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自向花与水》 第1章 黑 冲鼻的血腥随着拉开的木门扑面而来。你毫不意外地抬起头,入目是一片血红,隐约可见羽织原本的浅葱色。 “结束了?” 你没有问胜利与否,因为如果失败了的话这家伙肯定当场就切腹了,而你这时候迎来的会是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和菊一文字则宗三振刀——他亲口嘱咐过了,如果哪天死亡,三振刀会留给你。 “嗯,大获全胜,池田屋满地都是倒幕派丑陋的头颅和尸身,残党也都像老鼠般四处逃窜,短时间内是翻不出什么水花了……幸好你没去,到处是老鼠的尸臭味。” 你站起身,顺了顺比你矮半个头的少年的马尾,却沾了一手黏稠的血流。你只好悻悻地放下手,转而按着他坐下,替他松开手甲的绳结。 “你这家伙都这么说了,看来真是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胜利呢。好想亲眼见证一下啊,我的刀已经好几天没见活人的血了。” 你感慨地叹了口气,心情颇为苦闷,连带着将手甲放在桌上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碰撞声。 “没办法啊,我、近藤和土方先生都不在,总得有人留在大本营嘛。你和试卫馆的几个都是值得信任的同伴,近藤将这里托付给你是对你能力的肯定啊……等,等等,这里我自己来!” 你将因为浸满血而变得沉甸甸的羽织和手甲放在一起,正准备上手替他解开胸甲,却被少年躲开了。 “好吧。” 你遗憾地收手,下一秒,注意力却被胸口一片暗红吸引了。 这块血迹与其他血迹混杂在一起,不细看似乎没什么特别。只是这块血迹的形状似乎不太一样,不像是飞溅上去的,反而像是……由上往下滴落的。 颜色也更加暗沉,红中带着乌。 你不太确定地拿起桌上的羽织,抖开袖口仔细地检查,果然也看到了色泽异常而不自然的血迹。 你呼吸一下凝滞了,脑海中浮现出少年刚刚报告时略带勉强的笑容和那马尾上只有倒在血泊中才会沾上的血迹。 你抬起头,看向面前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那双乌黑却透亮的眸子。 在其中发现了一丝无措和心虚后,你暗自叹了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问道: “总司,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是发生了什么吗?” 冲田总司眨眨双眼,身体微不可察地往后仰了仰,低头躲开了你的视线。 “加州清光,因为我突刺的时候没掌控好力道,断掉了……” 说着,冲田总司从腰间的刀鞘中拔出了一振满是血污,只剩下刀身的打刀。 “刀头,留在池田屋找不到了,连勉强修复都做不到……” 你双手接过加州清光,轻轻抚摸着这振在印象中一直漂亮而锋利的刀,目光在残缺的截面上停留一瞬,心情复杂无比。 虽然你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但加州清光会断刀,这让你着实没想到。 这视刀如命的家伙该有多伤心啊…… 你摇了摇头,从身后出一个空置的刀匣,交给冲田总司。 “就算断掉了,也要好好保存啊……用这个吧。” 你看着冲田总司将加州清光擦拭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匣子,眼眶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终于,在合上刀匣的那一刻,一声呜咽泄了出来。 “总司!” 你有些慌了。 虽然平常对外阳光而坚强的冲田总司,在你面前偶尔也会露出脆弱的一面,但这样毫无男子气概地哭出来还是头一回。 冲田总司死死地咬着下唇,努力不出声,最后却还是由小声抽泣变成了嚎泪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陪伴得更久……一起在战场上多待一会儿也好啊……为什么不能并肩作战到最后,我只是想要一直挥刀,陪着试卫馆和新选组的大家战斗到最后啊!……” 你摸着趴在你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柔软的发顶,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少年堪称崩溃的哭泣。直到像是把一辈子的泪水流干了,哭声才渐渐停下。 “腾”地一下,冲田总司才觉得不好意思般地猛然站起,背对着你,气都还没喘匀地匆忙解下了胸甲,用沙哑的嗓音低声道了句:“我先去洗澡。”就推开门步履急促地离开了房间。 等确定脚步声已远后,你才叹了口气,去找同冲田总司一起去了池田屋,且两人还算熟络的二番组组长永仓新八。 * 中暑吗? 永仓这个答案真是…… 你喃喃着往房间走去,却忍不住被得到的这个荒谬的答案逗得笑了出来。 虽说这天气的确热到令人发指,但那几片血迹怎么看怎么诡异。 那分明是咳出来的血吧,症状就像是…… 肺痨。 你对这种病还算了解,听说是西洋来的医生都不好治的病。 哈,想这些做什么,哪有这么严重,这每天都充满活力的家伙顶多是身体欠调理而已啦,休息几天肯定就好了吧。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去看下医生…… “唔!总司?” 因为完全沉浸在思绪中,等你坐到桌前才发现冲田总司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了,此时正不声不响,危襟正坐地盯着你,面色严肃,像是要与你商议什么事关新选组存亡的大事。 除了还有点红肿的双眼让这个画面看起来有点滑稽。 “永仓说的没错,我只是中暑了。” 你刚在冲田总司对面坐下,就听见了这冷不丁的一句。 你感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这家伙,这么欲盖弥彰的吗?平常的情商都到哪里去了?! 你喝了口几乎凉掉的茶,掩饰内心的心情。 “真的只是中暑?” “只是中暑。” 回答地再坚定不过。 “咳,以折断的加州清光起誓?” 冲田总司沉默了。 你一时心里有点过不去,用刀来逼迫,属实有点狠毒。但一想到这家竟敢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心中的火气就蹭蹭往上涨。 “冲田总司!” 你第一次喊他全名。 你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杯壁出现几道裂痕,茶水沿着桌子滴落到了地上,你却完全不想在意这些细节。 “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胸口和袖口的血迹,头发上沾着的只有倒在地上才会染上的血液……总司,你想瞒近藤和土方很正常,但你不会连我也要瞒着吧……” “没,没有的事……只是咳了点血而已,可能确实有太热的原因吧,才晕倒了,不是什么问题啦……” “总司,可我看到了,你咳出来的血,发黑呢。” “……” “总司,去看看医生吧。” “……” “唉……” 你顿了顿,伸手将冲田总司披散的黑色长发撩到耳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总司,你可是鬼之子,你可是人斩,如果到头来死在病床上,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你刚说完就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这种场合下说什么丧气的话呢?! 也是一时情绪上头口不择言了。 “抱歉……” 你低头试图看清冲田总司的表情,却见他没有答话,只是向前倾身搂住你的脖子,慢慢垂下眼,看不清神情。 * 这几日,冲田总司遵医嘱一直在好好休息、吃药。 因此,你作为一个时常摸鱼把工作都丢给冲田总司的剑术指导,你不得不回到原本的职位上。 对于你完成两人的文职工作,冲田总司完成两人的指导工作,近藤和土方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队士的剑术进步神速,队士们的抱怨嘛……哎?你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听见呢…… 局里大都用的是试卫馆的天然理心流,虽然和你常用的流派不同,但作为被冲田总司单方面收为“内门弟子”的你,指导队士们也绰绰有余了。 “那个,请问冲田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指导我们啊?” 新选组里就算练习也用的是真刀。 指导结束后,你刚将自己的刀收入鞘中,就被身后的队士喊住了。 “怎么,你们很想他吗?总司听见了一定会很感动,然后快点回来的哟~” 你转头,不禁促狭地笑着眨了眨眼。 “不不不!绝对不是!” “千万别让那个魔王回来啊,每次被他指导之后我晚上都会做超恐怖的噩梦!” “还是让您这样温柔的人来指导我们好,冲田先生他,他太粗暴了!” 看着队士们叫苦不选的样子,你感同身受地扯了扯嘴角。 想当初那家伙逼迫自己学天然理心流的时候,那可真是,和平常温柔开朗的样子判若两人,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恐怖如斯! “嗯,的确,那家伙的话……能理解。” 你严肃郑重地点点头。 话音刚落,你就看见对面几个队士面色陡地惨白,瞳孔地震地看着你身后,仿佛那里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 你虎躯一震。 不,不会这么巧吧…… “哎呀,大家在聊什么呢?” 轻柔如和风般地声音在身后响起,给炎热的酷暑带来了一丝凉意。 ……寒意。 “啊,总司!” 你看着一身浅蓝色和服站在樱花树下的身影,故作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身体没问题了吗?” 你朝那边走去。 “只是天太热胸闷了几天而已,早就没事了,我还没那么脆弱……好久没见到大家了,让我来检查检查剑术进展吧~” 冲田总司略有刻意地拔高了音量,不像是在回答你,倒像是说给后面的队士听那般。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却看都不看你一眼,径直越过你向前走去,只是擦肩而过时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你一下。 完了,要被记仇了…… 你冷汗连连。 不过看他还有力气,额,指(调)导(教)队士,身体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毕竟他这几天可是罕见地听话呢,看来是格外想尽快康复啊。 ……但肺痨是那轻轻松松就能好的病吗? 松本医生的确说好得差不多了,但他瞒着冲田总司悄悄找过你,说这一时的好就像鸟儿临终前最美也最声嘶力竭的歌唱,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倒下的…… 你按了按心口,摇摇头,抛开这些回忆,继续向前走去。 至少现在大家都还好好的不是吗? 听着身后的欢(一)声(片)笑(哀)语(嚎),你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黑 第2章 暗 在第二年春季,樱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新选组迎来了剧烈动荡。 副长山南敬助脱走了。 在鬼之副长亲自定下的局中法度中,私自脱走是应切腹谢罪的,就算是局长旧识,声望极高的山南也不例外。 近藤和土方派冲田总司前去抓捕山南。 你深知山南和总司之间兄弟般的感情,对这一决策本想制止,土方岁三却拦下了你。 “正是因为总司和山南的感情,才让他去劝回山南的……更何况,有些事他不得不去面对,这样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 他这样说。 你挫败地叹了口气,自知也拦不住他,只望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吧。 既然这样…… “那,不如让我跟他一起去吧!” “不可以,他一个人足够了。” 鬼之副长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你。 “你是他养的小姓吗?到哪儿都跟着。” 土方岁三一句话打破了逐渐凝重的气氛。 你嗤笑一声,道: “你见过这么高的小姓吗?” 说着,你极具侮辱性地用手在两人头顶比划了一下。 土方岁三作为京都颇受女性欢迎的美男子,身高自然不算矮,只是在一米八几的你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了。 “那总司是你的小姓喽?” 土方岁三面色青了一下,但很快就习惯了似地调整了过来,打趣道。 “别这样说,总司那么强,是个真正值得敬佩的武士,哪有当人小姓的份儿……” 是啊,总司可是十几岁就得到免许真传,所过之处不留活口,强大、独立、无懈可击的天才剑士啊…… 你察觉到土方的视线,冲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土方也明了地朝你笑了一下。 你们二人并肩走在长廊上,气氛放松而愉快。 “说到小姓,土方你之前收的那个叫市村铁之助的蛮可爱的嘛,送给我怎么样?” “那可不行。”土方岁三摇了摇头。 “那小鬼虽然能力不太行,但端茶倒水还是很不错的。再说,到时候总司要是伤心了,小心他找你对练哟~” “啊……呵呵,那还是算了……” 你尴尬地笑笑,同土方岁三一起往走廊深处走去。 * 最近新选组轻松的气氛到底是少见的。 自接到山南敬助被冲田总司介错的消息后,整个新选组就笼罩在一种沉重的氛围里。 消息传来时,据说鬼之副长都流下了鳄鱼的(划掉)眼泪。 