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不为妾:绝不做主君您的玩物》 第1章 楔子 和宗肆在宗家后院放纵了一年,他说他要成亲了,许诺我在成亲当日抬我做贵妾。 我厚着脸皮问他:“能不能娶我做正妻。” 他看了我许久,摇摇头。 我知道我的身份连给他做妾都不配-- 一个被宗家收留的孤女,不过是公子闲暇时的玩物。 他成亲那日,我一把火烧了曾经寄居的院子,精心做了一场假死逃生的局。 我来到邵阳为自己选了一位夫君--徐阶。 他出身寒门,现下已经是一方县令,眉目清朗,待人温厚。 最重要的是,他会娶我做正妻。 就在我满心欢喜的盖上盖头要成为徐阶的妻时, 掀开我盖头的人竟然是他--宗肆! “苏木槿,当初在宗家招惹了我,就注定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你逃不掉的!” 第2章 第1章 夜已过半,明月高悬,知州府内一处僻静的耳房。 “苏姑娘,这是芸娘特意为您安排的房间,您先换衣服,马车已经在侧门等您。”引路的小丫头口角伶俐。 推门而入,印入眼帘的是鎏金台上九支羊脂蜡烛,将这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我不禁暗自赞叹:邵阳的知州府出手竟这般阔绰,这样的待遇即便是在京城也非世家大族不可享有。 我走到屏风后面换下舞衣,只觉得小腹处一股烈火很快袭遍全身。 身为大夫,我很快反应过来,正在燃烧的香炉有问题。 我忍住身体的不适,将香炉熄灭。想要打开门尽快离去,却发现门窗已从外面锁上。 我想冷静下来思考逃生的办法,可惜这媚毒实在霸道,我只能咬伤舌尖换来片刻的清醒。 “主君,您的房间到了。”一道男声从屋外传来。 我躲在暗处,只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心底瘙痒难耐,一道娇吟声从口中溢出。 “谁?”男子冷冽的声音,如寒冬腊月的冰雪。 门外传来知州大人傅博宇的声音:“宗大人,这是给您准备的礼物,还请慢慢享用。” 能坐上知州的人,揣度心思是最基本的本事。 那人不过是在我献舞时多夸了两句,傅博宇便将我送给他。 我刚想呼救,一道劲风从面门袭来,脖颈便被来人扼住。 男人很高,遮住了身前所有的光。 但我仍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京都四大世家之首宗家家主宗肆。 晚间听芸娘说起,知州大人设宴款待的人是从京都来的,没成想竟然是他。 宗家和李家两大士族联姻,宗家身价更胜往昔,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值得宗家家主亲自来这江南小镇一趟不可? 宗肆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才放开对我的钳制,背过身去,缓缓开口:“一个舞姬?傅大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送来这等货色。” 他认出方才在大厅中献舞的人中有我,那他是否认出我...... 脸上面纱的轻柔触感,让我强作镇定,方才献舞也带着面纱,应是没认出来我! “大人既然没有看上奴家,奴家这便走。”我故意压低声音,学着芸娘日常和客人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怨。 心里想的却是得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 奈何药效太猛,脚下方迈出一步,双腿一软,整个人便朝前扑去。 恰巧宗肆闻声转身,我就这样扑进宗肆的怀里。 不管怎么看都是欲擒故纵,投怀送抱的把戏。 我刚想开口解释,到嘴边却化为嘤咛。 体内的烈火快要让我裂开,大脑中最后的理智已经崩塌。 我隔着面纱吻上宗肆嘴唇的前一刻想的是:反正之前也常这样,谁也别说谁吃亏! 对方冰凉的触感让我发出满足的喟叹,之后脖颈处一痛,我便陷入黑暗之中。 朦胧间依稀听到宗肆的声音:“木槿,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回到我身边。” 第3章 第2章 翌日一早,知州夫人沈氏亲自将我送出门,并约好了下次上门问诊的时间。 昨晚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没有人给我一个解释。 我也不敢深究,毕竟事情牵扯到宗肆。 他既然没认出我来,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一连多日我躲在医馆不出,只盼着宗肆已经离开邵阳。 云楼那些姑娘们这些日子倒是没找我去看病,就连芸娘也未露面。 “你便是苏木槿?”来人是知州傅大人的千金傅云柔。 