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成替罪羊了》 第1章 黑夜承辉 ＊ 有人爱黑夜。 因为—— 黑夜带给他们极致的欢愉。 他们爱黑夜的黑，为掩盖身上所有的恶；爱黑夜的沉，为淹没世间飘荡的冤魂。 他们不在乎究竟是谁身上有苦楚，也不在意自我执行正义的合理性。 他们只知道，榔头该落下，落在头骨上，狠狠砸碎，直到鲜红满身，不分彼此。 黑的艺术在此刻得到升华。 所以，黑夜，属于谁？ 是断腿的男人、哀嚎的女人，还是被掐紫的孩童。 我说，都不是。 我只知道—— 『今夜属于你』 * 2016年6月12日 天气:雷阵雨 时间:凌晨1:25 地点:序霓市 倾盆大雨下，周围树影绰绰，枝桠交叠。 辽阔天际上偶尔划过一道闪电，让天空在闪电下变得一览无余。 这片大地上，黑色雨衣人脸上神经质怪笑，不加掩饰的恶，走得一派悠闲。而身后—— 一条蜿蜒曲折的血路诞生。 “哈……” 无论血多么鲜红，黑色雨衣人知道这些终将被雨水冲刷殆尽；无论人多么呐喊，黑色雨衣人知道这些终将被雷声所淹没。 踩一路泥泞走来，他脸上的神经质怪笑便愈发诡异。这笑，像刚会笑的小孩般天真，但多了无厘头的恶与痴，看得一阵头皮发紧。 “我爱黑夜啊……” 黑色雨衣人在雨里哼着调子。 “黑夜使我疯狂——” “爱祂的黑，掩盖黑夜里的雨衣人” “爱祂的沉，让榔头得以敲碎头骨” “祂许诺，你我跳三三万个日夜，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祂许诺，我们不分彼此，互融血水，骨肉相连” …… 黑色雨衣人拖着人，最后进了市郊区的一栋废弃烂尾楼。 “砰通砰通”声，在雨的伴奏中一下接一下。 到二楼—— 黑色雨衣人找了间已被搬空的屋子，将女人放到正中央。 场面犹如一位祭司在祭坛上祭祀。 祭司，是黑色雨衣人。 而被祭祀的祭品，是早已不省人事的女人。其身上衣料已晕上深深血痕，血痕像是团浓稠颜料。其渐渐暗沉，深沉可怖。 冥冥中，在幽幽夜色里就好像……好像有什么凶残的兽类在静悄悄蛰伏。牠泛凉的兽眸暗暗地紧贴在猎物身上，仿佛可以随时撕咬，随时吞食血肉。 “咔嚓——” 黑色雨衣人突然松手再后撤一步，手上的榔头抬高…… 下一刻，他将榔头高高举起—— 犹如在黑暗里高举火炬之人。 “漱漱——”的破空呼啸声，由挥舞榔头的动作发出。而打击骨头发出的脆响，又像极了棒槌敲击鼓皮声。 敲了一下、两下……每下都在特定鼓点上。 从脚骨开始，手上的榔头将女人骨头一寸寸砸裂。 快砸到头颅时，黑色雨衣人才肯放过眼前的满目疮痍。 ＊ 良久…… 影子在摇曳。 “啪嗒——” 这场夜幕中，明明理应只有雨的寂寥，外加榔头与骨头迸发出的音符……但此刻，却响起一声突兀。 这道不和谐的声音一出现—— 黑色雨衣人身形一顿，握着榔头的手便紧了又紧。 谁，在夜里拼命狂奔？ “……” 黑色雨衣人慢慢转身，眸色幽深。 细细听着瓢泼大雨里匆忙的逃窜声，他的视线悄然锁定楼梯间。 忽然咧开嘴—— 再慢慢地，款款走入楼梯间。 黑色雨衣人很是坏心眼，他故意发出清晰可辨的脚步声，为的就是让不速之客心惊胆战。 “哒哒哒——” 楼上，隐约传下来慌忙的脚步声、摔倒声、抽噎声。这些杂音在有些人耳里是刺耳的，可在另一些人耳里反倒是格外动听。 楼外，雨淅淅沥沥坠进泥里，模糊万物。 而楼梯间内，随着层数的增加，黑色雨衣人的脚步渐渐放缓。 直到最后，他像只灵巧的黑猫，脚步声微不可察。 * 七楼，角落夹板内部。 蜷缩一团的流浪汉抖着身，捂着嘴，清泪流下。 如今，他使劲瞪大眼，屏息敛声，听着外头动静。 谁知道今日水逆，竟撞见凶杀现场！ ——当时榔头随天地亮堂，鲜血淋漓亦清晰可见。而之后，因慌神而踢到钢筋时，流浪汉喉间即将发出的尖叫便瞬间戛然而止。 