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邪神死遁后》 第1章 章一 夜色浓重，林间小路像没有尽头没入漆黑，黑暗几乎化作实质将万物吞噬。 身体好重。 明明脚步没有停过，依旧望不到路的尽头。两旁的树枝张牙舞爪占据天际，错落的树干中夹着几个形状莫名的黑影。 少年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呼吸越发急促。 他无法描述身后追逐的是什么东西，人类？动物？更像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拼凑而成，它长了很多手，很多的肘关节。 他已经杀掉了两个，体力也到达了极限，再纠缠下去会死的。 为了先活，他果断逃跑。 比起那些都没来得及跑就死掉的人，他好了太多。 周围开始扭曲，像鼠标点了液化，路开始坍塌，树扭曲成漩涡状，一张张惨白的人皮从树枝上飘落，像落雪一样，漆黑的眼眶空洞地注视着奔跑的少年。 鼻血来不及擦，任由像小溪一样流了满嘴巴。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去逃出去逃出去。 “好香。” 又是一张人皮竖在那里，比灌木要高一些，大约两米多。它的身子被草淹没，头轻松地冒了出来，被挖空的眼眶里一片血红，面带微笑。 人皮开口说话了：“让我吃了你吧。” 少年脚下踉跄，重重摔倒在地。他手指抠地，试了几次都没有从地上站起来。 到底为什么会遇上这些事情？为什么每一个怪物都想吃他？ 掏出怀里的刀，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他抬起头，目光却恰好落在前方一道单薄人影上。不知何时出现，格格不入地立在那。 青年身形瘦削，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下，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怎么是深山老林，系统你确定主角在？” 希望再一次燃起，少年眼前发黑，拼命撑起身体。 不管是人是鬼，他都不想放弃！ 没等他挪两步，对方居然朝他走来。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直到闻见清淡味道，是不属于这里，花或者茶叶的香气。 少年突然有些疑惑，这种地方会有花吗？ “还真有人，你叫什么名字？”声音虚幻缥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少年下意识回答说：“陈境生……” 青年笑了。 如同拨云见月，他的面容一瞬间清晰起来，那是一张堪称上帝造物，毫无瑕疵的脸。陈境生彻底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似乎每一个轮廓转角都经过了专业测量。 “找到了。” 青年弯腰把陈境生抱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 陈境生下意识环过青年的脖子，热的，是人。 他咬牙，逼自己掉出几滴眼泪，显得更加可怜，他晓得什么样的样子最能激起怜惜，“求您救救我。” 陆临一手兜着陈境生的大腿根，让他挂在自己身上，“睡吧。” [任务触发成功，对象：主角陈境生。] [成为主角的哥哥（已达成）] 系统：“恭喜宿主达成完美开局。您怀里的是这本异世界小说的男主，未来新的邪神——陈境生。” 陆临：“那我呢？” 系统：“会被杀掉的前邪神哈。” 陆临差点就把陈境生丢出去。 系统急忙道：“主角还没长大呢！您现在还是最厉害的！是名谓不可知晓的至高灾殃！战力天花板！终极BUG！况且您只要遵循原著，结局无痛下线，系统就让您回到原世界，还满足您一个愿望！” 系统像推销员极力推荐自家产品，“您完全不亏呢！” 陆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回到原世界，是让我复活吗？” 上辈子陆临有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在父母的爱中长大，但他身体不好，用尽医疗手段还是没有活下来。 他想活着，用一副健康的身体回去见他的家人。 “为什么选我？” 系统说道：“成为邪神需要坚定的意志，系统监测到您的求生**强烈，是十分合适的人选。