但是没有人能怪冲田总司。 “抱歉,我没能做到,山南先生执意脱队,按照局中法度,只能这样。” 冲田总司报告时的态度堪称冷血,丝毫看不出两人曾要好的影子。 当你询问他时,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大家不可能永远并肩下去的,同伴会一个接一个离开……我也一样。” 你盯着他强装镇定也没能掩盖的颤抖着的嘴唇,悄悄将手伸进浅葱色羽织宽大的袖口,握住了那只紧紧擦着手心,指关节都泛着白的手。 不会这样的。 至少你会永远陪着总司。 哪怕“诚”字旗某一天倒下。 你对自己这样承诺。 * 新选组安稳地度过了两次樱绽如血,两次蝉鸣如音,两次叶落如蝶,两次雪裹如银。 壬生狼从各地武士浪人集结而成的一盘散沙,成为了一个只要穿上浅葱色山纹的羽织走在街上,两侧的店铺住户都会禁闭大门的恐怖(划掉)治安组织。 队士们∶都是因为鬼之副长。 土方岁三∶谢邀,死人芹泽鸭的锅,活人不背。 队士们∶你不是活人,你是魔鬼。 土方岁三∶都给我切腹。 看似欣欣向荣之下,你却始终隐觉不安。 总司的话,似乎正在应验。 庆应三年3月20日,新选组参谋伊东甲子太郎带着一派的人马脱走。 12月13日,在三条油小路,伊东甲子太郎死在你的刀下。 死不瞑目的眼中流露出不甘与质问。 对于伊东脱走的原因你略有耳闻,他似乎疑惑为什么本打着“尊王攘夷”旗号的浪士组,最后却与攘夷志士为敌。 不过这些是近藤土方他们该操心的,你对这些并不关心。 你只是恪守武士道,忠于那个少年效忠的人,忠于那个人效忠的组织。 因此就算总司不在,你也誓死忠于新选组,绝不背叛。 你拔出刀,带出的血液四处飞溅。 看着地面斑驳的血点,你不禁想到了两年前曾做出相同抉择的那个人。 总司此时正被按在松本医生那儿。 两年了,病终于瞒不住了。 秋冬之际,总司的病随着天气转凉越发严重了,衣襟处时常沾上乌黑的血迹,你只能帮虚弱到动都动不了的总司褪下衣衫,换上新的,但不久之后新的衣服就又会被弄脏。 在一次当着近藤的面咳出一口黑血后,总司被勒令不准出战。 你决定等最近大大小小的事情结束,新选组重新安定下来后,就请个长假,陪总司到乡下养病。 你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你只有这一个小小的愿望。 * 但是,你好像这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了。 庆应四年,鸟羽伏见之战开始了。 新选组,落于下风。 总司作为病号被护送到了大阪。 期间他回过一次江户,叫嚷着想参加甲阳镇扶队,被你、土方、近藤、松本四人联手撵到了浅草养病。 到了浅草后,冲田总司每周都会给你寄一封信,讲述那边发生的故事。 照顾他的老婆婆人很好,事无巨细地照料他,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他喜欢和那里的孩子们玩,让他们称呼自己为宗次郎,这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的日子; 这里的花很美,水很清,他时常想作一首俳句,但最后都不满意; 大和守安定就在床头的刀架上,虽然暂时用不上了,但他每天还会给它做护理; 他做了很多梦,有一次梦到了一只黑猫,他拔出腰间的刀,一刀下去,却怎么都斩不动了…… 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你不禁想象出少年在那里生活的画面。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你相信总司会好起来。 虽然不能一直陪着他,但抽空去探望他还是做的到的…… 4月15日,近藤局长在板桥遇害。 新选组上下惶恐不安,只有土方副长站出来主持大局。 新政府军正占上风,旧幕府兵力稀缺,你受命代替冲田总司担任了一番组组长,是怎么也脱不开身了。 你在5月29日收到了来自冲田总司的最后一封信。 这封信是一个和总司关系不错,又识字的半大孩子代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来很用心。 冲田总司已经拿不动笔了。 可能是孩子字太大的缘故,信很长。 总司说明明刀就在床头,他却怎么都拔不出来了,连切腹都没办法。 刀已经很久没护理了,但他不愿让别人代劳,只好放在那儿积灰。 他说如果大和守安定有付丧神的话,一定很难过吧,这么一想,加州清光是不是更难过呢,毕竟害得它断刀了,可千万不要怨恨他啊…… 他还说很想回你们相识的壬生村看看,后悔没早点去,现在都来不及了…… 他说他常常教导后辈要无畏死亡,可真正面对时,自己却退缩了…… 他还问近藤先生的近况,说他上次去看他的时候状态不太对…… 信的末尾孩子偷偷加了一句话,字很潦草,明显是寄信前匆忙写的。 [宗次郎情况非常不好,你是他很重要的人,求求你回来看看他吧∶( ] 你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信纸被捏皱了。 你深吸一口气,将信纸铺在桌上,用手小心地按压平整。 过几天吧,等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过几天就去看他。 * 6月1日,你收到了三个黑色的长方形刀匣,和一封信。 一封通知冲田总司死讯的信。 他被葬在了专称寺,你连他的尸体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看着信上[享年二十六岁]几字,你只感觉心脏被蚕食般的疼痛。 你不敢打开刀匣。 你想,如果这几振刀真的有付丧神,一定很爱冲田总司吧,毕竟总司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要怨恨的话,一定会怨恨自己吧,辜负了一个孩子的期待,又让他们的主人孤独地离去。 你拿出冲田总司生前寄给的你的信,举起最上面的那张对着灯光。 总司说了太多,孩子的字太密,灯光太刺眼,看得你眼睛酸涩。 总司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吧……当初真不该那样说他啊…… 你想起一次在神社,总司找来了一个蓝底浪纹的小册子,说你字好看,让你帮他把作的俳句写下来。 [身不动,隔过黑暗,花与水。] 你搁下笔,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笑着说,你猜。 你摇着头拍了拍的他的脑袋。 大概是安慰亡灵的话吧。 你想。 可是,你现在只觉得,那样的黑暗,总司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吧…… 身不动,如何隔过黑暗,看到花与水。 * 1869年,维新政府当政。 新选组彻底从一个治安组织变成了非法组织。 虾夷共和国根本不是明治政府的对手。 人们都说坂本龙马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新选组错了。 