去年因为酷热晕倒,沈夫人请我上门问诊。 “别以为你得了那位的一句夸赞,便以为真能攀上高枝。”傅云柔扔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离开。 午时刚过,医馆来了一个汉子,见东西就砸,青杏着急忙慌的让我去别出去。 “叫那个女大夫出来。”那汉子大声嚷叫:“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大哥死在战场上,大嫂怀胎八月,这可是我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吃了在你们医馆抓的保胎药,就喊肚子痛,还流了血,孩子大人都保不住了。” “可是早晨来看病且怀了双生子的张大嫂子?”我不顾青杏的阻拦,从容地提着药箱从里间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面纱。 “谋财害命的庸医,若是我嫂子就这么去了,我张二奎该怎么向我死去的大哥交代啊!”张二奎提着木棍大声质问我。 我看了眼担架上一声不响的妇人,胸口处尚有微弱的起伏。 现下情况紧急,必须得立刻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位兄台,令嫂或许还有救,还请让我先医治。” “城西的老大夫都说没救了,你一个小姑娘能怎么办?都是你这庸医害死我大嫂和未出世的侄儿。你这个杀人凶手!”张二奎一脸强横地拦住我的路,“跟我去见官。” “你且让开,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吩咐下人将病人抬到里间医治,却屡屡被人阻止,拉扯间被推搡在地。 “陆通判,邵阳果然人杰地灵,一间小小医馆也这么热闹。”宗肆一身便服出现在医馆,身边跟着的是陆通判。 我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暗骂:为何每次撞见他都没好事。 众人看陆通判都对宗肆这般礼待,心下对他也多了几分尊重和畏惧。 “这位娘子,若是经过你的治疗,她还是无法保住性命,你当如何?真要担下这杀人凶手的罪名吗?”宗肆高高在上,眼中全然没有对生命的珍重。 不知怎么,看他这般,心里腾的升起一股怒气:“我是医者,救人是排在第一位的。即便要担下这罪名,也要先为病人医治。再者,这与公子何干?” “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张二奎“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公子,不若先让这位娘子先医治?”陆通判躬身向宗肆请示。 我赶紧到里间为妇人治疗,吩咐伙计烧热水。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 我从里间出来,脸上是还来不及拭去的汗水,对着众人道:“母子三人平安。” “苏大夫不亏是邵阳的妇科圣手啊!” “苏大夫真是妙手回春,这会功夫就将母子三人拉出鬼门关。” “要不是苏大夫心善,只怕现在已经一尸三命。” ...... 周遭的百姓纷纷议论。 张二奎有些懵:“这怎么可能?” 我有些疑惑,身为产妇的小叔子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竟然没有一点高兴,反而有些失望。 “张二奎,张大嫂子今日除了喝保胎药,可还吃了其他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也没吃。”张二奎有些慌乱。 “爹,大伯娘还吃了你给她的大补丹。”一旁和张二奎有些相似的男娃大声说,看样子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胡说什么,龟儿子。”张二奎“啪”的一声给了男娃一个大耳瓜子,男娃的哭声瞬间响遍整个医馆。 “你可还有剩下的大补丹,让我看看?”张大嫂子虽然已经无碍,但作为大夫还是想将事情弄清楚。 “没了,我哪有那么多银钱买什么大补丹。”张大奎说话时左顾右盼,很明显在撒谎。 “来人,搜身。”许久未出声的宗肆突然开口。 下人很快在张大奎身上搜出一颗“大补丹”,我闻了闻,又用指尖摩擦药丸外的金粉,忍不住皱眉。 “药丸中有红花、麝香,还有硫磺。”我拧着眉将药丸丢在案几上,“张二奎,你嫂子是马上要生产的人,给她吃这种东西,是会死人的。” 张二奎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身旁的男娃收了哭声,抽抽搭搭道:“我爹...说只要大伯娘家的小娃娃没了,就能分大伯的抚恤银和田...” 