您完成任务后就能在原世界复活。” “而且，”系统话锋一转，“您很会照顾孩子。” 话音刚落，新的任务框就弹到了陆临脸上：“作为兄长，抚养主角陈境生成年。” “陈境生从小体质异于常人，人类排异的本能让他受尽排挤欺凌，直到哥哥的出现生活才有好转，两人感情深厚。”系统，“您需要在主角最依赖您的时候死遁。” 系统把后续剧情简单罗列了一下。 “陈境生因为哥哥的惨死性格大变，加入特管局与害死亲人的诡异抗争，誓要报仇。故事结尾，主角团队终于对上所有悲剧的源头——邪神。但出现的却是死而复生的‘哥哥’，原来一切都是祂的游戏。” “在同伴的逼迫下，陈境生杀死邪神‘哥哥’，成为世界新的法则，拯救了世界。” 陆临挑眉，表情有些复杂，“这什么‘主角历经万难发现最终boss竟是挚爱亲人但为了大义只能痛下杀手’的狗血剧情。” 系统咯咯地笑起来，电子音听起来几分诡异，“死遁、复仇、美强惨主角、早死的白月光变反派BOSS，这都是小说热点啊。” 陆临又问：“那之后呢？陈境生成为新神守护世界和平？” 系统笑得更大声了，“没有哦。主角看着‘哥哥’又一次死在自己怀里，开始怀疑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原来他只是想念哥哥，并没有那么在乎天下苍生。他疯了，流血漂橹，血流千里。” 陆临大为震惊，“这走向对吗？作者没被寄刀片？” 系统一本正经道：“有争议的作品才是好作品。为了让主角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请宿主加油！” 陆临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陈境生，沉默了。 系统似是看出他的顾虑，说道：“宿主，这些都是虚拟的，人类不都很喜欢玩攻略游戏吗？您把这当作游戏就可以了。” 陆临说：“只要完成任务，但我怎么完成你不能插手。” 系统不说话，陆临作势要丢下陈境生。拉扯了两回系统妥协了，声称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那解决一下现在的问题吧。” 陆临顺着系统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坨怪物正在蠕动着靠近。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好丑，好辣眼睛。 那坨东西跟西方神话中描述的羊头恶魔有点像，但更像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拼凑而成，只是恰好用羊当了脑袋，全身插满了类似人类的肢体，是没有一丝逻辑的邪恶造物。 他下意识拔腿就跑。 但怪物比他先一步倒下。 在陆临的眼前开始融化，坍塌，血液、溶解的肌肉，或者其他液体争先恐后流出，再也维持不了形状。 它开始哀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您的猎物，放过我吧！” 只一瞬间它的眼球就烧了起来，灼烧深入颅骨，像电钻击穿脑髓，将意识搅碎得稀烂。 陆临简直要吓晕了，这坨东西丑得惊天动地，居然还会说话！他狂敲系统：“怎么办？” 系统说：“看着它。” 陆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盯。 [不可直视] 怪物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哀嚎。 作为高级别污染物，它从来没有体会过这般极致的痛苦，身体动弹不得，更别说逃走。眼前这位存在也没有要放过它的意思。 它能感觉到对方身上腾升起浓稠的黑雾，纠结缠绕凝结成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它，渗透进它每一处缝隙，将它碾碎。 ——它要死在这里了！ 怪物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级别这么高，如果它是低级别污染，早就化成糊状了，根本不需要忍受这么漫长的痛苦。 陆临木着一张脸：“它好像快死了。” 系统：“是的是的，等它死了您就可以把它吃掉了。” 陆临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吃它？”