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太多》 第1章 鸳鸯蝴蝶派高富帅 古往今来,无数人曾经思考过被绿了应该怎么办的问题,但是路新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自己也会成为这“无数人”的其中之一。 客厅里东西乱得七歪八倒,花纹繁复的暗红色地毯上躺满了靠枕、摆件、玻璃杯和其他杂物,简直无处下脚。 始作俑者路新炀半蹲在垂直顶着置物柜的茶几上,对着距离不足十公分的电视液晶屏里自己的倒影陷入了沉思。 他试图在这帅气的倒影上找出点问题。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对吧? 想他路新炀活了快二十三年,家里有钱长得够帅,干什么不是顺风顺水?区区找对象更是不在话下,他从幼儿园园草一路升级到大学校草,欣赏他的人多得连十个足球场都装不完,而他却一直维持着洁身自好的优良形象,直到今年才交往了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 女朋友聪明漂亮,对他也非常好,又送爱心又送温柔的,现在冬天到了,怕他脑袋冷,还加赠了一顶亲手编织的小绿帽。 于是路新炀又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前女友,并戴着小绿帽迎来了怒火熊熊燃烧的绝对不会冷的冬天。 这事太憋屈了,路大帅哥气鼓鼓地跳下茶几,一脚踹开地上的靠枕,仰面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然后指使助理小汤给他敷上老妈锁在保险箱里的那罐最贵的面膜:“你摸着良心,给我说实话,我的魅力下降了吗?我是鼻子塌了还是牙齿黄了?” 看着路新炀那颗乱成鸡窝的脑袋,和面膜没抹匀的糊糊拉拉看不清五官的脸,汤林心想我敢说个屁的实话。 他闻了闻手指上剩的那点乳状精华,一边犹犹豫豫地往自己脸上也抹了些,一边随口敷衍道:“肯定是你想多啦,你的魅力怎么会下降呢?你可是绝世大帅哥,风流倜傥路新炀。” “就是啊,”路新炀很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困惑地歪了歪脑袋,“那她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虽然是个英俊潇洒的鸳鸯蝴蝶派高富帅,却维持着高高在上的道德底线,不仅是个洁身自好的正经人,平时还特别喜欢扶老奶奶过马路。 他光芒闪烁的人品,简直就像正道的阳光照在鸽子蛋钻戒上啊! 所以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绿了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路新炀烦得两腿一蹬,高高飞起的拖鞋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噗通”摔进了他爸刚买的防弹玻璃鱼缸里。 水花溅了一地,金鱼赶紧扑腾着尾巴躲远了。 “剧组都那边进度怎么样了,要不我去催催,我还急着进组拍戏呢,到时候我一夜爆红,我上颁奖典礼拿影帝,致谢辞就当着全国人民的面问她为什么要给我戴绿帽子……”路新炀幽怨地念叨着,把另一只拖鞋也甩掉,然后撸起袖子朝鱼缸走去。 汤林问了一声:“路哥你干嘛去呢?” 路新炀站定在鱼缸面前,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严肃:“我要把它弄出来。” 汤林的目光移到那只安详沉底的拖鞋上:“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要的要的,”路新炀头也不回地伸出手,糊一脸的半干面膜让他乱糟糟的眉毛显得特别有存在感,“只有温暖的拥抱才能安慰它饱受惊吓的身心。” “……不是,你手都没洗你别去捞那个鱼啊!” 汤林正纳闷呢,然后就听路新炀语气凝重地说:“你不懂,我在网上看过的,专家说鱼和橡胶一起煮会中毒的——鞋底都是橡胶做的对吧?” 汤林:“????” 他低头看了看那只羊皮底的羊绒拖鞋,表情有点凝固。 “继续让它和拖鞋待在一起会酿成食物食物中毒的惨祸,”只见路新炀像螃蟹似地在大鱼缸前挪来挪去,很费劲儿地要去逮那条惊恐逃窜的鱼,“它不应该受这种苦,我得好好安慰它,然后趁它不注意放进锅里洗洗,开水消毒再多放点辣……” 汤林:“……”其实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吃掉它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馋它身子很久了。 当然最后路新炀还是没能吃上那条鱼。 倒不是因为“鱼肉不可与橡胶同食”这种乱七八糟理由,毕竟所有能吃的东西都不可以跟橡胶一起吃……更别说路新炀那双鞋根本就和橡胶毫无关系。 真正的原因是路新炀的那位前女友恰好在这个时候发微博了。 @简臻:准备出发,这次的广告在巴塞罗那拍哦,那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城市,回来的时候会给大家带礼物的!【图片】【图片】 巴塞罗那? 看到这四个字,路新炀顿时气得胃口全无:“她明明跟我说巴塞罗那是她父母出车祸去世的地方,那时候我都安慰了她好久!她怎么还骗人呢!” “当时谁能看出来她居然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呢?算了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汤林赶紧帮他圈重点,“你先别管巴塞罗这和巴赛罗那了,我刚听到消息,她已经开了工作室准备拍戏了,你呢,你准备得怎么样?” “哼,我又不需要准备什么工作室,”路新炀指着天花板,满脸都是我家房子特别大的骄傲,“我家能用来工作的房间特别多!” “哎哟我……我不是让你比这个!” 汤林差点把一筐脏话抡他脑门上,又在短短半秒钟内熟练地克制住了自己:“我是说她要进娱乐圈了,她工作室还挂靠大公司,有人捧很容易红的,所以你要使绊子还是挖地道的,都抓紧时间啊!” “我倒是想,可从哪儿开始挖啊?”路新炀从鼻梁上抠下一块半干的面膜,表情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只不过,深沉这两个字搁在他脸上特别违和,他就这样硬邦邦地拉长了腔调,显然是在模仿谁说话的语气:“做人呢,要有志向,要心胸宽广,人家瞧不上你你也不能搞打击报复,她工作了能走多远全看她的本事,你哪能给人使绊子呢!” 汤林顿时了然了,就见路新炀把手里的白色面膜坨坨往垃圾桶一扔,转头捧着汤林的脸狠狠揉搓:“你听听这像话吗?啊?我妈怎么也站她那边啊!” 好嘛,他就知道路老板正经不起来……汤林努力掰开他的手,试图从他掌心挣脱。 “我还是不是她最好的唯一的亲儿子了?简臻都踹了我了!她对我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大吗!我变绿了!绿了!我觉得我呼出的二氧化碳都是绿色的了!” 汤林挣扎的时候还不忘了给这位老板捧哏:“是是是,是挺绿……啊不,是挺大的!大大的!” “就是……”内心的绿帽子隐隐作痛,路新炀委屈地抱膝蹲下,可怜巴巴地给自己舔伤口。 路大少爷的前女友,简臻简女士,是在路新炀期末考挂科后被爹妈罚没了零花钱的那段时间里认识的。 偶然贫穷的路大少爷从这个清新脱俗的开头中,嗅到了玛丽苏影视剧里大夸特夸的真爱的味道,也就不在乎自己手头拮据了,在她大大方方的示好中,脑袋一热就点了头。 他信心满满地跟简臻谈了三个多月的恋爱,甚至专门买了本日历回来,美滋滋地划拉着。 三个月有多长?足足一百多天啊,四舍五入就是海枯石烂! 路新炀觉得自己真是太有出息了,他就是举世难寻的有情郎,他就是少女追梦的样板房! 然而有情郎没想到的是,真爱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眼都不眨就把他给绿了。 偶像剧里都是骗人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路少爷舔完伤口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放下狠话:“哼,我妈不帮我,还有我爸呢!等我火成超级超级超级顶流,我就投资拍一个不偶像的剧,让她演被我甩了十次、不、二十次的女主角!!” 汤林在旁边不吭声地揉了揉脸,总觉得路新炀如果真打算拍这种剧的话……那位前女友或许会哈哈大笑地来参演也说不定呢…… “诶等一下,你说的工作室是不是说团队啊,我想起来了。”思路回到事业线上后,路新炀突然反应过来了,此工作室非彼工作室。 他一边继续抠脸上的面膜一边道:“这个我爸给我联系好了,说是好大一个团队呢,还有一个好厉害的经纪人,不过她也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好像有事在忙。” “这个我知道,常姐去给你跑资源了,你现在还没开工,团队暂时没事干,都在家白吃白喝呢,所以我才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啊,尤其是剧本背熟了没,”汤林想了想,又提醒道,“剧组那边好像也快了,我记得今天他们就在试镜另一位男主演,地点就在你市郊的那套别墅里。” 路新炀听到这里,嗖一下转过头来:“试镜?那他们怎么不叫我去?” 汤林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叫了,叫过您八百遍了。” “不可能,绝对没有八百遍,”路新炀低头瞄一眼对话框上那个红色的未读数字,斩钉截铁地说,“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哦,”汤林死气沉沉地叫了:“路大少爷,路大老板,今天要试镜您的对手戏男主演,请问您愿意高抬贵脚去看看吗?” “去。”大少爷铿锵有力地抬起脚。 三秒钟后又折回洗手间,把脑袋塞进水龙头下一顿狂冲,洗掉了脸上那些已经结块的面膜。 汤林默默点开对话框,给那边的选角负责人发消息,要了一份试镜人员名单。 粗略看了一眼名单上花里胡哨的各色美男子,汤林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大学生变成未来男明星的随身助理的。 一切都要从路大少爷被绿的那天说起。 路氏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商业巨头,在文娱产业更是呼风唤雨,旗下公司所输出的大小明星和优质影视作品几乎占据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 然而生在这样有矿山的家庭里,路新炀的神经也是比矿脉还粗,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看电影都不要钱,想怎么包场就怎么包场,院线工作人员好像都跟他很熟的样子。 所以在简臻问起他的家人背景时,他一脸骄傲地告诉人家:“我爸妈是卖电影票的。” 美女的笑容当场就凝固了。 也许她本就只看中了路新炀的那张吸睛的脸和一身更吸睛的名牌,要不是有这点金玉在外当遮羞布,他脑子里那些掏不完的败絮足以劝退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剩下那百分之一是弹棉花的。 得知这个回答后,简臻堂堂一个坐拥百万粉丝并立志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地的大美女,当然不乐意跟这么个货色浪费时间,转身就迎向下一任的怀抱了。 而路新炀还对自己满脑袋乱冒的绿光一无所知。 那时他刚大学毕业几个月,周围的同学们都朝着未来的新方向奋力前进,于是他也随波逐流地思考了一下人生。 是继承家业还是混吃等死,路少爷有点为难了。 虽然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一起败家了很多年,在不干正事的歪路上也算志同道合,但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狐朋狗友们都是父辞子笑派,而他却衷心希望他的亲爹路总能多活几十年。 否则的话,没人帮他牵制路太太的暴脾气,他自己大概也没几年好活了。 路新炀想了半天,继承家业这种事确实太难为他了,可是吃喝玩乐二十多年也实在有点腻。 怎么办呢? 想不通的事就暂且放弃,路新炀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然后就在热搜上看见了自家爹妈。 路新炀:“???” 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吧……路新炀啪一下点进去,发现路氏集团旗下的卓星传媒签约了最近风头很大的女明星程夏,还把别人抢破头的电影资源直接送给了她。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舆论争议,甚至有人猜测她说不定就是路新炀的小妈,然后下面一大串的回复全都在深挖“路氏集团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路新炀看到这里,脑海中一连转了三个念头。 第一,原来他爹妈在娱乐圈里干的事儿还挺多,以后不能说他俩是卖电影票的了,说是印电影票的还差不多。 第二,这条新闻其实是前几天被爆出来的,全国一大半的网民都已经结束冲浪准备转移阵地了,他这个路家唯一大少爷居然才刚吃到一口冷瓜。 第三……卧槽什么玩意儿?怎么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个妈??? 终于抓到了重点的路少爷非常不高兴,开着他心爱的小车车嗖一下就蹿了出去。 他杀到卓星传媒打算兴师问罪,可传说中的小妈已经进组拍戏了,他连个当事人都没捞着。 卓星传媒的高层生怕他迁怒自己,连忙叫上一堆居家办公的十八线小明星过来排着队给他拍马屁。 小明星们多会说好听话啊,一人一口香香气,把路新炀吹得差点找不着地心引力,再加上什么资源置换啦什么粉丝经济啊之类的大名词,一环套一环的掰扯下来,这事儿就稀里糊涂地揭过去了。 也就是因为听得太糊涂了,叫路新炀想起了那位好几天没联系的正牌女朋友,记得她曾说过自己是要当女明星的,便想去问一问她。 于是路新炀调转车头,带了份礼物跑去见对象。 到了地方,车还没停稳,他往窗外一看,嚯,他对象正跟个中年谢顶的老男人搂在一起呢。 世事无常啊,俊男美女的童话故事突然高空蹦极,变成了爱情诚可贵金钱价更高的毒鸡汤,路新炀怒发冲冠,跳下车抄起手边的奢侈品礼盒就往那男人身上砸。 老男人不如他年轻有劲儿,但阴损起来也怪膈应人的:“看看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哎哟,就这点素质。送点小东西就觉得人家要跟你一辈子啦?和我比起来,你的见识比你嘴里叼的烟还短呢。” 路新炀是从来不抽烟的,所以他更生气了,既没见识又没素质地提起拳头就揍人。 时隔一个月,挨揍的当事人至今还没拆石膏,而动手的路大少爷也不怎么好过。 当爹妈的没有包庇他,而是带着儿子上门道歉,他卡里刚回来的零花钱直接被划得只剩三位数,全拿去给奸夫做赔偿了。 抢了我女朋友还要抢我的钱?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是想当明星吗?那我就当一个比她更大的明星! 人和人的体质是不同的,有人曾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愤怒了一个晚上,而路大少爷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决定逐梦演艺圈,把自己失去的尊严通通抢回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要感谢送他绿帽的这位前女友,要不是她鼎力相助,路新炀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自己人生的新方向。 既然要当明星,那助理肯定也要有一个吧,于是汤林就应征上岗了。坐在副驾驶位上,路新炀开始翻阅汤助理转发给他的美男百景图:“今天选的是男二号吧?” 汤林想说这部戏其实没有男二号,人家是**剧,你俩一个演攻一个演受,谁又比谁二呢? 但这种话路少爷肯定听不进去,于是他说:“反正要选一个跟你演对手戏的,肯定要你亲自点头才行。” “那当然,”路新炀认为他说得对,“不是谁都有资格掰弯我的。” 汤林:“……”怎么的,你还想假戏真做呢? “路哥,我多余提醒你两句,以后你拍戏,尤其是这种有感情戏的,肯定会碰到很多人对你献殷勤,但你千万别把他们太当回事,”汤林苦口婆心地说,“指不定谁心怀叵测就想利用你,或者又拿什么骗你上当呢,你最好跟他们保持距离。” 路新炀不懂娱乐圈那些弯弯绕绕,但曾经真情实感追过星也塌过房的汤林却心知肚明。 “有些糟心事一旦牵扯上,什么拉踩上位泼脏水都是家常便饭,一不小心就人财两空了,不能不防啊。” “这我懂。”路新炀点了点头。 他十分严肃地说:“想要我的钱可以,毕竟人家辛辛苦苦惦记我,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空手回。但是想要我的贞洁就不行,我和我的结婚证都只属于我未来的老婆,不能被他们玷污!” 汤林:“…………”我看你根本就没懂啊! 要说给路新炀当助理的这几个月里他学到了什么,排在第一位的绝对不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而是“他爸爸妈妈真的好爱他”。 能好好把一头猪拉扯到二十二岁,路家夫妇俩都是创造了奇迹的人。 鸳鸯蝴蝶派:勿cue !咱们不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鸳鸯蝴蝶派高富帅 第2章 去您大爷的 昨晚抱着文稿死磕一夜没睡,今天季容屿还能把这场面试撑下来,全靠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的菊花茶。 这菊花茶么,提神效果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降火的作用……目前来看,也正在不断掉档中。 “感谢您的表演,”季容屿深吸口气,打断眼前这个男人空洞又浮夸的台词朗诵,“您可以暂且休息了。” 那人自信满满地问:“您看我演得怎么样?” 季容屿手中的钢笔轻轻地敲在写满脏话的会议记录上,抬头礼貌一笑:“非常精彩。” “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肯定,其实我还想说,我认为,符千钰这个角色是小说中最有魅力的,所以他其实很难演,而且我发现原作者在角色塑造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多逻辑错误,这是一个作者都驾驭不了的人。” 那人一脸深沉地开始吹自吹自擂:“所以我为了准确表现出他不同层次的复杂情绪,还特地写了一篇几千字的人物分析,您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还可以进行一场深入的……” “不好意思,”旁边的副导演看了看季容屿嘴角逐渐僵硬的笑容,把他手边的茶杯又往他面前推了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陷色》的原著作者,我左手边这位是编剧周女士,我们都觉得符千钰的角色塑造是没有问题的。” “啊这……啊……不好意思哈。”那人勉强挤出一句干巴巴的道歉,季容屿做了个“请”的手势,体面的笑容摇摇欲坠。 会客厅的门重新关上,编剧周小青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这人怎么样”,问完就对上了季容屿那双差点藏不住刀光的眼睛。 “……非常不怎么样。”周小青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然后麻溜地打开文档,删除了第十六位试镜者的姓名。 “今天看来是希望不大了,不过没事,”副导演朝自己的备忘录瞥了一眼,语气还算轻快,“这边好几个感兴趣的演员都联系过我,只是不巧撞了档期,要明后天才能来试镜,所以排在前面的都是素人。面对他们的话,咱们还是降低心理预期才有可能碰上惊喜。” 周小青不置可否,她看了看剩下的一长串名单:“其实我私心想推荐两个人,虽然外形不太符合人设,但是演技不错,而且一直不怎么红,所以片酬和性格一样低调,各方面性价比都很高。” “那怎么不直接叫过来?”副导演问。 周小青说:“有一个今年刚结婚,妻子也怀孕了。” 副导演懂了,已婚已育男演员拍**剧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后期营销炒作的尺度都得花功夫琢磨,否则一不小心就翻车了。 季容屿问:“那另一位呢?” 周小青说:“上个月刚离婚。” 季容屿:“……” 他放下第不知道多少次喝空的茶杯,然后拿起桌上装订好的剧本初稿,看着封面上墨痕凌厉的毛笔字,强迫自己再做一次深呼吸。 这是根据他写的**小说所改编的同名剧本《陷色》,讲的是一位贵公子因家道中落而变成穷酸画家,不得已靠卖画为生,却莫名其妙遭人暗杀,掉进画卷中刷副本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受就是落魄画家白清衡,而主角攻符千钰,则是保护他的人。 写小说原本只是季容屿工作之余的个人爱好,四年来也只写出了三本书,不过随着他写作能力的进步,他的小说也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对此他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然而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第三本小说《陷色》会突然爆火,各项数据都好得不讲道理,而且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要求购买影视版权,对方看起来诚意十足,非但向他保证绝不加戏魔改,还主动提出要聘请他亲自担任编剧。 在一心追逐资本名利的娱乐圈里,这样的金主简直会被人骂成缺心眼儿了,再加上这笔版权费可以解决季容屿的某些燃眉之急,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签订合同后,季容屿考虑再三,正式从公司离职。 他开始大量阅读编剧写作的相关书籍,并向科班出身经验丰富的周小青请教,从梳理电视剧分集大纲到完成最终版的剧本,他整个人差不多累瘦了八斤。 这段从未有过的经历让季容屿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得到了不少新的灵感,他本打算利用正式拍摄前的空闲时间去准备自己的下一个故事,却没想到金主突然人格分裂,一声不吭就从缺心眼进化成了缺德。 原定的拍摄计划说提前就提前,剩余的筹备期被削减了大半,还直接空降了一个完全外行的男主角。 据说他是精分金主的亲儿子。 据说为了捧他,剧组里什么都得听他的,但为了避免强捧被发现并招来骂名,表面功夫还必须做到位。 又当又立,娱乐圈果然还是那个资本横着走的娱乐圈! 季容屿气得眼珠子都疼,但合同已经签出去了,金主爸爸不能得罪,他只好向制片方争取了选角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抢救一下自己的心血。 可是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抢救好像也不是很有意义。 既然是摆明车马的要捧人,那就不能喧宾夺主。如此一来,有名气的不屑于作配抬轿子,有本事的又不愿意当垫脚石,选角难度自然大大提高。 虽然他们公开试镜到处撒网,可素人的质量参差不齐,而符千钰的角色又很难演,即便是科班出身的表演系学生,目前为止也没找出一个能撑得起台面的。 更可怕的是,谁也不敢对那位空降过来的金主之子抱有任何信心。 跟他谈演技?演那位经历复杂的落魄画家? 那他还是先去破个产吧。 “麻烦小青姐先把他们叫过来试试吧,”季容屿揉了揉眉心,“陈哥要是有认识的人,也尽管叫来吧。” 金主之子是不用指望了,季容屿心想,只能寄希望于其他重要配角和剧组的业务能力可以弥补一下短板,别让这部剧的成片效果太难看。 副导演陈锋摇摇头:“跟我熟的那些条件都不太符合,我一时也想不起谁愿意拍**剧,而且人家多半也挤不出时间了。” “我也得问问他们肯不肯来。”周小青出去打电话联系了那两位男演员,回来后三人继续开工。 拍摄被迫提前,很多演员都已经没有档期了,他们只好向全网公开了试镜消息,拿着照片就能申请。 从路人到艺术院校在读生,再到各大APP的流量网红和一些稍有经验的龙套,对自己的颜值和P图技术有自信的都来了。 季容屿拿到简历一看,祖国的花朵真鲜艳,美少年们各有千秋长势喜人。 结果坐在摄影机旁戴上眼镜再看,嚯,这三庭五眼可真是捉襟见肘啊。 要说是一个两个弄虚作假也就算了,但这百分之八十都长得文不对题,眼看着数字还要奔着百分之九十去了。 季容屿此生最大的三个爱好之一就是看脸,而在那一张张过于完美的精修照的衬托下,有些人的实体3D版就太不下饭了。 这些人到底看没看角色要求啊?就这浑身没二两肉的模样还敢演杀遍四方的主角攻?也不怕拎着大刀对戏的时候被大刀抡飞出去。 再来一吨菊花茶也降不下这股邪火,季容屿面无表情地合上了记录本:“抱歉,我认为您这段表演还是太超前了,照这样演我们很难过审的,要不下次吧,下次我们拍葫芦娃三打Hello Kitty再来请您压轴行吗?” “哦哦……那就下回见啦?”在手术刀下深加工过的魔幻现实主义派网红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还在琢磨季容屿说的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可是Hello Kitty诶……他真的很想演! 季容屿捏着空茶杯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抓起剧本往自己的脑门上啪啪啪一顿拍。 周小青安慰地看他一眼,心平气和地说:“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下次公开试镜你把心里那个预期再往下降一降就行。” 哪还有下次,季容屿心想,搞完这次他就不干了,以后的小说如果还能卖出影视版权,那就谁爱要谁要吧,拍成什么样他都认了。 儿子长大了就应该自己出去闯一闯,做爸爸的当然是放手让他飞翔。 “休息会儿吧,”陈锋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歹让眼睛喘口气。” 周小青伸手关了架在沙发上的录像,季容屿“嗯”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他们所在的这栋别墅就是金主爸爸提供的,剧组筹备期间,除了导演之外,编剧摄影等团队核心都住在这里,今天更是直接把会客厅用来试镜。 不过…… 排队的鲜肉们都在前面等着,季容屿从后门绕了出去,他仔细观察着这栋明显有大量生活痕迹的私人别墅,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周小青发了消息。 季容屿:小青姐,剧组一般不都是在酒店包房间吗,为什么我们会住在人家的别墅里? 周小青正在刷微博,消息回得很快。 小青姐:根据小道消息,也是我觉得唯一说得通的理由。 小青姐:是为了省钱。 季容屿:…… 这位金主是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 《陷色》的主创团队都是业内有口皆碑的实力派,编剧周小青和导演高健合作过好几部拿了奖的电视剧,摄像灯光录音团队也是高健惯用的班底,各种科幻道具的还原程度之高,让季容屿这个原作者看了都差点把持不住,想搬几个回家摆进玻璃柜里珍藏。 再加上演员片酬和其他的各项支出,跟这笔庞大的资金比起来,包酒店的这点钱实在不值一提。 省钱也不是这样省的吧?! 这位金主的脑回路实在诡异,说好听点是神秘莫测,说难听了就是人格分裂,即便是季容屿这样习惯揣摩人物性格心理的码字工,也摸不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干活拿钱走人,待会试镜一结束他就收拾行李回家给爷爷炖汤去。 季容屿打着哈欠下了楼,从后门绕到小花园里。 十二月的上川市美丽冻人,北风吹得那叫一个纵情肆意,他从暖气充足的屋子里出来,顿时就被凛冽的冷空气冻得清醒了不少。 季容屿摘下金丝眼镜,刚打算极目远眺并做个眼保健操,就看见一辆价格昂贵的商务车开了过来,熟门熟路地钻进了旁边的车库里。 看这架势,怕不是说曹操曹操到? 季容屿赶紧把眼镜重新戴好,绕回外厅假装路过,他要好好看清楚,这位金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暖气扑上脸来,迅速擦掉镜片上的白雾后,季容屿下意识皱了皱眉。 出乎他意料的是,车上下来的不是什么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而是一个身材高挑衣着很随性的年轻人。 虽然车库里不怎么够亮,可一看那张很显眼的帅脸就知道,这位应该也是来试镜的,不是他想象中那位做事奇奇怪怪的金主。 但是这人长得帅啊,所以季容屿失望到一半又把眉毛捋平了,这个长相的人来演他笔下的男主角也算对得起他的作品。 他刚要转身上楼,对方却开口叫住了他:“哎同学等一下,现在试镜结束了吗?” 同学?社会人真是好久没听过这种叫法了。季容屿回头去看,面前这人走近了,净身高起码有185,眉高眼深鼻梁挺拔,五官条件比刚才那群歪瓜裂枣优越太多了。 季容屿越打量这张脸越觉得心平气顺,看在他很有样貌的份上,季容屿温声回答:“没结束,现在上去还能排队。” “那你在这干嘛,为什么还不上去等着?”对方不但不赶着上楼,反而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你该不是知道我要过来,故意在这里堵我的吧?” 季容屿:“啊?” 对方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胡说八道:“我跟你说,娱乐圈很复杂的,你得居心叵测一点才行。像你这样光站在这里堵人是没用的,你得献殷勤,还要提前了解我的喜好,精心打扮得像是没有打扮的样子,这样才能讨好我。” 季容屿:“啊?????” 他一时没摸清这神经病到底什么来路,于是下意识把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神经病不是自己来的,还有个人坐在那车的驾驶位上呢,这会儿刚把车停好,所以下车慢了一步。 他长了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手里还拎着东西,看着像是这个神经病的助理。 “误会误会,路哥,他不是演员啊,他是作者兼编剧,就是《陷色》的作者容鱼啊,也是今天负责试镜的,”助理认出了季容屿,连忙介绍道,“容鱼老师您好,我叫汤林,实在抱歉啊,他不是故意的,他这是……他有点脸盲,脸盲哈!” 那神经病听他这样讲,还在旁边皱眉呢:“我脸盲?我没有脸盲啊!” 季容屿那颗刚顺好的心又安详地死掉了,他缓缓凑起一个虚伪的笑容:“汤先生,您好,这位是?” 汤林倒是笑得很真诚:“他是路新炀,进组之后就要演您笔下的男主角啦,还请您多多关照,我是他的助理,我们今天也是来看看试镜的,那个……面试的角色还没定下吧?” 原来不是精分金主,而是金主的亲儿子。 这人看起来脑子都没长齐,他会把小说里那位经历复杂的落魄画家演成什么样,季容屿压根不敢想。 季容屿勉强维持着对人民币应有的尊重和礼貌,跟路新炀打了个招呼:“还没呢,试镜地点在楼上会客室,我带您二位上去吧。” “你不是来试镜的啊?你也不是故意在门口等我来?”路新炀反应过来自己认错人了,还很自来熟地抬手往他肩上一拍,“那就是巧了嘛,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季容屿心说我当然不是故意等你啊!我哪知道你是谁我哪知道你要来啊! 但这人都没给他说话的功夫,还在那继续拍,季容屿本来没觉得自己比路新炀矮多少,现在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连串,感觉腿股瞬间下挫八个点。 “但是我看你长得还不错啊,你真不拍戏吗?”路新炀一边跟他勾肩搭背,一边兴致勃勃地转头去看汤林,“小汤你看他,他好看!要不就让他来演男二号吧,我觉得他挺适合掰弯我的!” 根本不想掰弯他的季容屿紧紧捏住了拳头,一句“去你大爷的”卡在嗓子眼里滚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万分艰难地咽了下来。 对金主的儿子要保持尊重和礼貌。 他们是给了钱的。 辣舞and屁死。 于是季容屿在满肚子的消化不良中,努力维持着脸上彬彬有礼的微笑,只动了动口型说“去您大爷的”。 中午十二点更新,背景设定就是**剧可以随便拍,编剧的话语权也很重,和现在的大环境一点都不一样,完全脱离现实且没有原型,所以不要不要不要代入任何人啊!以及感谢来看小路小季的宝宝们,相信他们吧他们真的非常好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去您大爷的 第3章 路新炀挺直腰杆子 偶像剧又在骗人了。 路新炀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虽然他是长得很帅啦,但也不至于一出门就遇到大献殷勤的马屁精啊,而且还是……长得那么好看的马屁精。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季容屿上楼,那双眼珠子都没从人家身上挪开过。 “适合掰弯我”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开玩笑,在路新炀这里却是掏心窝的实话,是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对同性最大的褒扬。 他是真心觉得季容屿很厉害,不但能写出让他顶着通宵大追特追的精彩故事,人还长得身段高挑,男才男貌。 如果非要说季容屿有什么的缺点,那就是皮肤太白了,肌肉看起来也不够结实,可能是缺乏运动。 大概他们文艺工作者就是不太爱出门,天天闷在屋子里写写写,所以皮肤容易白,还有……哦,头发也容易白。 不过他的头发还能等到白的那一天吗? 听说文艺工作者的头还特别容易秃呢。 路新炀特操心地朝季容屿后脑勺上瞄了一眼,嗯,看起来血条挺厚的,希望他能多撑几十年。 三人走到会客厅,周小青和陈锋在看见路新炀时都愣了一下,虽然陈锋知道汤林要了一份试镜名单,但也没料到正主会纡尊降贵亲自出马。 卓星传媒在圈里走的是精品路线,平均两三年就能出一部优秀的影视作品,自己家的签约艺人是有口皆碑的颜艺双全,别家的艺人更是自降稿酬也要求合作。 再加上背后还有路氏集团这么一座大靠山,可以说只要卓星传媒想捧谁,那就没有捧不红的。 更何况这回是货真价实的路家大少爷空降娱乐圈,那排面配置给得可大方了,整个剧组的整个制作班底都实力过硬,单是主题曲和配乐就邀来了好几位世界级作曲家。 这些在别人那是求都求不来的好资源,现在却要凑一块给游戏人间的大少爷当保姆……可见这位少爷有多难伺候。 陈锋酸得嘬了嘬牙,要不是实在推不掉,他根本不想掺和这吃力难讨好的活儿,而需要执教演员的导演高健,更是至今没有露过一次面。 据说他在得知路少爷空降的消息后,连夜收拾行李爬上了深山古寺,目前正在焚香斋戒念经参禅,不修成菩萨脾气那是绝不下山。 短暂的惊讶后,还是周小青先回过神来,客气地朝路新炀伸手:“初次见面,你好,我是编剧周小青。” “周姐好,我是路新炀,来演男主角的。”他一笑就露出一溜雪白的门牙,陈锋看这少爷貌似还算好说话的样子,也慢半拍地握了他伸过来的手。 很好,感觉大家都很有手劲。 路新炀也不知道在乐什么,一落座一伸腿,那双眼睛还闲着没事又追着在场的人挨个鉴定了一下发量。 很好,感觉大家的头发也都很茂密。 路新炀骄傲地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莫名其妙就充满了对整个剧组的信心。 几人在沙发上坐好,试镜继续。 这次进来的男生拿的是第二十三号,脸上化着分不清五官的浓妆,表演更是非常用力,季容屿一看就闭上了眼睛,连损人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他把笔记本上写满脏话的那几页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余光瞥见周小青已经从名单上删掉了23号的信息。 季容屿假装揉眼眶子,其实悄悄转头去瞄陈锋,两道眉毛躲在手背后朝他甩了甩。 试镜开始前三人就商量好了,要轮流唱白脸打断某些过于糟心的表演,这次是该轮到副导演上场了。 陈锋收到季容屿递来的眼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战术性清嗓子。 然而路新炀却抢先一步开口,中气十足地质疑:“同学等一下,你现在演的是谁啊?” 二十三号把剩下半截的台词咽回去,不解地看他:“我……就是那个保镖,符千钰啊。” “你怎么能是保镖呢?”路新炀一听就坐直了,难以置信地问他,“你、还有外面那些候补的,你们都是要演保镖的?” “啊对……对呀?”二十三号被他问懵了,支支吾吾的,“我们来试镜保镖的……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啊!”路新炀说,“我才应该是演保镖的嘛!” 他这话一出口,周小青和陈锋面面相觑,季容屿更是演都不演了,很不端庄地拔高了嗓音:“你说你演谁??” 汤林被路新炀折腾惯了,倒是第一个回过神来:“路哥,你是不是搞错了,咱们定下的角色不是保镖,是画家白清衡啊。” 小说中的符千钰虽然出现在画家身边并时刻保护他,但性格却说风就是雨,一会儿一个样,相比之下,家道中落的画家虽然经历复杂,但也可以适当削减人物弧光,降低难度到只保留一种天真单纯的特质,再适当给点情绪也能蒙混过关。 大不了就靠脸吸颜粉嘛。 再加上白清衡这个角色几乎没有打戏,拍摄难度低,相关剧情也不会引起什么争议,所以路新炀的经纪人就帮他定下了这个角色。 万万没想到,路新炀自己居然不干了。 “我没搞错,我不想演画家,他看起来又闷又无聊的,”路新炀一张口就得罪原作者,“我就要演保镖!” 原作者在旁边使劲瞪他,心说你演白清衡就够难收场的了,你还想演符千钰?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这么关键的时候,季容屿当然是毫不犹豫站出来维护自己的亲儿子:“白清衡性格不无聊的,只是他遭受巨变没有安全感,所以习惯把很多东西都藏在心里,但是在整个剧情发展中,他的情感转变其实是非常有趣的,希望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对此,路新炀的回应只有一句话:“你看我像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吗?” 季容屿:“……” 看着他那张虽然被一把巨大的金汤匙撑傻了但依然帅得肆无忌惮的脸,季容屿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个“像”字。 季容屿无话可说,路新炀大获全胜。 他又拍拍屁股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一脸茫然的二十三号旁边,不由分说地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拉着那颗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脑袋和自己的下巴颏来了个碰撞:“我们两个站在一起,你觉得你能保护得了我吗?” 二十三号额头饱满的高光在路新炀下巴颏那蹭了个印。 二十三号看着那印子,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路新炀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又得寸进尺地问:“那你觉得外面那些人,有谁看起来能保护我吗?” 二十三号继续摇头。 “就知道你有眼光,”一问一答间把所有竞争者都连锅端掉后,路新炀神清气爽地挺直了腰杆,很骄傲但也不知道在骄傲什么地朝季容屿挥了挥手,“季老师,保镖现在能姓路了吗?” 季容屿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扭头向陈锋投去了无比强烈的目光,恨不得叫他现在立刻马上就弄来几头膀大腰圆的拦路虎。 见惯大风大浪的副导演没有让他失望:“这个,小路啊,如果你要换角色的话,我们的许多工作就都要推翻重来,费时又费钱,而且……” 路新炀没等他说完,劈头就给他来了一刀:“我缺钱吗?” 陈锋:“……” 第二刀紧随其后:“你们能找一个让我小鸟依人的出来给我看看吗?” 陈锋:“…………” 见惯大风大浪的副导演被更大的风浪晃晕了,差点就想打电话让高健帮自己也订一个蒲团。 陈锋也闭嘴了,路新炀执着的目光锁定最后一位幸存者。 周小青倒是没有旗帜鲜明地反对,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那这次换了角色,以后就不能换回来了,你确定不会再变了吗?” 路新炀点头点得很干脆:“非常确定。” “那就换吧,”周小青把及肩的头发掖到耳后,“我们重新选角,你去跟你的经纪人沟通。” 让路新炀出演画家是他的经纪人的主意,想必经纪人对于路新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职业安排和规划都脱不开这个角色。可男主角现在换剧本了,那么后续所有的计划也都要跟着重新调整。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路新炀倒是没想起这一茬,被她提醒了才赶紧出去联系自家倒霉催的经纪人。 但没关系,他乐意,他是胜利的保镖,他愿意勇往直前地维护他的胜利! 会客厅的门开了又关,路新炀还捎带手把二十三号也推出去了,这在季容屿看来就是在斩草除根,季容屿都能猜到他肯定一出门就把外面其他的候选人也通通赶走了!真是好深的心机啊!亏他还以为他只是个单纯的神经病! 季容屿气得都来不及翻开他的小本子了,脏话全在眼睛里:“小青姐,我能毁约吗?” 他同时签了编剧和跟组编剧两份合同,本来是为了亲身体验一下剧组的拍摄生活,为自己以后的小说积累素材,没想到这一把就把自己坑进去了。 一想到要和那位心机深沉的神经病同组共事几个月,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安啦,可能情况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他既然有这份心气去演符千钰那就演吧,”周小青低头给那两位正在赶来的演员发消息,“正好我推荐的那两个人的长相都不符合符千珏的人设,但如果换成白清衡,那就非常贴近了。” 陈锋挠了挠下巴:“那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不用再继续选角了?你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周小青在圈里待了那么多年,出过好作品也提携过好演员,她看人一向是出了名的准。 “可是这个……这个姓路的……他真的能演吗?”季容屿咬牙切齿地捏了捏手腕,完全乐观不起来。 “反正演谁都是演,硬让他一惊一乍地装傻白甜,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周小青叹了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至少在骄傲自信和惟我独尊这两点上,他和符千珏是一脉相承的。” 季容屿:“……”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其实毁约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回想了一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再对比了一下解约赔款的数字,决定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钱难赚屎难吃,大不了他把鼻子捂严实了,片场再躲远一点,反正金主的儿子多的是人想伺候,轮也轮不上他。 “离婚的那个不来了,”周小青盯着手机上的回复说,“不过结婚的已经到了。” 陈锋听着她这话,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你说的该不会是文卓吧?” “对,就是他。”周小青点点头,起身下去接人了。 季容屿一边在桌上摔笔,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陈哥,文卓是谁啊?” “是跟小青同校的学弟,演过挺多戏的,”陈锋说,“你记不得他的名字,但是看到他可能就会觉得眼熟了。” “是吗?” 片刻后周小青把人带了上来,季容屿发现果然如此,他一看见这张脸,就能想起他参演过一些很有名的电视剧,虽然已经很久不看电视剧了,但文卓扮演的好几个角色名他现在都能马上想起来。 对他这种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人来说,如果当红流量小生和葛大爷同时出现,一定是后者更能让他激动些。 季容屿突然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文老师您好,我是编剧容鱼,我看过很多您演的电视剧,很高兴您能来。” 文卓跟他握了握手,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老师不敢当,幸会幸会。” 文卓已经三十岁了,可那双眼睛显嫩,看起来像只有二十五六岁,五官端正清秀,虽然外貌不是很抓眼,不过气质却非常出众。 周小青一边打开文档一边跟他开玩笑:“稍等啊,我先给你挑一段剧本。要不你先准备一下吧,现场画一幅画也行,画得好看的话我们评审组给你加五分。” 她拖着鼠标选中一段内容,然后把笔记本屏幕转向季容屿,季容屿对剧本和角色太熟了,只扫一眼就点了头。 临时把试镜角色从符千钰换成了白清衡,现在手头连个能用的试镜剧本都没有,不过周小青也懒得再去打印,直接把文字放大了让文卓端着电脑看。 “卖艺才能加五分吗?”文卓笑了笑,“要不我片酬再降点,争取加个十分吧。” 陈锋说:“有你小青姐在,片酬少不了你的,来一段吧。” 文卓读完剧本,很轻巧地将电脑放在一旁,微笑道:“来了。” 路新炀:(臭屁小孩一赌气弄个明星当当)今天也是骄傲的一天! 季容屿:(靠谱的正经打工人,踏踏实实努力矜矜业业赚钱)我看不起你!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看!不!起!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路新炀挺直腰杆子 第4章 很好,破案了 常雪看着车窗外堵了一个小时也没挪动几下的铁疙瘩龙,语气非常麻木:“你再说一次你要干什么。” “我不演那个画家了,”路新炀回答得铿锵有力,一点都没有犯了错的心虚,“保镖不也是主角吗,我要演保镖。” 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声:“编剧导演都同意了,我觉得他们很欣赏我的表演。” “你表演过了?” 路新炀立马改口:“我觉得他们很期待我的表演。” 常雪沉默了一会,感觉自己的肩周炎好像更严重了。 但没办法,路新炀都已经先斩后奏了,这种时候再去跟他讨论什么原定的安排和计划……好像也没有意义了。 索性,常雪拿出了身为金牌经纪人应有的稳重和职业素养,她一边掏出保温杯润润嘴巴,一边叫司机找机会前方掉头:“下不为例,你如果再敢一声不吭给我找麻烦,我就把你送去拍《我睡桥洞那些年》。” 路新炀一脸我都听进去了的样子:“哦哦,好的好的。” 幸好常雪也看不见他那副样子,她深吸口气,又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平板电脑,打开了昨晚刚为路新炀写好的包装计划。 当初接下路新炀时,她就知道这是个大麻烦,是她职业生涯的全新挑战。 一般来说,想进娱乐圈玩票的富二代们,都会在社交网站和各种平台上经营自己,先积累一定程度的粉丝和知名度,然后再通过参演影视作品出道。 可路新炀是头脑发热扑通一声就跳进来了,事先没有半点酝酿和铺垫。如果让他就这样顶着路氏集团大少爷的名号高调空降,或许会让许多人先入为主地产生不好的观感,对以后的发展道路也难免有些局限。 所以,常雪给他定了一个傻白甜接地气的路线,正好跟《陷色》中白清衡的人设不谋而合。 不过她近年来带的都是些成熟的知名艺人,现在手头上反倒没有适合路新炀的资源,一切都得从头计划,而她今天要去谈的,就是一台主打明星宠物养成的综艺。 参与的明星通过抽签选择自己要培养的狗狗,根据主人要求为它们做造型,节目组还规定了主人要求必须达到800个字,然后明星造型师再抽取不同的主题并带着狗狗们拍摄一支视频,由观众评委打分,最后还要让主人打分并且猜猜哪只狗是自己的。 节目每一期的狗狗嘉宾都会挑选同一品种,常雪深思熟虑后为路新炀挑了比格那一期……她有把握在比格的“帮助”下,短时间内为他炒作起足够的关注,然后逐步打开知名度。 等到《陷色》播出后,结合剧中“贵公子家道中落,带着天价画作睡贫民窟”的剧情再运作一番,这个天然呆的傻白甜人设就算立稳了。 只要不过度宣传他的家世背景,就不会给人一种飘在天上的距离感,看起来亲切真实,自然也就更容易吸粉。 进组拍摄后,也可以通过直播或者其他手段持续刷脸,提升曝光,待暑期档《陷色》播出时,再配合剧方进行一系列的宣传运营,虽说未必能一夜红成顶流,但硬捧一个二三线出来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惜计划做得再好,也要男主角肯配合才行啊。 常雪想到出门前忽然拉肚子的小助理,想到临时叫来的司机因为不小心开错了路而导致他们被堵在这,还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挪一挪,就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注定他路大少爷就是跟接地气这种剧本八字不合。 “既然这样,那你就本色出演吧,”常雪把手里的一整页计划表全部删除,尽量长话短说,“过几天卓星传媒会在云图酒店举办年度盛典,我会叫他们临时增加一个IP启动环节,到时候安排记者现场直播互动,让其他几个今年要拍IP剧的知名演员带着你一起接受采访,你到时候好好表现。” “没问题,”路新炀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定是全场最帅的男明星!” “等大家都认识你了你才算是男明星,现在你只是个男的。”常雪情绪稳定地挂了电话,转头去联系卓星传媒的活动负责人了。 路大少爷有需要,卓星那边自然是鼎力配合,而常雪不仅要求他们增加一个IP启动宣传,还顺便安排了点别的东西。 不过为了确保“节目效果”,她没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路新炀。 任何剧都有扑的可能,翻拍知名IP就一定能火吗?常雪才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简单的事。娱乐圈复杂得很,营销策划推广包装,该上的手段一个都不能少。 常雪思索片刻,点开了汤林的对话框:“跟路新炀拍对手戏的演员是谁?” 接到信息的汤林抬头看了一眼会客厅,恰好试镜结束,周小青推开门带着后面的三个人一起走出来,对路新炀道:“正好你还没走,先认识一下吧。” “这位就是即将和你一起搭档的饰演白清衡的演员,文卓文老师。他的表演经验很丰富,在片场有他带你入戏,想必你们的拍摄也会更加顺利。” 周小青这话说得有点直白,文卓微微一愣,路新炀却已经高高兴兴地冲他乐起来了:“那好啊!我叫路新炀,虽然我还没演过戏,但我在上补习班了,我未来可期!以后你有什么要教我的也要多教一点啊!” “谢谢小周姐,谢谢文老师,”汤林也热情地凑上去,“我们路哥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老师学表演,以后我们也会努力进步,认真向各位老师请教的,希望老师们不要嫌弃哈,也祝我们大家合作愉快!” “对!对!”路新炀在旁边重重点头,使劲地表达了自己积极向上的优良态度。 季容屿掂量着他脸上那一汪清澈的愚蠢,心头那根弦揪得忽紧忽松,他又转开眼去瞧了瞧文卓,越看越觉得……还是文老师好啊,那神态那语气,都平稳得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真是靠谱的老艺术家。 他欣慰地想着,对比之下,就更觉得路新炀一惊一乍的招人嫌了。 “角色差不多都定下了,剧组过几天就会发微博官宣,要不要趁这会儿做点什么准备,你们自己都看着办啊。”陈锋一开口就看向文卓,这番话也主要是说给他听的,毕竟路新炀有那么大一个团队呢,不用他多余来提醒。 “知道了陈哥。”文卓点了点头,路新炀不明所以,也在那跟着瞎点头:“知道知道。” 把演员安排好,陈锋和周小青又忙着继续开会去了。 季容屿看了看时间,现在赶回家还来得及买菜做饭,反正该他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他懒得在这多待:“那我就先失陪了,非常期待与二位的合作,咱们剧组见。” “剧组见?”他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路新炀一把拽回,“都跟我们一起进组了,你还说你不是演员?” 他就说嘛,这人长得那么好看,就应该像他一样,站在镜头前给更多的人看一看才对。 “我真的不是演员,我是跟组编剧。”三番两次被归类到靠脸吃饭的类型里,季容屿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为颜值受到肯定而高兴,还是为才华遭到无视而不爽。 不过话说回来,路新炀既然要出演他笔下的角色,说明还是认可他的作品的,这么想着,他对路新炀的好感度才稍微提高了那么一丢丢。 跟组编剧,顾名思义就知道是干嘛的了,路新炀的表情看起来还有点遗憾:“好吧我相信你了,你真不演戏,你就是在组里天天改剧本的。” 季容屿:“……倒也不用天天!” 谁要天天改剧本啊!你不嫌重背台词麻烦,我还嫌敲键盘太累呢! 只有在原定拍摄方案无法实现的时候,才会需要编剧不断地修改剧本,为骨感的现实条件让路。凡是有点质量追求的剧组都不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大概也只有路新炀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才能一张嘴就说出那么欠揍的话来。 季容屿心里刚升起来那点的好感度又直奔负数去了。 路新炀眼大散光,根本没发现季容屿脸上的嫌弃,但汤林和他多熟啊,一听他开口就知道他要得罪人了。 怕季容屿误以为路新炀是对他写的剧本不满意,他赶忙说道:“不改不改,容鱼老师的剧本写得特别棒,最好一个字也不改!那什么,容鱼老师您怎么回去啊,要不我们送您吧?”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挺方便的。” 季容屿一秒钟都不想跟路新炀多待,客气地回绝了,路新炀却一点不跟他讲客气:“住我家里不好吗?干嘛要回去啊?我可是专门让小汤帮你们腾出来的别墅!” 季容屿心说好嘛破案了,别墅是你腾出来的,那拍摄计划提前害我们集体加班也是你小子想出来的好主意吧!季容屿没忍住斜了他一眼,感觉仇恨值都集中起来了。 但该装的还是要装,所以他说:“一直住在这里太打扰了,而且我家有老人需要照顾,还是回去比较好。” 其实他主要是觉得住在别人家里特别不自在,而且这别墅的装修一看就很贵,万一弄坏东西还得赔钱呢,那多不划算啊。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啊,”路新炀遗憾了大概两秒钟,然后转身就推着汤林的肩膀往楼上跑,背影看起来特别兴奋,“快!我刚在车库里看到我车了!快找找我车钥匙在哪!” “啊?你要找哪辆车的钥匙?” “我妈不让我开的那辆!” 两人熟门熟路地跑了,文卓看着自己和季容屿之间空荡荡的社交距离,也礼貌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容老师家住在哪里?” “就住白江桥那边。”季容屿说。 “哦,”文卓想了想,说,“那咱们离得挺近的,或许有时间还可以一起吃个饭呢。” “那好啊,求之不得。”季容屿点点头,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刚才在会客厅里,周小青让文卓的经纪人去联系《陷色》的制片人,以便签订合同及商谈后续事宜,文卓却说自己现在没有经纪人和助理,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好。 季容屿听到这话,觉得不对劲,上网搜了一下文卓的消息,这才知道文卓曾经被自己的经纪人坑了一把,骗走了他的大部分积蓄不说,还给他泼了许多脏水。 即便那些黑料后来都得到了澄清,但也传出了他退圈的消息,虽说没被爆出隐婚生子的新闻,不过有人偶遇过他在普通小店里打工,据说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勉强够用的四位数。 而他的私生活之所以没爆出,可能纯粹是因为他太糊了,狗仔都不拿他当个瓜。 如今文卓重新回到娱乐圈里单打独斗,季容屿不知道他是为生计所迫,还是心里始终放不下表演,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有些唏嘘。 不管在哪个行业里,能站到金字塔顶层的永远是极少数,大家都想得到更好的东西,相互间的竞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季容屿想着自己电脑里那些卡了很久的小说文档,微微皱眉。 他回到那间住了几天但依然空空荡荡的房间,床上的被子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痕迹,他自己的私人用品也几乎没怎么拿出来过,只要把桌上那台笔记本装回自己的行李箱里,就可以直接拎着箱子走人了。 周小青和陈锋他们都不是上川市的人,但季容屿是,他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工作不用两头跑,现在剧本定稿了,选角也结束了,他自然可以先回家歇歇,等拍摄正式开始了再进组。 为了能让这部剧赶在暑假期间播出,元旦过后剧组就要正式开机,而且今年春节都不会放假,预计拍到四月份杀青,然后就抓紧时间进行后期制作,并送审获准发行。 虽说《陷色》的大部分取景地就在上川市和周边乡镇,但可剧组事物繁忙,工作时肯定不能老想着要回家,所以他打算趁现在有时间多陪陪爷爷,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保姆来家里照顾老人。 爷爷年纪大了,留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他总是不太放心。 不带脑子地往下写……真的……很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很好,破案了 第5章 逐梦演艺圈 车库里,路新炀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他对今天的试镜非常满意,就是有些地方好像没听懂:“那个,刚才文老师说知道了陈哥……他是知道了什么啊?陈哥让我们准备什么?” 汤林正忙着倒腾大少爷的爱车,头也不回地说:“营销炒作呗,不过这些你都别操心,常姐心里有数呢,你只要负责上微博发自拍就行了。” 路新炀立刻举起手机“咔嚓咔嚓”好几张。 汤林:“……也不是叫你现在就拍。” 路新炀立刻放下手机:“那应该什么时候?” “好歹先回家啊,这里光线又不好,”汤林把一辆吃灰小半年的超跑从车库掏出来,戏感十足地打开车门,“来咯,老板您请。” “不要你请,”路新炀把他拉扯开,一屁股撞进驾驶位,“我的车我自己开。” 他开惯的几辆车都停在老路家,但因为他要逐梦演艺圈,不愿回家继承家业,所以他妈一怒之下把他的爱车全锁了,他只好让汤林开他爸的商务车过来,再亲手把这辆冷落半年的超跑接回家。 “我现在也是正经要努力上进的男明星了,要是我妈还不肯把这辆车给我留下,那我就……”握上熟悉的方向盘,路新炀感觉自己又重新站了起来,可以放狠话了,“我就……” 汤林一边把今天试镜的情况发给常雪,一边熟练地捧哏:“就怎么着?” 路新炀扣好安全带:“就跳进我妈的保险柜里,跟她的面膜同归于尽。” “……”汤林掐指一算,路新炀他妈用来装面膜的保险柜有好几个,他得问问路少爷打算跳哪个,他好先去打扫打扫,再放上一双新买的毛拖。 还没等他问出来,常雪的回复就先到了。 消息提示音叮叮咚咚地响,路新炀偏头看了一眼:“是常姐吗?她说什么?是不是叫我去拍国际大牌的宣传广告?” “不,暂时没有哪个大牌想宣传你,”汤林早就对他的自恋免疫了,头也不抬地说,“常姐发信息提醒你,叫你时刻记住你的人设。” 平凡少年的励志路线是走不成了,常雪干脆也从一个极端横跨到另一个极端,给他安排了“背景神秘的富二代”人设,利用网友的好奇心来吸引关注。 “什么东西?人设?”话题又到了他听不懂的地方,路新炀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 汤林化繁为简地说:“现在的明星都有人设,就是在外面表现出来的形象和性格什么的,总之你就要记住,你的人设是家里很有钱,你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 “这有什么好记的,”路新炀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本来就是啊!” 汤林:“……” 是哦,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是人设,但对路新炀来说,就完全是他每天的日常啊! 糟糕,心脏突然有点不舒服。 “反正……反正你记住了就行,”他酸溜溜地望着窗外那一栋栋他可能这辈子也买不起的别墅,心头倍感萧瑟,“走吧走吧,路总还等你回家吃饭呢。” “行,先让他们占我点便宜,等我火了他们就别想一个电话叫我回家吃饭了,我们大明星可是很忙的,至少得打两个!”路新炀人还没红就先膨胀起来了,他扬着下巴一脚油门,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 回到家时,刚过完五十三岁生日的路怀诚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专心致志地研究一沓装订成册的资料。 看见路总下班后依然认真工作的模样,汤林觉得心里又好受了许多。 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嘛,虽然他的老爹不如路总那么厉害,但他努力一下,说不定也能成为路总这样的富一代呢! 汤林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然后路新炀甩着车钥匙溜达过来,问:“爸,你在看什么啊。” 路怀诚放下资料,说:“就是两个男的亲嘴谈对象的……你们管着叫什么来着?哦,**小说。” 汤林:“…………” 呵,这没用的打气筒不要也罢。 “你居然也会看**小说啊?”路新炀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书名叫什么?” “陷色。” “那不就是我演的那本吗?”路新炀拿过来翻了几页,还挺喜欢这个字大墨梳的排版的,“我当时在手机上看的,都忘记还能买实体书了。” “我听说这个印书的还没印出来呢,我嫌字太多,手机上看着不舒服,就让小李给我打印了一本,”路怀诚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过来,“你真想演这个?我看这个书都不太看得懂,怎么你们那么多人喜欢呢。” “人家写得好呗,”路新炀往路怀诚身边一坐,随手挑了一页就津津有味地继续往下看,“我那会都熬夜来着,我还是第一次看书看得那么起劲儿。对了我今天还看到小说作者了呢,人家长得就跟写得一样好!” 得知路新炀决定要进娱乐圈时,汤林开玩笑地建议他可以拍个**剧,还把卓星买了版权的几本小说的电子版发了过去。 他知道路新炀不爱看小说,更没看过**文,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路新炀还真的一个个点开了,最后选中了《陷色》。 对于儿子想当大明星,还要拍**电视剧的事,亲爹路怀诚的态度是爱咋咋地,而亲娘柳庆枝却很反对,她不但停了路新炀的卡,还亲手锁上了他的爱车。 正是因为手里缺钱,老板和夫人又没有统一意见,所以路家的酒店都不敢给少爷腾地方,路新炀只好把自己的别墅挪出来给主创团队暂住。 “既然你喜欢,那就去演吧,”路怀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很是随意,“这些事让制片人去安排,你就别管了。你那么大个人,做事情还乱七八糟的,该给人家订酒店的,你怎么还把人往自己屋里装了?” “我那不是也没别的地方了嘛,既然现在你答应了那就不能反悔啊!我要住云图!”路新炀高高兴兴地往沙发上一倒,伸开胳膊划拉了几下,“云图的泳池我最喜欢了!” 路怀诚点头点得相当有范儿,就是说话说得跟吹牛似的:“没问题,我让云图直接关门,就只招待我们家的大明星。” “谢谢爸!爸真好!”路新炀喜滋滋地翻了个面,躺在沙发上跟他爹一起吹,“等我拿到最佳男演员奖,我就跟全国观众说感谢我爸路怀诚,没有我爸就没有我!” “瞧你那德行,”路怀诚在他脑袋上推了一把,“爸是同意了,可你妈还没同意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哄哄她,”路新炀说,“我给她端茶泡脚敷面膜,我不信她还能对我那么狠心。” 路怀诚摘下老花镜,仔细一寻思:“那我是不是亏了?那我反悔……” “不许反悔!我也伺候你敷个面膜!”路新炀当场就把手伸进路怀诚的茶杯里,抓了一把绿茶精粹往自家老爹的脸上糊。 路怀诚躲开他的魔爪,笑着倒掉了剩下的半杯茶:“去去去,别来祸害我的东西!” “嘿嘿,那我祸害厨房去,肚子快饿扁了。”他站起身来,正好手机响了,就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喂?” 话筒里传来常雪的声音:“小路,你的微博是自己用还是交给团队打理?” 路新炀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我自己来啊。” “行,那你也多注意着点,不能想发什么就发什么,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常雪说,“你最近可以多发点日常生活和自拍照,我给你买流量,等剧组官宣后记得转发微博,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我。” 路新炀说好,挂了电话后他点开自己的新微博,开始琢磨怎么维持形象。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而又艰奥的领域。 未来的大明星之路!就从这第一条微博开始! 路新炀回想了一下常雪给自己安排的人设,然后捧着刚从冰箱翻出来的一碗剩菜,信心满满地留下一张自拍。 … 季容屿坐在桌边,对着桌上的豆腐鱼汤、蚝油生菜和红烧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揉揉眼睛站起来,刚打算出去找爷爷,就听见门口传来掏钥匙的声音。 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你还知道回来啊?” “哎哟,你怎么在家等我?你那工作做完啦?”爷爷慢悠悠地挪进来,笑眯眯地递给他几块花生酥,“可给你赶上了,来,来吃喜糖。” “什么喜糖,”季容屿接过来塞进口袋里,“你这话不许在外面说啊。” “怎么不许了,我在外面我也说。” 季容屿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他今天匆匆买了菜赶回来,却忘了把自己下班的事告诉爷爷,回到家发现屋里没人的时候也不太在意,只当季光惠是跟老伙伴们出去遛弯了。 哪想晚饭都做好了还没看见人影,他出门一问,这才知道隔壁楼姓刘的老头去世了,刘老头的儿子在他生前最讨厌的那家酒店里订了好几桌席。 不过丧宴酒上哪有发喜糖的呢?肯定是爷爷自己在路上买的。 “本来就是,好事啊,”季光惠一副你真没见识的表情,“你们小年轻,不晓得病到他那个份上,就是恨不得马上死了才松快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扔了一块花生酥:“所以为了庆祝,我专程买了他吃不动的花生酥,嘿嘿,我帮他多吃点。” “少来,你以为你今年还是芳龄六十八?我给你买的钙片都没见你吃,还吃糖呢,还花生酥……最多一天一块,而且饭后才能吃,”季容屿把他手里的糖抢下来,回头一摸,饭菜已经放凉了,“我端回去热一热。” 季光惠先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唔,我酒席上都没吃什么,那家做的不好,还贵,没你这手艺好。你那边工作结束了是吧?那可以去酒店问问人家收不收你,我支持你把原来那个厨子挤下来。” “暂时结束而已,回头还有的忙,”季容屿咬着重音强调,“到时候连家里的厨子我都没空当,你想没想过你自己在家怎么办?要不要我给你请个人回来做饭啊?” “你还真当我连饭都不会做了?可别乱花那个冤枉钱啊。” 季容屿啧了一声,他知道这老头身体是挺好的,但他这不是不放心吗。 他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就没了,是爷爷卖了老家的房子到城里来,一个人忙里忙外地把他养大。 祖孙俩住在这不到一百平的两室一厅里,有钱就去吃好吃的,没钱就甩着两条腿满街溜达吹风,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因为没什么物质上的要求,所以季容屿也不太有上进心,从读大学到找工作,都选在离家近的地方,毕业好几年了还是拿着那点工资,再加上祖孙俩花钱大方,所以他始终没能存下几个零来。 本来日子这么过着也挺好,但就在不久前,季光惠和邻居柯老头一块出门打牌时,被几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撞倒在地,季光惠只摔破了皮,而柯老头却直接摔了ICU。 季容屿的那笔版权费刚到手,就送去医院借给老人家救急,也是这时候他才突然紧了紧弦儿,觉得爷爷的年纪好像一下子就上来了,该留点应急资金备用,不能再不把钱当回事了。 于是他连夜给自己树立了三个新的人生目标,分别是赚钱、存钱和再也不给别人借钱。 季容屿:我以后再也不会给别人借钱了! 路新炀:(伸手) 季容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逐梦演艺圈 第6章 我,男明星,有钱! “我知道,你还能一口气爬六层楼,你还一顿饭能喝二两酒,但我也建议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季容屿洗干净手,专心地低头给季光惠挑鱼刺。 “我那本小说不是要拍成电视剧了吗?到时候我跟着一起进组,大概要拍三个多月,中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给你请个人在家做做饭打扫卫生,你看行不行?” “我看不行,”季光惠说,“老柯那种下不了地的才要人照顾,我还能再坚强独立一会儿。你赚你的大钱去,别跟我这瞎操心。” 季光惠今年七十多岁,因为经常锻炼的缘故,身体跟同龄人比起来确实要硬朗一大截。 但孤寡老人独自住在家里,就怕出点什么意外,稍有差池就可能会天人永隔,谁也不敢赌这个万一。 季容屿还要再劝,就听到外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季爷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明天去医院就告诉我爷爷说你又在背后笑话他!” “哎哟,被小乐听到了,”季光惠一点都不心虚,还眉开眼笑起来,“季容屿端菜!我看冰箱里还有那个蜜汁叉烧……” 季容屿和柯雨乐异口同声道:“你不许吃!” 柯老头的孙女柯雨乐,跟季容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两姓人亲得像一家,柯雨乐每次来这便都不用敲门,自己就翻出他藏在角落里的备用钥匙开门进来了。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羽绒服,把满满一大袋的水果抱到季容屿面前,只留给季老头一个警惕的眼神:“我爸妈说很久没见你了,本来想跟你吃个饭的,我说你忙着呢,就给你买点水果带来了,喏。季爷爷管好你自己啊,不许多吃。” 季光惠“哦”了一声,拉长脖子凑过去夸这水果买得不错,季容屿挡掉他偷摸伸过来的手,低头看了看,觉得确实很新鲜,果香味还很甜,就挑了几个走到厨房,预备洗干净后切成果盘。 柯雨乐跟着他一块进去,顺手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划了划:“大作家,你们那个选角选得怎么样啊,你的小说定了谁来演?” 季容屿想了想,说:“大多数的角色都还挺贴脸的,有个你可能认识,演白清衡的演员,叫文卓,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推荐我看的那部民国剧《南江》?他是演男主的弟弟那个。” “哦哦,有印象,我当时还挺喜欢他的,”柯雨乐打开季容屿的微博,从未关注人私信里挑挑拣拣找出些莫名其妙的不过审言论,熟练地删干净了,“那符千钰呢,谁来演他?能请到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夏辰潇吗?我觉得他蛮帅的。” 季容屿刚要拧出一个冷笑,就想起了路新炀那张帅得让人很难忘的脸。 而且那家伙不止有张脸,还有神经、臭屁和钞能力。 “……”看在长得帅和钞能力的份上,季容屿勉为其难地收回了自己的獠牙:“演符千钰的那个人叫路新炀,你肯定没听说过,就是个来玩票的富二代,我估计……他不一定能演好。” 柯雨乐顿时忧愁了起来:“半路出家啊,那抛开演技不谈,他人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季容屿实事求是地点了头:“这你倒是可以放心。” 他不仅是帅,甚至都帅得有点挡眼睛。 脸好看就算了,个子还那么高,随便往哪儿一杵都很妨碍别人发散视线,这纯属是物理意义上的挡眼睛。 柯雨乐稍微放心了一点:“那如果他的表现实在太烂了,这剧拍出来效果很糟糕,你家读者会不会骂你啊?” “书剧分离,次元分离,”季容屿使劲地搓苹果,也几乎是用上了质壁分离的力道,“演员行为请勿上升作者。” “放心,到时候就算你挨骂了,我也会出来力挺你的。”柯雨乐又拿他的微博给自己点了好多个赞,然后把他刚洗好的苹果接过来自己吃了。 说来很巧,季容屿和柯雨乐一个码字一个画画,也都是最近这一两年慢慢攒出了点名气。 网上很多人都知道画手【木乐乐】和作者【容鱼】是好朋友,但不清楚他们的关系能好到什么程度。 守着次元分离的基本原则,柯雨乐在家人朋友眼中,永远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只有季容屿知道,她的微博置顶写着“十八岁妙龄少女,梦想是明天绝经”。 而季容屿是街坊邻居们交口夸赞的出息青年,唯独柯雨乐的抽屉里,收藏着他中二时期亲笔写下的出柜宣言“两点之间只有一条直线,但可以有无数条gay线”。 “突然觉得娱乐圈离我变近了好多,老实交代,你今天面试的时候,是不是看帅哥看得眼睛都直了?”柯雨乐问他。 “是啊,”季容屿反讽道,“帅哥太多,差点把我性取向都看直了。” “啊?”柯雨乐咬着苹果没反应过来。“不应该是更弯一点吗?” “这就涉及到人性的取舍了,”季容屿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一想啊,那么多不同种类的帅哥摆在面前,我却只能得到其中一个,感觉亏大发了。既然不能全部拥有,那还不如一个都不要。” “你也可以努力赚钱啊,朝着全部拥有的方向大步流星,”柯雨乐咔嚓咔嚓地咬苹果,含糊地说,“诶对了,那个富二代是不是带资进组的?他没要求你们给他加戏改剧情吧?” “那倒没有,”季容屿心不甘情不愿地夸了他一句,“算他还有点底线。” 一盘水果切好,季容屿把它们端上餐桌,拿出手机拍了照,连同今天的晚餐一起发了微博。 随着《陷色》的爆火,他的微博关注人数水涨船高,新来的小读者们也都很活跃,随便刷新一下,评论回复的数字就蹭蹭蹭往上跳。 【你怎么又在吃鱼?】 【我到底是关注了个作者还是关注了美食博主】 【我不在乎你吃什么,我只想问你什么时候开新文】 季容屿看到开新文这三个字,条件反射似地打了个哈欠。 他电脑里已经囤了好几个版本的大纲和开头,但每一个都进展不顺,以前靠熬夜还能熬出点灵感来,最近连熬夜都不管用了,他实在有点无从下手。 可算算时间,新文再拖下去就不礼貌了,季容屿一咬牙一跺脚,先给自己立了个flag。 【@容鱼:正在存稿中,新文年后就开。】 【哪个新年?元旦还是春节?】 【姐妹别提醒他!】 【@容鱼:当然是春节!】 得到了开新文的准确消息后,评论区的画风刷一下就翻新了,刚才还你你我我的,现在就变得尊敬了许多。 【坐等爹咪的新文(乖巧)】 【容老板冲鸭!】 【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虽然他微博主页写着性别男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叫他一声容容……我可以叫吗?】 【我觉得行,反正容容不爆照,那我说他就可以不男不女】 【爆照也可能是用网图啊!大胆点!容容你看到右上角那个大写的直播了吗?点开它,你就能收获一个零距离的我!】 要想在写**小说的作者里找出几个雄性确实很难,季容屿表示理解,但并不打算乖乖听话。 【@容鱼:不骗人,不爆照,不直播。露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哦哟,容容不仅会煮鱼,还很会钓鱼呢】 【懂了,原耽圈第一个立海王人设的作者,我们容独领风骚】 季·海王·容屿:“……” 【@容鱼:你们被我臭骂(愤怒.emoji)】 他低头回了半天消息,季光惠不耐烦了,拿筷子在他碗边敲了敲:“哎哎,干嘛呢,要耍这个你自己回房间里耍,人家小乐专门来找你,你就这态度啊。” 柯雨乐夹着嗓子蛐蛐他:“没关系,我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他现在是我债主,用什么态度对我都可以。” “请问柯小姐月入几蛆了?”季容屿放下手机就去抢她筷子下的红烧肉,“我算算你要帮我画几个月同人图才能还债。” “别提了,最近稍有涨价,赚了一狗,但是差点把我画吐了呜呜呜,赚钱好辛苦。” 都说月入五千不如蛆,月入两万不如狗,季容屿毫不留情地说:“那咱们人畜有别,你少蹭我热度。” “好好好,你现在笑我笑得很厉害,等你哪天求着我给你画黄图的时候我就能笑……”柯雨乐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季光惠还坐在旁边,当场舌头打结硬生生拐了个大弯,“我是说黄色图案那个黄色奶油那个……” “那个超市里卖的皇冠奶油曲奇,拿铁盒子装的,”季容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两百块钱现金,在柯雨乐惊魂未定的注视下人模人样地圆谎,“爷爷,明天出去打牌的时候记得帮我买啊,不能让柯雨乐笑我。” “她不笑你那是她大方,”季老头感觉他们好像在聊什么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被排挤了,不开心,“你做人不老实,你这个孙子,我也要笑你!” “我哪里不老实了!”季容屿不服,他奇冤。 季光惠两手分开往大腿上一插:“我问你,爷爷问你写的小说叫什么,拍的电视剧叫什么,你一个都不给我说!我还想着我大孙子出息了,我要买个大喇叭出去告诉周围所有老头老太太,让人都来看你写的电视剧,你倒好,屁都不给我放一个,我这这,这叫我还怎么出去吹牛?” “那不就是因为你要吹牛我才不敢告诉你嘛,我丢不起这个人啊我。”季容屿小声嘀咕。 写**小说的男人里能有几个是异性恋啊?这要真让季光惠出去宣传一下,那街坊邻居就都知道他的性取向了,他可没打算向全小区出柜。 柯雨乐抽了张纸巾,看起来是帮季光惠擦嘴但实际上更像是捂嘴:“爷爷管他写的什么呢,反正不犯法不犯罪的,谁还心里没个小秘密啊是不是,季容屿他害羞!他都害羞了你就让让他吧!” 季容屿说就是啊我真的特别害羞特别胆小一个人,然后赶紧收拾碗筷撤进厨房,柯雨乐躲掉季老头虚张声势呼来的一巴掌,也跟在他后头开溜了。 “你进来干嘛,我害羞,不敢跟别人待一个屋里,”季容屿回头瞥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关门,“但你可以给我画几张簧图,我多看看说不定这个害羞就能治好了。” “几张?”柯雨乐瞪他,“你认真的?” “真的,我都在评论区给读者剧透说你会发福利了。” “福利福利,说得轻巧,你知道结构形体多难画吗?你知道扣细节有多折磨人吗?”柯雨乐隔着透明的门玻璃看到季老头回自己房间了,才小声说出了后半句,“一动笔我就痿了,要发福利你自己抱着键盘去,发个十万八万字的。” “得,那你还是回家睡觉吧,梦里有十万八万字的,你梦到了记得也给我转述一下,”季容屿说,“我好困,待会我也睡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你爷爷?” “欢迎,我看他每天在床上也挺无聊的,那明天见。”柯雨乐说完就去找季光惠道别,屋外很快就响起了清晰的关门声。 季容屿把碗洗好放进消毒柜,擦了手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打开行李箱,把记录本上写了脏话的那几页都撕下来,揉吧揉吧丢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 感觉困得莫名其妙的,他换上睡衣往床上一倒,决定明天再收拾东西,现在他只想痛痛快快地睡觉。 偏偏手机传来几声震动,在黑暗中不容忽视地亮起,季容屿挣扎了大概三秒,最后还是翻个身解锁了屏幕。 果然是剧组那边的消息,周小青把他拉进了一个微信群,还@了好几个人让他们报上自己的微博ID,为官宣做准备,也提醒主创主演们记得点一波互关。 季容屿微眯起眼睛,在微博上挨个搜了微信群里发出来的ID。 先是几位戏份不多的老戏骨,然后是正导演、副导演、主要配角、周小青和文卓…… 最后的最后,季容屿才搜出了路新炀的微博,却发现对方的主页空空如也,发出的微博有且仅有这么一条—— 【@路新炀:我,男明星,有钱!】 季容屿手上一滑,手机啪嗒一下砸在了脸上。 第7章 不像好东西 【我,男明星,有钱!】 季容屿第无数次地翻开路新炀的微博,品味这短短的三个标点六个大字中所透露出的浓浓的弱智气息,第无数次地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坚持到底,怎么就答应让这个玩意儿去演他辛苦塑造的冷酷保镖符千钰。 儿子,都是爸爸对不起你。 但生活所迫,爸爸也是无辜的。 你的在天之灵要是无法安息,记得冤有头债有主,要恨就恨路金主。 季容屿使劲儿搓了把脸,然后插上数据线给手机充电,低头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自从《陷色》的微信群建立起来后,整个剧组就肉眼可见地运转了起来。制片主任、剧务主任、监制、统筹等一个接一个地上位,各种通告安排流水一样地在群里过。 这都没开始拍摄呢,只是前期的策划运转就让季容屿看得眼睛发晕了,虽说这些活动还都不带他玩,他唯一要做的只是将自己打包好,跟剧组一块入住云图酒店。 生活制片和他加了好友,早就把他的房间号发过来了。 作为跟组编剧,他的待遇还算不错,楼层高房型好,而且昨天就可以入住了。 他虽然想在家里多陪爷爷待几天,但也不好意思浪费剧组的钱,再加上季容屿这段时间把新写的几万字存稿又全部推翻了,正是心态爆炸的时候,便索性收拾东西,心想换个环境说不定有助于打破瓶颈。 至于季光惠那边,他坚决不同意请保姆,季容屿拗不过这把老骨头,只好麻烦柯雨乐有空多来家里帮看看。 吃过晚饭,季容屿换了件舒适的卫衣和白色羽绒服,跟爷爷挥手道别,拖着行李箱出门打车了。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水逆。 打车打不到的时候,他觉得车有问题。 上车之后又被堵在半路上,他觉得这个路也有问题。 直到满脸警惕的保安把他拦在云图酒店外面不让进了,季容屿才不甘心地承认,好像是他自己有问题。 他忘了今天是卓星传媒举办的年度盛典,承办方正是云图酒店。 季容屿定了定神,手上更紧地握住了他的行李箱,扭头环顾四周。 前面是衣香鬓影溢彩流光,后面是涌动的人群和不断爆发的欢呼尖叫,进不了场的粉丝和记者们都高举着手机和相机在外面猛拍,只有他手里拖着个特别适合藏匿违法作乱道具或违法作乱成果的大箱子,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越看越不像个好东西。 保安抬了抬手里的对讲机,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 时间仿佛凝固了漫长的十几秒,季容屿在保安警惕的注视下,默默掏出手机,给生活制片拨了个求助电话…… … “好了,准备出发吧。” 常雪上下打量着即将做完造型的路新炀,他穿了经典版的白色衬衫配黑色长大衣,胸口挂着的滴水蓝宝石流苏项链又是恰到好处的一抹亮色。 感觉赢面很大,经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待会我带你进去,记得表情,气势,状态,都拿出来,还有打招呼的时候尽量多认几个人,记不住的也千万别乱喊。” 她知道路新炀容易脸盲,所以才多提醒了一句,然后也不再废话,踩着高跟鞋利落走人:“我再去确认一遍活动流程,你快点跟上,咱们门口见。” “知道了姐。” 路新炀一边往外走,一边还舍不得放下他的手机,最近他的微博涨了几十个粉,但大部分都是来自陷色剧组的友情赞助,剩下几个则是汤林用自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手机注册的乱码小号,专门用来点赞轮博吹彩虹屁。 这就是男明星应得的待遇啊,多来点,他爱看。 他欢欢喜喜地往下划拉着,结果一没留神切回首页,就刷到了自己的前任刚在半小时前发布的营业九宫格。 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路新炀的语气立马就变坏了:“老汤!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关注了简臻!” “不是我,”汤林无辜地凑过来,“我没动过你的微博啊。” 路新炀点开照片里最漂亮的一张,很凶地杵到汤林面前,汤林眯起眼睛一瞅,指着微博上方的灰色小字自证清白:“这是她买的广告啊哥,算法自动推送到你面前的。” “这算法从小到大都考试不及格吧,该请家长来好好管管了。”路新炀不太熟练的给她点了个拉黑。 “没事儿,等你火成顶流了,咱们就跟她当对家,针对她,排挤她,让你的粉丝都不许去买她代言的产品!” “那肯定的,必须的,”路新炀抬起下巴,嚣张地放狠话,“我还要抢她的资源!让她没有照片拍,不许她再投广告!” 汤林用力点头,“没错!我们抢……”话没说完,他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等一下,抢她资源干嘛?女主角你演?仙女蓬蓬裙你穿?你长发飘飘去代言高跟鞋?” 路新炀:“……” 路新炀:“…………” 特别沉默的沉默中,路新炀直直盯着他不说话,汤林目光游移:“哦……我是不是不应该提醒你?” “对啊,你才知道啊,”路新炀双手叉腰,“我要你提醒吗?我说要抢她资源那是我在吹牛!但你这是已经准备好要分赃了啊!你怎么比我还坏呢!” “我没有,我不坏。”汤林飞快地否认,但路新炀已经冲外边喊起来了:“来帮我抓坏人!” 他很有镜头感地拍了拍手,等在外边的司机也很配合地上前,把汤林往腋下一夹就拔了起来。 汤林蹬了两下腿,本来也想凑合说点什么应景的台词,但路新炀直接把他嘴给捂上了,兴奋得跟做贼似的:“快走快走,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说完才反应过来,哎呀这台词可不是男明星该念的啊!路新炀一边遗憾着继续捂嘴一边大步流星往前走,忽然想着要是季容屿在这里就好了,他肯定能给自己写一句特别好听又特别帅气的台词。 帅到就算他今天真的穿了高跟鞋和长裙子,那肯定也是鹤立鸡群人独秀,一位帅哥出墙来! 路新炀就是揣着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奔赴云图酒店,脚下带风地走完了红毯。 常雪刚打算对他初次亮相的表现给予一定的夸赞,就见他一离开直播镜头就垮着脸两手扶墙,眼皮跟抽筋似的猛眨八百遍,一边乱摸还一边惊恐地小碎步往前挪:“我靠,亮瞎了这闪光灯,我看不见了,我不敢走!姐!姐你还在我旁边吗姐!” 常雪:“……” “我不是提醒你要练这个吗?”常雪随身带了眼药水,但怕弄花了妆也不能拿给他用,“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到时候拍一堆睁不开眼的照片出来,你可别叫我删帖。” “不删就不删,我留作纪念,”路新炀闭着眼睛趴在墙上,嘴比墙还硬,“姐你走慢点……” 常雪糟心地瞪着他,两人用最磨蹭的速度走向主会场,路新炀紧张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劲儿来。 “没事了?”常雪在他面前试探着挥了挥手。 “应该没事了,让我看看……哈!”路新炀环顾四周,立刻恢复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踌躇满志:“我就说这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我更帅的男明星吧!哈哈!” 常雪:“…………” “没事,我好了,上班第一天,不就是被闪光灯拍几下吗,我已经完全克服了,”会场里开足了暖气,路新炀当即把大衣往开了敞,到处找机会显摆自己直挺挺的腰和直溜溜的腿,“姐,你说待会的评选会上,我能不能选上我们公司的司草?” “不能,我们没有安排这个项目,”常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轻轻动着嘴唇,“别孔雀开屏了站好点!走,跟我去前面认人。那几位老前辈是很有脾气的,待会我们说什么你都认真听,别一不注意得罪人了知道吗?” “嗯嗯。”