男娃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二奎捂住嘴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宗肆懒懒地倚在围椅上,指尖扣着桌面:“陆通判,谋财害命,按律该当如何?” 陆通判立刻会意:“回公子,需仗责八十,发配三千里。”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张二奎面如死灰。 陆通判示意官差将张二奎押走。 “慢着。”我轻声阻拦。 “大人,这药丸本名凝香丸,是给女子滋养身体所用,且造价极高,绝不是张二奎可以承担。小女子斗胆问一句,张二奎这药丸是谁给你的?” “是...”张二奎含混着迟迟没有开口。 “还不老实招来,是想将牢底坐穿不成?”陆通判大喝一声。 张二奎伏地求饶:“是一个千金小姐给小人的,还另外给了十两纹银,说只要能让苏大夫入狱,还要赏小人十两银子。” 千金小姐,又能用得起凝香丸,我心思百转,难道是...... “那女子是否生的甜美,说话时还有一对梨涡?”我问道。 “这,她带着帷幔,小人看不清。”张二奎满头大汗,绞尽脑汁回想,“不过那小姐手腕上有一颗红痣。” 是了,是她,知州千金傅云柔。 当初在知州府为她切脉时,腕间的那颗红痣看得分明。 我实在想不起与这位小姐有什么仇怨。 “大人明鉴,小人也是受人蛊惑,还请大人饶命啊!”张二奎伏地哭喊,一旁的男娃也跟着大哭。 陆通判见宗肆脸上已有些不耐,赶紧让人将张二奎押走。 “多谢通判大人。”我蹲身行礼,不忍那孩童没了父亲而受苦,忍不住开口道:“张二奎虽有罪,但也错在受人诓骗,还请大人......” 宗肆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绣有祥云的鞋已经走到我身前,指腹捏住我的下巴时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逼迫我仰起头来。 漆黑的眼眸中有漫天翻滚的云,蓄着未燃烧的野火中印着我倔强的倒影。 他轻笑一声:“医者果然是菩萨心肠!对一个要害你的人都能以德报怨。为何对有过肌肤之亲之人,如此陌生?” 后半句宗肆在我耳畔压低了声音,像是呢喃。 我蓦地想起在邵阳州府的那一夜,双耳发烫,待看到他眼中的戏谑。 刚想反抗,宗肆已经放开对我的钳制,背过身去。 “公子,苏大夫医者仁心,医术高超,不若就依苏大夫所言。”陆判官垂手请示。 “罢了。念在初犯,张二奎仗责四十。至于那位小姐,若是抓到,仗责四十,充军妓。陆大人,你看如何?”宗肆冷声道。 “公子英明。”陆通判捻了捻胡须,目光在我和宗肆间转了一圈,心下了然。 “不过,”宗肆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意味深长,“这个人情,本公子可要记在苏大夫身上。” 待众人走后,青杏才从里间走出来。 还好青杏机灵,见到宗肆就躲起来。 “青杏,你说他没认出我来吧?”我看着宗肆离开的背影,喃喃地问。 “姑娘放心,定是没认出来。以那位的脾性,若是认出您,知道您这么骗他,只怕早将您捆了去,大卸八......哪肯这么以礼相待!”青杏言之凿凿。 青杏的话,很有道理! 我本是瑶乡县令家的庶女,前年母亲病逝,无人庇护,嫡母张氏哄骗父亲要将我送给赵员外做妾,要知道张员外儿子比我还大上几岁。 无奈,这才到母亲的亲戚宗家二房的柳姨娘寻求庇护。 柳姨娘原是我母亲的嫡姐,在闺中时与我母亲并不亲厚,但当时走投无路只能去试一试。可想而知,被姨母赶了出来。 那日很冷,风雪交加。我原以为会冻死在这雪夜里,不曾想遇到了宗肆。宗肆将我带回宗府,之后宗家老太太也答应让我在宗家住下。 那夜之后,明面上我是寄居在宗家的表小姐,背地里我成了宗家贵公子宗肆的玩物。 直到他要娶妻,还要在娶妻那日纳我为妾,这彻底激怒了宗家的老太太。我不得不以一场大火假死逃生,来到邵阳居住。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若是发现我骗他,只怕我会小命不保! 第4章 第3章 翌日一早,芸娘来到医馆。 “木槿,这是新鲜的瓜果,从南边快马加鞭运过来的,快尝尝。”芸娘的热情中带着些许尴尬。 我知道芸娘的心思,拿起一颗荔枝吃了起来:“甚是美味,芸娘有心了。” “木槿,你可听说了,昨日夜里知州府的千金突然被送到郊外庄子上,原因好像是抱病。”芸娘摇摇头,满腹疑惑:“傅小姐平日里看着身体不错,怎会突然抱病。” 我心中一动,难道是他做的? 旋即又摇头否认,他那样冷心冷眼的人,怎会去管一个不相干之人的闲事。 芸娘与我又拉了不少家常,突然拉着我的手,道:“木槿,不知我云楼的姑娘们日后可还能来找你看病?” “这是自然,我是医者,有病人需要我,我都会尽心医治。”我回以正色。 “木槿,先前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给邵阳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们看病,便会嫌弃我们云楼的姑娘们,如今看来,倒是我这井底之蛙,错看了你的胸襟。”