那坨恶心的肉块怎么看也不是能入口的样子吧。 系统很耐心，“它是A级‘诡异’，很营养的。” 陆临：“你砍死我得了。” 地上的怪物再也不动了，变成了一坨难以形容的黑色稠状物，还很臭。陆临无视系统，直接把陈境生打横抱起，迅速离开。 陈境生现在十四岁不到，但比同龄人瘦小很多，抱在怀里轻飘飘的。脸色苍白，但不难看出精雕细刻的五官，不愧是男主，好能打的建模。 陆临心情复杂，穿越异世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养小孩。 他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困了陈境生两天的森林。 在他走后，灌木丛中钻出一只全身漆黑的山羊，它长方形的瞳孔注视着陆临远去的方向，居然露出点点痴迷神色。 山羊走到诡异前，将尸体一口口吃了下去。随着肉块下肚，它的皮肤一块块跌落，一副全新的人类躯壳撕开血肉，钻了出来。 它用血红色的手抚摸自己新生的五官，痴痴地笑了起来，“好想要更多。” …… 另一边，完全不知道被捡漏的陆临正跟陈境生大眼瞪小眼。 难为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完全不会应付这种正处青春期的少年。 系统说已经抹掉了他和陈境生初遇的记忆，他作为多年未见的哥哥，刚来到陈境生家。 系统：“非亲兄弟设定哈，陈境生是养子，早年父母离婚，他跟了爸爸，你改姓跟妈妈出国去了。陈爸前段时间去世，你回国照顾弟弟。” 一些逻辑上的问题，系统表示：“剧情而已，不用纠结。你只要想怎么成为男主的白月光，然后死掉。” 懂了，不重要的东西，作者根本没带脑子编。 陆临纠结再三，露出十分友善的笑容，朝陈境生伸手，“从今以后，我们要一起生活了。” 陈境生垂眼，盯着陆临的手掌。陆临看他的时候，他也同样在观察对方。 除了一张脸能看，平平无奇的体格，像那种特别会读书的人，也像遇到危险第一个死的炮灰。 他对昨日的记忆模模糊糊，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没等深思，眼前这人就找上了门，说是他的哥哥。 更重要的是，陆临总给他一种微妙的违和感。长期糟糕的经历让陈境生特别相信直觉，看陆临的目光多了几分谨慎。 陆临抠了抠脑袋，又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假的，全是系统捏造的。 陈境生：“记得。” 陆临放柔声音，说：“你需要一个监护人。” 陈境生盯着他，眼里黑沉沉一片。就在陆临又要开口时，他扬起一个特别标准的微笑，说：“好。” 第2章 章二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茫然，没有不解，好像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陆临的出现。 陈境生：“但今天家里没有收拾好，你可以明天再来吗？” 虽然记忆里确实有陆临这个人，爸爸房间的旧相册里也有他和陆临的合照。 但他不相信。 这位在他被无数怪物追杀后，突然冒出来的哥哥。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处理这件事。 陆临看得出陈境生想拖延，他没有退让，“我可以睡在客厅。”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快晚上了。” 果然陈境生迟疑了一下，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他短暂犹豫后同意了。 没有兴趣跟陆临多说，起身回房间，关紧门。 陆临在客厅绕了两圈，知道急不得，得给人家缓冲时间，今晚让他留下已经是很好的开局了。 拿捏男主得先拿捏男主的胃，陆临在厨房站半天，自己实在不会做饭。只好点了份外卖，又在陈境生门口放了一盒炸鸡，敲了敲门。 房间里很安静。系统说陈境生在睡觉，陆临轻轻叹了口气。 夜慢慢变深，气温降了下来。 这座小区位置偏僻，霓虹灯在很远的地方，只有少许光亮能透过窗户。陈境生蜷缩在被子里。 他听见了很奇怪的风声，像从没关紧的窗子或门缝里渗透出来风，凉凉的，很细微的古怪感觉。 房里一股阴冷。 不是天气转凉的冷，是寒气渗到骨子里的那种，有点像南方下雪，穿再厚都打哆嗦的魔法攻击。 