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每天求我别圣母了》 第1章 抱歉抱歉 李尘尽是滚滚雷声硬生生震醒的。 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被万里乌云吞噬的天空,在那乌云翻滚之间,雷声伴随着紫色电光,在云层中忽隐忽现,仿佛随时要将天空撕开一个口子,准备给哪个倒霉蛋降下一套雷劫,令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并在心中诚恳祈祷着,希望要被雷劈的那个倒霉蛋不会是她。 大约是因她心中虔诚,虽说着雷声震耳欲聋,却没真劈下来什么东西,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怎么在沙滩上? 虽说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假死,但真死也好,假死也罢,那收留她的老和尚是个讲道义的,不该会让她“曝尸荒野”才对…… 正在她努力思索之时,一个穿了一身黑,趴在不远处沙滩上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雷声这么大都没把那个人震醒,九成九是个死人。 好在她心地还算善良,不忍见他人要如她一样“曝尸荒野”,不如将那人找个地方埋了,之后等她真死了还能作个伴。 这么想着,她也慢慢站起了身,慢悠悠地走到那尸体边,将那尸身翻了过来。 在看到那尸身的正面时,她被吓了两跳。 这第一跳是因为这人胸膛还有起伏,看起来只是受了重伤,还没死;这第二跳是因为…… 这家伙是她的死对头! 是那个从前让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存在,现在竟也会落魄至此,实在是老天开眼。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这个死对头看着怎么比她记忆里的要年轻许多? 其实她本该趁现在直接要了他的命的,但要动手时,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有道德,况且这谁的命都挺贵,说不准这个视人命如草芥,还大张旗鼓要用世间万物做祭品,还总是暗算她的灭世魔头还有可救之处呢? 大不了现在她先将他的手筋、脚筋挑断,再将他灵脉封了,让他跑不了又运不了修为,然后再看他是否有悔改之意,如果没有再动手也不迟。 这么想着,她便搭上了他的脉,想要看看他究竟受了什么伤,结果这手刚一搭上,她的眉头便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就在她想要细探之时,突然感觉到手下的东西一动,连带着脉搏跳动的速度也快了些许,她睁开眼,有些意外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她这死对头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双眼睛却好看的很。 就像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防备,却又因重伤无法动弹,只能像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鹿一般,睁着一双眼睛无助地望着她,“……你是谁?” 他努力提高自己的声线,想要衬托的自己不是那么的无力,但声音听起来却更显虚弱,没有丝毫威慑力。 他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最终只能认命地躺了回去,不再问她是谁,而是有气无力地道:“你想做什么……” 李尘尽显然没料到他现在会醒,收回了手,竟有一种要做坏事却被发现的尴尬感,哎呀一声,十分歉然地道:“我正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封了你的灵脉的,未曾想你醒的这么快,真是抱歉、抱歉……” 沈正渊:“……?” 他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只见面前的人面上透着一股病容,因此皮肤呈现出的是不健康的苍白,但却为她如画的眉目增添几分特殊的美感,令她看起来像是画卷中的走出来的病美人。 这样的人,不说弱柳扶风,也应该是温婉柔和,但面前的人却是两不沾,甚至说出的都是让常人听了会瑟瑟发抖,午夜梦回间想起来都要做噩梦的话。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睁大的眼睛盯着她的方向,像是要在死前记住她的模样,之后好在头七夜里来复仇,“你,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因胸中气血翻涌,呛咳出一口血,一扭头,昏死了过去。 李尘尽啊了一声,像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你死了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正常的关心,还是隐隐的期待,总之在再次搭上他的脉,发现他还没断气,只是因方才心绪激荡导致伤势加重后,默默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眼下人还没死,就得救。 要救人,自然就得先将人带去安全的地方,毕竟看现下的这个天,显然随时都会下雨,就算他被雨淋一场死不了,那她也不能跟着他一起淋,得找个地方避雨才是。 她对此地没有任何记忆,自然也不知该往哪走,只能随便挑了个方向,将晕过去的人背上,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 结果没成想她这运气还不错,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便见到了一处城镇。 只是与她所想的不同,这城镇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洗劫,石砖铺就的地面出现了道道裂纹,周围的建筑也大多有些破损,有些损伤极为严重的,墙壁上已爬满了裂缝,好像稍微来阵大些的风,便会将墙吹倒一般。 若是这样的城镇没人住,成了荒城倒还算好,可坏就坏在这里面不仅住着人,还活人、死人全都有。 首先映入李尘尽眼帘的,是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尸体或躺或卧、或残或缺,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神情还保留着生前的惊恐。 有些尸体的嘴巴现在还大张着,合不上,好似还在不断地哀嚎着,令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将背上的人摔到地上,恍惚间,仿佛正有哀嚎、痛哭和咒骂声回荡在耳边。 但实际上并没有这些声音,甚至连天上的雷声都不知何时听不到了,周遭能听到的只有些许如同呜咽的风声。 至于那些活人,此刻望着她的眼神中都闪烁着警惕和畏惧的光芒,各个宛如惊弓之鸟,好似担心她会做出些什么不利他们的事一般。 李尘尽尝试想要同一些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好的人搭话,但结果就是她才往前走一步,对方便被她的举动吓的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甚至还有人随手捡起了附近看起来能防身的东西,或是木棍,或是砖块,又或是铁勺对着她。 李尘尽咂了咂嘴,虽觉得他们害怕的应该不是自己,但还是默默往后退了退,背着背上还未苏醒的人,绕过那些人,想要找个看起来还能住人的屋子先避雨歇息,不管什么事都等天气好了再说。 最后她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家医馆,虽说这医馆的墙壁上也满是裂痕,但也勉强能住人。 而最巧的是,她们进来的瞬间,外头正好下起了倾盆大雨,若是晚上那么一步,她们就该成落汤鸡了。 但坏消息也不是没有,就例如——这屋子漏雨。 李尘尽抬起头,看着雨水不断地从屋顶的裂缝和大洞滴进屋里,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在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漏雨,就像现在她们所在的小房间里,就暂时还未漏雨,只是有些漏风而已。 她将人放到床上,刚撩起衣袖,搭上对方的脉,这刚躺到床上的人,便陡然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看的她都担心按照这个距离,会被他一口血喷到身上。 不过好在他现在并未吐血,只是抽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双手手腕,又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腿,显然是在检查自己的手脚筋是否还健在。 李尘尽道:“抱歉、抱歉……带着你一路找地方避雨,还没来得及挑你的手筋和脚筋……” 沈正渊没想到会有人用道歉的口吻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捂住胸口,差点喷出一口血,“你,你个疯子……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好歹是我将你背到此处,免了你成落汤鸡之难,你怎能如此对你的恩人说话呢?”李尘尽叹了口气,“不挑你的手脚筋也可以,你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我看看你神智是否还清醒。” 沈正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因此此时还有些呆愣,一时间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只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似是想要分析出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又或是想看出她神智到底是否正常。 但很快,他便听床边的人悠悠地道:“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可就要动手了……” “道历二二七六年,凡间不清楚……应当是乙巳年……五月十六日……”说着,像是担心她不信,还额外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不信,可以多问几个人……” 看这样子,很显然,是真的很担心她会将他的手脚筋给挑了。 不过一听这年份,再加上看眼前这人看起来既比记忆里年轻,又比记忆里惜命,修为也明显比她记忆中要弱上不少的样子,她便十分肯定,他没有撒谎。 眼前的人是没错,只是她出现的错了,若她没计算错的话,现在应当是差不多七八百年前。 她随看过修真界的史书,但这段时期的历史记载语焉不详,且有不少残缺,后世的书中只记载着了这段时期三界都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令修真界、妖界和人界都伤亡惨重、尸横遍野。 而这段期间的修真界也是千百年来最为鼎盛之时,但也就在这最为鼎盛之时,遭受的创伤也最重,陨落的大能和天才不少,许多秘法也都在这段时间里断了传承,甚至连七八百年后能与剑修界并列第一的法修界,都差点在这段时间里消失。 而最巧的是,她这位死对头就是法修界的人,也就是在这场不知名的灾难后,几乎凭一己之力,将法修界重新振兴,被后来的法修界弟子尊称一声“老祖” 的传承之人。 之所以会这么说,好像是因在这段时间里,法修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他以外的人都死干净了,所以如果现在他死了,那些秘法也会跟着他一起下黄泉,之后也就不会再有法修界了。 所以他现在必然是不能死的,手脚筋也不能挑,实在是有些可惜…… 李尘尽盯着他看了许久,在将沈正渊盯的后背发凉时,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又对着他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腕拉到面前,指腹紧紧地贴在他的脉门上。 分明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却令沈正渊突然瞪大了眼睛,咬着牙要将手抽回来,却发觉眼前人看起来病歪歪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用了十成的力气都未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怕是这手筋不保。 李尘尽抓着他的手腕,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脏腑受损、灵脉寸断、经脉阻塞……伤的这么重,竟然还没死,看来你当真是命不该绝啊。” “你是医师?”沈正渊道,“还是说,你想用我试药,或是炼制成药人?你若想要将我炼制成药人,那我劝你现在就收手,或者趁现在将我杀了,否则我日后定会百倍偿还。” 李尘尽撩起眼皮,扫了眼对面的人,随后又叹了口气,“你就不用使激将法了,杀你自然是不会的,我也没有拿他人试药和炼什么药人的癖好。我只是看你眼熟,想要帮你治治罢了。” 他说的话自然也不全是为了激将,也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按照她从前对沈正渊的了解来看,他无异是个有仇必报之人,百倍偿还也绝不是说说而已。 