芸娘的声音发颤,尾音里裹着难以言说的酸涩。 “其实,我今日来是来向你道歉的。”芸娘蜷曲的手指深深的掐进裙裾。 话音刚落,便重重的跪在地上,钗环相撞发出清脆的悲鸣:“那日知州府宴会之后,我本有机会去救你出来,但最终因为我的怯懦,和...和云楼的以后,不敢得罪傅大人,幸而那夜你没事。木槿,你知道的,云楼虽然低贱,却是多少姐妹的庇护之所,我......” “我懂。”我打断她的话,垂眸望着眼前的茶盏热气散尽,方才道:“芸娘,快些起来。这世上本就没有非黑即白的选择。你我都不过是风中飘絮,在惊涛骇浪中挣扎求生罢了。” 我顿了顿,继续说:“那日你既选择了自己和云楼,而舍弃了我,就注定你我此生不会再是朋友。” 芸娘泪如雨下,许久之后方才起身到了声谢,便要离开。 “慢着。”我叫住她:“云楼的姑娘们不论是谁,只要上门,我仍会尽心医治。” “多谢。”芸娘的脸庞上一滴清泪滑过。 夏日的夜,纵使有清风为伴,也伴着几分燥热,我坐在小院里乘凉。 “姑娘,夏日烦热,烧了热水,您乘会凉就去沐浴吧。”青杏在里间倒水。 “时辰不早,水放好后,你便去歇息,不必侍候我。”我懒懒地搭话。 我听里面没了声响,便起身去里间打算沐浴。刚脱下外衫搭在屏风上,脖颈处便被人扼住。 “苏大夫,上次欠的人情该还了。”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宗肆。 幸好还没来得及摘面纱! 我挣扎着想将衣服穿上,却被他一把抚上光洁的肩头,声音不复平日的沉稳,带着些许魅惑,道:“苏大夫是想赖账?” 狗男人还想占我便宜。 我脚下用力踩在他的脚上,同时手肘击向他的腹部。 宗肆闷哼出声,这么容易就被我击中,这可不是宗肆的水准。 我趁机扭过身子,这才发现他一身夜行衣,腹部正在流血,“你受伤了?” “来人,给我搜。”外面传来喧闹声。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宗肆拖入浴桶中。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也闯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我家姑娘正在沐浴,你们怎么能随意进入。”青杏拦在门口,却被来人一把推开。 “府衙追拿案犯,闲人闪开,休要阻挠本差。”为首之人态度强横。 “外面的人可是陈捕头?”我将宗肆一把按入浴桶,接着道:“尊夫人最近的头痛可好些了?” “多谢苏大夫挂念,内子已经好多了。”陈捕头语气柔和了不少。 “那就好,我一未出阁的女子正在沐浴,陈捕头您带人这样闯进来,让我以后如何做人?”女子的名节胜过天,我柔弱的控诉着不满。 “苏大夫言重了,只是我等奉命行事,还行苏大夫不要为难。”陈捕头并未让步。 “明日傅夫人约我上门问诊,只是今夜过后我还有什么名节,自然也没脸去见夫人了。”我继续说。 陈捕头不再搭话,透过屏风,我看到他一步一步朝浴桶逼近。 我指尖死死的扣住浴桶边缘,宗肆不知何时已经从水中探头出来,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血腥味混着他身上的沉香味萦绕不散。 我咬咬牙,颤声道:“陈捕头执意如此,那明日我便去知州府,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夫人。要知道傅大人一向最看重傅夫人。” “陈捕头,南边的兄弟传信,说贼人往那边逃了。”有人来报。 “苏大夫,今日多有得罪。”陈捕头说罢便带着人往南边追去。 我吁了一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姑娘,您没事吧?”青杏来问。 “无事,你去歇息吧,这里不用你侍候。”若是让青杏发现宗肆在我的浴桶了,只怕会吓死那丫头。 “公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惹得官兵捉拿?”我没好气道。 “苏大夫很关心我?”宗肆将下巴枕在我的肩头,亦如当初在宗家书房里。 我心中一动,将宗肆甩离,想要起身。 下一秒身子被圈宗肆和桶壁之间,温热的水气萦绕在两人之间。 “苏大夫还没有回答我,你很关心我?”宗肆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忽而轻笑,呼吸扫过我泛红的耳垂:“方才又是拿傅家压人,又拿名节做盾,真真好勇猛。” 宗肆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妖,魅惑的紧。 世人只知道宗家家主光风霁月克己复礼,从不知他心底的邪肆与放纵。 