他突然意识到……那活像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绝对发现他了！！！ 流浪汉面色无比惊恐，转头就跑。 巨大恐慌如潮水淹没他，而海浪拍来拍去得越来越快。他咽喉被灌上了水，海草丝缠绕他。但是他忘记了，要想拨开头顶海水是不能挣扎的——因为越挣扎，沉得越快。 “呜——” 流浪汉喉间挤出颤栗着的无尽哀鸣，如绝望的困兽般慌不择路，一路横冲直撞，最后撞向高处、冲向绝路，可结局无疑是自投罗网。 流浪汉想凭借对这栋楼的了解摆脱那个疯子。 可，当他藏在夹板层里，浑身却止不住颤抖。 天呐！ 他该报警!而不是躲在这！ 那疯子不会放过他!那疯子会发现他的！ 流浪汉止不住的抖。他蜷缩在夹板层，尽量缩成一团。同时祈祷，无论是漫天神佛，还是妖魔鬼怪…… 带他逃！！！ 救他命！！！ …… 许是上天有感，流浪汉透过一条微不可察的缝，看到握着榔头走过的黑色雨衣人。 砰砰砰—— 流浪汉提起一颗心，怦怦直跳。 而黑色雨衣人目不斜视，路过流浪汉的藏身之处。 此刻，流浪汉一瞬不眨，盯着黑色雨衣人离开。最后，直到黑色雨衣人彻底离开，流浪汉屏住的呼吸终于得到释放。 “呼——” * 黑色雨衣人目光沉沉，握着榔头再次回到二楼。 静默无言—— 再一次的，他高高挥起榔头，朝地上软绵绵的尸体上的颈脖舞去。 砸了一会后——黑色雨衣人从兜里拿出开刃刀。 他对准目标，干脆利落下刀。 磨了一段时间…… 黑色雨衣人像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将那颗脑袋给捧起—— 那张脸上，分明是一张惊恐万分的表情。 见此，黑色雨衣人便伸手在那张脸上比划了几下。 ——停手。 黑色雨衣人目光情深似海，虔诚地吻上头颅额间……渐渐，唇瓣染上鲜红。 而唇，终究会离开额间。但黑色雨衣人的笑却已压抑不住。 他放声大笑，笑得癫狂。 “哈哈哈哈哈—— “哈啊——哈哈—— “我爱黑夜啊…… 黑色雨衣人哼着之前拖着人时唱的调子。 “黑夜使我疯狂—— “爱祂的黑，掩盖黑夜里的雨衣人； “爱祂的沉，让榔头得以敲碎头骨。 “祂许诺，你我跳三三万个日夜，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祂许诺，我们不分彼此，互融血水，骨肉相连。” 黑色雨衣人唱得越来越大声，声调越来越高。 雷声作响，电闪雷鸣间，黑色雨衣人捧着那颗脑袋跳起了舞。他的雨衣衣摆，像裙摆一样飞舞。他的舞姿翩翩，似蝶似鸟，如同黑夜里的精灵。 “祂许诺，你我跳三三万个日夜，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祂许诺，我们不分彼此，互融血水，骨肉相连。” ——笑脸被定格。 一张笑脸，呆在手上；而另一张笑脸，钉在脸上。 ＊ 七楼夹板处—— 流浪汉脸憋得通红，杂乱的毛发枯燥分叉，披散在肩头四处。 他听到下面那串连雷声暴雨也抵挡不住的大笑时，抖了又抖。 滴答—— 轰——隆—— 雷雨不断，闪电交加。 在这栋废弃烂尾楼里，时间慢到一瞬万年，慢到恐慌终于淹没流浪汉的一切。 先压塌再坍弛，万物宛若在这一瞬毁于一旦。 流浪汉崩溃了。 他猛地推开夹板—— “呼——”迎面而来的是把破空袭来的榔头。 刚刚，黑色雨衣人就蛰伏在沉沉夜幕之中。 所以在流浪汉冒头的瞬间，黑色雨衣人动若脱兔。 “哐——”榔头直击颅顶，一击即中！ 这一砸，砸得流浪汉眼前直直发黑，晕眩不已。 痛，好痛…… 疼痛让流浪汉必须逃。 但比流浪汉更快更迅速的，是来得又准又狠的被橡胶手套包裹着的手。 黑色雨衣人的大手狠狠掐住流浪汉的颈脖，掐得流浪汉皮包骨般的身躯扭动挣扎，腿脚抽搐踢打着。 