《末日祸幸》 第1章 苏醒 深海之上漂浮着无数座冰山，冰石碎片碰撞碎得更加彻底，冰石之下时时有未知物发出的微弱声波回荡不绝，宛如最后的悲鸣。一两人从直升飞机上跳下，轻便的装备使他们毫无压力的走在薄度不到一尺的冰面上。 “抓紧采集完海上样本，我们不能在这停留太久。”女声隔着防护罩传出，旁边的人跟着点了点头。从腰带抽取一瓶试剂，倒入冰面之上，不料冰面迅速裂开！ 二人极速退回安全区域！一人手端持着枪，另一人手中竟然冒出诡异的火花。 “把你那脏火收起来！你这招释放出去，怕是方圆百里都要融化了！” 男生收了收火苗，也觉得不妥，便凝神观察他们刚刚站在原地脚下冒出的动静。 那绝对是一个活物。以他们多年出任务的直觉！ 纵使有千百次的作战经验，他们此刻还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紧捏住对话器铮的一声，无线电立刻联系到相隔不远的驻基站，部队队员立刻响应。 收到回答。 “坐标DC11点位！冰面下发生异动！请求支援！” 对面队员迅速回应，抬手拉响了右上方墙壁处请求出动的警报。 冰面隆起，没有看到异物的存在，直到三秒后，他们的成影仪观测到了冰面下有着活物的动向！并且是人类特征！ 冰层上不断开裂，从下方涌出大片冰块，魏鸣中断了对话器，携带着旁边队友跑到安全区域，实时观察着那片区域。 基站的人已经收到他们的指令，离得不远，确认好他们的位置后，不出五分钟便会与他们集合。 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跟随浮冰上升出的，是一个毫无异危的正常人类！ 少年穿着普蓝色线衣就那么躺在冰面上，裤子上覆盖着少量薄冰，稍微一挣脱便能破开。 他沉睡了很久。没有意识的，苏醒了来。 黎因诚的一只手滑进水中，不一样的触感让他有了动作，被层层冰封的雪人一般，黑色的头发上粘着不肯脱落的冰块。 他的脑中迟钝的空白，睁开眼时只有一个感觉。 好冷。 他遵从着人类的行为，觉得此刻他应该站起来，于是缓慢的起身，四肢都不太听使唤，歪歪扭扭的站起。 就此一个举动，足矣让一个正常人为之恐慌。他不知道，现在的行为像极了低智的异类。只凭本能发疯的一种最低级人类。 站起身地瞬间天旋地转，脑子和脚同时作妖，又狠狠摔回了本就脆弱的冰面，在他身下裂开了一道小缝隙。他哪怕暂时没有了人为思考能力，也知道目前应该停下动作。 因为……此时几道红色的光线凝集成一个小红点，照打在他的身上。 为此，黎因诚带着一点困惑的眼神看向了他们的来源。 他认得其中的两样，六个轮的车...还有看不见长相的人...以及不认识的——会飞的人？ 他的身体力气恢复了一半，慢慢坐起，从领口处滑落一条吊坠。半指大小。 那是他的随身佩戴之物，象牙，上面还有着徒手刻出地几个歪扭字体，边缘模糊。 在稀薄的记忆里，他以前大概生活在一片大森林里，植被旺盛，树可攀天。而现在...他身边这一片汪洋大海...这又是什么地方。 少年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直到红光换成了冷枪械对准了他，被冷声呵起。 “不会说话？站起来。” 黎因诚耳鸣感慢慢消失，听到第一句话时便乖乖抬了头，试图站起来。想要反驳什么。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喉咙似乎被冻哑了。 不料这具身体处处不尽他意，脚硬手硬，一个踉跄到底是跌进了冰海。 护具下沈誉耐心渐失，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极寒的境况下，不可能有人类存活，还穿着如此单薄。只有异类这一种可能。 他却没有开枪。 黎因诚咕噜了几大口海水，呛得耳鼻难受，慌乱之际猛然发觉自己其实会游泳。身边几条丑陋的歪瓜裂枣鱼竟然还在他面前商量起他能不能吃？ 鱼长成人手臂那般大小。没有上颚的鱼可以清晰观察到它们的口腔，瘆人的齿刺布满了鱼嘴边缘，一张一合，吞人大概也一张一合。 等等，为什么鱼会说话？ 他拼了命地甩动双腿，之前的束缚感被他甩在了海底，再不跑会死的会死的。会死在这里的。 地面上的沈誉派遣人员采集完样本后，转身准备离去。 就和其他人一同听到不远处的破水声，一双因常年冰冻发白的手，连带着虚小的上身堪堪浮趴在一块摇摆不定的冰面上。少年也往他们这边看来。 部队一队员抬了枪，但也只是下意识。因为需要警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会分辨异类是否有攻击性，嗜血性等等。如果对方不会对他们造成不利因素。他们只会尽量驱逐，一味的杀是杀不尽的，说不定还会招来散播种子的母体复仇。 对于这么一个已经判定成毫无攻击性的“弱势异类” “……沈队，驱逐还是...” 队伍中女副队犹豫着问道。 他们和沈誉的关系并不熟络，他们是常年派遣在外的伏兵团，而沈誉乃是内城的执行官。如今来他们这里采取样本。算半个直系上司，还是要请教一下他的意思再做决定。 沈誉盯着笨拙爬上岸的家伙，他知道女副队的意思。 他们内城有着无数台缜密机器，为了解决应对各类各样的异类标体，他们会从城外猎取**异种。 重复的没有必要获取，而目前这个少年的出现，确实令人心疑。 沈誉：“我会带走。” 黎因诚上岸等来的是一发枪弹，发射者是站在人群中，也很独特的那个人。 沈誉推动手中的枪械，看着目标倒地。 他所持有的，一发阻断弹，便可以令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异种秒倒，失去战斗力，还会从根源短暂掐灭传播的可能性。 一粒阻断剂的价格，昂贵无比。所需的造价是一个平民所消费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金额数目。 阻断弹在黎因诚体内融化，击穿的伤口也迅速并和，在少年的左胸口处留下一个淡淡的绿紫色圆点。 女副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小队前去催动破冰车的轮胎履带，这个温度下稍微一停留的物体，均会被冰封。履带加热过后逐渐化冻，迅速跑离当前区域，否则地面塌陷会很危险。 沈誉穿戴的衣服对比普通伏兵的要薄的多。黑色的装备服紧贴腰身，他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不过自诩还没有达到穿着短袖在冰上游荡的能力。 他蹲下没有像对待其他异种那样直接用脚踩住。 人类本体变异会被称为：异类。 极少数的人会激发潜在基因突变成为：异能者。 而被外在生物动物等感染，那就是：异种。 成为异种的结果只有一条路，死亡。 因为人类的基因目前根本无法且彻与他们融合，人们自认长了一副聪明的大脑，有着高于平常动植物的智商，却还会被大脑背叛。