我别过脸,咬着唇道:“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如今你我这般,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也算失了名节,苏大夫打算让我如何补偿?”宗肆步步紧逼。 我瞥了眼浴桶里的水已经变成粉色,我冷声道:“医者仁心,公子还是先保命要紧。” 说罢,我推开他,起身披上衣衫,走到外间。 宗肆浑身湿透,跟了过来。我也不说话,低头检查伤口,为他包扎。 “苏大夫,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我一个故人。”宗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手下一顿。 “只可惜,她死了。若是她还活着,我定要......”我看到宗肆握紧的双手,想必他是恨极了我吧。 “若是那位故人还活着,公子待如何?”我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呵,”宗肆笑了一声,过后又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不知。” 我坐在桌前,房间除了淡淡的血腥味和地上的水渍,已经不见宗肆的身影。 第5章 第4章 “姑娘,好消息!”一大早青杏兴冲冲回来。 “姑娘,徐公子中了进士,现在已经被分派到商储做官。今日呀,就会到州府述职。”青杏兴奋极了,“姑娘,您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了。以后,我得改口叫姑爷。” “贫嘴。”我捏了捏青杏的小包子脸。 “姑娘,徐公子约您今日在知味轩一聚。”青杏笑着跑开:“我得为姑娘准备待会赴宴的衣衫和首饰。” 徐阶,寒门出生,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位母亲。现在又是一方父母官,是最适合我的夫君人选。 最重要的是,他许诺会让我做正妻! 母亲本是柳家庶女,嫁给父亲做妾,待到父亲爱意衰迟,日日受主母磋磨,直至死亡。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宁可做穷人家的妻,不为高门妾。 是以,徐阶是我最好的选择。 正午,知味轩雅间。 “木槿,你来了。”徐阶上前迎我,温润的笑容,让我安心。 “许久未见,木槿可还好?”不知不觉,徐阶上京赶考到授官已经过去半年。 “这段时日,多谢你照顾我母亲。母亲对你常常夸赞。” “徐公子客气了,这些都是木槿心甘情愿为之。”我恰到好处的垂下头,在徐阶眼中便是羞怯。 我虽未抬头,也能感受到对方目光灼热地盯着我。 我只得娇嗔地抬眸望了他一眼。 徐阶这才回过神来,嘴中喃喃低语:“好美!” “什么?”我问。 “额,没什么。”徐阶夹了我最爱的煎酿豆腐到碗中,“木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尝尝。” 酒足饭饱之后,徐阶从怀中掏出一支精巧的木盒递给我,“打开看看。”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珍宝阁中时下最新的金簪,样式精美做工繁复,价格也定然不菲。 “徐公子,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我将簪子推了回去。 徐阶忙道:“木槿就当这是我与你成亲是的聘礼,可好?” “嗯,”我含羞应下。 “我与母亲商议过了,七日后便来迎娶你,可好?”徐阶满目真诚,他是真心心悦我吧。 “我等你。”我回以他坚定。 知味轩外,我目送徐阶离开。乌黑的发髻上簪着徐阶送我的金簪。 “木槿,”徐阶转身,眼中尽是期待:“木槿,可否唤我一声徐郎?” 我和徐阶已经订过亲,七日之后即将成亲,唤声徐郎,并无不可。 徐阶见我犹豫,赶紧解释,却仍然压不住失望:“木槿别介意,是我孟浪......” “徐郎。”我打断他,轻声唤他。 曾几何时,我也曾在宗家后院,一声声唤过那人“阿肆哥哥”! “木槿,等我,七日后我必来迎娶你。”徐阶笑着离开。 “徐郎?”知味轩二楼,宗肆凭栏而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满是讥诮。 “主君,徐阶已经收了盐商赵老爷的东西。原以为要费心功夫,没想到徐阶这么容易就上套。”莫言躬身禀报。 “很好,这场戏该收场了!”宗肆握住朱栏的手指发白。 “苏木槿,这便是你给自己挑的夫君?不过如此。”宗肆将杯中的酒一泻而下,酒杯在手中顷刻间化为粉末、 “苏木槿,当初在宗家招惹了我,就注定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第6章 第5章 徐家宅院。