渐渐，流浪汉的脸颊因为窒息而通红。 流浪汉的手正不断扒拉着黑色雨衣人的橡胶手套，拼命从中找出生机。 黑色雨衣人狞笑着，猛地松开了他：“哈哈哈——”黑色雨衣人边打量边舞着榔头，对那颗好头跃跃欲试。 这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流浪汉惶恐到连咳嗽都忘记了，如同见了鬼般不断后退。 但路就那么长，终有退无可退的时候。 而当退无可退时，流浪汉狼狈不堪，眼神满是惊惧。 流浪汉的血从头皮渗出，将干枯分叉的发丝作成一团。 流浪汉想跑，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黑色雨衣人神色很是疯癫，手腕一扭，朝流浪汉再来一榔头。 “咚——” 刚敲完人脑袋，一股尿膻味就在空气中逸散。 黑色雨衣人嫌弃流浪汉，直接将流浪汉狠狠踹到不远处的水泥地上。 “唔……嘶……”在地上蜷缩着的流浪汉正在痛苦挣扎。 黑色雨衣人逼近—— 他大笑着，再次高高举起榔头就要砸去。 流浪汉瞪大眼，惊恐看着那柄带血的榔头。 眼见榔头即将落下，流浪汉的喉咙才后知后觉挤出尖叫:“啊——啊——啊——” 榔头停在流浪汉一寸距离处，差点砸到流浪汉。 “啊，会说话的啊……”黑色雨衣人表情若有所思，细看竟然有点苦恼。 旋即，黑色雨衣人伸出手，用隔着橡胶手套的手戏弄似地拍了拍流浪汉的脸颊。他齿缝挤笑： “给你条活路，怎样？” 眼见流浪汉眼里重燃希望，黑色雨衣人终于满意地笑了。 笑容怪阴险。 流浪汉脸色带上僵硬: “活路？” 黑色雨衣人保持着恶劣的笑，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流浪汉那已经摸到后背的手: “当然。月亮从来不骗毛毛虫。” ——沉默蔓延，两双眼忽然对视上。 一双满是绝望，一双晦涩阴沉。 流浪汉几乎要沦陷在这一片漆黑的魅影中无法自拔。 蓦然，他手背碰到冰凉的刀背。 一个激灵，抽搐几下。 “啊——”他要活！ 突然，流浪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抽出袖间匕首。 他暴起挥刀，刀刃划出银白色的魅影，直直挥向黑色雨衣人。 面对此情此景，黑色雨衣人眸色染上蔑视。他就静静看着流浪汉做着无谓的反抗。 ——黑色雨衣人早就注意到流浪汉要拔刀的动作。 在流浪汉拔刀一瞬间挥臂，他舞动榔头砸去。 “铮——”榔头与刀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与此同时，黑色雨衣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长腿一踹，直接踹向流浪汉腹部。 流浪汉向后倒去。 黑色雨衣人不依不饶，补了一锤。 流浪汉手腕吃痛。他失手，匕首就这样他被抛出，在水泥地上滑出一段距离，然后静静躺在地上…… 匕首如此狼狈，流浪汉亦如此。 流浪汉身形像炒熟的虾仁，弓着身，趴在水泥地上，不再有所动作，仿佛死了一般。 “啧，月亮本来打算救赎你，你怎么敢对月亮出手？”黑色雨衣人逼近一动不动的流浪汉。 黑色雨衣人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狠狠拂过了流浪汉那张狼狈不堪的脸颊。 皲裂的死皮，黝黑的皮肤…… 意外与丑陋，全都刺激着黑色雨衣人。 黑色雨衣人伸手掐住流浪汉。 这一次，不留情面。 “嚇啊——呃——” 流浪汉翻着白眼。脸颊充血发红变烫。因窒息而面目狰狞。唾液和血混杂，染脏了黑色雨衣人的橡胶手套。 黑色雨衣人掐得更加用力了，好似泄愤。 很快，流浪汉不再挣扎，扒拉橡胶手套的手缓缓垂下来，在空中可怜地停泊着，了无生机。 