5月11日,新选组在箱馆大败,土方岁三单枪匹马前去支援,被火枪从后方击中而死。 难道新选组内部也有人背叛吗?刀剑终究快不过火枪吗?你想。 你知道,新选组没落了,幕府时代也结束了。接下来是维新的时代。 新选组错了吗?你不知道。 维新,能让这个国家好起来吗?你也不知道。 如果这个国家没有好起来,还会受西洋欺压吗?如果这个国家好起来了,又会像西洋那样去欺压其他国家吗? 这些,你都不知道。 但是你知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碾碎它面前的一切阻碍。 像是新选组,像是刀与剑,像是那个世间容不下的天才剑士。 * 新选组的顶梁柱都倒下了。就算是相马主计也救不回新选组了。 你必须尽快安排好一切。 你拦住了要冲去给土方岁三报仇的市村铁之助,帮他打包好行李,派人送他回了老家。 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没必要为了所谓的武士精神死在战场。 新选组已经疲惫不堪,你不确定接下来发生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安置好局里年纪较小的孩子和队士们的家人。 你顺路回壬生村看过一眼。 那家浪人武士落脚的客栈已经成了西洋酒店。 等一切忙完,已经过去了四天。 1869年5月15日,你最后一次举起自己的刀,在新选组投降之前,在浅葱色的梦彻底破灭之前。 你身上披着新选组第一套,却因为过于亮眼被废弃的葱浅色白山纹羽织。 你站在最高的地方,用刀切开腹部。你无比清醒地看到内脏和汩汩的血液从中流出。 你抓起手旁的旗帜,插入自己腹部的伤口。 红底白字的“诚”字旗在血泊中飞扬,你以自己的身体为支撑,伫起了最后一面代表着壬生狼的旗帜。 你打破了五年前自己立下的承诺。 你陪不了总司。 但你会让“诚”字旗永不倒下。 视线中的红白旗帜的逐渐模糊,耳边血液滴下和厮杀声归于沉寂,鼻间的血腥味被一抹隐约的芬芳取代。 入眼,是黑暗,花与水。 还有不远处一位同你一样身披浅葱色白山纹羽织的少年。 “走吧。”少年向你伸出手,“去看花与水。” 你上前几步,抓住了少年的手,永远不再松开。 “好。” 你听见自己答道。 【[一周目] 达成结局 [花]】 第3章 刀 我好像又做噩梦了…… 导致突然惊醒,一看天才蒙蒙亮。 嘶,做了什么梦来着,头好痛。 好像是,总司?总司……咳出了好大一口血!还一脸病容的样子。 太可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不太信任“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这种话呢…… 总司就在隔壁房间,悄悄进去看一眼应该没问题吧。 因为心里不名来由的担忧,我拉开了总司房间的门。 总司不在房间,朦胧的一丝阳光笼着房间,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我用手按压了一下床榻,感受到还留有一点可有可无的热量,看来总司起来稍有一会了。 又是因为心生不名来由的慌张,我提快了脚步,沿着走廊四处寻找总司的踪迹。 果然在那儿啊…… 看着在道场中挥刀的身影,我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无奈。 该说不愧走个超级剑痴吗? “总司,早啊~” 我放轻脚步,从后方突然搂住了披着一头如墨瀑般黑发的少年,颇有先见之明地按住了少年摆出平青眼的手。 感受到对方肌肉的骤然紧绷,我轻轻拍了拍少年的手,示意他放松。 “是你啊,真是的,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要在我练剑的时候这样啦。我拿的可是真刀诶,刚刚差点就以为你是什么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刀砍死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暴力啊……” 见到总司,我一口气终于软了下来,困意这才席卷而来。 “等等……好重,喂,喂!” 我环着总司的腰,头埋在颈间,压着那还带着清晨雾气的柔软发丝。 好,好吸! 余光中,总司抬起一只手,费力地想推开我。 “就让我抱一会……好困,你怎么起这么早,都不困吗?” 总司放弃了般接受了我这个人型挂件,把手里的刀收进了刀鞘。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半夜老是胸闷,睡不着觉,就干脆起来练剑了……倒是你,怎么做到自己醒来的,很反常啊……” 我闭着眼睛在黑色的发丝间蹭了蹭,还是决定不把那个可怕的梦说出来了。 “啊,就是做了噩梦而已啦,都吓得睡不着了呢,结果跑到总司房间发现没人就更害怕了……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晚上总司就到我房间来睡吧……” 总司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有个条件……现在陪我练剑!” 说着,总司猛地一个转身,曲起手肘…… “嘶!” 胸口传来一阵巨痛。 我只好举起双手:“行吧,但先等等……” 说着,我拿出一很浅蓝色的发带,在总司头上比划了一下。 总司听话地背对着我站好,任由我动作。 真可爱…… 看着发丝间隐约露出的微红耳尖,我不禁扬起了嘴角。 * “铛啷”一声,两振打刀同时掉落在地上。 在最后的时刻,总司跨坐在我身上,禁锢住了我下半身的动作,两振打刀正面交锋,在察觉到刀快脱手时,我也骤然发力挑掉了总司的刀。 “呼,又是平手啊……” 我张开双臂,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总司看起来也累得不轻,撑是我的胸膛大口喘着气。 等等,脑后的触感好像……不太对? 我伸手向后脑摸去,从凌乱的发丝间摸出了一根断成为截的木簪。 估计是刚刚被总司斩断的吧…… 看着我手中段掉的木簪,总司摸了摸自己始终整洁的高马尾,用带着点得意的语气道: “这么来看的话,还是我更胜一筹哦!” “什么嘛,刚刚是我舍不得对总司的头发动手。不然现在总司的头发可早就被削掉了喽~” 我将手绕到总司背后,捋了捋那垂落至腰际的长发。 “切……” 总司刚想说点什么。 “抱,抱歉!打扰了!!!” 一声尖锐的爆鸣在道场门口响起,打断了总司的话。 “斋,斋藤,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斋藤!” 我刚想叫住斋藤一,却见那小子仿佛小五郎附体般溜得飞快。 总司从我身上起来,伸手拉起我。 “算了算了,斋藤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吧?” * “市村,顺便帮我参拿一支筷子,多谢了!” 午餐时,趁着市村铁之助去帮土方岁三备新茶,我顺便叫住了他。 “给,给您,先生。” 