被感染后，脑神经会操纵着人去完成他们生物，动物的行为，甚至繁衍。 沈誉搬过不少异种，像他这么轻的倒是少见。 黎因诚被捆在直升飞机的后座架上，单个的椅子座位本不算拥挤，但沈誉系了个死回扣，整个人除了头耷拉着，身子服服帖帖的靠在椅背上。 “A1...接通...请留言。” 沈誉点开电子屏，传至内城研究院司马垣的一封邮件。 【未接通：01执行官拒绝通话，拒绝通话，拒绝通话】 【已发送：沈誉你这带的什么异种啊！毁了我半套机器！给我赔偿啊啊啊！】 【已发送：好】 【新消息（未读）：沈誉。从北方极地携带一名异类，申请通关代码。】 直升飞机自主定位，沈誉扫了一眼回复来的请求批准通过后，途径了人类基地前往内城。。 南方温度只高不下持续酷暑，就连晚间温度也在50以上。而西部岛屿成块沦陷，被深海吞并。 北方基地共有四个，成四方位置相隔几千公里一处，中央的乃是人类安全指数最高的，不过它不算做基地。而被称为内城。 那里不供应普通人的生活来源，有的只是三批人。 最高级别指挥官——付铮。以及他所培养的各方势力，保卫大家的安全。伏兵团就是其中之一。 科研人员，成长机构，异种研究院等所属一类，均在中心地段。因为他们智力异于常人，被称为高脑人类。 最后的一类，也只有一人。执行官沈誉。 他们之间没有从属关系，如果说最有话语权的，便是指挥官付铮。 内城基本处于一个三者对立的姿态。 军官经常与科技人员发生冲突，沈誉则是看戏。偶尔也会被高脑人类带着骂上两句。 沈誉在所有的地方都可畅通无阻，唯独当他携带异种的时候。需要请求上面两类内城管理批准通过。 不过基本全年，他都在携带异种进城。 于是付铮和司马垣特别烦他，邮件里成千上万个请求通过已经让他们麻木。 沈誉操控着军用直升飞机飞进内城暂停区，电子屏发出巨大的声响，来自02指挥官的通话。 其实沈誉也很烦他们。 沈誉停稳，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瞭望塔，摘下手套伸手点开了接听。 付铮气吞山河拔高尖叫声直接从瞭望塔上传来，甚至用不到通话。直接可以听到那人的谩骂声。 “沈誉你爷的！我派在极地的直升飞机总共就那么几台！你给我开回来几架了！！” 对方似乎只是抱怨，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沈誉答非所问回了句“好”，立刻中断了电话。 伸手解开黎因诚背后的锁扣，那人便软塌塌的倒了下来。 付铮骂骂咧咧地走来，看着沈誉一只手把他扶好，盯着半天缓不过来神。 “我的个爷啊，你这带了个什么？” 黎因诚头发上的雪冰已经融化，左耳侧边一条小辫粘上了沈誉的衣服，脖子后颈被沈誉掐住，人还是在昏睡状态，显得好不可怜。 “这是个人吧？这么可怜的啊...” 沈誉没看付铮，直直从他面前走过。他不需要过多解释，能坐上指挥官的位置，不会是傻的。 付铮心疼的摸了摸爱机，虽然今年他是年轻的模样，但军帽下的头发大部分都花白着。司马垣说他就是瞎操心操的。 平时的沈誉带异种进城时基本都是五花大绑拖着走，牵着走，而今天，就只是拐着人走？ 不过那少年的模子确实出众，哪怕是在如今所有人的基因都很标准高质量的前提下。 付铮想。 沈誉输入内城通关码，携带异类进城，放在平时他一个人，厚重的铝门会检测通过自动打开。 从百年前，科研院研发出的一款微型身份磁片，极其微小，一粒沙那般，却带着莫大的作用。放进人体后，通过任何检测仪器可以直接获取本人数据。 还附带远程定位作用，不过要经本人允许，才可输入身份其中开通的代码运行。 迟钝几秒后，巨门启动…… 【异类已核实通过，欢迎执行官】 第2章 隔离 内城的结构环境极为复杂，多数关卡都需要身份审核通过，其最终目的，是为了防止深处关押的异种出逃。所以。每一道对应的牢门处，都有致死量的毒物剂待以释放。 黎因诚没有被送去那里，而是搭建在地基表层的第一道闸口，研究院的简易看守处。 里面有着异常多的检测仪器，晃动不止的标针，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值，在司马垣手中却是操作地得心应手。 一个小正方体的强璃中承装着一只变异昆虫，它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头额触角的端头微微触动，前肢节完整，牢固坚硬的爪子进化成锋利的镰刀状，腹部的体节近乎完美，层叠无破绽，现在人类的防御盔甲也有借鉴他的防御体来研究制作。它们的功劳不小。在极微观察仪器之下，体节上浮现的小尖刺随着昆虫生命的淡去，也收敛至小孔内，不再凸起。 司马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沈誉直接把异种从来的频率实在太过频繁。他的工作负担也在直线上升，有没有心疼一下他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啊！他抬手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感叹。 沈誉熟练地刷开一道看守房门，整个墙体连带着门都是用超化玻璃制作，既可以方便观察，也结实厚用。 进入后自动开启了消毒模式，淡色的水雾笼罩了二人，黎因诚困顿的打了个喷嚏，却没醒。 司马垣背对着他，手里没有停下工作，嘴里不停叨叨着：“你说你，好好的内城不待，非要去抓什么异种。” 摘下眼镜，用手指了指难得空荡的一处“就这个300票的液态疗愈机，那个蛇系异种一下给我拍散架了！” “现在呢？” “付铮抓走销毁了。”司马垣低头眼神聚焦微眯，看向了沈誉这回带来的异类。 “这...你确定他不是特殊异能者？” “这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啊...没有异变的特性和明显特征。你确认过了？” 司马垣怀疑道。 沈誉点头：“嗯，他身上没有异能波动，确认不是异能持有者。” 司马垣双手一脸同步贴在玻璃上，盯着靠在墙角的少年，嘴里喃喃“我嘞个乖乖...” 惨白消瘦的脸，和他们完全不同。司马垣难得严肃了一下，皱着眉重新带上了眼镜。 “我已经有初步诊断了，交给我吧，三天后你来拿资料。” 沈誉摇了摇头，看了眼看守门后就收回了目光，说：“不行，明天我就要走了，第二基地有异动，据消息称是人为造成的混乱...” 司马垣脑穴突突，立刻大步离开他，挥动着双手，开始赶人“去去去，要去就去！不要每次跟个人机一样复述你的任务啊！” “真是的，天天应付你这样的人机还不如付铮较劲来的痛快。” 沈誉嗯了一声，撤出了门外。 黎因诚在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被人翻来覆去了个遍，睁眼对上一双棕色眼睛，令人安心的平静。 司马垣惊奇地立刻调动遥控板，扒拉着黎因诚的眼睛，放大，瞳孔缩小。 