陈境生冷的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把窗户开了，让热风涌进来，新鲜空气和房内的空气搅合在一起。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个经验，就是在一个气味重的环境呆久就闻不出味了。新鲜空气吹在脸上，他才发觉屋子里有股说不上来的臭。 陈境生突然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有东西进了房间。 他绷紧身体，让自己处于随时可以行动的状态。 他早不是第一次面对诡异生物，只希望这一次出现的不会太难搞。 他又闻到了那股臭味，想起来了，那是海边特有的咸腥味，苦咸苦咸的，又像那种生活了许多爬行动物的水域，散发出的味道，阴冷潮湿，令人作呕。 他从床上坐起，朝臭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门与墙形成的夹角里，一个‘人’站在黑暗里，但太高了，比例明显失调。 陈境生清楚地意识到那是个活的，肯定不是人，也说不上是生物，它的头细长，双臂几乎垂到地上，下半身很大一坨，像章鱼蛄蛹的脚。它歪着头，身体贴在门上。 “哈。”陈境生扯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摸出枕头底下的刀。 他直接翻身而起，脚在地上用力一蹬，瘦小的身体爆发出不符的力量与速度。 刀捅进诡异的脖子，像捅进了柔软的果冻。陈境生用力，刀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液体从裂口里涌了出来，他仰着头直视诡异血红的眼睛，说：“去死。” 他和诡异都摔倒在地，陈境生骑在翻涌的触手上，把它的头砍了下来。烂泥一般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融化了，但那些触手还能动。 它们开始缠住陈境生的手脚。 离门很近。 如果陆临还在客厅，他就能把怪物引过去。 想到这里，陈境生犹豫了一瞬，但微不足道的愧疚很快被求生欲淹没。 他一脚踹开触手，猛地把门打开往外跑。踹倒了陆临放的炸鸡，凉透的大鸡腿可怜兮兮地滚到角落。 陈境生瞳孔一缩。 趁他走神，诡异又一次缠了上来。 他死死抵着诡异倾倒的身体，粘稠带着腐蚀性的液体不断滴在他的手臂上，带来灼痛。 声响很大，惊醒了陆临，一来就看见几乎与诡异融为一体的陈境生。 “傻站着做什么！快——”他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道，“快跑啊！” 陈境生告诉自己，他好歹还有面对怪物的经验，陆临再怎么也就是个普通人，没屁用，不如赶紧逃了算了。 没想到陆临脸色一沉，大步走来，一把将陈境生从触手中揪起。出手利落，力度精准，完美避开恶心巴拉触手的同时抓住了陈境生。 陈境生握着刀的手指一抖，眼睛瞪大，像小猫一样被陆临拎在手里。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震惊地仰着头，看向紧贴在他额头的陆临。 陆临眯起眼睛，“刀给我。” 他接过陈境生的刀，反手狠狠扎入诡异的身体，抬脚踹上刀柄，将整把刀都送了进去。 人类时的陆临根本做不到这样行云流水的动作，但现在不一样了。可以感觉到空气中微弱的气流，任何动作在他眼里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一手护着陈境生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在陈境生看不见的死角，将诡异捏爆了。 黑暗中陆临发亮的瞳孔逐渐暗下去，他跪下来拍着陈境生的背，小声安慰：“没事了，别怕。” 说完自己特别满意，这英雄救美好歹有个及格分吧。 陈境生后背绷得死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 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抓着陆临的手臂，像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你也知道这些怪物！” 他就知道不止他一人！ 他不是疯子！ 