当感受不到流浪汉生命力时，黑色雨衣人才松开手。 “嘭——”这一松，流浪汉倒地不起。流浪汉脖颈处，留下一圈深紫色掐痕。 黑色雨衣人仍不放心。于是摸向流浪汉的鼻前，以及探脉搏心跳…… 经确认，死的不能再死了。 ——黑色雨衣人扬起诡异的笑脸。 随即，他拿起旁边地上的匕首，用匕首狠狠刺穿流浪汉心脏。而后，才拖着流浪汉的尸体下楼。 正在下楼—— 血迹如星星点点般斑驳散落在楼梯的水泥缝隙间。这星星点点的斑驳，像副水墨画，在一片死寂中描摹山水。也像喜神图，惊悚到起鸡皮疙瘩。 无论如何，今夜—— 黑夜依旧黑沉，群星依旧璀璨。 漫天雨幕遮掩下，黑色雨衣人一手握着榔头，一手拖着尸体。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渐渐融入雨。 最后与黑夜一体，不分彼此。 ＊ 良久，黑色雨衣人才握着榔头返回。 流浪汉尸体早已不知踪迹。 返程路上—— 黑色雨衣人继续哼着小调，数着节拍，舞进了那栋楼里。 然后，捧起那颗被他视若珍宝的脑袋。 再将其高高举起—— “嘘…… “今夜属于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黑夜承辉 第2章 长夜漫漫 * 2016年6月15日 天气:晴 时间:下午1:25 地点:序霓市 “报告，已发现嫌犯车辆。over。” 白RX-7FD3S驾驶位上，有位冷硬系碎发帅哥。 ——拓拔曙，序霓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现在正便衣追击犯人。 C6685公路上，黑SUV与白RX-7FD3S之间咬得死死的，如同草原上猎豹与狮子之间的你死我活，但凡咬住，不咬下一块肉来，绝不放口。 罪犯与警察，恶与善的对峙。 他们驾驶的车，线条流畅，几乎同频共振，且操作疯狂，仿若在极限竞速。此时，前后一起漂移转弯。一个想逃，一个咬紧。从头到尾，这场追逐，疯狂得惊人。 这场警匪追逐的公路大片，双方都拿命在赌——谁输谁赢。 是警官光荣牺牲，罪犯逃之夭夭，抑或，是警官逮捕罪犯，罪犯绳之以法。 无论哪种，拓拔曙只坚信—— 『正义终将胜利』 “呵，真是人民的大警官呐——”黑SUV的驾驶位上的罗骏眉眼嚣张气焰，一只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向一旁，从杂物箱里翻出来一把左轮手枪。 握着方向盘的手，和拿着左轮的手，方向盘与左轮互换。 前面正巧直道，罗骏疯狂大笑着启动高速路段自动驾驶功能，随后，迅猛探出身，瞄准，毫不犹豫给了后面的白RX-7FD3S驾驶位几枪。弹匣打空，子弹打完，罗骏也不去看有没有打不打中，立马收枪，将身子缩了回去。 换弹匣，放枪，握住方向盘，继续加速，一气呵成。 后面白RX-7FD3S驾驶位上，拓拔曙见前面拔枪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已然瞄准了他。脸色一变，手上方向盘一打，马上向左边的车道变道驶去。 伴随一声枪响—— “唔。”子弹擦过右肩胛。 鲜血渗透衣襟，染红蓝衫。可拓拔曙眼中分明燃着的是熊熊烈火。他异乎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黑SUV。 C6685公路早就被警方清场。这次行动规划已久。今天，必须逮捕罗骏—— 为，牺牲的警察们。 为，殒命的无辜者。 为，心中不灭信仰。 * 一脚踩死油门。 白RX-7FD3S飞驰，闪过虚影。 见状，黑SUV驾驶位上罗骏的眉眼一下子沉下去。 TMD！ 罗骏也一脚踩死油门，汽车发动机马达轰鸣，车子一下子窜飞了出去，跟在空中飞一样。