在这之前,我和市村没什么交流,男孩估计有点怕生人,支支吾吾地抖着手把筷子递给了我。 我忍不住看着男孩笑道: “真可爱!” 男孩的脸一下子红了,蹭蹭蹭地躲回了土方身后。 我不禁笑意更甚,正准备动作,却察觉到身上凉嗖嗖的,而且,还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我抬头一看,却发现周围的同僚都用一种名为谴责的眼种看看我,那种类似于看明明有家室却还是去逛花街的男人的眼神。 简直,莫名其妙。 当然,其中寒意最剩是总司的方问。 “咳咳!” 那边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咳嗽。 大热天的也会感冒吗? 等,等等,总司?! 我眠睁睁地看着总司把手里一双筷子掰成了四节。 总司你是跟木制能长条状制品有什么仇吗?又斩又是掰的……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都看看我?! “可,爱?” 总司莫名鬼气森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听到这话,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慌忙凑到总司耳边,小声道∶ “我不是用那个意思啊,市村他只是个小孩子啊。我还不至于……总,总司比他可爱多了!” 见总司身上散发的寒意渐渐收敛,我才松了一口气。 “诶呀,觉得可爱的话,我把市村送给你怎么样?” 转头,就看到土方岁三笑得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是,你个鬼之副长又来凑个什么热闹? 眼看身边的寒气又有复苏的迹象,我连忙讪讪一笑。 “谢过土方副长的好意了,不过真的,大可不必……” 我在桌下通拍了拍总司的手,气氛才终于回归了正常。 因为木簪被总司斩断,在这之前我只好先披着头发,但是这大夏实在在太热,身边也没有备用的,我现在就只能用木筷将就一下了。 “让我在试试吧!” “诶?” 总司从我手中接过木筷。 “真的可以吗?可总司每天早上的头发都是我扎的呢,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就试试嘛……” 我只好背过身去。 然后就看到同僚们一脸复杂地看着我们。 “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 “我也是。” “……” “不是,他们吃什么了就吃饱了?” 我不理解。 “可能是狗粮吧。” 土方岁三端着我从我身旁走过,一脸严肃拍了拍我的肩膀。 “人为什么要吃狗粮?” 总司从我身后探出脑袋。 “不知道,土方莫名其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将此归结为鬼之副长的间隙性发病。 “他的意思是他们不想看你俩谈恋爱。” 接着是近藤勇端着碗走过,一脸沧桑地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哦,这样啊……” 我恍然大悟。 悟个头啊!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能话,一定是吧! “……你们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 “哦,斋藤那小子说的,他说在道场亲眼看到你们……” “停……” 我深吸一口气,默默扶额。 “局长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只是在对练,把敌人压在地上这种是难道不是,非,常,正,常,的吗?” “啊,这样啊,我就说,你俩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幸好没有,不然那些爱慕你们的女孩子会伤心的吧,说不定还会一时 想不开自刎呢……总之,我会替你们向队士们澄清的!” 我一时无言地看着近藤走远。 “……好了!怎么样?” 总司语气雀跃地掰着我的肩膀从正面打量着我。 我摸摸脑后。 “梳得很好,总司,下次别梳了。” * “唉,今天什么日子啊,斋藤不对劲,土方不对劲,连近藤都和他们一气……所以,那些女孩真得会自刎吗?不至于吧……总司?” 走廊上,我和总司并肩走者,却见旁边的总司半天没反应。 “啊,天真蓝,好想作一首俳句啊……” 总司目光游移地看问走廊外,跟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哦~这件事啊,我知道哟~” 永仓新八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 “新八!” “哎呀这事嘛就是试卫馆那个总司的师父近藤先生有个养女向他表自结果总司一句‘我远在修行中’就把人家打发了害得那姑娘自刎幸好抢救即时才捡回了一条命,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失走一步了!” 在总司拔刀斩来之前,永仓嘴快地说完了一大串,又迅速地飞弃而去闪到一个拐角后就不见了人影。 ……新选组最近是感染了一种名为“逃跑的小五郎”的病毒吗? “原来,是真的会自刎吗?” “哈,哈哈,是啊……” 一种尴尬在我和总司之间蔓延。 “……” “……” “嗯?那是,斋藤?”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隐约可见,宛若沉默中的救星。 “哎呀,斋藤,好巧啊!” 总司露出一个极志性的笑容,朝那边挥了挥手。 “总司……” 我看着总司那和蔼的笑容,又看看斋藤那见了鬼似的神情,怜悯地朝斋藤勾了勾嘴角。 “斋藤,陪我对练吧!” 不等斋藤回答,总司就一步上前,刀鞘中寒光一闪。 “跑什么啊,是对练又不是私斗,土方不会逼你切腹的~” 看看两人远去的背影,我对着那明艳的阳光不由感叹。 “真是充满活力的青春啊……” * 虽然今天几经风浪,但至少最终近藤还是帮我们澄清了……没有女孩子自刎,斋藤一也在总司的指导下剑术和生命韧性都取得了重大突破。 至少让大家在明天的重要行动前放松了一下吧…… 虽然很想亲自参与明天的行动,但新选组的大本营也确确需要人留下来看守。 那就但愿明天一切顺利吧…… 我盯着眼前黑暗前一片虚无,今夜是否会坠入梦魇呢? 我闭上了眼睛。 一起练剑的关系(点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刀 第4章 剑 黑暗伸出无数双手拖拽着我下沉,深处似乎有着一个危险而未知的漩涡,牵引着我下坠,碾碎我的躯体。 我想要挣脱,却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一道找不引来源的声音骤然在虚无中响起。 “历史,不可改变。” 话落,刺耳的嗡呜划过,一片腥红在黑暗中蔓延。 “咳……” 一道虚弱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咳哈!