黎因诚眼睛有些不适，不受控制的摆脱了那双冰冷的手，转向了另一边。 而后发现他手上有一根粗壮无比冒着青色的锁链，被推进了四周都是光的房间。 强烈的蓝色调让他很不舒服，想要找个遮挡物，左看右看都是干净的地板，空无一物。 就看见外面的人摁着一个什么东西，他所处的空间内，响起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异类？” 异类？黎因诚迟缓地转动着脑子，为什么叫他异类。他是在问自己名字吗？ 就听那人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真不会说话吗？” 黎因诚这次开了口：“黎因诚，我的名字。” 少年清澈的嗓音很中正标准，透过声音收集器传达到外面的司马垣耳中。 对方突然原地蹦了个高，黎因诚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看见他手持着...好吧又是那种枪械，站在玻璃外。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两个月诶！早就说了沈誉那小子不要随便对异类动阻断枪的！” 黎因诚呢喃，嘴边琢磨着两个字“沈誉”，那个对他开枪的人类吗？ 不过他不在意，潜意识里想要他命的多的去了。这个人倒是其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他搓了搓有些冰的手，他实在太冷了，直觉外面的温度要比这里高一点。 于是他开口道：“我可以出去吗？” 司马垣还没有回答，又听到少年可怜巴巴的说“这里好冷”。 司马垣忍住了打开好好爱抚的冲动，联系了刚回内城的沈誉。 半刻钟，风尘仆仆的高个就那么立在了门外。 这次他的衣服是尘白色的宽衣，腰扣紧束，一点点灰调，比刚见他时穿的黑色衣服要有人味的多。黎因诚隔着一扇玻璃望向那边。 自动门在他后面合死并上，发出不小的震动。沈誉抬步走来，司马垣立刻退到了旁边。 司马垣心里颤巍巍，他的自动门不会要坏了吧，沈誉怎么不直接给他门炸了？ 沈誉伸手，要黎因诚的报告资料。 黑色皮质手套翻阅着这几天司马垣的研究成果，发现。 黎因诚检测结果为——人类。 异能波动——无。 异类基因——0.001％，无。 异种可能性——0％，无可能。 司马垣掐断了按钮状态，使得黎因诚无法听到外面在说什么。 只知道二人神色越来越难看。 沈誉：“你确定？” 司马垣：“没错的！绝对没错的！他的基因结果检测是人，但是和我们的大不相同！他的基因可以算得上古老，我对照了，他和几百年前留有的人类基因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八！” 沈誉还想说些什么，手上又被司马垣放了一叠资料。 “虽然目前我们不否认异种有观测不到的情况，但是还有一种解释可能。” 司马垣迅速翻阅。用手激动地在上面戳了又戳，被狠狠瞪过才老实了下来。 底气还是足够强烈：“就是这个！曾经有一例冰原存在者被冰封了年纪相貌，还有基因！可惜后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被感染上了病菌，按照当时那个人的基因，他起码存活了180年。” 沈誉视线下移，落在最后文件署名的地方，那里的字迹飘逸流畅，写着两个大字——大舟。 那是司马垣外城的师傅，六十年前老死了。 黎因诚在‘冷库’隔着一层玻璃无力捶打，似乎对面也听不到，他逐渐无力滑落，被司马垣打理好的干净头发刚好及肩，不规则的散落在脸旁，上眼皮要和下眼皮亲密接触了。 他似乎记起了些什么，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似乎有很多人想要他去死，当时的无力感，沉默，水声。在很遥远的时间里，被他死死记着，不去想，也会下意识回忆的程度。 因为什么，却没有丝毫痕迹可追寻。 是不是他做了很多孽？现在还被关押起来，要给谁赎罪吗？ 沈誉转头，少年已经贴在门上没了动静，安静的垂着眼，只有一道小缝，身体微乎其微的起伏，才让人知道他没死。 司马垣跟随他的目光，开口解释：“他说里面很冷，想要出来待会儿。” 沈誉合上资料，最后一眼扫过他名字旁边的编号，最后停回那三个字。 NX4346，黎因诚。 “待定。” 沈誉思索着，最后还是踱步到门前，打开了。 动物基因异种潜伏期，最慢一个周。 而生物的异种潜伏期...是三个月。 这或许从动植物的本源讨论，那就是植物的耐力比任何动物都要强，动物的本能里，包括人类在内，都是不可控的。 而植物不同，他们有足够的忍力，使得他们遍布全球的本事，无处不在。深至海底菌植，上至冰峰山泊。 黎因诚感觉到自己又被人移动了，他睁开眼，脚下腾空。 ……？ 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移动。 手上没有了束缚。 他的印象里自己不算矮，但还是被一个更高的家伙夹住了后背，拦过胳膊下面，一整个提起来了。 他试探地发出了声音：“沈誉？” 名为沈誉的人类没有停止移动，依然在大步跨走，到了另一个屋子里。墙壁不是透明的了，也不会突然冒出什么刺眼的光。最重要的是，比之前的要温暖多了。 他盘坐在地上，弱弱的说了句谢谢。 沈誉又薅起他，将他团在了床上。 并回应了他：“这有床。” 黎因诚知道，不过他不喜欢不经别人同意坐在不知道谁的床上。做为一个囚犯，能得到一个温暖的屋子已经是很不错的。 他面对的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可能是一个长官吧，黎因诚看到他立刻转身要走，上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等等。”黎因诚说，“你明天还会来吗？” 沈誉沉默，过了半分钟，应了声：“好。”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会’，而是将这看成了一个请求，自动翻译成了‘你明天来看我好不好？’ 黎因诚喜欢漂亮的物品，也喜欢好看的人。如果他将死不远的话，愿望大概就是多看几眼漂亮的东西。 极尽的优雅，刻在骨子里的。黎因诚接过司马垣还给他的扎绳，侧边一直留有的一条小辫子，被他重新扎起，灰色的发绳一圈圈缠住，系扣。后面即肩的散发随手扎成一撮，随意地垂落在背后。 司马垣拿出几本薄书，问他识不识字，他翻开其中一本，他的脑子好像又要宕机了。 记忆回退——醒来第一幕会飞的人，会说话的鱼，还有他们口中的异类。 这个世界，怎么和他记忆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书籍记载： 百年前的人类无法承受原本处于平衡状态的生物磁场和地磁场被打破。 