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徐阶将徐母护在身后,厉声质问。 一屋子带着刀身着劲装的人,却没一个回应他。 不多时,从外间走来一个身着一身玄色华服的男人,径自坐在上位。 “宗肆?”徐阶在京时,也曾去过宗府,远远地见过他。 “徐大人,记性不错,是我。”宗肆懒懒地靠着椅背。 “宗公子来我徐家,可是有要事?”徐阶环顾四周,知道来者不善。 “徐大人应该尊称我一声宗大人,如今我奉陛下旨意来江南查清盐税贪墨一案。”宗肆双手抱拳,以示对今上的尊重。 “宗大人既然身负重任,来我徐家所为何事?”徐阶有些不解。 “前日,我们缉拿一名叫张大山的盐商,据他所言,曾向徐大人行贿一万两。”宗肆身后的莫言开口,大喝一声:“徐大人,是也不是?” 徐阶坦然道:“张大山前些日子确实给过下官东西,不过那是对下官即将成亲的贺礼,并非行贿。” 徐阶哪里能想到,一个金簪会引发这番变故。 “宗大人,请明察,下官并不知情。”徐阶道。 “哦,张大山说是行贿,徐大人你说是贺礼,这让本官如何决断?”宗肆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幽幽开口:“陛下下令严查盐税贪墨,如今你深陷其中,让本官如何是好?” 徐母扑通一声跪下,道:“大人,请明示要如何才能帮我儿洗脱罪名?” “倒还有个明白人。”宗肆瞥了眼徐母。 “徐大人将从张大山处收来的贿赂送给了苏大夫,听说,苏大夫是个美人。”宗肆俯身盯着被徐母拉着一起跪下的徐阶,道:“巧了,本官也喜欢美人。” “大人放心,老身一定将木槿送给大人。”徐母抢先道。 “母亲,怎可如此?木槿是我一生挚爱,怎可拱手送与他人?再者,我是被冤枉的,他们迟早会还我清白。”徐阶起身反驳。 “儿啊,你要认命。她那样的姿容,根本就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在我们徐家待下。”徐母劝慰道。 “母亲,绝对不可。”徐阶坚定地告诉徐母。 “好,好,好。你寒窗苦读十年,竟然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的前程。”徐母狠狠打了徐阶一巴掌,“我告诉你,木槿和我,你选一个,你若是执意不肯将木槿送出去,那我便撞死在梁柱上。” 徐阶眼中带泪,颓然跌坐在地上:“宗大人,你赢了。” “还没完呢,徐大人,我要让你在大婚之日将苏木槿送给到我的住处。”宗肆一字一句道。 “是,老身和我儿定会照办。”徐母大声回应。 “走!”宗肆挥挥手,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离去。 第7章 第6章 “姑娘,您一定是最美的新娘。”青杏正在给我梳妆打扮。 “姑娘,您说,姑爷待会见到你,会不会两眼发直?” “青杏,又在打趣我。”我佯装生气。 “不过,姑娘,这几日怎么不见姑爷人。”青杏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 “许是刚被授官,事务繁多吧!”我道。 我被盖上盖头送进花轿,花轿一路摇摇晃晃走了好远。 我出声询问到了那里,外面却无人回应。 我心下稍疑,但也记得青杏嘱咐:盖头只能是姑爷才能揭开,便按下心思,耐心等待。 “到了。”喜娘高喊一声后,花轿便落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轿帘,握着我的手,将我扶下花轿。 徐阶是一介文人,我虽未与他执手,但也知道他的手该白皙柔软,而非苍劲有力,且虎口处绝不会有厚厚的老茧。 我甩开来人的手,一把掀开盖头。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宗肆。 “徐阶呢?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怒目而视。 我就知道以宗肆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发现我没死,定会海角天涯追过来,杀之而后快。 只是,徐阶,千万不要有事。 “你就这么关心他?”宗肆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眼眸中翻滚的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别过脸,不想看他。 “怎么,苏大夫,不装作不认识我了?”轻飘飘扔下一句话,率先进入屋。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来? 狗男人! “宗肆,说吧,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徐阶?”