他就是那种自己一分不开心,就要让仇人百分不开心的性格,且他也毫无怜悯心可言,只要是他觉得能让对方痛苦的,哪怕要下手的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或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也会毫不犹豫。 也正是因此,她才极为看不惯他,屡次同他交手。 只可惜此人精通各类阵法,又知晓她更擅长近战,因此一直有意和她拉开距离,站到远处她够不到的地方,看着她在他设下的法阵里上蹿下跳,等她好不容易将法阵破了,他人却已不见了。 唯一一次差点弄死他,还是因他那时没有防备地在发呆,而她选择了偷袭。 只是最终还是没将人弄死,只是将人重伤了,不知躲到了哪里,一连大半年都找不到人。 而这最后的结果嘛…… 也是显而易见。 她偷袭了他一次,他后来也趁她不注意还回来了,也是差点把她给弄死了,最后这事也就这么扯平了。 好在现在他因年岁尚小,不似她记忆里的那么深沉阴暗,像个活人,应该还能感化,能教会他未来要做个好人。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的确是没有炼药人的癖好,只是我对你这样的伤很感兴趣,也有些经验,有九成把握能治好你。”李尘尽微笑,“正好这里就是医馆,我看那些药材都还在,银针也好找。就是得先给你熬药,这怕是得耗费不少时间……” “这样,我先去给你熬药,你就先在这休息一会。记住不要乱跑,不然我可就要把你的脚筋给挑了。” 沈正渊:“……” 她嘴上话是这么说,像是要让人自己自觉不要乱跑,但站起来的瞬间,却以手为刀,毫不犹豫地砍在了他的后颈上,令沈正渊都为来得及反应,便不受控制的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李尘尽看着瞬间晕死过去的人,摸了摸自己的手,感觉自己下手重了,一时还有些忐忑,生怕直接将人劈死了。 直到她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见他还有呼吸才放下了心,转身走出去,躲着头顶漏进来的雨,绕到柜台后头翻找药材。 沈正渊醒来时,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时间,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像是脖子都要断了一样,而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正微笑着望着他的人。 李尘尽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远远的,苦味就飘了过来,看起来是才坐下,他便醒了,令他一时竟不知该庆幸自己这时候醒了,还是悲哀自己竟然这时候醒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碗,最终决定破罐子破摔,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尘尽坐在木椅上,手中还拿着勺子,一副准备要亲自喂他的模样,此刻闻言微笑道:“救你啊,难道你是担心这里面是毒药?” “我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不是毒药,但我不需要你救。”沈正渊道,“你若现在离开,我不会对你动手,若你再不走,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上你一起。” “听你话里的意思,就是担心我这碗里是毒药了?你放心,这里面可都是正经东西,像人参、独活、当归……”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道:“罢了,说了你也不知道。但总之这些可都是好药啊,平常买的话可是很贵的,我都时常只能买些便宜的凑活着用……” “等你喝完了药呢,还要扎针,我记得是要刺百会、大椎、膻中……我如今这记忆不大好,记不太清,不过大致位置我还是记得的,我等会看看便能想起来。”李尘尽悠悠地道,“当然了,你也可以不相信我,那到时候我就只能硬来了,反正这治,我肯定是要治的……” 沈正渊:“……” 说实话,他不信一个与他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会好心救他,再加上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也完全不像是出于好心,现在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不得而知,这碗药他自然是不会喝的。 李尘尽自然也知道他不会喝,正准备将人打晕了灌进去,却没想到沈正渊先发制人,直接将她手中的药碗给打翻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泛着些许热气的汤药撒了一地,甚至有不少都撒上了她的裙摆和鞋面。 而沈正渊也是丝毫未作停留,也不担心她会趁现在杀了他,直接掀了被子便下床准备走人。 李尘尽叹了口气,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年轻人就是浮躁。这药可是我辛辛苦苦给你熬的,腰都快坐断了,你也不知道领情。” “不过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熬了两份,你将这一碗打翻了,可不能再将另一碗也打翻了。” 沈正渊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发现根本甩不开,只能道:“我不需要你的药。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现在只有一条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你要杀就杀。” “你看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我还没说你有价值呢,你就已经不打自招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法修界的所有秘法和法宝应该都在你身上吧?”李尘尽问。 沈正渊一怔,随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果然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但你就算再如何折磨我,我也不会把东西给你……” “谁说我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况且我折磨你了吗?我可是好心好意地要治你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李尘尽又问,“还有啊,按照你现在的伤势来看,别说走了,吸口气都疼吧?” “你也不用骗我,你这伤啊,我熟悉的很。况且你现在出去了,又能往哪走呢?怕是走两步就没力气要倒下了吧?你又对医术一窍不通,外面的医师呢,也鲜少有遇到过如你这般的重伤的,这治起来可没有我给你治得好,不如你试着信我一下,反正是不会治死你的。” 沈正渊回道:“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又为什么要信你?” 最重要的是,她看着也不像是可信的样子,两人刚见面时,她一开口就是要挑他的手脚筋,他又不是疯子、傻子,怎会信这样的人? 只是这后面的话,他一时不敢说,毕竟他虽不怕死,却担心真被挑了手脚筋,成一个无法行动的废物。 李尘尽微微一笑,“说得好。你我素不相识,在你看来,我的确是没有理由救你,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也看出来了,我这身体不大好,又有心疾缠身,除了力气大点以外嘛……手无寸铁,自然也就没什么自保之力。” “我想救你,是因看你身上穿着的是修真界的衣服,所以我想通过帮你一个忙,换你护我周全。毕竟这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你也是清楚的,只靠我一人之力,如何活得下去啊?” 她对此处发生的事并不清楚,只知道些大概,要是细说起来必然露馅,因此话说的含糊不清、模棱两可,但沈正渊作为此世之人自然清楚,他也自然会替她将她没说完的话在心中补全,能省她不少事,也可免得被看出不对劲。 毕竟若真让他看出些什么,她也实在是不好说实话,总不能说她来自几百年后,而几百年后,她们是死对头,二人互相偷袭,结果一个重伤,一个好像是死了,那个好像死了的还是她,那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而且说出来也更会让他对她难以信任,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在几百年后会与他成为不死不休的死对头的人呢? 沈正渊:“……” 他抬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若从力气上来说,此人绝对看不出身体不好,还有心疾缠身,但若从外貌来看,她又的确不像是个健康的。 先不说她苍白的肤色,只看她身形消瘦,且抓着他胳膊的手也是苍白异常,连指甲上也看不出多少血色。 她的手瘦的可以说是筋骨分明,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泛着青色的血管,只看她的外貌,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都看不出半点正常人该有的健康模样,显然是被病痛纠缠的太久,身体快要被拖垮了,但…… 但这样的人,怎么力气还会这么大?! 沈正渊静静地望了她片刻,语气也缓缓平静下来,显然是对她的话信了几分,“你若想找个人护你周全,也不该来找我。你既会医术就该看出来,我的伤治不好,别说运用灵力,就连重活都做不了,你就算花费再多时间在我身上也是无用。” 说完,见李尘尽没有任何反应,他眉头一蹙,思索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通体白色,上面用类似银丝的线绣满了云纹的布袋。 打开布袋后,从那还没有巴掌大的布袋里捏出了一个银色的小圈。 那小圈离开布袋的瞬间,陡然放大,变成了正常手镯的大小,看起来似是由银打造的,镯身被打造成了头尾相交的如意形状,做工极佳,即便材质看着不算上佳,但光说这个做工便值不少银钱。 “这个法宝你随身带着,可护你不受邪祟侵扰,够护你一世周全了。”沈正渊道,“你拿了这个东西就走吧,我不信你,也不信寻常医术能治好我,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李尘尽看着被硬塞进自己手里的镯子,一时竟被惊的呆住,喃喃地道:“还真有些人样……” 这也不怪她会如此惊讶,实在是几百年后的沈正渊太不干人事。 他不会浪费自己的精力去救人,甚至有时候无聊了,走在路上看到有人在行凶,还会旁观一会,即便有人向他求救也充耳不闻,只等着看对方是否真把人杀了。 若对方行凶成功了,他便可趁机将人给处置了,连同受害者的魂魄一起收入法器内存着备用,若没成功那也是照杀不误,看起来没有半点活人味,就像是个行走在世上没有感情的傀儡。 作恶之人他杀,未作恶之人也要看他是否用的上,用的上照杀不误,用不上可暂时扔到路边不管。 而且他是当真记仇,也是当真有仇必报,说起别的事,他可能会没兴趣,但若要谈起报仇一事来,那他便很有精力,甚至还会传授一些经验给法修界的众弟子,将法修界的人养的是亦正亦邪。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非不分,若法修界的弟子被欺负了,或是被杀了,无论那弟子是否有错,他都要讨回一个公道,以伤抵伤,以命抵命,如此溺爱,养的他门中弟子不知天高地厚,虽说还没到无恶不作的地步,但也绝对做不了什么好人好事。 至于法器,他更是不可能给外人的,哪怕对方快要死了,跪在他脚边恳求他,只要不是法修界弟子,他都不会愿意,可以说是冷漠至极,毫无怜悯之心。 当然,若只是这些事,也不必要闹到生死不休的地步,关键是他不知是为了什么,竟然要用全天下的命来换他的心愿,哪怕这些人里包括了他的法修界甚至他自己,他也照样要那么做。 此事泄露出去后,有不少人都猜测他是找了什么极为偏激的成神之法,通过献祭足够多的性命,换自己成神。 不过那也只是猜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还未来得及弄清楚,就没力气弄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如今还有活人该有的样子,也还有些许侠义之心,没有几百年后那么冷漠和阴暗,显然是还能救一救,若现在将人教好了,之后的事说不准也就不会发生了。 李尘尽握着镯子,微微一笑道:“你不让我试试,怎知我治不了你?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对治你这样的伤势,当真是很有经验的,我敢肯定你现在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么有经验的人。” 沈正渊皱着眉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不信你,也不需要你的医治,别再烦我了,松手!” 听着他的话,李尘尽点点头,竟当真松开了手,令沈正渊都不由得一愣,随后只见李尘尽忽然抬手指着他的身后,瞪大双眼,眼中能清晰的看到恐惧之意,“你身后是什么!” 