路新炀顿时提起精神,听话地跟了上去。 常雪瞄准了远处谈笑闲聊的三位老戏骨,脑子里飞快地打着腹稿。她以前带出过一个演技派,那人又跟其中的宋姓老影帝学过一段时间的表演,算得上是宋老师的半个徒弟,后来她和宋老师的关系也维持得不错,自觉应该有这个面子请人家帮忙关照一下路新炀。 看到他们走近,宋老师抬头望来,常雪笑盈盈地正要开口,后面的路新炀就喜滋滋地叫了一声:“哎?宋爷爷好!” 常雪:“?” “好哇小路,你也来了啊!”宋老师走上前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旁边的另一位影帝也转头看着他:“小路,怎么不先跟我打招呼啊,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还有我呢?” 路新炀一看,更高兴了,全是熟人啊,刚被常雪紧过的一身皮立马就松了下来,笑得那叫一个眼弯嘴甜:“章奶奶好!陈爷爷好!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是不是想我了专门来看我的啊!” 这一连串的爷爷奶奶叫得干脆又利索,把常雪都给看懵了。 经纪人给自家艺人递了个老实交代的眼神,路新炀小声道:“姐你早说是来和他们聊天我就不紧张了,我妈每年都请这几位爷爷奶奶一块儿在家吃饭的,我跟他们可熟了。” 他眨眨眼睛,又补充了一句:“我爸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他们还都围着看我光屁股洗澡呢。” 常雪:“……” 行,不愧是路家大少爷,只有影帝才能看他的光屁股。 也就在这时候常雪才忽然回忆起一则流传不广的小道消息,据说在很多年前的影戏低迷时期,路家长辈曾经在最困难的境遇里对他们伸出过援手,现在想来,那一定是蒲扇般结实有力的大手吧…… 路新炀签约卓星的事还没有大肆宣扬,今天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正式露脸,就展现出了他所拥有的巨大人脉,常雪借着拿香槟的动作用余光扫过大半个会场,果然收获了许多难掩惊讶的目光。 她抿一口气泡酒,侧身摸出手机,给文卓发了一条微信:到哪了? 对面回得很快:马上就来。 常雪用手指尖点着屏幕,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其实遭人嫉妒也不是什么大事,虽说如今的娱乐圈资本混战,路氏集团不可能一手遮天,但在卓星这一亩三分地上,路新炀想看葫芦娃救爷爷,其他人就不能演白雪公主。 所以,比起圈内同行的看法,她更在意的是公众会怎么看。 过于树大招风的高调是很容易惹出麻烦的,她想要一个人挡在路新炀面前,多帮他吸引几分火力。 “常姐,”路新炀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那边是什么节目啊,好像要开始了。” 常雪抬头一看,主持人已经拿着话筒上台了,她搁下酒杯向几位影帝们致歉,然后带着路新炀绕去后台做准备。 “待会儿上台前会有一个来采访你的热场直播,提问的内容都是我们反复修改过的,”常雪塞给他一张纸条,“你要说的话就在这里,赶紧背下来,直播一旦开始摄像头就会跟紧你,所以你必须背熟了不许出乱子,听到没?” “没问题,你放心!我的记性是和我的长相一样好的!”路新炀臭屁地整了整衣领,穿过人群来到幕后,恰好看见一个高达两米的漂亮大蛋糕被推过来,旁边还围着几个与蛋糕合影的帅哥美女。 路新炀以他那不掺鞋垫也有185厘米的身高傲视群雄,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心里哈哈两声:“果然都没我帅!” 严格来说金主是小路的爹,但小季觉得他们反正都是一家的,所以也“尊称”小路为金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不像好东西 第8章 傻人有傻福 “看什么看?”常雪抬手调整了一下他披在肩上的大衣,“快背词。” “哦好。”路新炀收起那点小得瑟,正式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第一个问题是对陷色这本小说怎么看,第二个问题是对另一位主演文卓怎么看,答案都很简单,他看两眼就记住了。 “就这几个字啊?”路新炀不屑一顾,常雪说:“少废话,照着背就行,必须按这上面的来,不能自己乱改。” 待会那可是直播,出了问题没法找补,常雪生怕他关键时候掉链子,不放心道:“背一遍给我听。” “第一个问题是小说很好看,作者容鱼写得好,我很喜欢他,第二个问题是文卓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我要努力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演员,”路新炀眉毛一挑,“没错吧。” “过关。”常雪松了口气,路新炀好奇地问:“待会文卓是不是也要背?他的题目是什么?” 她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蛋糕:“跟你差不多。” “他来了吗?他……”路新炀举目四顾,周围都是陌生的脸,他想找文卓,却发现自己压根想不起来对方的长相了,“呃,他今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白色,”常雪说,“别看了,人还没来。” 路新炀走到窗边,拨开窗帘往外瞄了一眼:“该不是迟到了吧?” 卓星传媒今年计划投拍三部知名IP,所以出席IP启动仪式的演员也有十几位。 待会他们要一起上去给蛋糕点蜡烛,之后再由工作人员将蛋糕切成小块,分别送给这些来到现场的嘉宾。 “别那么沉不住气,”常雪淡淡道,“他一定会来的。” 文卓这几年越混越惨,身后连个经纪人都没有,要不是周小青推荐他出演《陷色》,他甚至都没机会来参加今天的年度盛典。所以,哪怕明知道常雪给他安排了一条挨骂的路,他也不得不来。 刚才出发之前,常雪躲开路新炀去打电话,并不是为了确认今天年度盛典的活动流程,而是确认她私下安排的“活动流程”——即将登台的那个大蛋糕其实是为文卓准备的,待会点完蜡烛后,他会“不小心”地整个人摔进蛋糕里,以此来博取今晚的头条。 后续要推进的话题都安排好了,只等把热搜刷上去,接着就是买水军发通稿,为《陷色》和路新炀的出演做宣传。 日后要是有人想扒路新炀的背景,她还可以把文卓推出去挡枪,说他才是真正的背景咖。 有了这个故意摔进蛋糕的新闻,任谁都会觉得文卓更像为了出头不择手段的人,认为他带资进组的可信度更高,而路新炀只需要闷不吭声的藏在他身后,就能保全干干净净的名声。 常雪对自己一箭三雕的计划很有信心,可十分钟转眼就过,文卓的“马上”却依然没有露出马头。 路新炀把手里揉皱的小纸条抛上抛下,严肃地说:“我们老师每年开学第一课都警告我们,迟到旷课是要被记名字的。” 常雪:“……” 临时放鸽子这种事比旷课严重多了好吗! 她有点淡定不下去了,攥着手机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催人,不料一转身就看到相识的女主持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了好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来不及了。 路新炀不知道从哪弄了支笔,他把小纸条重新展开,居然真的是把文卓的名字记在了上面,常雪气得翻白眼,劈手夺了他的笔:“都直播了你还玩!记住我说的话,待会不许改台词!” “哦哦,好的。”路新炀赶紧立正站好。 那位女主持人先随便采访了几位明星,然后才假装不经意地朝路新炀走来。 卓星年度盛典的直播现在进入了广告时间,不少人都爬到这边看后台花絮了。 【咦,这个男孩子好好看哦!】 【是帅哥,准备拿舌头去舔】 主持人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笑着跟他打招呼:“我们的观众好像很喜欢你呢,这位帅哥,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啊?”路新炀卡壳了。 常姐给的纸条上没说还要自我介绍啊,而且他那天在微博上发自我介绍还挨骂了来着。 于是他掏出手机把自己的微博怼到镜头前,凑过去捂着话筒小声说道:“大家好啊,我叫路新炀,自我介绍在这,但我要是说了经纪人就骂我了,你们还是自己悄悄看吧,记得也不要说出去啊。” 主持人:“……?” 常雪:“…………” 过近的手机屏幕挡住了路新炀的脸,而弹幕又很快把视频内容淹没了。 【凑过来一个什么东西?你倒是好好对焦让我们看看啊!】 【是笨蛋帅哥,于是舔得更开心了】 【这谁?这是来骗关注的吧?我不信他会挨骂,除非他经纪人现在就当着我的面骂他】 站在主持人身后,常雪瞄了一眼直播间里刷刷乱飞的弹幕,默默闭上了眼睛。 “哈哈,还真是个有趣的人,”主持人不得不给他一个暗示,“请问你参演的作品是哪一部呢?你觉得自己今天有机会获奖吗?” 卓星的年度盛典虽然临时加入了一个IP发布,但本质更类似于公司年会,对卓星今年投资出品的影视剧和参演艺人进行颁奖,奖项繁多聊胜于无,简称分猪肉。 路新炀听到这里才知道自我介绍应该介绍点什么,可为时已晚,他只好说:“我参演的电视剧是《陷色》,还没开始拍。” 弹幕顿时画风急变。 【什么??是我知道的那个陷色吗???】 【妈妈我房子塌了!】 【颜值过关了但是演技emmm】 【一看就是新人吧!别毁我的白月光行不行!!】 虽然文卓还没来,但路新炀觉得不应该把他落下,又补充道:“我演的角色是符千钰,白清衡的饰演者是文卓,他演技特别好。” 话题终于回到正轨,主持人放下心来,按照章程提问:“那我们现在想采访你一下,请问……” 路新炀想也不想地说:“小说很好看,作者容鱼写得好,我很喜欢他,文卓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我要努力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演员。” 主持人:“…………” 常雪:“………………” 她手里的那支笔啪嗒落地,麻木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路新炀丝毫没发现有哪里奇怪,他维持着笑不露齿的表情,隐约还有点骄傲,感觉自己的记忆力果然很好。 【为什么抢答?你是不是不把主持人放在眼里?】 【完了完了,我竟然觉得他长得好像我们家的哈士奇】 【完了完了,哈士奇怎么演我心目中狂霸酷拽的符千钰啊!鲨了我吧!】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主持人现在也有点痛苦,可拿钱办事,她必须坚持把这个流程走完:“那请问你的搭档在哪里?他对此又有什么看法呢?” “他……他在……”路新炀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常雪,发现对方拒绝接收他的眼神,于是那无处安放的视线就开始左右摇摆。 女主持此时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说好的两个男演员呢?怎么只剩一个脑子短路的?另一个哪儿去了? 她心头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这段采访很可能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最尴尬的存在,没有之一。 常雪已经面如死灰,她正要打断采访,路新炀却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主持人:“???” “喂!”正拖着行李箱从酒店后方绕过去的季容屿完全没料到半路上会突然杀出一个路新炀,“你怎么才来啊!” “啊?”季容屿先是一愣,认出他是谁后又愣得更厉害了,“不是还没开机吗?今天来也不晚吧?” 路新炀居然会记得他的订房时间,还刻意守在这里等他?金主的儿子那么有空闲的吗? “怎么不晚啊,早开始了,快走!”路新炀二话不说上手就拉,结果没拉动,低头一看,“你带个行李箱干嘛?” 季容屿非常迷茫,但还不忘甩开他的手:“我不应该带吗??” “你应该在家换好衣服再来啊!”路新炀都替他着急了,虽然他长得好看,可这身卫衣羽绒服太普通了,但现在临时更换也来不及了,“算了算了,你赶紧跟我过去,人家还等着呢!” “不是,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季容屿抓着行李箱转身要走,“莫名其妙。” “同学!我们要去直播啊!”路新炀不想再废话,扬手拍了个清脆的巴掌。 “啪”——无事发生。 季容屿:“?” 路新炀慢半拍反应过来,哦,司机不在没人配合了,于是他只好自己来。 他弯腰一把搂住季容屿,趁对方没回过神的功夫直接把人扛上肩头:“别乱动!你是不是紧张啊?没事的,待会常姐会给你小纸条的,照着念就好了很快的!” “你神经病啊!!!”季容屿吓得大叫,“放我下来!” “哎别乱动!”路新炀两只手用力摁住他,披在肩头装酷的大衣滑落在地也顾不上了,大步转身往回走,“咱们这姿势被直播录到不好看的!待会进去我就放你下来了,你……” 话音未落,他就对上了身后那位主持人呆滞的目光,以及主持人身后黑黝黝的镜头。 路新炀:“……啊哦。” 当天夜晚,#路新炀 容鱼#喜提热搜。 三小时后,路新炀季容屿常雪汤林四人齐刷刷坐在酒店房间里,一声不吭地埋头刷手机。 沉默是今晚的云图4401。 但绝不是路新炀和季容屿的微博。 季容屿的微博下面热闹得仿佛过年了,他的书粉在评论区狂甩截图,一边看乐子一边打脸。 【容鱼:露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容哥,眼睛一闭一睁,这辈子就过去了。】 【现在是下辈子了,所以你可以主动发几张照片吗?】 【早知道你那么帅我就多给你投几个雷了!】 【新来的,请问是走程序还是直接夸?】 【拆伙吧,我不屑跟你们这群肤浅的人为伍,以后看脸的叫容粉看文的叫鱼粉,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鱼粉明明是看美食的才对】 【那看文的怎么办?】 【看文的谁粉他啊?新文都多久没开了!他不配有粉!】 季容屿放下手机拔出水果刀,悬在自己的天灵盖上比划了几下,姿势标准手要稳,一刀下去回档重来,这就是他短暂一生的潦草终点。 常雪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头继续翻路新炀的微博。 这个原本只有几十个“友情粉”的微博新号,现在涌入了一大堆慕名前来的围观者,脑子短路的笨蛋帅哥眨眼就坐拥好几万粉丝了,而她身为业内知名的金牌经纪人,现在的作用却只是花钱买其他平台的推广,趁着这股东风把路新炀的知名度推到更高的水平。 看着微博上蹭蹭猛涨的关注,常雪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什么叫傻人有傻福。 被命运狠狠rua弄的常大经纪人陷入了沉思:精打细算的路不好走了,现在改行去研究老庄还来得及吗? 季容屿:我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傻人有傻福 第9章 养鱼cp 跟季容屿和常雪比起来,路新炀心里的想法就简单许多—— 早知道会被拍,当时应该来个公主抱的!那可比扛肩抱帅多了。 那条他扛起季容屿的视频已经被点赞了几十万,可评论里绝大多数人都在哈哈哈,还说他姿势那么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在工地上扛麻袋。 路新炀亲自下场回复:胡说什么啊,我很有钱的,想扛麻袋根本不用专门去工地! 刷了一圈评论后,他再次点开了那段直播视频,重温自己的壮举。 当时他瞥见窗户外面碰巧路过的季容屿时,第一反应是:“这人真好看,我印象特别深。” 第二反应:“他穿的白衣服。” 第三反应:“好,等的就是他!” 路新炀目放精光,拔腿就冲出去抓人,压根没注意到被他丢下的主持人在短暂的懵逼后也跟着追了出来,于是那抱扛上肩的操作就被镜头完整记录了。 趁他们三脸懵逼交叉茫然的功夫,季容屿挣脱了路新炀的胳膊从他身上跳下来,可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抬头就看见那么大一个摄影机正对着自己拍,他顿时头脑空白,当场加入云图特供豪华懵逼套餐。 常雪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听着都有点飘:“你……们……在干什么?” 路新炀反应过来,哥俩好地搂住季容屿的肩膀:“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他就是文卓,《陷色》中白清衡的扮演者!” 常雪:“他不是文卓!” 路新炀:“啊?” 常雪:“他是《陷色》的作者容鱼。” 路新炀:“啊????” 视频到此结束,而当时的直播也中断了,几分钟后才回到后台重新开始,并将镜头对准了另外几位明星,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但季容屿假装不起来。 猝不及防被曝光在镜头前,他揣着一肚子火盯住了常雪:“麻烦给我个解释。” 当时常雪分明可以不说他是谁,只解释说认错了人并且转移话题就好,但她偏偏这么做了。 “陷色需要话题,路新炀也是。”常雪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眼角细微的纹路像是精明扎下的根。 当路新炀和季容屿共同出现在镜头前时,多年经纪人生涯锻炼出来的职业敏锐度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公开季容屿的作者身份,而之后热搜的火爆和相关话题的持续走高也证明了她是对的。 如果路新炀只是随便误认了一个无关路人,这件事绝不会受到那么多的关注。 常雪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别有用心,但季容屿并不会因此而消了火气。 别以为老实交代了我就不骂你! 季容屿正要反唇相讥,那边的路新炀却搞突然袭击,直接伸手摸上了季容屿的肚子:“哎,你肚子没事吧?我看评论的人说我那样扛着你会不舒服。” “对不起啊,我第一次扛人没注意,”他满脸认真地说,“下次用抱的。” 季容屿看着他那张傻了吧唧的脸,心说你还特么想有下次?! 他面无表情地拍掉了路新炀的手:“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他被利用了!他被曝光了!他需要一个交代!! 路新炀眨眨眼睛,又问:“那你不是肚子疼,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 他以己度人地想了一会儿,豁然大明白:“哦,你肯定是肚子饿了吧!” 季容屿:“????” 他飞快从桌上抄起两个苹果,一个递过去,另一个举起来咔嚓咬了一大口:“嘿嘿,其实我也饿了。参加活动真麻烦,那么大个蛋糕摆着还不许人吃,我饿得都要造反了。” 看着他鼓囊囊的腮帮子,季容屿终于无话可说,手起刀落地把那颗无辜的苹果扎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讨债的摊上个傻得冒泡的,这找谁说理去啊。 唯一会讲道理的常雪,看起来也并不打算站在他这边讲道理:“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咱们不如商量商量怎么把利益最大化,只要营销得当,对你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我不这么觉得。”季容屿偏过头去,他已经不想听了。 常雪察言观色,决定先退一步:“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推出来,这件事是我不对。但你要知道,等陷色拍完进入宣传期后,你身为原著作者兼编剧,剧组也会要求你参加各类发布会和访谈的,到时候你照样要露脸。” 季容屿垂下眼睛,心里有点烦躁。 他忘了这一茬。 常雪说得对,宣传期的要求他必须配合,因为编剧费和版权费都是分期支付的,尾款一天没到手,他就得听凭吩咐乖乖打工。 其实他倒不是真有那么抵触在公众面前露脸,只是普普通通地生活了二十几年,突然一下就被推上了热搜,换了谁都会无所适从。 钱好难赚,季容屿揉了把脸,突然就有点嫉妒路新炀了。 凭什么他家就能那么有钱! 酸溜溜的季容屿扭头瞪向路新炀,眼睛里的柠檬汁嗖嗖往他身上喷,自知理亏的路新炀慢慢放下嘴边的苹果,呐呐道:“干嘛这样看我啊……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对,”季容屿双手环胸,说,“气着呢。” “那我就继续道歉,到你原谅我为止。” 然后路新炀站起来,双手合十,无比诚恳地给他鞠了一躬:“真的对不起啊,文卓。” 季容屿:“………………” 季容屿目露凶光。 “不不不、不是!”路新炀被他的眼神冻得一激灵,智商终于连上线了,“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季容屿!我知道的!” 季容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晚、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别生我气了行不行?你是季容屿,我记住了!”路新炀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嘴里跟念经似地说个不停,“季容屿,季容屿季容屿季容屿……” 汤林捂住耳朵,常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正要说点什么,手机突兀地一声震。 她拿起来看了看,按住语音键:“4401,上来吧。” “文卓来了。”常雪放下手机,季容屿抬头看了她一眼,分不清她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到底是不是笑。 “你俩先回去休息吧,汤林留下,我们还有点事儿要商量。” 季容屿二话不说,甩开路新炀的纠缠站起身就走。 路新炀想追上去,又低头看着自己这身帅气的衣服,微微踟蹰:“这个……公司开会,司草不在场合适吗?” 汤林跟哄祖宗似地哄他:“司草的出场费多贵啊,不能浪费,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开机仪式再帅死他们!” “好吧。”马屁拍到位,路新炀勉为其难答应下来,跟着季容屿出去了。 拍摄期间常雪另有事务,并不跟着他泡剧组,所以这个房间是她临时订下的,路新炀自己的房间在最顶层,季容屿和汤林倒是碰巧住在对门。 季容屿想去按电梯,但手还没伸出去它就停了,电梯门迎面打开,文卓迈步而出。 看见他俩立在走廊上,文卓没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笑容依然温和有礼:“晚上好,咱们又见面了。” 估计他也是看到热搜了,季容屿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听见后面的路新炀嗷唠一嗓子:“晚上好啊季容屿!” 文卓:“……” 季容屿:“…………” 路新炀:“……啊哦……” 季容屿捂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突然觉得,他好像已经有点气不动了。 路新炀,真是好邪门一男的。 不想再听他那念经似的道歉,季容屿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手速飞快地摁下关门。 找房间,刷卡,关门。 他身心俱疲地往床上一趴,好不容易回到了完全安静的环境里,却还满脑子循环播放着路新炀倾情放送的洗脑Rap——hey你是谁你是谁,你是季容屿他也是季容屿,对不起他不是季容屿,你才是季容屿噢季容屿…… 闭嘴!!!!! 季容屿抓着枕头一通暴揍,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拿出被静音的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信。 列表还算平静,不管是以前的同学还是同事,貌似都没发现他是今晚热搜上某个小视频的男主角……等等,这描述方式听起来还怪违法乱纪的。 他狠狠一甩头,把被路新炀拉低的智商拽回平均线,然后将并不算长的好友列表从头翻到尾,详细分析每个人从热搜上认出他的可能性,再决定要不要把人预防性拉黑。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大多数小伙伴们都在惨无人道的996中苦苦煎熬,就算看热搜榜大概也是只点自己熟悉的关键词,不至于闲到什么视频都点进去看一眼。 如此甚好,季容屿刚松了口气,结果就猛地想到了什么。 别人没注意到这个热搜是正常的,但有一个人,她没注意到就不正常了。 他亲爱的,青梅竹马的,以前上学时他忘带作业都要落井下石的,柯雨乐,今天居然一直没现身。 这个问题很大,大得让他心慌。 季容屿喉结一滚,屏住呼吸点开了柯雨乐的微博。 她上一条微博的发送时间是今天中午,评论区风平浪静,然而季容屿丝毫没有掉以轻心,他选择按时间顺序查看评论,果然刷出了一些非常可疑的东西。 【墙头袁隆平!勇闯无人区!】 【饱了饱了,给太太揉肝!】 看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季容屿果断转移战场,提着刀杀向柯雨乐的lof。 只见【木乐乐】一小时前发布了一张图片,刚破千的热度并不算高,但评论数却足有上百条。 【被男主角亲自抱上热搜的作者,我们容哥有排面!】 【我开着疾跑点着奔狼穿着六双加速鞋赶来了】 【米多面多,肉多菜多!】 几次深呼吸后,季容屿狠狠点开那张图片,手指划过前面长长的空白,终于拉到了最下方。 这是一副Q版的可爱小人画,一个穿着衬衣的男孩踩着脚下的黑色衣服,上身的扣子一颗也没扣,而他肩上扛着一条满脸通红的小人鱼,上身直接就没有衣服。 像是生怕别人看不懂,柯雨乐还在这副画上加了几个手写体的字:养鱼CP。 季容屿:“…………” 很好,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CP名都起好了是吧?之前推三阻四不肯给他的小说画同人图的是谁,结果转眼就把他本人的同人图画到高速公路上的又是谁?! 季容屿勃然大怒,一个电话打过去:“柯雨乐!现在就把你数位板卖了给我还钱!!还钱!!!!” 路新炀,好邪门一男明星 季容屿:好无辜一过路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养鱼cp 第10章 季容屿愁啊,愁死了 这边,季容屿不带脏字地把柯雨乐骂了个狗血淋头,那边,路新炀抱着被子看剧本,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困得直打哈欠。 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五分钟,他终于把自己的助理等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啊?”路新炀已经快睡着了,他拿出最后的力气踹了踹被子当做打招呼,声音闷闷的。 凭本事耍帅并且帅成全网大笑话的时候,路新炀都快活地像一朵小红花,现在却难得露出了一点蔫吧的模样:“我刚才给季容屿发微信,发现他把我删了,这样我还能跟他当朋友吗?” 在刚才开小会的过程中,汤林时不时就给他发来一条消息,好像把他的聊天对话框当成了会议记录本。 路新炀一条条看下来,发现上面的内容虽然全跟他有关,但绝大多数都让他找不到执行方向在哪,只有“跟季容屿成为朋友并保持良好关系”这个看起来比较简单,于是他马上行动起来,给季容屿发了条微信:“你觉得我们现在是朋友还是好朋友?” 对面秒回:容鱼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朋友。 路新炀沉默了,他盯着这条系统提示,一时半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单删,他不信邪地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红色感叹号唰唰变成了仨。 路新炀举起手机,委屈地让汤林观赏屏幕上这一串鲜艳的小辣椒:“怎么办,他真的不理我了,他就那么绝情吗?” “他现在是不是特别生我的气啊?不行,我得去找他当面问清楚,他住哪个房间?” 路新炀说着就要下床,汤林赶紧拦住他:“现在那么晚,人家就算还没睡,你也不好再去打扰了啊!要不等他明天气消了,你再去赔礼道歉?” 老实说,就路新炀今晚那认错态度,不火上浇油都算季容屿良心大大的好。可他俩还要在剧组待几个月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一直这样尴尬下去。 “你说得对,”路新炀又坐回床上,搂着被子点点头,“那等明天早上他起床了,我就去哄哄他。” “啊?你刚才说什么?哄???”汤林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还会哄人啊?太稀罕了。” 他有幸见识过路大少爷谈恋爱时的作风,那绝对是直男癌的晚期不开窍的典型,释迦牟尼悟道的菩提树成精都没他那么不解风情。 路新炀做过最像“哄人”的行为就是送礼物,比如说他曾给简臻送过某奢侈品牌推出的限量款镶钻坐垫,贵是挺贵的,就是送了还不如不送呢。 谁的屁股经得起这么昂贵的折磨啊!!! 他生怕路新炀脑子一热,再给季容屿买个什么八心八箭至尊键盘,那还不如叫容嬷嬷来给季容屿扎几针,让他痛快地走了算了。 路大少爷不知道自己的光辉战绩已经让汤林担心起了季容屿那危在旦夕的手指头,他还在认真回应着刚才的质疑:“我连演戏都能学会,哄人又有什么难的!” 汤林怕他学废了,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哄?” 路新炀信心十足地说:“先约出去吃饭,然后买买买,最后送一大捧玫瑰花。” 汤林:“………………”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学岔气了。 “这是哄小姑娘的招数吧?季容屿他是男的啊,”汤林叹了口气,“算我求你,别折腾了……要不你就先把人家的微信加回来,然后再老老实实认错道歉吧。” 优秀的计划没能得到支持,路新炀撇了撇嘴,发送了一个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好友验证。 等了半天,没通过。 “他是睡了还是……是更想要玫瑰花吧?”路新炀拿手指撑开自己的眼皮,困得快神志不清了,“他住哪个房?我现在就订花,保证让他明天一大早就在玫瑰的芬芳中醒来!” “这都几点了,你行行好吧!”汤林的脑壳隐隐作痛,他干脆夺了路新炀的手机,给季容屿发了条短信。 路新炀一边打哈欠一边口齿不清地问:“嗯?短信?我怎么有他的电话号码?” “我给你存的。”汤林说。他猜季容屿刚才可能是没注意微信,果然,短信发过去后很快就收到了回应,紧接着,好友申请也通过了。 汤林把手机还回去,用非常冷酷的声音说:“道歉,睡觉,诚心一点,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路新炀答应了,但他困得不想打字,于是直接发语音:“季容屿,季老师,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继续做朋友可以吗?” 说完,为了显得自己很有诚心,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还生气的话,明天我就给你送玫瑰花。” 现在太晚,那明天送肯定就合适了。 路新炀还在心中夸赞自己的温柔体贴,站在旁边的汤林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 任他千拦万阻,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很绝望,但他并不孤独,因为楼下还有一个比他更绝望的。 盯着玫瑰花三个字,季容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哪个正常的大男人会在赔礼道歉的时候给另一个正常的大男人送玫瑰花啊! 想到路新炀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掰弯”言论,季容屿心里毛毛的,搞不清对方是真的看上了他还是真的有点傻。 虽然他是弯的,但他绝不会看上路新炀这种傻的。 犹豫片刻后,他慎重地回了一条消息:“玫瑰就不用了,我女朋友花粉过敏。” 对面回得很快,好像对女朋友这个话题相当在意的样子。 路新炀:你还有女朋友啊? 季容屿:对。我们是青梅竹马,感情特别深,特别好。 发出这句话,他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然后把柯雨乐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随时准备祭出去当挡箭牌。 短暂的交锋之后,他已经提高了警惕,对面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路新炀:那你不生我气了吧? 季容屿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敲下一个“生”,接着他又摸了摸良心,把光标点到前面,强行塞进去一个“不”字。 季容屿:不生气了。 季容屿:你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过去了就算了。 路新炀:那我们可以做朋友了! 季容屿:嗯。 他用一个字结束了这段对话,然后把手机放到旁边,继续跟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较劲儿。 他以前写小说都用不着大纲,想个大概差不多了就直接动手,后来关注他作品的人变多了难免觉得压力增大,不弄个大纲好像心里没底了。 然而目前为止,他最长的那篇大纲也没能超过四千字,更让他纠结的是,抽签点将抛硬币全部折腾了一通,还是没想好新文到底要写什么类型的。 季容屿愁啊,愁死了。 愁死了的季容屿并不知道,其实他不是用一个字结束了对话,而是用一个字结束了跟他对话的人。 路新炀在看到季容屿的答复后直接秒睡,不仅脑袋是歪着的,连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脸上的傻笑也没收回。 汤林心服口服地给路大少爷翻了个面,把人塞进被窝里再把剧本抽出来放在床头,然后看着他那张没心没肺的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其实常雪所说的让他俩成为朋友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刚才在常雪的房间里,他听到了文卓的道歉,这才知道今晚那出没能上演的“好戏”。 文卓的脱离控制让常雪很不高兴,她冷声道:“奉劝你一句,路只能选一条,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随便改。想往上爬的人多得是,你好自为之。” 他不知道文卓听了这话是什么感觉,反正他心里不太平静。等文卓走后,常雪在跟他交代跟组的注意事项时,又提到了季容屿。 对无名气无热度无作品的三无演员路新炀而言,季容屿不仅可以拿来炒话题,还可以帮忙分担火力,如果《陷色》播出后路新炀挨骂了,有作者本人站出来替他背书,至少能转移相当一部分注意力。 听着这些精打细算的安排,汤林意识到常雪压根不相信路新炀能把《陷色》演好,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用各种旁门左道替他保驾护航。 可他看得出来,路新炀是真心想和季容屿交朋友的,而唯一能使这段友情问心无愧的办法,就是路新炀凭自己的本事演好这部剧,把常雪的小算盘塞回仓库里吃灰。 拜托了路哥,出息一点吧。别真搞上那些假情假意的弯弯绕绕了,那很折磨人的。 汤林关掉房里的灯,轻轻带上门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路新炀没等人叫就自己起床了。他按着自己平常的习惯,先去恒温泳池里扑腾了几圈,然后带着餐车上塞满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在超高的回头率中敞开浴袍亮着腹肌招摇过市。 不料,他刚推开房门就被勤勤恳恳的助理小汤和造型师联手摁住,一通收拾折腾后直接拖下楼参加开机发布会。 奇迹路新炀在线变装,代价是想揉眼睛被按住了手,想吃东西又被拿走。还不适应化妆品的眼睛都快憋出泪花了,他深深后悔自己刚才太爱慕虚荣……他就直接坐在餐车上一路吃回去啊! “没时间了,”汤林说,“干完活再回来吃饭吧。” 路新炀揉着自己饿扁了的肚子,不太高兴地出了电梯。 对面的电梯也正好到达,他随意地朝那边望了一眼,发现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季容屿。 “早上好啊,”路新炀顿时笑了,“早点吃了吗?” 然而他的诚恳遭到了无视,季容屿看都没看他一下,戴着金丝眼镜脚下生风地走了。 路新炀:“?” 他疑惑地掏出手机,点开聊天记录重新确认了一遍。 昨天晚上那番推心置腹的话还确凿无误地停留在页面上,今天早上迎接他的却不是温暖如春的好朋友,而是冷漠无情的季容屿。 臭男人!变脸如翻书! 路新炀懊恼地想,果然不应该听汤林的鬼扯,季容屿肯定还是想要玫瑰花的!要是昨晚就送,他今天肯定就理我了! 真的完全不想要玫瑰花的季容屿摘下眼镜,在洗漱台前狠狠搓了一把脸。 他现在困得听觉视觉什么觉都基本失灵,勉强没瘫倒在地上,那都是因为他的意志坚定如磐石。 为了那个年后开文的flag,他昨晚就马不停蹄地去完善自己那渔网恢恢哪哪都漏的大纲,除了找书,还找了为数不少的纪录片、访谈和论文。 奈何作者找灵感就像小狗追尾巴,他魂都快飞了一半,折腾到天光大亮,也没能看见顿悟的曙光。 悟个屁啊不悟了,他现在就盼着开机仪式能赶紧结束,放他回去好好补个觉。 路新炀:你真的看不上我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季容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季容屿愁啊,愁死了 第11章 下了什么蛊 早在拍定妆照的时候,路新炀就见过导演高健了。 那次见面之前,汤林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说什么高导脾气暴躁不讲人情,工作狂老古板,你千万不要得罪他不然会被骂得很惨之类的。 洗脑包一个接一个甩出来,搞得路新炀进门时差点踢正步。 结果见了真人才知道,那些洗脑包个顶个的假冒伪劣,简直都假得有点标新立异了。 高健今年五十有余,头上的白发却赶六超七,一生未婚无儿无女,面相瞧着确实是凶了点,但并不是什么难搞的怪老头。 “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嘛!”路新炀如是说。 汤林把无意中听到的工作人员吐槽高导上山念经成效显著的故事咽回肚子里,敢怒不敢言。 刚到片场,高健就把路新炀叫住了:“小路,我叫你练的那个表演,你这段时间练得怎么样了?” 他知道路新炀一直在跟表演老师学习,但还从没见过路新炀演戏的样子。 “放心!我肯定不给剧组拖后腿!”路新炀信心十足地插下flag,眼神却到处乱飘。 高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在找谁?” “季容屿来了吗?”他问,“就是小说作者。” “在剧组里就该叫编剧了……咳,不过我没注意,”高健对陈锋招招手,自己转身走开了,“我还有的忙呢,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就找小陈吧。” 于是他扭头去看副导演,陈锋想了想,确定道:“应该是来了,我记得刚才有人喊帮忙,跟着过去的就是他。” 路新炀点点头,明白了。 季容屿肯定是在躲着他! 这个人太口是心非了,明明心里生气,嘴上却说可以和他做朋友。路新炀觉得以后不能随便相信他的话了,除非他手写合同再签字画押。 陈锋见他满脸郁闷,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路新炀把事情大概一说,久经风浪的副导演就明白了。 昨晚热搜那件事他知道,因为陷色的宣传部也上去添了把火 ,现成的热度不要白不要,但没人想到要替季容屿这个圈外人考虑几分。 “这个嘛,好办,”陈锋清了清嗓子,“小季这人挺好说话的,待会拍完戏,晚上叫他带你去白江桥那边的夜市摊逛逛。他写这个剧的背景就在那边,以后剧组还要过去取景的,年轻人嘛多出去吃一吃玩一玩,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路新炀两眼放光,声音顿时高了八个度:“好注意!谢谢陈叔!” … 季容屿两眼一闭,精气神瞬间下挫八个点:“陈哥我说实话,我跟他完全聊不来,讲戏这种事高导肯定是最专业的,用不着我来瞎掰扯,真的,我看我就不掺和了。” 看在他比路新炀那玩意儿会叫人的份上,陈锋其实不太好意思推他下火坑,但高健专门交代他要照顾好这位少爷,他不敢不从。 真不知道路新炀给高健下了什么蛊,陈锋心中腹诽,嘴上却说:“就是高导让你给他讲角色的,这小说是你写的,他找你请教也是应该的嘛。你就带他去那个环境里走一圈体验体验,到时候他演戏也比较有感觉。” 季容屿一个头两个大,但公事和私事不能混为一谈,要是路新炀真把角色演坏了,他会更加郁闷的。 “好吧,晚上下戏之后我带他去,”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还要叫上文卓吗?” 叫上文卓就露馅了,陈锋连忙道:“他不用,他演戏很扎实,你多管管路新炀就行了。” 季容屿“哦”了一声,陈锋满意地回去报信,季容屿咬着笔杆坐下来,一边熟练地往本子上写脏话,一边琢磨今晚应该带大少爷去哪个倒霉摊子上接地气。 开机仪式结束后就直接开始拍摄了,季容屿跟着参与过拍摄顺序的安排,知道刚开始这几天拍的都是比较简单日常的室内戏,能帮演员找到感觉适应环境。 季容屿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电视剧的拍摄现场,光是看到那一大堆举着各种仪器道具,满场乱跑的工作人员,他就觉得头很晕,更别说站上去配合镜头演戏了。 这么看来,路新炀的“补习班”倒是挺有成效的,不仅一遍就记住了走位,拍摄时也没有半点局促,看他在镜头前跟文卓聊天对词的模样,比季容屿这个旁观者还要自然。 不过他怀疑这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演技天赋,而是大少爷自信惯了,压根不把镜头和围观群众放在眼里。 高导显然跟他看法一致,所以中午放饭休息时就把路新炀叫了过去,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讲拍摄或者表演方面的内容吧,季容屿朝那边瞄了好几下,暗自祈祷高健的要求再严格一点,路新炀演得更差一点,最好拖到今晚拍不完,那样他就解脱了。 隔行如隔山,他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拿出来教人的,季容屿不负责地想,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让他自己多看看不就好了。 《陷色》的故事本身很简单,主角白清衡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留学国外暂时没回来。 在将所有的财产都变卖还债之后,他以为自己就要抱着最后藏下来的一幅画露宿街头了,却没想到老天爷连这么点生路都不肯给,大马路上忽然直接冒出一群手持枪械的黑衣人,争着抢着要他的小命。 危急关头,符千钰英姿飒爽地从天而降,打跑坏人救下了白清衡。然而被命运轮番殴打的白清衡已经不是小白兔了,他对这位救命恩人怀着戒备之心,时刻警惕对方图谋不轨。 面对这样的情况,符千钰的做法是直接拍出一本房产证和一串钥匙。 那套小房子竟然是白家父母发家之前的故居,而身为儿子的白清衡对此一无所知,连为他家打理财产的律师都漏算了的不起眼的房子,现在却被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送到面前。 白清衡目瞪口呆。 符千钰把目瞪口呆的他和他那幅画一块打包塞上车,熟门熟路地开到目的地。白清衡下车后正要道谢,就发现这人堂而皇之地开了门走进去,然后宣布他要住在这里,当白清衡的贴身保镖。 这个谜一样的陌生人,就这样硬生生闯入了白清衡的生活,接着又陪他进入画卷之中,和他一起经历了他前半生从未体验过的贫穷落魄和光怪陆离。 下午主要拍的都是过渡戏,表演难度几乎都被文卓承包了,他的表演完成度高,感染力也强,路新炀很容易就被他带了进去,大部分镜头都是两三遍就过。 拍摄进度顺利,傍晚得以提前收工,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很高兴,只有季容屿的期望落了空,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面对飞快地换好衣服来找他的路新炀,他故作镇定地拖延时间:“现在是六点,这样,咱们留一个小时去吃饭吧,等到七点的时候……” “不用吃饭了!”路新炀大咧咧地搭住他的肩膀,转身就往外走,“汤林说那边还有美食步行街,很多好吃的,咱们去那慢慢吃!” 季容屿:“……” 汤林我记住你了。 被记住的汤林这次却没跟来,因为路新炀觉得自家助理出的主意都不太靠谱,所以这次他要亲力亲为。他本来打算自己开车去,不过季容屿说那边很难找地方停,就改成了打车。 白江桥离拍摄地不算很远,但毕竟是冬夜,到那边时,天色已经黑得不带一点儿蓝,满街都是热热闹闹的灯火和说说笑笑的行人。 这还是路新炀第一次逛夜市。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摆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移动摊位,热情的店主们花样百出地介绍着自己的商品。 白天看起来很普通的衣饰摆件和饮料小吃,现在掺上一大把暖调的光,好像就有了特殊的吸引力。很多孩子都围在摊位旁不肯走,目不转睛地看着店主手里上下飞舞的发光玩具,身后跟着满手糖葫芦和彩色气球的爹妈。 而很快的,爹妈后勤团中就出现了一个高举冰淇淋、烤鱿鱼和皮皮虾,腰上还拴着唱歌小陀螺的季容屿。 季容屿上去一脚把靠在灯柱上吃章鱼小丸子的路新炀踹了个趔趄,咬牙切齿地说:“快把这玩意给我拿走!” “哦哦!”路新炀赶紧空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裤子口袋。 被路过的小孩撞到开关的陀螺钥匙扣正在一边唱歌一边闪烁七彩宝灯,路新炀在他裤子口袋里掏啊掏的,但凡是个人路过都要朝他们看几眼,季容屿觉得自己老脸都丢光了,只想快点跟他划清界限:“这些东西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就扔了。” “当然吃啊!”路新炀把小陀螺放进衣兜里,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很好吃的,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季容屿心说我都吃过我还能不知道?话没出口就被路新炀用章鱼烧堵了回去:“啊——来吃!” 肉松和沙拉酱都已经沾上了嘴唇,季容屿只好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接下这口“啊来之食”。 路新炀眨眨眼睛:“怎么样,好不好吃?待会咱们多买点带回去吧,他们肯定也喜欢!” 季容屿看不下去他这副傻得冒泡儿的样子,无奈道:“你就那么喜欢吃这个?” 他飞快点头,季容屿把手里那些吃的全塞给他,捏了捏冻僵的手指,又蹲下拍了拍鞋面上的灰,然后才弯腰拎起路新炀买的那些鸡零狗碎:“走,我带你去一家更好吃的。” 路新炀是第一次来夜市摊,什么都要买什么都想吃,季容屿却是从小在这一片长大的,对这里太了解了。 他带着满脸好奇的路新炀穿进一条七拐八绕的小巷子,找到一家门面冷清的小吃店。 微胖的店主正背对着他们在整理东西,季容屿敲了敲柜台,轻车熟路道:“芳姐早啊,要四盒秘制章鱼烧,再打包一斤手撕牛肉带走。” “这可不行哦!我剩下的都不够一斤了,全叫你走我还卖什么?”芳姐的声音中气十足,根本听不出年纪,“最多半斤!” “那就来半斤,”季容屿深深吸了一口店里暖呼呼的食物香气,终于觉得有点饿了,“多放点芳姐牌秘制海苔!” “行,”芳姐哈哈笑道,“难得你带朋友来,海苔也单独送你一份好啦!” 裹着大红色围裙的芳姐转过身来,路新炀本来还想问季容屿为什么要说早上好,可在看见她那双明显视力有异的眼睛后,他就立马闭了嘴。 她动作麻利地弄好两份章鱼烧,朝路新炀的方向示意:“小伙子,来尝尝我的手艺!” “闻起来好香!想想芳姐!”路新炀赶紧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叉起一颗吹了吹,“呼,好吃!呼,嘶哈斯哈唔、唔唔——好吃!” 他都被烫得说不出话了,竟然还记得举起章鱼烧在半空中挥舞,对美食进行物理降温。 酥脆的海苔、甜辣的酱汁、松软可口的丸子和藏在里面的鲜香浓厚的卤牛肉,路新炀吃得停不下嘴,一盒五个眨眼就见底了,他望着柜台上剩下的那盒咽了咽口水,又眼巴巴地去看季容屿。 季容屿见他那么喜欢吃,心头就飘起了与有荣焉的成就感,脸上却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这人太能吃了,没办法,芳姐,麻烦你再给我们多做两盒吧。” 路新炀扑上去抱住那盒热气腾腾的章鱼烧,高兴得就差摇尾巴了:“哇太香了!我明天早上还要来,芳姐你多做点牛肉吧,我要买十斤!” “捣乱呢你俩?”芳姐头也不抬地忙活着,“别学小季啊!” 最后那六盒章鱼烧有大半都进了路新炀的肚子,季容屿手里的半斤牛肉也被他抢过去抱在怀里了,他还不死心地问:“为什么她光卖给你,就不卖给我啊?” “人家跟你很熟吗?”季容屿的眼睛里有点藏不住的小得意,“我可是软磨硬泡好多年才换来的特权。” 他还念小学的时候,芳姐就在这边开店了,他觉得这家店的牛肉味道最好,所以爷爷每次接他放学时,都会绕过来买点牛肉回家吃。 路新炀想起来了:“对哦,你好像说过你家就住白江桥这边。” “嗯,就在那儿,”季容屿随手指了个方向,又道,“我就是在这条路上散步的时候,想到符千钰这个角色的。” 路新炀马上停住不走了,左顾右盼地打量着。 季容屿也停下了脚步,转头望着他,心想,你要问什么就赶紧问吧,该说的说完后我也能解放了。 然而他没想到,路新炀张口问的却是:“那你小说里写的是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吗?就是……把她当成男的写进去之类的。” “当然不是。”季容屿磨了磨后槽牙,别说女朋友了,他连男朋友都没有过,写谈恋爱的情节全都靠脑补。 “那你以后会把我写进去吗?”路新炀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季容屿好像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呢。 “你现在真不生我气了吧?”路新炀掰着手指算了算,“你带我出来玩,又给我买吃的,我们肯定是朋友了,你不能再反悔了。” 季容屿一愣:“我反悔什么了?” “你今早上都不理我,还一直躲着我,”路新炀的眼睛还是亮着的,嘴角却落下去了,“不就是不想跟我当朋友了吗?” “……没这回事。”季容屿这才知道闹了误会,莫名的,路新炀失落的样子让他心里冒出了一点不起眼的内疚。 他想了想,解释道:“其实我昨晚……我认床来着,没睡好,所以早上犯困了,我真没注意别的,也不是故意不理你。” “真的?”路新炀牢牢地盯着季容屿,嘴巴微微张开,只差一个点头,他心里的鹊鸟儿就可以破闸而出。 季容屿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拨开了门栓:“真的。” 季容屿:在看上傻缺的边缘试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下了什么蛊 第12章 汗毛朋友 对季容屿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软话了,还是看在路新炀那张脸太能蛊人的份上,才给了这么一句。 可门拴一开,季容屿才发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看走眼了。 他放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小鹊鸟,而是一蹦三尺高的人间猛羊。 路猛羊喜笑颜开,带着手里的大包小包直朝季容屿扑过去,一百几十斤的重量还要一拖三,差点把季容屿给扑跪下了:“原来是误会啊,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讨厌我的!” 季容屿踉跄几下,肩膀被路新炀的手臂牢牢锁着,跟他凑得快要脸贴脸了,那一股子冒着热气的兴奋劲儿,无遮无挡地直往季容屿耳朵里钻。 “你快把我加回来,就现在,我看着你加!加了就再也不许删啊!”路新炀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得寸进尺,“还要给我个好听的备注,和别人都不一样的那种!” 看得出,他对自己收到红色感叹号这件事相当耿耿于怀。 季容屿在自己冰冷的手上呵了口白雾,然后开始掏手机:“行,我给你备注路大少爷,够尊贵了不?” 路新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点俗,不如叫大大大大大少爷?” 季容屿斜着眼睛瞄了他一下,目测了一下他的脸皮厚度,然后果断把心里那点内疚都倒出去喂狗了。 他不情不愿地按着金主的品味,打下这么一个自带口吃手抖双buff的备注,心里已经开始默默祈盼四月杀青的到来。 “对了对了,还有微博呢,我的微博你也没关注!你快跟我互关!”路新炀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斤斤计较的样子显得多么小肚鸡肠,多么不符合“大大大大大少爷的形象”。 他手里提着那么多东西,都还能腾出一根活泼有力的小拇指,在季容屿的胸口上不停地戳戳戳。 和他这样前胸挤后背地站着,季容屿切换APP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一拍。 季容屿是个纯天然的gay,在中学时明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后,他始终自觉的和广大男性同胞保持身体距离,从不随便占人家的便宜。 但眼下好像是他被直男占便宜了。 而且,路新炀那热乎乎的一口白气吐出来,还把他的眼镜片给弄糊了。 季容屿尽量委婉地提醒:“你这样和我说话,我这边镜片会起雾的。” “哦?”路新炀往旁边挪了一步,“没事,小问题。” 还没等季容屿为他的善解人意而感到欣慰,他就一百八十度转身,和季容屿脸对着脸,目标明确地朝着季容屿的眼镜片张嘴,又呵了一口气。 双重封锁下,视线深度迷茫。 季容屿:“…………” 偏偏,罪魁祸首还露出了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咦?起雾不是因为冷热相遇吗?我把外面的镜片也变热了,它怎么还是雾的啊?” 季容屿强忍着打他一顿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自己最后的好脾气:“要不你回去再翻翻中学物理书?” “……哦,不好意思,”幸好路新炀没蠢得太厉害,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立即将功补过,飞快把季容屿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拿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镜片。 季容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步,并掏出兜里的眼镜盒:“我不戴了,你直接放进来就成。” “不戴?那么晚了你能看得清路吗?”路新炀犹豫着举起眼镜,看起来很想把那两根眼镜腿儿往季容屿的脸上戳。 季容屿很谨慎的又往后退了一步:“我视力本来就没问题,这只是戴着玩儿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看多了电脑损伤视力呢。”路新炀把那副眼镜放回去,又想起来什么,“诶,刚才问你那个事儿,你还没说呢,你以后再写新的小说,会把我写进去吗?” 当面收到金主的自荐,季容屿摸了摸鼻子,直接把他的名字拖进反派备选名单,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说:“可以啊,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你写进来露露脸。不过到时候,你的粉丝是会说我蹭热度,还是把这当成一个彩蛋,我就不能保证了。” 他的考虑不无道理,但路新炀的脑子里还没有形成关于粉丝的概念,后面半句话直接就被忽略不计了。 “不是吧,我们都那么熟了,你还舍得只让我露露脸吗?那我要是走后门贿赂你,你能不能给我写成男主角啊?”路新炀满脸期待地举起了手里的零食。 季容屿垂眸看着那些三无小辣辣,在心中默默把他的戏份从反派甲流放到了反派癸。 “你不喜欢?那……那我把牛肉还给你,这样总行了吧?”路新炀忍痛掏出了那半斤芳姐牌自制牛肉。 你也知道这叫“还”啊,季容屿心想,真不愧是资本家的亲儿子,一毛钱都不花,就想骗一个码字工给他写同人文。 季容屿先不客气地把牛肉收下了,然后才提醒他:“如果一本小说有明确的原型,那是应该要告知读者的,而且你也要给我一份授权书才行。” 拜托,我是写**的啊亲,我敢歪曲你的性取向,可你自己敢出来认领原型吗? 不认领就告你欺诈哦。 信不信我拿着律师函去敲你爷爷的棺材板。 季容屿脑子里东想西想,但构思故事的本能却不受控制地启动了。 如果真要写一个路新炀这样的角色,应该把他放进什么题材比较好……是天凉王破,还是傻子文学? 总之肯定正经不到哪里去。 要是再给这本同人文起一个名字…… 季容屿看着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以及嘴角冻上了的半片海苔,脑袋里直接蹦出一行花枝乱卷的花体字:《天降金主是傻冒,卑微社畜哪里逃》。 季容屿:“…………” 停,打住。 要是真写出这种东西来,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扫地拖地再抹地了。 路新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授权书当然没问题,读者们也有权利知道,他们喜爱的男主角的英俊帅气都是原汁原味的出自我本人。” 经过这一晚上的折磨,季容屿已经对路新炀的脑回路产生了极大的抗性,可以随时保持住面不改色的淡然祥和。 并且眼都不眨地撒下弥天大谎:“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为你写一本专属于你的小说。” 至于什么时候写出来,那就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路新炀显然没有那种顾头顾尾深思熟虑的本事,直接就被糊弄了过去。 “季容屿,你对我也太好了吧!”他眼中闪烁着深切的感动,语气都快哽咽了,“什么也别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只要我们家有我一口葱花,就一定有你一瓣大蒜!” “……你们家已经找不到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了吗?”季容屿入木三分地体会到,他和路新炀之间时时刻刻都在产生分歧,两个人凑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那思路甚至都不如尿路清晰。 跟路新炀待在一块,比在格子间里加班赶工还累,他现在真的很想很想赶快回酒店,浸泡在舒适的热水中好好休息休息。 “怎么,你又饿啦?那你等我一下。”路新炀看了看他的肚子,季容屿不知道这个又字是打哪儿来的,而路新炀也没给他留出思考的时间。 他弯腰放下那几袋零食,转过身左右看了看,目光锁定了一家面食店,挤开人群跑着去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笼煎饺,又跑着回来送到季容屿手中。 “我本来想和你一路吃小吃回去,但是既然你肚子饿了,那你就先吃点饱的吧。”他乐呵呵地把暖乎乎的包子塞给季容屿,煎饺则是先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保温。 “谢谢。”季容屿确实有点饿了,他接过包子,路新炀又忽然拿出一根透明塑料膜包裹的小鱼棒棒糖。 季容屿显然愣了一下,没有接,路新炀的手已经朝他胸前伸了过去。 他的羽绒服上有一个自从买回来就没用过的左前胸口袋,金属扣紧紧咬合着,但那条小鱼尾巴一摆,轻轻松松就钻了进去。 路新炀笑得眉眼弯弯:“这个也给你,柜台上看见的。” 他重新拎起他的大包小包继续往前面逛,季容屿垂下眼睛,目光扫过口袋里露出的、让他的翻盖口袋翘起一个弯儿的半透明小鱼头,抬脚慢慢跟在他后面,捧着包子一口咬下去。 目光落在路新炀微微鼓起的衣服口袋上,想着他的衣服可能会被浸出的油渍弄脏,忽然觉得手里的包子更松软了几分。 这家店的用料很扎实,面团也和得不错,第一口咬下去,麦香让人很有食欲,第二口咬下去,宣软蓬松有嚼头,第三口…… 季容屿只感动了大概几秒钟吧,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低头一看,靠。 半个成人巴掌大的包子,里头只包着硬币那么一丁点儿馅料,别的地方全是他刚刚夸过的“好面团”。 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点。 季容屿捏着手里的面团子,捏了又捏,隐约感觉自己的头好像有点痛。 他很想追上去问问路新炀,问他买回来的究竟是包子,还是店家特别推出的纪念款馒头盲盒。 这人怎么就能做到让自己在认识他之后的每一时每一刻,都过得那么不顺心呢? 他有这份刑克众生的好本事,又为什么要屈尊来演一本普普通通的**小说呢? 季容屿缓缓摇头。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但即便他是一介参悟不透天意的区区凡人,他也用这颗凡人的脑袋瓜子,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远-离-路-新-炀。 什么一辈子不互删的好朋友,什么共享葱蒜的亲兄弟,这特么全都是恶魔顶着一张帅哥脸布下的可怕陷阱。 他们只要维持着纯洁的金主与打工人的关系就够了。 顶多在拍摄期间当个虚假的表面朋友。 不,表面可能都不够安全,还得再远一点。 那就汗毛朋友吧。 季容屿轻轻地,把一个路新炀放在了自己的汗毛上。 第13章 其实他特别喜欢我! 指针一步一步挪到了九点,留守酒店的汤助理已经给路新炀打了十几个电话,但一个也没接通。 正当他坐立不安,差点就要出门找人时,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撞门声。没带房卡的路新炀回来了。 汤林赶紧放下手机去开门,一张口就是满满的怨夫味儿:“你可还知道回来啊,这大晚上的我差点以为你去钻妖精被窝了!” 刚把门打开就被塞过来一大包东西,路新炀的两只手都提得满满当当,难怪没空敲门。 “什么什么妖精的,我和季容屿去逛夜市,你不是知道的吗?”路新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喜滋滋地把自己的战利品都抱上了桌。 “我这不是没想到嘛,我以为容老师没……”汤林把一句没那耐心陪你耗给咽了回去,“没兴趣逛太久呢,原来你们俩玩得那么开心吗?” 他轻手轻脚地将怀里那包东西也放在桌上,好奇地打开瞧了一眼,然后就冒出了一脑门枝繁叶茂的问号。 不是,让路大少爷乐成这样的战利品,难道就是这些初中生都吃腻了的五毛小零食?路新炀原来是个这么没见识的吗? 汤林很疑惑:“等等,你确定你没拿错?这都是容老师带你去买的?” “是啊,季容屿超够意思的,”路新炀迫不及待地拆了一包小辣辣,往上一抛再用嘴接住,含糊不清地说,“他带我去看他的朋友,还请我吃了好多好吃的!” “他没生你气?那他今早上怎么不搭理你?”汤林又问。 “他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路新炀把辣条咽下去,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声音,“我们都误会了,其实他特别喜欢我!” “哦……行吧。”汤林把那几袋零食塞进柜子里,想起容鱼老师看他的那种眼神,小小声道,“你说是就是了。” 在外面浪了一晚上,路新炀的脸都冻红了,被屋里的暖气一吹,又变得干热起来,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他拿起睡衣去卫生间,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再四脚朝天地滚上床。 “这些都是明天的?……行,我问问老师,看他现在有没有空给我上课。”跟汤林核对过明天的拍摄内容后,路新炀跟表演老师连了视频,把他的戏份反复练了两个多小时,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睡了。 眼睛刚闭上,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季容屿不但以他为原型写了小说,还把他写成一个超级大帅哥,手持宝剑披荆斩棘上天入地,杀恶龙抢公主都不在话下。 美得路新炀在醒来后还乐滋滋地回味了好一会儿。 明明大早上五点就被叫起来做造型,他还精神抖擞得像是灌了一壶千年老参汤。 唯独有点奇怪的是,他越想越觉得梦里的公主很眼熟,像是戴了长假发的季容屿,而且那身穿着打扮和脸侧尖尖的耳朵,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符合公主的设定,反倒更像是个妖精。 路新炀纳闷得直挠头,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晚上汤林开玩笑说他去钻妖精被窝了,才让他梦到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意外在梦里妖精了自己的好朋友,路新炀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趁着化妆师还在给他上底妆的功夫,他打开了自己的微博。 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微博号就是不一样哈,昨晚刚清空的小红点,现在又多得数不清了,但路新炀一个也没看,他从关注列表中找到季容屿的微博,轻轻点了进去。 【@容鱼:荤素搭配,干活不累。】 配图是一大盘鲜切水果和一锅奶白的鱼汤。 再往下翻,【@容鱼: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配图是在渔网里挣扎的鱼,和吃完后安葬在河边的鱼骨头。 路新炀噗嗤一声笑起来,化妆师差点把粉底液涂到他鼻孔里去了。 “别乱动啊哥,人老师在给你化妆呢,”汤林提着热乎乎的早点过来,往他手机上瞄了一眼,提醒道,“你登的是大号还是小号?大号的微博不能随便用了,想看点什么东西还是去切小号吧。” “哦对,我现在是明星,要有偶像包袱了。”路新炀从善如流地退出大号,改登了自己以前一直用的那个日常号,然后一条条评论起了季容屿的微博。 【你很喜欢鱼?我们家也有一条,我拿给你拍照吧。】 【它的骨头也要整整齐齐摆出来一起拍哦。】 汤林在旁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往下看了,太可怕了,鱼听了都想上吊。 路新炀有的没的说了一溜够,又跑到热评下面跟风,一边催季容屿开新文,一边问《陷色》的实体书什么时候发售。 此时,被催更的季容屿也正躺在床上刷微博。 新文一直没确定下来,他也就一直没敢看微博,收到的消息已经堆积出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可随着新年的逐步逼近,flag越来越晃荡,他已经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季容屿两眼放空地盯着自己的微博草稿箱,看着早已准备好的新书封面和文案,手指在发送键上若即若离地飘了半天,还是没能点下去。 小说的故事内核与作者写作时的状态是息息相关的,毕竟这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字的从无到有,全是在作者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的基础上,一点点建构起来的。 季容屿第一次尝试动笔,就是因为工作太无聊了没意思,而他又找不到各方面都符合自己口味的小说,这才决定自己来写。 所以,他的第一本书就写了一个无聊的主角被卷入冒险的故事,而到了第二本,他完全感受到了写作的乐趣,就写下了有趣的主角和他同样有趣的朋友们的故事。 写第三本《陷色》时,他更是无比享受其中,直接写得放飞自我了。 那么第四本小说的故事核心,或者说他本人现在最渴望抒发的情绪,又是什么呢? 季容屿已经纠结快两个月了,他总觉得,自己离目标只差最后那一口气,但这一口气就是迟迟喘不上来。 他没精打采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拉开窗帘看着外边依然黑沉的天色,心事重重地伸了个懒腰。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他听到了自己给爷爷设置的专属铃声。 季容屿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才六点半:“喂,爷爷,什么事啊大早上就找我?” “没什么事啊,我就想来关心一下你,”话筒那边偶尔传来碗勺碰撞的声音,大概是在做早饭,“我就问问你,那个……上班当编辑的感觉怎么样啊?” “我不是编辑,是编剧,感觉还行,至少工作时间挺自由的,”季容屿边说边换下拖鞋,蹬上一双保暖的短靴,“你在弄什么东西吃?别做那些不好消化的。” “我知道,我不就还吃那老三样呗,青菜面条加点骨头汤,”季光惠说,“昨天小乐陪我去菜市,买了好多东西也是她帮我提回来的,别看她长得显小,那胳膊还挺有劲儿。” 季容屿点点头:“是,邻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反正啊,我这边不用你操心,你自己呢也记得按时吃饭,晚上别睡太晚,”季光惠说完,又状似不经意地道,“哎我说,那些人拍电视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旁边看着啊?” “是啊,我是跟组编剧,导演随时有可能叫我去改本子。” 季光惠在试探的边缘举起老花镜:“我看那些拍电视的,做明星这行儿的,那一个个都长得顶漂亮,你们电视剧里有没有漂亮的啊?” “没有。”季容屿想也不想地说,他已经猜到自己爷爷的葫芦里装什么药了。 “真没有?那……那不漂亮的也行啊,你那些个女同事,里面有没有脾气好的,你看着喜欢的?”季光惠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要是遇到了好姑娘,就应该赶紧的去追啊,你没看网上好多人都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寡王。” “老实说我也不想寡的,可是真没碰到喜欢的人啊。”季容屿叹了口气,他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只不过和他爷爷说不在一个性别上。 季光惠掐指一算,孙子都光棍二十六年了,他迫切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抱上曾孙,就忍不住着急了点:“暂时没有喜欢的,那随便找一个,慢慢处着慢慢喜欢上,这样行不行?” 季容屿又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啊,你是要牺牲我的幸福了是吗?” 季光惠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自己碰的南墙,也只能自己龇牙咧嘴地消化了它。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合适,我看你孤独终老了还怎么幸福得起来!” 老人家气得跺脚,连着两三下,然后才抱着最后一丝不死心的期望,说:“你……你就给我个准话,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对象回来?” 季容屿坐在桌前打开电脑,语气波澜不惊:“这个随缘吧。” “那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改天。” 季光惠彻底无话可说,对孙子的满腔关爱之情全被冻成冰渣,啪一声挂了电话。 季容屿揉了揉眼睛,点开一个空荡得可怜的文档,断断续续的刚写出来几百个字,七点钟的闹铃就响了。 他的手搭在键盘上,听着手机闹铃从头到尾地放完了一首歌,才慢慢合上电脑,连着纸和笔一块儿收进电脑包里,再把昨晚剩下的酱牛肉也拿上,打车去了拍摄现场。 “什么时候结婚?” “改天。” ——《教你应付家长的一百句糊弄学》,季容屿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其实他特别喜欢我! 第14章 甲方骗稿 路新炀手里捧着汤林给他打包回来的早餐,挑三拣四地皱着眉:“这牛肉煮老了,味道不行,里面怎么还有土豆啊,我最不爱吃这个。” 汤林和他吃的一样,觉得嘴里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厨师还是原来那个啊,你前几天不都吃得挺开心的吗?” 路新炀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挑起一片牛肉:“那是以前的我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好吃的酱牛肉和章鱼小丸子……” 他勉强塞了几口东西下去填肚子,越吃越惦记昨晚季容屿带他去买的牛肉,脑子里念念不忘地想着,等今天拍完戏后再拖着季容屿一块儿去买两斤。 吃完一抹嘴,坐等化妆师继续给他画剩下半张脸的特效妆。因为剧情涉及玄幻元素,特效妆是躲不开的,虽然丑了点,但路新炀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化妆师一放下笔刷,他就裹着羽绒服外套出去,根本不往镜子里多看一眼。 上川市的冬天很冷,是一顿要吃三个法穿杖的级别,但偏偏今天要拍秋装戏,不仅衣服穿得少,待会还要吃冰块防吐雾,总之就是对演员很不友好。 导演助理过来沟通的时候都不敢大声说话,就怕路新炀受不住这份冷,抗议或者大吵大闹。 而路少爷看起来的确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能不能不吃冰块,”路新炀问,“换成冰淇淋行吗?” 助理:“……当然可以。” 路新炀乐呵一笑:“那就没问题了!” “问题很大啊哥,”汤林试图阻止他作死,“这么冷的天,你要是吃坏肚子怎么办?而且常姐昨天才说要你控制饮食来着,冰淇淋多容易长胖啊!”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一个冰淇淋算什么,我去游泳池里多泡几圈就没了。” 路少爷完全不听劝告,他不仅自己吃,还积极鼓动其他人参与犯罪:“文卓老师呢?还有其他群演要不要吃?你直接帮我给全组都订一份吧。” 汤林恨不得把他扔进冰柜里冻上:“我们正经人都不爱大冷天吃雪糕的。” “那你买热糕呗,”路新炀大手一挥,“我充分尊重你的个人爱好。” 汤林:“……” 汤林:“那我仅代表我个人谢谢你。” 路新炀抄起手机给他转了一笔“热糕费”,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季容屿赶到剧组的时候,文卓和女主角虞晗正在拍对手戏,他怀里揣着几贴暖宝宝,一边吃着汤林买回来的甜热糕,一边翘着二郎腿坐在小凳子上围观。 文卓饰演白清衡,虞晗演的就是他妹妹,但在剧中,她的角色并不是真实的存在,而是被画卷制造出来的,所以高导特别强调,有她的戏份时要用上特别的灯光和拍摄手法,营造出一种虚幻感。 几个镜头拍完,还要调整景深和机位再拍一次。 工作人员扛着道具哗啦啦拥上去,原本冷寂的清晨也被他们的脚步声踩得热闹了起来。 季容屿咽下最后一口甜糕,觉得肚子还是有点饿,于是他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塑料手套,珍而重之地拿出了那半盒香喷喷的牛肉。 做好造型的路新炀正好出来候场,走着走着突然狗鼻子一抽,猛地扭头看向季容屿所在的方向,毫不夸张地说,他的眼睛里真的冒出了比妆造更特效的绿光。 等季容屿听到他的欢呼和飞奔过来的脚步声时,再想把牛肉藏起来,已经是完全的不可能了。 路新炀才不知道什么叫克制,两只涂了中毒色指甲油的手直直伸过来,季容屿这时也恰好看到他脸上同样中毒的妆容,吓得倒吸一口气,不幸错过了最后一个拦截的时机。 “季容屿你是天使吧,你一定是听到我的呼唤了对吗……”路新炀抱着季容屿的腿,蹲在他身边蹭啊蹭的,“芳姐做的酱牛肉真的太好吃了,我今天早上吃别的牛肉都觉得干巴巴!” 路新炀的肢体动作很凶猛,但真要捏着牛肉入口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没碰花唇妆,而且也只吃了很小的一块。 他自己都没眼看的特效妆,季容屿倒是帮他看了个足足够,偏偏他还细嚼慢咽地品味着美食,翘起沾油的两根手指,攀着季容屿的动作更用力了几分,“等今天拍完戏,咱们再去买几盒吧。” “几盒?”季容屿怕他弄脏自己的羽绒服,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手,“你还想要几盒?” 路新炀没听出这是反问句,好吃的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想着芳姐视物不便的样子,还是给自己的馋心打了个对折:“四盒行吗?两盒送给我爸妈,两盒咱俩分了。” 季容屿想也不想地摇头:“那不行,芳姐做牛肉的工序很繁琐,为了保证味道,她一天也做不了多少。你家不是开了挺多酒店吗,国内国外那么多大厨,让他们给你做牛肉吃呗。” “可他们做的就是不好吃啊。”路新炀哀怨地耸拉着眉眼,在特效妆的加持下显得分外凄凉。 季容屿不知道那些被路少爷嫌弃的大厨是什么心情,但他知道芳姐很累,牛也遭殃。 他用十分冷酷的语气说道:“没得卖就是没得卖,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早知道昨天多买点了……”路新炀嘟囔了一句,然后抬起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季容屿,“那剩下这点……你看……嘿嘿,你能不能留给我啊?” “……”季容屿心累地摘下手套,缓缓将塑料打包盒的盒盖重新扣好,也算是全了他和酱牛肉之间,些许短暂的这份缘,“你拿去吧。” 好不容易拿到的同人文定金酱牛肉,现在又被路新炀吃回去了,好嘛,这波纯粹是甲方骗稿现场。 幸好乙方也是大坏人,压根没打算跟甲方交差。 路新炀喜滋滋地抱着牛肉拍戏去了,季容屿把他发过来的好人卡和塑料手套一块扔进垃圾桶,收拾好心情,拎起自己的电脑包,搬着小板凳又挪到了摄影机旁。 路新炀和文卓都脱了羽绒外套,穿着单衣在零下的温度里吃冰淇淋,刚咽下去就马上开拍,等嘴里又开始冒白雾时就停下,再吃一口,再拍,那场面看着都很冻人。 文卓扛冻的能力比路新炀差点,拍了两个多小时,有点吃不消了,路新炀看他总是揉胃,就跟导演提出要休息。 高健看了看进度,答应了,早有准备的汤林立刻抱着羽绒服姜茶暖水袋跑上去,让两位男主赶紧暖一暖。 季容屿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一边跺脚一边给自己换上新的暖宝贴,忍不住转过头去多看了文卓几眼。 将心比心,如果他是文卓的话,应该会很羡慕路新炀吧。 别人是挤破头的去抢资源,而他家能制造资源,还是厂家直出,不仅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合作商也要以他的意见为先,简直不要太爽。 季容屿感叹一声,有钱真好啊,有钱……嗯? 他忽然眼前一亮。 钱啊!钱是多好的东西啊!还有比暴富更快乐的事情吗?他单方面宣布,没有! 既然如此,他还纠结什么呢?第四本书干脆就快快乐乐地写一个暴富的故事好了! 在金钱的鼓动下,他的目光很亮,而且是越来越亮,之前还枯竭到榨不出一滴灵感的思路,现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如瀑布般奔流。 季容屿飞快地坐下来掏出电脑,手指在键盘上一阵噼啪狂敲。 数不清的故事和画面都挤着往他眼前凑,逼着他一刻也不敢停,以最快的速度记下了几千字的剧情大纲,然后再一步步梳理和展开。 等他回过神来时,原本干枯又死板的黑白文档,已经变成了一枚有血有肉的种子,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陪着它长大。 “第二十八镜第三次,Action!” 场务打板的动静让季容屿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路新炀和文卓已经休息够了,剧组又继续运转了起来。 但这会儿的拍摄却不如刚才那么顺利了。 原因出在路新炀的台词上。 季容屿是个纯纯的外行人,听不出什么表现力的高明,他觉得一句话里挑不出明显的毛病就算好了,但架不住旁边有一个堪称台词模范的文卓。 跟文卓一比,路新炀的停顿、重音、发声方式和细节处理通通都有问题,演到情绪激动处,他大声嘶吼的样子仿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呈现在镜头里的效果非常堪忧。 “卡!你这里完全不对嘛!”高健不可能让这种质量的镜头过关,干脆直接停下来,一句一句掰碎了让他仔细琢磨。 “我说了不许去!……我说了!不!许!去!……我……咳咳!”路新炀反复念着台词,不断地尝试,可总也找不到高健所描述的那种感觉。 更糟糕的是,他还把昨晚上台词老师帮他抠的细节给忘了。 他喝了口水润润喉,又懊恼地拍了拍肚子。 虽然他有在认真学,但毕竟练习的时间短,基本功不扎实。文卓看他反反复复不得要领,就过来手把手教他,还说了很多自己琢磨出来的表演技巧。 季容屿在旁边跟着蹭课,才知道这一个字一个音的轻重声里都有那么多门道,听得啧啧称奇。 “你干嘛不进去休息啊,里面有花钱开的暖气,这里……这里只有不要钱冷风,和一个制造噪音的我。”路新炀朝季容屿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地说。 要说路大少爷身上,唯一值得季容屿青睐的就是那张脸,偏偏还被化妆师妙手涂毒,整得完全没法看了。 可季容屿斜眼瞧着他这副丑了吧唧的表情,嘴边的笑意就没往下放过:“啊,我说今天的西北风怎么闻着那么香呢,原来不但是免费的,还附赠专场伴奏啊。” “这些可都是你写的台词,被我念得那么糟糕,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路新炀一撇嘴转过身去,把他当成坐镇一旁的监管老师,腰背挺得更直了,“文老师咱们继续练,你多教教我,我不能给季老师丢人。” 季容屿双手环胸,心想你又不是我的人,爱怎么丢怎么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文卓笑了笑,道:“好,其实你声音条件挺不错的,平时多练练就好了。” 得到鼓励,路新炀袖子一撸,两手叉腰继续练。 在文卓的帮助下,这场戏总算是能过了,高健在监视器里看得满意,也舒缓了表情,宣布放饭休息。 下午的戏不需要再画特效妆,路新炀先去把脸洗干净,然后再把存放在保温箱里的酱牛肉拿出来,倒进饭里吃得飞快。 汤林推过去一碗鸡汤,道:“别着急啊,吃慢点,导演说下午的戏两点才开始呢。” 路新炀嘴里塞满了东西,摇了摇头没说话,拨筷子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他以战斗般的速度解决了午饭,咕咚几大口喝完了汤,然后拿起一瓶水,抹了嘴巴就跑出去了。 “哎?你要去哪里……别乱跑啊!”汤林碗里的饭菜还剩下大半,他在吃饱和扛饿之间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强忍着好奇继续埋头吃。 这回他倒是冤枉了路新炀,人家没想乱跑,而是想找个僻静又开阔的地方继续练台词。 可巧的是,季容屿也想找个僻静又通风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他的大纲。 剧组人多,道具器械也多,占地面积惊人,符合条件的地方就剩那么一两个,两人自然而然就撞车了。 季容屿手里捏着笔记本,被迫承受某人抑扬顿挫无限循环的台词洗脑,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很麻木。 第15章 空气含智量低到危险阈值 “你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到这里就结束……” “你觉得他们是假的,那你自己……咳咳,”路新炀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继续,“你自己是真的吗……” “不会放过你……” 路新炀吃饱了,把嗓音撑得特别响亮有劲儿,一墙之隔的季容屿想不听都不行。 要不你先放过我吧……季容屿心想。 他是不想灰溜溜地回去的,剧组那边人太多,只会更加吵闹。 但要让他出去制止路新炀,那也不合适,毕竟这位是金主爸爸,整个剧组都是花他家的钱拉起来的,人家占个地方勤学苦练怎么了? 季容屿进退两难,只好团了两张纸巾塞住耳孔,隐忍又憋屈地坐在自己的折叠小板凳上,两指捏着针管水性笔,把一张无辜的草稿纸戳成了黑白蕾丝。 从那密密麻麻的透光小洞里,隐约还能窥见写在下一张纸上的滔滔不绝的脏话。 在那支笔彻底断墨之前,他终于盼到路新炀停下了。 季容屿飞快地探出头一看,发现路新炀正以一个很不体面的姿势靠在墙上,满脸困惑地揉肚子。 他又张嘴发声,但这会儿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啊……啊……啊……” “你啊啊啊的到底想干嘛,练累了就回去休息啊。”这一连串的啊比刚才还要折磨人,季容屿彻底看不下去了,支起两条差点没坐僵的长腿无奈地走了出来。 “诶!”路新炀一看见他就笑,笑完了脑子才转起来,“你怎么也在这啊?”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偏偏就在这……”季容屿嫌弃地瞥他一眼,然后揉了揉太阳穴转移了话题,“都一点多了,你现在回去还能休息半小时,别把嗓子练劈了,那样更影响发挥。” 路新炀双手捂肚子,眨巴着眼睛仰头看他:“我的嗓子很好,可是肚子不听话。” “嗯?”季容屿把目光移到他肚子上。 他慢慢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又说了一遍台词,然后抿着嘴唇道:“听出来了吧?我总是说不出文卓老师的那种感觉来,他肚子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我肚子里好像就是虚的。” 路新炀郁闷地踢了踢墙根:“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每天都在锻炼,我还有八块腹肌啊。” 他把这话一说,季容屿就知道他搞错地方了。 这人明明长着一张女娲级精雕的脸,怎么偏偏就塞了个垃圾桶精选的脑子呢。 “人家文老师教你的明明是丹田发音胸腔共鸣,你偏要练胯部发音盆腔共鸣,能练好才是见鬼了,”季容屿都看不下去了,他一手扳直路新炀垮塌下去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捂着胃的手爪子挪到小腹那里去,“再来一遍试试。” 路新炀又练了遍词儿,感觉没什么变化,“还是不行,”他反手伸过来,往季容屿的衣服下摆钻,“你会丹田发声吗,你发一个给我摸摸。” “让你练声没让你耍流氓。”季容屿冷着脸拍开了他的爪子。 路新炀只好低下头继续摸他自己的:“丹田到底在哪呢……它太没礼貌了,我找它半天了它都不答我一句的。” 季容屿:“……” 文卓教路新炀发音的时候季容屿是在旁边听着的,他记得文卓没有特意指出丹田的问题,那或许就说明路新炀的发声方式其实是对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白撞了一堵不存在的墙。 季容屿不想再说什么了,他感觉这附近的空气含智量已经低到了危险阈值:“丹田礼不礼貌的……这个问题你还是拿去跟文老师讨论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他抱着自己电脑和笔记脚底抹油,留给路新炀最后的体面是几句走程序的安慰:“别着急,别放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练好的。” “嗯,那你先去忙吧,待会见,”路新炀大咧咧的一摆手,“也别太担心我,这点挫折不算什么,我没问题的,我路新炀从脱下尿布开始就是一条好汉!” “……”季容屿抱紧自己的小本子跑得更快了,鞋底抹的是航空燃油。 也不知道文卓那边又经历了怎样一番艰难险阻,总之,下午开工的时候,重新站在摄像机前的路新炀,已经抛弃了对丹田礼不礼貌的怀疑,又变回一副春光满面的自信模样。 不得不说,周小青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准,他这份与生俱来的自信很能给他的镜头表现力加分,虽然表演技巧不足,但胜在大方自然,恰好演出了符千钰身上最抓人的特质,简直就像是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拍即合。 路新炀顺利进入角色,再拍后面几天的日常戏都是手到擒来,而到了拍武打戏的时候,他更是如鱼得水,不管是吊威亚空翻还是拳拳带风的肉搏,都亲力亲为自己上。 凭着他坚持锻炼出来的优良身体素质和同样优良的身材,让武术指导见猎心喜喜上眉梢,把本来设计好的武打动作推翻了大半,重新为他量身定做了更花俏复杂的打法。 能让成片质量更高,导演哪有不答应的,直接给路新炀半天时间去专门练习武打动作,他带着文卓和虞晗继续去拍下一场。 