我进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书房,里面的陈设摆件竟跟宗府一样。 “徐阶徐阶,从方才到现在,小木槿,你已经提了他多少次?”宗肆突然转身将我抱起放在桌案上。 我为了不摔倒,只能环住他的脖颈。 “小木槿,不得不说,你挑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宗肆粗糙的指腹抚上我的唇瓣,耳畔是他温热的呼吸。 我用手撑开他与我的距离,质问他,哀求他:“宗肆,你到底将他如何了?能不能放过他?” “天地良心,我真没对他做什么。”宗肆勾着我的下巴,“不信?” 宗肆深黑色的眼眸中闪着戏谑,我知道这是他要折磨人的前兆。 “让他进来。”宗肆转过身去,高大的身躯挡在我身前,将我遮的严严实实。 “是,主君。”是莫言的声音。 “宗大人,人已经给您送过去。”是徐阶,只听他顿了顿,“可否替下官销案?” 什么意思,难道徐阶将我送给了宗肆? “本官很满意。”宗肆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 “徐大人不日就要走马上任,成为一方父母官,只是不知午夜梦回是否会后悔,为了前程将一生挚爱拱手让人?”宗肆挑眉挑衅。 徐进握紧拳头,指甲深陷皮肉之中,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却又在片刻之后颓然松开。 “苏姑娘,冰清玉洁,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此生,我已无颜再见她。”徐阶黯然失魂。 末了,转身道:“我也是男人,知道宗大人对苏姑娘的情谊,希望大人能够善待她。” “无需你提醒,宗某必然会做到。”宗肆道。 “看到了?”宗肆转身望着我,指腹擦过我脸上的清泪,“现在还觉得这样的男人,值得你求我?” 我突然笑出声,眼泪却簌簌地砸在宗肆绣着金线的衣襟上。 徐阶在我和前程面前选择了前程,而舍下了我。 对此,我出乎意料的冷静。 父亲为了仕途能更进一步,要将我送给张员外做妾。 宗家祖母为了宗家地位稳固,决计不答应我进门,哪怕为妾。 芸娘为了云楼的未来,伙同知州傅大人,将我送给宗肆亵玩。 ...... 我身份低微,原是刻在骨血里的原罪。 我知道宗肆的用意,他不过是斩断我所有的依靠,让我只能依附于他,成为他鼓掌间的玩物。 可我,偏不。 我用尽全力推开宗肆,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徐阶这般定是你派人为之。可纵使这样,我一点也不恨他,一点也不后悔选择他。” 宗肆收起脸上的笑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可我恨你,恨你高高在上,根本不懂我这种蝼蚁的自尊;恨你用权势把人心碾成齑粉,却偏要装作一切为你好;恨你将我视为玩物,总想着操纵我的人生。” 宗肆似被我的话刺激到,眸中满是苍凉,双手不知不觉放开了对我的钳制:“小木槿,你就是这般看我的吗?” 我拔掉发髻上的簪子,对着他的胸口戳去,一连戳了数下才停手。 金簪带出的血液洒在我的脸上,还带着温热。 宗肆捂着被我伤的胸口,朝后退了几步,鲜红的血滴在青石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小木槿,你竟恨我至此!” “我告诉你,今日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再回去做你的玩物。” 我们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满是震惊和伤痛,一个眼中则是滚滚恨意和不甘。 “主君,小心!”莫言在屋外高喊一声。 紧接着一根箭矢又疾又快地从屋外射来,直直的射向我的胸口。 我闭上眼睛,迎接这死亡一击。 天旋地转间,有人护在我身前,为我挡下这致命一击。 箭矢插在宗肆的胸膛上,伤口处正湍湍地流出新的血液。 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断断续续道:“小木槿,这下你自由了,再没人会逼着你。” 我这才惊觉自己又哭了,我捂住宗肆的伤口,道:“宗肆,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谢你,更不会原谅你。” “别哭,你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像只小花猫。” 宗肆的手垂了下去,嘴里也不再说让人生气的话。 我大喊:“莫言,莫言,我的药箱呢?” “宗肆,我不准你死,你不许死。” 第8章 第7章 翌日清晨,我是被头顶的触感弄醒的。 微凉的指尖正笨拙地替我挽起耳边的碎发,动作生涩地不像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宗家主君。 “你醒了。”我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眼下青黑未褪,胸口的里衣印出丝丝血迹。“我让莫言进来。” “别走。”手被宗肆拉住,想是扯动了伤口,宗肆发出“嘶”的一声。 昨日那箭矢并非普通的箭矢,是倒刺,且还涂了毒。 宗肆能这么快醒过来,除了我的医术了得,还得亏他强健的身体底子。 我不敢再动,却也不肯说话。 “我知道,小木槿你对我并非无情,可是你为何不肯嫁给我?”宗肆问出了他心中一直存着的疑问。 他是京都四大世家之首宗家的家主,地位尊崇,即便是公主也是娶得,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儿挤破脑袋想要给他做妾。 此刻他却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询问我。 “给你做妾吗?”我挣开他的手,讥诮地望着他,“我虽身份低微,但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做妾,也不想做菟丝花,只能依附着男人过活。” 宗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绷带下的伤口似乎又疼了,他却浑然不知。 “所以你不惜假死也要离开宗府,所以你选择了徐阶?” 不等我回答,他兀自说道:“从你死后,我便明白,我此生非你不可。” “苏姑娘,公子在你死后的第三天就已经和李家小姐和离。”门外传来莫言的声音。 我猛地转头,正撞上宗肆灼灼的目光。 “这与我何干?”我别过脸去,却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既然知道你的心意,我定然要八抬大轿迎你进门,做我的正妻。小木槿,你可愿意?”宗肆强撑着坐起来,哪怕牵扯到伤口,却依旧倔强地望着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 我扪心自问,他竟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又怎会不动情。只是...... “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只是我......”拒绝的话不知如何说出口。 “小木槿,我且问你,你心里可还有徐阶?”宗肆握住我的手,掌心的茧子让我莫名的安心。 “没有。”我听见自己清晰的回答,又觉不妥,赶紧补充道:“但是我也......” “可是担心我祖母和母亲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宗肆轻轻刮过我的笔尖,“如今我已是宗家家主,不再是当年任由他们摆布的棋子。你只管放心!” “这些年所见所闻,让我不想再依附于任何人。我想靠自己,而不是靠着你的权势让人臣服。我想,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边。”我明白心中的坚持,哪怕此刻,也不愿意妥协。 “小木槿,今日与你说的,并非要逼你。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的那一天。”宗肆在我眉间落下一吻,像是誓言般落在我的心底。 是夜,宗肆歪在床上看书。 “主君,咱们这忙活半天,苏姑娘怎就还不答应嫁给您呢?”莫言有些气恼。 “你懂什么?追女人,爷有的是耐心。”宗肆连个眼神也没给莫言。 “主君,你说若是苏姑娘知道您为了让她回心转意,而费尽心思织了这么大一张网,她还会嫁给您吗?”莫言贱兮兮地问。 “若是有那一日,你以为你的脑袋还会在脖子上吗?”宗肆狠狠剜了莫言一眼。 “江南的盐税一案也该收网了。”宗肆意味深长的说着。 “是,主君,属下这就去办。”莫言正色道。 一月之后,邵阳知州傅博宇因为贪墨盐税,贩卖盐引的罪名被缉拿归案。 听闻官兵查抄傅博宇府邸的时候,查抄出白银十多万良,珍玩字画不计其数。 邵阳百姓苦知州大人多年,如今头顶的乌云终于被移走了。 三年以后,我在京都开了间“回春堂”医馆,机缘巧合之下帮助皇后娘娘获得子嗣。 皇后娘娘人美心善,在得知我与宗肆互有情意之后,便为我俩赐婚。 我成了宗家的主母,成了和宗肆并肩而立的人。 主母的日子虽然忙,但我仍会去医馆坐诊。 “夫人,主君来接您回府啦!”青杏掀开帘子,帮我收拾药箱,“主君对您可真没话说。” “夫人,今日可累着?这是月满楼的点心,待会在马车上吃。”宗肆接过药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去。 我笑着挽着宗肆的手朝马车走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