那三年是人类最彷徨恐惧的时代，更多的是无措。 因为人类停止了发育，母体停止了生育能力。这意味着不久以后，无论人类有多大创新科技，人类也会走向灭绝。好在人的基因随普遍生物一样。开始慢速习惯新磁场，人体磁场逐渐稳定。而不妙的是，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也在进行着质一般地蜕变。 人体磁场自出生以来便是与地磁互相贴合的。后来磁场改变，人在母体中也已改变。极强的适应环境生存能力 ，致使大部分生物都未能灭绝，而是换了一种形态存在。 为了在残酷的环境下生存，他们最直接的进行了生物体基因感染、传播、散播种子。 而不在用于古老的慢性繁衍。 生物为了种族不被灭绝，从而开始追寻着最直观的本能，进行着激烈斗争。 黎因诚抬手看了看自己干净纤细的手指，除了白的异于常人之外。并没有书上讲的什么怪异肢体，肉虫寄生。 他对应着书本照着身体看了一下，没有异常。 他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这样他就可以跟沈誉解释，他不是异种，也不是异类。 黎因诚十分有信心地捧着书乖巧地跪在床上趴着看。这样大概能让他的肚子好受一点。 司马垣在门外怎么想都不对。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两个月...黎因诚别说一口饭了，就是营养水都没喝上啊！ 第3章 申请身份 沈誉利用半天时间又捕捉回来一个新品种，且是目前的空中主宰——四翼齿鹰。 足足有半人大，一直在内城附近搔扰徘徊。沈誉提着猎网向地下牢走去。 如果有反向进化的品种，那或许有他手里这个四翼齿鹰一席之地。四翼在空中受风阻比两翼鸟类要高出很多，以及他们鹰类引以为傲的喙被这个新品种进化成了撕咬更凶猛的齿，但对于他们本身来说，弊大于利。一味地追求吞噬，却忽略了自己本就存在的歼利优势。 就如同百年前的人类一样。在最保险的道路上，做出了不明智的选择。 以至于。四方基地，四座坟墓。 研究院内。 黎因诚举着半杯奶黄色的药蹲在地上，不解。 白大褂问他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有没有忌口。他一一回答了。终于在半小时后得到了一杯极苦的水。口腔内反呕感时时折磨着他的舌头根。欲吐不吐的。 司马垣套上防护服，全身武装，用巴掌大的镊子夹出置于玻璃罩中的异型蛇，通身艳红，尾间处带着一点翠色，腹部班色较淡。蛇头被胶布缠住，不甘地在镊子下扭动。 和蛇类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它...有四只眼睛。一个扁平的头部，突兀地对称。上脸两只，下颈一双。 它被投放进了更适合观察的小型仪器，在狭小的长方体空间，异型蛇没有任何移动的空间。如同二维平面。 仪器的放射性激光对人体有害，而黎因诚因为在屋子里，受到的影响略微。他开口道：“它伤害过人吗？” 司马垣没有太懂他在说什么，黎因诚皱眉看了看他对面的观测台，解释说：“它现在很痛苦。能不能暂停一下。” 司马垣好像听到了无比搞笑的事情，于是疯狂癫笑个不停，连身上的装备服都因为他的大动作而产生了防御模式。 “不是的小老头，你现在可能还没活明白吧，等你出去就知道，变异的东西是多可怕的存在。”司马垣又欲开始手中的操作。 却被黎因诚再度叫停。 “这是琳洲母巳小型蛇，一生温顺，从不会主动攻击人，虽然它有毒，食用的却是植物。我可能不懂你们为什么这么仇视异种，但是，它在向我求救。如果它没有伤害人的话，可以放了它吗？” 司马垣踌躇片刻，他观察生物体自然也包括它们的思想精神波动，求救的...有，不过统一按照‘那只是它们想要逃跑的说辞’来处理。他们可不会对异种有什么怜悯之心。 还有... 司马垣接了沈誉的通讯。 “你捡回来的小老头要成精哇，竟然大言不惭地跟我说他听到异种向它求救？！你说离谱不！” 沈誉走出地下牢，想着答应的事情，不自觉地拨通了那人所在的研究院的通话。 房间内的黎因诚闭了闭眼，他就听着白大褂乱编。 他没有听到，只是感觉，一种很奇妙的存在，在琳洲母巳蛇与他对视上时，传递过来的感受，突破了次元。又好像，很久以前...他就有这样的能力。 可感意森林中万物，山川河流与鸟争风，与鱼戏溪。生于天地间，又庞若他就是天地。 他并不奇怪感觉到琳洲母巳蛇的感受。 黎因诚期待不久的那扇巨门又缓缓重启打开，印象里的人还是那么高，和白大褂的身高相差不大。 那男人神色俊冷的模样，让黎因诚原本准备好的辩词噎了又噎，他怎么解释？他自己检查过身上没有任何异常，要直接说吗？然后会不会再吃一个枪子？ 那天伤口灼烈的疼痛感还隐隐作痛着，一直没有得到缓解。 他在房间内原地站的标直，看沈誉听过白大褂交代出的过程，没有任何表态。白大褂只好重新启动仪器。没有穿戴任何防具的沈誉就暴露在距离放射性很近的地方。 沈誉确认，他直接带回研究所内的，确实没有对人类造成任何威胁，甚至本身没有反抗能力的；有研究价值的生物体，或者说，只是为了研究而研究。 按照规定，检测无误的人类，会在三个月后会放归基地。但在之前没有任何人类可以活着离开内城。也不会被允许进入内城。 黎因诚目前没有任何异变的征兆…… 一个未确认的异类拥有一个干净的房间是极为难得的，现在那个‘上了年纪’的少年就住在1室，站在门边用那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身份验证通过，他们中间隔着的门，自动开了个小缝隙。里面的人收了跨出去的脚，被外面的人挤了进来。 黎因诚退至床边，看到沈誉掏枪动作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双手格挡护住胸口，低沉的声音从保不住了的脑袋上方传来。 沈誉：“抬起胳膊。” 黎因诚抬眼，沈誉手里竟握着的是一个抽血针，和一条细胶绳。 他恍惚地把手伸了过去，沈誉利落的拉过在胳膊肘上方扎住，他脱下手套的手带着一点温热，与他冰凉的体温相融。感觉好不真实。 针尖隐入他的皮下，扯开束绳，鲜红的血液顺着管流向一剂玻璃瓶中，很快到了弧底玻璃瓶的一半。 “你相信我不是异类吗？”黎因诚突然发问。 沈誉不作声，自顾自的撬开那瓶血瓶口，向里面撒入了灰色粉末，后用刀划破自己的指尖挤出几滴血，里面迅速发生反应，变成了黑红色。 沈誉掐好瓶口，说：“这次相信了。” 司马垣在他背后幽幽盯着，嘀咕了句“小气鬼”我要你还不肯给呢。你就这么用？？ 黎因诚：“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沈誉：“在这里学好基地管理再说。” 基地管理？ “那你能陪我去吗？”黎因诚没故意找事，有种错觉，他会对外面的生活状态一无所知。 沈誉沉思片刻拒绝：“只能送你，你可以选择想去哪个区域。” “我每天都会来教你基地知识。” 