……”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逐渐变得撕心裂肺,我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那个噩梦还是现实。 我伸出手向身旁摸去。 “总司?” 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咳嗽声停了一瞬,身边能人似乎屏住了呼吸。 “……我没事,咳,真的没事咳咳咳……” “……” 能别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像是要把肺咳出来那样咳嗽吗? 我直起身子侧过去,几缕散落的长发垂下遮挡了视线。 我烦躁地把碍事的发丝撩到耳后,低下头仔细确认总司的情况。 总司蜷缩着身体,一手捂着嘴,一手死死地揪住胸口的衣襟,眉头紧皱,面上是连夜色都遮掩不住的苍白。 “总司!” 我将总司揽起,让他靠在我们怀里,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窗外那轮明月正在被一朵浓墨般的阴云一点点覆盖,就像是梦魇正在与现实重合…… 我轻抚着少年颤抖的脊背,看着窗外再不见一丝月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才渐渐停下。 “总司……明天你,还是不要去了……” 总司没有抬头看我,而是双手紧紧地扣住我的胳膊,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明天的行动对新选组非常重要,本来战力就不是很足,还有大半人马跟着土方,我不在,近藤永仓他们肯定很麻烦的!……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拖大家后腿……” 总司的嗓音嘶哑着,声音弱了下来。 “……好。” 听到我的回答,总司像是终于放松了些许,头埋在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事的……” 咳了半宿的少年终于熬不住了,重量全部倾在我的身上,呼吸渐渐放缓。 我轻轻放下总司,帮他理好被自己扯散的领口,再把被子压好。 我躺在总司身侧,伸手独按少年睡梦中皱起的眉头,犹豫片刻,还是把少年揽进了臂弯。 似乎还感变到身边的热源,总司往我怀里蹭了蹭。 我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再次露出半张脸的月亮。阴云的边缘透了点微不可察的明光。 历史,不可改变吗? 我低声笑了笑,总司似乎察觉到了我胸腔的震动,不满地用脑袋拱了拱。 若是我偏要改变呢? * “早上好,藤堂,今天轮到你巡查?” 站在门口整理腰间刀鞘的藤堂平助抬头看向我。 “啊,早上好,今天是我当职,倒是你不巡查怎么还起这么早,还穿着私服……该不会要去约会吧?!” 藤堂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 我笑容一僵,生怕藤堂也跟斋藤似的把件没头没尾碗的事列处乱传,忙故作自然地解释道∶ “说什么呢你,我只是约了旧友叙叙旧,随便逛逛而已,穿制服有点招摇才换下来的。” 藤堂听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太好了,不用担心会有女孩子自刎了……既然你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朝藤挥了挥手,心里默默为总司点了根蜡:总司,你害女孩子自刎的事貌似已经无人不知了呢…… 总司现在应该还在房间休息吧,就算对外说辞是中篇暑,也会被要求休息的…… 幸好看到总司咳血倒地的只有永仓和几个队士,不然还真不好交代……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总司好起来,肺痨这种病,搞不会可是会出大问题的……在医疗技术这方面,姑且还是相信西洋那边吧…… “坂本,好久不见。” “哈喽,好久不见!” 通往茶屋的路上我可谓是七拐八绕,就怕有其他新选组队士发现我和坂本龙马有私交。 虽然新选组并不怎么干涉队士的私交,但要是有人无意说漏了嘴,给有心人听了去,那也难免透到猜忌。 直到下女将我带到房间内,锁紧木帘门躬身离开后,我才放下心来,正色道: “时间紧迫,其余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需要你帮我联系能治好肺痨的西洋医生。” “噗!” 此时,坂本刚喝下一口茶,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怎么了,差点把茶喷了出来。 “不是,真这么直接啊,当时可是你让人带话说什么请我喝酒叙旧的嘛,虽然就知道你是有事相求,但这也太挫不及防了吧!还有能治好肺痨是什么庞统的形容啊,就这么我也好找啊!” 坂本龙马还是那个坂本龙马,好爽是真豪爽,话痨也还真话痨。 “喝酒叙顺那是掩护啦掩护,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吧。” “切,酒都不请我喝,还想让我……” 我打断了坂本的话: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早就死在新选组 的刀下了。” 坂本龙马终了安静了,沉默片刻,道了句∶ “帮就帮。” 我满意地点点头,举起茶杯浅啜一口。 这期间,我余光注意到坂本正一脸复杂,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看着我,搞得我心里发毛。 “想说什么就说,” 我放下了茶杯。 “别跟个小姑娘似的。” 坂本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话说,你现在做的这些,按你们新选组严苟的法度来说,该切腹好几次了吧?为什么会和维新派的我结交呢?如果观念和 新选组不和的话,为什么不干脆脱走呢?你这样,还算一名合格的武士吗?” 听了坂本的话,我心里却没有太大波澜,我知道他想问这些很久了。 “哈,照你这么说,你现在问这么多,按我们新选组的血性来说,该首级落地好几次了哦……不过嘛,这些问题我也未必不能回答。维新啊……对这个国家来说应该是个好事吧……” 我看到坂本眼睛一亮,没有管他,我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是不会加入维新派的,你说……合格的武士?” 我轻笑一声。 “武士要忠,要义,可要忠什么,义什么?只是我忠于的那些人,我重要的那些人跟在新选组,仅此而已。他想必也是这样吧……” 就像是没有问我谁得了肺痨一样,坂本也识趣地没有问我那个“他”是谁。 坂本龙马只是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行,我了解了。