而季编剧看着突然划分好的AB两组,琢磨这会儿应该用不上他,就找了间没人的休息室坐着,争分夺秒地码字。 多得了半天的排演时间,武术指导兴奋到搓手手:“好啊好啊,都多久没让我碰到这么俊的身条了,你看,你看到没有?有道灵光从他的天灵盖喷出来啊!小伙子,你只要照我说的练,我保证让你的打戏常驻B站剪辑!” 他的助手也站在一旁,激情鼓动道:“要是没人慧眼识你这个珠,我和我师父就亲自去找高导要你的打戏原片,我们给你剪!我们给你刷热度!” “对!小伙子,我这里有一套万中无一的武功秘籍,现在就要教给你了!”武指老师声若洪钟红霞满面,对助手道,“去!把我珍藏的那套家伙什抬出来,就在三楼靠南最里边儿那个休息室,红的那个,小心别摔了!” “那东西挺沉吗?”路新炀年纪轻轻的,说上头就上头,立马自告奋勇地跑了,“那我去拿!我认路!我马上就回来!” 他蹭蹭蹭往目的地跑,脚步声快得没有一丝停顿,恨不得自己已经原地变成了大侠,飞檐走壁破窗而入。 可手刚摸上门柄,季容屿就从隔壁的屋子里快步走出来,开口拦住了他:“别进去,你是要休息?别的房间也都开暖气了,你换一间吧,这屋不适合你。” 路新炀纳闷地看着他:“怎么不适合了?” “满屋都是女孩子在里面穿着吊带短裙敷面膜呢,”季容屿说,“你进去算什么?” 她们是等着和虞晗一起拍戏的群演,为了上镜的状态能更好,这会儿正拿着虞晗送的面膜凑在一起紧急护肤。 其实她们的装扮很正常,夏天看到还好,只是冬天大家都穿得严实,难得一见那么多露胳膊腿儿的,吸引力直线飙升,谁进去都很难忍住不多看两眼。 再说,人家私下里贴着面膜放松闲聊的小空间,突然被陌生男人闯进去,那人家多不自在啊。 “那确实……不合适啊,但我要拿东西,”路新炀果然迟疑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转头召唤他的助理,“小汤,小汤看到我的包没有!我要那个包!” “我在、包在这呢,你跑太快了……怎么了?”汤林喘气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路新炀立刻凑上去。 片刻之后,他从包里翻出一块面膜贴上,目光坦然地推门进去了。 季容屿:“……………………” 路新炀进去就进去吧,他还不记着随手关门,季容屿就听着里面热闹的嬉笑声一秒钟变得寂静如死,他也赶紧捂着眼睛跟进去,一只手竖起来尽量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举着本子把路新炀的脸也挡掉。 路新炀倒是乖觉,贴着墙走也不乱看,在地上找了一会儿后弯腰抱起一个笨重大箱子,慢慢起身,又背对着女孩们螃蟹挪步一样挪了出去。 屋内依旧寂静如死。 季容屿跟在他后面把门一关,平复了一下差点梗住的心,才快走两步上去搭了把手。 重量落入手心,季容屿诧异了:“这什么……什么东西,这么沉。” 大箱子看着沉,抬起来更沉,而且体表不知道遭了些什么磨难,很多地方都脏黑黑的,他的左手还摸到了一点奇怪的油。 “这是武术指导珍藏的武林秘籍,他说他要教我呢!”路新炀丝毫不觉得累,下楼梯时他抱着箱子在前面倒着走,让季容屿不吃力地跟在后面。 季容屿全当他在胡扯,一路皱眉忍耐着手上不舒服的触感,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等到把箱子抬到空旷的外边儿,武术指导和助手拿出里面特别定制的武器进行擦拭保养,季容屿才觉得这有模有样的玩意儿还算没白费他功夫。 但他也没好奇到能忍受满手的脏黑,转身就找卫生间去了。 “洗手吗?等等我,我也去!”路新炀把面膜扔进垃圾桶,像脚底装了弹簧似地跟上来,拧开水龙头了才问,“你带纸了吗?这里的厕所没有擦手纸。” “带了,在口袋里。”没等季容屿拿出纸巾,口袋里的手机就先振了一下, 他的右手洗干净了,但光用冷水很难冲掉左手的油腻,季容屿不得不拿右手接起电话,剩一只手慢慢搓洗:“什么事?……亏你们想得出来,行,待会我把地址发过去。” 冷水把皮肤冻得通红,他还在用大拇指一点点去蹭其他手指上的污渍。 不知从话筒里听到什么,他笑道:“一万张还不够我签断手的?劝你们适可而止啊,耽误我开新文的话……” 衣袖忽然被人推到手臂上,悬在冰冷水流里的手突然被两只满是泡沫的手包裹住了。 路新炀打了两泵洗手液,凑过来认认真真地帮他清洗,手心手背,掌根指尖,都仔细揉搓了一遍。 “怎么不说话了?”两人凑得太近,路新炀听到从他话筒里传出来的询问声,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接着想起来季容屿的电话不关他的事,又低下头继续洗。 “……没什么,我是说下个月要开新文了,忙着存稿,一万张签名不能再多了,剩下那些等预售结束再签。”季容屿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把手机贴得更近些,让冰凉的屏幕压下了耳尖莫名的燥热。 路新炀把泡沫冲洗掉,两手捧着季容屿干净泛红的手转了转,跟检验成果似的,看得满意了才把他的袖子拉回来,再非常自觉地从他口袋里掏出了纸巾。 “小路,小路!这边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快过来啊!” 武指老师在外边喊人,路新炀大声回了句马上,他飞快把季容屿手上的水擦干,又恶作剧地把自己**的手背往季容屿脸上一抹:“我走啦!” 他跑得一溜烟飞快,季容屿说完电话,自己抽了张纸巾去擦脸,又在微微洇湿的袖口上抓了一把。 将没用完的纸巾收回口袋,指关节不期然碰到了一根细长的小棍子,季容屿把它拿出来,才想起自己身上这件羽绒服就是那天和路新炀逛夜市时穿的,某人送的小鱼棒棒糖还落在口袋里。 他把棒棒糖举起来,对着冬日里难得的好阳光转了一会儿,看着半透明的糖块折射出更漂亮的颜色,顺手拆开包装把它放进了嘴里。 季容屿:里面都是女的,你一男的你别进去 路新炀:里面都是敷面膜的,我敷上面膜就能进去 每天一个路新炀笑话 ps:万中无一的武功秘籍和灵光喷出来是致敬功夫的,功夫yyds!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空气含智量低到危险阈值 第16章 天杀的缘分 今天的路新炀也是满脸的明媚春光。 在片场熟悉了大半个月,跟几乎所有人都混熟了之后,他就从一个每天被导演安排的新人演员,进化成了大包大揽啥都想干的剧组一霸。 “东西我来扛,走位我来卡,威亚我来吊……”最后,他把一脸茫然的替身演员按回板凳上,图穷匕见,“衣服我来脱!” “好!”虞晗第一个跳起来鼓掌,不顾经纪人的阻拦掏出一台微单,激动得镜头直晃,“老实说,跟你没有对手戏是我进组至今最大的遗憾。” 高健让他上去试了试,发现安排给替身的那些动作他自己就能做好,也很高兴:“行,那这几个镜头都让你自己来拍!” 大冷的天,路新炀如愿以偿地脱了个半|裸,被一群身穿绿色特效服的工作人员围在中间,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着自己的好身材。 一场戏拍完,他被导演女主武指灯光摄像轮着赞了一个遍,连文卓都表扬他台词进步大,把路新炀乐得通货膨胀,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飘到季容屿面前,非找他要一个夸奖。 汤林抱着他的羽绒服追上来,气急败坏道:“你把衣服穿上再说话行不行啊!” 季容屿也在旁边威胁他:“要是冻坏了你就惨了,我看高导已经提前叫人准备了好几箱药,说不定最后全都要拌到你饭碗里。” “啊?”感冒确实是很难受的,但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展示自己身材的机会……路新炀犹犹豫豫地问,“什么药啊,心服还是口服?先说好啊我这个人从来不吃苦的。” 季容屿:“……” “不想吃苦你就穿衣服!你穿上啊!!”汤林使劲儿踮着脚往他身上披衣服,整个人都有点崩溃了。这位老板总能带着自己周围的人反复领略到突破人性理智极限后的风光……或者风暴。 两人联手夹击才把路新炀装回羽绒服里,路新炀都不知道季容屿现在多烦他了,还在那比比划划小嘴叭叭:“哎哎你刚才看见没有?我在天上咻一下就翻了个身,唰一下又飞起来,再嗖一下打掉了他们的武器,哇塞!我超帅!” “嗯嗯嗯嗯,都看到了。”季容屿十分敷衍的,没有灵魂的把手拿出来拍了两下,再迅速揣回温暖的口袋里。 “那你看没看监视器?看没看到那些追着我拍的特写镜头?”路新炀的手指捏着羽绒服拉链,跃跃欲试地抖了抖,好像随时准备把它慷慨地敞开,再让季容屿近距离观赏他身上美好的肌肉。 季容屿赶紧抓住他的手,无比慎重地将其塞进他自己的衣兜里,一脸诚恳地望着他说:“不用这样特别关照我,我真的都看到了,还看了很多遍,非常好看!你现在可以光荣休息了,赶紧喝点热汤暖暖吧!” 作为一个天生地养的gay,他确实觉得有肌肉的男人很帅。 但是寒冬腊月里一言不合秀肌肉是什么行为?是傻缺行为! 他只是喜欢看男的,又不是喜欢看傻缺男的。 路新炀终于被夸得满意了,高高兴兴地回去休息,汤林跟在他身后,还不忘朝季容屿递去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季容屿无奈地揉了揉天灵盖,低下头继续敲打他的小键盘。 他本以为弄走了路新炀之后,自己至少能有半个多小时安静写作的时间,但也就过了不到五分钟吧,路新炀就带着BGM重新回来了 是真的带了个音响在旁边,外放的那种BGM,听起来很耳熟,大概是什么剪辑常用踩点神曲。 然后季容屿就看到那位中二未泯的武术指导和精力过剩的男主角,一人拿着一个道具组定制的激光剑,从左打到右,从西舞到东……最后逐渐离他越来越近。 怎么就总也躲不开这天杀的缘分呢……季容屿从口袋里拿了根新买的棒棒糖,撕掉包装咬在嘴里,一边敲打键盘,一边时不时往路新炀那看两眼,跟小时候开着电视写作业一样。 理所当然的,写作业的枯燥被电视里的热闹狠狠打败,季容屿又默默掏出手机,对着他俩拍了起来。 而汤林正一脸萧索地蹲在音响旁,顶着寒风的造作回复常雪发来的信息。 可怕的大经纪人:我听说今天的戏没用替身,是他自己上去拍的? 汤林:嗯呢是的(狗狗点头.gif 可怕的大经纪人:我马上过来,你帮他拍点花絮视频,就用手机拍,画面不要太清晰不要设计运镜,但要拍得有感觉。 汤林:嗯好的呢,我现在就去(狗狗小跑.gif 可怕的大经纪人:谈工作的时候别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汤林:嗯嗯!(狗狗点头.gif 汤林: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他愁眉苦脸地删掉了自己的可爱表情包,把常雪的备注也删掉,然后将经纪人要来探班的消息告诉路新炀,让他配合着拍视频。 “常姐来探班?”路新炀眼前一亮,“只有她一个人吗?有没有喜欢我的小粉丝,排着队给我送表白信的那种?” 汤林想也不想地说:“肯定没有!” 以常雪那公私分明的冷酷作风,就算真要有粉丝探班,那肯定也是她一手组织,说不定还是她花钱雇来的呢!路大少爷这点天真的浪漫幻想,还是及时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 路新炀并不服输,他觉得自己正行走在成为大明星的辉煌道路上,该有的排面也应该落实到位才对:“那我的粉丝们有专属称呼了没?其他明星的粉丝都有专属称呼,别人一听粉丝们喊口号,就能知道这个明星很火!” 他喜滋滋地掏出手机,给汤林看他新下载的某粉色APP:“我都在B站看到我的剪辑了,播放量有一百多万呢,我觉得我也挺火的呀,要不我的粉丝们干脆就叫火丝吧!” 汤林瞄了一眼那条高达百万播放的《年度直播车祸盘点》视频,心说我这个班上得真是太累了:“这种事有常雪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去负责,轮不到你操心的哈。” “她们是因为喜欢我才肯当我粉丝的,我当然得操心啊!”路新炀不满他的敷衍,一个劲儿追问道,“你快说呀,我的粉丝叫什么名字好?” “还没定呢,常姐她们选了几个,但是都差点意思,一直就拿不定主意,再说……”汤林实在受不了他那得瑟劲儿,干脆一咬牙一跺脚,不留情面道,“你的粉丝基础根本就不够,现在大张旗鼓弄这个,会让人家看笑话的!” 狠话说出去了,但路新炀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感觉,依旧自信满满:“那又怎么样,我早晚会火的,我也早晚有一个特别优秀,特别特别火的粉丝名,火到全国人民都认识!” 汤林:“…………” 把他们的谈话从头听到尾的季容屿一只手撑在窗台上,掌心托着下巴,心里幽幽地想,路新炀这张嘴,不但要吃牛肉,还要吹牛皮。 哪头牛倒了十八辈子血霉遇上他,恐怕是要怨魂飘荡三千年,法海来了都超度不走的那种。 然而在这片不怎么辽阔的片场里,可供挑选的目标相当有限,路新炀不一定能祸害到牛,但肯定能祸害到季容屿。 “常姐说让你来拍我的花絮?”路新炀伸手一指,把倚在窗边看戏的季容屿直接拉上了台,“不用麻烦了,刚才季容屿帮我拍了好多,你直接找他要吧!” “谁说我刚才在拍你了?”季容屿死不承认,“我是在拍武指老师!” “你就是拍我了!我们那么好的朋友你会舍得不拍我吗?不可能!”路新炀骄傲得四脚朝天,“快拿来给我们看看嘛!别害羞!” 季容屿深吸口气,简直不敢想他那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来,不如让他一下就当及时止损了……于是做了一下心里建设,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汤林凑上来看了看,感觉季容屿录下来的内容确实好,路新炀的状态也是自然又洒脱,就把视频要过来发给了常雪,当然,路新炀自己也存了一份。 “我就知道你在拍我,而且把我拍得那么帅,”路新炀美滋滋地反复拉拽进度条,一边看一边说,“不行,我也要发微博,让粉丝们看看我的英俊潇洒,也看看你的拍摄技术有多好!” 路新炀喜滋滋地点开微博,开始编辑文案,季容屿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盖住他的手机屏幕:“等会儿,什么叫让她们看看我的拍摄技术?你不说的话谁知道视频是我拍的?” “所以我会艾特你啊。”路新炀理所当然地说。 季容屿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艾特我干什么,画蛇添足啊?” 路新炀不解地看着他:“视频本来就是你拍的,为什么不让人知道啊?” 这是个好问题,季容屿心想,他也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兄弟,但问题是,这个看似简单的微博互动行为,背后很可能埋伏着很多阴谋诡计啊! 该不会是常雪还没死心,还想拉他和路新炀一块炒作,所以拿这段视频当铺垫和试探吧? 季容屿顿时就警惕了起来。 他对他和路新炀的关系定位十分清晰,就是再纯洁不过的金主和打工人的关系,不需要什么虚假的友情,更不可能配合他炒什么cp! 季容屿当即换了语气,循循善诱道:“是这样的,我看你的工作室也发过几次你的日常视频照片,但那些微博,都没特意标明是小汤拍的,对吧?” 路新炀眨巴眨巴眼睛,点头:“对啊。” “那你这次要是特意标注我,不是对小汤很不公平吗?”季容屿突然变得异常亲切,不仅对汤林叫上了昵称,还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汤林不知为何本能地抖了一下,无辜又无助地看了他一眼。 季容屿继续蛊惑道:“所以你想想,我是你的朋友,小汤也是啊,你平时对小汤怎么样的,现在怎么对我就行了,完全不用再给我什么特殊照顾嘛。” 路新炀想了想,问道:“对你和对他一样?那我也要给你发工资吗?” 季容屿稍微克制了一下,没让自己的目光显得过于明亮:“也不是不行。” 路新炀又问:“那你也要和我睡一间房吗?” 季容屿:“……倒也不太可以。” 路新炀把手一摊:“这不还是和他不一样嘛!” “…………” 季容屿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对男明星和男助理之间的关系理解有问题,还是他们的关系确实有问题。 难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就不可以有纯粹的金钱关系吗? 非要谈什么感情,什么好朋友好助理,陪逛陪吃又陪睡的,真是很不像话诶! 季容屿:他说的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我又琢磨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天杀的缘分 第17章 路况好吗 倘若季容屿有幸能在路新炀的床底下度过一个神秘的夜晚,那么他就会知道,其实汤林压根就不跟路新炀睡一间房,他只是偶尔几回懒得折腾了才在路新炀的套房里蹭个午觉而已。 但此时没有人向他澄清这件事的真相,汤林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强调的事情,他现在被夹在路新炀坦荡的目光和季容屿迷茫的眼神中,弱弱提醒道:“那个……路哥,你差不多该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是哦,”路新炀看了看时间,“那我先走啦,晚上我再来找你一起吃饭!你要等我哦!” 季容屿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思考他为什么能把下班集体发盒饭的事情,说得好像他们俩背着组织偷偷发展什么不正当关系一样。 路新炀风风火火地走了,汤林却没跟上,而是留在季容屿身边小声问道:“那什么,容老师,您觉得路新炀最近的表现怎么样?他演得……有没有演出您心目中那个男主角的味道来啊?” 季容屿深深打量他一眼,模棱两可地回答:“他演出来的角色,当然会有他独特的个人气质在里面,不能全以我个人的想象为模板。” 很显然这是打了厚码的版本,翻译成不打码的原话就是:不仅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主,还哪哪都超乎了我的想象。 汤林当然也听懂了这番潜台词,他面带无奈地搓了搓手,表情却格外真诚:“他的确不是专业学表演的,性格有时候也很不着调,但人是真的好,所以……就麻烦容老师多帮帮他吧,他要是突然脑子犯抽,理解不了角色什么的,也请您别太生气,稍微教他一点。” 指教路新炀,那画面他是不敢想的,但汤林把姿态放得极低,让季容屿有些不自在,只好连连点头,赶紧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季容屿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逐渐靠近的人影,“常大经纪人来了。” “什么,哪儿,哪!”汤林肉眼可见的一个激灵,季容屿抬了抬下巴指明方向,汤林连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就算口袋上那个大大的狗熊图案根本藏不住,也死马当活马医地扒拉几下。 生怕常大经纪人嫌他衣品不好,会直接禁止他工作时间穿衣服。 汤林是忍不住的怕她,怕到有点儿逻辑失灵,季容屿则是忍不住的不想看到她。 他现在一看到常雪就立刻想起热搜,立刻想起炒作,立刻想起有苦吐不出的憋屈,果断抛下汤林撤退了:“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汤林:“……” 季容屿熟练地抱起他的电脑和小板凳转移阵地,但坐下后并没有继续他那被打断的存稿事业,而是拿出了手机。 他其实还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在他被挂上热搜的时候,不但没有给予他温暖的安慰,还爆肝小黄图对他落井下石的柯雨乐。 自从那天之后,他俩就没再联系过了,季容屿只在固定和季光惠打电话的时候,零星听爷爷提到几句关于她的事。 他点开微信,柯雨乐的对话框混在一众99 未读的剧组群聊里,但那一行灰色的日期迟迟没有更新。 而紧随其后的,是来自路新炀的整整四五十条无用信息,连篇废话,明明每天都要在片场共处那么长的时间,他却还能挤得出一大堆闲聊的热情。 季容屿无视掉第二个对话框上醒目的红色数字,戳开第一个对话框,先送了个问号过去。 容鱼:? 容鱼:还活着就吱一声 对面回复的速度很快。 木乐乐:别催,人在黄泉,刚刚上路 容鱼:路况好吗? 木乐乐:堵车 季容屿忍着笑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人话,你到底在干嘛?” “在读出家预科班呢,这你都看不出来吗?”听筒里传来她丧丧的声音,“我爸又催我结婚了,就因为我表妹有了小孩,所以我也得马上有一个,这怎么可能呢?除非我是她老公。” “你的主意很好,我建议你回去跟你爸也建议一下,如果他忍不住对你动手……”季容屿停顿了一下,“那么恭喜你,你终于有借口光明正大地拖稿了。” 柯雨乐十分遗憾地说:“他才不敢打我呢,你知道的,我家最重女轻男了,他要是打我一下,我爷爷奶奶能吃了他。” 季容屿当然知道柯雨乐家的**型偏心,因为家里老人太喜欢姑娘,从小对她姑姑比对她爸好太多了,连她爸爸的名字都叫柯胜女,所以她爸也异常执着于跟她姑姑较劲。 “昨天中午我爸突然把家里门锁密码改成了262626,害得我下去拿一趟外卖就进不了门了,我本来以为他是有多怨恨我,逮着机会要把我扫地出门呢。结果晚上去我姑姑的新家吃进火饭,才发现她家的门锁密码是252525……” 柯雨乐说话的语气平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不想结婚,我也买不起一套门锁密码是272727的房子……唉,好累啊,感觉今天不太想活了。” 看在她比自己惨多了的份上,季容屿放下了区区小黄图的仇恨,配合她说道:“行,你对你的葬礼有什么想法记得告诉我,作为你唯一信任的密友,我一定全部按你的心愿替你安排,让你满意到从九泉之下游回来给我打五星好评。” “首先,棺材要给我刷成土豪金的,这样我下去也显得有排面,”柯雨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我特别喜欢草间弥生和荒木经惟,所以我的灵堂不要奠,要挂五米长的身上贴满圆点的美少女全|裸写真图。” “嗯,谢谢你临走前还为我着想了一下,毕竟没贴圆点的图我也不好意思去印,”季容屿在心中感念了一番友谊地久天长,然后体贴地追问,“还有呢,你葬礼上打算放什么歌?” 柯雨乐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梦想中的完美灵堂,她用一种慢悠悠的,拖着尾音的声音说:“Let''s Go Together。” 季容屿:“…………那你的葬礼我就不去了,礼金用小火炉走天地银行汇给你,你记得查收。” 说到礼金,柯雨乐又丧起来了:“我之前画的一张图莫名其妙火了,我现在有点小红,好多不认识的人都来对我指指点点,唉,我觉得我快赚不起这份钱了呜呜呜。” “小红是什么程度的红?你的稿费涨了吗?”季容屿只关心这个。 “算涨了吧,”柯雨乐还是用那种提不起干劲语气说,“所以我这个月画了五个商单。” 季容屿哽住了:“你……我看你比我本事多了,想必照这个速度画下去你很快就能还上我的钱了。” “对哦,看来我还是得继续赚这份钱,毕竟你那么小气,还不上你的钱会被你骂死的,你骂人比他们厉害多了……”柯雨乐想了想,忽然道,“那我去你们剧组给你探班吧,没有你的压迫,我最近心理变得好脆弱了。” 以毒攻毒是吧,季容屿淡定点头:“来呗,反正你来了以后要是觉得剧组不好玩,也可以自己出去逛逛。” “听起来还真不错,”柯雨乐恢复了几分精神,问道,“你们剧组有没有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或者不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得罪什么人之类的潜|规|则?” 季容屿一下子就想起路新炀了:“没,我们剧组温良恭俭童叟无欺,只有男主角每天横行霸道,你离他远一点就好。” “就是把你抗上热搜的那个男主角?你的热搜cp?”她乐得跟看季容屿笑话似的,“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来。” 她没对季容屿口中的横行霸道有任何好奇或追问,反倒季容屿自己提出来了,又自己忍不住走神。 他确实觉得路大少爷挺横行霸道的,虽然是非贬义也不干坏事的那种横行,但路新炀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一点眼色都不会看,还总能用那颗稀奇古怪的脑子,把一件原本很正常的事情扭得九曲十八弯。 ……偏偏整个剧组从上到下,除了他,没人这么觉得。他偶尔听其他工作人员闲聊时提起路新炀,那都是一边乐一边夸他特别好笑。 再想想汤林提出的那番请求,明明汤林自己才是个为资本家打工的小助理,却活像是把金主老板当成自己的弟弟在照顾。 想着路新炀那份天老二我老大的自信心,季容屿心道,我看他根本不用向谁请教,尤其在情绪理解方面,他做得比谁都好。 在《陷色》里,符千钰的性格本来就挺肆无忌惮的,再被路新炀的张扬热烈这么一填补,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镜头里的路新炀和符千钰,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吸引人。 和柯雨乐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后,季容屿挂了电话,界面跳回到微信的对话框列表,某人发来的消息依然醒目地高高挂起。 季容屿终于点进去看了。 路新炀的微信头像就是他的自拍,帅得非常挡眼,与这张光芒四射的脸比起来,连他对话框里那些要么给人添堵要么给人添乱的发言,都显得格外的朴实无华。 估摸他现在正准备拍戏,季容屿还是收起了手机,已读不回。 “容鱼老师!”道具组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叫了他一声,手里抱着一箱芒果西瓜等反季节水果快步走来,“您天天跟组辛苦啦,刚才制片人发福利呢,快来尝尝,随便拿!这些不是滥竽充数的,是特意从果园挑回来的好品种,保甜!” 季容屿低头看了一眼,拿出两个水蜜桃来:“谢谢,你们也辛苦了。” “这有什么,都是工作,走啦!” 手里的水蜜软桃份量很足,不用往鼻端凑就能闻到一股香甜的桃子味儿,季容屿不惜让冰冷的空气反复摩擦呼吸道,也要狠狠地吸上几口。 吸着吸着,刚才那一抹明黄鲜绿的色彩又从他眼前晃过,他突然就想起来今天要拍的是什么戏了。 果不其然,当他揣着两颗大桃子溜达去道具组时,就看见工作人员们围着一大箱气球坐好,正拿着打气筒哼哧哼哧地干活。 第18章 一把子星星 季容屿从纸箱里拿出一袋气球来:“原本不是说这场戏要推后吗,怎么又打算拍了?” “导演说今天会下小雪,天气难得,就先拍一遍试试效果,”一个工作人员甩了甩胳膊,继续道,“我刚才还看到他们在整理很多花瓣呢,十米远都能闻到那个香!” 这些身材健壮的大汉们,平时都是负责发盒饭卸车搬运器材的,现在统一被抓到这儿打气球,从他们长茧的大手中飘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可爱。 季容屿感慨万分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在他的小说原著里,这段戏里不仅有雪景,还要有水果和气球漫天飘荡又无声破裂,慢慢撒出的果汁变成一个个凝固在空中的异形眼球,是一个奇异又危机四伏的氛围。 这显然并不好拍。 写作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创作,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写,把现实中不存在的景象记录下来,可若要将白纸上的黑字变成实在具体的画面,其中的艰难就要成倍上涨。 当初和周小青一起改编剧本的时候,这段剧情虽然被保留了下来,但季容屿以为气球水果之类的都会靠后期制作来完成,根本没想到导演真的会实景拍。 虽然剧组已经开机很多天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美梦成真。 看着剧组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一起努力,忙着把他幻想出来的文字变成现实,这种感觉其实远比他收到第一笔版权费打款时的心情更加美妙。 我爱财如命的人设有点动摇了啊……季容屿摸了摸下巴,顺手抓起一袋气球晃了晃:“这些借我出出气,打肿屁股了再给你们还回来。” “容老师说话算话啊,要是偷偷藏了我们的气球不还,可是要罚款的哦。”工作人员笑着调侃。 季容屿回到休息室,先把桌面上的明信片和签字笔规整好,再将口袋里的大桃子也放在一旁。 这些明信片都是用来签特签的,出版社把一大箱明信片都寄到了酒店,他拿了一点儿出来,在片场慢慢签。 当时编辑还开玩笑地说,这也算是《陷色》剧版和实体书的友好会晤了。 他今天带过来的这叠明信片才刚签完一半,但季容屿的心已经跟被小气球拽跑了,暂时顾不上它们。 他坐在沙发上,从袋子里拿出打气筒,将一个小气球套上去打好,随手扔在沙发上,再打下一个。 不过,有人惦记着玩气球,自然也有人惦记着玩气球的人。 他刚把第三十一个气球的尾巴打上结,路新炀就捧着冰淇淋晃进门了。 季容屿抬头瞄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这会儿应该在拍戏。” “天儿太冷了,好像有两个设备的调试出了点问题,高导就放我回来了。”路新炀说。 数了数这是他今天吃的第几个冰淇淋,季容屿忍不住道:“我看你不像是觉得天很冷的样子。” “我是不觉得啊,但机器觉得冷嘛,我又管不着它。你旁边怎么那么多气球啊,”路新炀叼着小木勺一歪脑袋,目光又转到那沓漂亮的明信片上,“这又是什么?你的签名吗?” “气球是拍戏用的,那是特签卡,”明知道卡片上的墨迹已经干了,季容屿还是习惯性地提醒道,“你别碰它,小心弄花了,也别把冰淇淋滴上去。” 路某人委实太容易干出点不靠谱的事情来,这也导致季容屿对他的信任程度总是在及格线上反复横跳,时刻警惕资本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字真好看,”路新炀听话地放下冰淇淋,两手撑在桌边,兴致勃勃地问,“是不是《陷色》要出实体书了?什么时候上架?我买一百本回去收藏!” “这你就要去关注出版社了。”季容屿看他还算规矩,放心地低头继续打气球。 路新炀马上拿出手机,去微博搜了出版社并设成特关,关注完了才想起微博大小号的问题,赶紧切回主页看一眼,幸好是小的那个。 裹紧他的小马甲,路新炀在出版社的微博里翻了翻,却没看到有关《陷色》相关的购买消息:“出版社也没说啊,到底在哪买啊?” “预售通知还没发布呢,你急什么。”季容屿头也不抬地说。 “我是真爱粉呗。”他点开出版社的闲聊微博,看到评论区很多催书的,也留了一条评论,然后趁着季容屿不注意,飞快抽走了一张特签卡。 但其实季容屿注意到了:“你拿了什么?” “一张签名而已,我可是你的男主角啊,不能提前买书,还不能提前有签名吗?”既然已经被抓包,路新炀索性理直气壮地把明信片收起来。 季容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嘴边有一万个你大爷组队来袭。 怎么就你是我的男主角了?拜托你不要随便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行不行啊! 路新炀又眼尖地找出几张内容不同的特签卡,好奇地对比了一下:“怎么这上面写的句子不一样?” “特签卡就这样,你喜欢就拿,拿了就走!”季容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不走,”路新炀美滋滋地收起明信片,然后把那些轻飘飘的气球扫开,一屁股坐到了他身旁,“我来帮你打气球吧。” “只有一个气筒。” “那我用嘴吹。” 路新炀是撵不走的烦人精和不会看眼色的啰嗦怪,季容屿吹气球的时候要听他在旁边呼呼呼,给尾巴打结的时候还要听他在耳边问问问。 “你的字真好看啊,怎么练出来的?对了,以后我也要给我的粉丝们签名,看来我也得练字才行了。” “你不是很喜欢喝鱼汤吗,这几天点外卖的时候好像没见你点过啊,换口味了吗?” “待会来看我拍戏好不好?再闷在休息室里,你的小板凳都落灰了。” “你今晚……” 季容屿忍无可忍地抬头:“你闭嘴好不好?我要是真一天到晚守着你你不嫌烦吗?” 路新炀眼睛一亮:“你随便守啊,我肯定不烦!” “我烦!”季容屿使劲儿瞪他,“你有这空闲多补觉睡一会儿不好吗?看看你脸上那两个黑眼圈,再这样下去,别人得怀疑你偷了国宝的DNA去做转基因手术了。” “就算我能偷出来,也不会用它去垫黑眼圈啊,”路新炀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为自己的审美辩护,“我应该会垫熊耳。” 季容屿:“……” 路新炀开了这个话头还就打不住了:“你平时会看大熊猫吃播吗?我跟你说,它们啃竹叶的样子特别可爱,你平时写东西累了可以多看看啊,绿色还护眼。” 季容屿:“…………” 光用嘴说都嫌不够,他还想原地表演一番:“那天我还刷到一个特别可爱的,你等我找个绿色气球比划给你看。” 碰巧身边的气球没有一个是绿色的,他说着就站起身去找,可那满地的气球下面不知遮挡了多少障碍物,路新炀毫无准备地踩歪了的脚:“哎哟!” 他本能地想要维持平衡,刚抬起的左脚迅速落下,却吧唧踩中了另一只气球。 季容屿打的气球皮薄馅大,好处是分量很足,坏处则是一点就炸。 踩到气球本就不可能站稳,响亮的爆炸声又把路新炀吓了一跳,他这下是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又靠着身体的重量接连压爆了好几个气球。 “砰砰砰砰砰砰砰——” 点炸变成了多米诺连环炸,罪魁祸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满地气球都是让他无处下脚的危险品,他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就扑到了看起来最安全的季容屿身上。 季容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人压了。 沙发上的气球被两人这么一惊动,幸运点的顺着气流飘飘逃跑,不幸的就在双倍打击下继续爆炸。 “砰砰砰砰砰砰砰——” 倒霉气球的爆破声中,混着路新炀胸腔里乱糟糟的响。 他俯身看着季容屿,手里抓着他的肩膀,搞不清是应该松开还是再用点力。 “起来啊你,看你干的好事!” 季容屿咬牙推了他一把,推不动,路新炀脸上还挂着一副呆愣愣的表情。 “气球还能把你炸傻了吗?快点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路新炀!” “还可以吧,我一百三十五斤……”路新炀本来是要动的,听到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又呆回去了。 他在见到季容屿的第一天就知道他长得好看,可是凑那么近了,他才发现…… 季容屿到底多好看呢?他眼睛里有一把子星星啊! “我叫你!起来!!”季容屿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把路新炀推开了,他这会儿肯定不觉得自己眼睛里有什么星星,就算真有,那大概也是火星。 看看路新炀帮的都是什么倒忙啊,辛辛苦苦打出来的气球,现在就没剩几个好的了! 他气得一脑门官司,路新炀却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似的,保持着傻愣愣魂游天外的表情,被他推开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把一个高飘落地的幸存者给坐报废了。 季容屿眼前一黑,这人不但手笨脚笨,连屁股都是笨的! 废物少爷人设果然是屹立不倒啊。 路少爷仰头看了他半天,终于捡回了一魂二魄,好歹知道张嘴了:“啊……气球都爆了,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办??”季容屿把打气筒往他怀里一摔,“我辛苦打的气球就给你拿来听响了!你不应该赔吗!” “哦,”路新炀一双眼睛还看着他,老老实实点头,“我赔,我现在就赔!” 季容屿狠狠揉着太阳穴:“转过去赔!打完这袋气球之前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哦。”路新炀卖脸的机会也被他剥夺,只好垂头丧气地转了过去。 小路他心里小鹿乱撞的 “我可是你的男主角诶!”(超自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一把子星星 第19章 天公太作美 文卓是来通知路新炀去准备下一场戏的,因为待会又是室外拍摄,所以还顺便给他带来了一盒冰淇淋。 路新炀嘴里快吃完了的桃核,他把手里的最后一个气球扎好,含糊不清地说:“谢谢文老师,你先吃吧,我等会再去跟小汤拿。” “我还是算了,待会儿含点冰块就好。”文卓笑了笑,摘下手套走到暖气片旁烘烤自己的手。他没路新炀那么精力旺盛,能每天结束拍摄后再去游泳健身,所以实在不敢多吃了。 看到路新炀身边那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他调侃道:“每次看到你都是这么热气腾腾的样子,连道具组的活儿都抢着干了,你今晚还有力气绕着酒店跑圈吗?” “当然了,晚上跑步早上游泳,雷打不动!”路新炀骄傲地捏着手里的桃核,嗷呜一口下去,满足地啃掉了最后一块香甜的果肉,然后一边踢气球一边说,“季容屿,季容屿你看,我把气球都打完了!” 也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但文卓就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站在暖气片前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自然看出了路新炀的本性,这人和他以前见到的那些富家公子哥完全不同,所以他心里也明白,让他在卓星盛典上当垫脚石的设计,路新炀本人肯定是不知情的。 去掉这颗小疙瘩后,他也就慢慢欣赏到了路新炀身上的优点,经常将自己的经验技巧传授给他。 不过这份欣赏的前提是保持距离,因为路新炀的脑回路实在是……嗯,太出众了,他招架不来,每次话掉地上了他都难免觉得尴尬。 也就是季容屿在的时候他才会来凑个热闹,因为季容屿不但能跟路新炀玩得有来有回,还能把场子炒得更加好笑。 一个气球飘到文卓脚边,他用脚尖把气球勾起来,抱在手里轻轻按了按:“嗯,质检合格,可以送去道具组了,导演还应该给你评个剧组劳模。” “不,他不是劳模,是劳改,”坐在桌边埋头签名的季容屿忽然开口,面无表情地指着地上那些开了花的气球皮说,“看到没有?这都是他的杰作。” 只是因为他认错态度良好,勤勤恳恳地把剩下的气球都打了出来,所以才得到了季容屿给的一个桃子作为报酬。 文卓:“……哦,原来如此。” 路新炀干完了活儿,却没得到他的肯定,忍不住嘀咕道:“我都将功补过了,你怎么还抓着不放呢?” “是我不放过你吗?你自己看看,数数,这一袋气球里少了那么多个,我怎么去跟道具组交代?”季容屿凉丝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不管,待会你自己找工作人员赔钱去。” 季容屿可要面子了,想起道具组的人当时跟他开玩笑,说他会因为贪玩而偷藏气球什么的,他自认是一个相当靠谱稳重的成年人,可某种程度上,道具组的玩笑话竟也可以说是一语成真。 但那个贪玩的幼稚鬼并不姓季,所以姓季的一点也不想帮姓路的背黑锅。 对于季容屿这样的斤斤计较,路新炀不知怎么就变得情绪敏感起来,一颗钢铁般的小心脏好像也受了点刮蹭伤:“赔钱就赔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反正我还有很多片酬,又不是赔不起。” 季容屿搁下签字笔双手环胸,幽幽地说着风凉话:“是啊,你的片酬当然多,自己给自己发的,爱发多少都行嘛。” 一直自认为很有底线且从不徇私的路大少爷有点炸毛了,想也不想地把桃核砸到他脚边泄愤:“你怎么污蔑人呢!我是个清清白白的正经男明星!我的脸值多少钱就拿多少的,绝对不哄抬脸价!” 季容屿抬脚把那枚桃核压在鞋底滚了滚,继续挑衅:“上一个吃完桃子乱丢核的被压了五百年,现在通货膨胀得那么厉害,你不被关个五千年说不过去吧。” 路新炀又想拿另一个桃子砸他,被季容屿眼疾手快地抢了回去:“你的你吃了,这个是我的,别以为你劳改结束了就可以侵吞我的员工福利,分你一半了还嫌不够啊?” “想吃自己买去!”季容屿也学着路新炀吃东西的样子,一大口咬下去,标记这桃子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反正你片酬多得是嘛,想吃多少都买得起。” 他话里话外还是在损路新炀,可路新炀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书页一翻就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好吧,那这个就还给你好了,不过下次你有好吃还要记得分我一半啊。” 路新炀自动自觉地凑过去,把自己乱扔的桃核用纸巾包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趴在季容屿的椅背上说:“你是不是喜欢吃这种软桃?哪里买的告诉我,我也让小汤多买点。” “都说了是员工福利,不是我买的,你问工作人员去吧。”季容屿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人的情绪怎么一阵风一阵雨,一会儿呆一会儿闹的,没理由啊。 旁边的文卓把这一切从头看到尾,好笑地摇了摇头:“小路,你最多还有五分钟可以打扰人家容鱼老师,第六分钟导演就要亲自来抓你了。” “知道啦!”路新炀头也不回地答应一声,手指悬在季容屿的头发上蠢蠢欲动。 文卓提醒了他一句就推门出去了,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牵着零星几点轻飘飘的雪。 这不是上川市今年的初雪,也不是最大最好看的,但他还是举起手机,认认真真地找了角度和光线,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了家中的妻子。 他脸上温和的笑容还未散去,一抬头就看到常雪和汤林从不远处走来,她指尖还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 汤林都脚步顿了一下,文卓却能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常雪好像也才发现他似的,淡然寒暄。 “……”汤林小心翼翼地瞅瞅这个,又瞄瞄那个,深感自己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到家。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其实常雪的目光已经没那么犀利精明了,甚至还有点飘忽走神。 因为她又想起了文卓那天晚上对她说的话。 “常姐,我的孩子在他妈妈的肚子里,已经能听到我们说话了,今晚我出门前,他还跟我打招呼呢。那时我就觉得,他以后看不到爸爸在电视上演戏没关系,但不能看到爸爸摔进蛋糕里,我怕他以后过生日都不愿意吃蛋糕了,那多可惜啊。” “常姐,我先过去准备拍摄了。” 回忆里温柔的嗓音和耳畔的声音重叠,她随手捏扁了那支烟,破天荒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把照片发给家里人了?” “是啊。”文卓点了点头,常雪便道:“不该发的东西记得打码,剧组里要保密的,别从你这泄露了,到时候你赔不起。你有小汤的微信吧?如果想传什么照片到社交平台上,传之前先发给他,让工作室给你把把关。” 文卓一愣,真诚地对她笑了起来:“多谢。” 常雪微微颔首,转头和汤林继续往前走了。 又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路新炀在车上带着蒸汽眼罩热敷,满脑子都想着明天要让季容屿看到一个没有黑眼圈的光彩照人的大帅哥,要狠狠惊艳他一把。 “小汤,明天我有打戏吗,或者造型比较酷的戏也行,有吗?”最好是有,伴着他这张脸锦上添花。 汤林翻了翻记事本,说:“有打戏,但挨打的是你。” 路新炀:“……哼,真是天公不作美。” 汤林心想,天公让你这副臭德行投胎到大富大贵的好人家里,没让你因为嘴欠而被人当街套麻袋,实在已经是够作美的了。 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路新炀又换了个新的:“陷色的实体书要出版了,你关注出版社了没?我怕我忘了你记得提醒我啊,预售的时候我得多买几本。” 虽然被季容屿那张嘴挖苦得厉害,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发了点小脾气,但买书的正事却一点也没忘记。 他摘下眼罩,从口袋里拿出特签卡来,在车内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翻来覆去地看:“等书出来了,我看我就直接买一百本,让季容屿给我签一百张签名。签名我自己留着,书可以送给我爸妈和朋友,还有……” “等等,”汤林赶紧阻拦他危险的念头,“你想送给谁都行,就是不可以送给你爸妈。” “为什么啊?”路新炀好奇地问,“我爸又不是没看过,我妈虽然不支持我拍戏,但她也早就知道陷色是**小说啊。” “不一样,这次要出的是无删减版,所以……哎呀,反正你自己留着看就行了。”汤林当然知道路怀诚看了小说,但那是他秘书打印出来的,想必是网站连载版,没有那些不过审的桥段。 以前网络小说的审核线卡在脖子以上,现在虽然不那么严格了,但也就是放宽到腰部而已,超过这个尺度的还是会被关小黑屋。 但有些作者觉得,感情到位了,不把腰部以下的交流过程写出来心里难受,网站不让放,就只好东埋西藏,让读者自己挥着小铲子去挖。 长此以往,自然就锻炼出读者们敏锐的嗅觉,以及私底下共享资源的种种加密操作。汤林自己就是经常看小说的,对此相当门清,那些隐藏起来的“此处省略XX字”,一般外行人根本就找不着,路怀诚想必也是没机会看到的。 但是无删减版不一样啊,那都不用去找,白纸黑字印着呢!就算是容鱼老师自己,肯定也不好意思把小车车拿去给路怀诚这种年纪的人看吧! “不一样?到底哪儿不一样啊?”路新炀下意识坐直了起来,隐约从他含糊的说辞里嗅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那你发给我的陷色……是删过的还是没删?” 我流娱乐圈,全员好人,不动脑子就是超快乐der!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天公太作美 第20章 路新炀很冤 汤林犹豫了一会儿,但转念一想大家都是成年人,所以照实说了:“是删过的。” 路新炀的目光变得精神了起来:“没删的在哪看?” “这我就不知道了,每个作者爱用的停车场不一样,而且我记得容老师不以开车出名,所以没太关注过。”汤林说。 “陷色的无删减……”他显然对此很感兴趣,又问,“那他以前出的书也是无删减,也不能送吗?” 汤林算是季容屿的半个读者粉,说起这些如数家珍:“以前的书还没来得及出,因为知名度不高,所以是陷色火了之后,才带着前面那几本有机会出版,这会儿进度不知走到哪了,但估计离预售还早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路新炀才想起来,自己只看过季容屿的一本陷色,却没想到要看看他以前的作品。 “他一共写过几本?你都发过来给我……不,还是打印出来给我吧。”从进组之前就开始看剧本,路新炀都习惯纸质阅读的感觉了,这会儿不知不觉间就和他爹一样走上了盗版印刷的路。 他还特别强调了一句:“打印之前检查一下哦,我要看无删减的。” 汤林感觉他好像整个人都有点兴奋似的,心想,这大概就是直男遇见新世界大门时的激动吧,想当初他第一次接触到**,差不多也是这个心情。 但就是不知道,路大少爷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好奇所带来的后果。 毕竟他曾经听说,有些钢铁直男在看到那些东西后会非常厌恶,甚至变得开始排斥和同性的正常接触,心理阴影面积大得不要不要的。 汤林向他投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十分敬业地拿出手机帮他找资源。 身为优秀的正版读者,汤林对于寻找盗版资源这种事并不熟练,再加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等他把装订好的私印实体书拿回房间时,路新炀已经抱着剧本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路新炀结束晨泳回到房间,动作麻利地洗澡换衣服。汤林把他的早餐带上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指着桌上厚厚的几摞打印册说:“你要的无删减,三套,都在这里了。” 路新炀擦头发的手拿了下来,本来两只脚都要往那边迈了,又硬生生停住:“算了,季容屿太会写吊胃口的故事,我怕我忍不住想一口气看完,到时候状态不好耽误拍戏,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一想到季容屿会嫌弃他表现差,甚至冷着脸不搭理他,路新炀就忍痛收回目光:“还是等戏拍完了再说吧,你快把它们收起来,我受不了太多诱惑的。” “你要是早说我就不印了,也不给你承受诱惑的机会啊……还省我一笔打印费呢!”汤林无语地找了个小柜子,把几摞打印册都收了进去,“走吧,今天的戏份在城南的商场拍,车程多了二十分钟,要早点出门才行。” “那么远?那你先去楼下找季容屿,让他等等我别走,我们一起去!”路新炀立刻加快了动作,衣服还歪歪扭扭的就开始套裤子了。 他好多次都想和季容屿一起同车上下班,但至今都没找到机会。 拍戏又不是打卡上班,作息颠倒混乱是常有的事,而季容屿恰好反了过来,因为写作进展顺利,他白天就能完成自己定下的码字目标,完全不需要熬夜,连带着作息也变得特别养生,通常都是十点睡六点起。 季大作家早上按时去剧组,晚上吃了饭就下班走人,生活状态规律到让路大明星拍马难及。 “晚了,人家容老师已经在片场数气球了。”汤林十分同情地举起手机,给他看剧组的工作群。 就在几分钟前,有人把群演排练走位的照片发到群里,季容屿的半张侧脸恰好混入其中,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食指上戳了个气球,看起来玩得挺开心的。 “哦,那当我没说。”路新炀的行动立刻慢成0.5倍速,穿好衣服后又绕回卫生间去照镜子,还慢吞吞地擦了点润肤霜。 “你又不着急了是不是?”汤林二话不说就给季容屿打电话,一边嚷嚷一边往外走,“喂,容老师,我们路哥在酒店耍大牌,说除非你亲自来接他去片场,否则他今天就不拍戏了……”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路新炀大惊失色,连蹦带跳地冲出来抢他手机,早有准备的汤林立刻拉上房门并狠狠将他推进了电梯里。 路新炀一点都不反抗,还转身过去狂按楼层键,冤得恨不能腾云驾雾飞到季容屿身边,向他证明自己的工作态度是多么的积极进取:“我出门了我正在出!我马上就能到片场!你快跟他解释清楚啊!” 汤林没忍住笑出声来,把手机屏幕往他面前一递:“骗你的,根本没打。” “……”路新炀放过那个无辜被蹂躏的楼层按键,缓缓靠在电梯壁上,“你完了,我要扣你工资。” “扣多少,十块?” “二十!” “那我下次还敢。”汤林说。 路新炀瞪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战略性飘逸:“如果你……你真给他打电话,说我要他来接我才肯去片场,你觉得他会来吗?” “肯定不会啊,”汤林想也不想地说,“据我多日来的观察,容老师这人不喜欢开玩笑,说话做事都正经得很,你要是真叫他来接你,他大概率会嫌你吃饱撑的没事找事。” “说的也是。”路新炀沮丧地扒拉两下头发,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早餐。 到了片场,他没顾上别的,先满地搜索季容屿的专属小板凳,没找到,就随便拉住一个工作人员:“你看见小板凳去哪了吗?” 工作人员:“?” “不是,我说错了,你看见季容屿去哪儿了吗?” “好像……是往那边走了吧,刚才有个姑娘来找他,俩人看起来挺熟的,可能就是往那边逛去了。” “阿嚏!” 季容屿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手忙脚乱地抽了好几张纸巾捂在脸上,才堪堪维持住了自己良好的外在形象。 “哟,谁这么惦记你啊?”柯雨乐穿着藕粉色大衣和小羊皮靴,两只手里都拎满了东西。 “爱谁谁,反正我没空惦记回去,”季容屿吸了吸鼻子,指着那些东西说,“送货上门,包教包会,小柯快递,使命必达,记住了吗?” 云图酒店旁边就挨着一片商业广场,他昨晚去逛了一圈,买了老人的保健品和女生的护肤品,还有一套羽绒服和一张地暖垫。 季容屿和他爷爷还住着十几年前买的旧房子,当初装修的时候一老一小啥也不懂,没铺上像样的取暖设备,现在季光惠年纪大了有点怕冷,又用不惯太新鲜的高科技,这种地暖垫倒是挺适合他。 “我记得我是来玩的吧,”柯雨乐提了提自己手里的两大包东西,“拜托你怜香惜玉一点成吗。” “你香吗?”季容屿把她帽子掀起来看了一眼,“三天没洗头了吧。” 柯雨乐怒瞪他:“撒手!” 季容屿看着她哼哧哼哧吐白雾的样子,心情很好地把那两大包东西拿回来,往前走了几步存进商城的储物柜里,让她回去的时候再捎带上。 他俩一人捧一杯奶茶,聊天闲逛,柯雨乐说他不在家里,他爷爷深深体会到了空巢老人的孤独,正考虑要不要买点动物回去养着解闷。 他正想问季光惠打算买什么动物回来代替他这个大孙子,就听见后面有人很大声地喊他的名字:“季容屿!” 回头一看,在几个裹着绿色特效服面无表情的群演中间,路新炀帅得鹤立鸡群,正兴冲冲地朝他挥手:“我在这儿呢!”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他跟群演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开心心地往这边跑,“我听说你有朋友过来玩,所以就没打扰你,没想到还是碰上了啊,真巧!” 季容屿还没说什么,柯雨乐就露出了一个努力憋笑的表情。 好歹是亲手画过他同人图的,只第一眼她就认出这是谁了。 当面看了就觉得,嗯,这男主角还不错嘛,他本人真的和视频里一样好笑! “嗯,我是他朋友,我叫柯雨乐,”她主动开口和路新炀打招呼, “你也是他朋友吧,他跟我提到过你很多次,说和你特别聊得来。” 季容屿:“???” 造谣就算了,特意打出我的tag又是为哪般啊? “对,我跟她说过,说你是我们剧组的金主。”看着路新炀那双亮起来的眼睛,季容屿咬着重音,狠狠强调了一下他们之间纯洁的买卖关系。 金主听了这话,眼睛里的亮度从五十瓦直飙到了一百瓦,就差没乐得翘起尾巴了:“也不用把我当爸爸那么尊敬啦……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季容屿:“…………” 金主并不是夸你的意思,更没有叫你一声爸爸的打算。 柯雨乐轻轻咳了一声:“大白天的就直接叫爸爸确实……” 季容屿往她背上一推,及时摁下她嘴边的流氓话,转头对路新炀说:“你还有空闲聊?群演在那边都等急了吧。” “哦对,那我先过去了,”路新炀对季容屿挥了挥手,又对着柯雨乐继续挥,“有空再来玩啊,我们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的!” “好呀,”柯雨乐捏着嗓子回答,也冲他摆起了五根蠢蠢欲动的手指头,“我很期待你的招待哦。” 季容屿又把她的手摁下去,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你下次还是别来了,这里确实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路新炀刚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抢了季容屿的奶茶,捂在手里取暖还顺便低头尝了一口:“我今晚没有夜戏,可以早点收工,你吃完饭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们一起回酒店。” 怕季容屿不答应,他还学会了软硬兼施,举起奶茶威胁道:“不答应的话我就撕票给你看。” 一杯二十多块钱的奶茶而已,季容屿心说你爱撕不撕吧,但目光扫过站在几十米外的群演们,想着路新炀哒哒哒地跑过来再跑回去,就只是为了绑架他一杯奶茶,又忍不住觉得这人幼稚得好笑。 于是他说:“行吧,今晚就勉强等你一下下。” 路新炀顿时笑逐颜开,喜滋滋地把奶茶还回去,季容屿却举起温热的杯身,贴在这个幼稚鬼微微冻红的脸颊上滚了一滚。 “送你了,”看着淡薄的雾气流连在他那一双黑亮又湿润的眼睛上,季容屿补充道,“收工后多穿点衣服,我不跟冰块坐一辆车。” 第21章 小气吧啦季容屿 路新炀每天兢兢业业地拍戏,还不忘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热敷他一闪一闪的大眼睛。 但可惜的是,他的努力并没能让季容屿看到一个光鲜亮丽360度无死角的大帅哥,反而还让他原有的颜值下跌了几分。 这一切都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太能吃。 口口声声说吃再多冰淇淋也不会长胖的路新炀,还是在冰淇淋的奶香味里翻了车。 路帅哥不仅长肉还长痘,小汤低头看看体重秤,泪眼朦胧,再抬头看看他脸上的小疙瘩,双手颤抖。 “这是你的爆椒鸭头,这是你的麻辣脆藕,还有这,这这这……”汤林一个个指认过去,越数越是痛心疾首,“这都是你亲口造出来的孽啊!” 路新炀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吼,心虚地扒拉碗里的青菜豆腐汤:“拍戏消耗大了就容易饿啊,再说我明明每天都有锻炼,以前也从来不长痘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就莫名其妙嘛!” 其实他早就有体重超标的迹象了,高健身为导演,那双身经百战的眼睛多毒啊,在他长第一斤肉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变化,只是觉得他的体重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所以没说罢了。 然而高导演并没有想到,路新炀是这么一个毫无节制的主儿,体重蹭蹭飙涨四斤半不说,皮肤状态也不稳定了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汤助理在一天之内陆续接到导演摄像和服化道老师的连环告状,急得连夜去敲女主角的房门,在虞晗经纪人警惕的注视下,把人家的体重秤给抱走了。 他迅速给路新炀制定了每日三素一汤、每日三称吾肉的自省计划,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把路大少爷的伙食标准从剧组顶配降到了狗都不如。 即便掌勺的依然是五星级大厨,可当他的勺子里只能放五颗盐粒时,他做出来的饭菜也绝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我觉得你这有点太小题大做了,”路新炀受刑一样地闭着眼睛,难受地囫囵吞下几勺水豆腐,还是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区区一丁点脂肪,区区几颗闭口,根本不会有损我的英俊和帅气!” “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我不是负责你衣食住行的贴心小棉袄了是吧?”汤林满腔悲愤地对着他一通吼叫输出,转身狠狠推开玻璃窗,故技重施:“容鱼老师!你来看!你看路新炀是不是变丑了!他是不是……” 季容屿刚吃完午饭,正在片场里溜达消食,他听到汤林的喊声,还真就回头张望了一下,随时都可能抬脚过来瞅一眼的样子。 路新炀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长了痘的半边脸,下一秒反应过来操作有误,又赶紧去捂汤林的嘴,两手并用地把人拖了回来:“你给我安静,安静!人家季老师忙着散步呢,你老打扰他干什么啊!” 汤林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唔!唔唔唔唔唔唔!” 路新炀把手撒开,汤林继续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这不能怪我要打扰容老师,而是要怪你!是你贪吃管不住嘴,失去了对角色应有的尊重!” “知道什么叫**吗!美就是一切的灵魂,活在**里的纸片人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啊!” 来自老二刺螈的呐喊振聋发聩,路新炀一脸凝重地捂着脸,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把陷色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的忠实读者,他不但能随时回忆起小说中精彩跌宕的剧情,也清楚记得季容屿所描绘那一个个鲜活生动的角色。 最开始,他就是被符千钰的名场面狠狠帅到,才坚持要出演这个角色的。 汤林还以为他当初要求换角色是因为在意攻受属性,是直男的自尊心,但其实路新炀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纯粹的喜欢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回忆着那些属于符千钰的帅气名场面,想象着书中那个令人惊艳无比的男主角,其实腰上藏着一圈小赘腩,逆光的半张侧脸也偷偷长了红痘痘…… 路新炀顿时惊悚了起来。 要做季容屿的男主角,是绝对不可以长肉和长痘的啊! “你说得对,我可是我们公司司草,陷色一枝花,”他迅速而果断地捡起了自己的帅哥包袱,把桌上的青菜豆腐汤吃了个干干净净,斗志昂扬地一抹嘴,“要论完美,纸片人第一我第二!我路新炀就没怕过谁!” 汤林把饭盒拿出去洗了,季容屿捧着一杯速溶咖啡溜达过来,好奇地看着路新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东西你第二?” 路新炀打了个绿色又健康的嗝,眼都不眨地改了口:“不,你才是第二,我第三就好。” 季容屿更加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二了?” 本来是夸人的好话,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要是放在以前,路新炀早就一脸求表扬地说了,还务必要添油加醋,让季容屿好好听一听他的花言巧语。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不想说,还嘴比脑子快地截断了自己的后路:“我这是按咖啡消耗排的名次,高导第一你第二,我跟你们俩是没法比。” 最近几天,高健和季容屿商量着修改剧本中的几处情节点,大半的拍摄任务都交给副导演去执行,他俩就端着咖啡泡在酒店里,桌上堆满了纸笔文稿,有时候,笔记本电脑还连线着远在另一个剧组的周小青。 路新炀好不容易和季容屿过了两天同车上下班的日子,转眼他就跟别人一块儿亲亲热热地窝在酒店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路少爷满心失落难以言表,几次途经商场超市时都想扛一大瓶老陈醋回去,填吧填吧他空荡荡的汽车后座。 季容屿面不改色地喝完手里的咖啡,然后开始翻路新炀的旧账:“之前是谁说让我天天给他改剧本的,我现在就在改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我都要开心坏了。”路新炀有气无力地说。 “很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开工去吧。”季容屿把手里的纸杯扔进垃圾桶,像领导巡查一样隔着窗台拍了拍他的肩。 路新炀两手在窗台上一撑,嗖一下就跳了出来,得寸进尺地勾住他的脖子:“今天这场是重头戏吧。” “是啊。”要不是这场戏足够重要,他和导演也不舍得从酒店里钻出来。 “那我要是顺顺利利地把这场过了,你能给我发奖励吗?”路新炀满怀期待地说。 “你还是小学生啊?”季容屿白了他一眼,“拍好了没奖励,拍差了要挨批,你自己看着办吧。” “容鱼老师,你这样就不公平了啊,”路新炀脸皮超厚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我演得不好,那你骂我是应该,可要是我演得好了你还对我这么小气,你的良心就大大的坏了。” 季容屿眨了下眼睛,说:“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师,那就要按老师的规矩来,很遗憾地告诉你,为师向来推崇虎狼教育,让学生感受到一丁点温情那都算我失职。” “不要这样嘛,”路新炀伸出一只爪子来,搭在坏老师的良心上拍啊拍的,“我的要求又不高,只想让你给我做个鱼汤而已,你就答应我一下呗。” “鱼汤?”季容屿偏头看了他一眼,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他以为路新炀想要的奖励是酱牛肉来着。 “嗯,”路新炀一脸认真地说,“天天看你微博发的那些鱼汤,看得我也想尝尝了,什么鱼那么有魅力啊,让你天天吃也吃不腻?” 他好像也没有天天吃鱼吧,季容屿这么想着,嘴上随口就说:“那我的微博又有什么魅力啊,你这么天天看也看不烦?” “有什么魅力……”路新炀还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说,“不知道啊,我这不就是来问你的吗?你煮给我吃一次,我就知道它有什么魅力了啊。” 他答非所问,偷换概念而不自知,季容屿都懒得搭理他了:“我上哪儿给你煮去,酒店又没锅。” 路新炀立刻道:“我的房间就有小厨房啊,你来我这里呗。” 季容屿闻言心动了一秒钟,老实说,跟组这大半个月来天天吃那些盒饭外卖,他确实有点腻了。 但他骄傲的倔强不允许资本家薅他的羊毛。 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对路新炀的嘴馋更是信心满满,而且他微博里不仅有鱼汤,还有一大堆好吃的,都是闲暇时找遍食谱慢慢研究,费时又费力才做出来的美味。 万一就这么随随便便让路新炀得逞了,他以后天天都要吃怎么办?他不方便去祸害芳姐,难道还不方便祸害自己吗? 季容屿小气吧啦地在心里打了打算盘,然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只拿了跟组编剧的钱,那就绝不能亏本去打兼职厨师的工! 他用两根手指捏起路新炀的爪子,物归原主地拍了回去:“别闹了,你想喝鱼汤的话哪里都能买到,不缺我这一口粮。” “可我就是觉得你的粮最香啊,”路新炀锲而不舍地缠着他,试图打动这一颗如铁的郎心,“你要是给我煮鱼汤,我就一口气连拍十场戏!” “哦,”季容屿说,“那你真是好大的口气。” 路新炀:“……” 两人无效纠缠了一路,直到路新炀被副导演抓回片场,季容屿才揉了揉重回清净的耳根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眼镜盒,戴上他温文尔雅的小镜片,哼着歌儿去找导演讨论剧本了。 路新炀:卷!卷!!纸片人也给我卷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小气吧啦季容屿 第22章 凶了吧唧路新炀 监视器前,高健手握着最新版的剧本,一行行往下划线:“这段台词还是得改一改,太长了,可以跟后面那段并起来,情绪再激烈一点。还有这里……” 季容屿翻着他给的分镜存稿,咬了下笔杆子说:“照这样安排的话,我觉得他们兄妹这里倒可以多加一场戏……” 他俩认真商谈着,其他工作人员也时不时给点建议,而在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外,路新炀正和电线杆子蹲在一起,手里捧了个保温饭盒。 他娴熟地捏着筷子,用两块白豆腐夹住一片青菜,然后顶着一张无精打采的帅脸,吧唧吧唧地吃了。 片场嘈杂,从他开盖到吃完一整份减肥餐,也才断断续续听清了几个模糊的词,搞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路新炀摸了摸毫无起伏的肚子,把根本不能让他感到幸福的空饭盒往地上一放,背着双手假装不经意地溜达了过去。 距离他问季容屿要鱼汤的那个下午,足足过去了九十四个小时,而他依然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已经快素成三瓣嘴的路新炀这下是彻底来劲儿了,而看他那副“喝不到鱼汤死不罢休”的架势,季容屿也有点上头,非要和他比着犯倔。 凭什么你想喝汤我就得为你下厨房啊,臭小子,明明长得挺漂亮一嘴巴,偏就馋得那么理直气壮。我忙签名忙得手都快断了还要给你熬鱼汤? 别以为你是金主就了不起,祖宗往上数三代,我家也是富过的! 两个人,四目相接,一顿噼里啪啦的乱滋闪电。 路新炀率先哼出了声,阴阳怪气的:“哎呀季老师,又忙着改剧本啦?新加的戏难不难啊,你看我能不能一条过?” 季容屿看他就像在看阶级敌人:“爱过不过呗,反正冻的是你又不是我。” 二月份的上川市已经零下好几度了,虽然现在的戏份可以穿冬装,但哪比得过在室内吹着空调喝热可可舒服。 路新炀听了这话,唰啦一下把羽绒服敞开,两手插在自己又瘦回去的窄腰上,满脸骄傲地凑到季容屿面前晃:“我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冷字怎么写!” “那你是不是从小到大语文也没上过五十分?”季容屿冷淡地转开头,“我爷爷不让我和文盲说话。” “来,小李,镜头对过来,”高健乐呵呵地招呼摄影师过来添乱,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十几岁,“拍仔细了啊,咱们又有新花絮了。” 季容屿作为一个八字里面光要脸就占两个字的人,哪能允许自己被人拍到那么幼稚的表情,二话不说就背过身去,还把兜里的眼镜摸出来戴上,装得一副特别认真在研究剧本的样子。 不要脸的路新炀跟过去再三骚扰,也不见季容屿多给一点颜色,只好用幽怨的小眼神在他身上扫啊扫的,连旁边的高导都被他的幽怨给装进去了。 季容屿真是幼稚,和导演一起编故事就那么有趣吗?连他辛辛苦苦锻炼出来的好身材都不看,还不夸他脸上痘痘没了! 要编故事怎么不来找他?他也很会编的啊!比如说从前有一个鱼汤西施叫容屿季,长的好看又聪明,但性格特别小气,眼光还不怎么好,把未来的大明星丢在旁边不管不顾,后来大明星奋发图强,把西施感化成了自己的小粉丝…… 路新炀编故事编得正爽,就被场务叫过去准备拍戏了。 其实五分钟前他就应该去报道的,但因为女主角正被助理摁在化妆间重涂剧组指定的指甲油,所以才让他多浪了一会儿。 小李把压根没打开的摄像机收回去,朝季容屿笑了笑:“容老师,带孩子辛苦了。” “彼此彼此。”季容屿揉了揉眉心,揣着自己的笔记本跟过去看拍摄了。 虽说路新炀一只都没要到他心心念念的鱼汤,但他依旧说到做到,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投入到拍摄中,不说场场一条过吧,也是拍得又快又好。 即便他演技青涩,放眼望去全是进步空间,可每当他找准情绪进入状态时,那些浅显的技巧绝不会限制他的发挥,和其他科班出身的演员对戏也照样不落下风。 “情绪是他最大的优势啊,” 连高导都在一旁轻轻点头,“怎么样小季,他没糟蹋了你的故事吧?” “您说笑了。”季容屿低头在本子上记录自己的一些想法,高健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盯着监视器。 几行字写完,他习惯性地把本子往后翻了几页,想撕掉自己发脾气时留下来的脏话,却在看见那干净的纸面时顿住了。 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明明每天都在心里给路新炀挑刺来着,怎么本子上的脏话却越写越少,现在连撕都不用撕了。 季容屿挺不习惯地放开了本子,随意抬起头朝前方望了一眼。 现在拍的是一场角色众多的大戏,又要打又要骂的,而路新炀最不杵的就是人多,他斗志勃勃得像一颗长在苹果树上的榴莲,呼呼哈嘿地朝着群演们扑了上去。 拍完一个长镜头,再接了一大串的过肩镜头特写镜头,而他全都连贯又出色的完成了。 “咔!”拍摄进度喜人,高健脸上的笑意也浓了许多,“演员补个妆,赶紧调整机位准备下一场。” 早有准备的化妆师们拿着化妆包和血包围拢过来,路新炀带着一身挂彩妆,脸上维持着不肯出戏的凶恶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敬业。 知道的呢,看他朝季容屿那个方向瞄个不停的眼神就懂了,这家伙纯粹是在孔雀开屏。 “怎么样,我刚才演得好不好?”他一边喝着汤林送来的姜糖水驱寒,一边故意提高了嗓门问道。 汤林当然是说他哪里都好啦:“演得真棒!真像个大大的坏人!” “那当然,我现在是江湖第一恶霸,我杀人不洗手,吃人不漱口!”路新炀狞笑着一擦嘴巴,然后就挨了化妆师气急败坏的一个爆栗:“再弄花我刚上的妆试试!啊!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的手捆起来啊!” 恶霸唯唯诺诺地缩了缩脖子,季容屿把头扭向一旁,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档次的江湖才会让这么不讲卫生的恶霸当第一啊,怪寒碜人的。 察觉到季容屿那略带嫌弃的目光,路新炀先是拿出手机屏幕照了照,确认自己现在依然凶得很,然后清了清喉咙走过去。 屡战屡败但越挫越勇的路新炀,一股脑儿把“进退有度”、“适而可止”这些词都从自己的字典里删除掉,骄傲又放纵地,迈着流氓的步伐朝文盲的方向大步前进。 季容屿抬起眼皮,短暂地欣赏了一下他的好身材。 当路新炀收起他那一箩筐的小动作,正儿八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时,倒也是帅得有模有样。 “喂,你中午饭吃了什么,现在饿不饿?”他面对着季容屿,双手交叉在胸前,“你要是饿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给你买点鸡买点鸭买点鱼啊肉的,再把我房间的灶台借给你哦。” “我不饿,我中午吃了碳烤牛舌和蒜爆小龙虾。”季容屿说。 “胡说,你明明吃的是紫玉米和番茄蛋花汤!我都看到了!”路新炀满脸都是我掌握了关键证据的骄傲,“哈哈!不要嘴硬了!我这就找人给你送鱼来!” 季容屿撇了撇嘴:“省省功夫吧,你送了我也不会用的。” 路新炀弯腰把脑袋凑近了,凶恶地歪着下巴:“要是我送好多好多呢?” “我管你送多少。”季容屿克制地翻了个45度的白眼。 路新炀想了想,比了个ok:“三千条?” 季容屿:“……”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三千条膘肥体壮的大猛鱼甩着尾巴朝他脸上拍过来的盛况。 “滚。”忍无可忍地伸出一根手指把他脑袋推开,季容屿威胁道,“再烦我就给你加一场裸·奔戏,过不过审无所谓,但肯定能冻死你。” 路新炀嘴巴一撅,感觉这人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啊。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有点怀疑地问:“你该不会是只给你女朋友炖汤吧?” 季容屿正琢磨怎么跟他继续斗法呢,顺口就回了一句:“我哪来的女朋友。” 话刚出口,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回去。 “你没有??”果然,路新炀凶恶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然后缓缓转变成少女控诉渣男般的委屈:“那你干嘛骗我啊?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咳,”季容屿一不小心吃了自己的设定,只好用飘忽的眼神粉饰心虚,“也不算吧,就是随便骗骗。” “那你也太随便了!”在路新炀气鼓鼓的瞪视下,季老师战无不胜的气焰也稍微弱下去了一丢丢。 他总不能说自己当时是脑子一抽,生怕路新炀看上他吧。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季容屿早就把他摸得不能更透了,他就是个笔直笔直的纯血傻白甜,担心他会搞基那简直是吃饱撑的。 没看他都下海拍**剧了,却和另一位男主角只是纯粹的师生之情吗? 在那么多摄像头的包围下,愣是没想要搞点暧昧炒点CP,他对食物的热爱都比对男人的热爱旺盛一百倍。 “我错了呗,”反正解释不清,季容屿干脆摆光棍,“要不你也骗我一下?” 路新炀更委屈了:“那也得我骗得过你才行啊!” 为了喝一口鱼汤,他这几天又不是没想过用骗的,可季容屿从来不上当,他花样百出的小手段只会得到季容屿更花样百出的挖苦,把他嘲讽得十分伤心。 伤心到再想一个新点子的速度都要比原来慢上五分钟。 “你这么不经打的话我也没办法咯。”季容屿两手一摊,再把左手指尖对准右手手腕,一副“门在这边你往这走”的架势。 “我现在走了你会不会求我回来?” “当然不会。” “……那你给我等着,”路新炀把嘴一撅,“等我找到新借口了再来纠缠你。” 他就不信了!以他那身软磨硬泡的好本事,他还能泡不到季容屿做的一碗鱼汤吗? 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路新炀的信心一点都不受挫,大步流星来的又大步流星地回去了。 他一走季容屿就把两只手揣回了口袋里,最近的天气真的太冷啦,他只是把手拿出来晾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感觉手指冻得快不听使唤了。季容屿一边磨磨蹭蹭地打开手机,一边瞥着刚穿回羽绒服就马上又要脱掉的路新炀。 片场又飘起了姜汤味,他闻都闻腻了,可路新炀少说还得再喝四五杯。 算了,斗烦了。 季容屿像一只炸毛炸累了的猫一样,往窝里一歪收起爪子。 瞧那大傻子怪可怜的,不就是鱼汤嘛,反正自己也有点想喝了,给勉为其难多做一碗呗。 后来的季容屿:不 要 可 怜 臭 男 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凶了吧唧路新炀 第23章 路大少爷满意得脸都红了 虽然决定了要重拾一下铁勺和菜刀,但季容屿可不敢把买鱼的事交给路新炀,生怕他在外面挨了人家的骗,买回来一堆贵得要死却不新鲜也用不上的食材。 他把手搓热了点,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爷爷,之前我腌的那些笋你吃完了没?……啊?怎么想着给二舅婆送去了……没事没事,我去跟她要点吧……对,想吃了……知道,你那个鱼油钙片放冰箱也别忘了吃啊,没事多打点牌,不要老上网去跟年轻人吵架,人家骂你你都听不懂的。” 挂了电话,他向工作人员询问附近有没有菜市场,然后跟副导演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片场。 而在他走后不久,这个场景里的所有戏份就拍完了,主要工作人员和演员一起转移到旁边的小商场继续拍摄,剩下的人就负责收拾东西和拆除场景之类的后勤工作。 路新炀灌下一杯连糖都不放的姜汤,裹着羽绒服站在保姆车前等了好一会儿,但一直没看到那张很会气他的脸。 “你看到季容屿了吗?”他把手勾在文卓的肩膀上,强征一颗脑袋过来帮他一起找人,“他怎么磨磨蹭蹭还不出来啊?” “没看见,可能他有事吧,也可能是回酒店了。”文卓说。 路新炀耷拉下眉毛,不吭声了。 只要拍摄顺利,季容屿是不用每天跟着跑片场的,只是他自己想多学点东西,所以才来得那么勤。 但再好学的人也要课间休息啊,到场是季容屿的自由,退场当然也是。 可路新炀想不开的是,他怎么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该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汤林摁下车窗,伸出个脑袋来看了看:“怎么了?容鱼老师是不跟咱们一起走了吗?那你们也赶紧上来吧,导演都已经过去了。” 路新炀和文卓一起上了车,但没再和往常一样问他自己演得好不好,而是自顾自靠在窗边闷闷不乐的。 文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姜汤还喝吗?不喝我盖上吧。”汤林警惕地盯着他手里冒热气的保温杯,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给洒了。 “喝,”路新炀看着窗外刷刷闪过的景色,头也不回地把杯子往汤林面前一送,“给我加点糖。” “你天天吃草才减下来的重量是要被姜糖水补回去了吗?这也亏太大了吧。”汤林抠抠索索地撕开一小片红糖,再掰下半块丢进杯子里。 路新炀把手放在暖气出口上活动几下,先把冻僵的脸搓暖和了,然后从微信置顶点开季容屿的对话框,在屏幕上戳了戳。但什么都没发出去。 车开了五分钟就到达目的地,这是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商场,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在这里拍戏能省不少租金。 下了车,路新炀把姜糖水一口闷了,他让汤林和文卓先进去,自己站在路边帮工作人员搬运设备和服装道具,搬完又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直到确认后面不会再有车来,才掉头进去准备拍摄。 “各部门就位了啊!”一番利索的忙碌后,剧组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路新炀心情不好,蔫蔫地举手凑了个热闹:“帅哥也就位了。” “好的,谢谢这位帅哥。”副导演嘻嘻哈哈的和他开玩笑,但高健却敏锐地发现,他的精神远不如刚才那么爽脆了。 果然,之后的拍摄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进展到情绪紧张的部分时,路新炀还连吃了几个ng光荣翻车。 “卡!”高健眉头一皱,把人拉到一边开始上课。 “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不禁夸呢?”高健抓住他一边肩膀拍了拍,叫他抬头挺胸地站直了挨骂,“我刚跟小容夸你情绪好状态好,你就演一个垮的给我看啊?嫌咱们组进度太快太给你们家省钱了是不是?” 路新炀愣了一愣:“导演,你跟他夸我了?” “对啊,”高健说,“我白夸了。” “那……”路新炀挠了挠眉尾,犹犹豫豫地问,“那你夸我的时候他怎么说?” 高健看不得他那蔫不丢儿的样子,故意拿季容屿来刺他:“他就说我白夸了。” 路新炀再三确认:“他真这么说?” “就这么说!” “好哇,”路新炀一拍大腿,那气势嗷嗷就起来了,“我说他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跑呢,原来是嫌我演得不好看啊!” 高健:“?” 等一下,他左右环顾,小容走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但没时间给他多想,路新炀已经被刺得一蹦三尺高了,刚才短暂的低落仿佛都只是为了衬托他能跳得有多高。 季容屿骂我=季容屿没生气=他还会回来看我拍戏的! 路新炀顿时就支棱成一只头角峥嵘的小羊巴羔子。 身为自信的未来的重磅级大明星,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观众的! “高叔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加油的!”他一个滑步绕到高健背后,推着亲爱的导演回到片场,把人家吨儿地一下按在小板凳上,“您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咱们就再来一条!” 高健:“???” 到底是谁状态不好需要准备啊,你不要那么自然的反客为主好不好! 虽然过程奇怪了点,季容屿的脑袋上貌似也多了一口锅,但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于是高健也懒得细琢磨了,拿起小喇叭喊了action。 没事啦,小容那孩子可聪明了,又礼貌又会说话,他自己肯定能解开这个误会,我还是抓紧时间把这场戏拍完吧。 聪明又礼貌的季容屿拎着一罐腌笋和一条大鱼,花几十块钱借了一家小饭馆的厨房炖好鱼汤,然后用保温壶装了,在群聊记录的指引下来到了新片场。 时间掐得不好,这会儿路新炀正吊着钢丝挂树上呢,季容屿不想在旁边吹冷风,就拎着保温壶钻进他的保姆车里了。 等摄影师围着他拍够了特写镜头,路新炀扶着晕乎乎的脑壳子回来休息时,就看见自己车上多了个百无聊赖的季容屿。 “你这场戏拍得有点久啊,”季容屿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关掉了正在计时的秒表,“今天要是不能按时收工,明天的……” “你现在不要跟我讲话,”路新炀双手抱头打断了他,缓缓静置自己的脑浆,“下一场的台词有点多,被你一捣乱我就记不住词了。” 季容屿:“?” 到底是谁喜欢给谁捣乱啊。 他伸手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赶我走吗?” 路新炀呼噜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小声咕哝道:“你如果特别想留下来,我也不是不能勉强答应。” 季容屿的手指调了个方向,指着脚边的保温壶:“那我的鱼汤你也不要喝了?” 路新炀唰一下抬起头来:“你给我炖鱼汤了?” 季容屿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说话。 路新炀看看他,再看看保温壶,目光又落回他脸上,试探性地拿了个乔:“别以为这样就能哄我开心……哦?” 尾音拖长了半秒钟,才让他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得寸进尺。 季容屿现在看他就跟看乐子似的,心态大度得不可思议:“那你还想怎么样?” “真男人是从不回头看鱼汤的,”路新炀的底气足了一点,期期艾艾地往季容屿那边挪了挪,“除非……咳,你亲自打开盖子请我喝啊?” 季容屿嗤笑一声,把那根手指收了回去。 然后他双手端起保温壶,唰唰拧开盖子递到路新炀面前:“喏,路哒哒哒哒大少爷,现在您满意了不?” 路大少爷满意得脸都红了。 …… 路新炀美不滋儿地抱着他的保温壶又冲回了片场。 录音摄像和导演还在围着监视器看刚才那场戏的拍摄效果呢,见男主角来了,张口问他是要看画面还是想讨论剧情。 只见男主角咧开一嘴白白的牙,把怀里的保温盒往他们面前一放,满脸炫耀地说:“你们看!这鱼汤香吧?这鱼汤白吧?这鱼汤漂亮吧?嘿嘿嘿,是季容屿给我炖的!专门给我炖的!” 热腾腾的雾气裹着醇厚的鲜香迅速弥漫开来,细嫩的无骨鱼肉和软软滑滑的豆腐在奶白的浓汤里若隐若现,汤面上铺着豆芽小葱辣椒圈和几朵小胖蘑菇,金黄的腌笋和薄薄几片西红柿更增添了让人口舌生津的开胃酸甜。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沉默地捂着肚子,齐刷刷去看来迟一步没能阻止事故发生的季容屿。 季容屿:“…………” 他一把攥住路新炀的手腕,要脸的本能激发出成倍的力气,硬把这只还没得瑟够的小羊巴羔子拖回了保姆车。 路新炀突然一下梦想成真,很狂也很喜,但没有彻底丢了理智,他还记得在上车后把车门锁了,生怕汤林发现了过来分一杯羹。 “太好喝了,鱼肉好甜,唔唔,这个笋也好吃,豆腐……斯哈,有点烫,还没来得及夸就咽下去了,你等等我再吃一块……” 季容屿就这么看着他一边说一边吃,心里升起了诡异的满足感。 “你在哪里买的这么好吃的鱼?”满壶的汤一下子少了大半,路新炀依依不舍地放低了速度细嚼慢咽着。 “菜市场随便买的,就几十块钱。”季容屿并不打算教他挑鱼的技巧,而且也没必要。 “那么便宜?”路新炀开始发散思维,“那我家里有条很贵的鱼,拿它煮汤会不会更好吃?” 季容屿不太懂他们有钱人的生活:“鱼能有多贵?” “可贵了,要好多万呢,买它的钱都够买别的鱼的祖宗十八代了。” 路新炀抱怨道。 没碰过那么高端的食材,季容屿说:“哦,那能煮它的锅应该也不是一般的锅吧,这超出我的存款范围了。” 以前不细想也就算了,现在越想越吃亏,路新炀就打算替家里减轻点负担:“就让它这么在家里吃白饭不太合适,我觉得我还是送它去勤工俭学吧,让它自己赚自己的饲料钱。” “去哪赚?” “温泉鱼疗店啊,我看那里面打工的鱼特别多。” 季容屿沉默了一会儿:“那下班了还能要吗?” 路新炀呆了一呆,觉得他爸应该不会喜欢一条泡了洗脚水的鱼,便垂头丧气道:“好像是不能要了哦。” “看开点,你家大业大的,至于舍不得那点鱼粮吗?它又不跟你抢肉吃,”季容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跟哄傻子似的,“就别折腾它了啊。” “那倒也是,”路新炀迅速恢复了好心情,端起鱼汤又闷了一口,“不过你做饭那么好吃,为什么不去当厨师,或者开个饭店呢?” “因为短期来看,我没有为人民服务的态度,长远来说,也没有服务于人民的意识。” 季容屿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警察叔叔来着。” 路新炀两眼发光地看着他,跟看红旗下讲话的三好学生代表一样:“哇,你居然还有过这么伟大的梦想。” “歌里不是唱过吗,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季容屿脸上露出了几分羡慕和憧憬,“当时我就想,我要是当了警察,甭管谁捡到钱都得送到我手里,那可多美啊。” 路新炀:“……???” 他有些疑惑地想,我刚才是不是白夸你了…… 路新炀:他不打招呼 他生气了……他骂我 他还是爱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路大少爷满意得脸都红了 第24章 万无一失的屁股兜 场中的拍摄还在继续着,只不过被钢丝吊起来甩到脑浆起泡的人变成了文卓和虞晗。 这两位一个是资深实力派演员,另一个也是童星出身经验丰富,挂在商场外墙上晃荡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很淡定。 但文卓的助理淡定不起来。 或许是之前被经纪人出卖的关系,文卓复出后没有签约经纪公司,也婉拒了那些人脉复杂的老油条们,只请了一位刚毕业的学生来当自己的助理,做些简单轻松的小事。 那学生姓唐,性格很好做事也利索,还肯花心思多听多看,就是阅历浅了点儿,遇到什么事都容易紧张。 这会儿他正抓着汤林的一条胳膊如临大敌:“我的天啊,文哥上去那么高,还甩来甩去的,他会不会晕啊?万一他下来站不稳怎么办,我是等着背他回去休息还是马上去给他买晕车药?” 汤林皱着鼻子心想我也不知道啊,我家男主角一下来就没影了我还想问他吐了没呢! 但也不能把慌张的唐助理丢在这不管,汤林只好跑去找虞晗的助理,跟这位从业多年的靠谱大姐姐讨教,然后再把姐姐分给他的止吐舒缓小神器带回来。 