沈正渊迅速转过了身望向自己身后,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物,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后颈又是一痛,两眼不受控制的往上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尘尽悠哉悠哉地将镯子戴到了自己手上,毕竟这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她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糟蹋别人的心意。 戴好了镯子后,她低下头望着倒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微微一笑,“年纪小的就是难应付,讲道理你不听,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实在是抱歉、抱歉啊……” 沈正渊也不知自己在再次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只在睡梦中听到了一阵忽远忽近像是念经的声音,还没听清楚到底是在念什么,便突然感到了一阵极为强烈的剧痛从奇经八脉传来。 他的身体僵硬,想要醒却醒不过来,像是正被鬼压床一般,令他觉得自己像是正在被压着他的鬼凌迟。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疼痛也越发强烈,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比他一开始受伤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他不禁紧皱眉头,咬紧牙关,殷红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也不知是内伤复发还是咬伤了舌头所致。 当他终于醒来时,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口中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那好像是一颗丹药,入口即化,他还未来得及吐出去,便流入了他的咽喉中,随着他呛咳一声,和着那些血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而在那丹药进了肚子里后,这如酷刑一般的疼痛竟然还未消失,自他的胃部很快升起了一股如火焰般的炙热,那火焰迅速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好像他此刻正被扔在火堆里炙烤,令他脸色变得更是苍白,汗水也不断从额头滚落,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还说不是要把他炼成药人,这分明就是……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李尘尽的方向,眼中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增不减,像是要将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之后若不小心死了,好缠着她报仇。 李尘尽十分坦荡地迎着他仇恨的目光,待他胸口的起伏逐渐平稳后,才温言道:“痛过一场之后,是不是感觉舒服多了?我早和你说过了,我对治你这样的伤很有经验的。” “虽说不能替你将灵脉修复,但你如今的伤已没有大碍,除了不能动用灵力外,不可大喜大悲外,其他的都与常人无异,所以你现在信我是真心想治你的伤了吧?你看,我帮你疗伤,你与我结伴,护我周全,公平交易,咱们谁也不欠谁。” “况且我现在算是无家可归,所以不会牵绊你,你要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绝不拖累你。毕竟你看现在这世道,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只靠我自己一人能活多久啊?” 沈正渊身上的疼痛缓缓消散,仔细感受过后发现确实如她所说,他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但听到这话时,他还是忍不住哼笑一声,望着眼前的人,不明意味地道:“手无缚鸡之力?” 李尘尽道:“这点细节不必深究。总之我的确是个弱女子,而且隔几日就要喝一次药,要是不喝的话,那我就要倒下了,到时候若是身边没人的话,我岂不是就要死了?看在我帮你的份上,你可要知恩图报啊,年轻人。” “你的家人呢?”沈正渊语气平静地问。 “我家里人啊……他们呢,不太欢迎我回去,我现在也回不去,所以我才想与你结伴同行啊。”李尘尽轻轻叹了一声道,“你放心,我当真不会拖累你的。况且我还是个医师,你随身带个医师一起走,对你不也是件好事吗?你这伤势眼下是稳定下来了,但后面若没有医师协助调理,可是很容易复发的。” “我呢,也不会缠你太久,等这世道差不多安定了,咱们就可以商量着分道扬镳。自然,若到时候我能回去就更好了,我若能回去,哪怕是你求我,我都不会留下缠着你不放的,如何?我这么说你可放心了?” 沈正渊看了她许久,最后见她确实不像是在扯谎,才点了点头,“我姓沈。” 李尘尽道:“我姓李。” 他们二人才认识不久,她还打晕了他两次,沈正渊不想说全自己的名字也是合理,毕竟他们的关系无论是现在还是几百年后,都没好到能互唤名字的地步。 只是沈正渊如今虽说伤势看着稳定了,但还需要再服几贴药稳固一番,毕竟这些都是凡间的药草,虽有些灵力,却远不如修真界里的药草来的药效更佳,只能多服几剂。 现在沈正渊暂时没有想跑的架势,李尘尽便不再管他,只将炉子搬到了屋中,坐在小板凳边,拿着扇子扇着风,控制着火候,时不时地哼些沈正渊听不出来处的曲子,时不时再搭两句话,好似他们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好友。 从李尘尽拿药和煎药的手法来看,的确是十分熟练,怎么看都像是行医多年的医师,但怎么会有医师治得好别人,却治不好自己,整日看起来都是病恹恹的? 他望着对面的人,突然道:“有这样伤势的人,大都活不下来,你为何会对此伤如此了解?” 李尘尽奇怪地看着沈正渊,“教我医术的师傅呢,希望我能悬壶济世、游走四方,我这走的地方多了,见得多了,自然什么病、什么伤都见过。况且你也说了,你这样的伤势是大都活下不来,又不是绝对活不下来,既然你都能活到现在,怎么不允许旁人也活着呢?” 李尘尽这话说的的确是没有半分问题,挑不出半点错处,旁人问到这里一般就该停了,但沈正渊却继续问道:“我在被你打晕之后,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你在为我施针时念的咒,听起来像是梵语,传授你医术的是禅修界的人?那你也是禅修界的人了?” 原以为李尘尽会否认,或是转移话题,却没想到她大大方方地点了头道:“是啊。怎么,难道沈修士现在也对禅修界感兴趣,打算修习佛法,修身养性了?” 沈正渊没搭她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你方才给我服下的药丸也是禅修界的人教你的?但我记得那好似是丹修界的秘法,可以将灵力混合入药,以达到加强药效的功用。你将此法掌握的如此之好,想必从前试过不少次,所以你之前救的是什么人,才会让你如此尽心尽力?” 开文大吉[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抱歉抱歉 第2章 对,我想趁火打劫 李尘尽扫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满他这将她当犯人审的架势,不过眼下沈正渊不信任她,想要探探她的底也实属正常,毕竟若换作是她,她也会想要探探对方的底。 只是他这年纪还是太轻了些,按照她知道的年纪来算,沈正渊这会应该还不满二十,年纪不大,心思单纯些也正常。 “哦,是这样。我呢,有个朋友,就受过像你这样的伤,作为好友,我自然得关心关心她的死活,所以为了治好她呢,就去四处拜师学艺。禅修界学了些东西之后,又去了丹修界,就学到了这些手艺。”李尘尽道,“你看,这学的杂些也有好处,这不就用来救你了吗?” 沈正渊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禅修界和丹修界会将这种秘术传给外人?” 李尘尽微笑,“你年纪尚轻,不知道的事多了。你也不必试探我,我是真心想救你,也不是要图谋你的那些秘法和法器,我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你现在要上心的是你这身灵脉,只凭我这些法子是不够的,你若不想之后只做个废人的话,就得寻到千年雪莲,重塑灵脉。不然以后你若碰上什么事,不得不强行使用灵力,虽还能用,但用一次,对身体来说便是一次损耗,你总不会想英年早夭吧?” 这有关千年雪莲的事,她从前了解过不少,记录中还算早的,便是有关沈正渊的记载。 在她没来到这地方时,了解到的消息便是几百年前,沈正渊似是受了什么伤,需要用到千年雪莲。 那时法修界只剩他一人,他便独自一人爬上了灵气充裕,孕育雪莲的雪茫山上,恰好找到了一株千年雪莲,服下后便开始修学各种秘法,将所有秘法融会贯通后,便开始着手重建法修界。 没遇到她的沈正渊,怕是也没人会替他疗伤,不然记载里也不会记录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虽说这段历史被一笔带过,但只有沈正渊自己知道这五年里他过得如何,李尘尽猜这五年他总归不会太舒坦。 按现在的距离,她们一步步走过去大约是不到三年的时间,若有什么赶路的法器,即使沈正渊的伤没人帮忙医治,那也至多只要一年时间,所以当时沈正渊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花费五年光阴? 不过这也不是现在最要紧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她不知道记载里的沈正渊是在雪茫山的哪个犄角旮旯找到的千年雪莲。 雪茫山不仅占地面积十分之大,上面还多有雪妖和雪狼出没食人,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修为一般的人也不敢轻易去那里,所以现在他们两个废柴应该怎么上山呢? 到了山脚下磕磕头,祈求雪山里的山神显灵会有用吗? 还有,那地方真的会有山神吗? 正在李尘尽思索之时,沈正渊忽然开口道:“丹修界十多年前便因伤亡惨重而隐居,难道你十多年前还去过丹修界?” 李尘尽回过了神,继续扇着风,随口道:“嗯,对啊。” 她话音刚落,便听对面的人忽然哼笑一声,抬眼望去时,便见沈正渊望着她,极认真地道:“丹修界是在两年前隐居的。” “十多年前并未出事,甚至因见世间伤亡之人太多,丹修界弟子有九成都下了山救人,只留了一成看守宗门。你说你去过丹修界,却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分明是在说谎。” “哦,我方才没听清你在说什么,随口应了一下罢了。”李尘尽从善如流地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 沈正渊道:“是吗?但我刚才说的才是骗你的,之前说的才是真的。” 李尘尽:“……”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望着对面的人,喃喃地念着:“原来以前就聪明……” 李尘尽的声音太轻,沈正渊甚至都未听清她到底在念叨些什么,便又听她柔声道:“我的确是骗了你,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是真心想治好你就够了。” 沈正渊道:“你是指,像你这样满口谎话,狡诈多变,还与我素不相识,并且一开始见面就想挑了我的手筋和脚筋的人,是真心想治好我?” 李尘尽微微一笑,“话也不必说这么难听吧?我同你道个歉,但我的确是个心善之人,你若不信的话,之后可以盯着我,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想图谋你什么,你也大可放心,我的确是有所图谋,但绝对不会对你性命有损。” “如果你是想要法宝,我可以再给你一个,足以保你一生平安,你也不必再跟着我。”沈正渊道,“千年雪莲难得,不一定能找到不说,山上还多有雪妖出没。你若执意跟着我只会丧命,不如趁现在见好就收。” “你都已经给了我一样法宝,现在竟还愿再给我一样,看得出你是个本性良善之人,真是孺子可教。”李尘尽以一种极为愉快的语气,微笑着道,“我也想见好就收,但我对这千年雪莲很是好奇,想必只要是个医者都想去看一眼,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你现在让我离开,必然是不成的,我若没看到千年雪莲长什么样,必然是不会走的。” 沈正渊慢慢地道:“所以你做这些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千年雪莲,你是想要借我之手得到后再抢走,对吗?” “我看起来像是这样的大恶之人吗?”李尘尽叹了口气,“我可从未这样想过,也不会和你抢。你想想,雪山难行,你又是个伤患,被寒风一吹必然到处都痛,说不准到时候雪莲还得我帮你拿到手呢。” 她现在说的都是实话,但奈何沈正渊根本不相信,虽说没再说些什么,但之后留在这头顶漏雨,四周漏风的屋子里养伤期间,沈正渊尝试着避开她跑过数次。 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只要他觉得是个机会,便会义无反顾地往外跑,也不管外面是刮风还是下雨,好像哪怕外面是火海刀山,也要比这漏雨又漏风的地方强上百倍。 好在李尘尽最擅长的就是找人和跟踪,往往会第一时间便发现沈正渊又跑了,而后悠哉悠哉地出门,循着痕迹去寻人。 其中沈正渊跑的最远的一次,是直接跑出了这座残破的城镇,可惜他只是停下来喘口气,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 李尘尽也不知到底跟了他多久,但见他跑了也不生气,甚至还在他将目光投来时,抬起手,笑吟吟地向他挥了挥手,随后状若巧合相遇地道:“好巧啊,沈修士,你也走这条路啊。” 