找医生的事儿有消息了我就联系你!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没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还是尽快离开为好,多谢了。” 我摆摆手,站起身。 “等等!这个给你。” 坂本抛来了什么,我手疾眼快地接住一看,才发现是把火枪。 “这玩意儿可好用了,就还小心别被人看见。别谢我了,就当是你肯定维新的谢礼了!” 我一时心里还是是有点过不去,说道: “……等时局稳定些了,我就把这顿欠你能酒补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等着那一天!” 我将火枪揣进怀里,拉开门,在下女的带领下沿着长廊离开。 坂本龙马这人,虽然人是烦了点,但真是个很好的人啊……将来维新成功,想必定会受到许多人的尊敬吧…… * 再次收到坂本的消息已经是好几个月后了。 寄来的密信只有廖廖几字,说有一位英商愿意为我牵线,他安排了我们见面,让我提前准备好。 还真让他找到了……不过字里行间也能看出来不容易啊。 这段时间总司都在幕府御医松本良顺名下治疗,松本医术自然不差,总司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不久前甚至一个人跑老远去抓捕山南敬助,迁到西本愿寺的一路上也活蹦乱跳的。 只是我和松本都心知肚明,这样类似回光返照的一时,终归不长久。 必须得尽快找到新的治疗方式…… 幸运的是,待到约定的那天,总司正在在道场练剑,我不必绞尽脑汁编造理由偷溜了。 话说今天总司代的还是我的班呢…… 我摇摇头,将无关的想法甩开,专心应时起当前的局势。 “真是久闻大名,新选组的武士先生。” 巴洛克的欧式花园里,英商操着一口流利但稍带口音的日语与我握了握手。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脂粉味儿,像是常年在女人堆里浸出来的,让我感官并不是很好。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及对方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精明,我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摸了个空后才想起刀在与对方见面前已经被收走了。 “不用那么紧张,我的朋友,我对你们的武士文化非常感兴趣,让我们一起在花园里走走,顺便聊聊这些吧。” “好的,先生。” 我鞠了躬,快步跟上。 于是,从日上梢头,到太阳缓缓滑向西方,我们莫名其妙地在花园聊莫名其妙的话题聊了几个小时。 商人常常顾左右而言他,英国人犹爱以拖来带偏重点,我今天也算是切实见识到了两者的碰撞会产生如何令人崩溃的效果。 “唔,果然十分有趣……” 英商脸上露出了一个商人专属的迷之微笑。 “不瞒你说,我正是因为早就对你们的武士文化十分感兴趣才约见你的……” 注意到对方似乎终于打算揭开主题,我稍微凝起有些散乱的精神。 “当然,医生我也有联系渠道,他是一名肺结核术关领域相当出色的医生呢,因此,不有避免的,费用也会相应的有些高……” 说到这里,英商转头看向我。 “不过嘛。我愿意忙支付三分之二的费用。条件很简单,只有一个 “——教一些孩子剑术,在时局稳定之后。” 对的,不科学,后面会解释的(严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剑 第5章 划 说实话,这个条件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他会向我要幕府内部重要资料什么的呢。 不过这个帮助正是合意,不然以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士身份,凑出那么多钱就只能向芹沢鸭前辈学习了。 “实不相瞒,我在这边个人名义下有家孤儿院,我很高欢那些孩子,想让他们学一些在这动荡中足以保护自己的东西。最好的剑术老师,可必定是你们壬生狼啊。可惜的是,还得再等几年,时局安稳下来后,你们这些壬生狼,才得以从昼夜不停的厮杀中脱身吧。” 我安静地听着。 “等时局安稳下来”…… 感觉这句话最近很常听到呢,周围的人都才如此期待着吗? 那么我相信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好的,我答应您。我会开设一家道场,您托付的孩子将成为第一批学员——等时局安稳下来。” *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大病痊愈,却不够让一个国家的病好起来。 两年前的夏天,我把那名西医介绍给了松本,松本识趣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此后,那名西医以松本弟子的身份成为总司的主治医生。 总司现在已经不咳血了,只是还会偶尔胸闷咳嗽。 两年前松本说今年总司的病可能会复发,但据那名西医所说,只要今年一切良好,那么病就算彻底康复了。 西医的医术的确比松本高明不少。我相信今年的一切都会顺利。 这两年来,新选组内部平平稳稳,其实我完全有时间完成一些曾经的承诺,比如请朋友喝酒,开设一家道场什么的。 但我知道,远不是时候,一切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三月,伊东甲子太郎一派脱走。 十月,我和总司等人在油小路将其全员肃清。 将刀上的血液甩在地上的时候,我心中毫无波澜。 我能理解伊东他们的做法,新选组所效忠的德川庆喜的确不是一个明主,我能预感到他的失败是必然的。 然而,伊东能做法却也无疑愚蠢至极。如此鲁莽草率地脱走,轻信他人,以及试图为天皇效忠……对于这一点,我暂不予置评。 至少他们短浅的目光的确害死了自己。 盯着地上的一片狼籍,我心中不由感到讽刺。 不远处,总司收刀入鞘,跨过脚下藤堂平助的尸身,面色平淡地向我走来。 “……他还是死了啊,近藤会怪罪你的吧。” 藤堂平助熟悉而因面目狰狞又显得陌生的脸进入了我的视线。 我叹了口气。 “不会的。” 总司把手往我身上抹,那暗红也的血迹全都蹭到了我的衣服上,语气轻快而笃定。 “是他先脱走的,杀了他本就无可厚非,就算念及旧情也改变不了什么……相反,这次说不定会开个庆功宴呢……” “啊,庆功宴吗?很有可能哦!我这就向近藤局长申请……” “不,请务必不要是你!” 斋藤从一旁走来,似乎听见了点我们的对话,识别到‘庆功宴’三个字,立马兴致勃□□来,下一秒却被总司打断了。 “为什么?!我只是想说大家一起去花街逛逛,又不是想给近藤局长出什么馊主意……” 斋藤一看起来委屈得真情实感。 说到这个,有必要提一句,不知道斋藤这三年来经历了什么,不知不觉已经从三年前那个纯情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现在这以风流出名的狼人模样了。 