后面一个周司马垣都很感谢沈誉给研究院带来的热闹劲。连付铮都来他这里凑个人头数。放在以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付铮和沈誉出现在内城的时间少得可怜。 …… “等等，等一下，我还是没明白这里。” 黎因诚指了指凹凸不平的模拟地图，问道：“他们相连这么远，要怎么通行？” “基地是个体，他们之间没有通行方式，一个人自出生后，就会在他那座基地里直至老去。”沈誉脱下外衣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坐在高脚凳上为他解惑。 黎因诚上手摸过这几座凸起。 基地占地平方很大，它们不会分工合作，而一个小基地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就是可移动范围的小世界。 他们无处可去吧。 沈誉第二天拿出一张票根给他，泛黄的纸票和常规邮票一样大小，上面写着一个字粮。表面还有不规则的纹理图案，不是一般能模仿出来的。现在做为基地的通用货币。 同此类的还有工、农、商、衣、粮票等等，兑换需要的物资。 这些普通的都是淡黄色票根，除了接下来沈誉拿出的，一张绿色票根，上面写着‘军’。 听他讲道“这张是军事方特别持有的，普通人没有，如果遇到有人带这张军事票根，离得越远越好。” 黎因诚有些摸不着头脑。 问：“军官还有坏的吗？” 沈誉放下手中的绿色票根，淡淡地说：“你可以相信内城的军官，但在基地里，人员混杂。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可以。” 他点点头重复咬住两个字，远离。 基地守则，基地三不管，基地生活手册，沈誉断断续续连着几天总算带他熟悉了基本的要领。 黎因诚第一次见到内城是何等模样，整体冰蓝色调的科技门房一望无际，大部分的建筑结构都采取了圆弧形，逐各建筑稍高，最高的一处就是他刚走出的楼体，直冲云层。 他跟着沈誉后面，登上灰色形状酷似蜂鸟的直升飞机，滑翔翼不大，却可以延展开。 第三基地。他选择前往。 那里是付铮推荐去的地方。第三基地比其他三座基地，的确算平和。沈誉系好旁边人的安全带，拉好安全门，开始慢慢腾空，飞向百米高的天空。 黎因诚并不恐高，反而好奇地看向外面，挡风玻璃上时不时撞上几个飞鸟的尸体。凝血夹杂着羽毛很快被强风顺着吹落，在厚弧度玻璃板上快速翻滚两圈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超声波驱鸟器干预到他们上空的翼鸟类，噼里啪啦砸了一段时间。他们不巧地碰上了鸟群。鸟类变异体的群体攻击性很高，但奈何人类研发出的超声波干预器，能直接刺激鸟类的神经系统，轻度失去方向用于驱逐，重度致使死亡。 再次感叹人类科技的发达，他是知道这些高科技东西存在的，却是第一次直接体验到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名字：黎因诚 性别：男 年龄：19岁 生日：1月1日 住址：M3—b248316城区 通缉状态：无 持枪许可：A01（有） 一粒编辑好虚拟身份的微型芯片在内城时已经植入在他体内，申请身份需要内城那三位共同审理，他的主理人则是沈誉。签证了责任委托书，那上面大概意思就是…… 他本人黎因诚，由沈誉全权负责。 黎因诚侧目而视，旁边人的五官无论是正看还是侧看，都太过完美，而这样的神容，自认识以来，就没有见他笑过。 也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强烈，沈誉问他：“看我做什么？” 不假思索的出口：“你好看。”黎因诚伴着一脸认真，直接道。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 沈誉难得一噎，手下还是稳稳操控着方向。过了很久才回复道：“有过。” 黎因诚赞许：“那她很有眼光。” “嗯，可惜后来她看不到了。” “为什么？” 沈誉：“因为，她被我杀了。她是个异种，想要蛊惑我去她的老巢。”繁衍子嗣。 后面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空中的流速不稳，不过在强大的稳定器下，使得直升飞机匀速前行，稳如地面。黎因诚手抓牢挡板，心想，就没有个正常人类夸过吗他…… 时间漫长极了，黎因诚坐在发热的位置上忍不住打盹，被沈誉一句话叫醒。 “黎因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下去以后，除了自己，不要相信别人。”沈誉止住话语，转头，那双深邃而不似人类的黑色瞳眸盯住了自己，继续道，“特别是...不要对任何变异体产生同情心。” 说完那人便转回头继续操纵着前往目的地。黎因诚心跳地飞快，他承认被吓到了。刚刚脑中闪过一百种死法，甚至有种错觉沈誉可能不是人……那双眼睛…… 黎因诚和太多动物打过交道，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懂大部分的。喜爱、恐惧、警惕、狩猎...而沈誉的那双眼睛，荒凉如死水。好似现今末日的景象，它带着无穷无尽的决绝。 黎因诚沉默半刻，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沈誉继续了人机式回复：“不客气。” 黎因诚有些期待自己将来生活的地方是何模样，期待与恐惧参半。听了他们的意思，距离自己生活的时代已经过了四百余年，说不陌生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原本他的家是在热带区域，现在那里已经沦陷，至于他是怎么从北边冰川化冰来的，这个神奇的问题，还没有任何答案。 第4章 杨万里 为什么。 是这样设计的？ 沈誉驾驶着机体带黎因诚来到基地上方，远观这座犹如一个大城市，已经临近傍晚，稀稀点点几个光点开始亮起。 而令黎因诚不解的是，他以为印象中的基地会是一个圆圈起来或是正方牢固。没想到是一个超大的扇形设计。他们所经过了一道外防墙，足高有五六米的样子。沈誉带他从基地上空横跨了一遍。直到另一处大门。 黎因诚：“我们为什么不从刚刚那个地方进入呢？”他指的是第一个守门处。那个外城门明明更大。是在带他走“小”路吗？ “是我这虚构的身份不好经过那里吗？” 沈誉摇摇头道：“不是你的问题。也没有人会质疑内城拟造的身份，你可以放心生活。” “第三基地的管理者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不待见我，所以，不需要让他知道我是你的负责人。你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他会帮助你的。