汤林前面忙活着,路新炀就头顶着一个保温壶从大伙儿身后美美路过。 保温壶没掉下去不是因为他头扁,也不是他练得一头好杂技,只是有季容屿的手在后面扶着罢了。 胳膊举得有点累,季容屿问他:“能走快点吗?” 路新炀说:“等等。” 他把手机举起来,前置镜头对准自己和季容屿:“纪念一下我们开小灶的第一天。” “没有第二天了。”季容屿扭过头去,送给他一张冷漠的侧脸。 路新炀把手机举得更高了,屏幕直往旁边送:“茄子!” 他一边走一边对着季容屿的头顶猛拍,拍了几十下后终于被季容屿喊停,“左转,再走十米到头。” 然后两人成功靠味道找到了藏得有点深的卫生间。 先把保温壶冲一遍,再挤一泵洗手液洗手,季容屿蹭了蹭同样沾着油的手指尖,有点嫌弃地眯了眯眼,路新炀二话不说就自觉拉住他的手一块儿搓干净了。 没有油味儿的保温壶又回到了季容屿手中,路新炀还要上个厕所,但小商场的卫生状况不太好,季容屿不愿意捏着鼻子等他,擦干了手先走一步。 五分钟后,路新炀又站在了洗手台边,甩掉手上**的水珠接起了电话:“喂?” “我的路哥啊你到底在哪?常姐找你有事呢!”汤林说,“她问你要不要请假去拍几组照片,是要放在你的百科上的,好像有些杂志主编也要看,常姐想帮你谈几个封面。” “在片场不能拍吗?” “可以是可以,但效果估计比不上棚拍的。” 想起之前拍定妆照时的麻烦,再加上不愿耽误拍摄,路新炀说:“就在片场吧。” “那我就这么回复她了哈……不过你到底在哪啊,我刚找半天都没看到你人,而且你什么时候把手机拿走的?” “干什么干什么啊,男主角没人权吗,我拿个手机上个厕所你都要管了是吗!”路新炀拔高了嗓门掩饰自己加餐的心虚。 担心嘴里还有鱼汤的味道被闻出来,路新炀难得仔细了一回,从洗手间出来后就开始找商店,想买瓶漱口水或是口香糖。 但这商场经营不善,很多店都已经关门积灰了,他一直转到B栋二楼才找到一家营业中的小面馆,买了瓶矿泉水往嘴里灌。 微信上,常雪很快就发来几套造型让他挑选,路新炀一边喝水一边看手机,不小心就撞在了路边一台照片打印机上。 屏幕上闪烁着几个显眼的大字“扫一扫免费打印超清照片”,路新炀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然后举起一根手指戳了上去。 他按着屏幕上的提示一步步操作,很快就打印出两张质量还不错、只有一点点微糊的季容屿的侧脸。 再要上传一张季容屿的头顶照时,屏幕上跳出一个打印次数为0的提示,要求看广告并与好友一起关注某公众号,才能继续打印。 于是路新炀把二维码发给了汤林。 汤林:????你谁???为什么盗我们家男主角的号???我警告你不许动他的微信余额,那都是我下月下下月的工资!! 路新炀:快帮我关注!不然扣你二十块钱给我买肉吃 汤林:哦,吃肉只敢吃二十块钱那么点,我相信你是本人了。 屏幕上显示的0刷新成了2,路新炀又在相册里找了找,挑出两张拍得特别好的头顶,然后把打印好的四张照片塞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原路返回片场,路新炀整张脸都笑得跟花开了似的,这几张照片他打算自己留两张,和季容屿送给自己的特签卡放在一起,剩下两张签上自己的大名后再给他送回去。嗯嗯,礼尚往来嘛! 还没走到商场门口,就看见季容屿拎着保温壶站在电梯边,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你是去上厕所还是挖厕所啊,怎么那么久才出来。” 路新炀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然后才举起水瓶:“我去买水了,你喝吗?” “我才不碰你喝过的。”季容屿看也不看,好像根本不是在等他而是刚巧路过一样,迈开腿就走。 路新炀亦步亦趋地跟上,把保温壶又拿到自己手里:“真不要啊?这里的超市都关门了,水不好买的。” “不要,我有奶茶。” 两人回到片场,盯着监视器的高健拿眼角余光瞄了他们一下,看他俩那副亲密无间感情倍儿好的样子,露出一点自得的笑容。 他就说小容这人很聪明吧,能把路新炀气得跳脚又转眼就哄得服服帖帖,有他在这里,路新炀的精力就跟用不完一样,不叫苦不叫累,怎么使唤都乖乖配合。 真应该给小容再记一功! “咔!好这条过了,你们去休息一下吧,慢一点把他们放下来,”高健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对季容屿招招手,“小容,你来一下。” 他把用荧光笔标注了修改范围的剧本递给季容屿,“这一段不能用了,景区那边还是争取不下来,他们说绝对不能伤到那片竹林,所以你看看,这场戏挪到哪里比较好。” “我知道了。”季容屿接过剧本,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之前就想了几个预备方案,只是都不太拿得准,他打算回头再请教一下周小青。 “还有,今晚下戏后别急着走,”高健又笑呵呵道,“这一个月来大家拍戏都辛苦了,趁着还在市里,剧组出钱请大家吃火锅,食材管够。” 今天是他们在上川市拍戏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出发去偏远县城的旅游景点,之后更是要深入山区,环境待遇不可避免地会一降再降。 “好啊,那就谢谢高导了。”季容屿笑了笑,能在寒风刺骨的冬夜里热热闹闹吃一顿火锅,那感觉确实不赖。 “什么?今晚吃火锅?”路新炀捕捉到这个鲜香四溢的关键词,喉结立刻滚动了起来。 天啊,今天真是个好吃的日子啊! 他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嘴唇,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咕嘟冒泡的香辣汤底和一盘盘颜色鲜亮肉汁丰富的食材:“太好了,我都好久没吃牛肉了,还有牛肚牛血牛肝牛百叶……” 季容屿把剧本一卷,毫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敲了敲:“没你上桌的份儿。” “为什么!”路新炀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还有脸问?”季容屿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吃冰淇淋吃出来的四斤肉都减干净了吗?再这么吃下去,等后面拍你被捅刀的戏份的时候,我看你也不用做特效了,怎么捅都是白刀子进白刀子出。” “你羞辱我!”路新炀激动得唰一下掀开衣服,跃跃欲试地挺起六块腹肌,“你来摸!你摸我!我现在真的没有脂肪了!” “是瘦了点,”高健伸手过来摸了一把,先扬后抑地说,“可我们马上就要拍到符千钰憔悴落魄的戏份了,你这个状态看起来还是太好了,所以还要再瘦五斤才行。” 其实瘦五斤也不够,但高健怕自己说出真话来把他吓得逆反,所以先定了一个小目标。 路新炀躲掉他还要再摸的手,先呆呆看了看季容屿,又低下头拍拍自己平坦的小肚子,声音越来越低:“我身上哪里还有五斤?我……我也就是屁股还有点翘了,除非我不要屁股,不然不可能再往下瘦了嘛……” 季容屿果断把他的衣服扯下来,飞快掏出片暖宝宝给他贴在肚子上:“你是现在就有病还是很想让自己有病啊,再让我看到你大冷天露肚子,你以后干脆都不要穿衣服了。” “我错了咯……”路新炀心不在焉地认了错,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按了一会儿,然后举着屏幕上显示的百科内容,努力争取自己的火锅自由权。 “嘿嘿,高导你看,文老师大我十岁,虞晗大我两岁,还要他她他……都比我大,这个剧组里我是年纪最小的,咱们是不是可以发扬一些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呢?” 看着他诚恳的目光,高导演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自己的分镜脚本:“你现在又捡起尊老爱幼了啊?刚才那汤怎么不记得分我一口?” 已经把汤喝得干干净净的路新炀失去了最后一个谈判的筹码,只能站在原地闭嘴委屈。 去扔暖宝贴包装袋的季容屿又走了回来,眉头还是皱着的,他觉得一片暖宝贴还不够保险,可自己带来的已经用完了,就伸手去摸路新炀的羽绒服口袋:“你身上还有暖宝贴没有?” “好像没……”路新炀对他的举动一点防备都没有,等他的手指都钻进自己口袋了才猛地想起什么,慌里慌张地往旁边跳了一步:“没有!不在我身上!都是小汤拿着的!” “没有就没有吧,反应那么大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抢你的钱。”季容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开始联系汤林。 路新炀后怕地松了一口气,见季容屿转过身去找汤林了,连忙把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想了想,塞进了屁股兜里。 惊喜是不能随便暴露的,就这么放衣服口袋里还是太危险了,但季容屿总不会没事来摸自己的屁股吧,所以藏在这里应该就万无一失啦。 第25章 傻胆包天的他 路新炀把宽大的羽绒服外套掀起来,回头仔细看着自己的屁股,看完后原地跳两下,往前走几步,再回头看一眼。 很好,屁股口袋很深,能把照片完全藏在里面,绝无半点暴露的可能。 他这才满意地放下心来。 暮色从飞鸟的翅尖上淋漓滑落,但剧组今天的拍摄任务还没完成,灯光师把设备一架,就饿着肚子跟它们一起站在场中亮了三个小时。 累死累活终于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后,剧组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把这顿火锅当成庆功宴吃的。 当然,全组唯一指定没饭吃的男主角不在庆功行列。 副导演陈峰仗着背后有导演撑腰,率先发话:“那个什么,你们道具灯光摄影组的先把器材和男主角运回去保管,再和司机场务一起来吃啊,放心今天的食材管够,你们吃个通宵都吃不完。” 路新炀幽幽地看着灯火通明香飘十里的火锅店,看着一张又一张兴奋雀跃的脸,看着季容屿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和高健并肩远去…… 连汤林都在把手机还给他之后,和唐尧勾肩搭背地走了,老大嗓门地讨论沙棘锅和麻辣锅分别要下什么菜。 而路新炀只能顶着呼啸的寒风孤独地上了车,有幸和他在一个座位上同病相怜的,是道具组没用完大西瓜。 路新炀和西瓜面面相觑:“……” 委屈。 本来吧,一个二十几岁身体倍儿棒的大男生,少吃一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偏偏让他先闻了,然后再把他赶走! 原本可能只是普通的饿,但现在…… 路新炀挪过来挪过去的,感觉自己在这个车上怎么坐都不舒服,很可能是饿得屁股都有点抽筋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下,起码也要坐在店里继续闻才可以吧!! 于是,趁着等红灯的功夫,路新炀把车门一推,撒腿跑了。 跑路前还不忘了把西瓜抱走,这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司机在片刻的沉默后推了推副驾驶:“导演让咱运回去的货抱着另一件货跑了,你不追一下吗?” 副驾驶的工作人员镇定地拿出手机汇报情况:“是压力自己要转移到导演头上的,我们拦在中间多不识趣啊……” 路新炀杀了个回马枪,抱着西瓜大步流星地走在路上,觉得自己是一路走一路攒气势,等到了火锅店,就把西瓜往桌子上一拍,人往凳子上一坐,看谁敢再把他赶出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打算要这么做的。 店里人满为患,热闹极了,但向来喜欢坐窗边的季容屿非常好找,路新炀一眼就锁定了他,表情嗷嗷凶地推门而入,昂首挺胸走到季容屿那桌,把怀里的西瓜双手举起—— 季容屿“咯哒”一声放下饮料杯,抬起眼皮看他:“你来干什么?” 路新炀慢慢把西瓜放下了:“怕你吃火锅太腻了,给你送点水果来。” “倒也不用这么体贴,”季容屿伸手在西瓜上敲了敲,声音砰砰的,熟得不错,他忍着没笑出来,看路新炀还能编出什么花样,“西瓜而已,让人待会顺便带过来就行了。” 路新炀的眼神在满桌食材上来回滑动:“也有点别的……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有事不能打电话吗?” “这就是我想提醒你的,”路新炀清了清喉咙,“我的手机因为吃火锅太猛吃出急性肠胃炎送医院了,打不了电话,你别跟它学哦。” 季容屿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他伸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路新炀兜里就传来了清晰的手机铃声。 两人四目相对,路新炀面不改色地掏出手机,挂断了他打来的电话。 “嗤。”季容屿破功了。 他转头看向导演那桌,见他们已经喝着小酒聊嗨了,隔着几堵墙应该注意不到这边,就不再故作严肃地绷嘴角了,“傻站着干嘛,再站就被导演发现了。” 路新炀墩儿一下就坐实了。 两人面前的鸳鸯锅已经煮开了,季容屿拿公筷夹了点鱼丸虾饺放进喷香的牛骨浓汤里,路新炀猫手猫脚地弄了一碟蘸料回来,从锅里捞出几块煮软的白萝卜垫肚子。 “当男明星真好啊,想吃萝卜吃萝卜,想吃豆芽吃豆芽……”路新炀撅着嘴呼呼吹着白白净净的胖萝卜,看向红汤的目光多少还是带了点垂涎。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绿油油的西瓜上。 “您好,麻烦把这个西瓜切两半,谢谢。” 服务员应声过来,拎着长刀手起刀落,西瓜咔嚓一下分成平整的两半,路新炀又说:“这半麻烦帮我们切成果盘,然后……店里有榨汁机吗?” 服务员点头说有,他就抱着另一半的西瓜到厨房那嘀咕去了。 季容屿偏头看他一眼,用公筷把汤上浮起来的鱼丸虾饺夹到他碗里放凉。 然后换上自己的筷子,把裹足了蘸料的虾饺送到自己口中。 酱油香油辣椒油,香醋芝麻小米辣……而且还加了不少芥末。 有这东西在,路新炀就算吃的是白锅,那也和红锅没多大区别了。 季容屿喝了口柠檬水,在“没收蘸料”和“我没看见”之间犹豫了一下,路新炀就抱着他那半个西瓜回来了。 “现在我也是有红锅的人了,”路新炀一本满足地把西瓜放在桌上,“看,我的限定西瓜锅。” 季容屿打眼一瞅,只见里面的红瓤只剩下中间最甜的一小块,削成爱心形,剩下的全都打成了西瓜汁。 小爱心萌萌哒地露出来,为了显得汁水更红一点,连果汁上打出来的泡沫都被路新炀仔细撇掉了。 季容屿:“……”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半个西瓜:“你不会是要把丸子弄进这里面涮吧?”那他就算是为了丸子的尊严也不可能答应的。 “那能好吃吗?你当我傻啊。” 觉得自己很聪明的路新炀用勺子把中间最完美的小爱心挖下来,装在干净的小碟子上给了季容屿:“来尝尝,这是我的心头肉。” 季容屿:“……” 然后勺子伸进西瓜汁里又挖了一下,挖出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大爱心,放在自己的碟子里:“到我了,这是我的心底肉。” 最后,他夹了两片生菜放进果汁里,拿起手机拍照,发微博。 【@路新炀:麻辣火锅真好吃[图片]】 看到微博推送信息的季容屿:“…………” 他确实不应该把路新炀当傻子。 傻子顶多喜欢自己骗自己,但路新炀可不这样,他还妄图欺骗所有人,他傻胆包天了。 路新炀发完微博就不管了,专心抱着他的西瓜锅大吃特吃起来,每一口青菜都是西瓜味的。 季容屿忽然就明白了,难怪他往蘸酱里放那么多芥末呢,敢情他真没打算吃,就是摆个样子解解眼馋罢了,自律自觉得很,都不用季容屿帮他没收小酱碟。 看他吃得挺开心的样子,季容屿也夹了一筷子牛肉卷送进嘴里。 他俩都不知道的是,路新炀那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评论区就逐渐变得精彩起来。 身为一个靠搞笑视频出道的男明星,路新炀的作品就是他那张又傻又帅的脸,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关注他的人,必不可能像其他娱圈前辈的粉丝那样温柔可亲。 【在?为什么要把西瓜当替身?物种歧视举报了】 【这个关注键是我自己点下去的吗?不可能吧,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买粉买到我头上了】 【虽然我不想当他的粉,但看到楼上突然想起来,这个男明星好没有牌面哦,至今没有一个人想到要给他起个什么昵称啊粉丝名之类的】 【我是在马路边刷视频刷到他的,不如就叫马路?】 【仅代表我自己提议:八格牙路】 【或许可以叫喜炀炀?】 【炀炀得亿先上一分】 【怎么都盯着一头一尾啊,新字没人用吗?我投辣比小新一票】 【那我这就去把微博名改成美伢】 【美伢 1】 【美伢 2】 这群人数量不多干劲不小,动作飞快地把美伢姐姐这个称呼定了下来,申请超话和创建百科一条龙服务,常雪那边还没把拍照的摄影师定下来,路新炀的百科上就多了一连串无比丢脸的昵称,百科相册里的照片也是直接从直播视频中截了一张放上去。 做完这一切,粉丝还截了图发在超话里炫耀,等常雪的团队发现问题时,情况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心累地揉着眼角刚长出的一条细纹,对正在打越洋电话跟知名摄影师聊档期的助理说:“挂了吧,我觉得Ansel不适合他。” 另一位助理看着手上的名单,不解地问道:“那您打算找谁来拍呢?我们已经分析过所有可能合作的知名摄影团队,Ansel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不是嫌他不够好,我是觉得……”常雪疲惫地把脸埋在手心里,“觉得我们的男明星太拿不出手了……他哪儿配用那么高端的资源……” 助理们:“????” 刚蹭完一身火锅味儿的当事人路某,此刻正拉着季容屿在外面散步。 小商场离上一个拍摄地点真的很近,他们只是随便走走,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季容屿心里有些感慨,眼前的布景是他亲眼看着搭建起来的,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和路新炀还刨了点美术组的活儿,抱着颜料蹲在石桥、井盖、电网箱之类的地方画点什么绵羊掏鸟蛋、小鱼吃恐龙的涂鸦。 在近一个月的拍摄中,许多道具坏了再重建,用过了再修改,但角落里的涂鸦只是稍微褪去一点颜色,看起来至少还能再留个几年。 西瓜:这就是你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你这个骗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傻胆包天的他 第26章 吹弹可破的他 “你是要回来拿东西吗?”路新炀搓了搓冻红的耳朵,把目光从小绵羊那儿收回来,放在季容屿身上,“还是说继续往前走?” “我没东西要拿的,也别走远了,就在这转两圈吧,这里好打车,待会散够了就回酒店。” 季容屿今天给自己放了假,没带电脑来片场写新文,也没带特签卡过来签字,唯一要拿的保温壶也早就托工作人员带回去了。 晚上的温度比白天更低,他们之所以大冷天的跑出来散步,纯粹是吃饱了撑的——路新炀吃素都能吃撑,季容屿就着他的吃相下饭,也不知不觉吃过了头。 季容屿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揉了揉肚子,在手指冻僵前又迅速揣了回去,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高挂的月亮,嘴边不停地飘着白雾:“太冷了今天,连大爷大妈都不出来跳广场舞了。” 吃火锅那会儿,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跟进广场最新潮流动态,谁知道外面始终安安静静的,他耳边只有路新炀在嘚吧个没完。 路新炀问他:“你是想看人家跳,还是要跟着一起跳啊?” “我当然不跳,”季容屿想也不想地说,“但我爷爷跳得还挺好的,好多老太太都想跟他当舞伴来着。” “你不要小看广场舞的势力划分啊。”说起广场舞,季容屿虽不参与却滔滔不绝。 “光我家那边,白江桥的几个小区就分了东西南北,过了桥再往前点有个挨着新华书店的小空地,那就是东桥大爷大妈的地盘,西桥的人过去了也不会跳他们的歌儿。上次咱们去的夜市街,你还记得吧?那边有家很好吃的手工冰淇淋店,上回天气也冷,没带你去。” “下次去吧,”路新炀舔了舔嘴唇,“我还想吃芳姐家的牛肉和章鱼小丸子,咱们拍完戏再去吃一次?” “行啊,拍完就去,我接着给你说,”季容屿随手在空气里比划着小地图,“顺着夜市街对面那条路往下走,有个小篮球场。篮球场肯定是小伙子的,但篮球场前面的空地呢,就是北桥的势力地盘了,我爷爷就是那里最抢手的老头。” 路新炀从小住的都是豪宅,哪栋别墅的后花园不比那些广场舞势力争抢的地盘大?但他依然被季容屿所描述的那些小市井烟火气吸引了。 他可从来没在别墅区见过那么活泼的老头老太太啊! “你家离那个篮球场很近吗?” 季容屿估摸一下距离:“几百米左右吧。” “那下次买完冰淇淋和酱牛肉就去你家玩好不好?”路新炀把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他盼着的那个下次。 “我家没什么好玩的,”季容屿说,“但我可以考虑一下。” “那你考虑的时候多偏着我点儿?”路新炀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音被汽车鸣笛声吞掉了大半。 刺眼的车灯从背后打过来,他一把拉住季容屿往旁边拽,一边半遮着眼睛回头。 “嗨嗨,前面的两位想上车吗,”熟悉的保姆车停在他们身边,汤林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司机还没吃完,所以来的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季容屿低头摸了摸肚子,感觉消化得差不多了,就伸手去拉车门,路新炀也跟在他后面上车。 “高导告诉我的,说看到你们往这边走了,”汤林幸灾乐祸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路新炀,“他知道你半路跑回来吃火锅,还叫我以后一个月都不许你沾半点油。” “他没吃火锅,光啃生菜去了,最多吃了几个丸子,”季容屿客观地为他作证,“倒是喝了不少西瓜汁。” 汤林说:“高导就是看在炀哥送那半个西瓜的份儿上才说一个月的,原本打算让他在杀青前都只能吃水煮菜来着。” “不要那么残忍吧?”路新炀有点慌,他和季容屿对视一眼,季容屿耸了耸肩,给他个“反正我没辙”的表情。 路新炀拱过去紧紧贴着他,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看在我那么惨的份上,你偷偷给我开个小灶不过分吧?” “可以考虑一下。”季容屿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 路新炀瞪他:“说了偏着我点儿!” 汤林又在后视镜里看他俩:“哎哎哎,说什么悄悄话呢!信不信我跟导演告状去,以后你在A组拍戏,容老师就留在B组改本儿?” “你工资没了!”路新炀气鼓鼓地朝他丢了句狠话,不敢再和季容屿咬耳朵,但身体还贴着季容屿没挪回去,就让旁边一大片的座位白空着。 季容屿看了看时间,都十一点多了,他半阖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路新炀问:“明天八点多好像就要出发了,你起得来吗?” 他记得明天要出发去隔壁市的一个县里拍戏,场务好像提醒过,说是中午之前就要到。 “不用,他们那么早去是为了做准备工作,你明天又没戏份,晚上再去也可以,我就更随便了,”季容屿笑了笑,“咱们明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 “那四舍五入就是放假了吧!”路新炀眼前一亮。 “差不多,新的拍摄地点还是个景区,我在网上找了一下游客图,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那地方叫什么?” 季容屿说:“千山,离上川市不远,你去过没?” 路新炀想了想:“有点耳熟,这地方听起来没有鸟。” “……语文和地理不要混在一起学。”季容屿发愁地看了他一眼。 路新炀:“嘿嘿。” 回到酒店后,语文和地理都学得不太好的路新炀,连体育都暂时放弃了。 他今天吊了太久的威亚,身上好多地方都勒出了青青紫紫的瘀血,洗完澡后要花不少时间按揉擦药,所以就不去游泳池泡水了。 开足了暖气的屋里满是红花油的味道,路新炀穿着大裤衩子往床上一趟,给伤处涂满药油揉了半天,背后擦不到的地方就让汤林帮忙。 汤林先给他涂药,然后再满屋子转着收拾两个人的行李,路新炀一边忍痛揉开瘀血,一边心疼自己完美的肉·体失去了好闻的沐浴露的清香,被红花油那个臭流氓腌入味了。 “叮咚”,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提示音,汤林把刚叠好的衬衫放下,走过去解屏幕。 看清常雪发来的消息后,他沉默片刻,有些艰难地对路新炀说:“路哥,那个什么……常姐说,你不用抽时间出来专门拍照了,她已经给你弄好了。” “弄好了?选的是哪张照片啊,帅吗?”路新炀也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在网页上搜索自己的名字。 “帅是挺帅的,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公司司草,对吧,条件摆在这。问题是……”汤林欲言又止。 网页上刷出了路新炀的百科,照片选的是他第一次走红毯时的造型,确实很帅,他满意地继续往下滑。 然后就看见了自己大名下面那一串丢人现眼的昵称。 路新炀:“…………这是怎么回事?” “就……就是你的粉丝们太喜欢你了,自费给你改的……”汤林吞吞吐吐地说。 路新炀脑壳一昏,非常想把互联网对面的粉丝约出来打一架:“我是明星啊,明星!明星的百科还能被人随便改的吗??” 汤林小声道:“这个东西就是大家可以随便改的。” “那我也能随便删掉它对吧?”路新炀的手指蠢蠢欲动。 “可以是可以啦……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汤林怜悯地看着他,“因为你的粉丝一定会帮你改回来。” 常雪就是因为看得太清楚,才干脆就破罐破摔的。 怎么说呢……第一次见金牌经纪人被逼到只能摆烂,汤林觉得常姐真是好惨好惨的。 路新炀的手指僵在屏幕上,经过内心一番激烈挣扎后还是决定不再挣扎了。 难道说这就是被粉丝爱着的感觉……好像跟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呢…… 他忍着面子被重伤的痛,把粉丝为他倾情制作的百科页面看完,然后戳进去修改了一些错漏。 “做又不做完,居然把那么大个季容屿漏掉了……”他小声嘀咕着,把【正在拍摄ip剧《陷色》】改成【正在拍摄由作者容鱼所著小说《陷色》改编的电视剧】,并且把容鱼的内链也加了进去。 提交修改后,路新炀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认命的疲惫,缓缓抱起自己的大腿继续按摩。 “唉。”这是路新炀叹气的声音。 “哎?”这是汤林疑惑的声音,“路哥,我又刷到那个简……什么什么的通稿了,她发展真不差啊,居然接了那么有名的化妆品代言。” 汤林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拿给路新炀看,路新炀正在腿上捏来捏去,只稍微瞥了一眼,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光注意那个图片上大写的广告词去了。 “皮肤如婴儿般吹弹可破,一掐就出水?哼,夸张,”路新炀面无表情地翘着下巴,指着自己脚后跟微微鼓起的两个大水泡说,“我这才是真正的一掐就出水的好皮肤!” 话音落下,他对着自己的水泡猛弹一指头,果然立刻就让它破皮流出组织液来。 “看见了吧……哎哟好疼,我创口贴呢……广告商真没眼光,他们那广告词都是吹牛的,除非找我让我给他们表演一个……啊!我手上的红花油没洗!啊痛痛痛痛痛……” 汤林:“…………” 汤林默默看着他在床上兔子蹬鹰,心想要么甲方上赶着倒闭,要么是想报复消费者才会来找你。 他心里突然有了浓重的危机感,以后要是真给路新炀接广告,酬劳定位什么的都可以先按在一边不管,最要紧的是问清楚广告商老板按时体检了没有,血压高不高,能不能受得起一个神经刀代言人搅出来的风风浪浪…… 路新炀的不可捉摸性在他心里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汤林拼命布防的同时忽然想起什么,一脸警惕地望着他:“对了,你今下午突然让我关注的公众号是干嘛的?” 那个貌似普普通通的公众号,里面该不会也藏着什么定·时·炸·弹吧? “啊!”他话刚说完,就见路新炀脸色大变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猛羊下山似地扑向了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裤子。 “啊!怎么了怎么了!”汤林被他吓得也喊了起来,心惊肉跳的就差原地磕头祷告了。 路新炀二话不说地从屁股兜里唰一下抽出了四张照片,手速很快,但为时已晚。 照片上的季容屿再不是原来簇新挺括英俊潇洒的样子,不但凹陷变形,还有抹不平的折痕从中间向四周发散,拱出了和路新炀的屁股一样的弧度。 路新炀顿时像被放了气的气球皮一样瘫在地上,颓废地翻着这几张照片,表情说不出的沮丧:“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汤林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就见他一脸心疼地捧着照片,要哭不哭地说:“怎么办啊,我一屁股把季容屿坐弯了!” 汤林:“…………” 汤林:“哦,蛮遗憾的哦。” 他平静地起身,平静地走出去,平静地开门,关门。 心想,没我们三次元什么事是吧?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哈。 路新炀:怎么说呢?意外确实是太多了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吹弹可破的他 第27章 阿基米德怒触不周山 这里是其实有很多鸟的千山。 虽然是景区,但毕竟位置在偏僻的小县城里,没有云图那么好的大酒店,剧组包了几个宾馆和民宿,大家也就将就地住了。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不过剧组并没有放假的打算,顶多是挪一挪戏份,给想回家的人留出两天时间回去吃个年夜饭。 正巧路新炀和文卓、虞晗都是上川市的人,往返一趟快得很,当然是都要回去了。 为了这点硬挤出来的假期,三人齐心协力赶进度,喜得高健合不拢嘴。 但别人可就不这么想了,剧组想赶上暑假播出的档期,不单是拍摄组车轱辘转轴转,待在宾馆的剪辑师也忙得不可开交,光是片头就按导演的意思剪了好几个版本。 因为压力太大,据说已经有人在房间里开着空调用盆栽种西瓜了。 “能种出来吗?一个西瓜可比他整个花盆还要大吧。”路新炀好奇地问道。 “能,小盆种小瓜,差不多拳头大,还长着胎毛呢,吃起来挺甜的。”季容屿一边剔手里的鸡爪骨头一边说。 他现在住的是民宿,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随便使用的厨房,这几天都是他自己动手做饭,变着花样给自己弄好吃的。 不过……说是只弄给自己吧,但路新炀和汤林就睡在他对门,不用去片场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掐着表来厨房蹲季容屿,恨不能一天三顿地蹭吃蹭喝。 此时此刻,路新炀就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撑在流理台上,倒也不是在背台词,而是用来挡住他那张正在偷吃的嘴。 季容屿把去骨的鸡爪和切好的海蜇凉皮等装进密封玻璃罐里,再倒入调好的酸辣酱汁搅拌均匀。 强者生存,弱者入味。 路新炀看着那罐无骨鸡爪被送进冰箱,赶紧把嘴里的卤鸭胗咽下去,问道:“这样就好了吗?要在冰箱里放多久?” “看你自己什么时候想吃,其实现在吃也行,但最好是过夜。”季容屿一边说一边摘了手套,“过程都记住了?” “记住了,先把鸡爪去掉尖尖,然后放进水里煮熟,水里要放姜葱蒜料酒和花椒,煮熟以后放到冰水里面泡泡……” “要先拿水把鸡爪冲凉,刚出锅那么热的爪子放进冰水里,冰水很快也会变热水的。” 季容屿教得很仔细,任何一个小步骤都不会漏,路新炀也听得很认真,他甚至掏出还手机做起了笔记。 季容屿把手洗干净,然后抻了抻筋骨,慢慢按揉着签名签到胀痛的手腕:“不过大过年的,你真打算就给你爸妈送这么普通的酸辣鸡爪子?” “我又不是你,这对我来说已经很难了好吧!”路新炀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说今年回去我也算衣锦还乡了,以前百科上只有我爸我妈我叔叔的介绍,但现在也能加上一个我了,而且我的百科还是小粉丝们给我弄的,跟他们那种员工弄的不一样!” 路新炀骄傲地说:“小粉丝对我的爱是真心的爱,他们的员工只是爱他们发的工资罢了!” 在接受了现实后,路新炀也飞快地学会了享受现实,打是亲骂是爱嘛! 反正是真爱,稍微沉重一点又怎么了?有得必有失嘛!这里面都是很有哲学的! “那么高兴啊?”季容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目光扫过他被卤鸭胗辣红的嘴唇,“倒是让你爸妈也去你超话里看看啊,有乐同享。” “这个不能看,”路新炀果断摇头,“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网上多了一帮野生妈。” “纠正一下,”季容屿说,“她们不是你的美伢妈妈,是美伢姐姐,她们声称是你的渣女粉,看你的脸笑你的笨,还绝对不会为你花一毛钱。” “哇,那她们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路新炀痛心疾首地拿剧本挡在面前,另一只手飞快地掀开锅盖,又偷出一块鸭胗塞进嘴里。 嘶哈,有点烫,但是真的好好吃哦!就算今晚要被罚几百个俯卧撑,他也不会停手的! 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他的剧本,季容屿冷笑道:“在我面前偷吃我东西,还偷得那么高兴,很难看出来是个要面子的人。” “这不一样的嘛!”既然被发现了,路新炀干脆十分光棍地继续吃,吃到嘴巴红红腮帮鼓鼓也不停手。 没有利用价值的剧本被随手放在一边,季容屿本来已经转开的目光又转了回来,俯身去看上面那一大堆红红蓝蓝的字。 “你……自己台词背完了吗?分析别人的角色干什么?”季容屿翻了几页,发现路新炀把一个跟他完全没有对手戏的小配角的台词圈了出来,一会儿打三角一会儿打问号的。 “因为我看不懂啊。”季容屿还没提那个小配角的名字,路新炀就知道他在说谁,可见是困扰很久了。 路新炀舔掉嘴角沾着的卤汁,把手洗干净后拿起了自己的剧本:“这要不是你写出来的,我都怀疑剧本是弄错了呢。” “你看看,这个叫白清泽的,他不是白清衡的堂弟吗,明明是兄弟俩,哥哥又只喜欢画画,他们没有任何矛盾冲突,他为什么要害他哥呢?” “有话出来再说,在厨房里弄一身味道干什么。”季容屿没急着回答他,先回房间去换衣服,路新炀也跟着进去了。 在云图的时候,路新炀想串个房间要坐电梯下十几层楼,现在两个人住得那么近,连微信聊天对他们来说都是麻烦的交流方式了,有什么要说的,在自己房间里嗓门稍大一点对方就能听见。 季容屿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整洁,衣服都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挂上,总是穿的时候拿,穿完打理干净再叠回去。 他换了件外套,把脱下的那件挂在外面散散味儿,然后才坐下来给路新炀答疑解惑:“剧本给我。” 路新炀本来趴在他床上,闻言翻了个身,把压在肚子下的剧本露了出来。 白清泽这个角色是在种种原因的推动下临时加的,《陷色》的原著里并没有他,而剧本又只给了环境景别台词和少量的动作,角色完成度还要看演员自己的理解和设计。 路新炀没经受过专业的学习训练,确实不容易从纸面的几句对话里就读懂一个和自己相差太大的角色。 季容屿从桌上摸了一支笔,把剧本往前翻了翻,然后在几段很不起眼的内容上做了标记。 “你这样看看,是不是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季容屿说,“还不懂的话,你就再想想他爸妈和白清衡爸妈的差距。” 路新炀仔细琢磨半天,恍然大明白了:“我懂了,他这个人好贪心啊,白清衡明明对他挺好的,他就因为自己家没钱,所以嫉妒别人家。” “你说你干嘛要加个这种角色啊,看着真讨厌。”路新炀抽走季容屿的笔,在白清泽的角色名上打了个叉。 “这条线是小青姐加的,我小说里有些bug和没交代清楚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改,但她用这个角色扯出一条支线,就把坑补齐了。” 季容屿解释了一句,站在编剧的角度来说,角色不分好坏,都是为了剧情服务的。 “再说,白清泽也是被爸妈捧在手心的,只是他非要和别人去比,才会让自己心态不平衡,不是纯粹的坏人。” 季容屿试图帮路新炀加深对不同角色的理解,哪知道路新炀啧啧两声,露出一个怜悯又释怀的表情:“原来他那么惨啊,那真是太可怜了,我又可以原谅他了。” “等一下,”季容屿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怎么就好惨了?” “捧在手心里啊,”路新炀强调了一下重点,“你想想看,如来佛捧孙悟空,孙悟空被他戏耍,逃也逃不掉,还被压了五百年,这还不惨啊!” 季容屿:“…………” 季容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心情复杂得就像在神话故事里看见了阿基米德怒触不周山。 路新炀还一点都不会看人脸色,胆大包天地去摸季容屿从来没乱过的发型:“还是你们写故事的人聪明嘿,这么受虐的角色都能想出来。” “他不是……算了,小青姐应该也不想听你在这个纬度夸她聪明。”季容屿没有躲开那只贼手,他现在只好奇一件事:“方便说一下吗,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他原本以为路新炀是那种被爸妈保护得太好的富二代,因为没怎么经历过事儿,才能长得这么脑回路清奇。 但以他目前表现出来的,与正常人民群众持续性脱轨的状况来看,他只可能是一出生就被发射到外太空放养长大的,否则地球的水土不可能养出这么纯血的傻子。 和路新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四目相对,季容屿只觉得他傻态可掬,可猛掬,可掬了又掬。 路新炀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还觉得被季容屿用那么专注表情看着很有成就感:“吃饭长大的呗,难道你家都是吃面和馒头?可你又不是北方人。” 看着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久违的嫉妒涌上季容屿的心头,他摸了摸外套口袋,确定自己带了钥匙,然后把路新炀从自己床上拉起来。 “走,陪我出去买东西,我一个人拿不动。” “你要买什么?” “鸭货,买回来接着卤。”季容屿说。 路新炀惊讶地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锅居然还不够?” “不够。” “那我拎回来的肉,我能多吃两口吗?” 季容屿微微一笑:“你想都别想。” 第28章 我们炀炀多委屈啊 转过天来就是除夕,赶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拍完最后一场戏的路新炀,欢天喜地地坐在行李箱上,一把夺走了导演手中的小喇叭:“麻烦大家过来集合一下!” 工作人员板着脸慢吞吞地走过来,以前把他当傻弟弟看的化妆师姐姐,都后悔了一秒钟今早给他做造型时下手太温柔。 行啦行啦,全剧组都知道你可以回家啦!但是你可以安安静静地自己走吗? 化妆师姐姐素面朝天,头发随便用个塑料夹子拢在脑后,捂着肚子上的暖宝宝,饿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大过年的,她不能回家,顶多只能休息个一天半天的,大年初二就要给开工的群演们上妆。 其他同事们也一样,再加上年后就要拍摄主演们进入古代名画的单元,那么多的古装头套、仿古道具和衣服都需要仔细护理,工作量大得能让人近视加深二百度。 在这种时候,能放假的人不选择自己悄悄地走,还要跑出来拉仇恨,真是太气了人! 气死人不偿命的路新炀拉开了自己的保姆车,但放在车上的并不是更多的行李,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卤鸭货—— “季师傅的临时卤味大排档开业啦!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人人有份随便吃随便拿!”路新炀单手拎下来一个保温箱,里面装着鸭翅。 汤林紧随其后,去搬其他几个装着鸭腿鸭脖鸭胗鸭掌鸭舌鸭肠的箱子。 整整七个保温箱全部打开后,瞬间爆发出浓香和满满当当的酱色鸭肉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绿了。 化妆师姐姐噌一下子就把眼泪憋了回去,奔向食物的速度比那些常年扛着器材到处跑的摄影师还快。 餐车送来的盒饭已经没人管了,场务们守在这里分发卤鸭货,一边发一边流口水,动作越来越麻利,只想快点把同事们打发了轮到自己吃上一口。 路新炀叉腰站在保姆车旁,看他们吃的满嘴流油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充满了 “幼儿园全体小屁孩都拜倒在我妈围裙下”的强烈自豪感。 那锅卤料是他看着季容屿熬的,什么花椒麻椒朝天椒,丁香茴香千里香,这些都是季容屿一边清洗投放一边教他认的,还有一大堆他没有记住的香料,昨天甚至半夜把他香醒了。 虽然自己亲手扛回来的鸭鸭都被他们吃掉了,但路新炀也不嫉妒,他骄傲地想,这几种卤味的第一口都是我吃的,季容屿还先给我打包了一份,然后才把其他的装箱给你们送来。 听到有人不停地夸赞季容屿,惊喜地说原来容鱼老师手艺这么好,路新炀还毫不掩饰地哼了一下,心说你们现在才知道啊,我好早好早好早好早就知道了! 同事果然只是同事而已,根本就不熟,季容屿跟我才是最好的! 路新炀选择性地遗忘了,季容屿是为了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剧组成员教会他许多东西,才费时费力卤了那么一大锅的事实。 季容屿不爱出风头,他拎着另外几盒单独包装的卤味送去给导演组,又和相熟的工作人员私下告别后就上车坐好了,路新炀还多等了一会儿汤林,等他把两个人的行李箱都安放好了才一块上车。 “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哦。”路新炀靠在座椅上,一脸期待地跟季容屿挥了挥手。 汤林问:“容老师没东西吗?” “没有。”季容屿摇头。 一共就回去两天,大年初二就要赶回来,他索性只带着电脑轻松上路。 汤林发动了汽车:“那咱们就走啦!” “终、于、可、以、休、息、咯!”路新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摸出充到满格电的手机,想怎么刷就怎么刷。 “先跟我爸妈说一声,”路新炀嘀嘀咕咕地,“昨天我告诉他们我凭本事挣来了放假和我自己的百度百科,我妈到现在都没回我。” 但爸爸是秒回的,路新炀说他要回家大吃一顿,路怀诚就说他们都在家里等着,叫路新炀快点回来,还发了个小玫瑰表情。 季容屿也跟爷爷做了汇报,把自己离开片场的时间和预计到家的时间都说了,又跟柯雨乐聊了几句。 他以前经常和路新炀同坐一辆车,每次路新炀那张嘴巴都会嘚吧个不停,时不时还要贴过来看他手机屏幕,没话说了甚至会复述他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今天难得安静一回,居然让他和别人聊了五分钟都没来横插一杠。 季容屿很不习惯地转头去看,才发现路新炀不是安静了,是已经睡着了。 脑袋没着没落地歪在一边,手机屏幕还亮着。 辛苦赶了那么久的进度,是个人都会累的。 季容屿上半身无意识地往前倾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让汤林把副驾驶座上的U型枕递给他,小心扶着路新炀的脖子给他套上。 路上堵了好几回,中间还拐去了一趟加油站,车子走走停停那么多次,路新炀也没醒过来。 回到上川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汤林先把车开到白江桥,把季容屿放下去。 季容屿道了声谢,他轻轻地拉开车门,朝没醒的路新炀挥了挥手,然后再轻轻关上,拎着电脑往家里走去。 汤林打着方向盘调头,把车开到路新炀家,被保安拦在门口时才把睡了全程的路新炀叫醒。 “嗯?这就……到家了?”路新炀揉着眼睛往窗外看,这熟悉的别墅区,熟悉的绿化,还真是……两月不见如隔两月嘛。 “居然都五点了,季容屿……哦,季容屿也回家了。怎么下车都不叫我的,我还没跟他拜拜呢。”路新炀伸手拍拍季容屿坐过的位置,然后摘掉了脖子上的U型枕,跳下车去拿行李箱。 “路哥,这车停哪儿啊,还有这钥匙……” 汤林想把保姆车还给他,路新炀却叫他先开走:“你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了,赶紧开回你自己家里吃饭吧,我在家还能没车用吗,后天要回剧组的时候你再开过来就行。” “行,那我先走了,后天见。” 汤林开车走人,路新炀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赶,行李箱再轻一点怕是都能被他拉得起飞。 “爸,妈!我回来啦!”还没到别墅门口,路新炀就开开心心地喊上了,脑子里也塞满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围在一块,拿着剪刀给鸡爪剔骨头的温馨场面。 在他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阿姨立马奔出来给他开门,想他想得脸上皱纹都多了两根:“回来啦回来啦,哎哟我们家的心肝儿终于回来啦,回来就好啊!” “我也想你许妈!”路新炀风风火火地给了许妈一个抱,又继续拖着行李箱往家里冲,许妈连忙把箱子抢到自己手里,原本是怕他累着,接过来后却疑惑道:“怎么那么轻啊?” “我没带什么东西,就回来两天而已。”所以箱子里只装了一件他最喜欢的羽绒服,和季容屿给他的卤鸭和无骨鸡爪。 那鸡爪算是给路新炀准备的退路,万一他自己调的凉拌酱汁不好吃,还可以把季容屿做好的倒进去,免得他第一次给爸妈下厨就酿成食物中毒惨案。 路新炀循着饭香味儿直奔餐厅,谁知进去就是一愣。 只见大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二十几盘菜,山珍海味样样俱全,可坐在桌边的人却只有他的妈妈和叔叔,爸爸不在,叔叔家的女儿也不在。 安安静静的,和想象中热烈欢迎自己的场面截然不同。 “我爸呢?妹妹还在楼上看动画片吗?”路新炀的目光在屋里找了一圈,客厅里也没有人。 “没,她今年被她妈接了过去,就没过来吃饭了。”叔叔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而柳庆枝只是看着他,上上下下地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妈?你这什么表情啊?”路新炀一脸茫然地看回去,他发现柳庆枝身上穿的不是居家服,而是在公司穿的白色套装,好像刚刚才赶回来似的。 “怎么在家里还穿这身啊。”路新炀脱了厚实的羽绒外套,进厨房把手洗干净了,然后从满桌的大鱼大肉中无比自然地拿了一块摆盘装饰的胡萝卜吃。 刚啃了一口,柳庆枝就毫无预兆地生气了:“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不是、不是宁肯跟我对着干都要去当那什么破明星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猝不及防地被吼了一嗓子,路新炀吓得胡萝卜都掉了,坐在她旁边的叔叔也没好到哪去,吓过之后还要站起来打圆场:“哎呀大过年的,有什么脾气也不能这时候跟孩子发呀!” 路怀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把车钥匙塞到路新炀手里:“炀炀拿着,这是新出的款,不贵,就二百多万,你喜欢就开着玩儿吧。” 他嘴上说不贵,眼底却有些肉疼,说完又赶紧补充道:“但别开去你那什么片场了啊,我听说那地方太偏,容易把车弄坏。” 柳庆枝一听这话,更生气了:“你也知道那地方又破又偏,说不定就是什么山沟沟里,知道那种地方的虫子咬人有多毒吗?知道那种地方多容易掉下去就再也找不到吗?”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继续拍戏的,你现在去跟那边解约了,过完年就跟我进公司。”柳庆枝说到做到,竟然当场就给助理打电话,让他辞退路新炀的表演老师和台词老师。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柳庆枝那前所未有的强势姿态,把路新炀砸得既茫然又委屈,“我知道你一直反对,可我连一部戏都还没拍完,你给我机会让我试一下都不行吗?” “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有多开心,我们剧组有很多很好玩的人,而且……”他鼻子一酸,赌气偏过了脑袋,“算了……我不想和你说了,我爸呢,我爸在哪?” 他兴冲冲地赶回来过年,本来有满肚子趣事和开心要跟父母分享,现在都被老妈的一盆冷水灭干净了,但路新炀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老爸身上。 然而柳庆枝却冷冷地说:“找你爸也没用,你爸已经答应我了,你要么听我的,要么就给我滚出去。” 路新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胸膛不规律地起伏了两下。 “你不懂事,你爸也跟着你胡闹吗,真是……趁现在还没闹得人尽皆知,你赶紧给我回家来,做你该做的事!” “我就不!”路新炀忍无可忍,当场吼了回去,他不想再看妈妈脸上陌生的表情,扭头就跑出了家门。 屋里一片窒息般的死寂。 三秒钟后,柳庆枝瞪着他负气跑开的背影,嗷呜一下就哭出来了:“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犟呢!你看、你看看他,他黑了,还瘦了,桌上那么些都是他爱吃的,他就只吃胡萝卜,一口肉都不敢沾啊呜呜呜!” 路怀谦也看着那一大桌好菜,咽咽口水说:“唉。” 柳庆枝抹着眼泪跑到阳台,看路新炀连外套都没穿,在寒风里坐上路怀谦送给他的那辆车,嗖一下就飙了出去,顿时哭得更凶了。 “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这什么娱乐圈,哪里娱乐了,我们炀炀多委屈啊!明星哪里是人当的嘛!” “唉,”路怀谦捂着肚子说,“嫂子说得对,唉。” “怀谦你、你是不知道,前阵子有个女明星,外边说她跟我们家老路传什么绯闻,其实是我喜欢她,是我给她找的角色,那孩子懂礼貌,特意来家里谢谢我,可是,可是我看到她,我就喜欢不起来了呜呜呜呜……” “她那天来家里陪我吃饭,脸蛋没照片里看着漂亮不说,身上还一摸一把骨头,喝口鸡汤竟然又吐出去了,我都觉得吓人啊,那就是因为不吃饭把自己饿坏的,我好怕我们炀炀也变成那样啊呜呜呜呜……” 第29章 能在你家过年吗 路怀谦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打电话给自己老哥的助理求救。 助理沉默片刻,说:“麻烦您把电话给夫人。” 路怀谦二话不说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柳庆枝面前。 话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夫人,路总下午接到了高导演的电话,他问我们,少爷过几天有一场吻戏,他说要不要删……” 柳庆枝当场瞪圆了眼睛:“删!给我删得干干净净!他……他个臭小子,非要拍个和男人谈恋爱的戏,我忍忍也就算了,但和男人亲嘴是绝对不行的!通通给我删掉一个不能留!” “好的,我这就去和他们说。”电话挂断,路怀谦看柳庆枝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像已经不哭了,心里狠狠松了口气,悄么声儿地往后退。 刚退了一步,柳庆枝转过身来看着他,嘴巴闭得紧紧的,眼泪依然流个没完。 “呜呜呜,这个臭小子,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不仅要和男人亲嘴给全国人民看,还有一大堆女人说要给他当妈,他不要我这个亲妈了呜呜呜呜……” 路怀谦进退两难地听着她哭,整颗心都是麻麻的。 当年嫂子怀孕的时候,他还没结婚,不仅爱玩,还什么事都不会做,路家的一切都靠哥哥和嫂嫂两人撑着。 嫂嫂心肠好,给同样怀孕的女职工都安排带薪假,自己却带球上场征战四方,到预产期那几天,连路怀诚都放下一切工作,回家寸步不离地陪着妻子,柳庆枝却还在用传真机处理公司事宜。 很能担事儿的总裁夫人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和她一样是铁打的,所以满不在乎地表示生个孩子算什么,跟她这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比起来,通通都是小意思。 她一向做事周全,无论面临什么情况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安排最好的方案,再大的意外都能被利落拆解。 这样积年累月锻炼出来的性格,也自然而然地将生孩子这件事拆解成了两条路,也就是顺产和不顺产。 能顺产自然好,不能的话,他们也早就联系了私人医院,请到了随时能上手术台的医生,根本没在怕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预产期那几天风平浪静,就这么静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直到足足超过预产期一个多礼拜,柳庆枝的肚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了,去医院一看赫然发现,这孩子也不知道在肚子里蹦了什么野迪,竟然搞得脐带绕颈四周半,他蹦累了再多喝点水,又导致羊水指数远低于正常标准,有跟没有也没差了。 虽然柳庆枝做好了两手准备,但没出世的小崽子不仅没给她顺产的机会,连剖腹产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 淡定得一批的路夫人这下彻底淡定不起来了。 在准备手术的过程中,所有人都紧张得不得了,隔不了多久就要来测一次胎心,生怕不小心一个疏忽,路小少爷就要自己把自己玩死在肚子里。 脐带绕颈四周半加羊水干涸,估摸是想着憋死勒死总能中一个,只能说小少爷的豪门包袱太重,连作死都要学他亲娘搞出PlanA和B,也不怕玩过头了debuff溢出,提前把下辈子的命也折腾没。 等路怀谦收到消息赶到医院,就看见孩子他爸陪着他妈坐在病床上,向来如铁血战神一般的嫂嫂哭的那叫一个惨:“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得了啊,我的天啊,他这是打娘胎里就不想活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路怀谦看着大哥怀里那个满身通红的小侄儿,也被产房里愁云惨淡的情绪感染地泪眼汪汪,从此,整个路家都把这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生怕一错眼的功夫他就撒手没了。 鉴于这孩子打小就厌世,他们对路新炀的照看也紧张得过了头,一个货真价实的妙龄男婴,连件小鸡小鸭的卖萌装都没穿过,衣服上的纹路不是福字就是寿字,活像哪位前朝古董一夜之间返老还童。 直到他顺利长大,而且顺利得好像有点过头,路家人才慢慢卸下战战兢兢的防备,像对待正常小孩儿那样对他。 柳庆枝的哭声把许妈也招来了,两人抱在一块哭到打嗝,“太太,炀炀马上就会回来的对吧?这家里没他天天骚扰楼上那吊灯,我们打扫卫生都提不起干劲了呜呜呜……” “许妈你放心,他肯定会回来的,他没地方去,那些狐朋狗友我都打过招呼,谁都不敢这时候收留他,他一个人也待不住,迟早要回家。” 柳庆枝深吸口气:“等他回来,我可以给他点时间把那个戏拍完,但是剧本要改,只能在上川拍,拍完就跟我去公司上班,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许妈嗯嗯点头,路怀谦把路新炀留在沙发上的羽绒服和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手机拿给嫂子看,本性难改地开了个盘:“嫂子你放心,我赌一百块的,炀炀今晚肯定就回来,他身上没钱也没吃晚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柳庆枝扭头一看,嗷一声又哭上了:“我的傻儿子啊,你走之前怎么连衣服手机都不记得带上,你这让我怎么能放心啊呜呜呜……” 路怀谦沉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耳朵。 季容屿一进家门,迎接他的不是爷爷温暖的抱抱,而是家里堪忧的卫生问题。 季光惠年纪大了,远不如年轻时候勤快有精力,再加上眼神越来越差,对很多地方的灰尘污渍就视而不见了。季容屿离开前本来请了钟点工按时来打扫,但他不服老又想省钱,背着孙子偷偷把人辞了。 看着鞋垫上的泥印,窗帘下的落灰,以及滚落到茶几底的瓜子壳,季容屿把电脑包往沙发上一扔,鸡鸭鱼肉往厨房一放,都顾不上洗手作羹汤,忍无可忍地抄起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季光惠久违地摆上了老太爷的谱,使唤季容屿弄好卫生就做饭,做完饭就洗碗,吃饱喝足后,还要为他老人家的出行伴驾。 原本伴驾的路上,季老爷是还想再吹吹牛皮的,因为他最近碰到了一个会算卦的老太太,正跟人家拜师学艺呢。 但季容屿接了个电话,就没空听他叨叨了。 “删掉吻戏?”季容屿想了想,说,“小青姐同意了吗?她同意的话,我也没问题。” 季容屿毕竟没谈过恋爱,每本小说的感情线都纯靠瞎掰,多次被新老读者们吐槽过“编点好的行吗”、“不会写就别写了”之类的。 他本来是不死心的,在准备《陷色》大纲时,也精打细算的好好雕琢了一番感情戏。 但意外总比计划多,小说正式连载后,季容屿被公司里空降过来的新领导气得连续口腔溃疡,忍不住在剧情里夹带私货,结果越写越放飞自我,换着地图疯狂输出。 《陷色》一共六个单元,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得了善终的领导。 等小说写完后,他溃疡好了人也辞职了,某天早上乐呵呵地出门买菜,看到超市贴着“某某果冻,接吻般柔软的感动”之类的甜腻广告语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把感情戏也放飞到外星球了。 到这个份上了才去找补,难度不亚于女娲补天,季容屿打开文档枯坐三小时,连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戏份都塞不进去。 后来着手剧本改编时,他和周小青一起重新梳理了故事脉络,让它变得更加完美,也见缝插针地加了几场拥抱亲吻的感情戏进去。但就《陷色》本身四十多集的体量而言,这么点感情戏加或不加,其实区别不大。 现在导演打电话来,说投资方要求删掉亲密戏,对季容屿来说,也就是重回原点罢了。 挂了电话,季光惠问他:“删什么吻戏?是不是你在剧本里写两个人亲嘴儿,然后演员不肯亲?” “不是演员不肯,是别的原因。”季容屿想了想,估计是路新炀回家后跟他爸妈聊了什么,他爸妈不乐意,所以才有了这么个电话。 “那是什么原因啊,你给我说说,”老人家想方设法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你要不说,我给起一卦算算也是能算出来的哦。” “我不想说,我还是给你买个新孙子吧,”季容屿熟练地屏蔽了迷信话题,然后打开上川地图,开始找这附近口碑不错的宠物店,“你想要猫还是要狗?” 他到家还不超过三小时,季光惠就连他们剧组送餐车的车牌号都问出来了,季容屿很担心爷爷再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会从最受欢迎老头变成最讨人厌老头。 “不要,我不要那东西!”季光惠眉头一皱,“买那东西花钱,还金贵难养,天天得费时费力给它照顾打扮,我才没那个闲空。” “那弄个不金贵不难养的,你要不要?”季容屿话音刚落,一辆车迎面驶来,车灯唰一下扫过他,最后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路新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季容屿,你是好人吗?” 季容屿:“???!!” 路新炀眨巴两下眼睛,蔫蔫地说:“就是那种……愿意收留我在你家里过年的好人。” “等一下,”季容屿震惊地瞪圆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看着那张刚分开几个小时,表情却变得有些陌生的脸,季容屿的第一反应是:还有比这更金贵更难养的吗? 第二反应则是:他以前帮季光惠吹出去牛皮可能要爆了! 第30章 可能会同居 路新炀是想下车跟这对爷孙一块儿散散步的,但季容屿一看他身上穿的那点衣服,就果断把人摁回车里了。 他拉开后座的门让爷爷上车,然后自己坐在副驾驶上,手把手地教路新炀怎么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 “我还以为之前听你说过大概方向,就肯定能找到你家呢,没想到这里弯弯绕绕的路那么多啊。” 路新炀开得很慢,时不时还伸手去擦窗上的水雾,想尽量把这片地方记个清楚了。 “你能摸到这个大概方向就已经是运气爆棚了。”暖气一阵阵扑来,季容屿偏头注视着他的表情,想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陌生感到底是不是错觉。 “就算你真能直接开到我们小区门口,难道还能找出我住在哪栋哪层楼吗?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 路新炀自己也觉得丢脸,闷声回答道:“手机在家里……忘带出来了。” 他是在准备给老爸打电话,控诉他的欺诈和背叛时才发现自己净身出户的。 唯一的发泄渠道没有了,路新炀把脑袋顶在方向盘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着难受着,他突然想起了刚分开不久的季容屿。 然后脑子一热,他就直接开着车过来了。 从白江桥到新华书店,从新华书店到他们玩过的那条夜市街,再到那个被广场舞势力占据的篮球场,一切都跟季容屿的描述相仿。 唯独篮球场上空荡荡的,跳舞的人都回家过年了。 路新炀只好调头往人多的地方开,他想去问问那些走过他身边的人,认不认识他的朋友季容屿。 “吃饭了吗?”除了这句话,季容屿没再问别的了。 看着他从开心兴奋到一上车就睡死,也看着他没穿外套没带手机就跑出来,一个人开车穿过半个城市求收留,季容屿现在只关心他饿没饿肚子。 “没有,”路新炀可怜巴巴地说,“你家管饭吗?” “想吃饭找我们容屿就对啦,”季光惠在后排乐呵呵地笑着,用带了口音的普通话说,“他最爱弄好吃的。” 季光惠自认为是个很见过世面的老头,虽然大晚上没看清车的外型,但他拿手一摸就知道这辆车很贵:“这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这车多少钱买的?是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发国的牌子啊?” 两人就这么开始聊车了,老的那个刚吃饱,小的那个正喊饿,而季容屿想了想家里没多少的剩菜,决定待会给路新炀多煮两个饺子。 “停,就是这儿了,车往那边靠一点。” 路新炀熄火下车,季容屿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拉链一扯到底,不太情愿地抓着半边羽绒服裹在路新炀的肩膀上:“走快点赶紧的。” 可别在他家里感冒发烧了,不然麻烦的还是自己。 季容屿一到家就开了空调,然后把自己的羽绒服找出来给路新炀穿上,再给他倒了杯热水,路新炀年轻抗造,没一会儿就缓过劲儿来,精神抖擞地在这个一百平的小房子里到处溜达。 十几年前买的房子,因为装修简单,再加上季容屿赚钱后时不时添换点新家具,所以按现在的审美来看也并不过时,还处处透着舒适温馨。 季光惠热情好客地跟路新炀介绍着家里每一件摆设,又件件都要往季容屿头上扯:什么三岁爬桌子差点摔了又自己找回平衡啦,什么六岁脑袋磕在门上把门磕坏啦之类的,就没说出半件好事来。 家里很久没来客人了,季容屿能理解他的兴奋劲儿,但也很难不觉得羞耻。 他“砰”一声关上厨房的门,想来个眼不见为净,然后就听爷爷冲他喊了一句:“多做几个菜啊,除夕哪能让客人吃剩的,你敞开了做,越多越好!” 后面紧跟着路新炀喜滋滋的道谢声。 季容屿面无表情地拔出了菜刀。 好嘛,他还要给路新炀做饭,可想而知到时候爷爷也会坐下来吃点,然后两人一边吃他的喝他的,一边继续拿他的童年糗事下饭…… 真是气死个人。 怀揣着对路新炀大过年被赶出家门的最后一丝怜悯,季容屿忍气吞声地做了三菜一汤,让外面那两位大爷吃了个神清气爽。 饭后当然是路新炀自己洗碗,这是绝不能退让的底线! 家里没有洗碗机,因为买了爷爷也不用,嫌不干净,路新炀以前在自己家里是没洗过碗的,但在剧组经常蹭季容屿的饭,每次蹭完就必须洗碗,一来二去也算熟练工了。 偏偏季光惠一碗水端不平,他就做这么一点小事,季光惠还眉开眼笑地夸他:“小路你真勤快啊,手脚也麻利,洗碗都洗得那么好!” 遭遇不公正对待的季容屿又在心里给路新炀扣了七八分。 路新炀自来熟得很,这会儿已经津津有味地趴在沙发上,把玩手里那个印着《陷色》双男主Q版同人图的抱枕了。 季光惠吃着花生米跟他唠个没完:“你看这沙发套,还是我扯了布去找裁缝做的,它以前不是这个色儿,是我们容屿小时候在这睡午觉,睡觉之前他非要喝那什么珍珠奶茶,结果睡着睡着就吐了。” “我当时给他吓得哟,还以为生了了不得的病,居然吐这种黑东西,仔细一看,不就是刚扔进垃圾桶的那种糯米丸子嘛!” 路新炀想也不想就说:“爷爷你刚才还说是因为他小气,不想把自己的冰淇淋分给来家里玩的小朋友,抱着冰淇淋乱跑结果摔沙发上了,布套洗不干净才换新的。” “哦是吗,”季光惠满不在乎地说,“那就是换了两回,反正季容屿从小就会糟蹋东西。” 他一张嘴又抖出许多故事,路新炀听得乐不可支,从沙发这头笑到沙发那头,季容屿就蹲在玄关处擦他们三个人的鞋,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爷爷,然后唉声叹气地继续擦。 季光惠你知道吗,你的人设真的崩了。 在电话里,季容屿是噎人顶嘴两不误,可挂了电话他还是孝子贤孙,日常爱帮爷爷吹牛,连微博都时不时要提一嘴,给季光惠吹得跟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弄潮老顽童似的。 但绝大多数时候,他本人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话多且记性不太好的老头子。 而且根据柯雨乐提供的最新情报,季光惠近来好像还迷上算命了,有点神神叨叨的。 情况嘛就是这么个情况,季容屿承认自己有时候是艺术加工了一下,毕竟果味饮料里有3%的果肉就敢说自己是纯果汁了,那他爷爷的人设纯度起码得有百分之五六十啊,他吹起来不心虚。 毕竟他也没想到真有人会跑到他家里来,和他爷爷对面侃大山。 还是除夕这么个要命的时候。 季容屿看着路新炀和季光惠相处融洽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多了一丝担忧。 爸妈走得早,爷爷一个人带着他不容易,季家的亲戚怕他们借钱,很多人都和他们家疏远了,零星几个还有联系的,要么是家里没有小辈,要么是小辈不在身边。 可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和年轻人多处一处的。 看季光惠这不能免俗的样子,季容屿难免有些发愁,以后他要是出柜了,季光惠知道自己没有孙媳也没有曾孙,指不定多难受呢。 他当然不想让爷爷的晚年不好过,所以尽力瞒着拖着,可他又盼望爷爷能健康长寿,如此一来,矛盾自然就解不开了。 季容屿愁眉苦脸地拎着抹布站起身来,然后就看见了路新炀和季光惠手拉着手,话题已经转到了“爷爷给我也看看手相呗”这种不科学的领域。 季容屿:“…………” 你叫谁爷爷呢?干什么那么自来熟?我爷爷也是你半个爷爷吗,我的床边也有你一双拖鞋吗?? 等等,后面那件事说不定很快就要发生了…… 季容屿警觉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9点,路新炀要是再不走的话,很可能就会被爷爷留下过夜了。 但他家一共就三个房间,两大一小,小的那个本来是他的儿童房,现在已经变成书房了。 找遍全家也没法给路新炀找出第三张床,他要么睡地上,要么睡沙发,要么……就得瓜分自己的床了! 季容屿当时就炸了毛,也顾不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冷酷无情,直接对路新炀道:“快九点了,我带你出去找个宾馆开房间吧,再耽误下去天就更冷了,你身上这件羽绒服打不住。” 路新炀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心目中的亲亲好朋友季容屿会赶他走:“可我没带身份证啊……” 季光惠也不满地看着季容屿:“你也知道天晚了啊,更何况这大过年的,小路可是把你当朋友才来找你的,你怎么能叫人家去住宾馆呢!” “爷爷你讲点道理,我们家哪有床给他睡啊,让他睡地板睡沙发他要冻死的,”季容屿坚决不肯让步,“用我的身份证开房也行,我先拿了房卡再给他就好。” 可季光惠的态度比他还要坚决:“我也没说让他睡沙发地板啊,让他睡你房间不就好了嘛!” “你那个床啊,你买的时候我就想说,两米多太大了,一米八够睡了你就不听,但现在不是正好,你和小路一起睡那床足足够了!” 季容屿还要再说什么,季光惠两手叉腰,慷锵有力地说:“我刚给小路看了手相,他跟我特别有缘,我不许你赶他出去!你觉得你房间金贵,那就让他跟我睡一屋好了!” 季容屿:“……” 他就说老人家不能瞎搞迷信不能瞎搞迷信嘛! 你这么会看,那你有没有看出来你亲孙子我和这个姓路的八字不合啊??? 季容屿气得要死,又不能真让路新炀去跟老人家挤一屋,只好深吸口气,把路新炀的手腕一拽:“你跟我过来。” 小路:感谢一些冬天很冷但就是没有暖气的南方城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可能会同居 第31章 真的同居了 两人走到离客厅最远的地方,季容屿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路新炀就开始卖惨了。 “你不会真要赶我走吧?”他一副可可怜怜的表情,在剧组锻炼出来的演技都发挥季容屿身上了,“今天可是除夕啊,我连手机都没有,10086发的新年快乐都收不到的,你……你肯定不会这么没人性的对不对?” 季容屿十分不爽地瞪着他,最终还是走上了被迫出柜的路:“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路新炀:“昂?” “你不是问我之前为什么骗你说我有女朋友吗,”季容屿豁出去了,干脆把历史遗留问题也一并解决,“因为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你跟我睡是男男授受不亲。” 他都打算忍辱负重地再退一步,把房间让给路新炀,自己去外边住酒店,却听路新炀说:“同性恋怎么了,我又不歧视你,也不占你便宜,你勉为其难跟我睡一下也不行吗?” “这是歧视不歧视的问题吗?”季容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差点要吼出来了却还得使劲儿压着嗓音。 “这些都可以不是问题,”路新炀厚颜无耻地说,“只要我们睡在一起,同睡一间房就是一家人,我不仅不歧视你还跟你相亲相爱,否则我俩就算谈判破裂了,我这就去告诉你爷爷,说你拉我过来是威胁我欺负我恐吓我凌·辱我……” 在季容屿被气炸了肺之前,倒打一耙的路新炀撂下狠话:“反正我是客人,客人就是老大!你爷爷都说了,大过年要听客人的!” 他故意拉高了嗓门,这句话被客厅的季光惠听见,拍着大腿附议道:“对,小路说得没错,季容屿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越长大越没礼貌!大过年敢赶客人了!你敢把小路弄出去我就拿拖鞋把你也揍出门!” 季容屿深呼吸,再深呼吸。 行,客人是吧,老大是吧,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 好好好,君要臣色臣不得不色,反正路新炀长得好看,自己又不吃亏,对,一点也不吃亏…… 季容屿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把满肚子的火艰难咽回去,手指点了点路新炀,又点了点自己的房间:“行,你睡,随便睡,睡一天一夜我都不带管你。” “好嘞!”路新炀目的得逞,直接把他的威胁当成祝贺照单全收,欢天喜地地跑了,“季容屿答应让我睡他房间了,爷爷我今晚不走了,我们一起来看春晚啊!” “好好好,来看来看,一台我记得是按14来着……是不是这个?好好好,坐下坐下,坐我旁边,想吃什么随便拿啊……” 客厅里的欢乐和季容屿一点关系都没有,季光惠只见新孙笑不见旧孙恼,季容屿揉着太阳穴憋屈地回了房间,从衣柜顶上翻出一套枕头和羽绒被,再随随便便地铺好。 白天给金主改剧本,晚上给金主套被单。 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到路新炀待会要洗澡,他还得再割舍一套睡衣。 季容屿拍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忍痛翻出了去年买的藏蓝色睡衣,当时他一口气买了好多套,这套至今没拆,正好叫路新炀穿完了直接带走。 以免留在他的衣柜里,让他看见一回气一回。 做好这一切,季容屿又扶着墙慢慢走出来。 然后就听见外面这两人开着电视当伴奏,兴致勃勃地把季容屿的小名、小学被叫家长、小时候做的手工贺卡和小时候喜欢过芭比娃娃的事情通通聊了个遍。 一件裤衩都没给留啊,能说的不能说的,季光惠都说给路新炀都知道了。 路新炀不仅知道了还笑得无比开心。 季容屿绝望地闭上眼。 客厅里,季光惠还在嗑瓜子,路新炀坐没坐相,没一会儿就从沙发上滑了下去,四仰八叉地半躺在地毯上,只有被他蹂·躏得歪歪扭扭的沙发套记录了他存在过的痕迹。 他还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准备削苹果皮,半天过去皮没削掉几块,光顾着听季容屿的笑话了,开心得活像一条御前带刀哈士奇。 最后还是季光惠看他这么拿刀太危险,慈蔼地帮他削了苹果再切成两半,两人一边啃苹果一边继续唠嗑:“我上个月还碰见季容屿他小学班主任了,那老师一看到我就说,你是不是季容屿的爷爷啊?” “我说是啊,然后老师神神秘秘地问我,季容屿现在怎么样啦,是不是在搞那种保密工作啊,哎哟,他以前帮隔壁班同学下战书,用英文骂人骂得可溜了,还用的是左手,翻遍全班的作业本都对不上笔迹,我们威逼利诱好半天才让那帮小兔崽子把季容屿供出来……” 季光惠描述得绘声绘色,连比带划挤眉弄眼,路新炀一边笑一边捶地板,季容屿面无表情地站在他旁边,牙痒,喉咙痒,连手也开始痒了起来。 他看一看路新炀,又看一看自己的爷爷,最后还是把目光定在了路新炀身上。 柿子要挑软的捏。 今晚不捏捏这条狗崽子他必然是睡不着了。 “路新炀你给我起来,先洗澡去。”季容屿皱眉看着他那四仰八叉的样儿,“有沙发不好好坐,不知道地上脏啊?” 他今天刚回家,也没来得及好好搞一搞卫生,本来是想着晚上散步回来再继续收拾的,但是一个路新炀从天而降,生生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现在就洗啊,也太早了吧。”路新炀磨磨唧唧的,就是不肯起来,他知道季容屿有点洁癖,洗完澡肯定就不会让自己继续往地上滚了。 可端端正正地坐沙发多无聊啊,路少爷最爱的就是没正形。 “你过不过来?”季容屿直直盯着他,“我数3,2——” “1来了。”路新炀幽怨地滚过去,起手就准备脱外套。 “急什么啊,你就知道欺负人家小路,”季光惠又来跟孙子唱反调了,“季容屿我说你真是,你都多久没朋友来家里玩了,也亏人家小路脾气好不嫌弃你!” “就是。”路新炀小声嘀咕一句,被季容屿的目光一扫立马捂嘴。 “来来小路,先过来,爷爷给你发个红包,爷爷祝你天天开心,事业有成!” 季光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写着年年有鱼的金红色大红包,看都不看自己浑身低气压的亲孙子:“拿着,晚上睡觉你就把这个压枕头底下,他季容屿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拍他脑门上,好好说教他、治治他!” 路新炀眼睛都亮了,捂在嘴上的双手伸过去,喜滋滋地接了鸡毛令箭,嘴巴甜甜地说:“谢谢爷爷,爷爷新年快乐老当益壮万事大吉!” “好好,好!”季光惠笑得见牙不见眼,季容屿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问:“他都有红包了那我的呢?” 季光惠摆起架子来:“你的什么你的,我是谁?你应该先跟我说什么?” 季容屿:“爷爷新年快乐。” “这还差不多。”季光惠掏出一个足足小了一半的红包,敷衍地塞进季容屿手里。 季容屿:“……” 路新炀手欠地想凑过来捏一捏,被季容屿狠狠拍开:“滚去洗澡。” “等等,我先去洗吧,我不跟你们年轻人熬,我得去睡了。”季光惠站起身来,他今天确实心情很好,有两个小辈陪着说了太多的话,也就比以往困得更早。 “爷爷慢走,爷爷晚安,爷爷明天见啊!” 路新炀开开心心地对着季光惠挥手,但在把红包揣进口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今早离开片场前,他曾经跟小汤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说,今晚要给他们发跨年红包的。 而他连手机都忘记带出来了。 可是做人要说话算啊。 路新炀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季容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住人家的吃人家用人家的,现在还要借人家的钱,确实有点厚脸皮,可他这不是情况特殊,想联系别人也联系不上嘛…… 路新炀一咬牙一跺脚,还是选择了厚脸皮:“季容屿,我问你一件事啊。” 季容屿正在拆红包,头也没抬一下:“说。” “就是……假如你有一个朋友,他没带手机,想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嗯?”季容屿数了数红包里的钱,比去年还多了一张,他心情不错地收下了。 “然后用你手机里的钱,给他的同事助理替身武术指导对戏搭档摄影灯光……”季容屿慢慢抬起头来,路新炀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发个新年红包,你会把手机借给他吗?” 季容屿:“哪来的朋友我没有朋友。” 路新炀:“你现在有了。” 他期期艾艾地凑上来,把刚塞进口袋还没捂热的红包掏出来,双手捧给了季容屿:“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你的,你就把手机借我一下呗,我很快就还给你的。” 季容屿:“谁有手机我没有手机。” “不要那么绝情嘛,钱我也会还你的啊,”路新炀眨巴眨巴眼睛,“就大概明天后天大后天这样……总之一定会还给你的,我人品可好了,绝对不赖账,不信我对天发誓!” 说完,他马上又补充一句:“再不信我就自己掏你裤子兜了。” 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季容屿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他一个洁身自好的同性恋,居然被一个耍流氓的直男威胁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季容屿:我数3,2—— 路新炀:我是1(羞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真的同居了 第32章 大大大大大少爷 季容屿凶巴巴地瞪着路新炀,好生气但还是不得不摸出了手机。 路新炀熟练地输入密码解了锁屏:“支付密码也是这个吗?” “是。”季容屿别过脸去,为了防止自己被气死,他果断拆了路新炀的红包,结果把票子抽出来一数,好家伙比自己的那份还多三张。 心梗指数再上三层楼。 “嗨嗨,大家好,大家新年快乐!是我是我,我手机丢啦现在借季容屿的手机给你们发红包,我没有说话不算话啊!” 路新炀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自证身份,然后就开始嗖嗖嗖地发钱,光群里就发了几十个红包让大家抢着玩,而单独发给文卓、汤林、常雪和其他工作人员的更是没下过四位数。 听着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的支付提示音,季容屿的心都在滴血。 那都是我的钱!我买房的钱!我爷爷买养老保险的钱!我一点点攒起来看着它们越变越多的钱!!! 我的!钱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季容屿从沙发上抓起一个靠枕砸过去,路新炀像是会听声辨位一样嗖地趴下了,看他还敢躲,季容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又抄了个枕头上去把人摁着揍。 “客人是吧,可怜是吧,新年快乐是吧,花我钱花得很开心是吧……” 季容屿摁着他的肩膀,说一句就打一下,路新炀干脆跪在沙发上趴好了,撅着屁股随便他打,手上继续毫不停顿地发钱。 这个角度正好让季容屿把手机屏幕看得清清楚楚,那一串串从自己银行卡里扣除的数字看得他差点背过气去,抡起枕头打得更狠了。 等季光惠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季容屿已经打人打到手发酸,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而路新炀就跟个小媳妇似的,弓着腰帮季容屿捶肩捏手。 大拳拳吨吨落下,捶得季容屿龇牙咧嘴,就是不喊停。 他心里可是算过账的,今天给路新炀做饭铺被子,明天等人走了就得洗被子晒被子,所以现在收点利息怎么了?他死也不能吃这亏。 季光惠扭头看看电视机,里面放着新媳妇见婆婆的小品,再把头扭回来,看看自家孙子,再看看新来的客人那副低眉顺眼的、比孙子还孙子的样儿,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五代同堂的荒谬感。 ……笑死,什么鬼地方的五代同堂这么寒酸,满打满算只能凑出三根光棍儿来。 老人家默默擦了擦头顶的白发茬子,有点疲惫地回去睡了。 季光惠的房门一关,季容屿就一巴掌推在路新炀的腰上:“滚去洗澡。” “我……”路新炀眼珠子一转,“我先上个厕所。” “还敢拖延时间,”季容屿冷笑一声,斜睨着他,“这么晚了你还想怎么浪你跟我说说呗,是不是车上睡饱了,所以现在精神过头啊?” 路新炀还不死心地继续编借口:“没有没有,真没有,我就是想陪你看春晚啊,跨年呢,你不想等着倒数放烟花的时候我们一起唱难忘今宵吗?” 季容屿拿起遥控器,啪一下就把电视关了。 路新炀看看季容屿,又看看他俩被框在屏幕里的身影,屁股缓缓沉向地面:“不看就不看吧,但是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有点饿,还有点……” “闭嘴。” “哦。” 季容屿又说:“站起来。” 路新炀唰一下立正了。 “左转,向前七步,去看看枕头被子合不合适,高了没有薄了没有,除了目光以外任何东西都不能落在我床上,看完马上给我滚去洗澡。” “知道了咯。” 路新炀踢着正步走进季容屿的房间,开门就是一股季容屿的味儿,他形容不上来,反正是他早就闻惯了的,眼前这张陌生的床也变得不陌生了,还怎么看怎么舒适诱人。 “你房间真好看,还催眠,我一进来就困了。”路新炀打了个哈欠,随便扫了一眼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反正他不挑,季容屿给什么他盖什么。 他倒是对季容屿的衣柜和书桌更感兴趣。 路新炀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好几次都想伸手去碰,又赶紧摁住了自己的胳膊肘。 “不行,我得先洗澡,哦对了我还要上个厕所,”他转身往外走,张口问道,“我在哪换拖鞋啊?” “就在这,你穿我的,你洗澡不拿睡衣?” 路新炀又调头进房间了,季容屿往卫生间里看了一眼:“浴巾已经挂上了,就那条灰色的,用完给我挂回去。” “睡衣……深蓝色这套是吧?”听到季容屿嗯了一声,路新炀就把外套脱了放在电脑椅上,抓着睡衣奔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暖气被季容屿调到最大,路新炀进去后先上了个厕所,他坐在马桶上把毛衣也脱了,一扬手扔到洗手台上,再转身去拿纸巾。 然后他就发现,季容屿家的纸巾盒居然上锁了。 “咦?!”路新炀拽了拽那把小锁,发现的确是实用锁而不是装饰挂件,诧异地开口,“季容屿,你家纸巾怎么锁了啊?” 隔着一道门,季容屿的声音非常平静:“是啊,为什么锁了呢?” 路新炀:“昂?” 季容屿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我爷爷今天跟你说的这些事,你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也不许告诉别人你是在我家过的年。” “为什么不能说?” “想说也行,那你就继续在厕所里待着吧,今晚也在这里睡,”季容屿压低了声音,“冻死拉倒。” 路新炀呆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季容屿家的厕纸会上锁了:“那……那我不说了。” “能保证?” “百分之百保证啊!”路新炀急了,“冻死事小,失节事大!” 手里握着那把虽小但沉的铁锁,屁股上传来的凉意让人越发心碎。 路新炀委委屈屈地坐在马桶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是帅哥,我司司草,陷色一枝花,我……我上完厕所不能不擦屁股啊!” 季容屿笑了一声:“我还没说完呢,你洗完澡出来把借条也给我补上,要签名摁手印,还要举着借条拍照,敢赖账你就完蛋了,我彩印一千份撒你爸公司门口。” 路新炀又拽了拽那把小锁,哽咽点头:“可以,只要你把纸给我,什么都好说。” 门外,季容屿甩了甩手里的银色小钥匙,痛痛快快地出了口气。 他自言自语道:“九块九包邮,本来只是买给爷爷当笑话看的,居然还真有用得着的一天……要不要再下单几个拿去送人呢?” “季容屿,季容屿,我的纸呢?你不要走啊,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穿不上裤子……”路新炀可怜巴巴地在里面催,季容屿头也不回地说:“等着。” 他去阳台拿了根晾衣杆,把钥匙挂在上面,然后拧开一条门缝伸进去,路新炀生怕他反悔了又耍自己,飞快接了钥匙去开锁。 季容屿抽走晾衣杆功成身退,厕所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以前路新炀洗澡还会时不时唱两句歌,今天安静得屁都没放一个,洗完就穿着睡衣出来,把浴巾顶在脑袋上,头发也顾不上擦,先蹲在客厅写欠条。 一切都按债主吩咐的那样,写条子,签名,拍照,没按手印是因为季容屿不想看他刚洗干净了又弄得脏兮兮。 拍照存证后,季容屿看着路新炀那幅乖得不行的样儿,又横过手机换了个角度,拍下了他抱着膝盖蹲在沙发上的身影。 辛酸中透着活该。 路新炀把大半张脸都埋在交叠的胳膊里,声音闷闷的:“你再拍我就要记仇了。” “记啊,我又不拦着你,”季容屿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五分钟够吗?” “我要记一年!”路新炀用力瞪他一眼,跳下沙发走过去趴在季容屿身上,把脑袋探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今年还剩三十八分钟。” 从路新炀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滑到了季容屿的脖子里,季容屿嫌弃地躲开:“别挨我,我一身脏衣服都没换。” 他把沙发上的浴巾抓起来罩在路新炀脑袋上,一只手摁着随便擦了擦:“进房间去,客厅的空调没里面暖。” 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把路新炀的微信备注改成欠钱的,改着改着眼睛忽然定住了,他发现路新炀的微信号相当眼熟。 不看中间插进去的名字缩写,只看那串数字,5358979…… “你微信号是圆周率啊?” 正要朝房间走的路新炀惊喜地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他连微博密码都是这个,不记得什么时候灵机一动就用了,从来没有人发现这点。 而季容屿才不会说自己是上课开小差背过圆周率,他今天被抖出来的黑历史已经够多了,所以他只是道:“猜的。” “我好感动,你居然能猜那么准……”眼看路新炀又要走过来,季容屿瞪他一眼,加重了语气:“叫你回房间!” “唉,知道了知道了。”路新炀转身踩着拖鞋跑了,季容屿低头又看着那串数字,神情微妙地抬了抬眉毛。 呵,被我发现了吧!你上课的时候肯定也没多认真听,偷偷数圆周率的人我见多了! 虽然你是知道了我很多糗事吧,但是我,亲自,慧眼如炬地,看穿了你的短! 季容屿感觉自己的心态又恢复平衡了,亲手找回场子的感觉真是神清气爽。 他矜持又不失得意地哼了一小声,思考片刻后,大度地点开路新炀的名片,把备注重新改回了路新炀自己选的那个“大大大大大少爷”。 路新炀:我不短哦(我一定要找机会耍了这个流氓)(但是季容屿会不会打我)(挨打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大大大大大少爷 第33章 新年快乐 季容屿拿着睡衣去洗澡了,路新炀擦干头发,看着床上两条被子泾渭分明地划分好的地盘,他叛逆地横躺了上去。 