沈正渊:“……” 在又一次被抓回去后,沈正渊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那么想杀人。 他恨的人不少,觉得该死的人也多,但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是这么该死的。 他看不透李尘尽到底要做什么,又想要图谋什么,只知道目前以他的力量无法违抗,只能每日冷着脸待在一边,只当李尘尽是个空气。 李尘尽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无声反抗,只是这反抗的方式也实在好笑,只是每日像个木偶一样待在一边,什么忙也不帮,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叫他也不应,连个碗也不愿意递一下,像是个上了年纪,半身不遂的老大爷。 幸好她一个人过习惯了,许多事不需要旁人也照样能做好,甚至在沈正渊气的脸色发红时,她还能哼个小曲,有意无意地到沈正渊面前晃悠一下,看起来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半点未被沈正渊所影响,反倒将沈正渊气的差点吐血。 待她见沈正渊已修养的差不多了,便简单收拾了点行李,放了点干粮和换身的衣物,便催促沈正渊赶紧赶路。 沈正渊:“……” 他默默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 现下日头正好,温暖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暖光,正巧她穿的衣裳大都是极为浅淡的颜色,衬托的她,像是这片如同废墟一般的城镇中盛开的花朵。 她看起来也不是个太注重打扮的人,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盘着,那簪子还是这两天,他看着她无聊时自己给自己一点点刻出来的。 但虽说看着像是不太注重打扮,但在这地方的四五日里,她又将自己收拾的一尘不染,从头到脚干干净净,而他……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沾满了血的脏衣服…… 他从前见过的恶劣的人不少,但像她这样,看起来不恶劣,但实际上却十分恶劣的恶人却少见。 他自然是不想跟着她走的,但是没有办法,若是不走,这个疯子就要对他的手脚筋磨刀霍霍,最后逼得他不得不跟着她走。 二人一前一后赶了五日的路,在这五日里,他总是在找机会逃跑,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李尘尽抓了回来,且她抓的还毫不费力,好像一早就知道他会往哪里跑一样,诡异的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她留下了什么可以追踪位置的法器。 二人就这样又过了几日,直到在路上停下歇息时,沈正渊坐在一边看了她半晌,才忍不住道:“你为何一定要缠着我?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法宝了。” “这怎么能叫缠呢?你看,你要去找千年雪莲,我也一样,我们现在只能算是顺路。”李尘尽温言道,“沈修士,你饿不饿?” 沈正渊的脑中都已经在想该怎么回李尘尽的歪理,却不曾想她后面紧跟着就将问题换到了“饿不饿”上,令他不由得一呆。 他如今灵脉寸断,无法运用灵力,自然也就无法辟谷,因此现在他与未修炼的凡人一样,会饿会渴,会需要一日三餐,也需要睡觉。 他们之前一直在赶路,现在歇息下来正好是午时,也到了饭点,他自然是饿的,但他就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个上面。 “不用嘴硬说不饿,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了。”李尘尽对着他微笑,“去,捡几个你觉得趁手的树枝过来。总不能总是我照顾你,你却什么也不做吧?沈修士,这吃软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正渊的脸色都被她气的发红,但他现在又强硬不起来,只能狠狠瞪她一眼,冷哼一声,按照她说的去找树枝。 等他东挑西选,终于挑了些觉得合适的树枝回来,见李尘尽一脸满意地接过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方才都已经离开了,竟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真的按她吩咐的找了些树枝回来,难道他也疯了不成?! 他正在一边自我怀疑着,李尘尽却已经将树枝收拾好,缠上了不知哪里弄来的线,正盘腿坐在小河边钓鱼。 只是这没有鱼饵自然是钓不上的,沈正渊越看越觉得她脑子有病,却没想到下一秒,她手中的树枝陡然飞出,刺中了一条鱼的身体。 “你看,这没有鱼饵,一样能钓到鱼。”李尘尽面上保持着平静而预约的微笑,“这鱼还挺大的,应该够你吃了。” 沈正渊:“……这分明是你刺中的。” 李尘尽道:“那我刚刚坐在河边在做什么?” 沈正渊皱了下眉,“钓鱼?” “对啊,钓鱼啊。”李尘尽微笑道,“沈修士,你看你饿昏头了吧?你都说我是在钓鱼了,怎么之前还想要反驳我呢?来来来,为了免得你饿晕过去,这鱼便交给你处理了,我们两个人办事,总要比只有我一个人办事要快些,是也不是?” 沈正渊:“……” 他闭嘴了,默默接过李尘尽递来的鱼,走到一边。 他想不清楚李尘尽的意图,也看不清她的所作所为,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必然有目的,方才那番话必然就是专程等着他上钩的,没有鱼饵也能钓上来的鱼,现在想来就像是在说他一样…… 等李尘尽又“钓”上来了一条鱼,沈正渊也将鱼处理好后,便升起了篝火开始烤鱼。 他不清楚她的来历,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只看她现下的行为便能看出她会的东西不少,像是那种时常走南闯北,为了生计不得不多掌握些技能的人,并不像是医师。 只是她现在没问他的来历,他便也不去问她的来历,只当她是个不熟悉也不会熟悉的陌生人。 反正总有一天,他是会离开的,他也不是个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性格,等他日后灵脉恢复,必然会报如今的囚///禁之仇。 就在他思索期间,李尘尽将烤好的鱼递到了他的面前,待那烤鱼的温度能够入口之后,沈正渊便大口大口的咬了上去。 他一边吃着手中的烤鱼,一边盯着李尘尽的方向,越看,这咬的就越狠,好像他现在吃的不是烤鱼,而是在吃她,又或是他心中所能想到的每一个仇人。 李尘尽手中的鱼也烤好了,她此时正慢条斯理地撕着鱼肉,对沈正渊的视线视若无睹。 待她咽下一口烤鱼后,才缓缓地道:“年轻人。这心里总憋着事,对身体可不好。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和我说说也行,虽说我可能没法帮你报仇,但这心里话说出来,总要比自己一个人忍着舒坦。” 沈正渊自然是不会回她,先不说他们现在就没有交情可言,李尘尽对他来说也已算入了仇人一列,他自然不会对一个仇人兼陌生人说自己的心里话。 而他不出声,李尘尽也不在意,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手上的烤鱼。 待她吃完了自己手上的东西,站起身拍拍衣裳就准备继续赶路,那背对着她而坐的人却忽然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闭上眼睛,没了动静。 李尘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一怔,顿时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火堆,慌忙走到沈正渊身边,去拍他的脸,“沈修士?喂?沈那什么?沈正渊?” 见他没有半点反应,便立刻去探他的脉,而把上了脉后,越探,眉头便皱得越紧,“真是怪了……我也没下毒啊……我的厨艺也还凑合啊……这脉象怎么还中毒了呢……” 正在她要将人背起来时,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二人的视线碰撞到一起,紧接着,她便听沈正渊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一开始在海边的时候,我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我做的梦,但方才你确实叫出了我的名字,所以你一开始就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李尘尽看着沈正渊的眼睛,虽说她现在还是有些讨厌眼前的人,但还是不得不说,他这双眼睛真是好看,“原来你方才是诈我的啊。” “虽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我劝你还是珍惜些自己的身体,不然等身体垮了之后再想修养,可是难如登天啊。” “一开始,我便发觉你不对。我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剑修界弟子的衣服,但你却一见到我便知晓我是法修界弟子,所以你认识我,可我从未见过你,你究竟是谁?”沈正渊一字一字地道,“你也不必编谎话骗我,我自入法修界开始,便未曾下过山,你遇到我时,是我第一次下山。你不是法修界弟子,却如此了解法修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尘尽听着沈正渊的一大串话,不由得啧了一声。 有关这修真界弟子服的事,倒真在她的知识盲区里,毕竟现在是几百年前,现在的修真界与几百年后的修真界大有不同,别说是现在各界的弟子服长什么样,就算是问她现在流行的话本子都写着些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啊。 虽说这插科打诨也能糊弄过去,但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沈正渊对她十分提防,若现在还继续插科打诨,只会加深沈正渊对她的防备和怀疑,不利于之后的相处。 万一他们还没熟悉时,路上正巧遇到了什么奇遇,让沈正渊的伤突然好了,一怒之下将她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也怪她有些掉以轻心了,只以为这几百年前还没变老的人好忽悠,没成想他不仅是年纪大了之后不好骗,年纪小时也照样不好骗。 唯一好的地方便是现在他这个年纪,正是憋不住什么事的时候,还算好应付。 不然若换作他大点的时候,学会了隐忍不发、卧薪尝胆,像是一条蛰伏在暗处的,十分有耐心的,只等猎物放松之际亮出毒牙取走猎物性命的毒蛇,那她可真是连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吧,既然你都问到这份上了,就说明你这段时日一直在想这些问题。若我再不回答你,怕是之后你夜里连觉都睡不好,那我就同你实话实说了。”李尘尽回答,“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认识你,也早就知道你是法修界弟子。”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要我身上的法宝,还是法修界的秘术?”他低声问。 沈正渊问出这个问题之时,心中也是一片忐忑。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急切地问出这个问题,但他现在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 而越是看不清,他就越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目的,不然日日都会寝食难安,只觉得像是头顶被悬了一把随时都会落下的利剑。 而他忐忑的同时,又很期盼李尘尽能将自己目的展露出来,这样也不必让他每日去猜,倘若她只是想要法宝,那么他现在将法宝给她也无妨,只要能摆脱她,他甚至可以教她一些防身的术法。 但那些法修界千百年来传承至今的秘术却不行,若她是冲着秘术来的,即便是将那些东西毁了,他也不会将东西给她,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毕竟现在若只拼力气,他就不是她的对手。 也不知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力气竟出奇的大,单手将他扛起来都毫不费力,看起来半点也不像是有心疾的人…… “无论你信不信,我对你的那些法宝啊,秘术的,都不感兴趣。”李尘尽道,“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们二人互相照应,反正要去找千年雪莲,你我都顺路,不是吗?” 沈正渊哼笑一声,显然是不信她的这套说辞,“你若当真是为了能互相照应,也不该是找我。你的医术看起来不错,那也该知道在我灵脉未修复前,我与废人无异,说不准遇到了危险,还会拖你的后腿,何来互相照应一说?” “你现在也不必与我虚与委蛇,直说你的目的便是。毕竟你的确算是帮了我,那些法宝都给你也无妨。” 反正现在将东西给了她,之后等他灵脉修复了,也能再夺回来…… 李尘尽一笑,“我的确不是为了你的法宝而来……不过,你当真想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吗?” “但说无妨。”沈正渊道。 “好吧,那我便直说了。”李尘尽很是温柔地看着他,缓缓地道,“我看上的不是那些法宝和秘法,我对那些东西的确不感兴趣,也没什么天赋。