他的名字是赵思停。” 黎因诚没有再说话，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寻找落机点位看来不是个容易的事情，被下面的士兵指挥着降到外城门旁足足花了十几分钟。 沈誉带着他下来后，五个士兵迅速围了上来，这架势不由得让黎因诚再退回到机身里去。却被沈誉一把薅住制止了他的动作。 其中一名士兵双手持长体枪械微微对着沈誉欠身说：“实在抱歉沈队，我们负责人说您必须离城门五百米开外，禁止进入第三基地。。” 对此沈誉没什么表示，黎因诚默默瞅了瞅离他们八百米开外的城门。 沈誉递交了他的身份证明，被审核通过后才把手上的人放给士兵。 黎因诚像个木偶一般，默认地接受了这种交换仪式，呆滞的目光望着沈誉，心中有无数个疑惑还没有人为他解答。他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为什么禁止沈誉进入基地？还要离这么远的交接方式...是为了警惕什么？像是把沈誉当成了洪水猛兽的第三区，只是这里的负责人不待见他吗？ 几个士兵的眼神不经意地对视上，他们心里的疑问同样不少。这是第一次见到沈誉亲自派遣内城拟造身份的人类。看着和普通人并无区别。甚至报告...是个柔弱的少年，无话可说。体型确实比他们要小太多了。 黎因诚跟着他们的脚步，一个士兵前去跟另一队交接，左身侧伸手递过来几沓东西。 “这是你的入城报告书，要妥善保管。选择职业的时候要用到。” 黎因诚接过说了句谢谢。在开门期间简单翻阅了一下。看到自己档案时脑子迟钝了。他这么废物的吗？ 报告显示。 姓名：黎因诚，无异能... 体力：23/100 智力：16/100 魅力：82/100 耐力：91/100 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几遍自己的体力与智力。23...16...见鬼。 他记得看过的那本变史书，人类的基因随着磁场的改变确实有在进步，发展地更为迅速。为了适合当前生态环境，，智商普遍比旧时代有质一般的提高。 400多岁的黎因诚——Over。 基地内寸土寸金，每一处都充斥着古怪的意味。犹如新旧两个时代重叠。可以见到销售高科技产品与废报纸贴着地窗户的破败酒馆同开在一个街道上。 黎因诚穿着内城免配给他的衣服，一件浅绿格子衬衫，扣袖上挽，土咖色的裤子对他来说有点大，要系紧腰间的双绳才勉强挂在了腰上。整个人宽松的跟个土包子。 他手中拎着双肩包，其中除了几张信纸，里面还有内城给他的钱，也就是如今的货币票根。说是足够他挥霍三个月，希望能辅助到他稳定安居下来为止。 黎因诚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靠墙蹲下，埋头找了起来。从成捆的票根中翻出了三张纸。其中一页上面写着： 住宿处——找街道处有这样的符号。 工作——可到西街钟表店二楼咨询（如果想找个心仪的，或者不那么累的，可以偷偷给那个抠门的介绍鱿老板送一两张商票哦~） 黎因诚背包里有司马垣偷偷塞给他的十张商票，据学习基地了解到，这商票和普通的票根并不相通，商票普通人基本没有，大部分掌管在商人的手里，是购买商地所需要的，或者是...劳动力。 商票就是上等人的通用货币。 至于为什么没有写明吃食，黎因诚大概明白了。他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饺子馆。还有白米糕铺在它门店外营业着。 他的肚子似乎不饿，从醒来他便再也没有感觉到饥饿一说，而他还是忍不住迈步走进店门，因为食欲——单纯馋。 黎因诚站在门边观察如何购买，客人付了白色的粮票，坐在座位上等着。 而右前方的木板上贴着价位表，八张粮票十二个饺子（一盘）等。 还有套餐，一盘饺子 一碟榨菜 一碗豆腐汤，要十张粮票。 五分钟后，黎因诚去领了餐食坐到了靠窗边的位置，盘子中十二个晶莹剔透的饺子散发着热气，他将手放上去感知温度。暖和和的。 又吮吸了口豆腐汤，长久以来冷冰冰的身体吸收了第一口热气。 邻桌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女生正在给一个女孩夹菜。 “谢谢妈妈，我们明天还能吃到这样的饭吗？”女孩单手不是很熟练地握着筷子，尤为珍惜的吃着盘中食物。 女生笑了笑没有回答，端起剩菜收拾了起来。装进了一旁的铁盒里。 黎因诚没有再关注那对妇女，只是心里的疑问仍旧消散不掉。那位女生看着也才十**岁的模样，为什么会有四岁左右的女儿？ 不等他细想，店外传来一阵兵荒马乱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个个的探头往外看。 身前的桌子被人撞歪了一侧，桌上的汤水被摇晃地溅了出来，撒了半数在桌子上。 一头黄毛的年轻小哥披着简单的卡其色外套，看了黎因诚一眼后不以为然继续向前走。而后有一股力道扯住他的手臂致使他的手撑到了那堆撒上油腻汤水的桌子上。 黄毛不耐烦地试图挣脱：“你想干什么？” 他对上少年幽怨的眼神，仿佛要向他讨一个解释一般。 黎因诚松开钳住他的手，翻手摊开掌心：“给我道歉，以及我豆腐汤的...” “老弟？你想让我跟你道歉？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在这三城里我说一没人敢说二！”杨万里趾高气昂叫嚣着。 “二。”黎因诚道。 杨万里傻眼，以为误听了：“你，你说什么？” 黎因诚：“我说二，你是谁跟我无关。我要你道歉。” “你怕不是个傻子？起开起开，别耽误我出去看戏。再拦我小心我一枪崩了你！” 黎因诚没有再拦，放任他离开后再次审夺目前城区的形式。 看来就算同为居民，等级依旧森严。刚刚的人自称有枪，而普通居民都是禁止佩戴枪支，他似乎惹了个大麻烦。黎因诚看向自己的包，里面也有一把短型手枪，他不确定是否可以随意开枪，尽可能的不暴露更好。 他再准备出去时只观望到了收尾，道路上一排排的，穿着军服的人押送着十几个。时不时有几位跑到给一旁的指挥官汇报。 他没有观望太久，却还是被注意到了。那名身材魁梧的军官眼看着要走过来，黎因诚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那名军官似乎并没有恶意。 “你好，我叫赵思停，第三基地管理层的队长。”男人伸出右手，戴着的黑色手套有些破损处，带着一口不似普通话的口音，笑得甚至有些局促。就像是个随意好相处的模样。 黎因诚搭上了手，只想简单礼貌交际一下，未曾想被握住的手抽脱不开，他疑惑皱眉开口道：“你好？” 他并不理解，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人没有对他不善的意思。不过这位军官虽然是笑着，却是有些生气的表现。 