陆临点头，一副很理解陈境生的模样，郑重道：“以后我保护你。” 陈境生像是被烫到，颤抖了一下，把头埋进陆临的颈窝。 张牙舞爪的小猫终于收起了他的爪子，不用担心对方反手给他一拳，陆临松了一口气。 陈境生埋着脑袋，攥紧陆临的衣服，颤抖的模样可怜兮兮的，但阴影下是他越来越明显的笑意。 怪物的尸体消失，确认再没危险。他累极了，手还抓着陆临的袖子，红着脸小声道：“沙发还是太硬了，今晚要不睡我房间吧？” 陆临表示理解，少年惊魂未定，产生依赖也是正常的。他说：“行，我睡地上。” 陈境生啪嗒啪嗒跑到外面，拿了被子铺在地板，掀起一床自己躺了下去，语气坚决，“你睡床。” 陆临懒得争，也不矫情。枕头上有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陆临不习惯睡陌生的地方，半天没困意。 听呼吸声，地上的陈境生也没睡。 陆临睁开眼，往床边滚了滚，他撑着下巴，问道：“在想什么？” 黑暗中是陈境生瞪得老大的眼睛，他盯着陆临，“你是真实存在的么。” 陆临挑眉，这句话没头没脑，像随口一说。他伸出胳膊，把陈境生的手抓了过来，搁在自己脖子上，语气淡然，“摸摸，热乎的不？” 陈境生眨了眨眼睛，手掌下的肌肤温热，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好像轻轻一割就能破开动脉，一掐就能拧断颈骨。 但也在宣告对方强而有力的存在。 陆临任由陈境生摸了他五分钟脖子，心想：这不对吧，再摸下去气氛怪起来了。 陈境生突然笑了起来，像达成了什么目的，做出了某个决定，释然了的笑。 可能真摸爽了，他像餍足的猫咪一样，满足地窝在被子里。 陆临看他弓着腰，四肢缩在一起，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睡姿，细碎的刘海垂下来，显得可怜又无害，跟之前拿刀厮杀的模样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系统：“宿主你胆子真大啊，脖子也敢给主角摸。” 陆临无所谓，“他又掐不死我。” 陈境生表面冷静克制，但其实掌控欲极强，把脖子暴露给对方的行为代表着臣服与亲密，愿意把性命交予对方，明显戳到了陈境生的爽点。 有利无害的事，为什么不做。 袭击陈境生的诡异也是陆临找来的。 想来想去，也就这办法简单粗暴且有效了。 系统本来提议用细水长流，日久见人心的方法，但陈境生天生冷情，敏感多疑，日后还是个发疯毁灭世界的主。 不如直接来猛的，把筹码摆到明面上来，他能一拳干死怪物，陈境生不能，让陈境生不得不接受他的存在。 事后再服个软，表明两人都在同一条战线。 自这次事情后，两个人有了共同秘密，他和陈境生亲近起来了，但亲近中又透着点其他什么。 陆临也理解，如果陈境生突然表现得对他无比依赖，那反而奇怪。 时间过得很快，从开始两人基本不说话，慢慢的陈境生开始会喊他哥哥，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他，这时候陆临就会把他搂过来抱一抱。 非常黏糊的姿势，但对陈境生效果特别好。 陆临窝在沙发上玩手机，陈境生坐在地上，一只手搭着他膝盖，整个人不轻不重地靠在陆临身上。 陆临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说道：“坐地上干嘛。” 陈境生笑笑，他喜欢从下往上看陆临，靠着陆临的腿，有什么动作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他说：“哥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陆临思索了一会，转眼陈境生也高中了，快成年了，他随意道：“好好学习，积极向上，温柔善良的人。”最好不要整什么毁灭世界那套。 他对陈境生一直保持着一种非常准确的度，投入感情，但不会太多，就像系统说的当一个全息攻略游戏。 毕竟他会离开的。 “好。”陈境生还真拿起数学书认真看了起来。 “到点了，上学去吧。”陆临被逗笑了，屈指弹了下陈境生的额头。 其实陈境生很喜欢读书，不断学习到新知识的感觉让他着迷。不过之前生活一团糟，他根本没有精力，现在陆临出现了，那些怪物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平静的日子像梦一样美好。 陈境生毫无悬念地考上了最好的高中。 