我看上的……是你啊。” “什么?!”他原本平静的神情骤然破裂,听了李尘尽的话,忍不住脱口失声问,“所以你一开始要挑断我的……是为了将我做成你的奴隶吗?!” 李尘尽:“……” 她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话还能这么编。 其实她肚子里的草稿还没打好,接下来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胡编乱造才能让人信服,好在沈正渊现在这一问将话给圆上了。 虽说承认了对她的名声应该很不好,但这人在江湖走,难免会有点不符实际的坏名声。 “啊……对,我就是那么想的。”李尘尽微笑道,“我呢,对你一见钟情,这个……怕你不同意我对你老牛吃嫩草,所以想趁你昏迷之时趁火打劫、趁人之危。就是没想到正要办事时,你突然醒了,这……我一时心虚,难免就会说些胡话。” 沈正渊缓缓低下头,皱着眉,试图分析出她这番有几分真几分假,“你……你既想趁,趁人之危……之后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何你并未做什么?” 李尘尽摇了摇头,“你看,我这临时良心发现,不想对你霸王硬上弓,你竟还怀疑上了。我自然是想做什么的,但你瞧着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我怕我这……不该做的事做了呢,会把你不小心弄死,所以这不就……暂时没做吗?” “所以你……你要一直跟着我,是因为……因为你想等我好了之后,霸王……你……”他喃喃地道,“世上怎会有……怎会有如你这般……之人……” 他嘀咕的声音太小,有些话她都没听清,但那些没听清的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她便也没有什么探究的心思,微笑着看着眼前陷入自我怀疑的人,只觉得十分好笑。 “啊……你这说的也对。我呢,就是想把你治好之后,再对你做些什么的。最好是路上你我能日久生情,若不能日久生情,到时我也能以对你的救命之恩向你挟恩图报,逼你与我来一场露水情缘,总归你也不亏本不是?”李尘尽问。 沈正渊凝视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才像是忽然回了神一般,眼睛瞪得极大,其中闪烁着羞耻、不满和愤怒,像是恨不得与她在此大打出手一番。 但他自然是不会动手的,先不说他素来不打女子,就说现在即便是动手了,他也绝不是她的对手,他自然也没有自讨苦吃、自取其辱的癖好,因此只能将这怒火强行忍下,将原本因内伤而有些苍白的面容忍的通红。 “你……荒,荒唐!”沈正渊迅速后撤出数步,与她拉开了距离后,指着她怒斥道,“你,你怎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喂,不是你非要问我的吗?我与你实话实说了,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还倒打一耙呢?”李尘尽奇怪地问,“你看,我原本想与你循序渐进的,你非不要,非要刨根问底,难不成……难不成其实你也对我一见钟情了,只是想借此机会引我先行表明心意,提前与我来一场露水情缘不成?” “住,住口!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你!!你不要再说话了!!!”沈正渊失声道。 沈正渊说完这话,便像是生怕再从她这里听到些什么别的更为孟浪的话,头也不回地向一个方向跑去,像是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摆脱她。 看着沈正渊慌乱离去的身影,李尘尽低头摸了下鼻子,嘴边还挂着忍不住的笑意。 她这胡编乱造出来的话,可都是按照他问出的问题编的,怎么他敢那么想,她顺着说了,坐实他的想法,还反倒让他如此惊恐呢? 而李尘尽方才说的这般真,沈正渊也是有些信了,之后的路上不敢再跟她说话,也不敢再问她任何事,只把她当做看不见的空气,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每次在看到李尘尽的脸,或是对上她的视线时,骤然红了一张脸,而后在她准备说话前,还没听她想说什么,便指着她慌忙大喊“住口”,看起来有意思的很。 果然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年纪小的时候好玩。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过得和之前也差不多,沈正渊照样总是找机会想跑,最后也是不出意外地被李尘尽抓回来继续赶路。 就这样日复一日,终于在又一个五日之后,她们走到了下一个镇子。 他们到这地方时,已是黄昏时分,头顶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温暖的橙色,西落的太阳犹如只漏出了一般的金盘,静静地挂在天边,竟让此时的天地间有种沉静的美,让人想弄杯热茶或是来壶清酒,坐到高处,静静看着日落。 可惜当她将目光从天边收回到眼前时,便瞬间没了想要赏日落的心思。 现在的这座小镇比之前的城镇要小上不少,但此地建筑的完好程度要比之前的城镇要高上不少,至少此处的大多房子看起来不像是漏风又漏雨的样子。 此处的人比上一个地方的人要少上不少,但两者状态却差不多,不过好在虽说此处的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神采,但还人在开铺子或是路边摆了个小摊,有吃有喝的,剩的她们动手了。 她的目光落到一个卖着烧饼的摊子上,用手肘推了推沈正渊道:“你去买几个饼过来。” 沈正渊扫了她一眼,自然是不出意料地未搭理她,只将她说的话当做耳旁风。 李尘尽看了也不生气,只是挑了下眉,忍着笑意道:“快去,不然我饿急了,可要非礼你了。你也不想我在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非礼你吧?” 沈正渊目中露出愤恨之色,但最后还是走到那摊贩前,买了几个烧饼,回来后,递给了李尘尽一个。 李尘尽接过烧饼咬了一口,朝沈正渊看去时,他已经大口啃了起来,显然是早已饿了。 这也合理,毕竟她们赶往此处城镇的路上没什么吃的,饥一顿饱一顿的,也算是饿了一路,如今骤然吃到刚出炉的热烧饼,自然是恍如人间美味。 待吃完了烧饼后,李尘尽道:“行了。你也别总是日日提防着我了,我承认我之前说的是荒唐了些,我同你道歉。这日后呢,我也断然不会对你做出霸王硬上弓之事,你大可放心。” 沈正渊面上微有愠色,厉声道:“你闭嘴!” “你看你,好好同你道个歉也不行啊?”李尘尽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是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还有啊,你也别总是冷不丁地四处跑,我找你可是很费劲的,我这身体也是当真不好,要是一个不小心心疾复发,那可是会死人的。” 沈正渊却厉声道:“谁稀罕你的道歉?你若是真心,就该现在与我分道扬镳,而不是总如此缠着我。”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李尘尽面露无奈地摊手道,“我虽是真心诚意向你道歉,但又没说不缠着你。你仔细想一想啊,我现在还是个活人,这活人缠着你,总要比什么鬼啊怪啊之类的东西缠着你更好吧?” “你看啊,若你当真跑了,我呢,不小心心疾复发成了鬼了,那我变成鬼后回来缠着你,岂不是要比我现在这样缠着你更吓人吗?沈修士,你也不想和我来一段人鬼情未了吧?” 沈正渊冷冷地道:“你……你一个姑娘,为何说的话都……都这么不成体统……” “心悦之人都在眼前了,我还要体统做什么?”李尘尽问,“你难道当真看不出我是真心的吗?你看啊,我又帮你疗伤,又陪你奔波,又要与你寻找那千年雪莲。等那雪莲找到了之后呢,我连它的一片花瓣都不要,全都给你。你看,像我这样难得的好人,你要从哪里才能找到第二个啊?” 沈正渊被她说的话弄得直皱眉,正要反驳时,却听她继续道:“你也不必心烦,我当真不会强迫你,哪怕找到雪莲后,你也依旧不喜欢我也无事啊。这人与人之间呢,讲究两情相悦,我其实也不太爱吃强扭的瓜,况且等你灵脉修复后,想必我也强迫不了你。” “你看,总归横竖你都不吃亏,我现在也只是想见见千年雪莲到底长什么样,你就当我是你的一个朋友,带我去开开眼界,如何?反正你带着我也不吃亏,若是少了我的话,你这伤势谁帮你稳住啊?” 李尘尽说的话也的确有理,且他现在也的确甩不开她,思来想去,也只得先行同意道:“带着你可以,但你往后不能再说那种话。” “哪种话?”李尘尽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明知故问,沈正渊顿时觉得火冒三丈,正要发火时,便听李尘尽道:“行了,你也别气了。我就是想开个欢笑,缓解一下你我之间的气氛,我以后不说心悦你了还不成吗?” 沈正渊:“……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我也不是个爱撒谎的人。”李尘尽很是愉快地微笑着道,“我前面说的也都是真的,等你身体好了,我也见识过了千年雪莲的模样之后,该离开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不会死缠着你不放的。” “……若你所言属实,跟着我倒也无妨。”沈正渊道,“法修界如今只剩我一人,若你日后对术法感兴趣,可与我一同重建法修界,我也会教你一些简单的术法和阵法。” 李尘尽闻言挑了下眉,似是没想到沈正渊会说出这番话。 他看起来分明还十分排斥她,却能提出让她之后随他一同重建法修界,此事于他而言应当是最为重要之事,却能带上她一个外人,看来这段时日她对他的照顾也不算是完全白费。 自然,也可能是沈正渊现在所有的同门都死光了,如今唯一算的上有那么点熟悉的就是她了。 这处城镇和上一个城镇差不多,她们找了个地方暂时歇息了两日后,买了些干粮,便继续赶路。 雪茫山的大概方向,她是知道的,几百年的时间,建筑或许会有变化,但山川大地却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因此弄到了地图后,她一看便大致知道最近的路线该怎么走。 她知道,沈正渊自然也知道。 按照如今的距离,她们少说也得走上个三年,因此她几次想让他弄个能带人赶路的法器出来,但每次临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若是开了那个口,沈正渊必然又要开始怀疑这、怀疑那,再说即便她催了,这法器也不会听她的,那些法器只会听自己主人的话,因此若沈正渊不想,即便她再怎么催也无用,不如等他自己先受不了了再说。 就这样重复着不断赶路,李尘尽正估算着什么时候会走到下一个城镇,眼前比下一个城镇先一步出现的,却是一只断了一条腿,倒在路边的赤色狐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对,我想趁火打劫 第3章 男女授受不亲 那只狐狸还没有死,但也已是奄奄一息的状态,看那瘪起来的腹部,显然是因断了一条腿,抓不到猎物,故而饿了许久。 沈正渊扫了一眼,心中没有什么起伏。 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了,饿死的、渴死的、伤重不治死的、病死的等等…… 各种各样的死法,他见过太多,早已能够心无波澜,毕竟性命就是这样的脆弱,如一件看着坚固美好,实则却轻轻一碰便会破碎的瓷器。 这只赤狐就和他曾见过的那些奄奄一息的人一样,大约今晚,大约明早,便会咽下最后一口气,最后腐烂、消失,好像世上从没出现过它一样。 但他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却见李尘尽正蹲在那赤狐的面前,手中拿着的是之前吃剩下的饼,正在将那撕碎的饼递到赤狐的嘴边。 她此刻穿着的依旧是一袭由粗衣麻布做成的白衣,平常极爱干净的人,眼下裙摆拖到了地上也无所谓,反而在看到那只赤狐张口咬住她递去地碎饼时,毫不吝啬地对它露出了一抹极为温和的笑容。 她们眼下正在走山路,头顶是交错而生的枝叶,稀疏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撒下,落到她的身上,却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行为举止间,竟恍惚多了几分禅修界内佛像的慈悲,好像先前说出那些惊世骇俗之语的人并不是她。 她此刻也丝毫不担心他会跑了,又好似他现下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只路边的赤狐。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见她依旧不断给那只赤狐喂饼吃,才忍不住道:“它的腿断了,即便你现在一时救了它又如何?现在它活下来了,之后找不到食物也依旧会死,你只是在延长它的痛苦罢了。” 李尘尽回道:“我自然知道。但我是医师啊,连你的伤,我都能治,那给它治个断腿,不是手到擒来吗?” 说罢,她摸了摸那只赤狐的脑袋,随后握上它的那条断腿,随着些许白光自她指缝间泄露而出,不过片刻,那只赤狐便站了起来。 李尘尽在它站起来后,将剩下的小半块饼递了过去。 那赤狐看了看眼前的人,毫不客气地将那饼叼住后,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密林深处,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沈正渊的目光只是在那赤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又回到了李尘尽身上,此时李尘尽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看起来依旧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李尘尽的脸色好似比之前更白了些,连唇上的血色都消退了些许,隐隐有些虚弱之感。 