花街没少逛,还热衷于拉新选组其他队士一起逛,性质堪称恶劣。 “就是不要花街啊,总司上次可是哭着说再也不来花街了。” 我笑着替斋藤解答了疑惑。 话有刚落,我早有准备地往旁边一闪,几片衣袖碎片伴随着到羽利刃破空声飘扬而下,落在了一地血泊中。 见一击不成,总司又好愤愤地收刀,只是目光仍威胁般地盯着我。 “哦~原来是那件事,”斋藤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倒是不能怪冲田。” 我伸手末了摸总司的脑袋作为安抚,努力憋住笑,一脸严肃地看着斋藤道∶ “的确不能怪总司。” * 的确不能怪总司。 那件事总司是受害者,那件事同僚们是加害者,那件事说来话长。 时间是四条大桥乱斗之后,也就是今年一月份。 为了慰劳队士们,局内打算开一个庆功宴,斋藤自告奋勇地对近藤说他来主办,可能是想着斋藤年纪比较轻,会有什么新鲜点子,近藤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却忽略了旁边几位队士欲言又止的眼神。 于是,在酒饱饭足之后,斋藤想兴冲冲地提出了一去逛花街。 其实事情到这里都没什么,大家闲着没事逛逛花街什么的很正常,我也一时起了兴致同一众队士答应。 在部分已有家室,且夫人以较凶悍……我是说严厉的队士自觉离开后,我看了看队士们身上清一色的制服,没有原来的浅葱色羽织招摇,却也足够惹眼。 “要不,先把身上的制服筷换掉吧,不然对新逃组的风评也不好……” 虽然新选组的风评就没好过,但是我实在不想明早巡查时从两边紧闭的门户中传出人们说什么新选组集体巡花街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之类的议论。 队士们一听凝重地点点头,纷纷表示赞成。 我欣慰地起身,打算回去更衣,却发现桌上一众队士一个二个都还没离开,而是用一种比刚才更加凝重的眼神看着我和总司。 “咳咳。” 斋藤握拳清了清嗓子,作为队士们的代表发言。 “是这样的,我们一至达成了一个共识,因为我们和你们两个走在一起,花街的女孩子们肯这都招待你们了,而这样的人我们有一个土方先生就已经够了!所以!……” 斋藤来了个大喘气。 “因为冲田先生身形更合适一点所以能不能麻烦冲田先生女装假装您已经有 伴了反正你们也不会真的去玩的对吧!拜托!” 许久未用的敬语都用上了,斋藤猛地起身,朝我们鞠了个大躬,额头都快贴到膝盖上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提议我非常万分无比赞成,毕竟能看到鬼之子的女装那可真是……看一次减寿十年。 我知道总司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些,加上在指导和对练外时对队士十分温柔的总司拗不过他们,只得点头答应了。 我当即向其他队士的女眷借了了一套未穿过的新衣,守在门边等待总司换好。 我选的这套是主色调是浅粉色的,衣摆上还有盛开的樱花,当时就觉得这身很适合总司,现在看来……似乎好过了头。 “效果怎么样?” 总司居然还一脸期待地问我。 我能怎么回答?我只能轻咳了一声,道: “还行吧。” 我带着总司到桌前坐下,拿出配套的头饰,撩起总司垂落在背后的长发,轻轻绾起。 为了更契合花街这样的场景,这件衣服的后领有些低,因此头发绾起后,朦胧的浅粉之下—大片白皙一览无余。 “后颈……”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喃喃了一句。 一股热源涌上来,我连忙用手捏住鼻子,拼命才把热源弊回去。 ……天干物燥,有些上火。 好在我动作幅度不大,总司没有察觉什么不时,只是问了句∶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默默如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切完成之后,我思索了一下,凑近总司的脸细细端详起来。 虽然远看毫无破绽,但细看总归还是能看出一点男性的轮廓的。 我拿起一同借来的脂粉眉笔什么的,打算稍微弱化一下五官线条。 在我拿着一支细软头的眉笔小心翼翼地人描着总司的眉毛时,总司突然开口: “为什么……我感觉,你还挺熟练的?” 因为被我掐着睑颊肉,总司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威慑力丝毫不减半分。 我握着眉笔的手一抖,差点酿成事故。 “先别说话……” 我试图含糊过去。 “不要转移话题。我还记得之前那次,当时你就十分可疑……” 所以我说这件事说来话长,因为这件事还牵出了另一件事,这使得这一连串事件业得复杂无比。 我知道总司口中明那件事是哪件事,那件事发生在三年前。 没错,三年前。 总司的翻旧账能力一向让我而却步。 当时从刚个英商那儿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我回到房间时总司正将大和守安放在膝上做护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晚上喝茶不好,我给总司和自己倒了两杯白水,坐到总司对面。 “没办法,朋友许久未见,叙旧难免要久一点。” “真是的,你怎么在京都有那么多朋友……” 我一时无言,才想起来每次联系坂本或者做什么可能遭到怀疑的事都用的是“约见旧友”这个借口。 汗流夹背。 “毕竟曾经在京都生活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呢……” 我喝了口水,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自然。 “哦,这样啊……” 我刚松了一气。 “那麻烦你解释一下,‘约见朋友”为什么身上会有脂,粉,味,呢?” 总司手中的刀发出涔涔寒光。 不是吧,这都能闻出来?! 那名英商身上脂粉味是很重没错,但我们一直在户外,不至于让我身上也沾上那么多吧…… 该说不愧灵鬼之子吗,恐怖如斯。 三年前那个夜晚总司脸上那个绝不愧为“鬼之子”称号的笑容和眼前的面庞慢慢重合。 我眼一闭心一横,重新掐住了总司的脸颊,这次用了些力,杜绝了他再开口的可能,继续描着那细长的眉。 我认定总司那句“熟练”带有大量主观色彩,我化妆水平绝对称不上好,在一众女士面成完全是辣眼程度,只有在新选组的武夫们中才勉强够看。 这种精细的手艺活果然不适合我,光是描个眉就耗费了我不少心神,但我更不想让那些女孩子来代劳。 我吐了一口气,稍稍在压低了嗓音。 “我解释过了,是我到位朋友兴趣在此,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眉毛终于画好了,我放下眉笔,用手沾了点红色唇釉,虎口扣住总司下颌,另一只轻轻往总司唇上抹去。 “我说,你当时是在想办法联系医生吧.……” 据我所知,化妆的时候是不适合聊这么危险的话题的,不然就算躲开了一次,事故也迟早会发生。 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