黑SUV与白RX-7FD3S前后紧追不舍，两道幻影相互交错，碰撞。 紧追不舍，真像条狗。 罗骏透过后视镜，微眯眼，顶了顶腮帮子，朝后面白车看去。而后头的白车驾驶位上，拓拔曙紧握方向盘，视线与罗骏的视线碰撞。 如果眼神可以是刀剑，那么拓拔曙早就和罗骏大战几百回合了。 前面是分叉路口，罗骏目的明确，特意靠得极近才变道，他直接开车往左道奔去。黑车突然变道，一骑绝尘。后头，拓拔曙反应及时，也顺利跟着变道。只不过，拓拔曙隐约感觉不对，他眉头紧蹙，紧跟在那辆黑SUV后面，咬死不松口，同时，拿起衣领上挂着的对讲机。 按下，开口说话—— “这里是C6685公路。目标往南山收费站驶去，重复一遍，目标往南山收费站驶去，over。” 对讲机很快有人回话:“这里是南山收费站。全员已待命，over。” 呵。 罗骏抬头，从后视镜看到拓拔曙拿着对讲机，不由冷笑。油门踏板仍旧被罗骏踩得死死的。拓拔曙仍旧紧跟其后。两人的肾上腺素都在在飙升，都在等待着某个阈值的突破。 拓拔曙指头敲了敲方向盘。此刻心有点波澜起伏，因为没来由的心慌。他从来不忽略这种心慌，对于奔波在生死一线的人来讲，这是一种近乎真相的直觉天赋，可以将他从命悬一线中救回。 拓拔曙抿紧薄唇，旋即有所动作。他再次按下对讲机的按键，确认：“这里是C6685公路。目标即将靠近南山收费站。各方注意，确保道路封锁，over。” 很快传来回复： “这里是南山收费站。全员已待命，over。” “这里是第二分队。道路已封锁完毕，over。” 拓拔曙把对讲机挂回衣领。 他双手握紧方向盘，后侧车窗灌进风，呼啸得很，但是拓拔曙此时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无比清醒地追逐在黑SUV后面不放。拓拔曙勾起唇角，还是他更胜一筹，这不，黑车与白车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眼瞧，南山收费站近在咫尺。 黑SUV驾驶位上，罗骏望着远处，也就是视线终点处的南山收费站——那里一连串的警车和警察。罗骏不慌，依旧嚣张，他方向盘一扭，无所畏惧，直接朝旁边护栏撞去。 金属护栏抵挡不住黑SUV几百迈的车速。罗骏没有任何迟疑，而车随主，黑SUV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往隔壁服务区飞驰过去。 南山收费站的警察们看到了。面对突发情况，他们迅速而有序地上车。短短几秒，整装待发。随即，一连串警车全都跟在白RX-7FD3S后面。 前方，白RX-7FD3S咬死黑SUV。 白RX-7FD3S驾驶位上，拓拔曙拿起对讲机，按下对讲机的按键:“这里是南山收费站。目标往龙岸服务区驶去，over。” 对面很快回话：“这里是龙岸服务区。全员警戒，over。” 罗骏通过后视镜看着紧紧咬死他车尾的拓拔曙，眉眼阴沉，旋即想到什么，眉眼又松弛下来。 公路上的车辆飞驰而过，四周景色飞速倒退。他的黑SUV与龙岸服务区擦肩而过，同刚刚发生的一样，撞开护栏，转头就驶向一条泥泞小路。 罗骏抬眸，眯眼看向后视镜，白车依旧缀在车尾。见此，眉眼染上孤注一掷的狠辣，让他更像一名亡命之徒。不过，这份狠辣下的谨慎，又很好地被他掩藏下去。 后头白色RX-7FD3S内，拓拔曙再一次按下对讲机：“这里是龙岸服务区。呼叫第二分队，呼叫第二分队，汇报目标行驶路线。over。” “这里是第二分队。目标车辆正往郊区驶去。据勘察，前方一千米处有一栋九层烂尾楼，周围环境复杂，不符合行驶路段，怀疑目标保留后手，请警惕。over。” “这里是龙岸服务区。收到。over。” 没一会，两辆车就已经快要抵达那栋九层废弃烂尾楼。 