滚过来,再滚过去,唉,大过年被赶出家门真是太可怜啦,需要用一些弱智的快乐来麻痹自己! 等听到季容屿从浴室出来的脚步声,路新炀才一骨碌爬到床头,把两个枕头竖起来搂在怀里,摆着个左拥右抱的架势跟季容屿say hello:“帅哥晚上好,需要特殊服务吗?” “……”季容屿默默关上房门,内心的疲惫让他连脚步声都变得拖沓了,“有多特殊?” 把门一关,这就是个该睡觉的氛围,路新炀下意识放低了声音,也放开了两个被绑架的枕头,伸手到被子里试了试温度:“给你暖床?” “你别睡一半掀我被子我就感激不尽了,”季容屿在他肩上连推好几下,“去去去,你去你那边。” 路新炀乖乖挪了窝,屁股上保持距离,嘴巴上得寸进尺:“这不怪我哦,是你自己没说清楚我睡哪边的。” “所以你就两边都占啊?你有那么宽的体积吗?”季容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掀开被子上了床。 路新炀在被子里蠕动几下,一翻身改坐为趴,托着腮帮子侧头去看旁边穿着宽松浅卡其睡衣的季容屿。 季容屿随手开了床边的一盏小壁灯,暖黄的光线让他看起来帅帅的,都不像是个凶恶的债主了。他身上带着和路新炀同款的洗护用品的味道,路新炀慢慢躺下来,手臂把被子带到怀里卷成一团,低头闻一下,还是季容屿的味道。 路新炀身上盖着他的味道和他的影子,不知不觉就把声音放得更轻了:“你什么时候睡啊,我想用下你的手机。” “我不睡你就不能用吗?”季容屿当即警惕起来,露出了债主本相,“你是不是想趁我睡着了偷偷删照片?” “我哪敢,我就是想给我爸妈拜个年。”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光发消息他们不一定信,我要怎么证明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呢?” “那你打电话呗。”季容屿说。 “打电话就算了,我怕我妈又骂我,她骂人很厉害的,你都想象不出来。”路新炀叹了口气。 骂人同样很厉害的季容屿默默放下手机:“说说怎么回事,你是干了什么才大过年的被赶出家门。” 他本来没想窥探别人的**,但路新炀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季容屿也就不忍着那点好奇心了。 其实路新炀自己也没太懂是怎么回事,毕竟严格来说,他是自己跑出来的,不算被赶。 他把事情经过大差不差地说了,季容屿想起高导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有些不确定地猜测:“你妈到底是觉得当明星不好,想让你回去继承家业,还是觉得拍**剧不好?” 万一是后者,那路新炀待会用自己的手机拜年,他妈一查这个号码,再一查发现自己儿子在别的男人床上过年,这家庭矛盾怕是要无限升级了。 路新炀倒没想那么远,他还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万一我妈就是单纯的觉得我不好呢?” “那就这么觉得吧。”季容屿没话说了。 路新炀越想越感觉可能性很大,顿时有点慌:“完了,要是我妈真嫌弃我了怎么办?” 季容屿慷他人之慨:“那你大方一点,给她五分钟嫌弃个够。” “五分钟估计不一定够,”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路新炀两只手抱住季容屿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问,“你呢,你会不会哪天也嫌弃我了?” “可能会吧。”季容屿说得很含蓄,其实是已经嫌弃过了,怕他今晚捣乱害自己睡不好觉才没直说。 路新炀考虑了一下,主动展现出自己的诚意:“要是哪天你生我气了,我也可以给你嫌弃五分钟。” “我哪能跟你妈比,”季容屿说,“4分59吧。” “好,”路新炀开始排排坐分果果了,“多的一秒让给我爸,我爸还没嫌弃过我,给他也尝尝鲜。” “你搞批发啊。” 季容屿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等我五分钟,用完就把手机借你。” “你在弄什么东西?”路新炀暼到了一个陌生的app界面,他好奇地爬起来,上半身差不多都靠在了季容屿身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一个热乎乎沉甸甸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窝里,陌生的亲密感让季容屿打错了一个字。 他恍了下神,这点微不可察的停顿,具体量化后大约只有两秒钟,他很快就删除掉这个小小的错误,接上刚才的内容继续输入。 “开新文,说好的年后就开,我打算卡新年的第一分钟,现在要弄这个定时。” 季容屿低声解释了一句,他上一本《陷色》的火热给他带来了很高的关注度,所以他编辑微博作话的时候更加谨慎,基本是三步一声明五步一防杠。 “新文叫什么?”路新炀差点抢走他的手机原地追更,但想到自己压着那一沓小说都没敢看,这才忍住了不务正业的冲动。 “《我太有钱了》。”季容屿说。 这本新作和他旧文的风格完全不同,爽得简单粗暴,路新炀光听名字就馋得心痒痒,积极倒贴:“那以后这个故事拍成电视剧,我还给你演男主角呗。” 季容屿白他一眼:“你妈第一个不答应。” 好不容易编好一条挑不出毛病的微博,季容屿把手机丢给路新炀,身体往下一滑躺好了,不跟他继续相依相偎:“玩吧,没电了记得充上,不许开声音。” “不玩很久的,肯定不吵你睡觉。”路新炀点开短信界面,想了想,还是给爸妈说了一句不当面不准时的新年快乐。 按下发送,他习惯性地打开微信,想找老师练练表演和台词,但在看见陌生的消息列表时,路新炀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老师了。 无事可干的空虚感占据了他,路新炀忽然也就提不起玩手机的兴致了,他慢慢躺下来,没话找话地说:“你怎么一直背对我啊?” 季容屿没吭声,他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但路新炀知道他不会开着灯睡觉,于是他的脚从被子边探出来,又悄默声儿地钻进季容屿的被子里,对准他的小腿肉轻轻一夹:“你怎么不理我啊,你看看我呗。” “我看你干什么,”季容屿快被他烦死了,抓着被子往床边挪了两公分,“我爷爷说左侧卧压迫心脏。” 路新炀把刚熄屏的手机拿起来,熟练地解锁并打开百度,片刻的搜索后,他伸长了胳膊把结果举到季容屿面前:“医生说睡两边都没区别啊,你爷爷是造谣,这不好的。” 季容屿把他的手拍开:“要你管,我就习惯了朝右睡。” 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路新炀也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 “那你睡吧,”路新炀长按关机,把手机放回了季容屿枕边,还顺手帮他拉了一下被子,裹住他露在外面的肩膀,“新年快乐。” “哦。”季容屿的半张脸都埋在松软的羽绒被里,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他探出一只手飞快地关掉了床头灯,室内瞬间一片暗昧。 路新炀的呼吸很快就变得轻缓悠长,但季容屿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快入睡。 过了很久,他重新睁开眼睛,翻身看了看唯一透着点光亮的窗户,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雪了。 啧啧,雪重被窝暖啊,瑞雪兆丰年。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睡在他身边的路新炀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七扭八歪的睡相,季容屿把他露出被子的两只投降手重新塞回去,无声说道:“晚安,新年快乐。”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海寻鹤 20瓶;aq 8瓶;啾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新年快乐 第34章 富三代,危险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是被客厅传来的清脆碰撞声叫醒的,季容屿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他满脑袋都在冒起床气,一个没忍住,照着旁边伸懒腰的路新炀捶了一拳。 路新炀被他捶得很茫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你干嘛啊……哎哟,”他揉揉自己酸痛的脖子,又举起胳膊扭了扭,有点不确定地说,“我好像落枕了?不应该啊,我睡相挺好的。” “你好个屁。”季容屿说。 他自认在这件事上很有发言权,因为昨天晚上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路新炀一拳打醒了。 可能人在睡梦中也保留了趋利避害的本能吧,严格来说,季容屿在路新炀翻身往他这边滚的时候就醒了,但他没回过神来,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就眼睁睁看着路新炀的手再次脱离被子的束缚,啪一下打在自己脸上。 季容屿当时就抛开了沉重的形象包袱,手脚并用地想把路新炀踹开,结果这人睡得死沉一动不动,反而是季容屿险些被反作用力送下了床。 “是吗?”听完受害人的控诉,路新炀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又隔着睡衣捏了捏季容屿的手臂,然后下了结论,“有没有可能,其实你睡着的时候也不是没打我,只是你没打过我。” 没得到道歉还被扣一头黑锅的季容屿:“……滚出去,你现在就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路新炀脸皮厚,路新炀偏不滚,路新炀还想跟季容屿掰掰手腕,但门外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起来啦?” 季光惠开门进来,冲他俩抬了抬下巴:“起了就好,来来来,跟我去沾沾福气。” “什么?”路新炀一下子坐直了,“在哪里啊?” 季光惠神神秘秘地说:“就在客厅,你来就知道了。” 季容屿拿手捂住睡得有点浮肿的眼睛,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一动没动,而路新炀比较年轻,还没挨过这种套路,兴奋得一下就不困了:“哇噻,还有这种好事!” 他好激动地想,季容屿的爷爷真厉害,又会算命又会招福,我今天要长见识了! “马上就来!”路新炀一边回答一边跳下床,光脚踩在地上,“哎我拖鞋呢?” 季容屿往床下瞄了一眼:“这边。”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是从同一边爬上床的,路新炀抓起羽绒服匆匆套上,没注意分辨就穿走了季容屿的拖鞋,季容屿刚要叫住他,就听他道:“新年快乐,别生我气啦,我沾了福气就回来分给你!” 说完人就跑了出去。 客厅的空调开得不够高,路新炀刚从羽绒被里钻出来,冷热对比更加明显,他加快了速度大步走向客厅,全靠内心散发的火热抵挡外在的寒冷。 然后他火热的双眼就看到季光惠停在一堆碎瓷片前,理直气壮地说:“喏,你帮我把这收拾了吧,碎碎平安,我的平安分你一半。” 路新炀:“…………” 上当受骗的热火嘎一下就熄灭了。 “我就知道,”季容屿慢吞吞地从房间出来,把一条藏青色的法兰绒睡裤塞到路新炀手里,“拖鞋还我。” 路新炀蔫不嗒地跟季容屿换了鞋,再把裤子套上,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偷偷跟他咬耳朵:“你爷爷挺显年轻的哈。” “你也挺会说话的哈。”季容屿把空调开高了点,和路新炀一块儿蹲着把碎瓷片捡干净,用纸巾裹好,再擦掉地上的一点汤水。 这是季光惠吃完早餐后不小心摔碎的,他煮了点饺子,早上散步回来又买了杯豆浆,但都只有他自己的份,屋里睡觉的那两个起来后吃什么,他才不安排。 季容屿摸着自己饿扁的肚子往厨房走去,路新炀亦步亦趋地跟上他:“我们待会吃什么啊?” “我看看,”季容屿从冰箱里找出一瓶红糖,问他,“元宵吃不吃?” 明天下午就要回剧组了,元宵节是肯定过不成的,季容屿想着要不提前在家里吃一顿,意思意思。 “红糖就别了吧……”路新炀面露苦色,“姜糖水喝太多了。” 也是,剧组一旦拍外景,姜糖水都是大桶大桶地熬,季容屿虽然没怎么喝,但想想也觉得腻了。 于是红糖被弃之不用,他拿出提前备好的卤猪蹄,连皮带肉都煮得软烂多汁,酱香四溢,再加点番茄青菜金针菇和几颗鹌鹑蛋,配着昨晚的牛骨汤下了两碗劲道的面条。 雪白的面条吸饱了汤汁,油亮爽滑,鲜咸入味,又在咀嚼中释放出清新的麦香,为了去掉那股肉的厚腻感,季容屿还加了适量的香醋藤椒和小米辣,最后从密封罐里夹了点辣白菜和泡酸姜出来佐餐。 路新炀吃得心满意足,放下碗就说:“中午也和昨天晚上做一样的吧,那个萝卜炖牛蹄筋太香了,我还想吃。” “我答应了吗?” “你不答应吗?” 季容屿轻哼一声,擦擦嘴走人了,路新炀在后面高声问:“你真不答应啊?”但没得到回答。 路新炀孤零零地留下来洗碗刷锅,季容屿的不理不睬让他有点失落,这一失落,就想起了曾经那些不失落的日子。 比如和季容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多威风啊,连角色都张口要换了,季容屿也没说他一句不好,后面还特别体贴地带他去逛夜市街、帮他熟悉角色、请他吃好吃的。 当然啦,在剧组看多了幕后工作者的辛苦付出,路新炀也知道自己当时的做法很没礼貌了,但道理归道理,他还是怀念季容屿对他好声好气的那段美妙时光。 他身上穿着季容屿的衣服,袖子稍微短了一些,但路新炀还是先把它们卷起来,再去拿海绵球刷碗,连季光惠扔在洗碗槽里的筷子也一起刷了,搁在架子上晾干,最后再用抹布擦掉台面上的水渍。 这套流程做得非常熟练,路新炀的自信也熟练地找回来了,他心想,自己以后如果不当大明星了还可以去当清洁工啊,就他这水平,肯定也是闪闪发光的三好清洁工! 眼看厨房里要干的活儿都□□完了,季光惠才背着手溜达过来:“今天天气不错啊,你俩待会出去逛逛吧,别在家里闷着。” 大年初一的,开口就是赶人。 要说季容屿没回家的时候吧,空巢老头也是蛮想孙子的,但孙子真的摆在面前了,多看两眼又觉得好烦。 不过季容屿也确实要出门一趟,昨天买回来的菜虽然多,可都没考虑过路新炀的口味,所以还是再买点他爱吃的吧。 反正只剩最后两顿了,这点善心他还是愿意发的。 而且路新炀又要买新手机又要办电话卡,季容屿给汤林打了个电话,把事情说了,问他待会方不方便出门,把路新炀的身份证送到市中心。 汤林也呆了一会才消化掉这件事,忍不住开始担心,万一路新炀真的回去继承家产了,那自己是会被开除呢,还是升级为少总裁的贴身男秘书呢?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好像有点太前瞻了,因为更大的麻烦是…… “路哥的身份证在我家里,但我跟我爸妈去郊区看外公外婆了啊,”汤林为难地道,“最快也要下午才能赶回来。” “……那算了,你多陪陪老人家吧,反正明天我们就要回剧组了,回去之前再跑一趟营业厅就行。”季容屿也不可能那么不讲人情地把他叫回来,只好挂了电话,扭头去瞪路新炀。 丢三落四的罪魁祸首还在旁边一脸无辜,季容屿又说:“看我干什么,换衣服去,刚才不是问中午吃什么吗,我带你去超市你自己选。” “好啊好啊好啊。”路新炀迅速行动,两分钟就收拾好自己跟季容屿出门了。 今天的阳光确实好极了,到了楼下,季容屿抬眼一扫,首先看到的就是路新炀昨晚开来的那辆的车。 崭新,闪亮,还很值钱! 不少路过的人都会往那车子多看几眼,季容屿也不例外,毕竟昨天大晚上的没看清,虽然喜提了副驾驶首坐,但他连这辆车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呢。 看着车身酷酷的银白色,季容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和路新炀见的第一面。 在那个光线昏暗的车库里,路新炀抬腿下车,一关门一抬头,都帅得很酷。 那会儿他就觉得这个男生比车好看多了。 “开车去吗?这是我叔叔昨天刚送给我的,手感特别好,”路新炀伸手往口袋一摸,然后脸上的潇洒就凝固了,“哎呀,我忘记钥匙在我自己衣服里了,我现在穿的是你的衣服……” 季容屿:“…………” 他叹了口气,觉得路新炀如果能再聪明点,一定会比现在更帅的。 就这,还富二代呢,够危险的。 季容屿都忍不住担心他们老路家以后还能不能出富三代。 路新炀刚要转身往回跑,就被季容屿拉住:“开什么车,走路就到了,又不远,而且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吃了多少吗,再不锻炼等着挨骂吧。” “你说得对。”路新炀警惕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撒丫子大步流星往前走。 到了超市楼下,路新炀主动拿了一辆购物车,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几个年轻人在托管自己的小狗,他觉得狗狗穿的小衣服很可爱,正想和季容屿说,就发现季容屿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有种发现彩蛋的惊喜感:“你也喜欢那小狗身上的史迪仔衣服吗?” “不喜欢,”季容屿的表情有点冷酷,“我是想给我爷爷买只小型犬,但他说嫌麻烦,不乐意伺候。” 季容屿以前很少注意这些宠物,现在是想给爷爷买一只解闷,才留心多看看:“但我摸不准他是真不喜欢还是想给我省钱。” 毕竟那些嘴里说拒绝毛茸茸,上手养起来又真香的例子比比皆是。 路新炀想了想,真诚地建议道:“那你不如给他买点**鸭鸭,教它们少拉粑粑多下蛋,不想养了还可以直接炖汤。” 实用食用两手抓,季容屿思考了两秒钟,然后缓缓点头:“难得你也能出个好主意。” 第35章 拖鸡带龟 季光惠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干农活,养点小鸡小鸭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兼顾他老人家朴素实用的价值观。 也省得他太无聊了,被不知底细的人骗去学什么看相算命, 季容屿赞赏地看了路新炀一眼:“待会你可以多拿两听汽水,我不告诉别人。” “那我要橙子味的。”路新炀抬头挺胸地推着购物车进去了。 超市里的人还不少,他拿了几样明天上车吃的零食,然后跟着季容屿直奔冷冻区,站在待价而沽的肉和肉骨头面前。 季容屿说:“挑吧。” 路新炀嘴里叼着推销员送他的小酸奶,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最后眼巴巴地望着季容屿:“你知道下个月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 “是我生日。”路新炀说。 “就算是你八十大寿你今天也只能挑一样。”季容屿说。 撒娇不管用,路新炀只好遗憾地戳了戳玻璃橱窗:“好叭,那麻烦给我来一只最肥的鸡。” 工作人员还真就贴心地多称了几只,比较一番,挑出最重的递出来,被季容屿放进购物车:“是挺大的,一半红烧一半炖汤吧。” “好啊好啊。”路新炀点头。 俩人又在果蔬和杂货区转了转,把能想到的都买了,最后季容屿一行行扫着琳琅满目的货架,试图再想起点什么的时候,他发现路新炀的眼神比他还专注,玻璃的调料瓶都快给他盯起泡了。 他不禁有些好奇:“你要买什么?” 路新炀伸手摸了一下那些瓶子,他看的不是价格质量,而是包装上那些笑容可掬的明星代言人。 看了一会儿,他挑出一瓶老陈醋,举起来往自己脸上贴:“你觉不觉得这里面少了点什么?” “油盐酱醋糖,很齐啊。”季容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模仿那些明星靓照,捧着醋瓶子露出了八颗小白牙:“少了比他们都帅的我。” 季容屿:“……” 路新炀举着那黢黑的醋瓶子,有点心潮澎湃:“明年吧,最多明年,这里就该放我代言的老陈醋了,等我冲到了销售年冠,我还要在旁边放上我的人形立牌!” 到时候再跟季容屿出门买菜,他就可以搂着季容屿站在自己和自己的立牌中间合影,让季容屿被热的路新炀和扁的路新炀两面包夹。 如此绝妙的构图,路新炀真想拍它个百八十张,全部裱起来挂床头。 “我看你想当明星是假的,想把全国人民都泡进醋缸子里才是真的吧?”季容屿都无语了,他把那瓶老陈醋放进购物车,只当自己是在为路新炀的梦想随几块份子钱。 但路新炀拒收,还似模似样地说起了娱乐圈·潜·规·则:“别现在买啊,我还不一定代言它呢,小汤之前教过我,不可以帮对家冲销量的。” “那不买了,走。” “只买一瓶的话可以原谅,”他把醋放下,又从架子上顺了瓶海盐黑胡椒,“这个我家也有,拌沙拉挺好吃的。” “今晚没有沙拉。”季容屿说。 “我带去剧组吃,”路新炀说,“剧组每天都是沙拉,但是没有鸡翅猪蹄鱼汤卤牛肉和麻辣香鸭……”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叹气,把胡椒放进购物车里,想了想又放进去第二瓶。 这东西不贵,但是沉,而且占地方,怎么他俩空着手回来过年,到了还要再拖个行李箱回去呢? 季容屿权衡利弊,顺手把他乱花钱的恶习也管了:“哪吃得完那么多,一瓶就够了。” 路新炀不听管,更不跟他讲道理,只一心一意望着他:“下个月真的是我生日,真的。” 季容屿扭头就走:“买吧,咸死了记得来告诉我,我祝你生日快乐。” 到了自助收银台,两人分工结账,扫码的时候路新炀忽然问了一句:“待会去哪里买小鸡,远不远,要不要跟爷爷说我们晚点回去?” “这个……”季容屿拎起手里那只光溜溜的冷冻鸡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活的,小的……应该是要去农贸市场吧?大年初一估计不开门。” “那明天我们就回剧组了,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去买啊?”路新炀大感失望,他以为自己今天就能抱上一窝嫩黄的小鸡仔,然后陪它们一起溜达一起啄米一起下蛋一起打鸣。 不知道是不是思鸡成疾,连耳边都响起了鸡叫的幻听。 他下意识抬头扫视周围,然后发现那居然并不是幻觉。 “季容屿你看!那边好多活的小鸡!活的!” 路新炀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超市的工作人员看他那么激动,便热情地宣传了一下:“是活的咧,我们超市今天搞抽奖活动,你拿购物小票就可以去抽奖的,不止有鸡,还有乌龟鹦鹉咧。” 季容屿垫脚看了看,那片叽叽喳喳的抽奖区里摆了许多泡沫箱和鸟笼,不但有毛茸茸的幼崽,还有保温箱和未孵化的带壳幼崽:“你抽还是我来?”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季容屿扭头一看,发现路新炀已经兴冲冲地加入它们了。 工作人员还在一旁贴心地说:“抽不到也没关系,它们都是可以买的咧,想买多少都可以。” “谢谢,你们超市的活动真好,真是急群众之所急。”季容屿真心地夸了一夸,然后在路新炀放着光的眼神里拎着购物袋艰难地挤了进去。 抽奖台前的阿姨接过他手里的购物小票,然后用圆珠笔划掉了消费金额:“可以抽两次哈。” 季容屿冲着抽奖箱抬了抬下巴:“看你的了。” 路新炀二话不说就抓着季容屿的胳膊飞快地蹭了蹭,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拢住他的手掌搓了搓,然后才一副吸饱了阳气的架势去抽卡。 迫不及待地撕开两张兑奖券,路新炀当场好耶:“真的中了!” “哟,小伙子手气不错啊。”阿姨拿过奖票确认,然后麻利地掏出个小网兜,打包了两只嫩黄的小鸡崽。 路新炀拎着自己人生中赚的第一桶鸡,不敢用力地碰了碰它们的小翅膀,再激动地去揪季容屿:“好小啊,软软的,你爷爷会养吗,我们要不要再买点饲料什么的?” 季容屿也想摸小鸡,但看到它们头顶的绒毛上沾着成分不明的脏东西,还是忍住了没动手:“不用,鸡很好养的,给它们吃家里的剩饭就行。” “如果它们要是再剩饭呢?”路新炀捧着小鸡崽,自问自答,“那可以给我吃。” “……”季容屿看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真是我见过最节俭最有爱心的人。” 路新炀笑眯眯地说:“那咱们英雄所见略同。” 他熟练地从季容屿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裹着小鸡脑袋轻轻擦干净,然后伸手勾走了沉甸甸的塑料袋,再把小鸡塞回季容屿手里:“走吧,回家请爷爷玩鸡。” “哎小帅哥等下,还有个鼓励奖呢,”阿姨叫住路新炀,又掏出个灰白的蛋,“喏,拿去。” “鸡蛋啊?”季容屿抬手挡住小鸡的视线,目光落在路新炀拎的那只塑料袋上,“今晚做个母子团聚羹。” “鸡蛋哪长这样的,”阿姨笑着说,“这是乌龟蛋,能孵出乌龟的,你们回去拿个沙子孵孵看嘛。” “乌龟蛋?这我还是第一次见。”路新炀好奇地把龟蛋接过来,对着抽奖台前的灯光看了看,隐约可见里面一团黑色不透光的东西,似乎还没有成型。 他又叫季容屿看,问他:“你能看出什么不?” “国法不允许私自鉴定胎儿性别,”季容屿也没看出什么来,就反问他,“你是想挑个龟儿子养吗?” “没,我比较想要龟女儿,”路新炀琢磨着,“大家龟秀那种。”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季容屿把这枚大家龟秀捏起来,揣进了路新炀的衣兜里。 “先孵个龟女,等她长大了再给她钓个金龟婿,然后继续生更多的龟,龟子龟孙无穷匮……” 路新炀陷入盲目的乐观中,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龟孙满堂的成功人士,于是精神抖擞地单手插兜,酷酷的帅哥酷酷地走。 两人出了商场,太阳又照下来了,但寒风也吹得呼啦呼啦响。 这个天气,鸡身上的羽绒可没有人身上的多,两只嫩黄团子打了个哆嗦,顾头不顾腚地往季容屿手心里钻,小爪子也鸡冻地挠,挠得他不想走路了,抬手拉住路新炀的帽子说:“打车吧,东西还挺重的。” “不是要我锻炼吗?” “回家做俯卧撑吧,东西先放地上。” “好啊好啊。” 这时候的车不好打,季容屿盯着屏幕等司机接单,路新炀蹲在地上,一边搓手一边抬头看他。 本来看的是眉毛、鼻尖、下巴和喉结,后来挪下去,看那双笔直的腿。 他一边看,一边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看,于是追根溯源地将目光倒退回去,又忍不住停在了季容屿修长的手指上,爱屋及乌地注视着他指缝里露出的一点嫩黄色的绒毛。 “咦,这只的翅膀下面有一小块黑的,是它的雀斑吗?”他说着话,挪着步子凑近了,脑袋几乎靠在季容屿的胳膊上,“那它就叫黑点吧,然后另一个叫没点。” “不行。”季容屿说。 路新炀当没听见,他宣布了自己起的绝妙的好名字,又一鼓作气地展望起了小黄鸡们的成长教育:“待会我们回去就它们列个作息时间表,等它们长大,我们出门就可以一人骑一只了。” 季容屿的嘴唇动了一下,在心里默念:他下个月就过生日,过生日就会被咸死,我哪用得着跟他计较,气着我自己没必要。 好歹忍住了没拿他那颗漂亮脑袋来做停鸡场,但忍得不太成功,季容屿板着脸说:“我替那些动物研究专家们问一下,你有什么秘方让它们长那么大?是往它们的饲料里使劲儿加盐吗?” “你好笨啊,”路新炀用刚摸过鸡屁股的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乐滋滋地笑,“我可以天天背台词给它听,再教它语数英地理化啊,周考月考轮着来,它自己就卯足劲想快点长大了。” “龟女也要特训一下,我们要多带它看看海,争取让它做一只咸淡皆宜海陆两栖的六边形战龟。”他一边说,还一边摆着胳膊做蛙泳的动作,姿势标准,但观赏价值为零。 季容屿绝不会跟他讨论到底谁比较笨的问题,伸手就把他的帽子扯起来罩在他脑袋上:“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买给我爷爷的,而你,你明天就要回片场开工了,还操这份心。” 路新炀马上补充:“你不是也要跟我一起回!” “我人回去,但不想拖鸡带龟。”话刚说完,季容屿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靠,已经快中午了,我居然还没给高导青姐他们拜年。” “嘿嘿,我也忘了。”蓬松的羽绒帽挡住了路新炀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他一口呵呵笑的小白牙。 “我们还忘给高导他们买年货了!”季容屿都有点想吼他了,“人家上班我们放假,那不得给点表示啊?” 路新炀说:“你说得对,可我没有钱啊,要不你再借我点。” 季容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大年初一的,刚睡醒就忙着张罗着路新炀的这一餐和下一餐,张罗完了还得自掏腰包管他的人际关系社会交往,凭什么,他又不是路新炀的妈。 他觉得自己认识路新炀的时间挺短的,怎么他的记忆却模糊了呢。 他明明记得路新炀是金主、是富二代、是他需要保持距离的汗毛朋友,现实却告诉他,路新炀吃他的花他的用他的,还登堂入室分走了他半张床。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 季容屿的嘴:这人虽然帅,但是太烦了点。 季容屿内心:这人虽然烦,但是太帅了点。 (缓缓爱上傻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拖鸡带龟 第36章 意外太多 一辆车在路口调头,缓缓朝他们驶来,司机打开双闪,还挺活泼地伸手出来跟他们挥了挥。 “车来了,是这个牌号吗?走吧。”路新炀左手拎吃的右手拉季容屿,但季容屿没动。 “走什么,”他回想着自己银行卡的厚度,声音有点虚,“买年货去啊,这里有得挑,回我们小区再买你就只能送艾草泡脚包了。” 他把那袋东西拿到自己手里,先去跟司机道歉,付了订单违约金和一条路新炀的巧克力,路新炀不敢有意见,只能心疼的在旁边闭嘴。司机又活泼地挥挥手走了,季容屿再把东西塞进商场的储物柜里,然后和路新炀一边往年货区走一边在手机上拜年。 路新炀看他头也不抬一下,怕他走着走着把自己摔了,就伸一只手去圈住他的胳膊,该避让购物车了,抖一抖,该拐弯了,拽一拽,时不时还得回头瞄两眼,怕牵丢。 商场里最不缺到处溜达的人,他俩那么高的个头混在里面,还显得比别人略多了几分笨重。 笨重而不自知的季容屿全程都在低头忙活,手指把屏幕敲得屏幕哒哒哒,他不但自己描补,还想抢救一下路新炀:“你有什么要跟高导说的?” 路新炀说:“祝他新年快乐。” “跟文老师呢?” “他也新年快乐。” 季容屿终于抬头了,看着路新炀黢黑的后脑勺:“……群里呢?” “都快乐。” 没救,所以季容屿也不问了,他编了十几条不重样的祝福挨个发送,最后才在剧组群里说:“路老师手机丢了还没买新的,他让我替他转告一下,他觉得没给大家拜年很过意不去,明天回剧组了再挨个给大家磕头。” 【录个音:路老师家过年这么传统的吗?】 【涂个脸:好刺激】 【造个谣:这要不期待一下是不是就不礼貌了?】 【摄个像:这花絮是能播的吧】 其实季容屿何止忘了给工作人员拜年,他连自己的小伙伴们都忘了,只不过跟他们聊天就不用捎带路新炀了,说起话来也随意很多。 柯雨乐是回他回得最快的,还说要来他家拜年,问他家里现在都有什么吃的,免得一会儿她来的时候买重样的了。 季容屿也不客气,把该说的说了,然后回道:“你晚点来吧,我这会不在家。” 【柯雨乐:都出发了】 【柯雨乐:反正也不是来拜你的】 【季容屿:……】 他发了个ok,手指划了划,又点开了另一个聊天窗口。 已经找到年货区的路新炀频频回头,一边心不在焉地往购物车里装东西,一边想季容屿怎么还没聊完。 好慢。 他怎么还在说? 连语音都不发,是关系不好还是关系太好?而且真有那么多话要跟别人说但是不用跟我说吗? 真的吗?不可能吧! 路新炀越想越不开朗,再往里一深想,好像季容屿今天也没有跟自己拜年,没说新年快乐,没说早安午安,更没祝他大红大紫越长越帅…… 琢磨着琢磨着,他就把年货一丢,掏出左边衣服口袋里缩成一团的没点,拎起两只软绵绵的小翅膀把它放到了季容屿的手机屏幕上。 季容屿“嗯?”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它想问你,”路新炀把没点的小脑袋戳得歪了一歪,“你跟人在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就我高中同学在群里说,班上有个人要结婚了,”季容屿透过没点蓬松的羽毛,干巴巴复述着屏幕上的消息,有点迟疑,又不确定地看了路新炀一眼,“他们两边老家还离挺远的,就打算先在南山办婚礼,然后去北疆再办一次……不是,你爱听这个吗?” “你接着讲啊,不讲怎么知道我不爱听!”路新炀说得理直气壮。 “那人家的生活事我确实也不爱讲啊……”季容屿嘀咕了一句。 那么小一块屏幕,还不够没点溜达的,它左瞧右瞅,抬着脚丫子就往季容屿身上奔了,路新炀一副爱子心切的慈父样,顺势凑了过来,父子俩的两颗脑袋就都挂上了季容屿的肩膀。 他靠过来,先是重量和温度的迁居,再然后是气味,虽然稍晚一步,但却分外花枝招展地闯入了季容屿的感官。 明明路新炀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是和他同款的洗涤剂的味道,可他似乎就是能从中嗅出某种说不通道理的变化。 这两款洗涤剂都是季容屿用了很长时间的,他有点念旧,或者说习惯使然,跟他磨合久了的味道,他穿熟了就不愿意换。可这会儿他却愣愣地觉着,那被他用得清淡又不起眼的味道,怎么在另一个人身上就变得那么有存在感了…… “那你换个别的讲讲呗,你跟人家有那么多话要说,不能就只跟我没话讲吧?”其实眼睛一扫就能把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看完,可路新炀觉得季容屿好像在发呆,所以偏要没话找话,“你同学叫你当伴郎呢,你去吗?” “不去,你那边戏还没拍完,我哪有空去。” 季容屿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又忽然侧过了身,抬手一指手机柜台:“我这的事你就别打听了,反正人都跟你不熟,你要无聊了就把手机弄好,然后找你的熟人说话去吧。喏,就这了,赶紧选一个。” “我自己去吗?”路新炀不但不走,还问他。 “不然呢?”季容屿反问。 “都没带钱还去问东问西,这不好吧,”路新炀说,“我脸皮薄。” 季容屿缓缓转回了头,眼刀子都快戳他鼻尖上了:“你花我钱的时候脸皮就不薄了?” “害,”路新炀很大方地搂着他肩膀,把他整个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了点,“咱俩什么关系啊,我能跟你计较吗。” 季容屿啪一下把他的胳膊抽下去,黑着脸走向贴满了促销标签的柜台。 目光扫过不同品牌旗下各种型号的手机,说是促销,但其实降没降、降多少,他也不知道,反正其中几个旗舰款还是堂堂标着五位数的高价,季容屿假装看不到销售人员殷切的目光,对路新炀伸出了四根手指:“不许超过这个价。” 他早看不惯路新炀花钱大手大脚了,也做好了跟他讨价还价的准备,但路新炀连看都没看那些柜台,直接问他:“你的手机是哪款?多少钱买的?” 季容屿举起手机向销售人员示意,他用的这款正好还没下架,销售人员就给他指了出来,他凑过去一看,价格比他买的那时候还降了五百呢。 路新炀脸上带着满意的喜色:“就这个了。” 又省了五百块钱,季容屿再去看那只手机,就觉得它造型更好看手感更舒适了,便也对销售人员说:“就它了,给我装三个。” “???”路新炀猛一扭头看着他,满脸的喜色掉了个精光:“你还要送给谁啊?” “给我爷爷啊,”季容屿说,“这手机有简易模式,给他用正好。” 路新炀顶着一张讨债脸,可他脑袋旁边竖着的两根手指头又好像比了个耶:“那也就两个,还差一个呢?” “也是我爷爷的,”季容屿把他那个耶给摁了回去,“老人年纪大了适应能力不强,什么东西用惯了再换新的就不舒坦,我一次给他买两个。” 路新炀脸上的幽怨立马就被捋平了,再开口的语气也变得孝顺了许多:“哎呀你早说啊,早说我也给咱爷爷买一个。” “我最讨厌那些兜里没钱还要吹牛的人了。”季容屿说。 有钱的人掏钱付款,没钱的人拎着三台新手机。之后两人又去年货区逛了一圈,要想送礼送得不出错也是很耗的时间,等他们终于忙活完拎着大包小包回去,柯雨乐都拜完年从季容屿家里出来了。 三个人在单元楼底下狭路相逢,柯雨乐一眼看到他们俩,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震惊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射了好几轮,最后牢牢锁定季容屿,满脸都写着“你快给我个解释”。 但季容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来话长,意外太多。 算了,我干嘛要跟一个欠我钱的人解释另一个人欠我钱的人对我做了什么,明明我才是债主,我才是大爷。 于是他干脆假装没看懂,三言两语送客,把还想跟柯雨乐唠唠家常的路新炀给拽上了楼。 柯雨乐就这么被他俩撂下,一时间怒然大怒,立马登上lof删了之前随手画的养鱼cp图。 养什么养啊!她以为自己是看发小的笑话找点乐子,怎么现在这两人好像真的有情况了? 她只是叶公好cp,她不想嗑到真的啊! 楼上,季光惠站在玄关帮着接他俩手里的东西:“怎么买那么多啊,冰箱塞不下吧。” 季容屿撇了撇嘴:“没事,都是送人的,明天就原模原样拉走了。” “除了这两只鸡。”路新炀在后面补充。 “送人?发生什么好事了要买那么多东西送人,”季光惠忽然乐呵起来,从裤子口袋掏出本一看就不正经的口袋书,翻开某一页对着季容屿看起来,“说起来今天早上你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面相,感觉你今天红光满面的,肯定是发生了好事吧。” “没有。”季容屿说。 算算自己今天花的钱……不,他不敢算。非但没有好事反而破财了,他怎么可能满面红光。 “一把年纪了还有旺盛的好奇心,是很难得的,但是你要不考虑换个方向好奇呢?”季容屿把黑点和没点从口袋里放出来落地新家,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沉迷封建迷信。” “难道我看错了?哎呀这个……要不我再看一遍。”季光惠嘀咕着,在另一边口袋里也掏了掏,然后……掏出了一副塔罗牌。 “你说你爷爷适应能力不强……”路新炀就坐在旁边的地板上鼓捣自己的新手机,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句,“你觉得到底多强才算强呢?” “够了,”季容屿说,“反正比我强。” 第37章 你在威胁谁? 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所以今天晚上路新炀还是要跟季容屿一起睡的。 “我答应了吗?”季容屿冷冰冰地看着他,“我适应能力很差,昨晚睡觉还被你打了,所以今天晚上我不想看见你,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我不太想理解诶……”路新炀期期艾艾地蹭到床上,他刚把季容屿身上的羽绒被拉起一个角,就被季容屿用力抽了回去:“这是我的被子,别碰。” 路新炀眨巴眨巴眼睛:“那我的被子呢?哦,我的枕头也不见了。” “都收起来了。”季容屿说。 “我知道了,你在考验我,”路新炀自信地站起身,打开衣柜的最顶端把季容屿刚塞进去的被子枕头重新抱出来,喜滋滋地往床上爬,“你看我过关了吧!下次再来你家我就可以自己铺床了。” 季容屿一下就把他推开了:“谁跟你说的还有下次?!” “嘶!”季容屿下手重了点,路新炀捂着侧腰倒吸一口凉气,季容屿回想了一下那个手感也觉得不太对:“怎么了?” 路新炀放下被子和枕头,掀开衣服让季容屿看了看,他腰侧显眼的一大片泛着黄紫色的瘀痕,是之前摔出的瘀血没揉开,能摸到皮肤下面很不自然的硬块。 “你没擦药?”季容屿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给你找点药酒。” “不擦了不擦了我好困。”路新炀趁机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但季容屿不许他上床,他就还撅着屁股拱着腰,把自己的大半个身体都晾在床边。 他的声音被捂得又闷又软,也不知道是真困得站不稳了还是在撒娇,两条腿晃得恨不能摇出一根尾巴来:“你就让我上来睡觉呗。小汤之前帮我擦药说那药味道太重了很熏,你房间里香香的,好闻,我不想把香味都给熏跑了。” “……别以为装装可怜我就让着你了。”季容屿一边说一边扯着自己的羽绒被往床边挪了一下。 路新炀抬起头来,顶着一脑袋拱乱了的黑发在枕头里扒拉了一会儿,把他昨晚塞进枕套里的红包翻出来上交给季容屿:“喏,你爷爷昨天给我的压岁钱,现在压完岁了就是你的啦,我欠你的钱你要少算一点了哦。” “别以为你还钱我就让着你了,”季容屿收了红包,把他的枕头拿起来排在自己的枕头边上,“下不为例。” 路新炀一骨碌滚上了床。 “你今晚最好别再影响我睡觉,”季容屿又往床边挪了挪,还略带嫌弃地翻了个身,“不然我晚上做梦都要在梦里弄死你。” “你确定吗?”路新炀诧异地说,“你床上有我,你梦里也有我,我赢太大了吧,我赢两遍!” 季容屿:“…………” 季容屿猛地翻身回去想现在就弄死他,但是“啪”一下眼前一黑,路新炀已经自顾自地关了灯,窸窸窣窣调整好姿势说了句晚安,然后就发出了熟睡的均匀呼吸声。 季容屿:“……………………” 大年初二,路新炀睡得早也起得早,他先悄没声儿地下床,踩着拖鞋去阳台看了看鸡,鸡很好,能吃能喝,也没给他留剩饭,再看看乌龟,蛋也还是那个圆咕隆咚的蛋。 大家都很好,路新炀很欣慰,他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刚把自己收拾完就看到季光惠的房门也打开了,他探头进去说了声早上好。 季光惠正戴着一顶深棕色毛线帽坐在书桌旁,桌上开着小台灯,手里还拿把放大镜在专心研究他的迷信口袋书。 “小路起来啦?早上想吃什么?”季光惠转身看着他,乐呵呵一笑。 “我都行啊,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路新炀把房门再推开一点,问,“我能进来吗?”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嘛。” 路新炀就进来了,他直奔书桌靠着的那堵墙,把半开的窗帘往中间拢了拢,露出完整的一面墙和墙上张贴的奖状:“哇,季容屿好多奖状啊,这有多少张?他从小到大的奖状都在这吗?” 季光惠笑得合不拢嘴:“那我不知道有多少哦,你自己数数吧。” 路新炀就真数起来了,一边数还一边遗憾地说:“这样贴起来真好看啊,唉,我爸就不肯在墙上帮我贴奖状。” “为什么?” “因为我没得过奖状,我让他帮我去文具店买点回来自己写他也不肯,”路新炀说,“所以我家墙上贴的是我当第四批少先队员领回来的红领巾。” 他比划了一下:“就是把红领巾拿去放大了,绣上我的名字,然后用个画框装着,挂在这里。” “……哦,”季光惠想了想季容屿有哪年是没往家里拿奖状的,但没想起来,“那、那也好看啊,嗯……红领巾更红,更好看。” “唉,还是季容屿的十七张三好学生更好看啊。”路新炀自愧不如。 他怀着尊敬的心情回到房间,看见他尊敬的三好学生还睡着没醒,就先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收起来了。 床上空出一大块,本来还有点余温的床单立刻冷了下来。季容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往这边蹭了蹭,路新炀下意识将手撑在床边,听到床垫嘎吱一声响又赶紧把手放平了。他半蹲下来,整条胳膊都摆在床上,又慢慢把脑袋也靠了上去。 路新炀看着季容屿的睡脸,心里安静得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脸上有点痒似的,就把他盖着的被子拽近了一点,歪着脑袋在上面小心地滚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头顶传来了季容屿略带狐疑的声音。 “嗯?”路新炀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刚一张嘴就打了个老大的哈欠,于是他说,“可能是困了?看到被子又想睡觉了。” 季容屿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不许睡,我也要起来了,待会吃完早点就该走了。” 路新炀“哦”了一声,把身上的睡衣换掉,穿上自己的衣服和季容屿给他新买的羽绒服,然后找季容屿要了个双肩包,将他穿过的睡衣叠好装进去,把他昨天给自己买的东西也一起装包里了。 两人吃过早点,汤林给路新炀打电话说他快到了,他们便拎起剩余的东西准备出门。季光惠有点舍不得地把他俩送到楼下,嘴里还说:“下次再来啊小路,什么时候来都行,你就把这当你自己的家,爷爷天天欢迎你来。” “好啊好啊,”路新炀说,“我以后肯定还来!” 季容屿当面不吭声,等季光惠转身上楼了就立马翻脸:“还来干嘛,不许来,少给我添乱。” 路新炀据理力争:“一回生二回熟嘛,我跟你家熟了肯定就不添乱了,而且我舍不得黑点和没点啊,毕竟是我亲手抽到的,我会很想它们的。” “给你拍照,”季容屿说,“你拿照片随便看两眼得了。” “还要给鸡看看我。”路新炀补充。 “它们不需要看你。” “需要的!”路新炀义正言辞,“那它们万一太想我了,半夜乱叫呢?” 对睡眠环境要求很高的季容屿:“你在威胁谁?” “没有,我只是举个例子,”路新炀拍着胸脯说,“它们不可能比我还嚣张,我晚上跟你睡都不叫的!” “你小点声!”季容屿快气晕了。 熟悉的保姆车正好这时候到了,季容屿目露威胁地看着路新炀,路新炀赶紧闭嘴,两人拿着东西上车,汤林先开车去营业厅给路新炀补办了电话卡。 手机能用了,路新炀就被季容屿盯着还钱,路新炀登上微信转账,确定一块钱都没少给,季容屿就把欠条掏出来撕了。 为了不暴露路新炀住在季容屿家的事实,两人在后面搞得小偷小摸的,汤林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随口道:“你们怎么还有小秘密要背着我讲啊,一起睡了两天都不够你们说的吗?” “没有睡两天!” “你怎么知道我们睡了两天?” “………………” 季容屿陷入沉默,路新炀也后知后觉地捂上了嘴。 “为什么你们说的话互相矛盾……”为了安全考虑司机没有回头,但司机心里百爪挠心,“你们是真的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季容屿已经两手捂在脸上不说话了,路新炀赶紧解释:“没有真的没有,就是我被我妈赶出来了没办法才去他家住一下的,然后他不让我往外说。” “哦,”汤林小心翼翼地追问:“那为什么……不能说……呢?” “怕被人误会吧,毕竟他是编剧啊,”路新炀很有压力地叹了口气,“万一人家以为我潜规则他,觉得我故意色|诱他让他给我加戏,这传出去对季老师名声多不好啊。” “嗯……”汤林飞快地又瞄了季容屿一眼,心想你把这话说出去他的名声才是真的要不好了吧。 他太知道路新炀什么德行了,看向季容屿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充分的同情。 而之后的一路上,季容屿再也没有吭过声。安静得就像晕倒了一样。 路新炀:我们来玩一个我睡在你床上了你就不能把我赶下去的游戏好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你在威胁谁? 第38章 汪汪汪! 剧组借来拍摄的那片景区还挺大的,汤林跟着地图导航绕到一个早已对外关闭的入口,这里偏僻得连民宿都不开了,只有稀稀拉拉几座农村自建房、满地乱走的鸡和一条看着鸡的狗。 “……嗯嗯,我已经看到你说的了,就是这里了吧……我知道不能停车,你们车都停哪了?……好,已经很近了对吧,那我跟他们说一声他们自己走过去就行。” 汤林回头对路新炀和季容屿示意,两人都点头,他就把两人放下,自己去找停车场了。 路新炀和季容屿先后下车,那条黄黑狗立刻就朝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它蹲在地上还不足人的大腿高,却不知怎么突兀地吠叫起来,还作势要往人跟前扑,态度非常不友好。 季容屿下意识退了两步,看路新炀还往前凑,伸手拉了他一下:“小心点,这狗挺凶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路新炀比狗还凶地叫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汪!” 季容屿:“???” 路新炀赢了。狗被他喝退了三步,一脸警惕地竖起尾巴盯着他,耳朵前后抖动着,嘴上嗷呜嗷呜叫了几声,但很明显它的声音比刚才气虚太多了。 “叫你凶我们,”路新炀得意地蔑视着它,“哼,我从小就吵遍小区无敌手了,隔壁家最野那只两百斤的狗都吵不过我,你算什么呀。” 狗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那狗缩着脑袋,要呲不呲地露半颗牙出来装了装样子,然后掉头就往自己家跑了。 路新炀还不肯放过它,站在原地指指点点:“季容屿你看,看看,我就说这狗真不行吧,好狗是不会像它这样天天在外面抛头露蛋的。” 黑黄狗本来还摇摆着的尾巴刷一下夹回了两条后腿中间。 “哈哈!它心虚了!”路新炀用一声欢呼宣告了自己的胜利,接着又开始喊季容屿的名字,但没人理他,转眼一看才发现季容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他赶紧拎着东西追上去。 “季老师,你怎么走了都不叫我啊!” “我觉得我继续站在那里,有点打扰你和你朋友团聚了。”季容屿平静地说。 “怎么会呢,”路新炀大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肩膀,“你才是我的好朋友啊!” 季容屿:“……” 不,他不太想跟外语特别好的人做朋友,他觉得自己参与不了对方的日常交流。 看路新炀还一副很想教他说外语的样子,季容屿赶紧道:“好了先别说了,快到地方了,你收敛点……” 顿了顿,他忍辱负重地补充一句:“别让剧组其他人知道你只把我当好朋友。” “嗯嗯。”路新炀点头,季容屿又说:“也别让他们知道你这两天住我家。” “交给我,你放心!”路新炀自信满满地说。 季容屿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然后闭嘴继续往前走了。 两人刚回到剧组没多久,正挨个送年礼呢,文卓和虞晗也先后回来报道了,又过了半小时,导演组从山上扛着器材下来,脸色有些不太好,因为昨天蹲了一个通宵却没拍到想拍的素材,今晚还得再去一趟。 知道男主角回来了,高导刚坐下喝口水就把人叫到了自己面前,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把路新炀的脸皮子一揪:“好哇!你又敢长胖!” 揪完脸子再揪腰子,更是气得血压嘎一下就上来了:“肚子也胖了!都胖了!!” 路新炀来的时候还乐颠颠的,以为导演是两天不见太想他了呢,谁知道迎接他的只有导演的勃然大怒,顿时捂着小肚子往后跳了一步:“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能打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没给我爸妈交授权费你不能打的!” “我打你什么了?饭吃多了就有力气和我顶嘴了是吧!你放假回去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说你还要瘦几斤?你倒好啊你把我的话反着听啊!” 高导捶胸顿足地指着路新炀,恨不得把手伸到昨天去戳翻路新炀的饭碗:“你是不是!是不是这两天都跟季容屿混去了!你能胃口那么好吃那么多,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他喂出来的!” 季容屿刚要过来跟导演拜年,还没进门就隔空挨了一通吼,顿时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灰溜溜地躲到副导演那边假装盯戏,留路新炀独自一人承受炮火。 很快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了,男主角休假回来当天就被导演立了规矩,不许吃荤的不许碰酱的,不许喝辣的更不许蘸油的。 “哎哟,”摄像大哥端着一杯加麻加辣的关东煮,拿着一串香喷喷的牛肉丸在他面前晃晃,“真不许吃啦?” “嗯。”路新炀拿手捂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点头。 “还挨了一顿骂?”大哥把牛肉丸往他手指间那宽宽的缝条前面送。 “嗯……”路新炀继续把头转开,声音更加低落,“唉……” 看他这么伤心,那摄影大哥心里就舒服多了。 只是路新炀休假几天休得红光满面,大哥到底是妒意难消,于是凑过来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拱火地说:“你也别太生气,导演又不是第一次骂你了,你们放假这几天他骂你好多回呢,骂的比现在难听多了。” 路新炀一听这话就放下了手,露出一副同情的样子:“那导演真是太可怜了,好吧,我决定原谅他了。” 大哥顿时一呆:“啊?” “想骂的人都不在身边,骂的再难听人家都听不见,真是好可怜啊。”路新炀善解人意地说。 高导觉不觉得自己可怜,大家都不清楚,反正路新炀被二十四小时严格管控着,连鸡的剩饭都没得吃,那才显得比较可怜。 还是没躲掉高导一顿臭骂的季容屿捧着自己大鱼大肉的外卖,阴阳怪气地说:“大明星嘛,现在稍微可怜一点,以后就出息啦,超市卖老陈醋的货架旁边都摆你的人性立牌。” 想起自己不辞辛苦地把电脑背回家,可是两天下来一点正事都没干成,季容屿对路新炀就更没好脸色了。他夹一大筷子酸菜鱼在路新炀面前晃了晃,然后香喷喷地送进嘴里。 嚼嚼嚼,真好吃。 “现在你也是坏人了。”路新炀手里捧着玉米窝窝头,哼哼唧唧地把自己的屁股从季容屿旁边挪开,变成了和季容屿背靠背。 然后一抬头,就跟前面那只眼熟的黑黄狗对上了目光。 那狗嘴里还叼着一块滋滋冒油的小排骨,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的表情特像在看那种远方来的穷亲戚,虽然个头很高大,但是混得那叫一个惨。 路新炀:“……” 好久没见吃得比狗还差的人了,狗都难免对他有几分怜惜,把自己吃剩的骨头吐出来往他面前扒拉了两下。 路新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又翻译翻译对着它汪了两声,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反正它身体一歪就原地躺下了,继续看着面前的这位饭搭子。 他俩一坐一卧,远远看去也是一对璧狗。 但这份温馨没能持续多久,季容屿先瞥见一个陌生人朝这边走过来,而且他身边跟着的是副导演陈锋,显然不是什么无意间误入剧组的游客。 季容屿心里正想着呢,就发现他的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大声喊道:“ 炀炀!炀炀!你看看谁来看你了啊?” 哦,原来是来找路新炀的。 季容屿礼貌地起身让开,和陈锋走到旁边去了,而路新炀猛地回过头,十分惊喜地看着对方:“叔叔!你怎么有空来了啊?” “你都跟你妈吵架吵得有家不回了,我再没空也必须有空了啊。”路怀谦无奈地笑了笑,将他拉过来仔细打量了一通。 大过年的,路新炀赌气跑出去一夜没回家,两夜三夜过去依然没见人影,去问他以前的朋友也问不出个声儿。 柳庆枝本来想着他那么大个人了,再怎么也不会在上川老家走丢吧?可是等了几天都没消息,还是坐不住了到处叫人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路新炀都已经回去拍戏了,又赶紧把路怀谦叫来探班。 现在当面一看,不错,连保暖裤都穿上了,除了手里的窝窝头稍显朴素一点,人还是他最熟悉的那副没吃过苦的样子。哥哥嫂嫂应该也能放心了。 “你这几天是在哪过年的啊?听说叔叔送你的那辆车,你找隔壁家的小安帮你开回车库去了?小安说是在白江桥那边和你碰头的,你怎么跑那么远啊,我们都以为你会去云图住几天呢。” 好啊,狐朋狗友出卖他了。 但也有可能是他们故意套话,套完小安又来套我了! 路新炀顿时警惕起来,强忍着没往季容屿那边看也没说季容屿名字:“干什么,我爱去哪去哪,你们不要我难道还不许别人要我啊?” “谁说不要你了,你妈那不就是太想要你了才希望你别在外面拍戏赶紧回家嘛,”路怀谦安慰他道,“你爸这几天都说想你呢,你妈也想你,虽然她说不想,但是她打了五个电话催着我赶紧把你那什么手机衣服都给你送过来,就怕你少了哪个不方便。” “这还差不多。”路新炀撅了撅嘴,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半个窝窝头。 “东西都在你的行李箱里,一起装着带来了,哦还有,你带回家那个酸辣鸡爪我们吃了,味道不错,你爸问你在哪里买的。” “我好朋友送我的,”路新炀说,“本来我还跟他学了做法,想回去亲手给你们做的,看到那一包生的鸡爪子了吗,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做就被赶出家门咯,所以你们直接生吃吧。” 路怀谦:“……我以为你刚才消气了的。” “现在才消。”路新炀冷酷地拍了拍手。 路怀谦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想起出门前嫂嫂的千叮万嘱,继续对这个有恃无恐的侄儿表达家里的关怀:“你这是刚吃饱饭就要上工了?可真够忙的。跟叔叔说说,今天要拍什么戏啊?” “今天拍夜戏,就是我演的角色为了抓坏人跑到深山老林里,然后警察叔叔以为我是坏人,就连夜带着警犬叔叔一起来抓我……哦这个不适合叫叔叔对吧。”路新炀双手叉腰。 他亲叔叔在旁边已经垮出了一副狗脸:“你说你消气了的。” “对啊,你干嘛怀疑我?”路新炀说,“我这人从来不骗人的!” 路怀谦:“………………” 他跟路新炀信号不良地聊了一通,感觉回去能交代了又好像什么都交代不了。路怀谦吭吭哧哧地来,又一脑门窝囊地回去了。 等他被副导演送出了剧组,导演高健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路新炀问:“怎么回事,你叔叔怎么突然来探班了?” 路新炀正要去找季容屿呢,被他问了就停下来解释一番:“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就是我有一个妈,你知道吗,你应该知道,你应该也有一个妈。” 高导:“……” 高导:“说来话长就不要废话了,直接说,你妈怎么你了?” “我妈把我赶出家门了。”路新炀说。 “然后呢?” “没了。” 高导:“………………” “行,”高导摸了摸自己快要透光的地中海,“那你这几天是在季编剧家里住的?” “没有!”路新炀大声反驳,“绝对没有!我跟季容屿一点都不熟!” “哦……”导演拉长了声音,“可我看群里边你不是大年三十晚上还用他手机发红包吗?然后第二天早上他又说遇到你了还帮你拜年,你真没住他家里?” 路新炀反驳的每个字都说得慷锵有力:“真没有!我们就是晚上碰巧遇到然后第二天碰巧又遇到了!” “哪有那么巧!!”高导怒视着他,心说你真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啊。 “本来就有,”路新炀眼珠子一转,又神秘兮兮地说:“你不知道吧,我偷偷告诉你,因为季容屿的爷爷特别会算命,他算到我们要遇到的。” 开了这个造谣的口子,路新炀就兴冲冲地说下去了:“季爷爷是个老师傅,他算命很准的,季容屿一定也有家传,那天我俩去逛、我俩偶遇后顺便去逛了一下商场,季容屿就说我以后肯定能大红呢,我能代言那个什么什么牌子……” 叭叭说了好大一通,然后路新炀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我觉得他说得对!我就信他说的了!” 高导被他忽悠得眉头紧皱,犹犹豫豫地朝季容屿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恰好发现他正竖着四根手指,用大拇指在那上下掐算呢,不由得心里嘀咕,难道他真的懂?那到时候我们剧组杀青是不是得请他来算一个良辰吉日啊?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季容屿看着自己帮忙搬完东西后,中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的一块黏黏的黑色污渍,拿大拇指指甲盖刮了半天还没刮掉。 想洗手。但是更想下班。 唉,放假休息两天回来,这个班上得一点都不习惯了。 第39章 车厘子倔犟 原手机拿回来了,路新炀把里面的数据传输到自己的新手机上,然后跟爸妈发消息报告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没打电话是因为怕一激动再吵一架,可能路怀诚和柳庆枝也是一样的顾虑,所以同样只给他回了几条信息。 他把信息看完了,跟汤林说:“我妈让我叔叔送了一百箱车厘子来,你帮我给剧组分分吧,除了你和季老师一人留一盒,别的都分出去。” 汤林点头答应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不对啊,我数了两遍都是九十八盒,好像……少了两盒?” “没事,”路新炀对此习以为常,“少二十盒有问题,但是只少两盒那就没问题了,肯定我叔叔拿去吃了,他老是这样,占便宜都抠抠搜搜的。” 汤林:“……” 还真是。两盒车厘子都不够路怀谦跑这一趟的油费呢,你要拿至少也拿三盒吧…… 他嘀嘀咕咕地跑去把车厘子分了,没多久季容屿就拎着一小袋洗好的车厘子边吃边走过来,在路新炀旁边放下了自己的小板凳。 “你腰上那块地方擦药了吗?”季容屿问,“好点没有? “擦了,”路新炀下意识就要脱裤子,想想不对,转而把衣服捞起来,“也好很多了,你摸摸看。” 季容屿本来没想摸他的,但是衣服都捞起来了,那就顺便摸一下吧, 嗯,扑鼻而来的药酒味儿,硬硬的瘀块也确实消下去不少。 “是那天被威亚扯着摔到楼梯上摔出来的?那应该不止这里吧。”季容屿随口问了一句。 “对啊,还有腿上,肩膀上,背上,连脚趾上都有,我睡一觉起来才发现。回去都给你看看?”路新炀话里边竟然有点跃跃欲试。 季容屿把他的衣服放下去:“那就不用了。” 路新炀看着他不说话。 季容屿又说:“车厘子也不给你吃。” “切!!”路新炀用最大的音量表现自己最大的不在乎。 很快休息时间到了,路新炀拍拍屁股站起来,过去继续拍戏,季容屿就在原地继续坐着,一边吃一边看着他。 吃完最后一颗他再去摸,摸了个空。手指交错间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路新炀腰侧那片光滑的皮肤。 季容屿回去就把那盒没吃多少的车厘子转手送人了。 路新炀身上的淤青过几天就好全了,可是再过几天他又会弄出新的来。 幸好他的学习能力很强,跟威亚的配合也越来越好了,后面都在尽量减少自己的受伤,他和汤林身上的药味也消散了不少。 如果防摔也算一种专业技能的话,那么他的技能得到了有效锻炼,整个人的自信心又上涨了一大截。 “你先等会再自信,”高导说,“我们这又不是武打片,我要看的是你的演技你懂吗?演技。你要找对情绪,用你的表演来讲一个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这场戏就是符千钰和白清衡之间最激烈的对撞了,你能演好吗?” 今天要拍的是白清衡发现了画卷的秘密感到崩溃,然而画卷里才有能维持他生命的办法,他不肯再打开画卷,因此和符千钰大吵一架。 路新炀从剧本里抬起头来说:“当然没问题!” 高导没再多说什么,挥手准备开机。 以他对路新炀的了解,让他找对情绪爆发一次不算什么,难的是多次被打断重来之后,情绪依然还能准确爆发。 果然不出所料,光是调整机位和灯光变化的不同效果就拍了十几条,再加上有群演失误了导致的几次NG,路新炀肉眼可见地维持不住状态了。 他的表演虚弱无力,甚至变得越来越混乱,以至于跟他对戏的文卓刚一开口他就忘记了台词,大家全都被迫第不知道多少次地重来。 高导皱眉看了看回放,然后让他先休息一会儿重新找找状态。 可路新炀却找得手忙脚乱的。因为他不知道他心里那个一直洒脱勇往直前的角色要如何悲愤、如何隐忍,如何不流眼泪却心如刀割,所以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笨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周围窸窸窣窣的,却又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看着在一旁干等的工作人员,和沉浸在情绪里随时准备着的文卓,他心头第一次被压得如此窒闷。 他做错了,而且不知道该怎么把情况掰回正轨,只好负疚地站在众人的目光之间,下意识抬头寻找季容屿的身影。 两人四目相对,季容屿的脚步动了动,却也对他摇了摇头。 我又错了?找我的季老师也不行了吗?路新炀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是啊,符千钰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季容屿都已经在书里写得清清楚楚了。 他面临的问题是,他不知道怎么将身体放置在符千钰的情感中,而情感又要怎么将身体驱动。 路新炀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对文卓说:“不管怎么样,符千珏生气归生气,可他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那他就是做错了。” 文卓抬起眼睛,推开助理手中的咖啡朝他走过来。反应快的摄像已经再次开机了,经验老道的群演一手拽着一个人齐齐退后,工作人员也赶紧各司其职。 路新炀接着说:“好歹也是找到我和他的共同点了……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以为我在保护你,明知道你忘记了一些事,还那样逼你,我错得那么厉害,可能只有挨顿打才能让你解气吧?” “砰!”文卓二话没说一拳头就挥上去了,路新炀本能地想要叫疼,可他看着文卓的眼睛,那已经是属于白清衡的一双眼睛了。那种眼神就像无形中又给了他一拳,打掉了最后一点属于路新炀的自我。 毫无保留的拳头冲过来撞歪了他的脑袋,白清衡的愤怒和恐惧朝他倾泻而来,摄影机怼脸上去拍了几个特写,而他稳住自己的目光重新对准白清衡,第一次这么彻底地忽略了镜头。 “打吧,打到你出气为止。但我还是会用我的方式对你好,”他两手交叠,做了一个白清衡小时候教给他的手势。“我不要那种只会为你流眼泪的后悔。” “我不要那种只会为你流眼泪的后悔……”季容屿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双眼发亮。 这是他写在原书里的台词,他想象中符千钰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很倔犟,但是路新炀做的那个手势让这句话拥有了更复杂的前因后果,一下子就将故事中二人分离的十多年又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在连续几个拳头的招呼下路新炀终于把这段戏拍完了,他呲牙咧嘴地出戏,接过汤林拿来的鸡蛋坐在旁边敷脸。 但他那屁股没老实多久就重新挪了窝,溜溜哒哒地跑去问文卓:“你以前演过这样的角色吗?就是我觉得,嗯……这种很善变的……一边打人一边哭,完了还要抱着被他打过的人,但是嘴里又说什么你别管我了之类的。” 路新炀放下手里的鸡蛋,做了一个陈述总结:“仔细想想真的蛮奇怪的。” “没有,”文卓笑了一下,“我以前不闯偶像剧这个赛道。” “也是,”路新炀很佩服地看着他,“我看过你的一部戏,就是在你的百度百科里面排第一的那部。你在那里面演的角色跟这个完全不一样,可是都演得很好,你怎么做到的?” 是真的很好啊,虽然路新炀也说不出什么很高级的夸赞的词,但他就觉得好像文卓生命的某一段长度已经写上了那个角色的名字,所以才能演得那么像真的。 文卓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你想像我一样做到吗?” “啊?”路新炀愣住了。 “我们做演员的,去表演,研究怎么表演,表演更好的角色,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生命体验和职业厚度,也为了在这个圈子里走得更远,可是你想在娱乐圈里继续走下去吗?” 文卓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听高导说起过你为什么会来拍戏。我估计剧组里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都猜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个富二代赌气闯荡娱乐圈的八卦热搜,再给自己挣一波流量。” “老实说我有点羡慕你,想演什么戏就能演上,可是现在轮到你羡慕我了,”文卓说,“我能得到你的羡慕是因为我一直坚持做我应该做的事。那你呢,你这口气要继续赌多久?气消以后又怎么样呢?这些你想过吗?” 拍戏拍多了,文卓很知道应该怎么把握节奏,他说完这些就拍拍路新炀的肩膀走开,把空间留给他自己一个人琢磨了。 于是路新炀就在那费着脑筋,对大明星事业的未来发展方向进行重要思考。 是啊,他一开始选择进娱乐圈只是因为赌气啊,那么气到他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想起过对方了,就找汤林问了一下,汤林也没关注,临时把简臻的微博扒拉了一遍:“我看看……简臻也在拍戏了,她们剧组里边还有几个名气很不小的呢,但是跟她的关系好像都还不错。” “哦,那她还挺顺利啊。”路新炀心平气和地说。半点不见以前那种要给人家添堵的愤愤。 当初惹他跳脚的人,现在对他而言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未来更是不会再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那么他继续待在娱乐圈里是为了什么呢? 路新炀陷入沉思。 总不至于真像他和季容屿说的那样,就为了在国民老陈醋的瓶子上贴一张自己的代言照片吧…… 报告!这两天没更新是因为我的小猫走丢了QAQ然后今天凌晨四点四十终于找到了他 然后我回去补了一觉 现在我带着新章节又回来啦! —— 叔叔:大侄子!你有好吃的肯定也会分我吃点的吧!那我就不客气啦! 路新炀:谁是你的大侄子?我马上就不直了(墨镜得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车厘子倔犟 第40章 没脑子 夜晚下戏收工了,季容屿照常坐进了路新炀的保姆车里。 等了大概一分钟吧,车里还是安安静静的,他扭头去看路新炀,表情很严肃:“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谁把路新炀的嘴缝起来了? 路新炀不知道季容屿对他的刻板印象已经那么严重了,他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之前我叔叔来这边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妈会来呢。是她惹我生气的,就……应该她来看我嘛。” 哦,季容屿顿时放了心,只是家庭内部矛盾就好。 不然还以为他今天下午受打击了呢。 “你妈妈挺忙的吧,而且你们俩的矛盾跟对错没关系,只是想法不同。她也知道你不会半途而废,所以让你在这继续拍戏就已经是她的让步了。” “在你结束拍摄之前,你俩的问题是没机会解决的,所以她何必来呢,”季容屿反问,“万一你犟性上来了,难道要她再跟你当众吵一架?” 路新炀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说得我那么不讲道理啊,还犟性……我有吗?” “你没有?”季容屿说,“我们还在云图的时候,酒店游泳池日常放水维护,是谁游不了泳还硬要跳进游泳池里跑步的?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路新炀闭嘴了。 季容屿看了他一眼,转开目光继续道:“而且你妈妈不只是担心你拍戏受苦吧,我觉得她也是担心你太好高骛远了。你虽然家大业大,但不等于你一定能成为大明星,人家不喜欢你那就是不喜欢你,强捧也没用。” “……”路新炀沉默下来,虽然季容屿不是在帮他说话,但他突然意识到,季容屿说的这些和文卓说的其实还是一个意思。 他一直把自己要当大明星挂在嘴上,可那都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搞清楚明星和演员之间的差别。 现在他明白了,于是两条岔路就在他面前展开。 但或许又不止两条。 假如他这辈子都红不成大明星,那他该怎么办?如果他也当不成好演员,那又该怎么办? “……你看文卓老师现在演得那么好,可他出道的第一部戏就不比这差什么了。表演是很要天赋的……” 路新炀还有点走神,听到这里习惯性地点一下头:“我有啊。” 季容屿顿了顿,继续说:“但也不能只有天赋,否则遇不到合适的角色或者被埋没也出不了头,还要一些运气……” “我也有啊。” 季容屿:“……而且以上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必须有脑子。” 不等路新炀那早就形成膝跳反应的自信心再次冒头,季容屿直接扔下结论:“这个你没有!” “嗤!”汤林捂住嘴巴还是发出了漏气的笑声,保姆车正好开到宾馆门口停下,季容屿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路新炀还呆看着他的背影,完全不在状态,“他干嘛突然凶我啊?” 而季容屿已经越走越远。 并且走远了也还在生气。 他真是多余担心了!在路新炀身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就是不可能被打击!他拿他那无处不在的自信心去打击别人还差不多! 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了,季容屿还是从行李箱中翻出浴巾洗了个澡,路新炀随后跑过来敲门他也当没听到。 洗完澡后困意又要重新酝酿,他翻来覆去没睡着,就打开手机刷了刷微博。 这一刷,发现柯雨乐五分钟前刚刚更新,配图的是女明星的抓拍照和她自己的画。 季容屿戳开她的对话框:“还在打工?” 对面消息回得很快:“还清你的钱之前我不会跟你讲话的。” “那么硬气啊,” 季容屿很敷衍地夸了一句,“你又接什么活儿了,给明星做产出?” “嗯,要画五张,而且微博上要假装我是她的粉丝,”柯雨乐依然打字,没发语音,“但我觉得她们工作室太没自信了,我还假装?我是真要粉她了!任务图画累了我都再画一张休息一下!” “这也能叫休息的话那你确实很粉她了。”季容屿说。 “可不是嘛!” 他还要再说什么,柯雨乐又发来一条:“不跟你说了,我们家女明星来检查工作了。” “那么晚还加班?” “加班费三倍!” 在简臻推门进来的前一秒,柯雨乐关掉微信窗口,照着工作室给的参考图继续涂色。 “大家都累了吧,休息一下过来吃点宵夜吧。”简臻身后进来几个穿着围裙的酒店工作人员,个个手里都捧着带logo的食盒,往桌上一放都快堆成小山了。 还在埋头修改活动方案的助理立刻喜气洋洋地奔过来:“谢谢姐姐!姐姐破费了!” “没什么,”简臻笑笑说,“都是我前男友送来的。” 她特意拿起一盒点心送到柯雨乐的桌上,柯雨乐小声地说了谢。 原本柯雨乐不需要专程来工作室的,在家里画图就好,是简臻很喜欢她的风格,希望当面和她沟通一些人物设计和绘画细节,所以才把她请了过来。 “姐姐的前男友很努力啊,”助理和简臻认识久了也更熟络些,随口打趣道,“可我们姐姐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打动的人。” “没错。”简臻摘下脑袋上那顶做造型用的帽子,拿梳子很仔细地打理起了自己的头发,重点照顾隐隐作痛的发根。 助理又说:“他会的那点东西,我跟在姐姐旁边都听会了,他还不知进取,现在分手了又来纠缠,我觉得啊,他别说跟新姐夫比,跟姐姐的前前任比都差远了。” “你还记得我的前前任?”简臻仰头靠在椅子上回想了一下,“哦,确实,他那张脸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宣传和策划纷纷参与进来,问道:“前前任是谁啊?是搞乐队的那个吗?” “不是,乐队是前前前任了。”助理说。 简臻也不在乎拿自己的事情和她们闲聊,轻描淡写道:“前前任是我高中同学,后来大学又遇上了。但我问了一下,他居然都不知道我和他以前是一个高中的。” 宣传吃惊地咬了一大口雪媚娘:“不是吧?你那么好看还有人不记得你?他不是装的吧?” “是真的,我和他高中那会儿本来也没什么交集,”简臻说,“不过我记得我高三路过他们教室,他们班的老师在讲台上点名,说没写作业的自己主动站起来,然后全班就他站起来了,速度又快,站得还直。”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点评道:“那个背影真的特别好笑。” “那你是……因为他好笑才喜欢他的?”策划迟疑地问,她觉得自己想象不出简臻和一个特别好笑的人在一起是什么画面。 “没有,小万不是说了吗,我就是看中他长得帅。” 简臻抬头看一眼助理小万,小万在这件事上和她特别有共同话题,立马接道:“帅是真的帅,可他压根不开窍啊!姐姐那天问他的初吻是什么时候,你猜他说什么?他竟然说他不知道!” 小万用非常戏剧的语气配上非常夸张的表情,力求还原出她当时的震惊:“那男的竟然说什么,初吻要靠命运的指点!他说他现还没有看到指点,因为他和姐姐出去谁都没有摔跤摔到对方怀里,没有莫名其妙地亲在一起,也没有机会遇到突然的阻碍和考验,我的天啊!你们听听这人是不是疯了!” “他在说什么?他说的那不都是玛丽苏电视剧的剧情吗?”小万不可思议地道,“我以为那种电视剧是拍出来骗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的,怎么没谈过恋爱的大男生也有上当受骗的啊?” “是啊,他那个人的确……很不适合我,”简臻说,“刚好那时候我又遇到我前任,所以我就把他甩了。” 看她们一个赛一个的好奇,连一向闷着和大家保持距离的柯雨乐都抬头看过来,简臻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前任你们都见过,我是在医院认识他的,当时他腿受伤了去复查,我发现他的石膏是所有病人里面最干净的。后来因为我劈腿他被我前前任打了,又断了手,我就欣赏到了他是怎么护理手上的石膏的。还挺有意思。” 柯雨乐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那现任呢?” “现任在拍广告的影棚认识的,休息的时候他想听歌,不小心连到了我的蓝牙,他选的那些歌很有品味,然后我们聊着聊着就在一起了。”闻着屋子里越发弥漫开的食物的香气,简臻找小万要了双筷子,也克制地尝了几口。 前任现任这个话题一打开,大家就都很有得聊了,工作室里也越发热闹起来。 小万一边拆开新的食盒,一边随口说道:“新姐夫我看着还行吧,人很安静很踏实,我那天还听到他说想跟姐姐去旅游呢,去……”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简臻倒是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嗯,他约我去巴塞罗那。” “可是叔叔阿姨的忌日不是快到了吗……” 小万还是怕她难过,声音压得低低的,除了简臻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但简臻却说:“所以更要去了啊。以前我们一家人每年都去,我爸妈是在那里认识的,那是他们最喜欢的城市。” 她面对着工作室的其他人,连吃东西的动作都没停一下,没人察觉到任何气氛上的变化。 只有柯雨乐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像是在花丛里找到什么小彩蛋似的,说:“简姐,我发现你拿筷子的姿势好标准啊。” 简臻手里的筷子又动了两下,回头笑道:“谢谢你啊,我小时候练习用筷子那会儿,就想着哪天有人能这样夸我一声呢。” 季容屿:(很凶)你没有脑子!没有! 柳庆枝:(欣赏的表情)这是谁?我的嘴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没脑子 第41章 礼物 截至目前为止,路新炀依然没决定好自己未来的事业方向。 所以他决定先把未来的事业丢在一边。 “是不是快到元宵节了?”路新炀问,“元宵节是要送礼物的吧?” 汤林正对着电脑上的PPT做记录,闻言迟疑了一下:“法律好像没有规定?” “但是可以送对吧!”路新炀大声说。 “那你要是自己想给谁送礼物当然什么时候都可以送啊,不是元宵节也可以!干嘛非要找借口啊!”汤林的声音比他还大,“你想找借口就自己找好了,还非要来烦我!没看到我在跟你的广告对接吗?” 路新炀低头看手机,自动忽视了他的后半句话:“我看到有个很好看的镶钻的帽子,想送给季容屿……” “停!”汤林立刻放开电脑,语重心长地摁住了他的手机,“你和容鱼老师才认识两个月,不能送这么贵的礼物,就算你送了他也肯定不收。” 路新炀一贯给人送礼物都只会送贵的,而且还送得又贵又差,想卖二手都卖不掉,只能放在家里当个占地方的垃圾。 “送点别的吧,什么都好,”汤林苦口婆心地说,“你动一下你的脑子再想想呢……” “那我的脑子就是觉得他戴帽子比较好看……”路新炀默默用力,试图拿回自己的手机,两人就在那么点大的手机上玩起了拔河。 汤林觉得自己为了保护路新炀不被季容屿拉黑也是费老大劲儿了:“那你就送单个的帽子,不镶钻就行啊。” 路新炀感觉自己的审美被他削了一刀,但仔细想想,他送过那么多镶钻的礼物,好像还真是……从来没有人夸过他送得好啊。 “只要不镶钻就可以了?”他犹犹豫豫地问。 “最好还要有点用,这样才能送到人家心坎上,”汤林又说,“我看容鱼老师平时用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个眼镜是偶尔戴着玩的,其他东西都很实用,没什么零零碎碎的。” “那我给他买雷锋帽吧!”路新炀一拍大腿,“那个有用!特别暖和!” “……”汤林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手机还给他了。 可以了,雷锋帽跟那个什么镶钻的帽子比起来真的太可以了。 容鱼老师就算一时半会用不上,日子久了总能碰到一次可以用的机会吧! 不着急,容鱼老师这辈子还长得很呢! 路新炀就这样自信满满地下了单,让商家把他精挑细选的雷锋帽加急邮送到了剧组。 第二天夜晚,路新炀捧着个盒子,神神秘秘地挤进了季容屿的房间。 “咳,是这样的,我有话想跟你说,”路新炀清了清嗓子,用声情并茂的朗读腔说,“过年那会儿我在你家里住了那两天,我感觉你们家的氛围非常好,你很好,爷爷也很好,我下次还想去你家过……” “说重点。”季容屿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眼神有些警惕地落在他手里那个盒子上。 “啊?我没有重点啊,”路新炀说,“我就是觉得你们都对我特别好,我特别感动。尤其是你陪我逛超市,帮我选了很多送人的年礼,但那些礼物光是给别人买的,都没给你自己买,我觉得你特别大公无私……” 季容屿深呼吸,耐着性子听到这里也还是耐不下去了:“我给我自己买什么?你别忘了当时买东西还是我出的钱,我拿我自己的钱给我自己买礼物?” “嗯,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贪那种小便宜。”路新炀感动地低下了头。 季容屿指了指自己,看口型应该是“我??我????”,但他没发出任何声音。 可能他也被路新炀夸得太感动了吧。 感动到大音希声。 “所以今天!我也给你买了礼物!”路新炀慷慨激昂地递出去手里的盒子,然后期待无比地看着他,“你喜欢吗?” 季容屿默默拆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做工扎实毛料厚密的雷锋帽。 大约零下30度的天气才能用得着。 季容屿:“……” 季容屿:“………………” 他捧着那顶帽子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把帽子举起来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好热。 想了想,他把眼镜摘了,又比划了一下。 不行,还是好热。 戴不了五秒钟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着火了。 季容屿一脸为难地开口:“你送的这个礼物……” “你不喜欢?”路新炀那高涨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也不能说不喜欢,”季容屿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我觉得我可能用不到。” “那就是不喜欢。”路新炀幽怨地揪了揪帽子上的毛毛,但质量太好没揪下来。 季容屿礼貌性地咳嗽了一声:“所以你介不介意我可能会把它送出去,送给某些……需要它的人?” “随你咯。”路新炀丧眉耷眼的。 “别不高兴,”季容屿安慰他,“下次我也送你一个你不喜欢的礼物就扯平了。” 路新炀:“…………” 路新炀兴冲冲地来,蔫巴巴地离开,即便季容屿保证了,为了纪念他们这令人感动的友谊,他会特意把雷锋帽摆在窗台上,每天早起晚睡都瞅上一眼。 但路新炀还是不死心。 季容屿不喜欢他送的礼物!季容屿的心坎他竟然没摸着!他可太挫败了! 所以临走前他又问了一句:“那要是以后还有人想送你什么礼物,你想要什么?” 季容屿假装自己没听出来,这个“有人”的全称是有一个叫路新炀的人:“送礼物么,最重要的肯定是送礼的人的那份心意……” 路新炀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收到礼物的人喜欢。” “那我喜欢的范围还挺广的,怎么送都行。”季容屿说。 他说话说得漂亮,可当天夜里做梦就梦到路新炀送了他一个马桶。 马桶盖掀开,上面贴着一个大红的囍字,而路新炀在旁边敲锣打鼓地说:“送礼物要喜庆一点!就像我的心意一样喜庆!你看这个喜庆的马桶,也像我的心意一样,特别大!够我们两个人一起坐!” “季容屿你快看啊!我们来一起坐马桶吧!” 然后季容屿就被吓醒了。 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以他对路新炀的了解,这个梦也不是没有可能成真…… 季容屿心有余悸,起床之后一走出房间,再看到对门路新炀那张在梦里给他送马桶的脸时,表情不自觉就僵硬了几分。 而在路新炀看来,这就是因为他送错了礼物,季容屿不喜欢了,季容屿可能都觉得他不贴心了,甚至觉得他俩再也不是关系特别特别好的好朋友了! 怎么办!怎么能让他重新喜欢我呢?怎么能让我们的友谊一天比一天更好呢? 路新炀顿时焦虑起来。 而他这种完全陌生的表现,在汤林看来就是…… “我们家路大老板,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变得特别在乎人情世故了!” 汤林急得嘴巴冒泡,趁路新炀拍戏的功夫悄悄把季容屿拉到一边,胆战心惊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就是你知道吗?你敢信吗?他刚才走过去跟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又走回来问我,他这句话我听了是什么感受,我会不会不高兴?我有没有觉得喜欢?” “你确定这种情况叫长大了吗?”季容屿精准锚定,“这是变态了吧?” “那更可怕了!!” 汤林欲哭无泪,但季容屿对此又能有什么好办法?他甚至觉得汤林是不是想多了,因为路新炀在他面前半点异常都没露出来啊。 可怜汤林连个帮忙思考对策的人都找不到,一无所获地回去了。 这一回去就发现,路新炀在拍戏中场休息的功夫,偷摸蹲在地上玩起了泥巴。 汤林:“?” 汤林:“你在干什么?” “首先,我不是在玩泥巴,”路新炀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这是做手工呢,那个陶器你知道吧,就是用泥巴做的。嘿嘿,会做手工的男生最帅了,这次看他怎么嫌弃我。” “你一直都很帅啊,谁嫌弃你……”汤林习惯了给他捧场,但这次说着说着突然感觉不太对,联系他这几天的反常,汤林试探问,“你的手工打算做成什么样?” “杯子那样。” “拿来喝茶还是喝水?” “不知道啊。” 汤林眯起眼睛:“你自己的杯子你自己不知道干什么用?” “不是我的,送人的。”路新炀揉捏着手里那团不成型的烂泥巴,说了出这个让他心里一凉的答案。 事情好像真的坏了……但汤林强装镇定,他说:“这种土不行,要灰白色的陶瓷土,还要用到转盘,那个名词好像叫什么……拉胚?接着再弄颜色造型啊,最后做完了还要烧窑,反正你自己肯定做不了的。” 路新炀闻言扔掉手里的泥巴团子,着急道:“那怎么办?” “离这里最近的市区应该有做陶艺的体验店,”汤林想了想,说,“这样,我尽量帮你请到假,你抓紧时间跑一趟吧。” “好好好没问题,我今晚就去!”路新炀立刻去洗手,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再脱掉里面完好无恙的戏服,收拾收拾就请假去做手工了。 但是,因为他给不出一个能说服高导的理由,请假没被批准,路新炀只能在拍完戏后连夜搭车跑了一趟,做完又要求加急,第二天再赶去自取。 这一来一回地折腾,他差不多三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回去的时候实在太困,就在路上顺手买了点……酸萝卜皮。 咔嚓咔嚓咔嚓,嗯,咬起来脆生生的,里边还放了百香果汁和柠檬汁,虽然口感比季容屿做的差了一点,但回味微甘,也是特别酸爽解馋。 最近《陷色》集中在拍他们进入古画的剧情,全体演员都换上了古装,搞得路新炀心里嘀咕,本来就饿,怎么大家还天天在我面前扎丸子头。 终于赶回了住的地方,路新炀按照惯例又神神秘秘地进了季容屿的房间。这时候他手里的萝卜皮还没吃完,于是一边吃一边在房间里闲逛,还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季容屿从敲打键盘的空隙里回头看他一眼,就感觉这人屁股后面跟长了蒲公英似的,恨不得这房间里哪哪儿都撒着他的味儿。 而路新炀一直都假装不刻意地保持着侧对季容屿的姿势,将那个要送出去的杯子紧紧摁在季容屿看不到的羽绒服大口袋里。 新的礼物要怎么送出去呢? 上次送帽子送得太失败了,这次怎么也要想个很惊喜、很华丽的送礼方式才行吧! 季容屿:(戴上雷锋帽)好热啊,一定是眼镜的问题。 季容屿:(摘下眼镜)还是好热,没办法了,我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礼物 第42章 隐私 但可能是太困了吧,路新炀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足够精彩的送礼方式。 他闻着屋子里熟悉的季容屿的味道,感觉站着都有点累,索性走到季容屿身边坐下了。 