沈正渊默了片刻道:“天下那么多生灵,你救了一个,也救不了所有。” 她缓缓站起身,微笑道:“是啊,天下那么多生灵,我自然救不了所有。但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将能救的救了,不就够了吗?勿以善小而不为啊,沈修士。若是人人都不做善事了,那这世上岂不是要混沌一片,成人间炼狱了?” 沈正渊没有说认同还是不认同,而是问道:“你能用灵力治愈伤势,难道你真是丹修界的人?” “我是哪一界的人,难道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吗?”李尘尽叹了口气,“沈修士如此问,意在探知我的底细,看来我如今还是不能让沈修士信任啊,唉……” 李尘尽这样扯皮的方法用多了,只要这种话一出来,沈正渊便知道她是想要转移话题了。 若换作之前,他必然是要追问的,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李尘尽的性子他也摸的差不多了,只要她不想说的,哪怕他再如何追问也没用。 她插科打诨的本事一流,胡编乱造的本事也不差,各种稀奇古怪的话更是信手拈来,让人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看着李尘尽,默了半晌后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李尘尽一笑,看了沈正渊一眼,继续道:“那我们便赶紧赶路吧。我们尽早到地方,沈修士也能尽早摆脱我,不是吗?” 沈正渊:“……” 他没再说话,只是与李尘尽继续往前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日子的“谈心”,让他对李尘尽放心了不少,这段时间竟也没计划着逃跑,令她十分的欣慰。 她都已经想好了到下一个地方该做什么了,甚至准备等到了地方后先好好睡上一觉,却不曾想等真到了地方之后,别说是睡的地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二人站在一片废墟之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残垣断壁,唯一能看出些原本模样的屋子,像是个客栈,但它的墙也只剩半截,屋顶已不知所踪,只剩门还屹立着。 若是住进去,夜里还能看到耀眼的星空,吹到冰冷的晚风,总而言之就是——和露天席地没什么分别。 李尘尽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便忽然听空中霹雳一声,闷雷响起,不过眨眼间,倾盆的暴雨便陡然而下,将她淋了个透心凉,连躲都没来得及躲。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注一)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出神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 待她终于回神后,看起来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想带着人去找个地方先避避雨时,却见沈正渊从打开的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房子,看起来像是给孩子玩的玩具。 但在他将那屋子扔出去,落地的瞬间,那巴掌大的小房子,却陡然变成了一座真的屋子。 那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但这小楼也不知修建了多久,看起来陈旧无比,甚至还有些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是漏风又会漏雨的样子。 她跟在沈正渊的身后走进这小楼中,与她原本想的差不多,这小楼确实是许久没住人的样子,从外到内都十分陈旧,屋子中间还摆着一张木桌,也是破烂到好像一推就会散架的样子。 而这么想着,她还真就伸手试探性的推了一下,最后出乎意料又不出意料的响起了一阵响声,那是桌子散架后,连带着桌上的茶具一同砸到地上的声音。 李尘尽:“……” 沈正渊:“……” 二人望着眼前地上的狼藉之景,都是一怔,最后还是李尘尽觉得尴尬,率先开口,试图转移注意力道:“这个……你有这样世间难得的法宝,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呢?” “先前还没有用到它的必要,且这屋子因除了住人没有旁的用处,已被存放在角落里太久,我先前也将它忘了。”沈正渊缓缓地道,“这也的确是难得的法宝,虽没什么太大用处,但还是莫要将它拆了为好。” 李尘尽摸了摸鼻子,十分尴尬地轻咳一声道:“这个……我也不是有意的。你放心,我对修东西还是很有心得的,会将它修好的。” 这屋子虽说一楼漏风,二楼漏雨,但也比没地方住要强上许多,况且她对修屋顶、盖房子还是有些经验的,待雨停了之后,自然能将这屋子修补好。 只是这雨今日看着是停不了了,李尘尽将桌子修好时,天已经暗了,好在她们之前买的干粮还剩一些,不然现在就只能饿肚子。 将晚饭简单对付过去后,很快便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只是二楼现在不能住人,一楼又只有一张床,她们只能站在那张床边,大眼瞪小眼。 过了没一会儿,沈正渊率先开口道:“我睡地上。” “你睡地上?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睡地上呢?若你生了病,岂不是还要让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啊?”李尘尽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上床睡吧。” “那你睡地上?”沈正渊问。 “那自然也不行。我的身体可没比你好上多少,说不准比你还要差呢。”李尘尽道,“你睡床上,我自然也睡床上啊。” “你,你……你真是有病!”沈正渊瞪眼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怎可说出这种话?!” “特殊之时,行特殊之事,你怎么那么迂腐啊?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呢?”李尘尽道,“放心吧,你安心躺床上去,我保证不会对你行不轨之事,不会污了你清白的。” 沈正渊自然是不同意,但他不同意也没办法,因他非要睡地上后,便被李尘尽找准机会一下打晕了,等他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而李尘尽正躺在他的身边。 他猛的坐起身,正要翻身下床,便听一旁还闭着眼的人忽然幽幽地道:“再不睡,我就只能下手重点了。你也不想在这个地方,晕上个一日一夜吧?” 沈正渊:“……” 疯子…… 真是个疯子…… 他心中带着满腔愤恨,却也不得不闭上眼睛,像是个僵硬的木偶一样,端端正正地躺在李尘尽身边。 李尘尽此刻正困着,也不管身边的人心里到底怎么样,又到底睡没睡,反正她自己是要睡了,只呢喃似的留下一句“快些睡吧”,呼吸便瞬间平稳了下来,好似已经进入了梦乡。 她这般行为,看起来好似当真对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有任何别的企图,但他现在醒了却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雨声裹挟雷声,不断猜测着李尘尽的来历。 就这么猜着猜着,他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而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因看到了这一片废墟,勾起了一些早已掩埋的往事,还是现下的雨声与雷声和他从前听到的太像,那些早已模糊的往事,竟以梦境的方式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在梦中回到了自己五岁左右的时候,而一睁眼,他便在梦中看到了天。 此时的天空呈现出一片雾蒙蒙的灰色,就像他父亲的脸色一样,灰白的毫无半点暖色。 他再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因重病难愈而去世,而他则被正哭泣不止的母亲抱了起来,跟上了那时逃难的人流,不断前行。 他父亲的遗骨还在原处,没有安葬,就那么露天席地地躺在布满碎石的道路上,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他的父亲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模糊。 其实他早已经忘了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在他有记忆开始,便被带着四处逃难,记忆中有的都是各种人惊慌恐惧的面容,而他在日复一日畏惧明天到来的生活中,也将很多人的长相都已忘却。 又或许是因他的爹娘都死去的太早,他的父亲在他五岁时去世,他的母亲则在他七岁时,因过于思念他的父亲,再加上长时间吃不饱饭,身体很快也垮了,最终落了个郁郁而终的结局。 他的父母离世后,他便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在这期间也曾遇到过不少好心人,也交过一两个朋友,他也曾真心想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也想过要让三界恢复安定,但在天下大乱之时,个人的力量太过微不足道。 他亲眼看到有人借着大乱,或是搜刮他人金银宝物,或是欺辱年轻些的妇人与未出阁的少女。 一开始他还会不自量力的想要上前阻止,但那时的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还是个孩子,身上没有半点灵力,也没什么力气,最后不仅没能帮到那些人,自己反而被打断了腿,被踩着脑袋按进泥里,被嘲讽着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斤两。 再之后,曾经认识的好友,要么路上走散,再不相见,要么就是死在了结伴同行的路上,在他的记忆中不断模糊。 在天下大乱之时,草药会变得格外珍贵,再加上他出世时,丹修界早已因伤亡惨重,即将灭门而不得不选择避世,因此那时生了病的人,除非能够一掷千金,不然也买不到好药,甚至很可能连点药渣都买不到。 因此在逃亡的那段时间,他看过身边太多的人离开,那些人或是因生了病买不到好药,或是因体虚却一直吃不饱饭,亦或是跑得慢了被什么东西追上杀了、吃了等等……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人竟可以有那么多种死法,原来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对许多人而言,竟是一件极为难得的奢望。 在面对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时,一开始他还会痛哭,后来慢慢的,慢慢的,他开始变得麻木了,直到看着又一个人死在眼前时,只会看起来十分平静地说上一句——又死了一个。 之后便按照之前的经验,在附近挖上一个坑,将死去的好友埋进地里。 他会特意挖深一些,因为按照以前的经验,挖的浅了,便很可能会被饿疯了的野狗或是别的什么动物挖出来,将尸体啃的不成人样。 那些东西往往会先掏尸体的肚子,那便会令尸体的各种脏器洒落一地,极为难看,看不出半点生前的模样。 对待那些陆陆续续的离别,他看起来也十分平静,好似不会因此掀起半点波澜,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有多恨,他无时无刻不在恨。 他恨达官贵妇过着富贵日子却不愿施舍,他恨阖家团圆之人却对他人冷漠相待,他恨医者一心为财无救人之心,他恨这世上有生便有死,他更恨自己无力救人、袖手旁观。 但恨也是会变得麻木的,慢慢的,他便不知道恨了,也忘了自己到底要恨什么。 那时的他才只有十二岁,每日能找到一口吃的,便已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恨了。 再之后,他便进了法修界,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法修界,只听人说去那个地方就能吃饱饭,他便跟着去了,结果却不曾想,他上山后竟被留下做了内门弟子,不仅能吃饱饭,还能学习各种术法和阵法。 而在法修界生活的那七年时光,他的师父、师叔和同门的师兄、师姐,也慢慢的让他忘了曾经所经历的伤痛。 直到有一天,天地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法修界作为那法阵的阵眼,里面的人也成了那法阵中的祭品,他才再一次想起失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恨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尘尽睡得正香时,忽然感觉床好像在发抖,且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似随时都会如之前的桌子一样塌了一般,吓得她瞬间从睡梦中醒来。 她猛的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外面的雨声还未停,雷声也依旧未歇,只不过因那雷声离得远,对她而言没什么影响,但很快,她便发现在雨声和雷声之中,还夹杂着床板晃动的声音和一个人的呢喃声,而且床也真的在抖。 她猛的坐起身,朝身边人看去,便发现身边人靠着墙已缩成了一团,身体正不断颤抖着,眼睫不断振动着,一副想醒却又醒不来的模样,显然是被魇住了。 