即将行驶到那栋九层废弃烂尾楼时，黑车特地放慢了点车速，结果突然就一个加速，开出来了一个漂亮的漂移，车头朝白RX-7FD3S驾驶位撞去，撞上便刹车。 黑SUV驾驶位挡风玻璃因为震荡而破碎，罗骏脸颊流淌着血，畅快地笑着，笑的嚣张，笑的恣肆。 而拓拔曙见黑SUV要撞上来，那一瞬间，脑海内模拟场景，不断建构，一切转瞬即逝，刹那间，最终决定刹车。 白RX-7FD3S堪堪刹车，黑SUV的车头就撞上白RX-7FD3S的车头侧面，差一点就要撞上驾驶位。随后，因为被撞，白RX-7FD3S侧翻了好几圈才停下。 许是幸运女神眷顾，车不是倒着，而是正着。 拓拔曙解开安全带，白RX-7FD3S车窗已然碎了一驾驶室，有好几枚划破拓拔曙的衣襟，擦破他的皮肤，划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白色RX-7FD3S内，拓拔曙的眼角即将染血，被他用衣领一抹便抹掉了。立马，他启动车辆。 发动机轰鸣，拓拔曙换挡倒车，握着方向盘，目光凛冽。 罗骏见拓拔曙没死成，暗唾一声命大，趁拓拔曙没反应过来，倒车，车尾往那废弃烂尾楼驶去。 倒车中，罗骏飞快开门弃车，顺手换了把容量更大的枪，再向白色RX-7FD3S驾驶位车门处打了几枪，试试手感的同时，也是为了泄愤。打完，他这才朝烂尾楼飞奔而去。 拓拔曙早就在他拿枪指他的那一瞬间抱头，踩踏板加油，同时低头躲子弹。子弹堪堪擦过座椅套，仅有一颗擦过拓拔曙胳膊肘皮肤表面。 没打中，擦边而过。 罗骏前脚刚进烂尾楼，他的黑SUV后脚便堵死了那废弃烂尾楼门口。 拓拔曙反应过来，正围着烂尾楼绕圈开车，不给罗骏逃窜的机会，逼得罗骏只能向上逃。 没多久，等白RX-7FD3S再一次靠近废弃烂尾楼门口时，拓拔曙用脚踩下刹车。 车停在烂尾楼门口。 拓拔曙坐在驾驶位上，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指节咔嚓作响。与此同时，拓拔曙侧头看向这栋九层楼高的烂尾楼。锋利感侧脸极具凛冽寒气。 他半张脸潜藏在阴影里，另半张脸暴露在光束下；一只眼眸在暗里，显得晦涩暗沉，另一只眼眸在光里，显得曙光辉煌。 周围，华盖如伞。重重叠叠的树枝遮蔽天空，树叶沙沙作响，一派清幽。 众树下，烂尾楼前，驾驶位上，拓拔曙微微仰首。 他面色沉静，眸色深沉，注视着这栋废弃烂尾楼。这栋废弃烂尾楼的楼墙上，有个极为显眼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标识—— 『理易公寓』 第3章 终将破晓 * 十秒左右，警笛跟着呼啸而来，一辆接一辆，团团围住这栋废弃烂尾楼，围堵得严严实实。 “啪嗒——”开门关门声，声音此起彼伏，井然有序。 烂尾楼外。 穿防弹衣，戴头盔，手上拿防暴盾的警察们，快速而有序地下车。他们目的明确，眼神坚毅。他们手握着枪。枪如剑，剑锋直划罪恶深处。 忽然—— 一位警察拿着枪和防弹背心，从警方中心离开。他身形如鱼得水，迅速靠近拓拔曙所驾驶的白RX-7FD3S。 此外，还有一位警察掩护着。此位警察拿着防暴盾，对搭档进行掩护。 两人一同奔向拓拔曙。 白RX-7FD3S内，拓拔曙注意到了那两位警察靠近。当那两位警察即将摸索到车门时，拓拔曙手按下按键，打开车锁，静静地等着他们开副驾驶的车门。 旋即，拓拔曙听见啪挞一声，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随后，枪和防弹背心，被那位警察放到了副驾驶位。 一放下，那位警察立马关门。现在情况紧急，哪怕关系再好，也不能多留寒暄。 一切好似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外头，刚刚送枪和防弹背心的警察，在关上副驾驶车门后，退到一旁。 