陆临买了套离学校近的房子，两人搬了进去。 因为距离近，陈境生每次都是踩点出门，这次算提前被陆临赶出来了。 刚走出小区，陈境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往常散步的，准备上学的，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停下来了，没有行驶的汽车，天上的云也毫不流动，安静得像坟场。 陈境生驻足。 在他正对的马路另一边，站着个戴着羊头骨面具的人，约莫二十出头，但不是很高。隔着马路与陈境生遥遥相望。 陈境生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思考着等会逃跑的方向。他听见那人说话了，明明相隔很远，声音却如同炸雷在耳畔响起。 [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要跑？我和你哥哥明明是一样的东西。] 第3章 章三 头好痛。 陈境生在耳朵鼻子下摸了两把，果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因为他听见了不该听见的声音。 他也见过不少诡异了，这种级别的还是第一次。幸好对方没有要杀他意思，只是对他说了些话。 很多陈境生都听不懂，那是一种无法言述的语种，音调低沉，从更高维度而来，入耳的瞬间就让他呕了一大口血。 羊头人很无奈，似乎不明白陈境生为什么这都听不了。它说：“去找你哥哥吧。”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陈境生猛得倒吸一口气，被攥紧的心脏终于能重新跳动了，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干呕，推开来询问的路人，踉踉跄跄朝家跑去。 他想确认一些事情。 这时候陆临刚打完一把游戏，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中午陈境生带回来的奶茶。他一点点往外挪，身体还在沙发上，伸手去拿奶茶。 陈境生刚进家门，就看见陆临身体伸得老长，在沙发和茶几中间搭了座桥，他沉默片刻，无奈道：“哥，你不能站起来拿吗？” 陆临：“……哈哈，你怎么回来了。” 陈境生走到陆临身边，抱住他的腰。 陆临：“。” 这孩子又怎么了？ 他注意到陈境生衣领上有血，急道：“别抱了别抱了！快起来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陈境生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我耳朵鼻子流血了，全身都好痛啊。” “我靠，你被车撞了？” 陆临作势要打120，被陈境生止住，他说：“我遇上能变成人类外表的怪物了。” 陆临把陈境生抱起来，让他躺在沙发上，说：“然后呢。” 他在脑袋里搜寻原著，但作者写过好几个有人类外表的诡异，也不知道陈境生遇到的是哪个。 陈境生半阖着眼，虚弱道：“它跟我说话，听不懂。” 好像整个人被架在火上烤，脑子被烧成一坨浆糊。 “哥，我好痛啊。”视野中陆临的脸变得模糊，他眨了眨眼，“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我会死吗？” 陆临曾跟他说过污染值这个概念，他怀疑羊头人把污染传给他了。 人类抵抗这种污染的能力是有限的，当污染到达一定值，人就会变成丧失理智的怪物。 他在痛苦下却产生愈来愈强烈的饥饿感。 好饿。 “不会死的。”陆临把他往沙发里面推了推，自己也躺上沙发，把陈境生搂在怀里。 陈境生身上滚烫，碰到陆临的皮肤，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忍不住把整个脸都埋在对方颈窝。 他抬眼，目光中是陆临白皙的脖子。 轻而易举就能咬断，就能把这个人全吃进肚子。 有点舍不得。 陆临拍了拍陈境生的背，“睡吧。” 陈境生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没有方向，他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看见了一座高台，沐浴在圣洁的阳光下。 高台之上睡了一个人，有着柔软的黑发与无暇的五官，光如同倾泻而下的流金，描摹着那人完美的身体轮廓。