她稍稍俯下身,便听他正不断呢喃着:“什么……什么都没有……爹……娘……我……我什么都没有……师父……什么都……师兄……没有……师姐……师……” (注一)出自冯梦龙《醒世恒言》 —————— 哈,给卦主算的比从前又准了一点,真想夸夸自己[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男女授受不亲 第4章 第 4 章 李尘尽将他扶起来的同时,捂住了他的嘴,随后翻开他的一只手,用了些力气,按上了他的劳宫穴。 沈正渊猛的睁开眼睛,比手上疼痛来的更早些的,是从另一人身上不断传来的阵阵暖意。 他睁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醒了,但心神却还未完全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时不时地还会念叨几句“师父”、“师兄”之类的话。 待他彻底清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正被李尘尽抱着,李尘尽就像是哄孩子一般,一只手掐着他手上的穴位,另一只手搂着他,正不断的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慢慢的,那些惊慌、恐惧和怨恨,就像是梦中所虚构的东西一般,随着他的清醒,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也感受不到。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把人推开,但结果却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般的将人抱住,按进自己的怀里,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心藏神,心神不安便容易梦魇。你心中藏着的事,不妨与我说一说,憋久了当真是很伤身的。即便不伤身,也容易憋成个什么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的绝世大魔头,这可不是件好事。”李尘尽道,“反正现下此处只你我二人,我听了也不会告诉旁人,不会丢了你的面子。若你实在不放心,那便你说说你心里的事,我说说我心里的事,便也算是扯平了,如何?” 说着,她忽然掏出了一个东西,打开之后才发现是个火折子,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随着些许火光的升起,虽不能照亮这一方暗室,也无法照亮这一片昏暗的世间,但这点光却足以将他的眼前照亮,也足够让他看清眼前的事物。 李尘尽头上的发簪不知何时卸下的,此刻一头柔软长发披散在身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些许温暖的光,衬托的她整个人都极为柔和,像是在黑暗之中为人照明的散发着柔和光亮的夜明珠。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看着这个他还不清楚来历、不清楚底细、不清楚目的的人。 他不应和她多说些什么,因为她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他也不敢如此轻易的与一个人交心,但…… 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心里的事憋久了,总要找个人说一说。 他说了他自己的,她也该说她的,这样很公平,公平的交易,也就无关什么交不交心。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李尘尽原本以为他不会说话,未曾想他这一开口便是这个问题。 “李尘尽。”她微笑着,“我叫李尘尽。” 他笑了一下,也没在意这究竟是她的真名,还是随口编来的假名,总之他现在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只像是随口敷衍地道:“是个好名字。” 说完这句话,他垂下眼,顿了许久,才继续道:“李尘尽,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这个问题感到可笑亦或是好奇,就那样平静而柔和的看着他,让他不自觉地便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的父亲,在我五岁时离世。在他去世前,我娘能做的,就是向上天祈求,向神明祈祷,然后陪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咽气。” “我爹去世后,我娘的眼泪不停的流,流了一日一夜,直到眼泪哭干了,只能流出血,才停下来,而她也在我七岁时便离开了。在她还未离开之时,我学着我娘,跪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祈求上天,祈求神明不要带她走……” “但结果就和我她为我爹祈求一样,毫无作用。我甚至因那时太小,连我娘的尸体都没能埋好,在我半夜回去想再看一眼我娘时,看到的只有一群野狗,还有被野狗分食的……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在我以为我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师父、师叔和师兄、师姐。他们知道我经历的所有事并告诉我,有他们在,以后不会有事了,我以为……上天终于怜悯我了,但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全都死了……” “李尘尽,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李尘尽:“……” 沈正渊如今的年岁,好像也才十几岁,这么小的年纪,却好似自出世起便在不断的吃苦,直到今时今日,也不知究竟吃了多少无法言说的苦,尝了多少无法言说的辛酸。 这么小的年纪,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些才对,但他却半点也闲不下来,甚至如今除了心中的伤痛外,身上也带有重伤,之后更是要凭一己之力重建法修界,肩负起如此大的重任。 最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也难怪之后会变成个冷血冷心的魔头。 现在是因为有她在,他还能说说自己心中的苦楚,那在没有她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又该找谁说心里的事呢? 想来,也只能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吧。 “其实我从前曾想过一个问题,我究竟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我自己满意的同时,也能让旁人满意。”李尘尽轻声回道,“但后来我忽然想明白了,其实一个人呢,能做好自己喜欢且份内的事,走好自己脚下的路,就已经足够了。” 她看着沈正渊,微笑地很是温和,继续道:“你想问的,其实并不是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你想问的是你自己。你在想,若是有可能的话,让你回到当初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你是否能够改变那些事最后的结局,你怪的一直都是你自己,没有放过的也是你自己。” 沈正渊望着她,嘴唇颤抖了几下,才低声道:“如果我能回到过去,如果我从前能更有用些……” 沈正渊的神情有些恍惚,好似又要陷入之前的梦魇之中,李尘尽听着他的话,依旧微笑地看着他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注一) “过去的事都已过去了,如今再去回想,就像先看了话本的最后一页,在已知结局的前提下,去翻阅前面的故事,这对那时话本里的人来说可不公平。”李尘尽缓缓地道,“况且即便回到过去,以当时有限的能力来看,也不一定能做出更好的选择。不如放自己一马,也放过去的自己一马,就像……” “若从前的我,知道未来的我会如此责备她,她必然会很难过的。当时的我已尽力了,当时的你也一样。” 沈正渊缓缓抬起眼,望着眼前的人。 先前他未曾发现,直到今日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竟有一双如此清澈的眼睛,像是山间明亮清澈的溪流,缓缓流淌着,让人只是看一眼,便会感到舒适与宁静,令他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连带着那些怨恨、不甘和痛苦,也逐渐偃旗息鼓。 “若你还有家人在世……”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若你还有家人在世,便尽早回家去吧……” 李尘尽:“……” “其实呢,我也是很想回家去的,但很可惜,我回不去。若我硬要回去,说不准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了。”李尘尽微微一笑,“我可是很惜命的,这送死的事,我可不做。” 沈正渊皱了下眉,似乎对她的话大感意料之外,“为何?” “或许……是因为我不记得,我亲生父母在何处吧。”李尘尽道,“从我记事起,便被我的养父收留。除我以外呢,他膝下还有一双亲生儿女,比我年长几岁,不过一开始呢,他们倒也未欺负我,还是与我玩得很好的。” “只是之后有一日,我养父身体不好,需找个人接手家业。原本家里长辈都觉得该是选我养父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我的义兄,却没想到他竟选中了我。养父如此做法,我的义兄自然不满意,所以之后就趁我的养父病重,无暇顾及家中事时……想办法将我赶了出去。我若现在回去,那不是自讨麻烦吗?” “那你的养父呢?”沈正渊问。 “我的养父啊……他死了。”李尘尽微笑,“所以那个家中现在没有一个人是希望我回去的,就连家中与我最为交好的姐姐,也已默认了这件事,在我被赶出家门后,待在被赶到的地方等了整整一月,也不见来寻我。” “所以啊,我还是别回去讨人嫌了。况且我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好,万一他们要对我动起手来,不小心将我打死了怎么办?我还是很怕痛的。” 沈正渊:“……” 他没再说话,不过看起来是信了她的话。 李尘尽见他眼下似是已从之前的噩梦中彻底清醒了,正准备躺下继续睡觉,却忽然听身边的人道:“……抱歉。” 这忽然的一声“抱歉”,引得孟清清不由为之侧目。 她之前只以为沈正渊这家伙几百年前更像是个活人,没想到这道德感几百年前也是有的,竟会同她道歉,看起来也当真是一副有些愧疚的模样,想必是觉得自己提起了她的伤心事。 看来他是真的还有救。 “无事。”李尘尽望着他,柔声道,“人生不是向来如此吗?不如意事常□□,这世间的酸甜苦辣,种种滋味,无论是谁都要尝个遍,很多事避是避不开的。” “不过我觉得我如今过得也还算不错,即便心中还有些遗憾,但天上明月尚有阴晴圆缺,我一个凡人也不必非求一个圆满。” 沈正渊显然一怔,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好似是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种话。 但很快那点惊讶之情缓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嘲讽。 他嘴边勾起一抹带有嘲讽意味的笑,仿佛在嘲笑她,又仿佛在嘲笑自己,最后,他垂下眼道:“这世上的恶人,过的总是要比善人圆满……” “是否圆满,也只能由每个人自斟自尝,你所见到的圆满,在他人眼中不见得是圆满。”李尘尽十分温柔地道,“至于善恶一说,以肉眼去看,也难以判定。这世上多的是人不知善恶,只以为于自身有益便为善,于自身无益便为恶,更有人觉得小善不为善,小恶不为恶。想必你自己有时都会看不清何为善,何为恶吧?” “就像经文所说,此世之人大多‘性识无定,为善为恶,逐境而生’。太多人看不到因,只能看到果,却忘了一个树要结果,最重要的是提前埋在地下的种子。”(注二) 沈正渊顿了一顿,问道:“那你如何看世间因果?” “‘恶习结业,善习结果’,向来如此。”李尘尽道。(注三) 沈正渊默了片刻,道:“原来你真是禅修界的人……” “看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之前一直在怀疑我同你说的事不成?”她缓缓地道,“说了这么半天,结果你竟是在想这件事,唉……那你便继续怀疑我吧,我先睡了,明日还得修房顶呢。” 李尘尽说完,便直接翻身躺下,沈正渊却没因她躺下了而选择放弃追问,继续道:“禅修界是受影响最小的地方,也是如今最为安全之处,你为何要离开禅修界?” “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我看上你了,是特意为你而来的。”她闭着眼,语气十分温和地回道,“好了,现在是真该睡了,修房顶可是很累的。” 她现在是真心想将这个话题赶紧掀过去,以免有些话编着编着忽然圆不上。 这家伙现在虽说年纪小,但脑子却不笨,不好骗啊。 “你……” “睡觉!” 沈正渊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尘尽两个字堵了回去,见她像是真的困了,他也便干脆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些什么,又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他现在的脑中依旧是一团乱麻,时不时地便会望着虚空发呆,而他发呆时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而有时,又会忽然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恨意,有时又会突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好像他的灵魂被抽走了一般,他也早已随着他的家人、好友一同死去。 