很好,这样季容屿就更看不到自己把杯子放在哪里了! 路新炀不用再藏着掖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他津津有味地继续吃他的萝卜皮,而且自己吃一块还要给季容屿也喂一块。 季容屿躲开他的手:“拿走,吃东西会影响我赶稿的状态。” 路新炀哦了一声,自己吃了,然后又没话找话地闲聊:“你的新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 “我看看,”路新炀说,“我帮你的读者先检查一下你有没有错别字。” 他把脑袋伸过来,不仅看,还张嘴就开始念台词:“‘……李提青是把他精妙绝伦的天赋消化在赚钱上了,可你呢?你那钱花得跟鬼一样不见了,你好意思跟他比……’” 后面的没看清,因为季容屿啪一下合上了电脑,还把他手里的酸萝卜皮也抢了过去:“演我写的角色演不够是吧,现在还要在我面前我写一行你念一行台词?我真是快烦死你了。” 季容屿泄愤一样用力咬断了雪白的萝卜皮,百香果淡黄色的汁水要落不落地挂在边上,然后他微微张嘴,将后半块也含进了闭合的唇齿间。 路新炀知道季容屿会尝到什么样的味道,因为他俩舌尖上酸酸甜甜的果香味是一模一样的。 想到这里,路新炀莫名其妙地咳嗽了几声。 咳完他又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小说也要拍影视剧了?如果拍的话,到时候谁来演男主角?” “反正不可能是你。”季容屿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么啊?”路新炀还挺惊讶的,“怎么不可能了?” “这个问题……”季容屿模糊地想到了一些原因,可他毕竟不是内行人,并不能具体地说清这里面的关系,就只好说,“我也不太了解,但反正就是不可能,回头你让你经纪人给你解释吧。” 路新炀有点急了:“不要!别换人啊,你的男主角一直是我不好吗?” “好在哪里了?”季容屿一脸纳闷地看着他,心说这个好字我可是半点都没看出来。 “你看我们这两个多月,合作无间!配合好感情好!还有还有,那个什么……嗯吃得好睡得也好……” 路新炀掰着手指头,还真数出了一二三四五来,季容屿却觉得好笑:“什么配合好感情好,又不是我来跟你演对手戏。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一直在**剧里打转,你经纪人就要爬上天台把你推下去了。”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路新炀认死理地说,“就算常姐把我推下去也不行!你的男主角只能是我啊!” 他不知道季容屿为什么拒绝他,反正他脑子里想着季容屿以后可能会跟别的剧组,看别的男明星拍戏,而且也和别人一个房间聊天睡觉,收别人送的镶钻大帽子,给别人熬鱼汤做酸辣鸡爪萝卜皮……就生气得不得了! “我不管!必须是我!”路新炀大声强调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跳起来轻车熟路地翻出季容屿的记录本和签字笔,唰唰写下一行字—— “本人季容屿保证以后所有小说的男主角都只让路新炀出演”。 季容屿本人:“……我没有保证。” “你就有!”路新炀蛮不讲理地挤到季容屿的椅子上,用自己的重量挤得他的坐姿和立场一起摇晃,然后还要抓着季容屿的手强迫他签字画押。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喂!别挤了我要掉下去了!”季容屿挣扎着说,“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我不管!你要先拿出一个态度来!态度很重要!”路新炀把季容屿的手抓得更紧了,生茧的指腹扣着另一双修长的腕骨,彼此的掌心都热得发烫。 可惜他俩胳膊乱扭拧的时候,路新炀不小心在椅背上磕到了麻筋,被季容屿趁机甩掉纠缠,一下子躲开他扑到了自己的床上。 路新炀才不肯放人,紧追过来也扑上去,两人躺在床上扭打,一边滚一边笑得喘气,喘着喘着季容屿突然定住了。 上方那张脸在极近极近的空隙间垂落了一双执着的眼睛。他从没对什么人什么事那样执着过。 “你肯定也很想选我的对吧?”路新炀说。 季容屿心里重重一跳,扣住他五指的那只手滑下去攥住了他的手腕,路新炀怕自己空亏一篑,干脆趴在季容屿身上牢牢压住他,用极其别扭的姿势抓着他的手在纸上写字,歪歪扭扭地签下“季容屿”,想了想又补上三个字“答应了”。 “这样就行了!”路新炀得意地把小纸条揣进口袋里,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 “行了就滚回去睡觉!”季容屿反手抽出自己脑袋下的枕头,把双腿分跪在他面前的路新炀打下了床。 路新炀光脚踩在地毯上,刚把自己飞出去老远的毛绒拖鞋找回来,就听到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将手机拿给季容屿,季容屿从床上爬起来接电话:“喂,爷爷。” “哦?爷爷好,我也想爷爷了!”路新炀一屁股又坐回去了,还把右手搭在季容屿的肩膀上,用来垫他自己的下巴。看那副挨着手机黏黏糊糊的样子,好像打电话过来的是他爷爷一样。 季容屿瞪了他一眼,推他又推不走,还张嘴就要撒娇。但第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听到话筒里传出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唉哟气死我了,那个老瘸瘸,有本事出来当我面讲啊,我要和他吵起脑火烫!他背倒我雄什么雄,死拐死拐的……” 路新炀吓得赶紧闭嘴,季容屿也被他吼得愣了一会儿,缓了缓才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唉哟,我心里头好烦哦!” 这会儿季老头说的是方言,语速稍微快些路新炀就听不懂了,他一脸迷糊,试图再凑近点,但季容屿已经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季容屿翻身从床的另一头下去,站在离路新炀较远的地方,然后才道:“嗯嗯,我听着呢,你不是一贯躲着他,你知道他脑子有病的,怎么还吵起来了?” 吵架了?路新炀听着担心,就跪在床上手脚并用,悄没声儿地从床头爬到了床尾,使劲儿竖着耳朵听。 电话里,季光惠絮絮叨叨地抱怨,他是真气到了,一句话要来回轱辘两三遍,季容屿稍微理了理才听明白。 起因是过年时路新炀开来季容屿家的那辆新车,被某个多嘴多舌的邻居看到了,他就在串门的时候满嘴胡说。一会儿说季容屿挣大钱了,我们这些人家的孩子都应该赶紧上门求个指导;一会儿又说季容屿肯定没干好事,不然怎么平时看着没动静,突然一下就挣那么多钱…… 闲话说够了又转过头来装热心人,要给季容屿介绍他表亲家那个十几年没联络的侄女,季光惠也是忍无可忍才和他吵起架来的。 季容屿一听就知道不好,果然,他爷爷那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消,调转话头就冲他来了:“都是因为你!你要是早点结婚,我这些烦心事我我我能少烦一半!” “……这也怪我啊?”季容屿小声嘀咕。 “你自己说,你要是结婚了,过年就该是你和你老婆在新房子过,对不对?我去跟你们住几天,摆摆谱让你们孝敬我,你们得接着,对不对?那小路没地方去了要找你,肯定也是找到你家里去,对不对?这么着,他的车哪能被那些人看到?他们看不到不就没这出了?” 说到最后,季光惠中气十足地吼:“你就说!爷爷我说的对不对!” 季容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罪魁祸首,路新炀已经抱着脑袋蹲下了,眼巴巴一副“也不能怪我吧”的可怜样儿。 “……行,怪我就怪我,”季容屿没好气地说,“爷爷你明天就告诉他们,说过年开新车来的那个是我儿子,你曾孙,我英年早婚后继有人,不劳他们惦记了。” 季光惠呸了一口:“你就吹吧!” 等听到话筒那边传来路新炀的傻乐声时,又说:“我曾孙也在啊,叫我曾孙来接电话!” 路新炀还真就乐意当这个孙子,他搂着季容屿的胳膊把手机拉到自己嘴边,喜滋滋地喊起来:“爷爷好!爷爷好久不见,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是啊!” “我也特别想你啊,”路新炀说,“季容屿也特别想你,但肯定想的没我多,因为他在剧组太受欢迎了,所有人他都要想想,他就没我专心,我是专心想你一个的!” 这人嘴巴太甜了,他一直甜,电话那头的季光惠就一直笑,季容屿夹在中间给他们俩当手机支架,一开始还嫌烦,后来是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假爷孙俩还在你侬我侬。 他终于忍无可忍:“行了!差不多了没有啊!还要不要睡觉了啊?” “哦哦,那最后一句,”路新炀竖起一根手指头,“就一句!” “不许说!我挂了啊!”季容屿一把推开他,扭头朝着话筒道,“爷爷你把家里那小鸡拍几张照片发给我,乌龟蛋孵怎么样了,孵出来了也发给我,你不会发图让柯雨乐发好了真没事了有事也不许说了都挂了挂了!” 这屋里好歹是安静下来了,季容屿倒在床上搓了搓耳朵,看路新炀还站在原地,立马抬腿朝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你再不走我就上脚踹了。 但路新炀只是看着他笑,然后半蹲下去把不小心掉地上的纸条捡起来揣兜里,再用两根手指把自己的嘴角拉开,用口型说了句“晚安”,接着才一副发够了戏瘾的模样溜溜哒哒地出去了。 只是关上门后,他在季容屿的房门口又站了一会儿,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有点快。 把手伸进那个宽大的口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而杯子已经不见了,因为他俩刚才在床上打闹的时候,他趁乱将其塞进了季容屿的被子里。 这样的方式既不惊喜也不华丽,路新炀就是下意识地去做了,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跟做贼一样,所以胸口才会跳得那么快吧。 怪只怪他躺在季容屿床上的时候,那短暂闪过他脑海的一个念头,他摸着那个杯子,突然觉得它好像从一件讨人喜欢的礼物变成了……变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种**。 真奇怪啊,明明灯也亮着,窗帘也是拉开的,这偷偷摸摸的**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且也藏得太深了吧,连路新炀自己都在琢磨呢,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好像……害得他的心跳也加快了一点? 第43章 这就是绝配 路新炀一睁开眼睛,就感觉自己精力特别旺盛,一点都不想赖床。 虽然昨天睡得很晚,这会儿也不到凌晨四点钟,但他不用催就起来了,特别积极地去洗脸刷牙,还直接用了冷水。洗漱完站在床边伸伸懒腰甩甩胳膊腿,背影看起来也是既开朗又阳光。 “我好开心啊,我怎么那么开心,”路新炀自言自语地说,“甚至想跳进泳池游个八千米!” “那你就想想吧,反正你这个月都想了几十回了。”汤林端着一盘早点过来,很丰盛的鸡蛋玉米牛肉烧饼再配一碗洒了辣椒圈的羊肉汤,但只有鸡蛋玉米是路新炀的。 汤林把路新炀那份拿过去,转身时瞥见他枕头底下多了张纸条,随手抽出来看了一眼,差点认不出那几个狗爬字:“这什么啊,季老师的卖身契吗?你昨天那么晚回来就是去给季老师灌**汤了?” 反正纸条肯定不是季容屿自愿写的,这点他心里有数。 “哎哎别乱动,给我!什么卖身契,这明明我下半辈子的男主角保险!”路新炀连手边的玉米都顾不上了,扑上去把纸条抢回来,小心翼翼地塞在手机壳里。 想了想,感觉这样还是不够尊重自己的下半辈子,他又从行李箱底下翻出了一个崭新的压岁红包。 在他把欠季容屿的钱还清后,季容屿就把红包还给他了,毕竟是爷爷的一片心意。路新炀把这个漂亮的洒金红包好好收着的,现在又将小纸条也叠好放进去了。 很好,这就是绝配。 “转过身去不许看啊。”路新炀一边说一边自己转身背对汤林,把他的宝贝红包重新藏好,然后满意地啃起玉米来,还顺便点开了季容屿的微博。 刷刷刷,嗯,季容屿发了他前天吃的虾饺和蘸了柠檬汁的煎鸡排,当时路新炀就在旁边蹭了一口。他还发了一个他自己堆的雪人,手艺很差,路新炀找了半天的角度才拍到一张不算丑的,设成微信头像了。 新微博就这么两条,路新炀没看到自己想看的,小声嘀咕道:“怎么他没发我送的杯子啊,雷锋帽都发了的……杯子也要上上户口啊。” 虽然雷锋帽那条微博只配了一个热到融化的表情,没表达出什么夸奖的意思,但也算是给名分了! 怎么杯子就区别对待呢?是还没发现?不会吧,晚上睡觉总该发现了的啊,那杯子多明显,多硌人啊。 路新炀越想越觉得没底,难道杯子也不讨季容屿喜欢吗? 啊!季容屿的心坎真难摸啊! “东西拿好了吗?拿好咱们该走了,不然一会儿就要迟到了。”汤林大口大口吃完了早餐,回头一看路新炀手里的玉米都冷掉了,居然还剩一大半。 不得了。汤林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他,路新炀这心里是装了多大的事啊……或者说是装了多大的人,连肚子饿都感觉不到了。 “走了。”他提高声音催促着,路新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这么低头刷着手机出门了。 赶去片场的十几分钟车程里,路新炀难得没复习台词,也没找待会要对戏的演员聊天联络感情,就靠在窗边,时不时往身侧空荡荡的座位看上一眼。 他把胳膊肘架在落下来的窗玻璃上,吹着往常都不让吹的冷风,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季容屿的心坎到底在哪呢? 这有点太难想了。 他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怕自己万一吹感冒了会挨骂,季容屿还要嫌弃他不跟他坐一辆车,就把窗玻璃升上去,快升到顶的时候又松了手指。 汤林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路新炀一眼,看他在那上上下下地玩车玻璃,脑子里也琢磨着,路新炀这是在为谁春心萌动呢? 他见天待在剧组拍戏,能接触到的人就那么点,他要是表现出对谁有好感应该非常明显才对,但汤林把很多人都猜了一遍,又感觉哪个都不像。 其实想知道答案很简单,只要看路新炀把杯子送给谁就行了,汤林在这乱猜一通纯属太好奇了憋不住。 而且汤林心里也纠结啊,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常姐呢? 说吧,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不说吧,又很可能真被路新炀折腾出大事来。 他就这么满肚子愁思地把车开到了片场。 凌晨这场戏要抢天光,时间紧迫,路新炀一到地方就被造型师摁在椅子上七手八脚地上了妆,然后不歇气地拍到了**点。等剧组大部分人都到齐上工了,他们这帮赶大早的才终于有了喝口水的时间。 休息室里,季容屿刚放下电脑,就看到路新炀两眼发直地飘进来,嘴里还嘟囔着毫无意义的怪话,什么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什么我在红旗下讲话之类的…… “怎么,早上拍戏没表现好,高导把你骂傻了?”季容屿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一眼。 但下一秒路新炀就从他背后靠了上来,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一只冰凉的耳朵也贴着他的脖子。 季容屿一动不动,路新炀缓了几秒钟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我饿了。你带了什么吃的过来?” “没带。” “你带了,我都闻到味儿了。” “你闻到了还问我?” 路新炀闭着眼睛说:“季老师,学生饿肚子你都不管吗?你也太不像个老师了。” “你也不像我哪门子学生,学费不交还连吃带拿的。”季容屿把他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开一点,而且推了两次。 “我给你送了礼物的啊,我给你送了……唔,元宵节礼物。”他本来想说我给你送了我做的杯子,但更希望季容屿是自己发现的而不是被他提醒,那多没意思,所以又忍住了没说。 “你真的没帮我带好吃的吗?高导都说拍完这两天的戏我就可以正常吃饭了,我不信你记不得,”路新炀把季容屿那副好几天没碰过的装饰眼镜从盒子里掏出来,举放大镜似地举在眼前,歪着脑袋凑近了季容屿细细打量,“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 季容屿大幅度地将身体后撤,立马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热呼呼的叉烧包,像被烫了手似的飞快放到路新炀头顶上。 宣白的包子压着黑色的头发,路新炀的脑袋看起来也是软的。 “嘿嘿,谢啦,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路新炀两手捧着叉烧包,美滋滋地把自己吃回了人形,不再跟团橡皮泥似地黏着季容屿了,才搓着耳朵去旁边换衣服准备下一场戏。 但汤林以为他还在这里,去给他买了瓶止咳糖浆回来,开了门没看到人,却看到季容屿桌上多了一个装着热水的杯子。 杯子上半部分是绿色,画了两只鸡和一个小乌龟,下半部分是蓝色,画了一个蚊香太阳。 因为路新炀怎么都画不出一个完美的圆,才改成用线条一圈圈绕出来,旁边再涂七八个竖线,这就是好太阳了。 汤林盯着杯子看了半天,人都快傻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季老师,这……这是你的新杯子吗?” 季容屿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时候冒出来,下意识伸手将杯子挡了一下,定了定神才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这图案看着挺特别啊……就……”汤林试探着观察他的表情,“好像不是你会喜欢的款?” “跟雷锋帽比的话,已经好多了。”季容屿完全绕过了喜不喜欢的话题。 “……那倒也是哈。” 汤林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心里稍微放松了点,仔细想想,写**小说的男作者虽然少,但也不一定个个都是gay嘛。 就算是,也不一定就能看上路新炀啊! 可他还是觉得心情很复杂,转头找到路新炀,等化妆师收拾完东西走了,他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把杯子送给季老师了?” 路新炀说:“对啊。” “他是不是用了?你看到他用了?”路新炀压了压嘴角,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喜形于色,“咳,用得好啊。” “好什么好!我说你、你该不是真的要弯了吧?你是不是喜欢上……”汤林一下子闭嘴,伸手往隔壁休息室指了指,“喜、欢、上、人、家、了、吧?” “啊?”路新炀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意外,“送个杯子怎么就是喜欢了?” “你那么关注他,送一个礼物不够还送第二个,你之前送出去的礼物就算别人不喜欢,也没见你花心思补送过吧!” 好像是没补送过,但……“那也只是送了一个帽子和一个杯子而已,这就是喜欢了?不可能吧!” 路新炀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我只是觉得季容屿长得好看,多看看他就心情好,这不叫喜欢吧?” “而且那些小说电视剧里不都说,喜欢谁就是看谁心痒痒的,我……我这……”路新炀认真想了一下,“我最近看着他老咳嗽,我这顶多算是肺痒痒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你看看那拍的电视剧电影里面,喜欢什么人都是要有命运的指点的,比如对视的时候放烟花啊走在路上下雪啊,我们有吗?完全没有!” “那电视剧里拍的都是假的!今早那山上的雪景戏不就是拿泡沫造出来的吗?你都看到了的啊你怎么还信那个呢!”汤林觉得路新炀实在病得不轻,“不是,你就非要对喜欢有那么高的要求吗?生活里没人帮你放烟花你就封心锁爱啦?” 路新炀看他一眼:“你又没喜欢过谁,你怎么知道你心痒痒的时候不会有人在旁边帮你放烟花。” “我……” 汤林被噎住了,路新炀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反而把他搞得犹豫起来:“总之你的意思就是你对……嗯嗯,没那个想法?确定?你们真的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好朋友?” “特别好的好朋友,当然也融入了一点师生情谊,”路新炀把那瓶止咳糖浆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还有一点互相帮扶的团结友爱,他喂我吃好吃的,我们还一起养了两只鸡儿子和一个龟女儿……” 路新炀自顾自地数着他和季容屿到底有多少关系,旁边汤林一脸牙痛的表情。 感觉还是越听越怪了…… 喜欢一个人需要命运的指点?这什么破理由。 那路新炀第一次见季容屿的时候,还说了季容屿适合掰弯他呢,相信命运指点的话是不是也要相信命运的预告啊,万一他随口说的那句话就一语成谶了…… 路新炀可不知道汤林在心里嘀咕什么,他要准备下一场的醉酒戏了,这个领域他实在没经验,问了导演和文卓的意见后直接开了一瓶酒真喝起来。 几杯下去喝到微醺,戏拍完了,路新炀让汤林先走,自己偷偷把季容屿拉到一边说悄悄话:“今天元宵节呢,晚上景区有活动,一起去吗?” 季容屿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你没喝醉?” 路新炀摇头:“区区三杯。” “那也快九点了,你今天起那么早,不如抓紧回去多睡一会儿。” “不休息。”路新炀继续摇头。 季容屿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刚脱下的围巾重新绕回去,说:“那走吧。” 路新炀嘿嘿一笑:“我昨天就买好票了。” 在这片景区拍戏拍了那么久,居然都没正经从大门进去好好玩一玩,难得又碰到元宵节灯会,路新炀这不就惦记上了。 两人一路走到景区,快进门的时候路新炀掏出毛线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武装起来,季容屿吐着白雾说:“现在还没人认得出你是谁呢,就急着过大明星瘾了?” “没有啊,”路新炀狡辩,“我只是觉得冷嘛,哎呀这个破天真的太冷啦。” 季容屿“哦”了一声,他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又闭嘴了。 这片景区藏在山林里,从市区过来要坐好几个小时的大巴,交通很不便利,虽说自然风光很好,但一直都不算热闹。 而元宵节灯会是开在晚上,白天的青山碧湖失去了颜色,粗糙的批发置景又称不上精彩,歌舞演出稀松平常,两人索性兜了个圈走远了,至少耳朵还能清净几分。 大概路新炀也觉得这灯会逛起来没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他都不说话了。 季容屿双手插兜在冷风里走了半天,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答应来。 暖黄色的路灯静静照着这条青石板路,转弯处有带着孩子的小夫妻让孩子骑在小天鹅石雕上拍照,季容屿刚要停下脚步,路新炀就一边举手比耶一边推了他一把。 季容屿踉跄一下,紧跟着面前白光一闪,两人一起蹭了张小孩的游客照。 季容屿:“……” 小夫妻很友善地对他俩笑笑,路新炀摘掉口罩,无视了季容屿的目光,硬挽着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他拉着,又蹭了一张别人的自拍照。 “你是不是酒劲上来了你?”季容屿用力抽了半天才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路新炀“啊”了一声,怀里空了之后他直接站不稳了,张开手臂一扑,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季容屿身上。 “……看来是了。”季容屿说。 他知道路新炀嘴里说的三杯是正式拍摄前找状态喝的,实际上在八个多小时的拍摄过程里也喝了不少,一条没拍好从头来过,那路新炀也要把杯子倒满从头再喝。 虽然酒精度数不高,但这样积累下来也够他醉了。 “我真是昏了头了才跟你跑出来,你……算了,你坐那儿醒醒酒吧,我去给你买点醒酒药,”季容屿看了看四周,有点不太确定,“我找找去哪里买……哎哎,你别动了!坐下!” 他不知道路新炀醉了以后居然比牛皮糖还难对付,好不容易把一只手扒下去,另一只手又抬起来勾着他脖子了,跟圈地盘似的,口鼻间呼出的湿气熏得季容屿后背一阵阵发热。 季容屿忍着气扯掉了自己的围巾,想起喝醉酒的人容易受凉感冒,又转头把围巾给路新炀拴脖子上了。 路新炀双手抱着他的肩膀,眼皮开开合合半天还是没彻底闭上,他两眼朦胧地仰头看了一会,伸手朝天上一指:“哎,你看,看那个,变了……嗯,变了……” “什么?”从他们这个方向看不到月亮,但季容屿顺着他的手指抬起头来才发现,今夜万里无云,十几点星子清晰地挂在天幕中,亮得能把人心里的思绪也照得一片澄净。 “你看啊,它在变大,一下子就、变大,好像,嗯……”路新炀很费力地把自己看到的景象描述给他听,“好像星星在开花,然后还,还结果……” 季容屿突然不急着去买醒酒药了,他问:“什么花什么果?” “开花……演技第一,最佳新人,最佳表演……影帝花!哈哈……还有嗯……最佳收视率,最受人喜欢……还有你的,你的最佳小说,编剧花,你还是我们剧组组花……” 路新炀颠三倒四,稀里糊涂地嘀咕着,季容屿估计了一下他的体重,心想找到买药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远,想急都急不来,索性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上扣得更紧。 “算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是不敢把你撂下了。” 季容屿凭着自己的方向感选了条岔道往前走,路新炀本来低头数着两个人谁先迈左脚谁先迈右脚,走着走着他俩步伐完全一致,没得数了,他又仰头去看他的星星。 闪烁的星光在他眼里逐渐下降了,变得离他们越来越近,很快他脸上就多了一点冰冰凉凉的湿润,他再歪头去看身边拖着他往前走的人,那人的脸上、眉毛上,也沾了些轻盈又晶亮的东西。 路新炀眨了下眼睛,像是还迟钝着,又像是突然清醒了一会儿。 星星的花期结束后,天空落下了雪。 第44章 挨骂体验很差 第二天早上,路新炀拎着包子豆浆敲开了汤林的房门:“你把我喜欢季容屿的那件事再从头分析一下。” 汤林扶着门框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三秒钟后,汤林猛地反应过来:“嗯???????不是你昨天还——” 路新炀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回头担心地看了看对面,小声说:“季容屿还睡着呢,别把他吵到了。”说完推着汤林进房间。 房门关上,汤林整了整睡衣的小翻领,扬眉吐气地翘着二郎腿往床上一坐:“哼,现在知道来找我了?你昨天不还说你只是肺痒痒的嘛。” 路新炀现在心烫烫的,所以他大度地摆了摆手:“我昨天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汤林:“……行。” “那你先说说吧,”汤林又换了一条腿继续翘,颇有一种掌握了主场的惬意感,“你怎么突然又醒悟了?” 路新炀很上道地递过去两个叉烧包,自己也拿了一个掰成两半,随便吹吹就吃了:“就是昨天晚上我们逛灯会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天意的指点……” 路新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晃了晃聊天页面说:“我问他们昨晚是不是下雪了,都说没下,但我应该真的看到了。” 汤林瞥了一眼那些群聊记录,几乎都是跟路新炀唱反调的。 【应该是降温了吧?不过没见有雪啊,没注意,早就上床睡了】 【在屋里没仔细看】 【我那会在路上?也没发现下了什么雪】 【是没有吧】 【我昨天跟家里人视频过节,听他们说市区那边是下雨了】 “你要是想靠这种热衷搞暧昧的天意来帮你定性取向……”汤林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我还是建议你自己分析吧。” “可是我喝酒了,而且我第一次喝酒,没经验,是不是人喝醉了都比较容易出现幻觉?”路新炀揉了揉太阳穴,其实他现在还有点宿醉后的难受,“但我又觉得是真的……昨天是真的下雪了。” “你要听实话吗?照我说,真不真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有用的,你就算单方面弯了,也得问问人家季老师想不想跟你一起弯吧?”汤林提醒道,“你别先入为主了,季老师只是写**小说,但他有说过他是同性恋吗?” 路新炀马上摇头:“没说过。” “那不就得了,所以你自己先想清楚,想完以后也别冒冒失失就去表白,万一他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俩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汤林的建议很中规中矩,但也很实在,路新炀一下就不吭声了,捧着包子蹲下去闷头吃了起来。 心里压着这个尚未解决的情感难题,路新炀走之前都没去叫季容屿,就和汤林两人先去了片场。 一整天的戏拍下来,路新炀几乎是把跟他有交集的人都问了个遍,但见鬼的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昨晚究竟下没下雪。 偏偏季容屿今天还压根就没来片场,路新炀左等右等见不着人,晚上下了戏回去,他实在忍不住,连自己的房间都没进就去敲季容屿的房门了。 也不知屋里的人在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出门:“有事?” 季容屿的嗓音里有种莫名的冷淡,让路新炀准备好的话都在嘴边卡了一下:“嗯……昨晚我们逛完灯会回来的路上,下雪了吗?” “不知道,”似乎是想增加这番话的可信度,季容屿说,“你太重了,光是把你拖回来就累得我出汗,我没空注意别的。你看地面有积雪吗?” “……当然没有,”路新炀感觉他在敷衍自己,“除非下了一整夜,不然早上起来肯定就没了啊。” “那就是没下。” “……是吗?”路新炀有些踟躇,他心里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看他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季容屿说:“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有有有当然有!”路新炀赶紧道,“就那个什么……哦对,你明天早上吃什么,我现在不用节食了,明天的早餐我帮你一起买吧,你想不想尝尝……” 季容屿打断他:“不用了,我明天不去片场。” 路新炀顿时愣了一下:“明天也不去?……你,你今天就没去了。” “是啊,拍到这会儿本来就几乎没我什么事了,”季容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已经三月了,等四月二号结束拍摄,我也要回家了。” 是啊,今年除夕来得晚,刚过完元宵就到春三月了。路新炀心里着急起来,三月后的日子一天暖过一天,他要想再来一场天意岂不是得人工降雪啊! 见季容屿真要关门,路新炀想也不想就把手伸进门缝里:“再等一下!” 差点合拢的门缝一下子被拉得很大,季容屿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的,”路新炀急中生智,“就是剧本写的白清衡……我看、我的意思是,我没看明白,电视剧版的白清衡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符千钰的?” 《陷色》小说里用文字描写了白清衡各个阶段的情感变化,但改写成剧本后,仅仅只是多加了几段白清衡的戏,两位主角连亲密的接触都很少发生。这样观众能看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化吗? “只说这个?”季容屿强调了第一个字的重音,“那你进来吧。” 路新炀立刻顺着门缝把自己挤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舒了口气,还是那股熟悉又好闻的季容屿的味道,他伸了个提拉嘴角的懒腰,自然而然地坐在床边,顺手拿起了桌上摊开的记事本和笔。 但还没看清纸上写的第一个字就被季容屿抢回了本子,他飞快地撕掉了好几页,还专门先去扔了一趟垃圾桶。 夹在本子中间的部分没撕干净,看起来毛毛刺刺的。 “坐这,现在是上课时间,”季容屿还特意把他拉起来,摁在桌前的扶手椅上,“我来写,你看着。”然后就一边说,一边拿笔开始写。 路新炀有点不适应地握了握椅子的边角,他坐在季容屿的左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带着椅子起身,把自己挪到右边继续看。 明明都是一样的侧脸,有哪里变得不同了吗?为什么无论坐在左边还是右边都觉得不自在? 路新炀不明所以地皱眉,但没有第三种挪椅子的方法了。半圆型的黑色扶手兼顾了靠背支撑,也圈出了固定的地盘,让这两把椅子不能紧紧挨在一起。 旁边,季容屿连写带画,对比着讲了讲文字叙事和画面叙事的差别,说完转头看他:“我这样说得清楚吗?你现在再想想高导拍戏的时候给你讲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就知道怎么用画面讲故事了?” 如果路新炀能流畅地转化文字思维和影像思维,能把白纸黑字的剧本想象成相对应的镜头语言,那他和导演的配合度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将来表演的路也能走得更远。 “想明白了没?”对面迟迟没有回答,季容屿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路新炀回过神来,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笔记,嗯嗯两声说:“感觉你写了很多。” 季容屿:“……” 季容屿:“…………………………” 他活了整整二十六年都不知道的藏在自己身上的怒点,被路新炀简简单单七个字就戳了出来。 “你给我滚出去!!滚!!!”季容屿暴跳如雷,“我教不了你了!!!你给我滚!!!!!” “我不滚,”路新炀当场耍赖,“我再叫你一声季老师!” “不许叫!你连学费都没交!” “你没收到学费就更得教我了啊,你看你教会我还能得到一个好学生,不把我教会你不就是纯吃亏了……” “滚啊!!!!!” 路新炀在“砰”一声巨响中被赶了出去,他悻悻地垮下肩膀,磨磨蹭蹭地挪回自己房间里。 开空调,脱衣服,洗澡。 被热水一冲,他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关节还是冰凉的,这小宾馆的卫生间又没有取暖设备,他只能匆匆把自己洗热了就换好衣服出去,然后趟在床上准备睡觉。 五分钟后,他打开床头灯开始背台词。 又五分钟后,他踩着拖鞋下床,走来走去地继续背台词。 汤林在隔壁离得近,早就听到他俩开门关门的动静了,不一会儿也鬼鬼祟祟地遛过来,看热闹似地:“我昨天是不是不应该给你买止咳糖浆啊,应该给你买安眠药。” 本来汤林还担心路新炀昨天睡得晚又喝醉了,今天上戏可能会状态不好,没想到他不仅状态好,而且好得过了头,拍了一整天都不累,到了晚上竟然还睡不着了。 精神亢奋得简直有点反常。 “可能是因为我太有求知欲了,”路新炀说,“我还是没搞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喜欢季容屿。” “有这么难搞清吗?”汤林百思不得其解,“我虽然是没谈过恋爱啊,但我看到我高中同桌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暗恋人家了。” 路新炀刚要张嘴,汤林又说:“而且我不心痒,我们正常人都不靠挠痒痒来判断自己有没有动感情。” “……”路新炀低下脑袋,唉声叹气起来。 “你要是实在想不明白,那要不……”汤林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几个水杯,“我给你倒点热水吧?” “严肃点,不要低估这件事情对我的重要性,”路新炀绷着一张脸地说,“我如果不能搞清楚我到底喜不喜欢季容屿,那我就一辈子都不用杯子了!我以后喝水就拿手捧着喝!” 他做了一个双手叠在一起掬水的动作,庄重地将一捧“水”从膝盖掬到了额头。 汤林看着他不说话,路新炀也面不改色看了回去,双手分开自然地甩了甩:“我用了一个夸张的修辞手法。” 汤林:“…………” 他现在觉得季容屿不喜欢路新炀的可能性比较大了。 这跟gay不gay的没关系,单纯是想着假如真要跟路新炀这种人在一起,那每天的日子过的得有多闹心啊!正常人都蹚不过这个坎! 现在这个坎正踩着拖鞋原地自转,汤林闭着眼睛生怕被他给转晕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路新炀终于转出了一个结果:“不行,睡不着,我还是再去找季容屿吧,我记得我跟他一起睡的时候睡得可好了。” 汤林说:“你真的不是喜欢他所以故意去占他便宜吗?” “当然不是啦!” 路新炀用最快的速度拿羽绒服一裹将自己打包起来,抱着被子去敲季容屿的房门,门一打开他就直抒胸臆地说:“今晚我能睡你这里吗?” 他羽绒服下面穿的睡衣就是季容屿送他的那套,再看看他怀里抱着的一大堆装备,连枕头都带着来了还问这种问题,真是太做作了。 “不可以,”季容屿语气不善地说,“我不欢迎你来打扰我休息。” “但是我睡不着,我可能认床了。”路新炀说。 “都在这边住那么久了你突然说你认床?” “反正就是睡不着了,我记得在你家睡得特别好,想再来试试看。” 季容屿说:“这里不是我家。” “那我不睡觉,我就坐一会儿,发呆一会儿,顺便我再……我请你吃苹果?”路新炀抓起一撮头发给自己捏了个苹果头。 “不行,万一让别人看到会误会的。”季容屿非常有原则,一点都不肯松口。 “我会解释的,真的,求你了……”用什么办法能说服季容屿同意呢?路新炀思来想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吗?” 季容屿:“……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路新炀被吼得闭嘴了,可季容屿却隐约能听见隔壁房间传出的脚步声。再这样在门口吵下去,万一谁揣着好奇心出来看一眼,那才是真的说不清了。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气呼呼地把人拽进屋里,然后关起门来再骂。 季容屿骂得很凶,可是路新炀发现季容屿也刚洗完澡诶,那脸看着比平时都白,牙齿也很整齐。 他刚用过的吹风机还没有拔下插头,他的耳朵应该也是被热风吹红的。 看着看着,路新炀走神了。 路新炀的挨骂体验很差,季容屿的骂人体验更差,看他那个神游天外的表情就知道了,自己骂了半天压根没入味! 季容屿气得破罐子破摔,直接上床关灯睡觉。 黑暗中,路新炀抱着他的被子也窸窸窣窣地爬了上来,爬得神清气爽的。 哈哈!季容屿同意我和他睡了! 不过真奇怪啊,怎么他都躺在季容屿旁边了,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呢? 路新炀翻了个身,鼻尖挨着季容屿特意从家里带来的枕套。 再翻身,闻到床单上熟悉的洗涤剂的香味,也和季容屿自己家那张床的味道没什么不同。 不等他再折腾下去,季容屿就忍无可忍地问:“你还睡不睡了?翻来覆去到底想干什么?” “唉,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是饿了?”路新炀发愁地摸了摸肚子,话音刚落就打了个隔。 季容屿沉默着。 路新炀找补道:“我饿冒泡了。” 季容屿又想骂人了,可他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路新炀的不要脸,也因为这份习惯而变得神经麻木,再也骂不出感情充沛又语义精辟的好脏话。 可要是按着他原来的脾气,这会他压根不用考虑怎么骂人,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会直接把人锁在房门外,路新炀有本事就原地躺下来睡走廊,反正这人睡得怎么样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呢?为什么又把人放进屋了?这一点都不像他,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 季容屿侧躺着背对路新炀,一只手摁着自己快要离家出走的天灵盖,很突然的,他像发泄一样用最快的语速说:“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有啊,就一个,同性恋。” “那太好了。”路新炀的语速比他还快。 季容屿:“?” “我的意思是……”路新炀刚开个话头,又很快像急刹车一样缩了回去,藏着捂着地说,“咳咳,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你防着我就行,如果你再把秘密告诉别人了,你就防不过来了呀。” 他揣着自己满兜的小心思,笑了笑说:“哈哈,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剧组偷偷搞小秘密团体了,排挤他们所有人。” 季容屿轻声道:“我们?” “我们啊。”路新炀一颗心扑扑通通的,跳得特别特别快。 “你知道你的下一部戏是什么吗?” 季容屿突然问道。 “什么下一部戏?”路新炀茫然。 季容屿好像比他的经纪人还要着紧他的事业安排:“陷色4月份杀青,8月份才播出,中间4个月你不会空档吧?肯定是要抓紧时间再拍点什么,综艺电视剧都行,做个配角也好,戏份不多也能刷刷脸,至少攒点存货,然后找一个好班底,进组准备你的下一部戏。” “那应该问你吧,你又有哪部小说要拍了吗?反正我肯定还是给你演男主角的。” 路新炀嘴比脑子快,话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好耶,他又有理由缠着季容屿了! 这男主角的身份感觉比男朋友还好使啊,虽然现在还搞不清他对季容屿是什么感情,但之后有那么多部戏要拍,那么多时间在一起,他总是可以慢慢搞明白的。 可季容屿却说:“你指望我干什么?羊肉贴不到狗身上。我做了一次跟组编剧就知道了,这不是我喜欢的工作,我以后不会再跟了。你将来要拍什么戏也和我没关系了。” “你的意思是杀青后我们就要分开了?四月份,那很快了啊,”路新炀数了数日子,一下就呆住了,“拍完陷色我不能和你一起休息吗,我还要连轴转?就……就我自己一个人吗?那我以后、我还能每天来找你吗?” “算了吧,”季容屿微微摇头,“等以后你真红成了大明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想抽几个小时的空出来找人吃顿饭都得报备。你……要不趁现在做一下心理准备吧。” 路新炀不说话了,他在黑暗中看着季容屿模模糊糊的侧脸,也学他的动作慢慢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挨骂体验很差 第45章 改个艺名 这天晚上季容屿睡得一点都不好,早上醒来看见路新炀眼底挂着的大黑眼圈,他也假装没看见地低下头继续叠被子。 他越不开口,路新炀心里就越发闷得难受,虽然他依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受。 路新炀磨磨蹭蹭地收拾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再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把自己打包得一根头发也没落下,然后磨磨蹭蹭地走了。 大门一关,就仿佛他压根没来过这一趟。 但季容屿还是感觉自己的房间里到处都飘满了蒲公英。 他尤其忘不了路新炀临走前那个失落又不安的眼神,越想越扯乱了千头万绪,他迫切地要做点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比如洗被套、洗枕套、洗床单、洗地板……可事实上,他还是一动没动地坐在原地,仿佛刚睡醒就又犯困了。 他漫无目的地打开电脑,点进微博,退了;点开文档,又关了;再点进微信,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活人在线,他逐个点击对话框旁边的红色数字,一眼扫过去,那些平日里无聊琐碎的口水信息,这会儿却变得像乱码似的看也看不懂。 望着屏幕的眼神逐渐失焦,思绪飘飘忽忽的,又和蒲公英黏在一起了……季容屿搭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几下,光标闪烁间跳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紧接着屋门咣当一响,季容屿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伸手的速度和他心跳的速度几乎一样快。 房间内依旧沉闷的空气,和胸腔里急促的撞击声,让季容屿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他听错了。这宾馆隔音不好,刚才发出动静的不是他自己的房门,而是对面的。 路新炀从对面屋里出来了,他只两步就走到了季容屿的门外,伸手摸了一下门框,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要不是季容屿足够专心,估计都听不见。 他说的是:“我走了啊,我……我去片场了,你在屋里继续休息,但也别休息太多了啊。” 季容屿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隔着一堵门墙听到他又和汤林说了什么,但这句就糊了,没听清。再然后,脚步声渐远,过一会儿就能从窗户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开到楼下,载着路新炀走了。 屋里似乎变得更安静了,而且安静得有点讨人厌,季容屿微垂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他重新打开电脑,输入解锁密码,屏幕画面一转,【路新炀】三个字赫然高挂在他的初中同学群聊页面上。 季容屿:“!!!!” 糟糕,刚才好像不小心误触回车键把消息发出去了…… 难得这一大清早还真有几个同学在刷微信,闲得无聊地问了几句。 【这谁啊?】 【不认识,不是咱们班的】 【有八卦?】 季容屿赶紧撤回消息,故作镇定地解释了一句不小心发错了。 他屏息等着,又是几分钟过去,有人甩了张表情包上来,似乎是以此代替了一个句号,然后群里就彻底安静了。 没人多问一句路新炀是谁,就算他长得再好看,性格再招人喜欢,现在也不过是仅限几个人知道的大明星罢了。 在除了季容屿之外的人面前,路新炀这三个字能引起的涟漪也就那么一丁点大。 于是季容屿的心也像是陷进了那个小小的涟漪中,闷闷地发起了呆。 直到微信浮窗跳出来,提醒他收到了柯雨乐的私聊信息。 柯雨乐:“你在群里撤回了什么?该不会是嫌我没还你钱所以公开催债吧。” 季容屿眨了眨眼睛,他收拢了一下涣散的思绪,戳着键盘慢吞吞地回复她:“不要这么敏感,我又不是眼里只有钱的那种人。” 柯雨乐:“是吗?你发誓,用那个大过年来你家里跟你睡一张床的朋友的清白发誓。” 季容屿:“……” 柯雨乐趁胜追击:“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们已经不只是朋友的关系了?他的清白已经被你拿下了?那恭喜啊。” 季容屿:“……他是谁。” 柯雨乐:“路新炀,是叫这个名字吧?” 明知故问的,季容屿隔着文字泡都能想象出她的语气有多捉弄人。 他面无表情地打字:“不认识,路新炀是谁。” 柯雨乐秒回:“真的不认识吗?你刚还在群里喊了他的名字。” ……可恶!果然是明知故问的!!他就知道!! 季容屿在屏幕前咬牙切齿好半天,但最后也只能狼狈地发了几十个表情包把上面的消息顶飞,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现在还在画女明星?怎么画的,猫塑狗塑还是橘塑?” “都没有,”柯雨乐回道,“女明星前几天刚找我谈话来着。她说她只是想请个人帮她画照片,但我把她画得很特别,就是‘画着她的脸但多了很多跟她不太熟的气质’,这是她原话,她是在夸我吗?应该是吧!” 季容屿:“……所以她给你加钱了?” 柯雨乐:“没有。” 柯雨乐:“她把我开除了。” 季容屿:“????” 柯雨乐:“反正就是她觉得我只画照片根本发挥不出我的实力(思考emoji)就问我有没有自己的原创角色,我说当然有啊,她又问我有没有完整的角色故事,我说差不多有吧,她说那你放手画吧,一个月内交二十页的稿子给我,能打动我我就找人帮你运营ip。” 季容屿沉默半天,一脸震撼地敲下七个字:“你好大的福气啊!” “什么福气,我只知道我好大的压力啊!”柯雨乐激动地反驳,“我快累死了!还有二十多天就要交稿可我现在才画到第十五页!我怎么办啊!啊!!” ……哦,这么快就画完四分之三了,你还问我怎么办? 季容屿简直不敢想她在用两只手跟自己打字聊天的时候,是不是背后还偷偷长了八只手出来画画画画画画画。 “你到底是憋了多少吨精力没释放出来啊?”他震惊得都有点不敢大声说话,“以前只画那点百家同人图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柯雨乐还在哭诉:“没有啊我不觉得委屈,现在好累才是真委屈啊呜呜呜……” 但季容屿已经不想听了。 感觉这人高兴疯了,嘴里都开始说胡话了。 “加油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用你的十只手一起接住这泼天的事业运。” “呜呜呜我才没有什么事业运,”柯雨乐还要补刀,“我只是把你撤回消息的时间都花在了画画上而已。” 季容屿深吸口气,啪一下关掉对话框,打开文档就开始码字。 对啊,柯雨乐说得对啊,他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今天脑子有点不清醒了,才会把大好时光拿来胡思乱想和发呆。 明明他还有一堆事要做,连载没写完签名没签完,还有出版社的编辑在后面催着他交新番外的稿子,这都是什么?是钱啊! 他居然还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撤回消息上,真是太不应该了!这样做对得起钱吗?! 季容屿卷起袖子,斗志昂扬地在文档上敲下第一个字,然后高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喂,起床了吧?起了就好,来片场帮忙改下剧本。” 季容屿:“我刚准备……” “不是我要改的啊,是有人找关系塞进来一个刷脸的,”导演先把自己身上的锅撇干净,然后补充道,“快来吧,他们说可以加钱。” “我…………我知道了,”季容屿刚攒起来的一口气又全都泄了出去,没精打采地说,“马上就来。” 虽然改剧本也能挣钱吧,但这种钱就挣得很难让人发挥主观能动性…… 季容屿重新合上电脑,不怎么开心地出门了。 - “对的常姐,我们准备过去了……你和摄影师快到了?好,好,什么?哦……那我跟路哥说一下吧。” 放下手机,汤林犹豫地看向路新炀:“常姐说她们快到了,不过她还带了别人来,是刚转到她手里的一个男明星。” 两个月前常雪就说要给路新炀拍一组照片,好不容易敲定档期把摄影师拐来了,但路新炀说不能耽误拍戏,所以就只能在剧组里拍。再加上高导只给放了半天的假,时间有限,摄影师的发挥空间就被压缩到那么可怜的一点点…… “……所以常姐就把那个谁带来了,让他蹭一下,一起拍,”汤林说,“反正几千张照片,估计你也拍不完。” “是啊,我也觉得我拍不完,”路新炀说,“所以我把文卓虞晗还有几位戏份多的老师都叫上了,大家一起拍。” “行啊你,比我想的还大方,”话筒里传来毫不意外的女声,“那就这么定了吧。” 她挂了电话,汤林就把手机收起来,还要再去帮路新炀拿外套,但路新炀说:“我们自己去就行了,你先歇会儿吃个饭吧。” 今天剧组的杂事格外多,连汤林都被借去帮忙了,早餐也没顾得上吃。 “那好啊,我带薪休假了。”汤林确实也肚子饿了,当即坐下来点了个外卖,目送路新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嗯,走得很干脆,背影看上去也是个正常人。 但今天早上他可不是这样的,那会儿路新炀人都走出宾馆了,还要使劲回头去找季容屿的房间,一边找一边嘀咕: “别休息太多了,屋里闷,会头晕,而且我晚上还要来跟你睡觉的。” “万一你睡太多不困了,剩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不仅无聊,还可能有危险,你说他不会趁我自己睡的时候偷偷打我吧?或者我一觉起来发现我已经被他扔出门外了?我独自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睁开眼睛,唉,好残酷的画面……” “他应该不会对我那么心狠吧,你说呢?你说话啊?” 汤林什么都不想说。 你们坠入gay河的人真的很啰嗦哈,狗看了都烦。 人憎狗厌的路新炀这会儿心里也很焦虑,其实如果季容屿真待在屋里睡一个白天也没什么,路新炀更怕的是他会不会直接辞职跑路了……没听他昨晚说的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他只肯抽几个小时出来跟娱乐圈的人吃顿饭! 都是娱乐圈不好!娱乐圈伤他太深了!他要孤立我们所有人! 路新炀越想越着急上火,但很快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们都睡过那么多次了,我们感情多好啊! 只要我讨他开心,再缠着他不放,他一走我就脱光衣服追上去,他肯定舍不得我冻着,就不走了!他一定会留下来对我(们这部戏)负责的! 嗯嗯,马上就行动!那什么摄影师,让他多拍拍别人去吧,我摆造型他按快门,加起来最多十分钟就能搞定啦,拍完我就回去找季容屿! 他边想边埋着头大步往前走,一不留神都差点撞到人了。 “哦不好意思,”路新炀赶紧道歉,抬头发现被撞的不是别人,就是文卓,路新炀亲切地笑了笑,“好巧,你走路也没看路啊?” “……嗯。”文卓含蓄地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但路新炀已经看到了:“哦,你是在跟你妻子聊天啊,你是想让她过来一起拍照吗?” 文卓沉默了一下,诚恳地提醒他道:“我妻子已经怀孕快8个月了。” “她真厉害!”路新炀也诚恳地祝福他,“那下部戏你就可以带着妻子孩子一起拍照了!” “唔……”文卓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道,“谢谢,你的建议很好,我会和她说一下的。” 说完没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以前没发现啊,这个人是这么黏家属的吗? “嗯嗯,你们一定要说好了,”路新炀还在积极地出谋划策,“到时候新剧组也不用给你发盒饭了,你下工就自己买菜回去做饭带孩子,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文卓心想,不,听上去只是我的工作量直线增加了。 他赶紧解释:“其实我们结婚之前就商量过了,以后孩子出生先让姥姥姥爷带半年,我和她各自处理工作,等我们休假了再把孩子接回来照顾,所以她们不会和我一起待在剧组的。而且我妻子是旅游博主,跟我跑剧组的话她不习惯,也太影响她工作了。” “哦,”路新炀恍然大明白,“也是,两个人天天待在一起有点太肉麻了,脑子里总想着对方,确实影响工作。我特别理解。” “嗯……”文卓有点儿接不上话了,他左右看了一圈,小汤助理呢,季老师呢?你们都去哪儿了,怎么突然让我一个人面对他了…… 文卓笑不出来了,但路新炀在这个话题里又找到了新的兴趣点,继续问道:“你说两个人天天在一起是不是也容易吵架啊,那吵架怎么办呢,送礼物的话又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万一送错了,是不是更让人不开心啊?” “啊……”文卓抬头看了看天,感觉话题已经跟自己完全无关了,“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咳咳,还是知道一点的,比如我发现他很挑剔,没什么好奇心,然后用惯了的东西就不喜欢换……”路新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好意思了,声音小得哼哼唧唧的。 但不好意思的同时,他也灵光乍现。 是啊,季容屿连现在用的洗涤剂都是家里的同款,床单也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这种习惯好像叫什么来着……哦对,恋旧! 本来还没想到有什么讨季容屿开心的好办法,现在好办法自己送上门了!天助我也! “那就我改个艺名吧,”路新炀自言自语道,“从今天开始,我叫路旧炀。” 现在的路新炀:什么情情爱爱的 好肉麻啊 以后的路新炀:你可以跟我再肉麻一点吗(摇起蒲公英尾巴) 满身都是蒲公英的季容屿:…………啊啾!啊啾!!啊——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改个艺名 第46章 脑子转挺快的 “路旧炀”和文卓两人往前又走了一段,就看见常雪带了个身材瘦高的男人过来。 那男人裹着围巾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很随意地往他俩身上一瞟,招呼也不打就顺着旁边的楼道上去了。 路新炀原本想开口第一句话就宣布自己改名的喜事,但见此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他是跟我们一起去拍照的吗?怎么往那边走了?” “不用管他,他去找你们导演和编剧商量点事,”常雪淡淡道,“摄影师助理说那边的场地已经布置好了,你们先去试试光吧。” 常雪帮他在《陷色》里要了一个角色,但这个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加戏也要加得有质量,于是自己约了导演编剧面谈。 “季老师也来了?”路新炀一听,立即目的明确地加入,“那我也去看看。” 常雪本来转身要走了,又无奈地停下:“你跟着干嘛?” “不干嘛,”路新炀说,“我当个摆设。” 他说着就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掀开挡风门帘钻了进去。 楼上才刚摆开了阵仗在讨论,听到动静几个人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说。 那瘦高个道:“放心,我不是要乱加新角色,我看过你们的剧本,有个现成的角色我很喜欢,你只要把故事稍微改改,给我五分钟的镜头我就能把他点成一个戏眼……” 旁边的编剧导演还没表态呢,摆设就开口说话了:“改什么改,不许改!” 路新炀反应激烈地抢下他手中的剧本,大声道:“你谁啊你就想改我们编剧的剧本?你都不知道我们编剧的本子写得有多好!他才不听你在这胡说八道呢!” 他瞪着对方的眼神里全是酣畅淋漓的讨厌,真是的!本来季容屿就不想跟组了,你还乱碰他写的本子,万一惹他生气了他现在就抛下我们辞职回家,那我该怎么办啊?! 这人简直太不懂事了! 路新炀着急得差点跳起来,但季容屿完全不领情,他压在桌子下面的手指互相捏了捏,脸上气定神闲道:“没事,你让他说,有什么意见随便说。我都能改,而且只有我能改。” 他既然答应了高导过来改剧本,那他就说到做到,这是他赚钱的态度。 再说了,故事是他写的,怎么在不破坏原著结构的基础上加戏、还要加出个三庭五眼来,当然也是他最能把握这个平衡。 季容屿的态度是接受挑战,但路新炀撒泼打滚:“你不喜欢改就不要改嘛,不要惯着他!” “我没有。” “你有!” “我说了我没有!这是正经事,你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我打扰你们工作??你怎么跟他成你们了?明明我跟你才是你们!不对,我们是我们!” 两人就这么对着嚷嚷起来了。 “喂?”旁边的瘦高个喊了一声,没人搭理,他拉下围巾再喊了一声,双手挥来挥去,依旧没人理。 “喂!!!!” 明明他才是来加戏的吧?这突然冒出来的臭小子,怎么把他这个抢镜的镜头给抢了啊?! 他不爽路新炀,路新炀还嫌弃他呢。 路新炀嚷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拦不住季容屿,于是调转枪头去解决矛盾的根源。 他看着瘦高个说:“那好吧,那个谁,我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们锤子剪刀布,你输了就自愿放弃加戏。” “我叫项维!”瘦高个说,“要是我赢了呢?” 路新炀说:“赢了那就再来一局。” “我呸!” 项维凶恶地翻了个白眼。 但路新炀的表情比他还凶:“我告诉你,能给你个台阶就不错了,你知足吧!连我这个男主角想加戏都加不了,凭什么你能加?你演技比我好吗?” “废话!当然比你好!”项维趾高气扬地说。 他可是刚上初中就进组拍戏了,虽然没红过但专业能力很强,无论对上谁他都敢自信亮实力。 “可你现在都只能跟我比演技了,”路新炀双手叉腰嘲笑他,“那我看你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嘛。” 项维:“???” 不是等会儿,你到底在骂谁啊???? 项维扭头去看季容屿,用口型问“他是不是有病”,季容屿说:“你们有不同的意见可以好好讨论,不要人身攻击。” “哦对了,”季容屿又补充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项维:“…………” “够了,”常雪踩着高筒靴过来,一手拽一个,“都给我去拍照,不要浪费摄影师的时间。” “他也去?”项维一脸憋屈地看着路新炀,报复性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啊,凭什么他跟我一起拍?” “就凭我是男主角,怎样?”路新炀推推搡搡的直接上手了,“等我们大型现代装古装传奇爆火电视连续剧播出了你就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现在你给我走!不许再骚扰我们家编剧老师!” “走走走,快点出去,出去!” 路新炀连轰带撞地将人挤兑出去,一秒钟后自己跑回来,把从项维手里抢走的剧本还给季容屿,然后嬉皮笑脸地又跑了。 季容屿慢慢放松了姿势靠在椅背上,看看高导,看看常雪,再看向文卓:“所以你们到底干什么来了?” “来当个摆设。”文卓说完自己都笑了,他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怕路新炀和项维没人看着再打起来,转身也跟着下楼了。 高导摸了根烟出来,对常雪道:“那就……还是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来?” 其实他挺无所谓的,加戏又怎么样?如果拍出来效果不好,后期再删掉就是了,多的是借口搪塞过去。 常雪心里自然也清楚,说:“你们看着办吧,能大概给他露个脸就行。” “嗯。”高导点了点头。 季容屿的手指按在退格键上,把项维刚才提出的几条要求删掉,但心里却叹了口气。 结果还不是要加戏么?路新炀白折腾了。 最近倒春寒,天气又冷又干,他还不爱喝水,也不知道刚才吼那几下把嗓子吼劈了没有。 季容屿下意识道:“我想……” 高导演和他同时开口:“怎么样小季,人你也见到了,你估摸着把角色往他那个方向改改吧,稍微加个几场戏给他试试。” “反正我们就拍这最后一个月了,能不能把握好机会也看他自己有没有本事。”说完后高导把烟塞进嘴里,刚要点火又停下来:“哦,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季容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摇头:“没什么。” 既然只剩最后一个月了,那就不要半途而废吧。 - 在常雪的监管下,片场隔壁临时搭起来的“摄影棚”总算开工了。 路新炀被造型师灯光师摄影师围在中间,来了一番从头到脚的精雕细琢,而拍摄耗时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十分钟,毕竟光是第一组概念就重复拍了几十遍。 感觉要累死了。 “我们能换一下吗,”路新炀说,“我帮你拍吧,你来站这儿。” 摄影师说:“No.” “那我跟他换一下吧,对,就他,我看他应该挺耐拍的。”这次路新炀一边说一边往前走,逮着刚化完妆的项维就往拍摄场景中一塞。 “好!特别好!”他顾不上对项维的讨厌,大声赞叹道,“太合适了!你们慢慢拍不要急,我去给你们点个外卖。” 不等摄影师团队反应过来,路新炀已经脚底抹油地跑了。 他从沙发上抱起自己穿来的外套,低头戳着手机,步履匆匆地绕过置景、房车、衣帽架和穿梭其间的工作人员,但被眼尖的虞晗看到了:“哎路新炀,你干嘛去?” 路新炀说:“我去点个外卖。” 文卓这时候也换好衣服出来了,问他:“你不拍照了?” “不是啊,我就是出来拿外卖,你们饿不饿啊,要不我帮你们一起点……”路新炀自以为隐蔽地用眼角余光去瞄准自己的逃跑路线,但文卓敏锐地拉了他一下:“你点完还回来吗?” 路新炀说:“那要看外卖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喂?已经到了?好好好我马上来拿,你们送餐真快啊,那我再点二十份吧!” 文卓诧异道:“你还点?” “嗯嗯,没事,”路新炀敷衍地推开他的手,“我话费还有很多。” 文卓:“?” 他就这么卡壳了一下,路新炀就从他手边溜了出去,跟脱缰野马似地跑远了。 野马一边跑还一边玩手机,在工作群里狂发消息问季容屿在哪里,然后沿着别人指出的明路越跑越快。 十分钟后,路新炀拎着他排除万难带回来的外卖,雀跃地蹦进门框里:“季老师!我回来啦!” 季容屿的脚后跟在地上蹬了一下,连人带椅子转过身,还没看清楚状况就被路新炀伸过来的一只手晃住了。 筋骨分明的手指轻巧一勾,就将季容屿的眼镜带了下来。 “吃饭了吃饭了,我买的咖喱牛腩饭,听说味道很好的,我们剧组很多人都去这家开小灶来着,感觉全组就我们两个还没尝过了。” 路新炀把眼镜装回盒子里放好,然后手脚麻利地拆筷子、分饮料和饭盒,最后打开装满咖喱的保温盒盖子,浓郁的辛香和水雾热乎乎地扑在脸上,但丝毫不会妨碍了谁的视线。 季容屿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还不饿。” 路新炀从旁边拽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再挪挪挪地把自己搬到季容屿旁边,他问:“你早上吃了什么?” “没吃。” “我就知道。”路新炀盯着他的肚子说。 季容屿将筷子尖在掌心里戳了一下对齐,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夹起一块裹满金黄色酱汁的土豆送进嘴里。 粉烂的土豆被筷子一碰就差点碎了,入口带着微烫的黏稠咖喱,浓郁丰富的辛香咸辣适宜,又加入了一点恰到好处的鲜润奶香。 路新炀也吃了一块土豆,然后看着他不说话。 “洋葱应该切得再小点,小火煎成焦糖色,苹果放少了……酱油又多了,”季容屿抿了一下嘴里的味道,“算了,看在土豆的份上陪你吃点吧。” “你好挑剔哦,”路新炀单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继续看他,“那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在剧组里不能挑剔了,还可能要被别人挑,所以才不想继续做编剧的?” “差不多吧。”季容屿一向不太喜欢那种不稳定、不受控的东西,所以路新炀这么说也没错。 “那我给你投资好不好?”路新炀说,“你管着所有的钱,你来当资本家,导演演员都让你来挑!谁都不能改你的戏,但你要是看谁不爽就可以随便批评他,对了,你还可以叫他拍裸|奔戏,然后再剪得干干净净的,羞辱他!” “行啊你,脑子转挺快的,”季容屿夸奖道,“就是转的有点不干净。” 路新炀:“啊?” 季容屿伸出一根手指头,隔空点着他:“故意加戏,还裸|奔?我这是看他不爽吗?我应该是对他起了色心。” “你的色心也太好动了吧,”路新炀脱口而出,“那你对我起不起色心啊?”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季容屿细细看着他那张半侧过来的脸,眉眼浓黑,山根峻挺,嘴唇…… 季容屿把手缩回桌下握成一个拳,然后他咬了一下筷子尖,慢慢开口:“我为什么要对你起色心?” “对啊,为什么?”路新炀自言自语,他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又或者说漏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怎么心也怦怦跳起来了,这个频率就像……对了!像他要给季容屿送礼物的那个晚上! 嗯嗯!他想起来了!他现在也有一个惊喜礼物要送给他呢! 路新炀说:“你觉得我改个名字怎么样?我打算叫路旧炀。” “好啊,非常好!”季容屿很夸张地点了个头,“只要你改了这个名字,这辈子都不用担心别人会对你起色心了。” “哦哦,是吗?”路新炀想了一下,“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呵呵。”季容屿低头又吃了一块土豆。 小路:什么意思啊?你说的别人也包括你自己吗?(按住小季的胸口)咦?好像真的不动了!你的色心不是很活泼吗?怎么不动了呀?你快动啊! 小季:他真的有病(指脑袋)我居然对他动色心,我也病得不轻(闭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脑子转挺快的 第47章 你是宝贝? 景区里的拍摄全部结束了,剧组给大家放了一天假,让大伙儿从早上四点就起床赶车,两小时动车再转七小时大巴,终于赶在晚上六点多到了最后一个取景地,就算是把这个假给放完了。 路新炀这辈子还没到过那么偏远的山村,累是累的够呛,但眼睛看到哪里都觉得是新鲜的。 他们和牛啊鸡啊走的是同一条土路,路边是矮山、野树和灰突突的自建房,有个婆婆搬了凳子坐在自家屋门口削玉米,她手里拿一把小刀,脚边放一个灰色的大铝盆,里面再套个塑料篮子。 婆婆抓着玉米棒,大拇指顶着刀背唰唰几下就把玉米粒都刮了下来,一连刮干净好几个,再把塑料篮子摘出来,拿着大盆熟能生巧的那么一拋,玉米粒就全进到小篮子里,而碎渣被筛落了出去。 她身边溜达着的老母鸡一听声音就凑过去啄食,路新炀没见过这个,也凑过去看,又把鸡吓走了。 婆婆这时候也发现了他,热情招呼道:“哎哟,你这小伙子长得好俊嘞,我们早晓得了有演电视剧的要来我们这边借地方住,就是你们吧?” 路新炀嗯嗯点头,婆婆笑着说:“我都等了好久哦!你们同事好早就到嘞,搭起来那什么台台板板的,真好看,来来来你们都进屋吧,我这屋可好住嘞,楼上还是新弄起来的。” 她端起玉米篮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就要领人进去,路新炀询问地往后面看,季容屿和汤林都点头。实在走不动了,而且看这家的外墙还贴了粉色小瓷砖,也是村里较为鲜亮的双层小楼房了,那就它吧。 三人拖着行李进去一看,缠着电线的房梁上吊着一盏瓦亮瓦亮的大灯泡,灯泡旁边还挂着一只簸箕,一扇油漆开裂的绿色木门敞开着,后边连着大通铺。 沿着楼梯上去,二楼客厅的天花板上探下来一个铁钩子,灯泡也是靠一根线就洒脱地挂在上面了。地上堆着的东西稍显杂乱些,倒是那两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床、桌椅和一个帐篷似的衣柜。 汤林看了看,搬着行李又转身下楼了:“正好啊,你俩一人一间,我去楼下睡。” 季容屿刚要说什么,他又道:“如果房间安排不过来的话,楼下可能还要塞多几个人,那我就有伴了。” 季容屿一听就改口了:“那我睡左边吧,待会放了东西一起去吃饭?” 汤林拖着他的声音逐渐走远:“我不去了,我太困了先睡会儿,反正箱子里还有面包,什么时候睡醒随便吃点就行。” 他俩说话的时候,路新炀已经拿着两个人的行李先进屋了。 二楼估摸着是在原本的屋子上重新加盖的,还摆了台体貌宽圆的小电视,不过阳台的窗户碎了一大块,没涂匀的白墙上也冒出了不少青苔。 路新炀叫季容屿小心别碰那玻璃,季容屿就只是探头往下看了看,厨房单独建在外面,还是烧柴火的,四璧都熏得漆黑,紧挨着的柴房里拴着一只大黑狗。 看完回屋,季容屿把行李箱放倒,习惯性地开了条缝又立马盖上了。 他不乐意在这个环境里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索性先将箱子靠墙放好,背包也暂时放在上头,然后卷起袖子开始搞卫生。 路新炀在床边坐下,刚要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小面包,看到季容屿这架势他也站了起来,到处转着找抹布。 “你干什么?”季容屿不是真的有疑问,只是提醒他,“那边才是你的房间。” 路新炀说:“我和你睡一间吧,我给你做伴啊。” “我不要伴。” “你要嘛,”路新炀把自己的行李箱挪过去,和季容屿的挨着,“我很好伴的。” 季容屿闭嘴了,从背包里翻出个口罩戴上。他现在累得不想跟路新炀耍嘴皮。 两人刚开始收拾屋子,婆婆就从楼下端个火盆上来,让他们烤火,又招呼他们想用什么随便用,还指给他们看了客厅里没拆的快递。 “这都是我在网上买的,可多人不晓得搞这个,我还会用咧!我不老土的!”婆婆说着就从靠墙的杂物堆里拧下两个快递来,叫路新炀拆,拆出一个三格的卫生间置物架,还有个夹子式的床头灯,当场就用上了。 婆婆高兴地说:“对嘛,我就说我买得好咧。” 估计是觉得把他俩招待清楚了,婆婆又风风火火地刮下楼去,路新炀听到她说要喂鸡烧饭什么的,又听着楼下晃来晃去的鹅叫声,感觉肚子更饿了,他赶紧卖力地擦桌子,擦完先把季容屿的行李箱搬了上去。 但转头一看,旁边擦床架的季容屿竟然连一桶水都没接,而是一趟趟地跑去洗抹布。 “干嘛不用桶?”路新炀记得卫生间里有,而且有两个。 “桶坏了。”季容屿说。 “另一个呢?” “里面装着脏水。” 路新炀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那把脏水倒进坏桶里不就行了?” 季容屿愣住了。对哦。 他把抹布扔给路新炀,拿手腕压了压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累懵了。 “别太羞愧,”路新炀赶紧安慰他,“你偶尔比我笨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那你去接水,聪明地去,”季容屿闷着嗓子说,“我要拖地了。” “嗯嗯。”路新炀伸手把他脸上的口罩摘下来,自己戴上,季容屿说:“我包里还有。” “就这个行了。”路新炀去接了桶水拎过来,感觉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而屋里只有一个灯泡,开灯后他走到哪里黑影就笼罩到哪里,弄得他看也看不清。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把刚架上床头的小台灯拿下来,将连接灯头的软管弯一弯就挂在了脖子上。 这个造型就很精彩了,现在他走到哪里就把光辉播撒到哪里。 “你看,我就说你留我做伴完全不吃亏吧!我又是这个家里比较闪亮的东西了!”路新炀自豪地跟上去,帮季容屿打光,“我大明星!哈!” 他真是有用的,所以季容屿忍了。 收拾到最后,外面的天色是彻底暗了,肚子也饿得失去知觉了。季容屿用自己的床单被套重新铺了一遍床,路新炀也绕过箱子里的零食,只把他们日用的东西拿了出来,该摆摆该放放。 这时候婆婆又端着一纸箱的木炭上来,关心他们吃没吃饭:“在我们家吃也可以,给点伙食费就行,但你们领导专门请了一家人做饭的,去那边吃就不要钱了,那边还味道好。” “虞晗在群里说了,说上次我请她们吃咖喱,今晚她请客,”路新炀瞄了一眼手机,“她说那家婶子做的面特别好吃,锅里一直烧着汤,睡完觉起来再吃也行。” “那我们过去吧,就当认个路。”季容屿说。 婆婆说给他们指路,但一边说就一边带着他们往外走,嘴里也乐津津地聊开了:“小郑她那面又出名了是吧哎哟,我就晓得!她和她女仔媳妇都很能干的咧!” 两人听婆婆说着话,才知道自己捡便宜了。因为剧组人多,大家吃饭的口味也五花八门,第一批过来搭建场景的那帮人有许多都吃不惯这村里的菜,就挨个给大婶提建议。 大婶对自己的头一份工作也很上心,耳朵听了做法,手里立马就能炒出七八分的味道来,很快就兼顾了东南西北,现在第二批人过来,都能直接拿着菜单点菜了。 “吃什么?”路新炀问。 季容屿随便扫了一眼:“就吃面吧。”他困得都没空挑食了,只想赶紧吃完回去睡觉。 婆婆一听,不等厨房里的婶子出来,熟门熟路地就帮他们端上两碗面,他俩埋头猛吃,婆婆也顺势坐下来跟人闲聊。 等他俩吃饱了要回去,婆婆还露出点遗憾的表情,应该是没聊够。 “哎哟,现在小郑那边是最热闹的了,人可真多啊,你们同事都说好吃咧,”婆婆搓着两只手,与有荣焉地说,“她煮饭的那个菜还是找我们买的咧,我养的鸡啊昨天还卖给她们一筐鸡蛋咧。” “那我们也是同事啊婆婆,我也养过鸡。”路新炀说。 季容屿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养的?” 说的是没点和黑点吗?那明明是自己的爷爷在养。 “就景区旁边住的那几家啊,开民宿和土菜馆的,他们都养鸡的,我去喂过,”路新炀得意地说,“我喂的鸡都生双黄蛋!” “哎哟,”婆婆给他一个大拇指,然后又说,“我们家这个蛋也很好,优生优育的,是我们家老母鸡生的头胎!” “哦哦,嫡长蛋,”路新炀说,“那很有档次了!” “是的嘞!” “那我有空也去帮你喂□□婆婆,我跟它们培养一下感情,”路新炀这会儿吃饱了,一身的劲儿又上来了,拔脚就往鸡笼子那边走,“我现在就有空啊!” “哎哟!”婆婆一下子站直了,瞪着眼睛追上去。 季容屿在旁边慢吞吞地给自己揉肚子,想了想还是没喊住他。 稍微懂点养鸡的人都不喜欢双黄蛋,因为双黄蛋的个头大,很容易伤了鸡屁股。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他去而复返,看起来是没喂成,但他不见失望,反而脸上的表情更美了:“嘿嘿,婆婆刚才请教了我的双黄蛋手艺,然后不让我喂了,说她要自己研究,她跟鸡商量着来。” 季容屿嗯嗯两声,不出所料是被赶回来了,不过婆婆的借口找得很好,这下好了,鸡的屁股和路新炀的骄傲都得到了呵护。 两人上楼准备洗澡休息,只有一个卫生间,季容屿先用了,他想顺便把洗脸刷牙都解决掉,却没在桌上找到自己的牙刷杯子。 “路新炀,”他喊了一声,“你把我牙刷收哪去了?” “在奶奶那,”路新炀说,“你进去就看见了。” “啊?” 季容屿一头雾水地被拉到卫生间,路新炀指着墙上的置物架给他看,那置物架的三个空格上分别贴了张笑脸贴纸,上面还写了字:爷爷的、奶奶的、宝贝的。 季容屿的杯子和牙刷就扣在奶奶那。 路新炀的牙膏牙刷占了宝贝那一格。 季容屿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说:“你是宝贝?” “我都行啊,”路新炀痛快地说,“我也可以是爷爷。” “我不是在关心你是谁!”季容屿深呼吸了一下,“算了,你出去。” 他将自己的牙刷杯子拿下来,就简单放在洗手台上,然后披着浴巾进了卫生间。 下一秒又开门出来,一边把牙刷杯子带进去一边瞪路新炀。 那个眼神瞪得路新炀想了好久,到他自己洗完澡了他也不敢出来,就光着在卫生间里揣摩季容屿的心意。 最后得出结论,季容屿可能是生气自己没把他放对位置,于是路新炀小心地推门出来,贴心地将季容屿的杯子挪到了宝贝上。 这样,他觉得自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裹着浴巾小心地跨过火盆回到房里,掀开被子躺在季容屿旁边舒舒服服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季容屿就看见自己的杯子宝贝地骑在路新炀的杯子上,自己的牙刷也和他的牙刷亲密无间。 季容屿:“…………” 啊——!!!! 真是烦死啦!!!!!!!! 小路:我做的很好,他一定很开心 小季: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一大清早就惹人生气!我看了他就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你是宝贝? 第48章 我是男姐妹啊! 路新炀还睡着没醒,季容屿已经戴上帽子出门了。 今天应该是没戏拍的,也可能下午或者晚上开工,拍一场夜戏。导演助理会把通告安排发在群里,但最近半个月来,季容屿总是刻意地不去看那些。 山里的风比外面更冷一些,他把毛线帽的边沿拉下来遮住耳朵,走到“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掐着时间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昨天晚上已经打过一次了,但那时候太困,只是报个平安,现在才有时间陪空巢老人聊天。 “……挺好的,没有不习惯,小时候我不也经常去农村跟你们住?这边也就是更偏僻了点……没爬树,真没有,我都多大了?” “没有就好,你再把裤子磨开裆了那儿可没人给你缝啊。” 季光惠关心完自己的亲孙子,就接着关心那个空口认来的云养孙:“小路吃完饭了没有,你叫他也跟我说说话。” “找他干嘛,他都还没起床呢,”季容屿有意无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不如我陪你说说你现在看的那个悬疑剧,我猜凶手是……” 话没说完就发现路新炀正朝这边走过来了,他赶紧改口:“我们导演有事找我,我先挂了拜拜。” 他很防备的朝大门开口的反方向挪了挪凳子,但路新炀仿佛连进门都嫌绕似的,直接走到窗边把自己整个人都靠了上去,也不管那墙面脏不脏:“你起的真早啊。” 这下两人近得不能再近了,路新炀低下眼睛来看他,季容屿又拿一只手撑着脸,使不上力气地“嗯”了一声。 刚才季容屿的电话挂得很及时,路新炀没听到什么内容,不过他也顺便地想起了被他抛诸脑后的爹妈,顺手打了两个电话出去,每次都是响铃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他只好发微信了简述了一下自己的现状,再发个定位让他们安心。 路新炀边打字边问:“待会吃什么?” “你随便,我已经吃过了。”季容屿目不斜视地说。 “你怎么不等我啊。”这话听着不像抱怨,那语气更像是觉得他俩天然就应该形影不离。 季容屿说:“我还有事,我赶时间。” “什么事?”路新炀追问。 季容屿的眼神往旁边一滑,假装被别的什么吸引了的样子:“我很久没在山里住过了,就想到处逛一逛,采风。”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吃早饭了?” “这里应该有馒头包子吧,”路新炀说,“我买点路上吃。” “不用了,”季容屿说,“我喜欢自己慢慢走。” 路新炀张了张嘴,又把舌尖压回去了,他当然可以说他走得就很慢,但他听得懂季容屿的意思:“那好吧,你别走太远啊,这边信号不稳定,你要是不认识路了就赶快打电话给我啊。” “知道了。”季容屿起身往外走,路新炀在窗边多站了一会儿,等其他来吃饭的演员和他打招呼了他才进去,拿了包子坐在季容屿坐过的椅子上。 现在季容屿吹着冷风在外面走,他是被自己找的借口架出去的,其实他也走得很不情愿。 但没办法,路新炀的每一个举动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影响他,他没法再若无其事地待下去。 如果换了一个人对季容屿做路新炀做过的那些事,他毫不怀疑对方这是在死缠烂打地撩他。 但是路新炀不是,他是真不懂,他都没醒过那根筋来。 也怪路新炀太不开窍了,愁肠都只往季容屿一个人的肚子里绕,这才把他绕得那么心神不宁。 连早上看见那两个叠放在一起的杯子,都会想起路新炀昨晚口无遮拦说的什么宝贝。 季容屿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像话了,他对这些不受控的思绪生出几分怨气来,再挑挑拣拣地把几分责任推出去,怪罪一下路新炀。 要是路新炀能再多一点恰到好处的聪明,既看不出他的心思又和他的性取向保持距离,或许就皆大欢喜了。 可那样聪明的路新炀,好像又没那么招人喜欢了。 季容屿陷在这样的两难里束手无策,只好硬生生地往下捱时间,等拍摄结束了,等以后见面少了或者干脆不见面了,等路新炀找到新的“好朋友”了…… 他就不会再来扰乱他了。 不知什么时候季容屿早就停了下来,只站在原地低着头乱想,等副导演到处找人的时候发现他,顿时就乐开了花。 瞧瞧!瞧瞧这闲得灵魂出窍的样子,正适合拉去当苦力! “小季!别发呆了快来,来帮我!我快忙死了!” 季容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嗯?什么事?” 副导演急急地拉上他,边走边说:“你帮我去盯一下排练啊,就是那边,要求我说给你听,你守着别让他们偷懒,我得去看搭景,他们搭错了轨道上不去,得拆了重来。” 两人大步流星地爬了一段山坡,到一处面朝湖泊的平台上,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安装设备调试参数,群演们也穿戴好了,正跟着武术指导记动作。 但路新炀怎么又在这里。 他本来正坐在防摔垫上穿短靴,抬头一看见季容屿就便撒开鞋带跑过来:“你来啦!” 一边是上坡一边是下坡,路新炀没刹住在季容屿身上撞了一下,顺势就抬起胳膊把人圈紧了。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刚才那种微妙的疏离没存在过,季容屿也没给他吃过冷钉子。 季容屿微低着头没说话,副导演先嚷起来了:“诶诶诶,别跟我们季老师套近乎!他不是来跟你玩的,是来监督你的!” “导演都通知了,这场戏难度大,明天要正式开拍,今天你们一定要好好练,”他重点跟路新炀强调了一声,“高导的脾气你知道的,明天开机了要是效果不好,他骂人可不给你留面子的。” “你看看这山,山里这地形,这可是天然扩音器,还带回音加混响的,他骂你一声大家都听到了,臊不死你。” 路新炀没怕过,他说:“要是陈哥你教我,我明天肯定挨骂,但既然你把季老师请来了,我明天如果还拍不好这一条我倒立走钢丝!” “你最好是!” 副导演先是跟特技团队沟通了几句,然后召集群演,把这场戏的重点都讲解了一遍。 “……你们打他,他往这边跑了,然后你们得追,追到这里,注意不要出画面,而且你们冲下来的时候二号机会迎上来给个特写,也注意别把机子撞了啊。” 讲完群演的戏,再讲路新炀。 “你这段还要积极一点,你跳起来踹开玻璃,这时候他上来偷袭,你挡一下,然后威亚拉着你在垫子上翻滚,然后在这定点,记住了吧?” “你好好拍啊,这段出来效果很帅的!小季你也盯着他,要让他帅啊!”副导演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路新炀的右脚在原地轻轻踩了两下,仿佛是在想象那个很帅的定格,他不自觉的又转头去看季容屿,好像已经把看他这件事给养成习惯了。 而季容屿侧身对着他,两眼只盯着手机,毫无察觉似的。 “这边信号不好。”路新炀说。 季容屿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有事就先忙吧,我去排练了,我认真练,肯定不用你操心。” “嗯。” 路新炀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旋,突然咬了一下手指甲,然后绑好鞋带去走戏了。 手机屏幕空白了半天,季容屿好不容易才登上堇江网的作者页面,抬头一看通知发现旧书被锁了好几章,顿时更心烦了。 他顶着不停卡圈圈的破网速,改文,保存,等待,刷新,再改文,再等待……来来回回弄得快要吐血了,更让他难受的是,原本精确的描述被迫删改成含糊拖沓的文字,读起来完全变了味道,甚至是难以下咽。 季容屿看着这一坨或许能过审的东西,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半响之后,到底还是把它们全部删除了。 他登上容鱼的账号,发了条略显无奈的微博:【又被锁了】 评论区有不少人都比他这个作者更早发现锁章的事,这会儿看见微博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为他发声: 【可恶的审核,瞎锁什么,那是亲密戏吗你就锁?我们容子根本写不好亲密戏,你盯他是完全盯错人了啊!】 【点了,是谁用尽全力只憋出了两千字的和谐番外我不说,两千字够谁吃的啊?刚尝到点滋味就没了】 【但是锁章总不能放着不管啊,那新来的读者也没法好好看了】 【这样吧,我看你改的也难受,我来帮你改,然后我改一章你就帮我加更一章,我们谁也不吃亏】 【还有我,不过我改完发给你你再发出去也太麻烦了,你直接把账号密码给我吧,我帮你一条龙包圆了】 【也给我一份,我还可以顺便帮你管理评论区,比如给读者发发红包什么的,你有那么好的读者你一定做梦都想发红包回报大家吧,只是苦于平时比较忙没时间,正好我现在代劳了】 季容屿一路看下来,心情渐渐平顺了很多。 不错,今天在互联网上活跃的也还是那帮熟悉的坏人。 路新炀那边排练得差不多了,停下来脱了威亚中场休息,他第一时间跑到季容屿旁边,正好看到季容屿在回复微博评论,说什么什么管理员之类的。 “你都站一个多小时了,不累吗?”路新炀把他拉到防摔垫那坐下,季容屿这才感觉到腿有点酸:“忘了,没注意时间。” “看什么那么着迷呢……”路新炀顺势探头去看季容屿的手机,终于看清了那句话——“我迟早要当**管理员。” “嗬!”路新炀倒吸一口凉气,一把将季容屿拽倒在垫子上,震惊地压低了嗓音:“你怎么、怎么跟人你说要当那什么、你你你!” 季容屿茫然又紧绷地平躺着,后衣领子被人紧紧揪在手里,他偏头看着路新炀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撕不下来了,还要用最小最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怎么想当唧唧管理员啊!你、你太下流了你!” 季容屿:“……………………” 温热的气音吹抚在耳边,那抓不住的痒意直挠进骨头里,当场叫人头皮发麻,但好在还有一股更强烈的暴力冲动以碾压之势超过了这份悸动。 季容屿猛地一个锁喉,反客为主地将路新炀死死压在垫子上,他居高临下,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那你知道唧唧管理员是什么意思吗?不如我给你解释一下。” “你别、你小点声!