待到自己的身体被车体彻底遮掩后，马上掏枪，戒备周围，尤其是烂尾楼的裸露地方。他和他的搭档神情严肃，一瞬不瞬盯梢着，防止罗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裸露的窗棂边，掏枪报复，将拓拔曙在警方眼皮子底下打伤。 拓拔曙的命，不该因为一时疏忽而丢失。 而且，当下那么多警察在严防死守。还有以往那些日夜不辍的研讨的日子，全都在为这场行动作铺垫。 有人在踔厉奋发—— 为信仰，披星戴月。 无论何时，他们坚信，只要齐心协力，只要尽我所能，一切不可能终将绽放奇迹之花。 * 在白RX-7FD3S驾驶位上—— 玻璃碎渣好似是一粒粒饱满锋利的钻石模样的装饰品，挂在拓拔曙的蓝衫上，显得拓拔曙奢贵矜持。 但，玻璃碎渣毕竟是玻璃碎渣，到底同钻石不一样。玻璃碎渣扎人极痛——浑圆钻石不是这样的。浑圆钻石扎在人身上是痒痒的酥麻感。而玻璃碎渣，扎在人身上，却痛成了一种慢性折磨。 ——伸手。 拓拔曙拂开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玻璃碎渣。这些玻璃碎渣哗啦啦落下，熠熠生辉，亦尖锐刺人。 拂开后，拓拔曙一只手取下对讲机放到一旁，一只手拿起副驾驶位上的防弹背心，迅速穿好。在穿好防弹背心后，再拿起对讲机，重新挂好。最后，拿起副驾驶位上的枪。枪是一把标准的警用手枪。拓拔曙拿到眼前，端详一瞬，便放下了。指尖触碰枪柄，准备拉开保险。 保险拉开后，一手握枪，一手开门。打开车门，干脆利落下车，动作雷厉风行。 “嘭——”的一声，车门被关上，合得严严实实。 下车后，拓拔曙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戒备废弃烂尾楼上的那些裸露的地方。边盯，边按下对讲机指挥。拓拔曙语速飞快：“这里是总指挥。目标已进入烂尾楼，全体成员实施目标逮捕计划。over。” “这里是第一分队。收到，over。” “这里是第二分队。收到，over。” …… 说完，拓拔曙松开对讲机。观察周围，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到了那辆已经从门口被挪到一旁的黑SUV上。 那辆黑SUV上，已经有警察在上面进行检查。 拓拔曙瞧见，那辆黑SUV中，有一把左轮手枪正被一位身形高大的警察装进物证袋。而那把左轮手枪，就是刚刚打伤拓拔曙的那把枪。 那位警察若有所感，忽然回头，一下子和拓拔曙对视上了。 那两双眼眸中，皆有滚烫的热浪。 视线碰撞几秒，和拓拔曙对视上的警察或许理解到了什么，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个警察想说话，便先下意识扬唇笑了笑。同时，他一只手按住了胸前对讲机的按键，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那个物证袋。 他摇了摇几下袋子。旋即，勾唇—— 见状，拓拔曙略微低头看向对讲机。 拓拔曙胸前的对讲机忽然滋滋作响，传出一道低沉动听的声音： “这里是搜查。从目标车辆上搜出危险品若干，缴获左轮手枪一支。over。” 拓拔曙按下对讲机按键，回复： “这里是总指挥，已收到，请继续搜查。over。” 随后，拓拔曙松开对讲机按键，偏头不再与那位警察对视进而分心。 任务当前，拓拔曙握紧枪柄，戒备周围。 旋即，他快跑靠近废弃烂尾楼门口。 那栋废弃烂尾楼的门口前，已经有人在等待着拓拔曙。 ——“队长。” 全副武装的警察枪口对门，微微侧目看向拓拔曙，静候命令。 ——“这里是总指挥。一队二队交替推进。