赵思停有些不爽，故而在握手时使足了力道，这个少年竟然能面不改色？！ “你就是沈誉从内城带来的那位小伙子吧，叫什么名字？” 黎因诚这才发现没有告诉对面人自己的名字，可作为基地的领导者，不应该已经掌握了这些入城人的信息么？ 他回应道：“黎因诚，要核实身份信息吗？” 赵思停这才放下心来，收了手忙解释道：“哈哈哈哈没事没事！误会一场，最近基地内混入了一些身份未知的人，基地内的每个人我都记得，这不看你陌生面孔，问一下你罢了。” “最近基地内并不安全，你有住的地方吗？还是没有找到？”赵思停絮絮叨叨很多，黎因诚只得点头微笑，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在嘱托过后，赵思停坐上了押运车，脸色尤为阴沉，基地内很少进入新伙伴了，他本该是欢迎相待。但奈何这人是是沈誉送来的...而且是内城第一次遣送... 他不得不忌惮此人，四个基地，都不欢迎沈誉，算他有次心大，让他靠近了城门，离得近的锅炉房直接爆炸，这还是规模最小波及最少的一次事件。凡是沈誉路过之地，不是地震就是强风流，和他接触多的人也都沾染上霉运，处处碰壁，喝凉水都塞牙。 这个黎因诚竟然能完好无损？不知道是个奇迹还是另一种麻烦！赵思停太阳穴突突跳着，这几天他睡不安稳，基地内频频出现人为破坏！若是异类异种或许还能各凭异能本事来处理。可偏偏是战乱前的局面，挑起恐慌。从内部扰乱人心。 而抓到的反党人员没审讯几天，就突然消失，再无踪迹。赵思停心里不安，他坐在副驾驶位，车身由坚硬无比的铸铁外环，窗户口只有小小一处可以看到外面。天空还是晴朗无云，而人的心态和天气截然相反的处于极度恐慌之中。总感觉有什么事端要发生，却连细枝末节也抓取不到，毫无追寻头绪。 另一边，黎因诚没有推辞工作介绍，去了一个很适合他现在体质的岗位——种菜的... 听起来就需要浇浇水，施施肥，可到他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要更为复杂。因为现在的环境，要特别注意植株的生长，培育植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到这种虫孔了吗？如果发现一定要及时报告给我！用检探仪器把那些还未发育完全的变异虫体探测出来！拿这火钳烧掉！” 黎因诚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他看着面前脆弱的枝丫，是一颗小柿子苗，黄绿色带着毛绒给人一种新生的感觉。 他刚伸出的手就被老师傅打断。 “不要用手直接触碰这些植物！这是常识啊，这都不懂吗！”老师傅态度严肃，口吻严厉得很，黎因诚默默收了手，看来还有很多他不懂的东西。 “这是什么植株？”黎因诚并不确定的虚心请教，因为这小柿子苗和他几百年前见到的略有不同。老师傅避而不答，给他了一把火钳，强制带上了一个雾色眼镜，眼前苗圃土下以及地砖上，都有着红点在移动。 老师傅厉声讲：“你今天就负责杀杀虫，其他的先不要学了！” 黎因诚嗯答了一声，手持火钳碾灭了两个甲虫类，怪臭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随后几条小虫在咯吱咯吱的声音下很快没有了。 黎因诚突然注意到眼镜显示屏中出现一个超大红色提示物，准备开口询问背对他在处理根苗的老师傅，那个红色提示物瞬地飞上老师傅的背上，略硬的皮料衣服在它的腐蚀下很快暴露出了一个洞。 第5章 卫石 火钳精准无误地捏夹住了拇指般大小的虫子，黎因诚淡然开口：“师傅，您背后破了个洞。” 老师傅猛地一惊！回头扭着脖子惊恐道：“什么洞！什么洞！！快帮我把护服脱下来！！解开解开！” 黎因诚抬手将他背后的暗扣打开，顺利脱下。老师傅盯着背后腐蚀掉的窟窿，脸色绿极了。又褪去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对着探测仪向自己身上扫描。这才缓舒一口气。 顿时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青年，心里满是疑问。黎因诚没有穿着护服，虫子盯上的竟然是自己？ 就这样过了两天，老师傅也没有给黎因诚安排防止虫子进入身体里的护服，可以隔绝大部分的虫类。青年也没有询问，终于老师傅苦着眉头靠近正在忙碌的黎因诚讲道。 “你这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异能？我看你资料上没写明是异能者啊，为什么虫子就是不咬你？”老师傅纳了闷。 黎因诚眼角微抽，惊讶道：“师傅你原是想着让虫子咬我？” 老师傅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这些虫子都是靠植物生长而来的，没有传染和人体繁殖能力，只会钻进你的肉里。作为苗圃工作人员，你肯定是要吃这个苦头的，不经历一下，让你自己体验如何拔出肉里的虫子，以后我不在了怎么办？” 在以前每次进入工作都会有两道测仪，发现虫子，自己剜肉剔除，有个学员因为害怕剃肉，一直趁老师傅不在隐瞒了一周，虫子慢吞吞移至大脑，死在了自己的宿舍，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自此之后新来的学员都要经历剃肉训练。 黎因诚闻言表示理解，除了不记得如何死去这件事外，在其他有限的记忆里，他们的观念和此相同。总是要磨炼过才能接纳的事物。 他们的工作时间是10个小时，发放的票钱都是日结。下班时黎因诚照常收拾好工具，旁边自己负责照看苗圃内的植株生长速度过分快速。再看看老师傅以及其他几个学员种下去的还是种子状态，只有稍露头角。而自己的种子已经快到小腿了。黎因诚擦擦手，细看这几株植物，料想到百年前...他的能力也跟着基因强大改变了吗？ 天黑的彻底，基地内供电充足，马路上因着水光反射的通亮，今天是特殊的一天。下起的蒙蒙小雨，基地内人人都格外激动，据说此地段已经三四十年没有下过雨，不正常的天气令人胆寒，这样难得的日子，多数人都在外活动，也不在乎湿了身体。 黎因诚并不期待这场雨，每每与水有关的东西，都会令他回想起那琢磨不到的恐惧回忆。他匆忙走进楼道，基地内所有楼层都不会超过十层，而为了节省电力，他们只能徒步爬上楼梯。 “帮帮我……”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黎因诚打开门时从楼上传来。 就见男生倒在家门前，一手握着个瓶盖，黎因诚盯着他的动作，分辨出那是药瓶，而瓶身滚到了楼下。 黎因诚将药瓶捡了起来，发现里面只有两粒，他递到男生嘴边。 男生的脸颊体态甚至比他还要消瘦虚弱，男生模糊中睁开眼，含住了药片。