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就耍流氓……”路新炀双手捂着大腿根,两条腿也用力夹着,屁股还使劲往后拱了一下,目光中充满了抗拒和不理解,甚至还带着浓浓的委屈,“你太过分了,你、你管你自己的不够吗,怎么还、还管别人的……” 路新炀后背一拱,季容屿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做到的,他就以这个被人压着的姿势把外套脱了,然后扯起外套把两个人的脑袋一起蒙住,黑咕隆咚地瞎着急:“你快删掉吧,我求求你了,你这个爱好被别人知道了很危险的!你现在也是很有名的人了,真的不可以这样,你实在要管的话我、大不了我把我的给你管嘛!但你真不能再……” 季容屿一把扯开那件差点害他喘不上气的外套,咬牙切齿道:“你、有、病、吧!**是堇江的缩写啊!外号禁江,你居然不知道禁江网??” “啊?”路新炀傻掉了,“哦……原来……不是唧唧的意思啊……” 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季容屿看他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敌视:“说,你是不是看盗文的?” “没有!”路新炀连忙睁起一双纯洁无辜的眼睛,“什么盗文?我都不知道盗文是什么!” “那你在哪看的我的小说?” “汤林给我的,还有几本也是他帮我印出来的。” “王八蛋!”季容屿顿时更生气了,“你不仅看盗文还私印盗版!罪大恶极!” 终于给他逮着个出气的机会了,季容屿挟私报复将路新炀狂骂一顿,路新炀被海量的批判迎头痛击,勉强抓着最后一丝理智才弄懂了正版和TXT的区别。 “我知道我错了我错了!你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啊!大庭广众直接掐死我被别人看到了对你也不好的咳咳咳咳!” 季容屿在余光里看见周围不少工作人员都开始关注他们了,这才松手让路新炀爬了起来。 路新炀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从应用商店里下载堇江文学网,然后在搜索栏输入季容屿,输完发现不对,改搜容鱼,果然出来了好几部作品,排名第一的就是《陷色》。 他认真鼓捣着注册账号和订阅,季容屿拍拍衣服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他乱糟糟的发型和脸上被垫子压出来的红晕,又想扑上去再掐一回。 好在文卓也过来排练了,季容屿这才压下那些不宜公开的念头,把自己收拾成一脸正经的样子,去帮文卓讲戏去了。 路新炀拿着自己的新账号充钱订阅,全订了几本书也才花出去几十块钱,幸好旁边还有一个投喂榜,他喜气洋洋地把自己大半的片酬都投了上去,心想这回可以将功补过了吧,一抬头却发现季容屿已经走了,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么补救。 他一下就蔫了回去,抱着膝盖盯着季容屿和文卓的背影。 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俩也挺其乐融融呢…… 路新炀正失落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提示他被读者区的【正版色徒在陷色】群主私聊了。 群主:“在吗姐妹,我在投喂榜上看到你了,我想拉你进群啊,进群有福利!” 路新炀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回复:“不是啊,我是看盗文搞盗印还骂过作者耍流氓的男姐妹,男姐妹也有福利吗?” 群主肉眼可见地哽了一下:“?” 不是大哥,你这前科未免有点太丰富了吧??? 第49章 醍醐灌顶 好吧,虽然姐妹变成了大哥,但人家私底下和作者的恩怨纠葛她也管不了啊。而且他这不是来补票了嘛,说不定是容子动用雷霆手段(?)抓住了这个法外狂徒,那他投喂的这些钱四舍五入就是赎罪券啊! 事已至此,群主也不再纠结,表现出一种见过世面的淡定稳重:“有的,都有的。” “谢谢啊,”路新炀心怀感恩地说,“你们真是太大方了。” 群主看着这位新鲜出炉的榜一大哥,心说不不不还是你更大方。 路新炀加入群聊,群里的姐妹们都热心给他指路了番外在哪里、微博小段子集合又在哪里,路新炀闲着也是闲着,就把这些好意统统笑纳了。 拍摄期间他不敢看季容屿写的其他几本小说,但看看《陷色》的新番外肯定就没问题啦,这不仅不会影响他的拍摄状态,说不定还能帮他加深人物了解呢! 于是路新炀轻轻松松地下载文档,毫无心理准备地点了进去。 然后路新炀:“……” 路新炀:“………………” 路新炀:“??????!!!!!!!!!!!”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一下,他脑子昏了熟了冒气了,头重脚轻一团浆糊,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他一个都看不见,只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个身影,他是写下那些文字的人。 而那个人身上似乎又裹着一团火,那把火太厉害,一下就把路新炀烤得神昏目胀,白底黑字的几个词一碰着他,就躁得要从路新炀的脑子里闯出来,要扒了衣服看清他的背,他的腿,就像那几行字里描写的那样压住他,仔仔细细地看。 他的手刚才就搂过自己的脖子,他们俩用同一件衣服蒙着脑袋,呼吸贴着呼吸…… 就在这时候季容屿转过身来了,遥遥的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路新炀拔腿就跑。 “他搞什么?”季容屿疑惑地看着那个慌不择路的背影,但没人能回答他,他又自言自语道,“出什么急事了吗?应该没有吧?” 他心里暗暗担忧着,等那个人影跑成一个小黑点又一拐弯消失不见了,他还在盯着看,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但季容屿还是克制着没追过去。剧组那么多人在呢,别人都没去我去干什么?再说路新炀那么大的人了,总不至于还能跑丢吧。 嗯……应该不至于……吧?季容屿保持着肉身黏在原地的姿势,一缕元神要溜不溜地歪挂在窍边。 然而很快他就不用犹豫了,因为他们的房东婆婆上来了,目标明确地奔着季容屿就说:“哎哟,你那个朋友怎么搞的哦,天还冷着的,他怎么跑去跟水里打架了呀!” “什么?!” “就那个水呀,那个湖,那个跟你住一间的那么高的小伙子,”婆婆比比划划地说,“他下水了呀!在那呼呼哈哈的、稀里哗啦地打水咧!” 季容屿听了一半就跑了,他简直是豁出了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去,这辈子他都没跑得那么快过。 剧组的其他人还在忙活着,突然听见一声大吼,远远的就看到季容屿从湖水里扯上来一个路新炀,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家都不明所以,只听到季容屿一边骂一边把人带走了,脸上的温度比这山里的温度还要冷。 场务追上去询问,被季容屿一句没事打发了,他说路新炀只是脚滑不小心摔进了湖里,婆婆也点头帮他作证,然后抢跑几步回去帮着煮姜糖水了。 等场务半信半疑地走了,季容屿才彻底爆发:“疯了吧你!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天气几度?你一个人居然敢说下水就下水!万一出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路新炀两眼发直地被他拉扯着,还没能从那短短的一小篇文字带来的爆炸中找回自己的理智来,这会儿他觉得那区区一片湖水算什么呢? 他光是站在这里就饱受了一场地动山摇的水深火热啊! “没事的,我从小就游泳,那个湖水也浅,能有什么事啊,我好的很,我没事……”他说话翻来覆去的,既像是不服气地狡辩又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可季容屿听了只是更加生气,他几乎是咆哮起来:“万一呢!你第一次来这里,你知道哪里有淤泥有漩涡?你居然一声不吭就下去了!这么冷的天气你要是在水里抽筋了冻着了都没人知道!想救你都没机会救得了!你自己的命玩没了谁能赔给你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但我真没事嘛,”路新炀强装镇定地说,“你喊那么大声,待会大家都知道了,还以为我会游泳是吹牛的,连那么点水都怕,我、我多没面子啊。” 说完,路新炀偷看一眼季容屿的脸色,唉,那么凶,吓得他脑子又要昏掉了。他一昏,又控制不住想起来那些教人怎么扒衣服的、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淫词…… “你会不会游泳都不能在野外游野泳!还是那么冷的天!这是两码事!” “那、反正到此为止,你别说我了,求你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这是常识嘛,我只是……”路新炀支支吾吾地说,“我、反正我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你倒是说说看。” 季容屿在吼光了他有生以来最响亮的嗓门后,再用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力气钳住了路新炀的胳膊:“是有鬼在你面前放了几个仙屁给你熏掉了魂,还是那鬼直接上手来拖你了?” “没、没有,”路新炀偷看他爆起青筋的手背,真是忍不住要看,看了又怕烧得慌,“都不是。” “那还有什么理由?” “那可能没有了。” 真没有理由了?路新炀自己也在问自己,可他的脑子不好用了,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一点都想不通,并且他还要不知死活地把大半颗心都挖出来牵挂在季容屿身上。 我好奇怪啊,他心想,而且我是看了季容屿写的东西才变得奇怪的,那季容屿为什么要写那种东西? 唧唧管理员的阴影还残留在心里,刚才又看到了那么露骨……啊不对,是露肉的描述,季容屿他、他……平时看着这么正经的一个人,背地里居然写那种不穿衣服的东西…… 路新炀裹紧身上的外套,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衣服就是季容屿的,因此他不但不觉得冷,反而热得要冒汗了。 他有一种很汹涌的冲动,想去把没看完的那篇文字再看一遍,又想拉着季容屿掰扯个清楚。 那种冲动一定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很激荡地把他整个人卷了起来,又要冲着某个堵塞许久的关窍狠狠撞过去…… 路新炀受不了了,他刚回到住的房间就脱下了季容屿的外套,但低头一看大腿根,又见了鬼似的立刻穿回去。 “别着凉了,快去洗澡。”季容屿从他行李箱翻出他的衣服给他,他却犯了牛犟一样死活不去,连身上的湿衣服也不肯再脱了。 “你去洗澡啊!不然要我扯着水管子把热水接到这里来帮你洗吗?!”看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脑袋上脖子上都在滴水,季容屿再一次急火攻心,“路新炀!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新炀低头沉默了半秒钟,转过身二话不说又要跑,季容屿立刻去抓他:“回来!你还想再下一次水吗?你说话!” 刚抓住路新炀的手就被猛然甩开,季容屿眼神大变,他一个跨步抢上去拦在路新炀面前,不再触碰,只用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他是在乱发脾气?还是他真的发现什么了? 在路新炀躲闪的目光里,季容屿什么也猜不着,只能硬生生截掉心里那仓惶的回音。 “你造反吗?”季容屿的嘴唇明显透着乌青,声音也低下去了,“还是单纯看我不顺眼了?那我出去,我不管你,你自己收拾好你自己行吗?” “不行!”路新炀脱口而出。 他不要季容屿不管他,但他看着季容屿,又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打了个结,完全没法用了。这不关季容屿的事。他的脑子是自己坏掉的。 这脑子不归他的管,更不听他的话了,连他的心也疯得很超乎常理。 现在他身上火烧火燎的喧闹着,洗澡?如果季容屿肯命令他洗冷水澡的话他一定马上就去,连滚带爬地去。 不好了不好了太难受了,真的要出人命了……路新炀双手拽着外套把自己捂起来,重点捂着大腿那块,但那块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完全被自己身上的反应吓住了,哪有正常人只是看了几行小说就变成这样的?我一定是个变态,路新炀惊恐地想,更让他惊恐的是,季容屿那么聪明,说不定马上就要被他发现自己是变态了! 路新炀榨白着一张脸,他的神情在季容屿看来也是空白的,丁点回应都吝于交代。 季容屿忽然觉得很疲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突然莫名其妙闹了这半天,总要有个理由吧?” 路新炀一听就觉得季容屿已经开始嫌他莫名其妙了,他心里酸得发紧,也更不敢再随便开口,生怕自己又说错话。 久久没等到回答,季容屿从只好慢慢地,慢慢从心底呼出一口寒气。 刚才为了把路新炀从湖里拉上来,他也下水了,本以为没了外套从水边走回来的这一路就够冷的,没想到进屋后挨着火盆还能再加倍地冷一回。 狠下心来,季容屿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滚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他自己也该洗个热水澡才对,撂完狠话,他脱了高领毛衣往地上一摔,冷眼看过来:“刚才你不是很想跑吗,我现在不拦着你了,随你的便。” “不、不随便,”路新炀吓得磕磕巴巴地说,“我不跑了,只要你别、别再骂我就行。” “我骂你是因为你欠骂。” “但是你不能那么大声,让、让别人听到啊……别人会都以为你、你嫌弃我了,很丢脸的。”话说到最后,他声音细得都快听不见了。 路新炀心里痛苦地想,完蛋了,我已经是变态了,如果连季容屿都嫌弃我,那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想见人了呜…… 可随即,他就听到季容屿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不会的,以后随便你干什么,你把自己小命玩丢了还是冻成傻子了,我都不嫌弃你,因为这都不关我的事。” 路新炀猛地抬起头来,被季容屿用这样的态度划清界限,用这样的冷冰块招待,他发现他竟然更受不了了,不但心里拧着生疼,脚步竟然也发抖,好在还没抖到能让季容屿看出来的地步。 他喃喃道:“那算了,你……你还是骂我吧。” “我现在没空骂你了,”季容屿说,“我让你滚。” “我如果要滚,那、那也是你叫我滚的,”路新炀犹犹豫豫的,在原地踩了几个小碎步,“我听你的先滚一下,你是不是……以后就会继续管我了?” “不是,我说到做到,以后绝对都不管你了,”季容屿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路新炀立时急红了眼睛,一肚子坏气都冲上脑袋来:“季容屿!你居然真的要赶我走啊?” “对。” “……好!走就走!你别以为我不敢啊!” 他话是这样说了,但脚下一动没动。 季容屿提高了声音:“走啊!” “走就走你催什么催啊!”路新炀也赌气的一转身。 “砰——” 关门声如预期的那样抵达,季容屿揪着自己的衣领子,心想,一切都结束了。 紧绷了许久的胸膛忽然急促起伏了几下,他也较劲似地狠狠瞪着窗外,好,真好,全部都尘埃落定了。 他再也不用揣测什么,更不必遮遮掩掩地藏着什么,他这下可以坦坦荡荡地轻松了。他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很好的结果,但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那种虚弱的空白和刚才路新炀的神情有多么相似。 “啪——”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把他正看着的那扇窗户关上了。 季容屿愣住了:“……你干什么?” 他这才发现路新炀压根没走,他刚才是把门关上了,现在又过来关窗。 路新炀一张嘴撅得比窗玻璃还厚,他压低了嗓音说:“好了,现在别人听不到了……你如果还生气的话,你就骂到你舒服为止吧。” 他抱着膝盖蹲下去,双脚挪了几下,蹲稳了,仿佛是要把自己钉死在季容屿面前:“但是不管怎么样,骂归骂,你不能说要赶我走啊,生气也不可以说这种气话,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 至于被骂完以后,季容屿很快就会发现他的秘密这种事,那……发现就发现了吧。 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因为自己变态了就惹他生气啊!我竟然都惹他说出这种气话了,我罪大恶极啊! 唉,既然都是自己有错在先,那路新炀也不觉得委屈了,他使劲想了一下,要怎么跟季容屿交代自己变态了的事实:“我告诉你,我其实,其实,我刚才有点不正常,我发现我……” “别说了。”季容屿打断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几次深呼吸后,他说:“就事论事,你自己一个人大冷天去游野泳是错的,你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路新炀乖乖点头,“陌生的河不要游泳,更不要自己游泳。我以后再也不犯了。” “那就行了,”季容屿擦掉他眉毛上快要滴下来的水,说,“我没什么要骂你的了。过来。” 他把路新炀拉到床边,对着他的后背帮他脱那些湿透了又冷又重的衣服,脱到裤子的时候他闭上眼睛,路新炀配合的用最快的速度甩掉一身累赘,裹着浴巾就冲去了卫生间。 然后季容屿把自己的湿衣服也脱了,换上干爽的衣服再裹上一件最厚的羽绒服,下楼找婆婆要来熬好的姜糖水。 接着,他把火盆烧得更旺,再从包里翻出感冒药,自己先吃了一颗,等路新炀洗完澡热气腾腾地出来了,就把水和药一起递给他。 路新炀缩进被子里,面露犹豫,季容屿把药片剥出来,用手心捧着递过去:“吃吧,不苦的。” 他的手往前送了一下,路新炀张嘴吃了,再一口气喝完一大碗甜甜辣辣的姜糖水。 季容屿又摸摸他的额头,现在他湿漉漉的黑发里滴下来的是热水,他的体温也热得恰到好处。 季容屿松了口气:“还好没烧。” “没烧吗?”路新炀顿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燥热了。 “应该不会……希望吧。”季容屿在他的脸颊上又摸了一下。 遭了!路新炀瞪起眼睛,热热热热热热热——而且下面也热了! 汹涌的激流豁然贯通,路新炀揪着被子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傻了。 他那颗英俊的脑袋烧了这么半天终于烧对了一点灵光,他也从来都没那么灵光过——是的,他想起了被他自己忽略的一个细节,他不是一看到那几行字就变硬的,是因为想到了写小说的那个人,看到那张脸,才激烈地起反应的! 现在那张脸就在他面前,很近很近地看着他。 路新炀醍醐灌顶地弯了——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他喜欢季容屿啊! 是那种特别特别喜欢的,喜欢到想跟他谈不穿衣服的恋爱的感情啊! 小季:希望你聪明地发现我在回避你 然后自觉离我远点 小路:我聪明地发现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好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醍醐灌顶 第50章 情窦初弯 好了,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路新炀心想,原来我不是变态了,我是变gay了。 路新炀抬头看季容屿:他是弯的。 路新炀低头看自己:我也一样。 季容屿正坐在床边等热水器的水重新烧好,不经意就对上了路新炀含情脉脉的眼神。 季容屿:“……?” 他被这个眼神看得浑身发毛,起身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的慢了半拍,他迟疑道:“你……还是发烧了?” “没有。”路新炀扭捏了一下,他虽然没烧起来,但脸上却透出了不自然的水红。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季容屿的直觉忽然拉响警报,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离床边远了一点。 “没什么……咦,居然已经到中午了,好快啊,既然这样……”路新炀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那我们去晒太阳吧。” “那我们去吃饭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然后面面相觑。 “哪里来的太阳,”季容屿诧异道,“外面只有冷飕飕的大风,大得能直接把我吹跑。” 路新炀肉眼可见的失望了,啊,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要想把温馨的友情培养成火辣辣的爱情,不就只能去晒晒太阳散散步,看看花看看水吗? 这个时候还没什么花可以看,看水的话,刚才的事情才过去几分钟啊?两个人的湿衣服都还堆在地上没收拾呢!这会儿他要是再敢开口,估计也会被大卸八块。 那他该怎么办呢,难道要直接告白吗?好像有点不浪漫哦…… 路新炀犹豫了一下,决定再试探试探:“那你……” 谁知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你自己去吹风?” “你想找男朋友吗?” “什么?不是,这跟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吹风的话题是怎么拐到男朋友这里来的啊?季容屿一边想,一边情不自禁的又往后退了一步,防备心更重了。 “咳,我就是想说,你、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喜欢男的吗?”路新炀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的给自己拨下几簇刘海,“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也、可以跟我说吗?你看我们已经那么熟了,你刚才甚至都看了我的屁股……” “没有,没看,”季容屿警惕地打断他,“你不用对我负责。” “不不不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路新炀垂死挣扎,急得不停地眨着眼睛,“我就是想问你喜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屁股,我可以帮你找……” “不用你帮!!!” 好怕他嘴里再说出什么吓人的东西,季容屿赶紧把话堵死:“我拿我的命跟你保证,不管你以后能不能火成大明星,我都不会出去爆料你的任、何、隐、私,你放心就是了,不用这样贿赂我。” 更不用色|诱。季容屿在心里跟自己发誓,色|诱也没用,他不受诱惑的。 然后路新炀“哦”了一声,就真的闭嘴了。 他并不是心满意足地闭嘴的,恰恰相反,他发现了季容屿在猛烈地回避他的问题,他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没有答案本身……也就意味着某种答案了。 先前从他脑子里闪过的灵光现在又闪了起来,在刚刚萌发却也已经很茁壮的爱情的反哺下,这个时候的路新炀依然还很聪明。 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包括那天晚上睡觉前季容屿说的话,以及那些未被宣之于口的反常,很快就找到了触动这一切的关键词。 【……以后你真红成了大明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想抽几个小时的空出来找人吃顿饭都得报备。】 是了,如果两个人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又哪来的时间一起谈恋爱呢?甚至很可能连原本的友谊都维持不住,慢慢走到渐行渐远,相对无言。 延迟了那么久,路新炀终于完全弄懂了季容屿这句话的意思。只要他还想成为大明星,季容屿就一定不会跟他在一起,不但告白会被拒绝,甚至以季容屿的性格,很可能当场就要跟他划清界限,提前执行那相对无言的未来。 想到这里,路新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他赶紧把脑海中酝酿的那些告白念头全部打消,火急火燎打得满手都是残影。 “好啊,既然你向我保证了,那我也跟你保证,不管你以后找不找男朋友、找什么样的人,我都支持你,而且一定帮你保密!” 路新炀故作爽朗地抬起头来:“现在我们都互相帮忙保守秘密了,那我们就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了,对吧?” 说完还直直盯着季容屿看,一副要他肯定的样子。 “嗯。”季容屿不置可否的一点头,然后路新炀就很灿烂地笑了。 “好了,事情都说完了,所以你现在要……”季容屿拖长的嗓音仿佛一道划线填空题。 路新炀用他最懂事、最领悟出题人意图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回答:“跟你一起去吃饭!” “嗯,这就对了。”季容屿很赞同的一点头。 “给我五分钟,我洗完澡就走。” 他拿着浴巾走出房间,而路新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用力地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对不起,我刚才说不管你找什么样的男朋友都支持你是骗你的,骗人不好,所以我现在把这句话撤回了。” 路新炀跪坐在床上鞠了一躬,自己给自己认证道:“撤回成功。” 然后他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又鞠了一躬。 五分钟后,季容屿洗完澡出来,从头到脚都恢复了那种血液顺畅循环的热乎劲儿,而一个貌似正常的路新炀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等他,从表情到动作都没有半分不妥。 嗯,看起来是百病全消了。 “给,吹风机。” 季容屿用最快的速度吹干头发:“走了,吃饭去。” 他们赶在十二点前到了食堂,这会人还不是很多,两人刚坐下就碰到了同样踩点来吃饭的汤林:“路哥,季老师,我正找你们呢。”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组里的人说你俩闹架了,还说你们好像打起来了?”汤林端着饭碗过来,上下打量他们,“是谁看错了吧,你俩这不是挺好的吗。” “嗯,我俩就是挺好的。”路新炀低头猛猛扒饭,还抽空玩了一下手机,汤林的手机也恰好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看信息,然后就放回去了。 饭后路新炀带着汤林继续去排练,他全程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练习上,强忍着没找任何借口再去骚扰季容屿,所以他也没看到,季容屿后来又沿着那条小路下山,走到湖边看了看,一看就看了半个多小时。 到晚上收工后,所有人都累得早早上床睡觉了,路新炀在黑暗中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睛,感觉季容屿已经睡熟了,他才亮着手机屏幕充当照明,悄悄开门出去。 汤林早就蹲在门口守着了,一看到他就说:“找我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还不让当着季老师的面说,要给我发短信。” “你先坐啊。”路新炀一边说一边打开手电筒,在客厅里到处找凳子,很快就挑中一个三角形的大红色绒布矮墩子,一看就是这个屋里最热情好客的。 “看来不是简单几句话的小事。”汤林自言自语地坐好了,有些忐忑地看着路新炀。 等他坐好了,路新炀莫名开口问了一句:“你确定就坐这了?” “啊?怎么,这凳子有问题吗?”汤林的表情看起来比他更加莫名。他左右看了一下,自己也没把整个凳子都坐完啊,不是把旁边两个角给留出来了嘛。 “你不懂,”路新炀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在三角形中,只有一个角是直的。” 汤林:“?” 勾股定理嘛,我怎么就不懂了啊? 路新炀又叹了口气:“这果然是世间真理啊。” 汤林:“?????” 我知道这是世间真理啊!所以到底怎么了啊?! 姓路的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好怪啊!!! 路新炀最后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坐在那个不直的角上。 不好意思,他最近情窦初弯,看到什么都很容易往那方面去想。 但到底是正事要紧,路新炀很快就收拾好心情,跟自己的朋友兼备用军师坦白道:“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说,你说的对,我发现我真的喜欢季容屿。” “哦,就这啊,我早就知道了,”汤林答得毫不意外,还颇有点领先版本更新的得意,“所以你要怎么样?打算去表白吗?” 路新炀摇摇头,他好心地嘘了一声:“你小点声,别把季容屿吵醒了,他要是发起床气骂你,会很凶的,我可不拦着。” “嗯,而且咱们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弯的呢,万一把他吵醒被他听见了,你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路新炀又痛苦地嘘了一声:“所以叫你小点声嘛!” “所以你真的还不知道他什么性取向?”汤林扭头看看他,又看看身后那扇关闭的房门,“你俩都一起睡多少回了啊?这都看不出来那我劝你赶紧回头是岸吧,这说明你搞基的天赋很差了。” “天赋差就不搞了?那多没骨气啊!”路新炀振振有词地反驳,“有志者事竟成!” “你连季老师发脾气都不敢拦一下,这就是你的骨气了?”汤林轻蔑地拍打着他的后脑勺,“我看你们两个下午应该是真打架了,他单方面打你,你吭都不敢吭一声。” 路新炀想了一下,说:“不会的。如果他打我,我只会求他打了我以后就不许再打别人了。” “我懂了,原来这就是恋爱脑啊,”汤林更用力地拍了两下,“手感是还不错哈。” “差不多得了,”路新炀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脑袋上扒拉下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希望我有什么办法?” “追季容屿的办法。”路新炀说。 “那没有,”汤林很光棍的一耸肩,“搞基很难的,要走这条路的你也是我身边第一个,我连个参考案例都给不了你。” “……”路新炀陷入了沉思。 “而且我还有几句泼冷水的话要讲,”汤林皱眉道,“假设,算了不假设,我祝你梦想成真,以后你真的好好跟季老师在一起了。可在一起之后呢?” “你爸妈同不同意?他家里人同不同意?以后你们俩的事情万一被曝光了,你们会面临多少困难?这些你想过吗?” 路新炀也皱眉了:“听起来到处都是阻力。” “本来就是。” 路新炀说:“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好喜欢他。” 现在轮到汤林叹气了:“我劝你还是再等等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不是关系很好吗?不如先保持现状,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部戏……” 身后那扇紧闭的绿色木门被人缓缓拉开,门后露出大半张乌漆麻黑的脸:“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要吵醒我睡觉。” “嚇!” “啊!” 路新炀和汤林同时饱受惊吓地回头,就见季容屿憋着火气说:“你要是舍不得你的助理你就下去睡,我一个人睡楼上正好,或者我随便叫个谁去隔壁填房,好得很。行李是现在就拿吗?” “不不不不不我没有舍不得!”路新炀半点磕巴都不打的就把汤林卖了,“是他!他晚上梦游了莫名其妙就来找我了!这跟我可没关系啊!” “啊?我?梦游?”汤林指着自己。 “你梦游了!”路新炀恶狠狠转身地推了他一把,“你继续游去吧!” “我……行!”汤林好脾气地忍了,他闭着眼睛伸手扶墙,摸索着游了出去。 “好了没事了,快回去睡吧。”路新炀亲切地摸上季容屿的手臂,然后被嫌弃地拍掉了手。 他面不改色的又摸了上去,这回两只手一起圈住了季容屿的胳膊:“唉呀我也好困了,我跟你一起睡啊,这回肯定没人再来打扰我们了。” “是吗?”季容屿冷眼看着他,这人实在太好懂了,他眼睛在转就等于脑筋在转,“你刚才又当着我的面悄悄给别人发消息说改天再约了?”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路新炀嘀嘀咕咕的,很小声说道,“晚安晚安晚安,早点休息。” 要不怎么说拍影视剧的时候打光很重要呢,这会儿屋里统共就亮着一个手机电筒的光,路新炀那张原本傻乖傻乖的脸,这会看起来都像在策划什么阴谋了。 如果把他们两人现在的样子拍下来,那照片的名字应该叫做各怀鬼胎。 毕竟……这会儿季容屿心里的确也不干净。 这么想着,季容屿重新躺回床上,手指抓了一下枕巾。 剧组拍戏忙起来,日夜颠倒是常态,其实像这样两个人一起按时睡觉的机会真的没多少。就算路新炀再怎么黏人,现在距离杀青也只剩大半个月了,挤也很难再挤出几个这样的夜晚。 所以,是应该珍惜眼前,还是应该假装睡着了把路新炀踹下床去,让他知难而退……季容屿被这两股心思密密麻麻地拉扯着,用力闭上了眼睛。 而路新炀这会儿也想着,等季容屿睡着了是不是可以偷偷亲他一下呢?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拍的呀,很浪漫的…… 但会不会太激进了点,而且万一被发现就完蛋了,那可是犯了耍流氓罪,又又又罪大恶极了…… 欸?唉…… 二十分钟过去了。 季容屿闭着眼睛,尽量装作很自然地翻了个身,路新炀把被子盖到下巴,生怕露出一点缝隙,晚上随口说句梦话就把自己出卖了。 两人谁也没睡着,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一张床上,各怀双胞胎。 什么?小路和小季在一起有阻力?没有阻力!我宣布了哈!没有!不可能有任何阻力!!他们甜甜甜甜甜到大结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情窦初弯 第51章 难伺候 自从《陷色》剧组热热闹闹地来了这个小山村,村里人就没少跟着乐呵。 先是制片人到这里租了一大块山地,租金刚到手村长就拿给大家分了,接着美术团队进场搭建外景,租住村民们的房子,又提供了一笔租金。 等剧组其他部门的人都到齐后,村民不但把空置的房屋都租出去了,还卖光了地里的菜和养了许久的家禽,一些因为各种原因留在家里的人也能到剧组干点小活了。 到现在,更是连村里的孩子都被叫去当小演员了!那可是能上电视、上电脑的呢! 在爷爷奶奶的耳提面命下,二十来个孩子换上剧组发的戏服,不分高矮的团团缩成一小堆,你推我一下我拉你一把的,慢慢挪进了拍摄主场景中。 那是一座结合了传统古韵和未来幻想两种不同美术风格搭建而成的“图书馆”,孩子们就是这里的“图书管理员”,等开拍后,几个大孩子还能吊上威亚飞一把,小孩就只能靠CG了。 虽然场景是半成品,很多地方都围着绿幕,需要后期特效加工,但孩子们没见过这样新鲜的地方,平时胆大的闹架的全闭紧了嘴巴,平时精力旺盛大中午乱跑还故意去别人家拍门的,这会儿也不敢多动。 爷爷奶奶都说了,那些人可是拍电视的,带来的东西样样都很值钱呢,他们弄坏了赔不起。 其实按人头算的话,分到他们身上的戏份并不多,只比群演多了几句台词罢了,要是大老远把儿童演员带过来,那不划算,别人家长辈也不放心,所以就近找了村里的孩子。 可村里的长辈也不放心啊!再加上有好些爱凑热闹的,都跟着来看自家孩子的第一次拍戏,没经验的孩子便总忍不住朝外面张望。 场务好不容易把围观的村民劝走了,但还是迟迟拍不到能用的镜头。 尤其是特写镜头,小孩看到摄影机就想躲,也很不习惯棚顶和周围刺目的灯光,在镜头里一直动,表情都出戏了。有些也想努力保持镇定,可又太显僵硬,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他们的戏份先往后挪了。 这组的工作人员收拾收拾撤走了,然后季容屿就来了。 他自己小时候也经常去乡下的爷爷家里玩,跟他们还算有些共同语言,他拿个小板凳坐下来,给孩子们一人分了点果冻巧克力,轻声问道:“怎么那么紧张,是害怕吗?” 小孩们纷纷看向个头最高的那个女孩,女孩把抓着巧克力的手收进口袋,小声说:“有一点点……但我们很快就能演好的。” “嗯,我相信你们。”季容屿说着,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又举着手机慢慢凑近了女孩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只黑色手机,就把目光又放回季容屿的脸上了:“我叫赵小椰。” “你现在要做什么?” “我……”小椰灵机一动,说,“我现在是图书管理员!哥哥,你想看书吗,我可以飞得那么高,从那个柜子顶上把书拿下来给你。” “谢谢你,”季容屿按下停止键,笑着将刚才给小椰拍的特写视频播放出来,“你看,你确实演得很好。” 小椰愣了一下,有些激动地去接手机,季容屿又说:“你拿手机跟爸爸妈妈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看过爸爸妈妈的脸?其实摄像机拍下来的东西和手机也差不多啊,只是更清楚罢了,所以不用怕的。” 虽然摄像机离她的生活很远,但好在手机是见惯了的,小椰举起手机望着屏幕上的自己,嗯?看着倒是和平时镜子里的模样不太像,不过随着她的胳膊伸出去又缩回来,屏幕里的那张脸忽大忽小,这种掌控感让她的紧绷飞速消失着。 这个大哥哥说得没错,就算是拿摄像机来拍,那拍的不还是自己的脸嘛! 剧组里恰好有个摄影助理姓何,同样也是来自山村的,其他工作人员离开时她打了个招呼留下来了,刚才就一直在旁边折腾着什么。 这会儿她把摄像机跟笔记本连上,将拍摄好的部分画面放给孩子们看,孩子们呼啦一下围拢过来,兴奋地指着屏幕笑话自己和比自己更好笑的小伙伴们。 也有对拍摄感兴趣的,看完片段后还细声细气地跟何助理聊天,她就在旁边教他们简单地认识一下器材,季容屿见状,索性就跟剧组要来了一批备用的本子和签字笔,在这个图书馆里给孩子们上起课来。 虽然拍摄暂停了,但棚顶镝灯还开着,八角柔光箱持续加班,这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尽快适应环境。 季容屿顶着亮如白昼的光线原地转了一圈,忍不住在心里算了下电费……要不还是不算了。 得亏是剧组经验丰富,带够了太阳能板和稳压器、静音发电机,否则村子里的电压根就不够用的。 爱学机器的抱着小本子去跟何助理学机器了,不爱机器的就围在季容屿旁边,听他上了一堂临时公开课。 这样的经历对季容屿来说也是头一回,他摸了摸鼻子,又在心里过了一遍预备要讲的内容,这才开口:“你们看那台摄像机,知道它都是用来拍什么的吗?” “拍人!”有个小男孩抢答了,想了想又说,“有时候没人也拍。” “对,没有人的时候它就会拍景色,你们的家就住在风景很漂亮的地方呢,不过有一些景色你们这里也没有,所以我们通常会根据需要,自己做一个。” 季容屿把一只玻璃水箱抱到桌子上,这是提前找道具组借来的,接着将准备好的盐倒进装满水的小桶里,让孩子们搅动到不能融化为止,再把饱和盐水倒进水箱中。 最后沿着玻璃内壁慢慢倒入一桶淡水,一个“云雾水箱”就做好了。 淡水和盐水在玻璃箱中,肉眼看不出任何区别,但盐水的密度较高,在玻璃水箱中会和淡水形成分层,接着慢慢注入牛奶,白色液体撞上那条看不见的分界线后,逐渐在水中扩散并形成流动的白色烟雾,因这种扩散始终保持在分界线以上,所以看起来非常像是晴空中漂浮的云团。 季容屿半蹲下来靠近玻璃水箱,正想把这种现象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就看见云团背后走过来一个人影,是路新炀刚拍完他的戏,一身汗的就来了。 这段时间的天气经常忽冷忽热,今天就是忽热的,这让路新炀非常想念以前拍戏可以随便吃冰淇淋的日子。 季容屿一看见他就对他招了招手:“来帮忙的?” 而路新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什么?我也要玩。” 不好了,是来帮倒忙的。季容屿塞给他一杯水让他站一边喝去,板着脸转过身继续上课了。 他仰头一口就喝完了水,将杯子一放厚脸皮地跟上去,形影不离地贴着季容屿:“小朋友们好,我也是来给你们上课的,我姓路,你们要叫我路老师哦。” “路老师好。”孩子们乖乖叫了。 路老师被喊得非常满足,他当即就从何助理那借了一盏灯过来,往水箱侧面补上一些打光,使云雾中的层次和纹路更加清晰自然。 “嘿嘿,”他笑了笑,迎着季容屿的目光道,“这样更像了吧。” “……好吧,我们接着说。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牛奶的效果,但如果我们放进来的是其他液体,比如油,或者一层盐水一层淡水再一层盐水,那样我们就能更直观地看见添加液被水箱里的密度差异所驱动,形成的自然流动效果。只要操作得当,利用好这一基本原理就可以满足非常多的拍摄需求。” 季容屿一边解释其中原理一边慢慢操作,不意外的听取哇声一片一片又一片:“如果想要颜色还可以加点颜料、墨水,想要更丰富的变化也拿个东西去搅动它,或者对着它吹气。” 说着,他把吸管插进水里吹了一口气,云雾更飘逸地流动起来,而路新炀就在旁边用遮光板使劲对着小孩们扇风,两人里应外合的一弄,还真就有了点那种仙气飘飘感觉。 有几个孩子很入戏地闭起眼睛,脸上也露出了夸张的享受的表情,季容屿觉得好笑,多瞄了几眼,手上一不小心就用力过大,把水箱中漂亮的云雾弄散了。 “咳,”季容屿假装自然地收回手,把实践课又变回了口述课,“要想设计出一个完美的云雾效果,关键是了解不同液体的密度和黏度诧异。密度刚才我们已经说过了,那黏度呢?你们知道有什么比较黏的液体吗?” “小米粥可以吗?”小椰举手发言,“我以前把刚煮好的粥放进水里,想让它快点冷下来,有时候不小心会把粥滴进水里,但我看到粥没有融化。” “可以试试看,”季容屿说,“或许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还有油漆!我摸过我爸用的油漆,很难洗的,水也冲不掉,那个就是很黏黏的!” “嗯嗯,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回去多和同学们讨论啊,今天这里还有一个空的玻璃水箱,你们可以先用我们准备的基础材料自己先体验体验。”路新炀一边说一边嘿咻一下把新的水箱搬上来,任他们折腾去了。 孩子们用锤子剪刀布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采用保守策略,先把季老师教过的方法试做一遍。 他们把牛奶换成颜料,随后交替倒入不同浓度的盐水,搅搅拌拌吹吹打打,最后成果……没有成果,整缸水玩得乱七八糟了,不过孩子们也乐得现出了原形,再也不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有什么距离,一个个恨不得扑过去挂在他们身上。 “老师老师,假如没有墨水,我们可不可以自己做墨水啊?” “我们这里有枸杞,枸杞泡一泡就有红色的水了,这个可以用的吧?” “老师老师,鸡血可以用吗,我们家杀鸡,流好多好多血,都、都有一条河那么多了!”小孩使劲抻着他短短的胳膊,比划出一条一米多长的大河,“拿来当红色墨水,用不完了!” 季容屿呆了一下,问:“你家鸡有多大?” “五六斤!” “哦……那是很多了,”他说,“你省着点用啊,不然我怕你爷奶揍你。” 小孩认真点头:“嗯嗯!我省下来,没用完的就晚上拿给老师。” “……倒也不用那么客气。” 等季容屿宣布了下课休息,这些小孩们终于不再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而是劳逸结合,就在这个场景里扮演起了他们之前没演好的图书管理员,还煞有介事给自己聘上了历史书组长、漫画书组长、魔法书架架长等职位。 不过,显然并不是所有小孩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有个小姑娘就依然站在原地,她有些茫然地搜寻了一圈,然后似乎是选定了路新炀当她的目标,二话不说就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叔叔,你叫我姐姐好吗,我没有弟弟妹妹,你来演我的妹妹吧。” 路新炀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季容屿问:“那你叫他什么?” “当然是叫老师啊。”小姑娘清脆的回答。 “那我也是你的老师啊,”路新炀也拉住她肉乎乎的小手,据理力争,“怎么就只让我叫你姐姐呢?” “好吧,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叫我姐姐,”小姑娘失落地说,“那你叫老师姐姐吧,这你总愿意了吧。” 季容屿说:“啊???” 路新炀抬头看过来,双眼已经亮出了贼光,但嘴巴一张就被季容屿捂住了。 路新炀挣扎着语速飞快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姐姐的!你又不是女孩子我怎么会叫你姐姐呢,太不合适了,我肯定是叫你哥哥的!” 说到这里他就又被季容屿捂住了,而且这回是使了劲的往死里捂,恨不得把那张嘴给他塞回他肚子里。 小姑娘看看路新炀,又看看季容屿,从路新炀手里把自己的手抽走,有点嫌弃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唉,让你叫老师姐姐你也不愿意,你真难伺候。” “听到没有?”季容屿狠狠瞪他一眼,路新炀说:“听到了,叫你哥哥你也不愿意,你真难伺候。” 季容屿摁着他的脑袋把他推了个倒仰,然后朝附近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没人关注这个小女孩,她家长似乎也没跟来。 未免有点太放心了吧? 季容屿蹲下来跟小姑娘比了比身高,不太确定地问:“你觉得她应该有多大?” 路新炀弯腰把她抱起来掂了掂:“三十多斤。” 季容屿:“……我是问你她几岁了。” 路新炀把小姑娘举得更高了一点,问她:“你几岁啦?” 小姑娘甩甩两条小短腿,嘟着红红的小嘴巴回答:“四……四半岁了” “四岁半了。”路新炀说完就把她放下来,而她仰头看着路新炀的胳膊,一副还想要抱抱的样子。 季容屿琢磨了一下,感觉不能直接由他俩来带这个小姑娘,还是先找一个大点的女孩守着她,再让工作人员帮忙联系她家大人吧。 村里熟悉的大孩子带小孩子,肯定比外面成年人来带更好。 这里还真有个现成的人选,就是小椰,其他小伙伴都撒手去玩了,独独她还坐在原位整理自己的笔记。 刚才上课时季容屿就往她的本子上看过一眼,别的孩子写出来的字是大团小团,而她是工工整整,实验的流程和注意事项似乎也一字不差,所以才记得整面纸上密密麻麻。 季容屿心里想着要从外面再买一批纸笔送她们,边走到她身旁边问:“小椰,你帮老师看看,你认识她吗?” 小椰抬头一看,再点头:“认识。” “那你能不能暂时帮我们在这里守着她?我们要去找她的家里人。” “可以的。”小椰一句都没多问,大概也是很清楚这小姑娘家里的情况。 她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季容屿:“对了老师,这个本子是要当作业本上交的吗?” “当然不用,送给你们了就是你们自己的。” 季容屿顺便低头看了看,小椰的笔记比他想象的还要严谨,而且是把他的示范解说和后来他们自己动手的过程全都记下了,并写上了几种她还没来得及尝试的想法。 只是严谨的记录中还不时穿插着几行多余的文字,定睛一看,内容分别是路老师挡到季老师走路了、季老师打了路老师的头(小蛋说不是打,是摸)、季老师走到哪里路老师跟到哪里、路老师玩季老师的帽子、路老师还在看季老师、季老师回头了…… 季容屿手上的本子差点没拿稳,这两个名字后面还有黏黏腻腻难分难舍的一长段,但他自己都不敢再往下看了。 “怎么了老师,我记得不好吗?” 扭头对上小椰纯真的目光,季容屿表情僵硬地捂住那一大段罪证般的白纸黑字,强作镇定地说:“很好,前面都记得非常好,不过后面这些就不用记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季容屿一副很虚弱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憋,“因为这样可以……嗯……省纸……” 第52章 蒲公英偷袭 在季容屿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小孩们的戏份没几天就拍完了,而正在B组赶进度的虞晗也宣布提前杀青。 她跟镜头的配合恰到好处,接连换了几个机位拍摄都是一条过,多么热闹的置身花海的一场戏,原本预计要用好几次的备用鲜花竟都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这在虞晗身上早就不是第一回了,但导演依旧对她的本事赞不绝口。 “应该的,”虞晗也毫不谦虚地说,“我可是童星,从还不会看路的时候就会看镜头了。” “好!好棒!”路新炀带头和工作人员一起为她鼓掌,并送上他准备的杀青礼物:一捧油菜花里穿插着纤细妖娆的红薯苗,嫩绿的叶片上还带着露水,是他今早上自己摘的。 明黄且好吃的菜花在女明星的怀抱里摇曳生姿,花根被一块粉橘色的碎花布包了起来,这也是路新炀的小创新,因为藏在碎花布里硬邦邦的东西不是花店常用的花泥,而是一颗大红薯,同样是他自己下地亲手刨出来的。 虞晗低头闻着那一捧清新的香气,笑盈盈道:“谢谢啊。” “不客气。”路新炀呲出一口白牙。 跟他比起来,文卓的礼物就要体面多了,包装丝带样样齐全,一看就是早早准备好的,虞晗也笑着收下。 虽然拍摄结束,但虞晗并不急着赶车离开,而是继续等着要来探班的粉丝、经纪人和来接她的家人朋友,也因为她不喜欢在太多人的围观下表演,才抓紧时间提前杀青。 趁这点时间,她正好去看看自己安排的农家乐午餐准备得怎么样了,再将她提前买下的戏服包装起来当做礼物,用抽奖的方式赠送给粉丝们。 不过这都没路新炀什么关系了,他闲闲地转了一圈,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辆看起来最干净的三轮车旁:“这些都是用不上了的吧?” “是啊。”负责专管道具的人点了点头。 他们特意为这场杀青戏准备了很多鲜花,考虑到中途的耗损问题,还有许多一整个的盆栽摆在地上,以备随时更换。 “那要不收起来?”路新炀一边说一边就动手了,把地上的盆栽依次搬到三轮车上。 工作人员看他那么积极,也不跟他抢活干,就胡乱点头:“嗯嗯,都收好了待会运回去放着吧。” 说着他也帮忙搬了一盆,但路新炀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没等花盆落下就把它退货了,还说:“这个不要,要这个。” 工作人员纳闷地看他一眼,运货就运货嘛,这怎么还挑挑拣拣的? 路新炀专注地流连在花海中,满地的木根风铃草、蓝白龙面、葡萄风信子、蓝目菊、重瓣紫罗兰、花毛茛等任他挑选:“这个要,这也要,那个不要,这个可以再多来点……” 等载物台上堆满了他精心搭配的园林艺术,远看花团锦簇近看艳不胜收,路新炀满意地点点头,抬腿跨上三轮车一蹬就跑,还顺手从鼓风机前面提走了剩下的一大包蒲公英。 “咦?”工作人员更纳闷了,“那边不是仓库的方向啊?” “他是又去接季老师吧。” “季老师不在吗?” “出去采风啦。” 自从拍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不太需要季容屿跟组改剧本后,季容屿就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了,近来他比较喜欢沿着村子的周边走出去散散步。 因为村子就那么点大,仔细点的人早就注意到他的行踪了,更是对路新炀次次跑去接人的动静习以为常。 今天的天气依然很热,路新炀套了一件无袖的牛仔卫衣,深蓝色帽子被风吹着兜在黑发凌乱的后脑勺上,他顺着风大喊:“季容屿!” 他捏起手刹在两人约定好的地方停下,季容屿也迎着风慢慢走来。路新炀很注意地看了季容屿的手,是空着的,他胸膛里的一颗心顿时刺刺挠挠地往上提了起来,又热又痒。 “啧啧,你是把剧组的多少家当都搬出来了?”季容屿上下打量他和他的小花车,以及车身前面挂着的那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他们没问你要押金?” “没有,”路新炀先是低了一下头,然后才反踩着脚踏板自豪地说,“我趁他们不注意就直接骑出来了。你快上来啊。” 那花枝招展的三轮车后座很漂亮,也很香,就是装的太满了,季容屿缩着腿坐上去,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车身边缘的金属挡护板上。 路新炀回头看他一眼:“你靠那里干嘛,靠我背上就好了啊。” 季容屿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 “就不,骑你的车的去,看路,掉头。” 路新炀“噢”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转回去了,看他的后颈分明还没出汗,但侧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肯定是憋了点什么。 季容屿瞥一眼他同样红起来的耳根,心知肚明,但什么也不说。 还是路新炀往前骑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小椰她们是不是又放学了?我看他们好像经常在家里啊,是学校的课很少吗?” “是学校条件不好吧。” “那我能给他们捐一个学校吗?”路新炀记得他爸妈好像就捐过,还上了什么新闻来着。 “不是这样的,”季容屿解释道,“很多地方其实不缺学校,或者说不缺那一两间能上课的房子。更大的问题是村里环境待遇不好,留不住老师,也招不到多少学生。” “……哦,这样啊,”路新炀想了想,说,“难怪那会儿看见图书馆那么激动。他们应该从来没见过图书馆吧?” “怎么,你现在又想捐图书馆了?” “想,”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话太轻率了,但这会儿他是很认真的,“如果这里留不住老师,那至少可以有足够多的书随时准备着给他们当不会说话的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但他紧跟着的下一句话就是:“不过我好像没多少钱了。” 到手的片酬几乎花光了,剩下那部分的片酬还压着没给,而他零花钱和存款也都被爹妈扣住了。 “唉,感觉只能靠卖车换钱了。”路新炀没什么信心地嘀咕着。 季容屿问:“为什么没钱了?因为把钱都投喂给我了吗?” “对啊,嗯?”路新炀慢半拍地动了一下脑子,“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刚注册第一天的账号,头顶一串随机分配的数字ID就来给我投那么多钱,我当然一猜就知道是你,”季容屿边说边掏出手机,“行了,钱就从我这里出吧,我转给你。” “不要啊,给你了就是你的,我虽然现在身上没钱,但我可以卖点东西啊,像我过年开的那辆车就可以卖掉,它还是很新的。” “那是你叔叔送你的吧,”季容屿对路新炀那位叔叔的个性也略有耳闻,“这会儿车都不在你手里,你怎么卖?” “应该可以的。”路新炀说着就把三轮车停在路边,从手机里翻出许妈的微信,打算找个什么理由让许妈拿上他的车钥匙把车开给他的狐朋狗友,再让那些人帮他把车卖了。 他脑袋瓜里正想着呢,手机一刷新就看到朋友圈的更新提示,红点旁边的那个还是他叔叔的头像,随手点进去一看,就发现叔叔正开着那辆已经送给他的车,在外面舒舒服服地发了一组九宫格。 好了不用找理由了,那车算是物归原主了。 路新炀哽了一下,还不死心地说:“没事,我……我还有别的车可以卖!” “不过它们都在我爸妈那里,我爸妈肯定不会在乎我卖不卖车的,本来我买的车他们也不喜欢,肯定不乐意留在家里占地方。” 说着说着,他又控诉起来:“而且我爸妈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怎么说呢,我感觉……他们好像是连我这个亲儿子也不乐意留了。” 季容屿斜着眼睛看了他半天,表情复杂地一叹气:“你到底是怎么混成今天这样的?” 这话路新炀不爱听:“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季容屿正过了脑袋盯住路新炀,他微微垂下的侧脸是静止的,而山林里绿盈盈的风吹着他的头发在动,晶闪闪的光斑顾影流连的也在动。 真是一封灿烂得恰到好处的情书。 他忽然倾身靠住了路新炀的胳膊,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环住他的腰,借力让自己的身体再拔高些许,于是他的脸就将将贴在了路新炀光滑的脖子上,鼻尖抵着他温暖的耳垂。 “我说,你是怎么混成今天这样的?” 晒久了的皮肤忽然不规律地发热起来,最烫的一处灼灼洞穿了心口,于是路新炀的心跳停止了。 他的身体里烧起了弥漫的雾和雾蒙蒙的春雨,他和他喜欢的人紧紧抱在一起,沿着阳光指出的那条小道落进那隐秘又柔软的心窍中,彼此凝望的目光在他们双眼间往返了一个日月。 路新炀慢慢慢慢张开嘴:“我……” “我…………” “你该走了,”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忽然松开,季容屿重新靠回三轮车的挡护板上,面色如常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看着我干嘛,蹬车啊,你不是司机吗?” 路新炀呆呆的,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心窍里的那束光就倏然熄灭了,他欢喜抱住的人也像雾一样消失,恍如一个做到头就抽身离去的美梦。 而现实里的季容屿虽然也离他很近很近,他可以看到他搭在身旁的臂弯是怎样随意地圈住了一束重瓣紫罗兰,柔软的花瓣亲昵蹭着他的脸颊,而他的眼睛似乎是含笑的,却似乎也很难很难靠近。 路新炀机械地转过身去,一刻都不敢多看他最喜欢的那张脸,就怕自己不合时宜地告白会冲动葬送他们未来的可能,只好委屈地把胸腔里那个季容屿还不愿住的秘密洞穴重新捂上,埋着头猛猛蹬车。 那一身对着季容屿使不出来的力气,就全被他送给脚踏板了。 三轮车蹬出去好久好久,已经远远能看见熟悉的路口,马上就快回剧组了,路新炀才想起来自己车前那一大袋还没送出去的蒲公英。 原本是想要在路上就送给季容屿的,拍戏时鼓风机吹起蒲公英满天飘扬的样子特别漂亮。 可惜节奏完全被打乱了,他失了分寸,只想先送了再说,都忘了停车就抄起那一大塑料袋子往后塞,说出口的话也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送你的。” 坐在后面的季容屿本来正放肆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冷不丁的就被什么玩意儿吞没了视线,还对着他的眼睛鼻子洒出来一些毛茸茸令人发痒的小东西。 季容屿一下就急了:“等等!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路新炀下意识地回头,这下又犯了不看路的大错,那车轮子照着前面的石头和凹坑就直挺挺地碾了过去。 “啊!”季容屿惊慌地抓紧着车沿,抛弃所有稳重的和周围的花盆一起饱受了一轮颠簸,而那袋还没来得及接住的蒲公英也一路“derderder”地洒出去了。 三轮车向前,蒲公英向后,它们背对背奔赴,各有各的远方。 “啊,对不起对不起!”路新炀手忙脚乱的单手把控车头,一时不知道该先把蒲公英扔掉还是先帮帮季容屿,等他终于把三轮车停下来时,那一袋蒲公英早就撒光在路上了。 顺便也劈头盖脸地撒了季容屿一身。 季容屿怒目含怨地瞪着他,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没法说,他将自己发痒的脖子抓得一片通红,喉结上下滚动,好不容易酝酿半响,感觉应该是能说了,一张口就是:“呸!” “咳咳咳怎么还进我嘴里了呸呸呸呸!路新炀!你到底拿什么东西来暗算我了?!我呸!” “对不起啊,我错了嘛,”路新炀羞愧道,“不过你放心,那就是蒲公英而已,蒲公英能吃的,进嘴巴里也没事……” “我不吃!” 季容屿气得连三轮车都不想上了,自己拔腿就往前走,路新炀推着花歪枝斜的车子跟在他后面接连道歉,但效果微乎其微。 再后来路新炀被导演叫走了,他才得以清清静静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正赶上大中午,天气更热了,外面也闹闹哄哄的,奔着虞晗来的好几十个粉丝就在院子里摆上几桌,吃了一顿山珍野味的午餐。 而她们和虞晗的家人过来时也带了礼物,都是这里买不到的水果、蛋糕、奶茶、炸鸡、烧烤和零食,当做给剧组加餐了。 吃完饭还有个跟粉丝签名合影的环节,季容屿见汤林跟何助理站在一起聊天,路过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今天来探班的都是虞晗后援会的老粉了,她们带上大家一起准备的礼物和信件联系了虞晗的表姐,再由表姐定下安全的出行方案并亲自将她们送过来的。 待会离开的时候,她们也要和虞晗一起坐同一批的车离开。 路新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副遮阳大墨镜,没骨头似地趴在季容屿肩膀上问:“太感动了,虞晗知道了怎么说?她是不是偷偷躲起来哭了?” “我看是你快哭了。”季容屿推开他让他自己站好,但没推动,路新炀还黏在季容屿身上又蹭了一下。 几个粉丝刚好这时候路过,兴奋地讨论着虞晗时也顺便看了他俩一眼,嗯,长得都蛮帅的。 但她们也不是很认真在看啦,脚下都不带停的,只有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蓝色**头的女生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神情很文静地走过来,然后从帆布包里掏出两个棉花娃娃。 “这是送给你……” “给我的?是给我做的娃娃吗!跟我长得真像!”路新炀闪电般接过去,激动地说,“谢谢你!我特别喜欢这个!原来你也是我的粉丝,我太感动了!” 他带着大墨镜,连表情都让人看不清,但话音落下就一个实打实的深鞠躬,吓得那女生当场尖叫:“等一下你搞错了!这娃娃不是你!我粉的也不是你啊啊啊啊!你怎么还给我鞠躬了!起来!!我不许你鞠!!” 这真是飞来横冤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就乱扣我粉籍啊??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啊!!! “嗯……不是我吗?”路新炀呆滞地抬起头来,墨镜都滑落到了鼻尖上。 女生火速从他手里抢回一个娃娃塞到季容屿手中,然后清清嗓子把自己恢复成很文静的样子:“咳,这些是送给你们的,是用虞晗姐形象定做的娃娃,很感谢你们在工作中照顾虞晗姐,听她在微博上说你们剧组的氛围特别好,我们粉丝都很为她开心。” “谢谢你们的礼物,这个娃娃做得真漂亮啊。”季容屿笑眯眯地把娃娃举起来,意味明确地让它的脑袋和路新炀的脑袋碰了一下。 看看它的长发和长眼睫毛,再看看路新炀的短发和更短的睫毛茬子。 季容屿继续笑眯眯。 “对不起,我误会了,我不应该感动的,但娃娃确实很好看。”路新炀很没面子地低下头,他用自己的脑袋把季容屿的手顶开,然后将墨镜摘下来,反手就扣在小娃娃的脑袋上了。 女生送完礼物就去追她那些走在前面的小伙伴们了,只是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警惕地看着路新炀是怎么对娃娃动手动脚的。 唉,看来姐姐在微博上报喜不报忧啊,光说剧组的氛围好,但没说剧组里还有稀奇古怪的同事。 古怪的同事这会儿从旁边的凳子上捡来一个喇叭,是平时场务拿着喊人的,不知道谁忘在这里了。 路新炀就地蹲下来,将喇叭塞到棉花娃娃怀里,然后拿着手机开始鼓捣。 季容屿问:“你干嘛呢?” “回馈粉丝啊,”路新炀说,“娃娃不是送给我的,我感动错了,但虞晗感动就对了啊,所以我帮她一下。” 他从群聊记录里翻出虞晗发的一条语音,用最大音量播放再用旁边的喇叭录了进去,接着一按广播:“好了收工了,大家也都辛苦了,感谢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好了收工了,大家也都辛苦了,感谢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他拉着季容屿退到树荫底下,很快这循环放送的好听又熟悉的嗓音就把附近的粉丝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呼啦啦围着广播娃娃轮流拍照录视频,全都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然后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提议!把这个娃娃带回车上吧!待会我们走的这一路都可以听姐姐的声音!” “复议!” 粉丝也都是行动派,说着就把娃娃和喇叭还有那副墨镜一块捧起来带走了。 “哎哟……”站在旁边的两个人同时手搭眉骨眺望远方。 季容屿说:“可惜了,你的墨镜那么贵。” “是啊,”路新炀也露出可惜的表情,从口袋里又掏出另一副墨镜戴上,“幸好不是我的,是导演的。” 季容屿:“…………” 季容屿扭头看着他:“那你还不赶紧去要回来?” “啊?我去吗?” “废话,你弄上去的当然得你自己拿回来。” “我的意思是,就只有我去吗?”路新炀嘀嘀咕咕地追去了,但追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深呼吸,然后朝季容屿大喊,“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啊?” 好啊,终于憋不住了,还以为他真有本事能再憋一天呢。 季容屿笑了笑,也大声喊出来:“我知道!是你生日快到了!” “哈!”路新炀挥着手蹦了一下,这才乐颠颠地转身继续追墨镜去了。 小路的生日就是今天,3月31号,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赶上再写一章,赶不上就在这里祝他生日快乐吧!祝他和小季好一辈子!还要祝他帅一辈子!毕竟他就是靠这张脸把小季迷倒的(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蒲公英偷袭 第53章 生日愿望 今天是三月三十一号,路新炀的生日。 亲口确认过季容屿是好好记着这天的,所以路新炀从早上睁开眼睛就一直期待着。 恰好捐赠图书馆的事情有了眉目,与此同时他们给村里小孩定做的衣服也到了,吃完早餐还接到一个爸妈打来的电话,这些对路新炀来说,又是意外之喜了。 衣服的图案设计都是照着剧组给小孩们发的那身戏服来做的,共分了两种款式,一套短袖夏装和两套羽绒冬装。 既然要在村里建一座真正的图书馆,路新炀便想到要给孩子们继续保留他们的图书管理员身份,让他们能继续做历史书组长和魔法书架架长。 不过生日只是路新炀一个人的生日,剧组依旧正常运转着,而且因为很快就要全组杀青了,最后几天的拍摄导演更是抓得死紧。 路新炀除了早上起床的那半小时里稍微乐了一下,后面就再也没有了私人时间,只能被无数个摄像头和闪光灯驱使着连轴转。 衣服是季容屿带去拿给村长,让他帮着发给各家小孩的,再之后季容屿就不知道去哪了,路新炀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的点,可想找季容屿却怎么都找不到,只好没精打采地啃了几个包子,又回去继续拍戏。 一直等到晚上七八点钟,季容屿才空着手出现在路新炀面前。 路新炀连身上的戏服都没时间换,因为他顶多能休息不到一小时,然后就要接着去拍大夜。这会看到季容屿来,他抿了一天的嘴唇忽然皱巴了一下,扭头就转过身去,只给季容屿看自己气鼓鼓的背影。 季容屿看了看手表,抓紧时间说:“你……” “我在生气!” 季容屿又说:“今天……” “我都说我生气了!”路新炀大喊,“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看来是不能直说了,要哄着。也行。 季容屿没话找话地拐了个弯:“嗯……这屋里好像有味道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蛋腥味?” “别问我,”路新炀说,“蛋又不是我生的。” 季容屿:“嗯,我知道,是鸡生的。我看你前几天帮婆婆喂鸡了吧,那鸡……” “鸡也不是我生的啊!你老问我这些干什么啊,你怎么一天天的那么多问题!” 路新炀急得快把满肚子委屈给急跑了,他心想,怎么半天了还没听到我想听的啊?明明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这一天都去哪了你!现在才回来!气死我了呜! 季容屿也差点急了,这人没法哄啊!说点拐弯抹角的暗示他压根听不懂! “我是想叫你不要只盯着鸡,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你想想我做什么东西会用到……” “你还骂我没脑子!”路新炀猛一下又转回身,“你明明说你记得的,你说你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你……” “我是记得啊!”季容屿连一秒都想不再耽误,语速快得跟开炮似地说:“那你喂的鸡生了蛋!鸡蛋做了蛋糕你吃不吃?!” “嗯?蛋糕?”路新炀顿时两眼发亮,“是你给我做的吗?” 季容屿竖起三根手指:“我数三,二……” “一来啦!”路新炀连蹦带跳地冲过去抱住季容屿,把他撞得倒退几步,还没等他再站稳就拉着他一溜烟向外跑了。 “蛋糕在哪?蛋糕在哪啊?” “在村长家。”季容屿无意识地笑了笑,他回握了一下路新炀的手,光从这只热乎乎的紧紧抓着他的手掌上就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兴奋劲儿。 村长家的院子此时正敞开大门,汤林和文卓帮忙挂上了从剧组借来的灯,那群收到礼物的小孩也穿着新衣服来了,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围着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双层的抹茶青提蛋糕。 这里的位置太偏远,每天只有一趟七点钟的大巴会在路口停留,将人送往路程两小时以上的市区,季容屿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转了转,找到一家据说口碑最好的蛋糕店,自己亲手做了一个蛋糕。 他是用碾碎的抹茶饼干与黄油混合压成蛋糕胚,层层叠加上抹茶芝士和青提芝士,顶部抹上现制的冰淇淋,再把椰子冻和对半切开的青提摆上去做装饰。 路新炀在所有人的期盼和祝福中许愿吹蜡烛,然后一点不客气地切开了蛋糕。 白白绿绿的一小块,入口是香浓绵密的芝士裹着清甜软嫩的椰冻和青提果肉,抹茶和奶酪均匀混合过的口感柔滑而不过于粘腻,冰淇淋更是恰到好处的一层薄霜,再不吃就要冰冰凉凉地融化了。 路新炀又怎么会不吃呢,他当然是一口一块! 给大家分完后剩下的蛋糕还有不少,这些统统都属于他,于是这块蛋糕在他手里又变成了一口一口一口一口……飞快就被吃了个精光。 那个四岁半的小姑娘呆呆看着他,指着他的餐碟说:“路老师,你这里还有个透明果冻,我想……” 路新炀嗷呜一口:“没有啊,什么都没有了,你肯定是看错了。” 小姑娘:“……” “琴香,你别乱跑,小心被踩到了。”小椰过来把她抱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她明显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向周围的小伙伴们。 周围的小孩像是早就达成了什么默契,这会儿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大孩子窃窃私语了一下,又自以为隐蔽地跑到季容屿旁边继续窃窃私语。 季容屿点点头,然后小椰就跑进村长家的屋子里,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小布袋。 这是他们一起送给路新炀的生日礼物,但并没有拿礼盒去装,而是用了一个女孩缝的碎花布袋,里面塞满了他们今天跑遍村子摘回来的野花、嫩叶。 而路新炀打开袋子一看,被花花叶叶包裹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纽扣眼布娃娃,它一头短发,还有短短一小茬的睫毛,皮肤柔软,捧在手里温暖又可爱。 “这里面好像……不是棉花?”路新炀不太确定地说。 “嗯嗯!”小椰向他摊开了自己的手心,里面捏着一个被剪开的透明软壳,“路老师,你送给我们的羽绒服上都有这种羽绒样品,我们就把所有样品都集在一起,给你做了这个娃娃。” 季容屿从口袋里掏出他们剩下的最后一个羽绒样品,用上面配套的链子把它挂在了娃娃的手上:“路老师,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谢谢,我当然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路新炀把小娃娃抱在怀里,认认真真地对这群小孩鞠了一躬。 他紧接着又说:“不过衣服不是我……” 话到嘴边就被季容屿捂回去了,季容屿靠近一步,冲路新炀摇了摇头,路新炀也靠近他一大步,几近呼吸可闻的在他耳边小声说:“是你出的钱啊,我那部分都是问你借的。” 他的车还没卖成,定衣服的钱算他俩一人半,但出资人只有季容屿。 季容屿依旧摇头,路新炀想想他连给剧组工作人员送吃的都不肯自己出面去送,便也没再坚持。 两人的身影几乎完全重合在一起,离他们最近的小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下意识想掏出小本本记上,转念一想又把手放开了。 差点忘了,老师说这个不能记的。 季容屿察觉到两人靠得太近了,便不动声色地跟路新炀分开,但路新炀拉住了他的胳膊,追问道:“你不会是打算把我投喂《陷色》的那笔钱再还回来吧?其实那些钱也没多少的……” 确实不算多,他是卯足劲要跟季容屿一辈子在一起的,那他的钱当然就全都是季容屿的钱啦。 上交片酬不就等于是上交工资,他心里不愿意季容屿跟他分得这样清楚的。 “也就你觉得没多少吧,”季容屿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不把钱当钱。” “我能跟你比?”路新炀反问,“你是含着金键盘出生的,你比我厉害多了!” 季容屿:“?” “还有高导,他更厉害啊,他每天举着个喇叭拍戏,赚钱比我多多了,他含着金喇叭出生的,”路新炀掰着手指头挨个数过去,“你看那个灯,应该是黄姐管的,她含着金大灯出生,还有摄像大哥,他百分百是含着金饭桶出生的……” 季容屿:“???等一下,不应该是金摄像机吗?” “他吃得多,要饭桶才够,我拿汤勺就行,”路新炀保守地说,“我比较文静。” 季容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帮小孩都一个个蹲着旁边跟小蘑菇似的,他们听到路新炀盘的这条逻辑,立马欢呼雀跃地把自己套进去:“我肯定是含着金锄头出生的!” “那我还是、我、我含着金大锅!还有金大牛!” “我我,那我就是金房子,我们家房子是在我出生时候盖起来的。” “我也金锄头!” “不行,这个我选了,你选别的吧,你还可以……嗯,比如说,含金桌子。” “哦,那这个也不错!” 小孩们你一眼我一语,好了,这下大家都是金光闪闪的了。 至少嘴巴是金光闪闪的。 连汤林都跟文卓对视一眼,然后问:“你觉得我出生应该是含什么的?” 全场最后一个正常人用最理性的声音告诉他:“这你应该回去问问你妈妈。” 汤林摇头道:“那我妈肯定就说,我给你一个金巴掌。” 蛋糕吃完了,礼物送出去了,大家纷纷带着身上新镀的金光自回自家,路新炀和文卓则要回片场继续拍戏。 回去之前路新炀试探着问:“你想和我们一起去拍一段吗?就当个群演,在背景里吃吃饭喝喝茶的那种,很简单的。” 季容屿说:“你问我?” “反正不是问我,”汤林说,“我已经演过几回了。” 路新炀紧张地等着季容屿的反应,季容屿说:“行啊,那一起去吧。” “真的?” “嗯。” “那……演一场?”路新炀伸出一根手指头,同时第二根手指蠢蠢欲动。 “你说几场就几场。” 今天晚上季容屿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仿佛路新炀的生日是一块无法无天的金牌,他说什么季容屿都敢答应。 编剧当真去客串跑龙套了,连高导都觉得意外,等季容屿陪着路新炀拍完一整场夜戏,向来作息规律的他累到是被路新炀背回二楼的。 路新炀本来也困得睁不开眼了,可躺到床上翻了几个身后,他莫名其妙的又精神了。 “借你的笔和本子给我用一下。”路新炀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桌上那盏他一直没用过的台灯,随手翻开一页空白就埋头写了起来。 季容屿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撑起上半身,问他:“怎么了?” “我们快杀青了,”路新炀的声音被暖黄的灯光轻轻罩着,听起来有些低沉,“到时候很多人再想见面就很难了,我怕以后都想不起来这些朋友,所以想记一下。” “哦。”季容屿重新躺了回去,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路新炀坐在桌边写了一会儿,他是想到谁就写谁的,今晚第一批想到的都是关系最好最熟的,所以很快就写完了。 他合上本子,把它放回季容屿的背包里,关了灯钻回被窝,在一片漆黑中小声地问:“季容屿,你睡了吗?” “没有。”季容屿回答。 接着就是很久很久的沉默,路新炀的呼吸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但最后他只是说:“早点睡吧,我明天早上没有戏拍,到时候我送你去车站。” “嗯,好的。” 季容屿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不会睡着,但其实他很快睡着了,虽然醒来时不过才凌晨四五点。 他拎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走到一楼洗脸刷牙,然后不等天色亮起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很巧,昨天是路新炀的生日,恰恰也是他跟剧组签的合同到期的日子,他该回去了,回到他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他离开的动作非常轻巧,但其实路新炀在他坐起床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只是他也安静着,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关系,路新炀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着急,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等到春回大地,无论结果怎样,快乐过就不算输家。 他光脚站在玻璃窗后,看着季容屿的背影无声开口:“季容屿,我们下星期再见。” “这是我的生日愿望,你的蛋糕已经听见了。” 第54章 习惯 季容屿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跟组工作后,回家先是洗了澡大睡一觉,等他被新一轮的太阳晒醒了,就爬起来收拾行李洗衣服搞卫生。 上个月的天气实在变化多端,他不得不让爷爷把家里长的短的厚的衣服全给他寄到剧组去,所以现在要洗的也就格外的多。 再加上刚过完一个冬天,他索性将家里的沙发布罩、窗帘被单统统拆下来大洗特洗,洗衣机嗡嗡地转了四转都还没停下来。 忙忙碌碌又平静无波地过了几天,就到清明节了。 今年的清明难得没下雨,季容屿和季光惠就一起回到村里去扫墓,他俩一人背个包一人拎个袋,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他们家的另外几口子。 太爷爷太奶奶已经在这里睡了很多年,接着季容屿的父母也陪着奶奶葬在这村里的土山上,一条黄泥路从山头连到山尾,如果碰上下雨天还必须要穿胶鞋。 一年不见,这片安静了许久的小山头上也有了许多新来的植株,跟这里的原主人安静地做伴。只是大家多半不喜欢自己的祖宗们坟头长草坟边长树,所以季容屿就看见隔壁的一家三口扛着锄头铲子过来,一番汗流浃背的拾掇后再围着坟包插上一圈假花。 但季容屿家是不讲究这个的,只要不是会破坏墓石的植物,就都任其野蛮生长了。反正太爷太奶和妈妈以前在家也喜欢种点花种点菜,季容屿十一岁的时候也确实想过要不要带点菜种子来洒,可爷爷没让,说下面不流行吃这个。 祖孙俩打来一桶水,把墓碑墓台仔细地擦干净,再从保温盒里拿出季容屿一大早起来现做的香菇春笋焖鸡、葱烧肉排和玉米马蹄鲜虾小笼包,香喷喷地摆成一排。 刚摆好季光惠就先自己吃了一个。 吃的有了,钱也要给够,季容屿蹲身下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香炉放在老爸坟前,又往里面扔了一沓元宝。 “爸,好久不见,我最近工作很顺利,赚了不少钱,我现在给你单开一个账号,偷偷给你转点私房,你自己留着抽点烟喝点酒,随便花,别人不知道。” 然后,他又从包里掏出个更大一号的香炉,放在了老妈的坟前。 “妈,你现在还经常跟我爸吵架吗?也不知道你们在下面离婚没有,你想离婚就离吧,反正我爸现在有私房钱,你不管他他也不会死在外头,你有空多做做你的十字绣,或者多出去逛逛街晒晒太阳旅旅游,都随你,就别跟他怄气了。” 又是一大串元宝扔进去,烧完了,他再掏出第三个香炉。 “奶奶,我爸现在要是还爱跟你顶嘴,你也别打他,他跑得比你快。我告诉你他的银行卡密码,你把他的钱都花了,再托梦给爷爷,让爷爷帮你打他,我爷爷还拎得动拖把的。” 给奶奶和太爷太奶都汇好款了,季容屿站起身来:“爷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要不要我给你腾个地?” “我还说什么,早说过了,”季光惠用小木棍扒拉了一下炉子,确认都烧干净了,“行了,我们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季容屿把三个香炉用桶里剩下的水清洗干净,大的套小的叠放起来,再套个塑料袋塞回背包里。 季光惠说:“你肯定忘了,你那时候多小啊。他们走的时候我送他们送了好长那一路,说话说得差点把口水都说干了。” 刚下了山,把水桶还给以前熟识的村民,那山上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听方向离他家挺近的,季容屿心想,得,又白擦了。 回去的路上季容屿看着窗外,因为爷爷刚才提了一嘴送葬的事,季容屿便也想起了父母刚走的那段日子。 当初他爸去给他妈送饭的时候,碰上了工厂里突发意外事故,两人当场就没了。一大笔赔偿金落到季容屿手中,但银行卡里的数字养不活还在读小学的孩子,爷爷便搬出住了大半辈子的村庄,到家里来照顾他。 他父母身后的一切都是爷爷担起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具体的种种其实季容屿全都不记得了。 混沌的思绪重新清晰起来,是他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昏昏沉沉睡了几轮后,爷爷拿起拖把搞大扫除的那天。 他听到动静,第一次主动从上锁的房间里出来,爷爷看着他,举起手里一样东西问他要不要留。 季容屿当然点头。 爷爷说:“那你就挑点吧。你爸妈走得急,都没找着空给你捎带两句话,你要是想留点什么,就把这些留住吧。” 于是季容屿在家里走了一圈,看着冰箱和微波炉上罩着的蕾丝花布,他把它们洗干净收起来;看着阳台上的花因为疏于养护枯死了,他将花拔了扔出去,花盆仍在原地摆着。 客厅沙发上一块白底蓝花的提花毯子,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小时候他睡觉爱踢腿,妈妈用对折的毯子把他从脖子下面一直裹到脚脖子,夏天爸爸带着他在客厅铺一块竹片凉席,也用这张毯子把两个人都蒙在里面玩捉迷藏。后来,这张毯子被收进他房间的柜子底下,如果现在拿出来比划比划,想来它的长度已经够不上他的身高了。 那天一直到傍晚才终于把能收拾的收拾完了,季容屿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哭到他能清晰感觉到肚子很饿很饿,爷爷就说:“走吧,我这几天把你们这小区附近都转了转,看到外面有家新开的粤式餐厅,你看你眼睛红的,肯定是上火了,我带你吃龟苓膏去。” 那一碗龟苓膏黑得发亮,季容屿吃了一口,好苦,他的表情比在家里哭的时候还要难看,强忍着又吃了两口,实在受不了,真的太苦太苦了。 爷爷说:“唉呀,一碗龟苓膏而已,能有多苦啊,买了就别浪费了,我来吃吧。” 然后爷爷吃一口,吐了,季容屿就看着他笑了起来。 爷爷说:“走吧,这个不要了,咱俩换一家吃去。” 好极了,祖孙俩靠着一碗龟苓膏,发现彼此谁都不是爱吃苦的人,这样日子就又能好好过下去了。 季容屿照常回学校上学,只是开家长会的时候,从爸妈轮换到固定由爷爷一个人来。 但即便是相依为命,他俩也从来没有直接开口跟对方说过什么很柔软的话,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季容屿习惯了这套内敛的处理方式,他想不出自己要怎样去生动地恋爱,怎样真挚地告白,无论是自己告白还是被人告白的画面都想象不出来,所以连写小说都只能写一段段干巴巴的感情戏。 虽然他也有过强烈的冲动和不甘心,在小三轮车上狠狠抓住了一个人又狠狠将他推开,可是时间一到,季容屿总是要回家的。 回家待着会很安静,很安静就是很舒服。 他总是最习惯这个。 扫墓回来,季容屿打开电脑继续写他没写完的小说,写着写着想起什么,从包里找他采风时记录灵感的笔记本。 他随手一翻,不小心翻过头了,就发现那天晚上路新炀借他本子写下的记录,原来就是记在这个本子上的。 开头第一行,导演高健,性别男,手机号多少多少,下一行,文卓,男,手机号多少多少…… 明明靠手机通讯录就能解决的事,非要自己动手写,季容屿也不知道路新炀是图一个什么。 他认认真真看完,翻到第二页又发现这上面居然连动物演员都有,路新炀甚至没忘记给每一条狗都上了户口,还顺手标注了人家擅长表演的方向是警犬还是看门犬。 最后翻到第三页,一整页都是季容屿,他的地址电话生日星座血型家庭关系统统都写上去了,还有喜欢吃的东西和喜欢穿的衣服的颜色。 季容屿“啪”一声合上本子,心说这人写那一堆破玩意儿有什么用啊,写完还不是给他带回来了。 然后笔记本又“啪啪啪”地合上了好多次,季容屿盯着那白纸黑字发呆了老半天,反应过来时,他看着电脑上才写了几行字的文档,觉得自己不能再想路新炀了,还是眼下的正事更重要。 正事就是……那什么……哦对了,想想这段剧情要怎么写。 嗯,现在他的主角碰到了很开心的事,他写到笑,而那个人要怎么笑来着?笑逐颜开?笑容满面?笑掉大牙?不、不对。 季容屿心情很差地关掉文档,下一秒又点开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保存,确认完后他松了口气并且再次保存了一遍,然后才合上电脑。 沉默,现在这间屋子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沉默的地方,但这跟季容屿完全没关系,他的心是乱的,他站一会儿走一会儿,甚至双手撑在桌子上故意地制造噪音。 怎么搞的,季容屿开始感到坐立不安,怎么连一个人待在家里都没法安静下来了?他习惯不了这个。 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很均匀的三下敲门声,不知道是谁来了。 是柯雨乐吗?但她最近好像在一个什么工作室里画画,应该没空。还是爷爷出门忘带钥匙了?也不对,爷爷这会应该在午睡的。 他顶着一脑袋乱麻过去开门,然后乱麻唰一下从他脑子里跳出来变成路新炀的模样,站在他面前高高兴兴地说:“好久不见!我来啦!” 季容屿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但不是幻觉,那就是惊喜了。 可他最不愿意为此感到惊喜,所以表情看上去甚至是有点愤怒的:“你怎么又来了!?” 路新炀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不能又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拿什么算的?拿我们认识的时间吗?” “当然不是啊,”路新炀说,“是拿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的时间。” 说完他推着季容屿进屋去,反客为主地把门关了。 我们小路虽傻但甜!我们小季也是小嘴梆硬的!你看他都像看情书了你还狡辩什么!快点在一起啊! 啊——他们好甜好甜好甜好可爱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但是我好急好急好急好急好急好急啊!!快点!!!在一起!!!!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习惯 第55章 谁要你! 时间倒退回七个小时之前。 《陷色》剧组结束了在村里的拍摄后,又辗转回到了上川,因为制片人特意和导演商量了,要把最后一场正式的杀青戏留在这里,方便媒体、粉丝和花钱请来的粉丝都能来探班,为之后的宣发铺排做准备。 剧本上的最后一场戏总共只拍了不到两小时,但在灯光、追捧、欢呼和无数个闪烁的镜头的包围中,路新炀又花了三个多小时才真正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这三个小时他也同样在表演,而且本次演出命题丰富,偶尔碰上项维之类不讨喜的搭档也要笑脸相迎,细数起来实在有些难熬,所以采访一结束他立刻就叮铃咣啷地下班了。 路新炀身手敏捷的从人堆里窜出去,大步流星朝着外面飞奔,汤林早就把车开出来停好了,他看戏一样看路新炀卡着最后十秒钟的绿灯横穿马路跑过来,人都弯下腰去扶着车门大喘气了,还不忘抱紧手里的双肩包。 “恭喜你先过一关,”汤林从驾驶室探出头来,“但也别高兴太早啊,马上又要跟组跑宣传了,你回去路上赶紧想想怎么哄你爸妈高兴吧。不然他们把你关在家里不放你出来,你可就完蛋了。” 