over。” * 任务进度条过得很快，不一会就已经清查完了一楼。 所有人准备去二楼勘察。 拓拔曙在身旁队友的掩护下，一路向上，像个冲锋陷阵的士兵。 拓拔曙额头伤口正在凝固结痂。 双眸中，蕴藏着汹涌澎湃的火。 这火，粲然跃动，绚烂夺目。 忽然—— 到二楼时，拓拔曙目光一顿，双眼一眯。他瞄到了与地面融为一体的深色。 直觉叫嚣不对劲。 没等细细观察，队伍就要继续向上追击。 时间不等人，必须前进，必须往前走，所有人都在激动着……马上，那些牺牲的警察和无辜殒命的人们的亡魂就能安息。 想到这，拓拔曙眼神微动，旋即继续向上侦察。他在前面领队向上，谨防突袭，步步小心—— “报告，三楼未发现目标。” “报告，四楼未发现目标。” …… “报告，六楼未发现目标。” 警方的侦察进度不断推进，进展神速。 * 2016年6月15日 天气:阴 时间:下午2:17 地点:序霓市·郊区·理易公寓（废弃烂尾楼） 七楼。 很容易发现，七楼这一层，和刚刚清查过的那几层楼层的构造都不一样的。 七楼，在这栋废弃烂尾楼里，意味着特殊。 警方能注意到，罗骏亦能注意到。 七楼很特殊。 如果非要描述七楼，类比来讲，就是从黎明曙光渐渐转变成长夜漫漫。 抵达七楼，会发现一条贯穿七楼的过道乌漆嘛黑。过道伸手不见五指，好似直通深渊。 拓拔曙神情沉静淡漠，他悄悄注视这一片充斥压抑的过道，眉眼锋利，异常警惕。 蓦然，拓拔曙打了个手势。 旁边队友会意，随后拿出了一个强光手电筒，然后按下按钮。 忽然，天地亮堂。 强光手电筒发出了一束强光，贯穿了过道，直接照亮了这一片漆黑的天地。 黑潮散去，前方光明。 这么看起来，七楼很安全，好像又是安全的一层。可整个队伍依旧全员戒备，气氛森严，不掉以轻心。 不起眼的危险往往致命。 ——知道这句话的人多，能真正铭记的人少。 拓拔曙办过很多案子。他渐渐悟出: 在未尘埃落定前，不大放厥词，不盖棺定论。 要知道，当越接近真相，事实有时越残忍，越会狠狠割开你的心，埋没那泛滥成灾的善。 事实上，越接近末尾，就会发觉—— 自己原来是在高空中的细钢丝上翩翩起舞。 高空舞者从不往下看。因为往下看，恐惧会将你拉入深渊。 高空舞者纵然舞姿翩翩，可稍有不慎，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亦如当下情景，危机四伏。 * 七楼过道在强光照耀下，一览无余。 蓦然，所有人心跳加速。 他们看到过道尽头处蔓延出来了一条几近笔直的像黑的红线。 红线从尽头一直延伸到他们脚底，冥冥之中仿佛昭示着不详征兆。 沉默在所有人心间蔓延。 作为刑警，拓拔曙很清楚这些应该是血。 看颜色深度，不可能是今天形成的。 血的出现，特殊。 要是是人血，更特殊。 拓拔曙摆好姿势，举枪，准星瞄准过道尽头。 这条过道太长，长到让人看不见尽头。 此刻，尽头好似只余一片漆黑的魅影。 警方追查罗骏已久，而三番五次跟罗骏交手的拓拔曙，对罗骏的阴险小人品性已经深有体会。 罗骏心思缜密，叫人恶寒。 以罗骏性格，应当绝不会束手就擒。 突然，拓拔曙朝旁边队友打了个手势。 旁边的队友了然，他学拓拔曙的样子，也打了个手势。 手势一路传递，所有人都收到了。在所有人了然于心后，他们拿出准备好的防毒面罩，稳稳戴在脸上。 拓拔曙旁边的队友也拿出防毒面罩。他拿出了两个，一个自己的，一个他递给拓拔曙。 行动异常顺利。 等到警方这边的所有警察都戴好防毒面罩后，逮捕计划中的一环立马被衔接妥当，环环相扣。 这场行动，后来被局内命名为—— 『6·15破晓行动』 [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终将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