男生穿着白衬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甚至内裤提的过高，都能清楚地看到是红色的边角。黎因诚侧开脸问道，“这是你家？钥匙呢，我扶你进去。” “没力气，钥匙在我的裤兜里嘞，谢谢你啊好人。”卫石似乎一副要咽气了的模样。黎因诚不耽误，看向裤子两侧。 黎因诚：“……？哪个裤兜？” 男生穿的工装裤，裤子上说是有八百个裤兜都不为过。 卫石磨磨蹭蹭道：“……我…不怎么记得了。应该是在左边……” 黎因诚不磨叽，直接一张手身上去摸着他的左腿裤，从上到下试图找出一个硬物。 正当他摸了半天准备说没有时，卫石开了口：“不好意思啊小兄弟，好像……在我手里攥着……” 黎因诚不语，只是一味地抢夺钥匙开了门。卫石恢复了点力气，撑住少年伸过来的胳膊，强撑着站起了身，跌跌撞撞进了屋。 “我叫卫石，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卫石弱弱开口，“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少年停住准备撤退出门的脚步，折返问道：“什么？” ……几分钟后。 黎因诚带着八个包子两杯水爬上了九层。卫石的居所比他还要简陋，楼层的费用是越低越贵，而他们两个选了最便宜的两间，地脚也是最差的两间，九楼和八楼。如同两个难兄难弟。黎因诚默默感慨，稍微照顾一下难弟也是情理之中。 卫石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他看着黎因诚带回来的食物，眼中爆发金光，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七个包子，黎因诚担心他噎死了，贴心地为他撕开水杯盖。卫石一把夺过，咕咚两口，涨的脸通红。 “差点噎死！差点噎死！”卫石放下水杯抱拳感谢，嘴里还有的面食没有嚼完，话语间还喷了点在狭小的饭桌上。 真是... “那个小兄弟呀...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先...”卫石自知理亏，喝完水心虚地不敢抬头看那位少年，毕竟挣钱都不容易，最后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弱弱的从纸盒里抽出来几张粮票递给了黎因诚。 黎因诚摇摇头没有接。 只道：“我在你楼下，日后还望多多请教。” 卫石呆住，再回神之际，那名小兄弟已经关门走掉了。 日后？这么说是想跟他做朋友吗！卫石捏着票钱摇头晃脑，心里美滋滋着。基地慕强者甚多，像他这样的先天性心脏病，不被撵出城去都算是大侥幸。 因智商偏高，一直在制药厂工作。进价和卖出价的差距令人发指，这几天老板又频频拖欠工资。 对于普通人生个病就耗光了几年挣的辛苦钱。更别提如同卫石一样，无法根治，药不能停的病况。 黎因诚回到家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强烈的眩晕感直接令他低头卧摔在地。稳定后爬起，找到了隔间厕所，过道小小的只容得下他两个人。 黎因诚对着并不算清楚的玻璃，上面缕缕灰尘，刚想抬手擦拭，口中噗的一声！没有任何预料的吐出一口血来。而他的思维还停在收手捂嘴的行为里。漫漫血迹已经顺着水槽流进下水管道。 “……果然如此么。”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半分钟后。黎因诚打开水龙头，里面的水夹杂着黄色的锈迹物质，之后恢复了清澈。 他的痛觉感应开始消失了，准确点，他也不会感到饥饿。这已经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了。而这似乎很好解释，黎因诚也并不愿意接受的一件事。 那就是他快死了。 时间长短不知，或许半年半月，也可能就在明天，或者今天。 以人类的生命体被冰封四百余年，按理早该死掉，可他凭借着什么存活至今。内城又怎么肯放自己一个陌生入侵物到外城。 估计他们也是觉得他活不久了吧。 没有人类能接受离开的事实，黎因诚也会畏惧。他只企图活的久一点，分秒也好。 …… 黎因诚以为自和卫石分别之后他们便不会再有交集，却未曾想…… “嗨~你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你叫啥呢？” “……黎因诚。” “嗨~你也一个人住吗？会不会太无聊了点啊？” “不会……” 几天后咚咚咚，黎因诚打开了门，卫石的大脸又凑了上来说：“嗨小黎~我给你带了食物，今晚咱们一起吃个饭呗？” “我不是很……” 黎因诚还没堵住门，卫石就匆匆地挤了进来。往凳子上七仰八叉一坐，笑嘻嘻着道。 “今天难得那个抠搜老板发了工资，嘿你知道吗，我们那个制药厂真是穷，几百号人呢，老板都拖欠两个多月了，他们也不闹。不知道最近发什么横财了？” 黎因诚无奈，“西街那个狼董制药厂？” 卫石麻木地闭了闭眼，一听这名字感觉人就已经身处工作岗位上了。后又睁眼疑惑道。“小黎你是在哪里的工作啊？” “种植基地吧。”黎因诚一边处理他带回来的菜一边回答。就听那人大吸一口气。 “哦我的老天爷！那可真是太危险了！听说种植基地里虫子不少！！我最害怕那玩意！感觉能钻进人脑！！我的脑袋已经开始疼了！哦不！！”卫石仿佛很痛苦地嚎叫着，双手捂住脑袋。 ……那你倒是说对了，黎因诚没有回答，那位老师傅一直试图训练他拔虫能力，可过了一个周，虫子都不乐意进入他的体内。就算把虫子放在他的身上。也是顾涌顾涌就掉了下来。 老师傅当时顶着个惆怅垮脸，他看了看自己白皙的皮肤。或许虫子只会寄生于活人？而他本质上已经不算活物了吧。 “黎老弟你做的啥啊？！好香啊！”卫石从他背后冒出，盯着他不停忙碌的样子。 “家乡菜吧。” “黎老弟，你这一头长发留了多久啊？” 黎因诚：“...不清楚，才刚过肩吧。” 卫石没有再言语。黎因诚简单熬好了粥，里面加了复杂的味料的香果，这是他在培育基地申请的。在西南部地区用它熬汤、粥极为广泛。可以大幅度提升汤类的鲜美。 “好吃！我推崇你打入基地大厨内部，把他们都干翻！不知道为啥基地大食堂只会做黑暗料理，根本没几个人去吃！都说拿我们当猪喂呢。”卫石拿着一碗粥咕咚几口就见了底。 黎因诚闭了眼，他总算体会到那句，心在滴血这句措辞是如何来的了。 卫石不懂，只懂得埋头猛炫“万金粥”。 “对了，你刚刚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我在哪上班的？”卫石好奇问道：“制药厂有好几家呢。” 黎因诚只喝了小半碗，今天下午他也是刚听同事们提起，他看向似乎对于此事毫不知情的卫石说：“狼董制药厂…你在那工作竟然不知道么？” 卫石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