路新炀拉开车门,拿起一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然后赞同道:“你说得对,下来吧,车我来开。” 汤林巴不得能休息一会儿,他挪开屁股搬到副驾驶位,路新炀拧好瓶盖,上车,打着方向盘滑入畅行无阻的车流中。 他开得很快,明显对路况很熟,对目标地点也怀着热烈的渴望,但汤林一看路牌就发现不对了:“这不是你回家那条路吧?” “我回家以后万一出不来呢?”路新炀说,“所以我不回去了,直接去找季容屿。” “哦,”汤林又问,“那你是去表白吗?” 路新炀立刻就把还在喘着的那口气绷住了,他抬头挺胸,铿锵有力的一拳捶在大腿上:“是!” “为什么在剧组的时候你不表白?那会你俩天天在一起,机会多的是,一次失败了还有第二次。现在你跑去他家里,如果失败了他肯定会赶你走的吧,那不是直接玩完了么。” 路新炀说:“因为剧组人多啊!我要是表白被拒绝了,季容屿肯定老长一段时间要不理我,那别人都看到他不理我了,他们就会以为季容屿讨厌我了。” “没听懂,”汤林说,“怎么好像你不怕被他讨厌,反而是怕别人‘以为’他讨厌你?” “我就知道你不懂!”路新炀立马坐直了,丢过去一个又爽又得意的眼神,“他讨厌我,但他不会真的讨厌我,顶多嘴上有点嫌弃,我继续死缠烂打就行了。” “可如果别人以为他讨厌我了,那这人就会从中作梗啊,他可能要使出一百种手段,会黏着季容屿不放,霸占他的私人时间,还可能会诬陷我、诋毁我、害我们产生误会,离间我们的关系,然后他就趁机把季容屿抢走啊!”路新炀越说越激动,“剧组那么多男……男的女的,谁知道他们心里是不是揣着坏水!我肯定要防着他们的!!” 好,这下汤林确定了,路新炀看的乱七八糟的电视剧是真的蛮多的。 “所以!等季容屿回家了再跟他表白,这是策略!”路新炀大声宣步自己的求爱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汤林摆摆手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下。说话就说话嘛,怎么还盆腔共鸣上了,怪吓人的。 “呼。”路新炀低头看一眼自己腿上放着的双肩包,伸手拨了拨上面挂着的那个娃娃。 娃娃外面套着一个量身定做的透明软胶壳,身上穿着一件牛仔背心,红嘴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他想起季容屿的行李箱里原本也有条质地相同的牛仔裤,但后来再没见他穿过了。 路新炀捏着娃娃小小的手脚,越看越高兴,真好,他和季容屿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每一件事回想起来都是开心的,而且越想越开心。 不愧是季容屿,连和他有关的回忆都那么有嚼劲! 十字路口的指示灯由红转绿,路新炀转个弯把汤林放在前面的公交站台,然后就一心一意奔着白江桥去了。 他现在已经拍完戏了,以后所有的时间和所有的工资(包括红包)都可以一起交给季容屿!只要季容屿别不让他进门就把他赶出去,那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跟季容屿表白! 他!要!表!白! 路新炀在心里发下豪言壮誓,但现实是他才刚跑到季容屿家的单元楼下,就突然急刹车按着砰砰跳的胸口喘个不停了。 这心跳声急促得仿佛这颗心早就先他一步插上翅膀飞了过来,缺血又缺氧地蹲在他心上人的家门口等了太久,路新炀不得不左右为难,他怕自己再晚去一步就会被憋死,但跑得太快又会被激烈的情愫冲个五内俱焚。 路新炀抬头看着楼上一扇扇大差不差的玻璃窗,仔细数出了季容屿家的那一扇,又面红耳赤地“呼呼”起来。 他换一口气,抬一条腿,再换一口气,又倒退了回去。 季容屿……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路新炀开了窍之后,立刻就察觉出了季容屿对他的不同,而那些围绕在季容屿身上的忽冷忽热的变化也都有了解释。 可是喜欢他,不代表会答应跟他在一起,万一季容屿还有别的担忧,而自己却无法解决,那他们该怎么办? ……其实猜也猜到了,路新炀郁闷地揉揉鼻子,心想,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季容屿肯定是又要不理我的。 毕竟他是季容屿啊,在剧组的三个月里,连个新朋友都没交过,他宁愿等他那个姓柯的朋友大老远过来找他玩,也不愿跟陌生的同事出去吃一顿饭。 第一次有名为谨慎的东西从路新炀脑袋里冒出来,把他压得头重脚轻,还把他鼓足的勇气也给压瘪了。 路新炀敲着大腿对自己说,要不……还是算了?反正他只要能和季容屿待在一起就行了,表白这种事暂时可以往后放一放……说不定,等天意再一次出现,等他们头顶飘雪花天边飘彩虹,或许一切就稳稳当当的水到渠成了……等,也是一种策略! 进了季容屿的家门后,路新炀感觉自己的第二个策略也是很对的,因为他漏瘪的勇气又被幸福和愉悦充盈了,他两手抱紧胸前的背包,很满足地看着那个人说:“季容屿,你想我了吗?” “……”季容屿掀起眼皮从下往上地看着他,把嘴角都看直了,表情像是不欢迎的样子,但他没说不欢迎。 所以路新炀就乐呵呵傻笑起来:“我想你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也没有多久。”季容屿转身过去,弯腰从柜子里甩出了一双拖鞋,然后又走到厨房去倒水。 拖鞋在路新炀面前摔得像个翻不了身的王八,橱柜里的玻璃杯被碰出好几个叮铃咣啷的响,急促的水流冲进杯子里又飞溅出来,季容屿的动作和平时如此不一样,因为快,所以完全顾不上细致。 他好像以为把他能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加快,就能追回他在路新炀面前不受控制停顿的那一秒。 “今天天气真好,”路新炀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把脑袋搁在背包顶上,“你爷爷在家吗,还是出去散步了?我也很想爷爷了。” 季容屿头也不回地指了一下季光惠的房门,然后他往水杯里加了点盐,再转身将杯子递给路新炀。 路新炀握着杯子,一口接一口把自己的脸红气喘慢慢喝下去,又像季容屿的尾巴一样跟着他走到客厅。 “你……” “噢?小路啊,是你来了啊,”季光惠从房间里出来,很惊讶地看着路新炀,他忽然变得异常热情,还快步上去抱了一下路新炀,“哎哟!是我们家小路啊!来之前怎么都不跟爷爷说一声啊,早知道我肯定就和季容屿去接了你嘛!” “是不是戏拍完了放假了?我让小季给你收拾房间啊,这次能在家里住久一点吧?” “真的吗?住多久都行吗?爷爷你太好了,我也特别想你!”路新炀受宠若惊,当即回报了同样的热情,把季光惠抱得都双脚离地了。 唯独季容屿在旁边冷眼看着,感觉这两个人的热情里都暴露了很大比例的心虚。 能不心虚吗?路新炀毕竟不是真的想抱老头,他是想抱老头唯一的孙子!而且一抱就要抱回自己家里去,紧紧地抱上一辈子。 既然打了这样的主意,路新炀从现在开始就端正态度,把自己当季光惠的第二个孙子,爷爷说什么他都听着,孝顺爷爷,他也义不容辞! “回来了就好,我们家里多你一个就很热闹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季光惠笑眯眯的,一边说一边拉着路新炀去看他留下的**龟龟。 “哇,这鸡……一看就长大了很多,爷爷养的真好!”黑点和没点的脑袋上已经冒出了一小块浅色的冠子,算是很有鸡样了,路新炀看得直点头。 “那乌龟呢?”他的眼睛扫过来,看到季光惠从塑料袋里拎出来一只五花大绑的乌龟,又把眼睛挪开了:“乌龟是不是还没孵出来?” 季光惠说:“当然孵出来了!你不是看到了嘛,就在这里啊!” 他拎着那只十几斤的鳄龟往路新炀脸上怼,鳄龟嘴巴一张,吓得路新炀都倒退了两步:“不、不是这个吧!这也太大了啊!” “怎么不是?就是那个蛋里破出来的!我还能搞错了不成?” 季光惠说话很硬气,但季容屿皱起眉头:“我刚回家的时候也问过你,你说拿去给柯爷爷帮忙养了……” “对啊,他就养好了嘛,我说老柯懂这个,你看他给我拿回来的,养得多好,油光水滑的!” “它明明是刺刺挠挠的!”路新炀动动嘴巴,又偷看一眼季容屿的表情,感觉今天也是很有嚼劲的一天,“反正、反正我看我那个蛋里爬不出来它这样的。” “你什么意思啊小路,你觉得是我弄坏了你的蛋然后去外面随便抓一个乌龟回来骗你吗?” 看路新炀不说话,季光惠预感自己可能要骗不过这一关了,他急眼道:“这就是你的!你怎么看不出来呢?你闭上眼睛再仔细看看嘛!” 路新炀:“……” 算了,这是爷爷,要孝顺的,路新炀闭上眼睛大声说:“好了!我看到了!这是我亲生的龟孙子!” “这就对了嘛!”季光惠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季容屿听不下去了,站起身说:“我出去买点菜。” 路新炀继续闭着眼睛,又转过脸来对着他说:“我跟你一起。” “谁要你!”季容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动作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快。 “干嘛不要我?我觉得我这个人相当不错啊,”反正都闭着眼睛说瞎话了,再瞎一点也没什么,路新炀双手托腮,“是吧爷爷?你要是有个孙女你肯定也愿意把孙女嫁给我吧?” “唔……”季光惠抓抓头发,“哦对了,我听说你们拍戏的时候在那个山里待了大半月啊,那边环境怎么样,那房梁子没往下掉蛇吧?空调也有装吧?” 路新炀稍一回想,装满炭的火盆跟空调效果也差不多,而且后面热起来就不需要了:“有,环境还不错,吃得好住得好。” “好就行了,我还怕小季没跟我说实话呢。” 季光惠明显高兴起来,把那只鳄龟放下,说:“那你是今天才拍完戏回来?怎么小季比你先回来啊,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 “我们的工作时长不一样,他早一点我晚一点,”路新炀说,“不过以后就不会了。” “那太好了,”季光惠也没说好在哪里,只说,“今晚是在家里吃饭的吧?” “嗯嗯!”路新炀小鸡啄米地点头。 “成!那爷爷晚上也给你露一手,”季光惠站起来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翻了翻,“哎哟,我的甜酒上次用完了,小路啊,来帮我给季容屿打电话,叫买点甜酒回来。我手机在这。” “哦,好。” 那头,还走在路上的季容屿听见口袋里特殊的来电铃声,想也不想地接起来:“喂,爷爷?” 路新炀说:“诶!” “你诶什么诶!!”季容屿暴跳如雷,“有你什么事你就诶!!!” “是爷爷让我打电话给你的。” “不是你爷爷,别乱喊!那是我爷爷!” “咱爷爷,”路新炀说,“他让你帮他买点甜酒回来,家里的用完了,他说还要九块钱的那种,让你别买贵了。” 季光惠看路新炀说完这句就放下了手机,他问:“说完了?” “他把我挂了。”路新炀说。 “怎么那么急啊,我刚想起来还有个桂圆也用完了。” “就是,季容屿太急了,都不跟我多聊一会。” 季光惠只是年纪大了,但是耳朵还没聋,知道这臭小子刚才占便宜了,他说:“算了算了,再打一个过去吧。” “哦。” 季容屿这会儿一肚子气还没顺过来,又接到电话,又是专属铃声,他开口就吼:“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再没完没了我回来就真揍你了!” “季容屿啊,大清明的怎么那么没礼貌呢,”季光惠慢吞吞地说,“接电话起来连一声爷爷都不叫,还威胁起我来了。” 季容屿:“…………” 啊!!!!!—— 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啊!!!!! 看来我真是不能急哈……上回急了一下,然后这章就卡了两星期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谁要你! 第56章 男朋友!!! 真好,又能和季容屿一起睡觉了。 路新炀很腻歪的在床上翻了两个滚,把整张脸都埋进季容屿的枕头上深深嗅闻,好香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好闻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季容屿看不下去了,站在床边抓着他的脚踝往外拖:“你给我下来,天气那么暖和了你睡沙发就行,我给你多拿两床被子。” “不要!”路新炀紧紧抱住他的枕头,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就睡床!有本事你把我连床一起扔出去!” 路新炀已经决定要鸠占鹊巢,他占得那么严实,鹊不能把他撬出来,鹊心里甚至也有点舍不得。 季容屿使劲甩掉那条主动往他手里钻的腿,难得一副泄气样地坐在电脑椅上,没事找事地梳了会儿头。他那头发刚洗完几分钟就干了,哪有什么好梳的。 “季容屿……”路新炀在后面叫魂一样地叫,“来啊,你怎么不上床睡觉啊,是想睡沙发吗?” “闭嘴。”季容屿关掉顶灯,慢吞吞地爬上床,路新炀歪着脑袋看他,又说:“怎么眼镜也还戴着。” 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帮他摘了。 路新炀知道他的视力其实没什么问题,顶多就二百来度,除了要出门去陌生的地方或者见陌生人会戴眼镜,也就在家用电脑时会戴个防蓝光护目镜。 季容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连眼镜都忘了摘,他半低着头,双脚仍然踩在地板上,认真思考起了今晚要不真去沙发上凑合一宿算了。 “喂。”路新炀板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使了点劲儿想把人放倒在床上,季容屿确实也躺下了,但他的脑袋还偏在旁边,两眼只顾盯着前面的衣柜柜门。 这样看起来他俩简直就像闹矛盾的小夫妻俩。 路新炀柔情蜜意地贴上来,近得眼睫毛都能挨上季容屿的头发丝:“你困了吗?困了就晚安咯,但是如果你想夜谈的话,我也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季容屿还不吭声。 那不是更像了。 路新炀依旧是那个趴在枕头上的姿势,房间昏昧幽暗,他说话的声音也放得很低很低。 “你那天走之前都没和我们说一声,后来村长他们摘了好多槐花做槐花糖给你当礼物,本来也想亲手送给你的,没办法只能让我转送了。” 那瓶路新炀捂在包里背回来的槐花糖,现在就静静地放在书桌上,季容屿尝过了,味道特别香甜。 “你也没留村长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们后来问我要了,但我猜他们也不会主动打扰你,还有小椰他们,他们没有手机,不过我把村长家的地址记住了,要给他们写信还是很方便的。” 季容屿伸手推了他一下,终于轻开尊口:“你是自己记住的吗,你明明是在我的本子上记住了。” “对,那天早上你走了我才想起来,我写的名单也被你带走了。”路新炀笑了一声。 “我现在撕下来给你?” “别啊,”路新炀说,“撕了容易弄丢的,你先帮我保管嘛。反正我是真记住了,我发现我的记性还是很经得起挑战的,不写下来也行。不信我背给你听?” 然后他当真背了起来,剧组的同事就不用提了,那些小孩们的名字果然也记得清清楚楚:“平兰,胖洪,金秀……小椰,妞宝,琴香,哦对,还有露露。” “露露?”季容屿完全想不起来村里有哪个小孩叫这个名字,“露露是谁?” “露露你都忘记了啊,”路新炀说,“就是那条狗啊,就是我们刚到景区门口碰见的那个,抛头露蛋的那条。它虽然不是群演,但我们多少也有点缘分,还是记下来吧。” 季容屿仍然看着衣柜,想了想说:“我以为像它这样的狗,一般都取名叫旺财。” “哦,是吗?”路新炀顿了一下,又说,“你猜露露现在睡觉了没?” 季容屿不想说话了。 不过他感觉夜晚的温度还是有些偏低,双腿就这么扔在外面也很不舒服,所以他沉默地挪动起来,把自己有头有尾地摆上了床。 他扯过被单盖在肚子上,脑袋压着那个原本是留给路新炀的枕头,而路新炀没顾上调整姿势,还是歪歪斜斜地挂在他旁边,一张嘴也还在絮叨个不停。 像是要把季容屿提前离场错过的那些种种都说给他听。 “今天早上剧组杀青,真的好多人啊,导演说凡是有戏份的能叫的都叫回来了,很多演员的粉丝也来了,哦,还有花钱请来的粉丝,那些给我送定妆海报让我签名的粉丝就是花了钱的,可敬业了,还给我鞠躬呢。” 路新炀睡没睡相,很奢侈地占了大半张床,但偏偏要把自己那张脸卡在季容屿的胳肢窝下,季容屿不得不将胳膊再往旁边挪开一点,顺势将目光下探,摩挲他起伏的眼窝和鼻梁。 在这么昏暗的光线里,俊挺面容涂抹着大片大片的阴影,但路新炀也还是很好看的……好看到让人想一脚踹扁他那张帅脸。 季容屿在心里仔细一番思忖,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再等一会,不用太久,他相信路新炀就再也不用买粉丝了,会有非常非常多的人被吸引过来,主动地喜爱他。 而到了那时,路新炀身边聚拢的每一束灯光都将是金子铸的。 季容屿仿佛又一次站在了云图酒店门口,看见珠围翠绕的舞台上托举着很多闪耀的人像,可他不知道那种地方的人在脱下一身酒气后,还愿不愿意花时间去千里迢迢地为别人带回一罐小山村里的槐花糖。 路新炀生日的那个夜晚,院子里高大的槐树花满枝头,吹来的风都是香的。村长把家中所有的凳子都搬了出来,自己穿一双长筒胶靴站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几个小孩将烧了半截的蜡烛插在自己分得的那块小蛋糕上,借这点烛光偷偷许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 那么,路新炀的生日愿望又是什么呢?季容屿将这个谜题高高抛起再接回来,反复多次,一时半会都撒不开手。 “听说这样的活动以后还有不少呢,什么路演啊,访谈啊,甚至广告和综艺拍摄,都有,”路新炀说,“到时候你也会来吗?” “我?去干什么?给你送海报,还是给你鞠躬?” “如果你很喜欢这种仪式感的话,换我给你鞠躬也行啊,”路新炀一边开玩笑,一边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期待,“反正我不想到时候大家都来了,你又不在……你是我们的编剧啊。” 季容屿说:“工作而已,工作结束我就该走了,我从不自费加班。” “不加班,你就当是陪我一起去呗,我不是你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了吗?” “不好说,你顶多算是比汗毛重要一点。” 路新炀的手抓了一下季容屿的睡衣,又很快地放开了,他说:“那为什么你回家以后也不再主动找我了啊?和我聊天也是加班吗?” 季容屿心头一紧,然而路新炀似乎并不打算要他一个回答,一口气往下说去:“晚上常姐给我打电话,给我讲了一下后面的行程安排,我觉得……很忙,还以为拍完戏就能跟你多玩几天了,怎么马上就又要走呢。” 这些哪里还用他说,季容屿早就知道了。 季容屿左右权衡了一下,觉得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还是不要带着恶劣的情绪睡觉为好,所以他重新坐起身来,预备跟路新炀仔细掰扯掰扯,请他以后都少一点乱七八糟的“自以为”,更不要随随便便去别人家里睡觉。 但等他打好一摞腹稿,箭在弦上,却发现屋里彻底安静了,身旁的呼吸声平缓均匀。 季容屿叫他一声 :“路新炀?” 路新炀还保持着那个半趴半蜷的姿势,季容屿小心地拍拍他的脑袋,又扣着他的两个肩膀往上拖,见他老老实实地被自己拖动,才确信他已经睡着了。 季容屿把他拉扯到跟自己平行的位置,路新炀皮肤的温度高得很明显,但他还是给路新炀盖上了被子,又往他毛绒绒的脑袋下面塞了个枕头。 然后季容屿摸出手机,先看了看下午的两条通话记录,再点开刻意忽视了很久的剧组工作群。 他往上翻翻页,找到了剧组的行程安排,是从前天就开始连轴转地拍戏,昨晚通宵赶车,大巴转飞机坐了十多个小时回到市区,再拍一场杀青戏。 路新炀少说也有整三天没怎么休息了,难怪一闭眼就睡得那么沉。 季容屿叹着气钻进被窝里,路新炀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一下就把他包裹住了,他的坏情绪被降服得烟消云散,而这人的体温似乎还额外附带催眠效果,季容屿很快也犯起困来。 只是快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想到,往后的天气越来越热了,他差不多也该往冰箱里塞个几百块钱的冷饮了。 第二天,无所事事。 路新炀睡得饱饱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季容屿恰好正从门外往房间里看,两人视线相对,季容屿很冷淡地说了一句:“还知道醒啊,我以为你要睡到下个世纪呢。” “几点了?”路新炀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眉毛。 “十点多了。”季容屿说完就走。 路新炀趴在床上又眯瞪了一会儿,他先是脸朝下抱住季容屿的枕头,接着再翻身把枕头横放在肚子上,抡腿甩胳膊地游起了旱泳。 他真是很久没去游泳了,之前在小山村下水的那次……不提也罢,路新炀心想,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问季容屿要不要一起去游泳吧。 在床上“游”到微微出汗了,路新炀才终于舍得爬起来,卷起被子准备带出去晾晒。季容屿恰好又一次经过房门口,见状不作声地跟着他,看他很有主人架势地去阳台搭好晾晒架,把被子铺上去弄平整了,拍拍屁股又要往房间里钻。 季容屿冷不丁开口:“你早点不吃了?” “啊,你还给我留了早点吗?”路新炀惊讶道,“我以为要等着吃中午饭了。” 季容屿不再回答,只用冷淡的目光把他撵到了桌边。 桌上摆着一份全麦面包托底的椰香咖喱沙茶牛排三明治,已经放冷了,路新炀懒得再去加热,幸好是三明治,冷着也好吃。 他小心地拿起一半,牛排上的彩椒虾仁和小番茄微微晃动,色香味俱全地晃进了他嘴里,路新炀一口接一口,三两下就风卷残云的光盘了。 吃完早餐,他从玻璃茶壶中倒出两杯柠檬水,一杯给了坐在窗边敲打电脑的季容屿,另一杯拿在手里,边喝边倒退着往后走,直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晴朗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柔软的双层窗帘拂过地上的光斑微微晃动,真好,太好了,哪里都好!路新炀舒舒服服地想,真希望能把这完美的一天重复过上一万遍! 但一万遍属实没可能,所以路新炀只好自己多珍惜一点,手里那杯柠檬水喝了一个小时还没喝完。 季容屿没叫他续杯,他就待在沙发上动也不动,酸酸甜甜地赖到了下一个饭点,等季容屿的工作告一段落,放开电脑站起来伸懒腰,路新炀也有样学样地照做,起来拉扯拉扯自己的胳膊腿儿。 “中午想吃什么?”季容屿问。 “都行啊,你怎么做我怎么吃,”路新炀跃跃欲试道,“要准备什么你说一声,我来给你备菜。” “你会?”连焯水后的鸡爪都不知道要拿冷水冲洗的人,季容屿对他可一点都不放心。 “我看了很多别人做菜的教程,还收藏了菜谱,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不信你用我试试!” 行,那就试试。 季光惠今天出门了,他和他熟悉的那帮老头出去搞AA制聚餐,要下午才回来,现在家里就路新炀和季容屿两个人,午餐就简略地弄了一些,路新炀负责洗菜切菜,切得丑了点,但该怎么吃还怎么吃。 饭后,路新炀连围裙都没摘就去收拾桌子、洗碗、擦灶台,季容屿搂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路过,看见他卷到肩膀的袖子下露出结实的胳膊,舒展的肌肉线条微微起伏。 很快,路新炀收拾好厨房,也跟着去阳台一起晾衣服,他俩晒好衣服就站在原地,顺便把自己也晒了。 阳台上没什么杂物,只一个小笼子里关着黑点和没点,季光惠每天都把它们打扫得很干净,路新炀闲不住,绕回厨房去拿了点菜叶子喂鸡,然后就在这阳台上走来走去,还一边走一边练蹲起。 季容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金灿灿的明暗分界线慢慢朝屋子里移动着,感觉晒够了,季容屿退回客厅,路新炀随后就跟上来,用他的胳膊去撞季容屿:“我好热哦,你看,你看啊,被烫到了没?” 季容屿到洗手台前洗了个手,洗完就把冷水全擦在他胳膊上,路新炀怕痒的又躲又笑,想原模原样地报答回去,但季容屿已经大步走到窗边,一本正经地捧起电脑工作了,压根不给他机会。 “唉,我好羡慕你,”路新炀说,“你有那么多做不完的工作,我就没有了,我好无聊。” 季容屿头也不抬:“那你也去加班?” “不去,加班更无聊,”路新炀说,“但我不加班的话,现在还能干嘛呢?” “那你躺在沙发上继续释放二氧化碳吧,”季容屿说,“你比较擅长这个。” 路新炀就伸出两只手把他的头发全部搓乱,搓到季容屿抬头瞪他了才心满意足地撒手。 确实是无聊啊,路新炀又开始在客厅里啰啰嗦嗦地走来走去,走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件他能干的事情,于是他拿起手机发朋友圈:【放假的一天!!哈哈!我!好!幸!福!】 注:该朋友圈已屏蔽老爸、老妈和老叔。 这条美丽的心情状态刚发出去,消息灵通的朋友就来找他出去玩了。 老群:【放假了那一块去游泳馆吧,毕业后都好久没见你小子了,你在哪上班?】 路新炀随手回复:【不去】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但对面的人并没有放弃。 老群:【来试试啊,我知道有新开的一家游泳馆环境很不错,现在人还不多,没人抢泳道,我不信你不感兴趣】 路新炀果然意动:【真是新开的?】 市里所有的游泳馆他都有年卡,各家酒店的顶楼泳池他也玩遍了,那些游泳馆的人同样也都认识他,他要是敢去很可能会被叫家长。 但如果这家是新开的,那它或许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家长互换名片?路新炀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了。 老群又发来几条消息夸赞这家游泳馆的好处,末了强调一句:【现在还很便宜!趁我今天也有空,咱俩一块去,反正去了你肯定不吃亏!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成?】 老群是路新炀的大学同学,二人就是在校游泳馆认识的,路新炀知道他家里有长期吃药的病人,日常花销很高,连他都说又便宜又好,那看来是真便宜。 路新炀现在身上没钱,并且以后有钱也不能再乱花了,季容屿会不高兴的,他想着自己要勤俭持家,就说:【行,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消息发出去,他扭头跟季容屿报备:“我大学同学叫我出去玩,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季容屿说。 路新炀的游泳装备都不在这,他没什么好收拾的,站起身就要出门,可刚走到门口他忽然就顿住,自言自语道:“什么东西?咦?” 季容屿问他:“怎么了?” 他此时正将自己那根舌头用于口腔中的反复探索,没顾得上回答,季容屿又问:“怎么了?” “我牙龈好像肿了?但是不痛,而且好硬啊,”路新炀赶紧跑回季容屿身边蹲下,啊地张大嘴巴,“不会是要长智齿了吧?” 季容屿抬高他的下巴,凑过去对着光仔细看了一下,还真是长智齿了,牙床上才刚刚萌出小小的一点,但周围的牙龈似乎并没有红肿,看起来问题不大。 “是长出来了,”季容屿说,“恭喜你,要变聪明了。” “那它要拔吗?”路新炀含含糊糊地问,“拔了以后我还聪明吗?” “等全部长出来再说,没长歪也不发炎的话,就不用管了。”季容屿放开他的下巴,路新炀嘴边那一块的皮肤有点被捏红了。 忽然的,那点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整张脸上蔓延开,路新炀捂着脸说:“既、既然不不不不用管的话那那那那那我就出、出门了啊!” 季容屿垂眼看着他没捂住的通红的耳廓,说:“你又怎么了?” 路新炀噌一下站起身:“没什么!!我先走了!!!” … “真的没什么?” 老群坐在路新炀身边,掐指一算发现他足足五分钟没动弹过了,脸上的表情越发担忧起来。 本来约好两点钟在门口见面的,路新炀提前到了,还直接就进了游泳池,幸好老群也很了解他,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人也进去了。这会儿在泳池边找到路新炀,就发现他身上还是干的,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人。 这有什么好看的?老群心里纳闷。 路新炀也在想,是啊,有什么好看的?人就是人,除了季容屿特别好看一点,别人长得都差不多,在水里虽然穿着泳衣,但光溜溜的膀子、光溜溜的大腿和大腿根也是随便看,在洗澡房更是从头到脚看个精光。 他能看别人,别人也能看他,大家互相都没什么**可言。 但是舌根,他的舌根!就只被季容屿一个人看到了!他主动来看我的舌根了!还、还有牙根! 我靠!这这这这这、太亲密了!说出去都吓死人!太亲密了!!! “喂喂,喂,到底怎么了啊你?”老群将泳池里的水刮起来泼到路新炀身上,泼得他抻着脖子一激灵,突然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老群一看,好,这是要跟我比赛!这小子心里憋着事不舒服,下水发泄出来也好,为了给好朋友助兴,他也义不容辞地跳了下去。 然后老群游啊游,游啊游,怎么游都跟不上,他呼哧呼哧喘气,眼看是比不过了,赶紧大喊:“行了!不比了!我认输!你赢了!” 但路新炀充耳不闻,继续猛猛往前游,转眼就又拿下一个来回。他掀起的浪花从老群身边经过,老群立马上岸躲开了,一边躲一边暗暗抨击路新炀那可怕的胜负心。 这天下午,路新炀在二十五米长的公共泳道里游爆了一百个来回,他的体力几乎全在泳池里耗了个精光,连吃饭的胃口都耗没了,只想马上回家。 老群原本计划要请他去吃一家口碑很好的私房菜馆,这会儿见他要跑,还努力争取道:“真不去吗?那家店手艺很棒的,也是我朋友带我去了我才找到门!你不知道,那大厨很有架子的,都是固定菜单,不是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 “而且他家每天限量就卖那——么一点,”老群捏着两根手指比划出一点点指尖,“幸好是我认识的那个有钱朋友跟老板有交情,今天特意帮我留了两份,哎,我可就请你一人去吃啊。” 路新炀一听,更不去了:“既然你说得那么好,那我打包吧!”他要带回去和季容屿一起吃! 老群:“?你……” ……算了,想想路新炀今天的反常,也不知道他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这样,自己就当让让他了。 “行吧,我带你去打包。” 老群索性把自己的那份也送给路新炀了,看他一人拎着两个打包盒从菜馆出来,这片地方又不好打车,老群说:“你现在去哪啊,要不我送你吧?” “不要不要,”路新炀赶紧摇头,“我自己走就行。” 他不能让老群知道去季容屿家的路,因为他还记得,季容屿是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住在他家里的。 路新炀迫不及待摸出手机给季容屿打电话:“喂,你还在家吗?太好了!我马上就回来……嗯,回来吃饭!外面那些东西我没胃口,家里还有剩饭吗?” 季容屿没有马上回答,他听到路新炀耳边的风声,还有路边人的闲谈和嘈杂的车流喇叭声汇聚在一起,不由分说地灌入听筒中,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大概是路新炀的朋友在调侃:“哦哟,你小子是不是有情况啊?” 陌生男人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后续了,接着话筒似乎是被一只手捂住,嘈杂的乱音从指缝间过滤掉,只剩路新炀轻快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喂,季老师,你说话啊,我现在能回家了吗?” 季容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路新炀,你可以少做点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吗?” “让人误会的事?什么?”路新炀疑惑了一下,接着好像很快就明白了,“哦哦,我知道了,你放心!” 一阵窸窸窣窣乒乒乓乓的奇怪动静之后,路新炀的声音再次响起,活力满满道:“我搞定了!这次肯定不会被误会的!” 这回换成季容屿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骑共享电车回来,带头盔的,所以你放心吧,肯定没人注意到我!也不会有人再去跟爷爷说你的坏话了,”路新炀笑盈盈说道,“你就是担心这个吧?你看,我就说我记性很好吧,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的。” 季容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过年开来的那辆车被邻居误认成季容屿的,因此有人说季容屿闲话了,闲话传进季光惠的耳朵里,季光惠又打电话跟季容屿发脾气。 那次路新炀在旁边听见了,所以他一直记到现在。 “给我留几口剩饭吧季老师,我马上就回来了。”路新炀挂了电话,骑在小电动车上笑得格外开心,他将那两个打包盒小心放在大腿上,一拧电门就溜远了。 老群站在自己的车边目送他,心想,这人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啊,虽然我还没谈,但必须祝福啦! 老群很欣慰,捎带手的也回忆起了刚认识路新炀的时候。 那会儿他家人生病住院,全家都因此陷入了时间和经济上的困难,他也想为家里人做点什么,就狠狠缩减了自己的生活开支。而路新炀大概是发现了,便经常把家里拿来的饭菜和他分享,还说只是份量太多他吃不完。 可能是心理原因吧,老群觉得他带来的每个菜都特别特别美味。 后来有一次,老群无意中发现路新炀的衣服上有个奢侈品牌标签,还吓了一跳,怀疑路新炀难道是个隐藏的有钱人? 他人生中第一次没好好听课,偷偷给那件衣服拍照搜了一下,但该品牌根本没有出过这款衣服,而且老师还在课堂上点名批评路新炀上学期挂科的事。 老群这才放下心来,嗯,我的朋友还是那个普通又挂科的朋友,衣服应该是买到假货了,看他大大咧咧的性格,被骗倒也正常…… 不过也亏了路新炀长的好看身材也好,假货穿起来像真的一样呢! 现在大家都毕业出来工作了,老群结交到一些真正有身份有资产的朋友,终于也轮到他给路新炀分享点好东西了,他心里蛮骄傲的。 这份骄傲狠狠抵消了在泳池里单方面比赛又单方面大失败的痛苦,老群的回忆到此结束,很有成就感地开车走了。 路新炀吹着小风哼着歌,骑着小电车驶过了白江桥。 风还是暖和的,天色也还亮着,下了桥可以看见路旁的枇杷树上新结了果子,黄黄绿绿一大片,靠着三轮车出摊的小水果贩一边削着手里的菠萝一边热情吆喝,还有卖烤串卖关东煮卖芋圆甜汤的,一整条街都香乱了。 江边人钓鱼的钓鱼,散步的散步,路新炀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喜欢,一想到季容屿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就更喜欢了。 他停好小电车,抱着食盒高高兴兴地上楼,敲开门发现家里依然只有季容屿,他问:“爷爷呢?” 季容屿说:“你本来说晚上不回来,我们就提前吃了,吃完他就出去散步了。” “没事,正好我打包了吃的回来,我们一起吃啊。” “路新炀,”季容屿叫他一声,然后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在店里吃?” “我想和你一起吃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我朋友说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吃,你不是喜欢好吃的吗?” “所以你为什么要一直为我考虑?”季容屿说,“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吗?要不要我问得再明白点?” 路新炀还没来得及平复的心跳又砰砰砰地加快了。为什么?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让季容屿尝到最新鲜最好吃的晚餐,他跑得那么快,连心跳都跟不上他的速度,还能是为什么? “我知道,”路新炀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喜欢你,喜欢到想一直这么喜欢下去。 或许是之前做过一次心理建设,所以他暂时还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紧张,路新炀把餐盒放在桌上,他说:“那我、我能也问你一个问题吗,就是,你之前说你是同性恋,我、现在我也是了……” “这个,如果这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你愿意吃吗?” 季容屿没说话,他和他冒牌的平静一起低着头,慢慢打开了餐盒盖子。 那餐盒的最上层恰好是几枚花瓣状的点心,晶莹剔透的渐变蜜桃红由深入浅地凝结成外皮,蜜黄的花蕊点缀其上,内馅是酸甜的山竹浆流心。 那么可爱、软嫩的小点心,轻轻碰一下就会甜甜蜜蜜地流出果浆,季容屿仔细看着它,心里真是既不敢热也不敢冷的。它太讨人喜欢了,更让人舍不得放进嘴里,只想揣进胸口肉贴肉地捂着,让它一直都保持着那么好看的颜色。 路新炀忽然开口:“你答应了?” “我还没有!”季容屿脱口而出。 路新炀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笃定道:“你就是答应了!” 他欣喜若狂地扑上来抱住季容屿,那双乌黑的眼睛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明亮通透,他的喜悦也都在这双眼睛里摇旗呐喊,震耳欲聋。 季容屿在他怀里被抱得很紧很紧,他本能地想要收敛目光,却无意间在玻璃窗上撞见了自己的倒影。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自己的眼睛竟和路新炀的如此相似,他虽没开口,但他早已为路新炀捧出一颗真心。 “来,快尝一下,吃完你可就不能反悔了啊。”路新炀迫不及待地捏起那软软嫩嫩的小花瓣塞进季容屿嘴里,花果的甜香入口即化。 “好了!你答应了!”路新炀大喊一声,“我的生日愿望成真了!” 他太高兴了,这一刻真是比做梦都幸福,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心口贴着心口,毫无保留地感受着对方胸膛里和自己相同频率跳动。 没错了……这就是……两情相悦的巨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从现在开始,我,路新炀,就是季容屿的男朋友啦!!!!!! 写完这章我也幸福得快要昏过去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男朋友!!! 第57章 谈恋爱!!! 他真的是季容屿的男朋友了吗?被季容屿发自内心承认的那种? 不确定诶……怎么感觉不是很像呢?万一季容屿只是比较讲礼貌所以昨天才没拒绝他…… 路新炀陷入沉思。 本以为谈恋爱了就可以腻歪了,但这根本不腻啊! 连昨晚睡觉也还是各睡各的枕头、各盖各的被子。 这会儿吃完晚饭出来散步,季光惠和邻居柯老头走在前面闲聊,不时在路上遇见其他熟人,也大声招呼两句。路新炀和季容屿就在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路新炀围着他转圈圈,他没反应,路新炀玩他外套上的帽绳,他依然没反应。 路新炀把手伸过去,牵住了他自然垂落的手。 光,丘比特之光!乐,婚礼进行奏乐! 手,牵上了!这一牵就再也不分开!这一牵就是幸福安康子孙满堂!这一牵…… 季容屿:“放手,热死我了。” 路新炀:“……哦。” 唉,气氛没有了,子孙也叽叽鸭鸭地跑掉了。 “那我们来点不热的,”路新炀还不死心地说,“我们拉钩钩吧。” 季容屿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我做噩梦了,我真是做噩梦了……” 他跟路新炀谈恋爱?疯了吧!路新炀家里人知道吗?那两位可是连儿子拍**剧都要盯着把吻戏和亲密台词全部删掉的,现在他真和路新炀在一起了,他是不是也会被一键删掉啊? 不过这还是后话,路新炀要是敢在这里跟他当街勾手手,他俩立马就要被这条路上几百号热衷催婚的大爷大妈们原地删除了。 路新炀说着话的时候,小拇指就已经伸过来在季容屿手心里勾了勾,勾得季容屿浑身发毛,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还没有后悔谈了这个恋爱。 恋爱真是魔鬼!他要把魔鬼的代言人暂时甩开,让自己先冷静一下。 于是季容屿加快脚步跟上爷爷,恨不得离路新炀远远的沾都不沾他。 路新炀独自寂寞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凑到季容屿耳边小声说:“你别怕啊,拉个手而已,这很正常的。” “这不正常。”季容屿咬着牙说。 “那是别人都不够热情,你看我的。”路新炀拉住季容屿的手,下一秒就把季光惠的手也拉住,然后他故作天真地望着柯老头:“柯爷爷,你们怎么不拉手呢?我们都拉上了!” 柯老头出院后身体恢复得很好,心情也好,他听了这话还以为路新炀在耍宝逗乐,真就哈哈笑着捏起了季光惠的老手。 路新炀立刻扭头去瞄季容屿,一脸“你看我是不是很有主意”的得意劲儿,季容屿瞪了他一眼,直接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双臂交叉揣在胸口。 这时柯老头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哎,上次拿去你们家那鳄龟吃了吗?小季,应该是你做的吧,你觉得好不好吃?” “……”路新炀慢吞吞地转过脑袋来,看着季光惠没吭声,季光惠不带犹豫的就承认了:“吃了,好吃啊!你下次再多送点,那玩意儿不出肉。” “我的小乌龟!!”路新炀一把甩开季光惠的手,很委屈地朝旁边使劲扒拉季容屿的胳膊,季容屿也很使劲儿地将自己牢牢把持住。 “干什么干什么?少在这做怪表情,也不许跟我孙子告状!”季光惠理直气壮地说,“当时你没要售后,事情过去了就不能翻回头账了!小路,你一个大男人家,你不能这么心胸狭隘跟我计较的啊!” 路新炀可怜巴巴地抓着季容屿的半条胳膊,等两个老头捏着老手往前走了,就赶紧搂住季容屿的腰把他抱了一下。 他也不敢过分,抱了两秒就自觉放开了,别人看见也顶多以为是年轻人互相开玩笑。 看他这副表情,季容屿说:“你真喜欢那个乌龟蛋?那明天再去买一个吧。” “买两个,你一个我一个,”路新炀说,“不然一个蛋不够吃,明天我们自己加餐,哼,不分给爷爷了。” 季容屿沉默了一会,说:“你觉得我爷爷把你的蛋弄没了,是因为他吃掉了?” “对啊!”路新炀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还有别的选项,他迟疑地问,“难道不是吗?” 季容屿没有马上回答。按理说应该不至于,但可能,也许,万一…… 然后他说:“那么小的蛋,两个也不够你一口吃的,算了,放过乌龟,我去给你买鸵鸟蛋吧。” 有了季容屿亲口许诺的补偿,路新炀心里平衡多了,他玩着季容屿的另一边帽绳,嘀咕道:“我发现你爷爷是不是在针对我啊?他还撒谎,我一直以为他是好人,真是看错他了。但是你想,你爷爷叫季光惠,这个名字很有禅意啊,放电视剧里大家一听肯定都觉得是好人。” 说话间,他们正好路过一家小餐馆,季容屿就指着那家店的玻璃门说:“你看那是什么?” “王记家味馆?” “玻璃上的,看那上面贴着的红色大字,”季容屿说,“念出来。” 路新炀定睛一看。 左边一排欢迎光临。 右边一排谢谢惠顾。 “……这个光惠啊?”路新炀哽了一下,果然又从这个名字中领悟到了一种随机的禅意,“那你的名字是怎么起的?” “我?不告诉你。”季容屿懒散地瞥过来一眼,像在路新炀脸上拂过一片羽毛,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这会倒是心痒起来,非要挖出答案不可了。 “告诉我呗,”路新炀说,“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起的,等我回去问问我也告诉你。” “不感兴趣。” “你感一下嘛,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路新炀把自己七手八脚地缠在季容屿身上,缠得季容屿差点撞上行道树。 柯老头回头看看他俩,笑话道:“你家这两个小子感情好哦,就是还没长大嘞,还在大马路上耍幼稚。” “哈哈,是啊是啊,哈哈,”季光惠回头看一眼他俩半点不矜持的情态,嘴唇都抖了一下,“哈,哈,哈,哈。” 回到家里,季光惠早早的洗漱完进房间了,路新炀还在客厅闲逛。对他来说,客厅就是一个巨大的写满了季容屿名字的宝藏,今天他又挖出了一本季容屿中学以前的相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相册里有一些日常出游照,但很少,多半还是生日、过节或者在学校拿奖了毕业了之类的特殊节点纪念照。 哎呀,路新炀突然倍感遗憾,昨天他跟季容屿告白的那一幕就很珍贵呀!怎么就忘记了要拍照呢! 这么一想他就坐不住了,找了点纸笔趴在桌子上,满腔柔情地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季容屿依旧在窗边的老地方继续折腾电脑,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过一会再瞥一眼。 “好了!”路新炀很快就交上了自己的优秀成果,“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这是什么?” “是我们的……”路新炀飞快地瞄了瞄季光惠房间,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恋爱纪念!画的是昨天晚上的表白啊,然后我们抱抱了,嘿嘿。” 季容屿双手捧起那副佳作,几个侮辱性的词汇都到嘴边了硬是又憋回去,他捏着画纸三百六十度转一圈,始终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拿倒了。 最后他用手机打开识图软件,拍照扫描。 屏幕转了几秒钟后显示识图结果:象拔蚌刺身。 路新炀说:“你手机好像坏了,要换个新的吗?我给你买。” “没坏。”季容屿说。 “那它真是太不懂艺术了!”路新炀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是吗?我也不太懂,”季容屿说,“还是先把你的艺术收起来吧。” 他很包容地收下这幅画,回房间拉开书桌的抽屉找了找,找出个文件袋要将那幅画装进去,不过装进去之前又把抽屉里的另一个盒子打开,举着盒子里那个路新炀送给他的杯子,和这副画稍作了一番比较。 嗯……其实看多了也就不丑了。 毕竟是路新炀亲手画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季容屿已然放生了自己的底线,但有的人非要得寸进尺,在他刚把抽屉关上后,路新炀就从背后抱住他,歪头靠在他肩上眨巴眨巴眼睛:“现在你是不是很感动?然后你应该投怀送抱,说你很喜欢我啊,然后再亲亲我……” 然后他俩就可以腻歪起来了!水到渠成! 本来照这个流程往下走也不是不行,但路新炀这么正经地提出来反而显得很奇怪了。 季容屿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纠结、迟疑,路新炀松开手绕到他前面,跟他脸对脸地积极争取:“老话说善有善报,所以我送你礼物了你要回礼的啊,你现在就应该亲我一下,或者被我亲一下。” 季容屿后退一步,路新炀就体贴的上前一点,他抱着他的肩膀,呼吸刚挨上脸颊就开始变得很烫、很急促。 “亲、亲吧,就一下,”路新炀说,“你、你准备好了吗?” 还没等他说话,路新炀又犯作了:“是初吻吧?不是初吻我不要啊。” 季容屿斜飞过来一个眼神,路新炀深吸口气,睁着眼睛亲上来了。 他先是照着脸亲,然后很生涩地转到额头、鼻尖,最后那双清粼粼的眼中满满的快要溢出一条爱河,将落未落地润在那水红的唇瓣上,路新炀这才有些无措地闭上了眼睛。 但心跳依然还是好快好快好快,鬓角都已经冒出汗了。 “我看是你没准备好吧。”季容屿轻声说道。 “哪、哪有,我是怕我太狂热了会吓到你,我们可以稳妥一点,循序渐进嘛……我们这是……十进制的吻……” 最后几个字差不多是嘴唇贴着嘴唇说出来的,滚烫的呼吸不经空气氧化就亲昵交融在一起,过了很久,其实路新炀在心里数了不止上百下,才终于舍得将脑袋移开。 第一次的接吻完成了,路新炀两只手还圈着季容屿的腰,满脸通红地埋头在他肩膀上,矜持地交代出一句话:“我、我也是初吻哦……” “看出来了。”季容屿哑声说着,他用一只手慢慢摸着路新炀的后颈,另一只手的手背紧紧压住自己发烫的嘴唇。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这是一下?” “我爱你。再来一下。”路新炀侧着头又亲了亲季容屿的脖子,然后他闭上眼睛,幸福得像一块发酵中的小面包。 小面包很热,热得快把两个人一起融化成黄油了,他俩都感觉自己被黏得没法呼吸,但路新炀继续幸福,继续忍着。 季容屿不想忍了:“好了,我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我得再写两千字。” 他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路新炀身上了,注意力根本不集中,工作效率低得吓人。 路新炀连忙说:“哦,那我也工作了。” 季容屿随手拉了他一下,攀着他的肩膀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路新炀立刻脸红起来,看得季容屿毛骨悚然的,赶紧松开他。但路新炀马上就把他的手重新架回自己的肩膀上,继续红着脸说:“我、我去工作了啊……”话到后面声音都发飘了。 “……你去啊!”季容屿说,“谁拦着你了吗??” “我其实也可以不去……” “我不可以!”季容屿头痛道,“你正常点……好了!别往我身上压了!给我站直!” 路新炀委屈道:“我又没当过同性恋,第一次当,第一次谈男朋友,你不要对我太严格啊……” “我看是你对我太严格了。”季容屿拿他没辙,只好用蛮力把人推开,而且一推出去就立马锁门,留路新炀自己在客厅里幽怨地撅嘴。 太伤人了,怎么刚谈恋爱第一天就跟男朋友分居的…… 他想,季容屿是不是真的很嫌弃我不工作啊?但我就算不做现在这份工作了,我也可以转行去做别的啊,比如说…… 路新炀在心里仔细地“比如”了一下,转身跑到阳台,打开鸡笼子把没点抓出来,掰着屁股看它什么时候可以下双黄蛋。 可惜他一番良苦用心,鸡不要,鸡还不通人情的狠狠啄了他的手,然后路新炀又跟捡到宝似的,赶紧捂着手去敲季容屿的房门。 敲开门后他也不说话,进去就盯着抽屉到处翻找,刻意的小心安静着,一副我真不想打扰你的样子。 直到季容屿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路新炀举起手说:“我要一个创口贴。” 季容屿看着那微微渗血的伤口,问他怎么弄的,他想了想,一脸无辜地说:“医闹。” “是吗?”季容屿找出碘伏,先让他把手洗干净了,再擦药贴上创可贴,完事后再次把他赶了出去。 随后季容屿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再无声地推门出去,果然凶手都很喜欢回到案发现场,看到路新炀在阳台上折腾鸡的全貌,他确认了,还是鸡更无辜一点。 季容屿数了数自己现有的存稿,决定提前结束今天的工作,他招了招手,仿佛也是跟自己投降似的,说:“路新炀,过来睡觉了。” 等他俩都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快十一点了,路新炀在床上拉磨似地转了半天,冷不丁开口道:“我们……再亲一次好不好?” 季容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路新炀又说:“你睡着了吗?” 还是没得到回应,于是路新炀小心地趴在季容屿枕边,低头在他嘴唇上偷亲了一口。 刚亲完,季容屿就朝他看了过来,他笑得那么开心,眼中的情意一望可见,于是季容屿头一次主动地让自己歪靠在路新炀的肩膀上,然后再次闭眼。 “没睡着啊,”路新炀说,“那你是现在要睡了吗?我保证不乱动。” “不,我在装睡,”季容屿说,“你现在可以把我睡着时做过的事再做一遍了。” 路新炀呆呆地看着他,说:“那我们……再亲一次好不好?” “这还要问吗?怎么这会儿你又变笨了?”季容屿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微微抬起上半身,仰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路新炀那颗本就急促鼓动着的心脏察觉到主人脑供血不足快要没出息的休克了,顿时更加狂放地砸进胸腔里,拿出一辈子就玩这一票的气势撞得他七荤八素脑袋轰鸣。 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想不了,只觉得自己现在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真好啊,像被水果糖捧在手心,像趴在一个梦的膝头……但最好的是,从这一刻开始路新炀知道,幸福更像是每天都按时落地的一顿早餐,今天有明天有天天有,你一口我一口。 于是路新炀又幸福地平静了下来,他确信自己是在谈恋爱了,他爱的人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第58章 网恋也行 腻腻歪歪地休息了几天后,路新炀总算是重新开工了。 “可喜可贺,”季容屿坐在客厅里擦头发,一心两用地说,“汤林明天早上来接你吗?你跟他说好了?” 路新炀回来那天把汤林的车也一并开走了,到季容屿家扎根后,他除了去车上拿过一次自己的行李,之后就再没碰过这辆车。 现在他复工了,又要到处跑行程,汤林自然也是跟过来继续当他的助理兼司机,拿双份工资。 “嗯,说了,这几天的活动也都安排好了,我们要去青下,柏市,还有港江,两天跑三个地方。”路新炀光在这数地名就觉得累,他盘腿窝在沙发上,蔫蔫地凑到季容屿身边,两条胳膊搭上去圈住男朋友的肩膀,先照着眉毛亲几口,再想亲鼻子的时候被季容屿推开了。 季容屿将半湿的毛巾搭在路新炀的大腿上,边打开电脑查票边让他接着说正事。 路新炀就继续说:“反正有一个视频采访,导演带我们一起去,之后又有两期综艺客串,是我们几个主演自己去。” 本来大晚上就犯困,他说着说着眼神就有点发直,又将脑袋凑过去亲他刚才没亲完的鼻梁和脸颊,最后还咬了一下季容屿的嘴巴,才接着再往下说:“我想想还有什么……哦,直播,如果电视剧播得好,就再拍点情景小广告。” 说完,路新炀忽然道:“你就别去了,太忙了,好多人的,而且每天见的还都是不同的人。” 他的手指顺着季容屿光滑的鼻梁刮下来:“你去的话肯定要一直戴眼镜,万一把鼻梁压出坑怎么办啊,我赔不起。” 季容屿顿了一下,抓住他作怪的手指:“我又没说要跟你去。” “哼哼,那我猜错了咯。”路新炀笑眯眯的,他的手臂贴着季容屿的腰撑在沙发上,侧身靠过去想继续跟男朋友咬嘴巴,但被男朋友一把推开。 幸好是没让他得逞,因为下一秒季光惠就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了,差点没把季容屿吓出汗来。 路新炀也做贼心虚地扑倒在沙发上,但膝盖还不老实地顶了顶季容屿的腿,同时抓着他的胳膊在他手肘上偷亲了一口。 “唉,不想出差啊,老群还发照片来诱惑我,叫我去游泳,烦死他了,”路新炀说,“你想去游泳吗?哦,天气还不够热你可能不想去。” “但你要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你不去我们就在家看电视剧吧,我才知道文卓跟虞晗以前就合作过,他们有个剧在大草原实地取景拍了大半年,特别好看。等我下次放假回来陪你一起看啊。” 季容屿说:“老群?好像上次叫你去游泳的也是他。” “嗯,其实老群人很好的,我不应该烦他。以前上大学那会儿许妈天天给我带吃的,都是超大份的菜啊汤啊,还有一大堆水果,也是洗好了的。要不是老群嘴馋帮我吃了很多,就要浪费了。” 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从前,路新炀啰啰嗦嗦地讲起自己大学怎么样、高中怎么样、小学怎么样,有些话他之前就说过了,这会儿再说,季容屿也一声不吭地听着。 路新炀望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冲动,他想告诉季容屿,等《陷色》的宣传工作结束后他就再也不拍戏了,他要转行了。 但是话还没出口,余光就瞥见季光惠正好上完厕所出来准备回房间,他又把这话吞了回去。 算了,反正现在每天都有跑不完的活动,而且经常是刚排好行程表就突然见缝插针地加进来一个新的,他根本不敢和季容屿保证他下一次的假期在什么时候。 路新炀很不舍地握住季容屿的手,在靠枕的遮挡下两人十指相扣,他想,还是等所有工作都完成以后再说吧……到那时他也有底气,把他的承诺和惊喜全部送给季容屿。 第二天凌晨,路新炀早早地起床赶高铁去了,这回换了季容屿躺在床上装睡,假装自己没有被吵醒。 而娱乐圈的工作果然如路新炀预料的那样不稳定,港江的活动结束后,他们几个主演和配角又马不停蹄奔赴了千里之外的南州市,回家的日期自然就往后顺延了。 这期间为了满足不同活动和节目的需求,路新炀在各个化妆师手下频繁地换着造型,可惜这么帅的打扮也只有他自己和一群同事看了,等结束工作后半瘫不瘫地躺在家里,他整个人就回到了放任自流的野生野长中。 为了方便以后继续做造型,常雪还特意叮嘱过他不能剪头发,现在每天早上起床那头发都乱糟糟地往外翘,路新炀在洗完澡照镜子时猛地发现这一点,然后他就郁闷了。 搞反了吧?最帅的一面难道不应该留给我男朋友看吗?怎么在家里反而短袖大裤衩,头发还长得挡眼睛了,他的帅气在哪里?风姿在哪里?讨男朋友喜欢的魅力又在哪里? 路新炀垂头丧气地从背后抱住季容屿:“如果我以后变丑了你还爱我吗?快回答,爱。” 季容屿嗤笑一声,出门买根发绳回来给他扎了个苹果头,然后举起手机对着他,说:“路新炀,看这里。” 路新炀被他轻轻一喊,就像被钩子勾住那样屁颠屁颠黏过去,又跟季容屿亲密地抱在一起,随后,他扶着手机一转,摄像头对准干净明亮的镜面,咔嚓一声拍下两个人的合影。 看看照片里的季容屿,路新炀觉得他好可爱,再看看自己,唉,其实他不太喜欢吃苹果的…… 但让路新炀更郁闷的还在后面,剧组忽然通知大家说《陷色》的后期制作出现问题,有一段剧情的背景特效做不了,钱和时间都不够,只能立刻抓紧去实地补拍,预计要拍一周。 “啊!我要晕倒了!”路新炀痛苦地闭着眼睛将脑袋往后一甩,完了又说,“你肯定舍不得我,帮你也晕一下。” 路新炀伸手把他的上半张脸盖住,季容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到嘴唇被人用力亲了一口。 捂住他眼睛的那只温热的手动了一下,很仔细地在他柔软的皮肤上摩挲片刻,然后又滑下去捧起他的脸颊,再亲一口。 “我舍不得你……”路新炀声音低低的,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 “好了,”季容屿将他的手拉下来,主动跟他接了一个吻,“去吧,等你回来就天热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游泳。” “嗯。” 路新炀平复了一下情绪,拿起手机给汤林打电话,让他也快点订机票,却听话筒那边的人说:“不行啊,我去不了了。我小姨家里出了点事,她家开民宿的,让我暂时去帮忙顶一下人手,我正要跟你请假来着。” 可恶,竟然连助理都跑了。路新炀收拾好行李,坐在床边想了半天,终于一脸严肃地开口:“我决定了,你给我写封情书吧。” 季容屿说:“啊?” “我怕我们太久见不到面感情会变淡,”路新炀说,“我觉得情侣之间要表达深刻的感情,就应该互相给对方写情书。” “你在揭我伤疤吗?”季容屿说。他虽然感情戏写的很烂,小说里主角的告白对话至今被读者们轮番嘲笑,但他也是有尊严的! 路新炀噗通往后一躺:“我是真的想要你写的情书……只写给我一个人看的那种……你不答应吗?” “你多大了,还情书,你……你上学的时候没收过吗?” “没有,”路新炀说,“情书哪能随便收啊,是要周围飘起粉红泡泡的时候才能收的,我没看到过粉红泡泡,所以我也当看不见那些情书。” 季容屿在他脸上揪了一把,说:“那我给你的情书不也还是一张纸么,也不会飘什么粉红泡泡。” “怎么没有,”路新炀说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泡泡枪,“我都准备好了。” “……那我没准备好行不行?你消停点吧,”季容屿又揪了他一下,“不是,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泡泡枪?” “昨天晚上散步的时候,可惜没派上用场,”路新炀遗憾地扣动泡泡枪,在满屋飘扬的粉红泡泡里说,“好吧,那我们就先这样网恋着吧。” 路新炀一边说一边坐起身,把季容屿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拉下来,大大打开,然后熟练地将自己塞进他怀里:“我真的舍不得你。” “好了,”季容屿说,“总共也没去几天。” “怎么没几天?一个星期!七天!”路新炀抗议,“七天已经很长很长很长了!” “有多长?” 路新炀小声嘀咕道:“我会得相思病的那么长。” 而且不是一般般的相思病,是大病一场! “对了,你还有多余的电脑吗?”路新炀想着到那边后有空就跟季容屿视频,他嫌手机屏幕太小了,就跟季容屿要了一块闲置的平板电脑。 季容屿把电脑找出来给他,他又要求带一个季容屿的枕头,方便视频后搂着睡觉,这回季容屿没同意。 但第二天临出发前,路新炀把收拾好的衣服从行李箱中扔出来,把枕头硬塞进去带走了。 他自己还不嫌热地多穿了一件季容屿的外套。 之后的大半天里,季容屿闷头在房间里工作,第一次忘记了做饭,直到爷爷敲门喊人他才反应过来:“我忘记了……” 他难得窘迫道:“冰箱里应该还有剩菜,我去热一点吧。” “剩饭早上就拿给老柯喂狗了,菜也丢了。”季光惠说。 新鲜的肉菜都吃完了,虽然还有些冷冻的速食品,但两人都不想吃那个,季容屿想了想说:“我去外面买点馄饨吧。” “我也不想吃楼下的馄饨,楼下那个皮太薄了,一煮就烂,我喜欢吃那家红绿灯路口的,那家个头大点,皮还厚。” “那我还是更喜欢吃楼下的。”季容屿随口一说。 季光惠评价他:“你个老东西。” “你几岁我几岁?你叫我老东西?这话对吗?” “你口味像个老东西。” 季容屿还心虚着,不敢再接话,低头换了鞋子出门去了。 曾经的小路:天意捉摸不定 现在的小路:(举起泡泡枪)天意掌握在我手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网恋也行 第59章 路新炀不是羊 路新炀又背背背背起了行囊。 还是熟悉的飞机转高铁,还是和熟悉的同事一起坐上熟悉的大巴,但这次他身边没有季容屿。 和男朋友被迫分别的第一天,他也只是随便发了几个99 而已,表现得非常成熟稳重,是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大巴开过蛇蜒团绕的盘山公路,刚到达山脚下,要停一停稍作休整,成熟稳重的路新炀就第一个跳下车,蹲在黄土路边哇哇吐了。 紧跟着随后开过来的几辆车,也是刚停好就往下吐人,大家齐刷刷蹲成一排:“yue……” 个个小脸挂黄的,一弯腰就把肚子倒空了。 附近卖餐饮的店家探头望了一望,很熟练地从炉子里提出些煤灰来,掺着沙土盖住了地上的脏污,接着又把一箱箱矿泉水抱出来,卖给他们漱口。 等他们缓过劲来,就该按着肚子去人家的饭馆里点餐了,毕竟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并不多,点餐也要抢个先后。 倒是路新炀蹲在原地多歇了一会儿,还先不先就举起手机给季容屿拍了几张风景照。 【好看吗】 【这里有梯田】 然后他把自己的脸塞进风景中,又拍了一张大头照。 【这样是不是更好看啦?】 季容屿的回复是一串神秘的六个点。 路新炀自行翻译了一下:想夸我。不好意思了。 他换了个光线和角度,要再拍几张,刚美滋滋的调好对焦,就发现后头又来了一辆车,副导演拎着包下来,很开朗地打招呼:“小路,你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在等我啊,哈哈!” 路新炀回头看过去:“是啊是啊,陈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yue……” 他弯腰干呕几下,再抬头就发现副导演已经很没礼貌地躲开了十米远,双手拢成喇叭对他喊:“不用等我!我——吃——饭——去——啦——” 路新炀:“……” 算了,现在的光线不好拍照,要不他也先去吃饭吧。 他低头跟季容屿报告一声,走进了路边的小饭馆。 紧挨着的两间店面装修得简单温馨,食材量大管饱,动作快的都已经吃上了,虞晗就点了碗酸辣粉,她把汤水单独用塑料袋打包,然后在袋子底下掐破一个小洞,让鲜汤慢慢流进碗里。 她经纪人就在旁边睁着一双锐眼,嘴里还说什么“汤汤的进来,红油的不要”。 再看其他人,文卓要了碗卤牛肉面,跟他同桌的录音师连手都不肯拿出来用,直接把头放在桌面上,嘴巴追着去啃餐碟上的叉烧包。 他们都吃得很香,可惜路新炀胃里那股难受的劲儿还没过,看肉菜浸泡在油汤里就感觉散发着腻味,所以只点了盘翠绿的素炒南瓜苗。 水灵灵的瓜苗没几分钟就端了上来,路新炀坐下拆了筷子开始嚼嚼嚼。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拿眼睛朝周围乱瞟,发现大家几乎都不玩手机,更不谈恋爱,他好失望。 他和季容屿才刚在一起,结婚证没有情书也没有,地位很低的,别人都不谈他也不好谈得太张扬。 尤其像文卓这样有结婚证的都毫无动作,只是埋头在吃,那么稳重,路新炀又狠狠嫉妒了一下。 男人,果然是有了结婚证就不珍惜了。 要是他和季容屿领了结婚证,他立马拴根绳子把证书吊在脖子上,每次吃饭之前就往桌上一摆,又低调又有态度。 如果刚巧碰上扶老奶奶过马路,他更是要一边扶一边手举结婚证,看看,一个结了婚的幸福男人就是那么有爱心!到那时估计大家都忍不住停下来看看他们的结婚照,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领了证的模范夫夫,那多风光,多让人羡慕! 路新炀无比陶醉地畅想一番,一碟南瓜苗很快嚼完了,他又加了一碟豌豆苗,最后要了一笼蒸饺打包带走,然后他躲开人群,给男朋友打电话继续汇报行程。 “你在干嘛呢?……快到了,嗯嗯,是有点晕车,你看到了?……群里他们说的太夸张了,我反正好得很。” “中午吃的是南瓜苗和豌豆苗,我一个人全吃光了,刚才那半小时我至少是一头牛,”路新炀细想一下,“也可能是两头!” 路新炀,不应该是羊吗?季容屿在心里捏出一只软乎乎的卷毛小羊,他说:“待会我也去买点南瓜苗吧,晚上煮汤。” “好啊好啊。”路新炀这段时间已经养成了随时跟季容屿拉手的好习惯,但这会儿隔着屏幕拉不到,他就自己握着自己的手摇晃了一下。 他心里还是惦记着结婚证,以及那封没到手的情书。 能有一封情书也好啊,把贴着他和季容屿照片的情书拴在脖子上,也幸福得很显眼嘛。 路新炀那乌黑的眼珠子无意识地溜转一圈,忽然瞥见旁边电线杆子上贴着的小广告。 “咦?”他一拍屁股想出个绝妙的好主意,“要不我们办|假|证吧!” “你说什么???”季容屿怀疑自己听错了。 路新炀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你不给我写情书,怎么证明我们在一起了啊,我好没安全感的,可是两个男的办结婚证又不合法,就只能办|假|证了啊!” 季容屿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都知道结婚证不合法了那你不知道办|假|证犯法吗?” “可我们拍戏的时候,演夫妻的那两个人早就结婚了,剧里还能掏出结婚证来,这不也是假的?为什么他们能办|假|证我们就不行?” “他们那不叫办|假|证,那是剧组道具师做的道具。” 路新炀连个磕巴都不打就说:“那我去让道具师给我们也办个假|证!” 说完他还强调一声:“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不能再退!除非你答应给我写情书!” 季容屿:“……” “别去行吗,”季容屿说,“算我求你了。” 这就让路新炀没辙了,他吭吭哧哧把自己的底线又往下掘了三米,才说:“好吧好吧,你别求了,我自己做一张,我、我手写!手绘!这总行了吧?” “行——”季容屿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工本费不能超过九块。” “好——”路新炀也长长地答应了,然后过了一分钟没听到新的词儿,他问:“这就说完了?” “嗯?你还有事?” 路新炀没等到他爱听的,只好自己撅嘴亲了亲话筒,啵出很响亮的一声:“这个啊,这个,你忘记啦?” “……哦。”季容屿犹豫了一下,伸手在手机下面拍了拍。 “不是这个!声音不对!”路新炀立马警觉,“你是不是在敷衍我?你不想亲我吗?嗯??” 季容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了电话,只剩路新炀自己在那斤斤计较地磨牙。 哼,欠他的亲嘴他都记下了!回去要全部连本带利亲回来! 这边他在噼里啪啦的算账,那边导演也在噼里啪啦的兴奋着。 其实这次的重拍方案之所以那么快定下,是因为原本的计划里就有这一版,只是后来考虑到那块取景地的开发程度不高,实景也不如绿幕棚拍那么好控制,才不得不放弃。 现在兜兜转转又捡回了旧案,导演都快高兴死了。 “来来来都过来,路新炀!别抠你那布娃娃了!过来!” “我们待会就拍这段,你们之前也拍过的,你和文卓再练练,复习一下,别到时候开机了动作不像样子,拍两遍喊累了又要休息,浪费我们时间,”导演伸手指了个方向,“你俩就去那单独练。” “单独?那不合适吧?”路新炀紧张了一下,双手交叉抱胸,“他孩子都快出生了,我应该避嫌啊。” “他之前孩子也快出生了,怎么没听你提出来要避嫌?” 导演眯起眼睛审视他,看他支支吾吾的,索性给他老底掀了:“你装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跟季容屿有进展了吧。” “!!!!”路新炀大惊失色,一脸坚决不承认但又舍不得否认的样子,他嘴巴紧紧闭着,两边嘴角却一扯一扯的差点翘上天了。 “行了行了行了,”高导大手一挥,“我这双眼睛见得太多了,你还想瞒过我?” 早看出他俩在片场眉来眼去了。 反正演戏嘛,避嫌就避嫌吧,高导自信在他掌握的镜头中,别说只是想避嫌,就算把两个仇人拍成恩爱情侣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为什么会发现路新炀和季容屿的私情,那当然是因为宣传来要素材准备炒cp的时候,翻来翻去,愣是翻不出两位男主在戏外的亲密镜头。而他们想要的那种亲密互动反倒是在男主和编剧身上发生了,而且发生得非常非常超过。 这些黏糊糊的镜头往电脑屏幕上一放,这俩人的情况在剧组就算是半公开了。 “哎呀,唉呀,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路新炀乐得美不滋儿的,刚才张不开的嘴现在又合不拢了。 高导最后给他一次面子,好声好气地问:“那我现在请你去跟另一边那个男主把这场戏练好来,行不行?” “行行行行行。”路新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动作戏一直都是他的强项,跟着武指过几遍就找回手感了,他自信满满地开拍,谁知动作跟上了,情绪却完全接不上。 今天补拍的内容要跟两个月前的剧情做衔接,可情绪的脱轨导致路新炀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在脸上挤出个似是而非的表情,肢体也是僵硬走形的,完全融入不了角色和情境。 “你想象一下,”导演尽力给他描述,“这个地方本来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可是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捂住你的眼睛,你什么都看不见,然后……” ”然后这只手会被我那么高的鼻梁顶飞出去。”路新炀就事论事地说。 导演:“?我在给你讲戏你不要给我人身攻击,这是特别重要的重头戏,你严肃点!” “仔细想想,这时候你是突然被拖进一个虚无的空间里的,你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怎么找也找不到出口,你感觉到恐惧、痛苦、愤怒还是什么?你表演一个给我看。” “咳,我上次演过了,你放出来看那个,”路新炀清了清嗓子,说,“我顺便跟你一起看。” 高导想了想,还真把那段素材找出来,两人肩并肩看了一会儿,路新炀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正要说他可以继续演了,高导却摆摆手:“算了,这段先放着,你去准备下一场。” 路新炀茫然地扭头望过去,就见导演已经拉着文卓走远了,两人凑着脑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越是听不见就越让人想琢磨,路新炀眯起眼睛,总觉得文卓脸上的表情像是很犹豫,接着导演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似乎还有一种客气的猥琐。 路新炀不太懂,但为了表示尊重,也就客气地看了回去。 然后导演把文卓拉得更远了。 可怜他的搭档被迫脱离镜头,路新炀没了对手戏演员,自然也就无所事事起来,他干脆双手插兜在片场悠闲散步。 路新炀走过来。路新炀走过去。 过了好半天,那两人好像终于商量完了,指挥着工作人员重新投入拍摄。 就这么不急也不慢地拍了一个星期,很顺利地卡着进度条收工了,那场“重头戏”却仿佛被遗忘了似的,无人提起。 直到返程的那个下午,路新炀收拾好行李等在路边,看见好几辆满载的大巴陆续从他身边开过去,但还有很多人身上连个包都没挂。 他好心提醒道:“你怎么还不拿行李啊,待会我们的车就要来了。” 然后他发现大家都不说话,而且每一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异样的沉默中,他抬头看一眼空荡荡的路面:“咦,我们的车呢?” 留下来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好心地提醒他:“没车了,所以你走不了。” 路新炀大叫一声:“什么?!” 这时导演亲手扛着一台摄像机,慢慢悠悠朝他走过来,那步伐那神态,活像一个施展了无数阴谋诡计的反派角色袅袅登场:“现在剧组的演员只剩你一个了,我们来拍你的重头戏吧。” “什么?????”路新炀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 已经等在机场的季容屿,五分钟内接到了路新炀拨来的第三条通话,这回不是视频通话了,但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出来他有多垂头丧气。 “他们刚才跟我说,我的拍摄安排改了,明天还要多拍一天,然后明天晚上才能回家,”路新炀低声道,“对不起,害你白等了。” 季容屿刻意在脸上调出一抹笑容,这能让他说话的语气显得轻快一些:“没关系,你好好拍就是了,明天我再来接你。” “那手撕鸡也留给我,我明天回来还吃那个。” “明天给你做新的。” “……” 两人又闲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季容屿垂眼看着手机屏幕上早已结束的那串聊天记录,嘴唇抿得很深。 高健:【通知你一下,路新炀被我扣留了,他回不去了】 【扣留地点在哪?能不能去探班?】 高健:【当然不能】 【哦】 高健:【别哦,我已经给全剧组都下了封口令了,不管你问谁他们都不会告诉你的,我防的就是你!你要是来了,这场戏就彻底毁了】 季容屿把这段对话来回看了几遍,转身走进机场便利店里,自顾自拆了一盒冰淇淋。 店员多看了他几眼,心里更加确定这是一位很马虎的客人。 先前他一副直愣愣的样子,买了冰淇淋刚走出去两步又掉头回来,把冰淇淋放回冰柜里,说时间没到,他待会再来拿。现在是时间到了吗?也不像啊,没播报新的飞机落地呢,而且刚才他明明是拿了芒果味的来结账,这会儿却拆了一盒香草巧克力的。 季容屿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放进嘴里,不太能感受到什么香味,他只觉得牙齿冷冰冰的,舌头冷冰冰的,于是他重新拿起手机,朝对话框甩过去一张实时定位共享的截图,并附赠冷冰冰的四个字: 【你装什么。】 高导愤怒秒回:【好你个季容屿!!搞起同性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你以前明明对我很尊重的!!!】 【没必要。】 【离职了。】 【前同事而已。】 接着又甩过来一张属于路新炀的实时轨迹截图,熟悉的地图上印着清晰的粉色线条,脉络分明不容误判地组成了一片重重叠叠的粉色爱心。 见了鬼了,路新炀用脚踩出来的那片爱心足足把整个片场犁了五六遍!! 他哪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啊!!!是本导折磨他折磨得还不够多吗?! 第60章 我们很甜的! 高导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立马就对路新炀展开了新一轮的迫害。 首先,被拉进黑暗空间了还吃什么饭啊,饭量减半!其次状态不够憔悴,先绕山跑圈再熬上大半夜,同一个镜头反复拍三四十遍,才终于得到他一声犹如天籁般的:“好,过了。” 路新炀当时就歪到地上半身不遂了。 “起来起来,有觉回去再睡,这地脏死了。”导演嫌弃地拿脚在他外套上蹭下了一块泥,路新炀连句抱怨都没有,张口就问:“明天早上几点的车?” “八……八点半,”高导瞥他一眼,“意思是你抓紧回去还来得及再睡仨小时。” 他赶紧扒下戏服找旁边人要来自己的手机,把时间报给季容屿,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高导也拿上东西准备回去,结果刚抬脚就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路新炀把他两边鞋带扯开了。 高导:“……” 第二天早上,路新炀高高兴兴拖着行李箱跑出来,谁知路边却一个人都没有,车更是连点汽油味都闻不着。一直等到九点多,踩着塑料拖鞋的导演才姗姗来迟,张口就是:“我又改主意了,你再多拍一天吧。” 路新炀顿时急眼了:“你耍赖啊?!” 导演比他还急,五根手爪子恨不得全戳他心窝里去:“这能怪我吗?谁让你拍不好?!谁让你不入戏?!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天到底在高兴什么?我看你那么高兴我就来气!!” “不许高兴了!要痛苦,要焦躁,要畏惧,要彷徨!你使劲想啊!想想你最痛苦的事!” "忘记了,”路新炀说,“我只记得我上次拍这场戏拍得很快。” “但是你拍得不好!”反正他回看的时候感觉画面表现力差了好大一截,也奇怪自己当初怎么同意让这条过了,再一想,就怀疑是那会儿他在分心后期特效的处理,所以不知不觉放低了质量要求。 顶着路新炀那控诉满满的凝视,高导干嚎一嗓子:“反正我是导演我说了算,你明天再回去吧,今天继续拍!” “不让下班是吧?还乱加班?好,你完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路新炀双手交叉挂在胸前,以此向导演充分展示自己冷酷的态度,然后就这样双手交叉冷酷地走掉了。 接着他又冷酷地度过了被反复折磨的一天。 “我最后相信你一次,”路新炀忍辱负重地问,“明天、我真的可以回去了吧?” “嗯嗯,可以了。”高导敷衍地点头。 “真的可以了?你叫车了?剩下所有人的票也都买好了?” “买了买了。” 路新炀盯着他看了半响,等收工回去休息了,也是躺在床上睁圆了眼睛不敢睡着。 但他太累了,迷迷糊糊的还是睡了一会儿,就梦到自己迷路找不到家,半梦半醒间挣扎着拿起手机打字。 【自行车筐里找找我在吗】 【我很粘牙】 消息发给了季容屿,深睡中的人没有回复,而他也很快就惊醒了,一直守在窗边坐到天亮。 然而到了约定的出发时间,果不其然又被拦下了:“再拍一天吧。” 这次出面拦他的不是导演,换了个眼熟的工作人员,大概导演也觉得自己这么乱来很容易挨打。 但路新炀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行李箱,把手里冰冰凉的金属拉杆慢慢摁回去,拉出来,再摁回去。 他心想,我就知道。因为有这份猜着了的预告,他撅着嘴巴提前藏起了宝贵的半颗心,只拿另外半颗出来不服输地摔了,所以事到眼前,竟然浑身发木的连失望的感觉都没多少。 离他很远的季容屿又接到了他的电话:“今天也不回来了?知道了。” 季容屿回答他的声音同样很平静,只是把床头多出来的翻页日历又撕掉一张,仿佛从未收到过那个有人要回家的好消息。 “你半夜发微信过来我就看见了……没有,没吵醒我,我是这两天睡得很差,半梦半醒还感觉起不了身,鬼压床似的,”季容屿皱一下眉,不太确定地补充,“好像还落枕了。” 路新炀坐在行李箱上,低头笑了一笑说:“肯定是我的灵魂想你啦,大晚上偷跑回去看看你。” “那你的灵魂挺没轻没重的。”季容屿说。 “……”路新炀眨了眨眼,他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可以多说几句肉麻话去招惹他的男朋友,但他那两个半颗的心还没收拾好,这会儿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只好闭着嘴巴“嗯”了一声。 “去吃早餐吧,然后好好拍戏。多余的……不要担心。”季容屿轻声道。 “好。我知道的。” 放下手机,季容屿靠坐在床头,瞥一眼枕边大片的空白。 给路新炀买的慕斯夹心巧克力放在床头,他一颗颗吃完了,昨天又买了一份新的。 … 路新炀被扣留在片场的时间一天天延长,似乎是真没个头了,连正在民宿里搞副业的汤林都听说了他的惨状,特意打电话过来安慰他。 “我觉得高导一定是看中了你异于常人的潜力,”汤林这样说道,“他想逼你一把,逼出你的潜能,让你更进一步,甚至影史留名!” “不可能吧,”路新炀心不在焉地说,“影史也没得罪过他啊。” “那就是你得罪他了。” “更不可能了,我一直都对他很尊重的。” 汤林不伦不类地编了几个理由,都被路新炀一一否决了,最后他只能说:“既然找不到原因那就不找了吧,反正我觉得这对你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嗯,小别胜新婚嘛!你到时候多跟季老师哭诉一下,说你的委屈啊,那季老师肯定就来哄你了,那多甜啊!” 虽然汤林没谈过恋爱,但他可以展开想象啊,就听他嘿嘿笑道:“说不定他还会深情安慰你,说等你回家啊,说不管你演的怎么样他都爱你之类的。” 路新炀却说:“他平时还不够爱我吗?还要等我演差了再安慰地爱我一下?本末倒置吧。” “……?”原来别人的恋爱谈起来是这样的?汤林突然不笑了。 “算了,我不想听你乱讲了,”路新炀遗憾地摇摇头,“我今天才发现,你不光没经历,连想象力都很差劲啊。” “你得意什么!!不听就不听!!”汤林狠狠挂了电话。 耳边重新安静下来,路新炀坐在树上无聊得直晃腿。 太无聊了。之前高导是反复折腾他让他爬山下水熬大夜,现在又是把他彻底撂开不管,还要求片场的所有人都不许和他说话,连每天玩手机的时间都不能超过十五分钟。 这会儿树底下就蹲了个看守员,脑袋上顶着大蘑菇帽子假装自己不是人,一声不吭就在手里捏着秒表等着收他手机呢。 路新炀收回视线,决定把剩下的五分钟拿来刷微博。 很久不碰的微博账号上勉强也积累了一些未读消息,但还没等他往下滑,就看到私信里一条来自黑粉的人身威胁:【不许再拍戏了,你丑死了!你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上就是对我的侮辱!】 【我警告你,我已经知道你在哪哪哪了,你手机号是17xxxx0331,我没开玩笑的,再拍你就给我小心点!我现在离你很近,随时都能来招呼你!】 黑粉?路新炀大喜过望:【对对对,我就在这,你是要来探班吗?那你一定要多带点吃的来啊!我们被关在这清汤寡水半个月了,我想吃叉烧炸鸡烤乳鸽卤猪蹄手撕牛肉水煮鱼奥尔良鸡腿堡吧啦吧啦吧啦……】 黑粉被激怒了,秒回:【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你以为我会自己一个人来?】 路新炀也秒回:【你们人很多?用不了那么多!我们这里人都走光大半了,只剩导演和摄影录音道具几十个,不过大家都馋坏了!你们人多就多带点东西来吧,上面这些都要十倍再加几十斤当季水果!谢谢你们!】 黑粉刚要开骂,就又看见一句【你们来的话路费我都报销,报酬另算,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因为讨厌我就不赚钱啊!】 黑粉:【……真的?那谈一下报酬。】 路新炀高兴地从树枝上蹦下来,双手揪起地上的蘑菇头大喊:“点餐啦!外卖员来啦!” 蘑菇头:“???” 然后大约过了几个小时吧,黑粉真的赶着一大车外卖来了。 感谢互联网送来的缘分!交易双方一个赚了钱一个解了馋,合作非常愉快,连帮着接手东西的生活制片都感叹这人不但效率高、送来的东西还价格实惠,运输路上也没什么损失,组织协调能力很强啊。 于是路新炀就开开心心地把他介绍给了更多剧组。 “但他不是你的黑粉吗?”制片人说,“他还私自搜集你的个人信息威胁你,他干坏事啊。” “所以我主动把其他剧组的信息给他,”路新炀说,“这样他那威胁人的本事就没用了。” “?”是我的错觉吗,制片人疑惑地想,明明路新炀也没骂人啊,为何他却感觉到一种浑然天成的羞辱…… 黑粉的内心倒是五味杂陈,收了钱后别别扭扭地对路新炀说:“加个联系方式吧,这事就……谢谢你了。” 他顿了顿,又鼓起勇气道:“看起来你好像也不是特别虚伪的人,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啊。”路新炀说。 “听说你在之前拍戏的那个村子捐了图书馆,那你在我们村子怎么不捐?” “你是这个村子里的?” “是,”他承认了,“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给我们区别对待?” 他本来以为这种明星都是做戏买虚名,没想到这个人还挺真诚的,可为什么做事又不肯一碗水端平?他想起来就生气! 接着就听路新炀说:“因为没钱啊。” 黑粉噎了一下:“那你有钱了就会捐吗?” “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钱呢。”路新炀坦白道。 黑粉:“……”感觉白问,而且问完更气了! 路新炀又说:“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问吧。”来了来了,肯定是要质问我偷偷查他手机号的事,黑粉心虚地看着裤脚。 谁知路新炀却说:“你怎么只查了我的手机号和地址啊?你没查到我在谈恋爱吗?” “?”黑粉茫然抬头,“你谈恋爱关我什么事?” “你是黑粉啊!我谈恋爱这么大的黑料你当然要知道啊!我还是谈了个男朋友!”路新炀双手比划着,很积极地教他如何当一个好黑粉。 “真的,这么大的事呢,你这得再仔细黑一下吧?我们很甜的,实锤很多!你随便扒一下就有!” 黑粉:“????”怎么还一副卖安利的语气啊?! 路新炀看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一脸痛心地说:“你业务能力不能那么差啊,这样在娱乐圈是混不下去的……算了,这样吧,等你查好了,把这个黑料散播出去,我就奖励你一张我的亲笔签名照,这总行了吧!” 他掏出手机,当场发了摄影师帮他拍的十几套造型,还边发边问:“你喜欢哪张?我可以专门为你出这款海报。” 路新炀从相册里又找了张他跟季容屿的合照发过去,主动送料上门,却被一个鲜红的感叹号拦在门外。 抬眼才发现,黑粉已经绕过他上了车,升起窗玻璃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路新炀:“……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看看这人,怎么当黑粉的?都把他气得会说论语了! 他转头就把聊天记录拿给季容屿看,委屈控诉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想要我的签名照吗?” 季容屿回他:“是我我也不想。” 路新炀哼哼几下:“给我等着,等我拍完戏了我就去他那村里贴满我的海报,再拉几十个横幅宣传我长得多好,我绝世大帅哥!” “差不多就行了,你积点口德吧。” “好吧,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路新炀单手捏着汉堡,边吃边嘀咕了一句,“我觉得还是手撕鸡更好吃。” “我不觉得,”季容屿说,“我已经吃了一个星期的手撕鸡了。” 路新炀说:“那你教教我做法吧,明天让外卖员送生的鸡过来,我自己做一个。” “还要油盐酱醋。” “所有调味料明天都让他一起送来!”路新炀豪气的大包大揽。 季容屿开始挽袖子:“那我去给你拍个教学视频。” “好,我现在上交手机了,明天再跟你学。” 挂了电话走出房间,季容屿在心里稍微算了算,感觉视频拍下所有步骤大概也要十多分钟,看一遍能学会?他对路新炀的动手能力实在不信任。 但这并不影响他心情很好的又买了三个鸡腿回来,然后拿一只小电子秤,把平时适量添加的所有调味料统统变成具体的数字,一行行写在便签本上。 做到一半的时候,季光惠从楼下散步回来了,他和平常一样进厨房瞅了瞅,又跟季容屿闲扯了几句鸡毛蒜皮。 但得知季容屿在给路新炀拍视频后,他的表情就变了味道,一脸纠结地说:“难得你有那么合得来的朋友,你们俩玩得好,我看着也高兴……可是我前两天仔细算了算,我发现你命里克他啊。” “而且克得很严重!”季光惠咬着重音强调,“能克到他断子绝孙的那种!” “……是吗?”季容屿背对着爷爷,他伸手压了压自己鼓噪的心跳,然后慢慢开口,“我不懂算命,但我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既然那么克他,那他是不是也会反过来克我?” “咦?是哦,”季光惠跟恍然大悟似的,说,“我再看看,我再算一下……诶对对,真是这样,你也被克到断子绝孙了,哎哟,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好像真的放下什么负担一样,轻轻松松地转身回房间了。 季容屿这时才扭头过去,沉默地看着他大大敞开的房门,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打消了某个念头。 ……要不还是等路新炀回来再说吧,反正……反正搞基这种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能搞起来的! 他短暂地说服了自己,想了想,低头拿出手机,点开高导的对话框,把黑粉给路新炀发私信的截图甩过去,鄙视他: 【还防我?连黑粉都防不住,废物。】 高导愤怒反击,却同样被一个鲜艳的红色感叹号拦住。 好极了,他现在又从“前同事”降格成“随机被拉黑的普通讨人厌网友”了。 这待遇甚至还不如黑粉呢!黑粉都可以主动拉黑别人!啊!真是气死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