他想要报仇,想要向造成这一切的人报仇,想要向那些对苦难视若无睹的人报仇,想要向与此事有关的人报仇,想要向与此事无关的人报仇,总而言之就是…… 他想杀光所有人。 他见不得自己的仇人高兴,见不得自己的仇人长命百岁,更见不得那些与他无关的人阖家团圆。 他想将所有人都拉进泥潭里,让所有人都能变得和他一样痛苦,好像只要全世界的生灵都陪他一起痛苦,他的心里便不会再觉得痛苦。 在这个想法刚出现时,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但后来在他存活下来,拖着满身伤痕,浑浑噩噩的走出法修界,看到路边相互依偎着,互相鼓气活下去的人时,他的想法便会变得更加坚定。 凭什么只有他如此孤独?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受苦? 凭什么救世主就一定要有所牺牲? 凭什么救世之人必须要死,而那些如蝼蚁一般,没有做出任何贡献的人却能坐享其成? 所有人都该死…… 他其实想过自己重建法修界后要做什么,无非就是报仇。 向这片天地报仇,向始作俑者报仇,向天下众生报仇,也向他自己报仇…… 如果他能做到的事更多一些,如果他修为更深厚一些,如果他出世的早一些,如果…… 每一个“如果”都像一柄利剑,随着他不断抛出问题,那些利剑也不断地刺入他的心里,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承受万剑穿心之痛。 其实现在想来,就像她方才说的那样,他无法原谅的,最为憎恨的,其实都是他自己。 他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不断地想着自己还有什么,然后越想越发现,他好像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真正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了。 “李尘尽……” 他似是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身边的人自然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呼吸绵长的好似已经进入了熟睡。 若按之前他对李尘尽的了解而言,他的确分不清她到底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她像是平常忽悠人的话说多了,各种话信手拈来,面上又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想法,让人难以琢磨猜测她真正的意图。 (注一)来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注二)来自《地藏菩萨本愿经》 (注二)同上,来自《地藏菩萨本愿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不睡觉? 至于她之前所说的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刚开始是信的,但之后越是细想,便越觉得其中有不少漏洞,那些话像是顺着他的话临时编的,与她本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同。 但万一是真的呢? 毕竟这世上,也多的是嘴上满口仁义道德,做的却都是杀人放火之事的伪善之人。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若李尘尽当真是那样的想法,他定会在修复好灵脉之后,第一个先杀了她。 但现在又突然觉得,好像有个人能在这种时候陪在他身边,也是件不错的事。 哪怕她有他不知道的企图,哪怕她有他不知道的目的,但如果未来的路只有他一个人走的话,那真的太痛苦了,也太让人害怕了…… 每当他独自一人时,他就会想起曾经所经历的那些事。 那些痛苦,那些离别,那些绝望,各种复杂的感情杂糅在一起,不断撕扯着他的心神,让他在那些绝望和痛苦之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但方才…… 方才被人搂在怀里时,那种感觉却在慢慢消散,竟让他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安心之感,令那些日夜灼烧的他寝食难安的仇恨之火,也熄灭了些许,至少不会让他每每想起时,都会痛恨为何死的不是自己。 也是直到方才,他才忽然发现,原来他并不是不希望能有人陪着他,也并不是不希望能有人关心他、记挂他、在意他。 只是从前他忙着求生,之后忙着修炼,短短十数年的人生,却一直在匆匆前行,从未有时间停下看看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又究竟要什么,所以才会在不得不停下时,感到加倍的痛苦、寂寞、不甘、愤恨和绝望。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做好回到从前那般日子的准备。 他分明已经在法修界过了那么多年能够吃饱穿暖,不会受人欺凌的日子,如今忽然和他说,他或许要和从前一样,过回那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乞食卖乖、磕头求饶才能勉力存活的日子,这只会比杀了他更让他绝望。 所以他害怕,他恐惧,他不甘。 分明从前已尝够了那些滋味,为何好不容易摆脱了,老天却又忽然将他踹回去,踹回那数年的黑暗之中,让他继续去熬,继续去忍,继续去求…… 如果…… 如果她能出现的再晚些,或是没有出现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让他想到这些,也就不会让他心中动摇,只要他独自一人,糊里糊涂地熬过这段时间,那点恐惧迟早会消散,到时他就不会因恐惧,而想要尝试接受他人的陪伴、施舍和可怜…… 当这个想法一出现时,便被他离开挥散,更让他觉得心惊,他居然会因为李尘尽,而想要尝试接受他人的施舍和可怜……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说明他的心里已不知不觉地在对李尘尽放开心防,或许是因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又或许是因他恐惧孤独,而不自觉地对她放开心防,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件极为可怖之事。 如果他今日可以为了自己的那点恐惧而向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放开心防,那么明日就可以为了那个人打乱自己的计划,甚至一步步地被迫改变自己的想法、目标,变得他自己都可以不认识自己…… 虽然他不觉得李尘尽真有这个本事,但无论怎么说,她都绝不是个值得交心的人。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正在熟睡的人身上。 李尘尽的睡相很好,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闭上眼时,会显得她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柔和,给人一种极为宁静安详的感觉,分明平常嘴里没几句真话,不像是个值得信任之人,但此刻却会让人不自觉的觉得心安,觉得平静。 原本想要将人推醒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摸上了她的脸,指腹按上那略显苍白的唇,柔软温热的触感通过他的手传入他的心底,恍惚间,竟让他觉得他真的是还活在人世上,而不是活在地狱里。 他想要将人赶走,也想要远离眼前的人,但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却会让他浮躁痛苦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像是只要靠的近了,那些痛苦便能得到解脱。 不知何时,李尘尽睁开了眼,目光平静地望着已经靠近到她面前,几乎要贴上她脸的人,低声道:“你夜里不睡觉吗?” 沈正渊:“……” 他迅速收回了手,身体后撤,靠着墙缩着,因躲在黑暗中,李尘尽一时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但现在她是真困了,要不是一直感觉有个视线盯着她看,又有只手摸上了她的脸,让她从身到心都觉得毛毛的,她早就去梦里会周公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身后的人,抓起床边凳子上的衣服,盖上了自己的脸道:“睡不着就去干活。这屋子许久不住人,许多地方都落灰了,你现在去把该扫的扫了,该擦的擦了,明日我们还能少干点活。” 身后的人半晌没有动静,直到她快要睡着时,才听他沙哑开口道:“你真是为了我,才离开禅修界的吗?你也真是为了我,才要去找千年雪莲吗?” “是,是。问完了吗?现在深更半夜的,你该做的是睡觉,而不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李尘尽闭着眼,幽幽地道,“若你再这样自己不睡,还要打搅旁人睡觉,我会把你打晕了扔出去。” 沈正渊:“……” 现在看来,其实李尘尽倒也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柔和,至少在睡觉这件事上,看得出她十分不喜被人打搅。 沈正渊不说话了,他平静的躺着,想着李尘尽方才说的话。 若她所说的并不假,她的确是从禅修界来的,如今离开当下世上最为安全之处也是为了他,想要寻千年雪莲也是为了他,而她也的确体弱又有心疾,那么她一路找到此处,路上遇到的磨难必然要比常人更多。 他虽离开了法修界,但倒下的地方还在法修界附近,但禅修界距离法修界并不算近,于常人而言更称得上是一个相对遥远的距离,那么她在离开法修界开始,便已将自己的性命置于最后。 如果她所说的都是真的,或是半真半假的,那也说明,她心里的确是十分喜欢他…… 即便那些理由细想漏洞百出,但其中必然有她的真心话在,哪怕只有一分真心,那也算是真心。 其实他也不知若这些都是真的,他该如何回应或是面对,因为他实在是不清楚感情究竟是什么东西。 又或许他原本是知道的,只是在之后不断地面对生离死别,面对各种痛苦,面对各种悲伤,面对各种不得已的逃亡的路上,他早已忘了,也早已麻木了。 但是好像也不对,他先前在想什么来着? 好似是在想她不值得交心,想要将她赶走,既如此,他又为何要去想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呢…… 他睁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室黑暗,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去他质问李尘尽目的地那一日。 其实当时他对李尘尽说的话只信了五成,更是在听到“日久生情”这个词时,觉得有些恶心、愤怒和可笑。 但他现在却忽然觉得,这个词用的好像还不错。 虽说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喜欢她这样的人,之后必然也不可能日久生情,但若是可以的话,之后李尘尽愿意说出她真正的来处,嘴上也不要有那么多谎话,他们也不是不能做好友…… 现在赶她走的话,有些太急了,再观察她一番,应当也无妨…… 李尘尽不知道昨日夜里沈正渊都在想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沈正渊对她的态度好似变得柔和了些,连眼里都开始有活了,竟然能主动找个扫把扫地。 李尘尽对他的行为十分满意,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修屋顶,不然二楼住不了人,他们就得一直共枕眠。 说实话,她知道沈正渊对她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心思还是很放心的,但问题是这家伙晚上总是闹腾,自己睡不着还要打搅别人清梦,道德感还是太低了,总和他共处一室实在影响她的睡眠质量,还是尽快分开为好。 好在这地方能用的材料不少,废墟里时不时地还能找到些修一修后,勉强能用的家具摆设,让她十分满意,故而一大早起来便四处搜罗东西,并让沈正渊将能用的东西都收进乾坤袋里,也方便之后搬进小楼里。 待他们二人搜罗了一圈,找齐了用来修补屋子的材料,便回到了小楼边。 她看着沈正渊将乾坤袋里收集的各种木材放到地上,这些木材自然是不能直接用,得要修整出合适的形状才行,于是问道:“你这乾坤袋里法宝那么多,有没有什么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啊?” 沈正渊顿了顿,似是在回忆,随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把小刀。 这刀虽说看着小,但却是难得的神兵利刃,轻松便可将那些木材分割开,也不必找锯子慢慢锯。 小沈开始左右脑互搏了,一边想赶人走,一边想人留下,还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劝自己接受[狗头][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