依靠在专属的王座里，睡得香甜，像高贵纯洁的神子，毫无防备展露着脆弱的姿态。 他无法自控地产生了**。 他在黑暗里呆太久了，突然开始向往阳光是什么感觉。 于是陈境生爬上高台。 他伸出一条条潮湿滑腻的触腕绕过那人的脚踝，顺着腿部肌肉攀爬而上，拖着湿漉漉的水痕绕过大腿延伸至胸腹，最后如愿以偿地摸到脆弱的脖颈。 想把这个人掐死。 如同贪婪的毒蛇，把自己融入对方跳动的血管，和每一道起伏的丘壑…… 他成功把那人拥入阴影之下，舒展开来的触手如同垂天黑云。 然后陈境生醒了。 头不疼了，身体也很轻松，像泡了一个舒服的温泉，睡了一个扎实的觉。他侧头，看见陆临坐在离他一米的距离啃西瓜。 陆临：“总算活了，吃西瓜吗？” 陈境生：“……你怎么做到的？” 陆临掏出一瓶药水，“吃药呗，这个给你，下次不舒服也可以吃。你遇上的诡异长什么样子？” “外表是年轻男人，戴着一个羊头骨面具。”他接过，药水上没有标签，像随便找了个玻璃瓶装了不知名液体，“哪来的？” 陆临想了想，竟没有在原著中想起这号角色。切了片西瓜给他，说道：“有专门研究‘诡异’的机构，叫特管局。这药就是他们研发。” 陈境生凑近他，目光在他脸上舔过，委屈道：“怎么从来没有听哥哥讲过？哥哥也是特管局的吗？” 陆临把西瓜塞进他的嘴，“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西瓜。”他站起来，走到房间里去，“给你请了两天假，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再碰上那玩意儿，我会解决的。” 看着陆临明显回避的态度，他低垂着眼睛，一口一口把西瓜吃掉，殷红的舌尖把汁水也舔了去。 陈境生一直知道陆临有很多事瞒着他，但他不敢打破和陆临之间微妙的平衡。 如今信息差成为了横亘在他们之中的天堑，陆临似乎对他了如指掌，但他对陆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清楚地认识到，陆临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抽身，而他只会坠入泥潭不得解脱。 他不想再一个人了，他不在乎陆临是什么东西。 …… 陈境生的黏糊劲更上一层楼。 具体表现为下课后第一时间跑回家，无论陆临去哪里都要跟在身边。甚至要偷偷带手机去学校，只为课间打电话确认陆临没有离开。 像什么分离焦虑。 直到陈境生大晚上抱着被子，说要跟陆临一起睡。 陆临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他双手环胸，一脸严肃地说道：“陈境生，差不多得了。” 陈境生装作被陆临踹到地上，他仰着脑袋，“哥，我最近总觉得有视线盯着，我怀疑又有——” 相处多年，陆临早就不吃这套了，他冷着脸，“别装。现在寻常诡异根本伤不到你。” “说不定又是羊头人……”陈境生还想再挣扎一下，他可怜巴巴道。 陆临皱眉。他问了系统，连系统也不知道羊头人是从哪冒出来的，是个潜在的变故。对方躲得非常好，陆临几次都没找到。 陈境生趁着陆临思考的间隙往房间里挤，被毫不留情地拎了出去。 陆临叹气，声音冷淡，“你不能永远像个小孩一样，以后我不在了怎么办？” 不知道哪个词戳到了他，陈境生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眼中仿佛坠着寒冰，眉间戾气横生。 “你怎么会不在？” 陆临还无所觉，继续说：“没有人会永远陪着——” 不等陆临说完，陈境生转身就走了。 陆临咂舌，心想这小子脾气渐长啊。 陈境生一般不生气，生气就是重量级的。他单方面的冷战居然能持续两个月，这两个月除了必要的交谈，没有说过任何多余的话。 就像回应了陆临的期待，独立得不能再独立。 陆临也没耐心哄大龄儿童，反正他要走的。他和陈境生相交的人生轨道要结束了，再一次相遇就是最终决战，也是他领盒饭杀青的时候。 陈境生当他的龙傲天，陆临回原世界。 冷战结束于陆临突如其来的重感冒。 他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气若游丝。陆临大为震惊，他都不是人类了还能生病吗？系统也惊呆了，查不出原因，说去升级，让陆临自己苟两天。 一直是陈境生寸步不离地照顾，脸色很不好。陆临看出他心里有事，但脑袋昏昏沉沉，也没有力气去问。 陆临半死不活地躺了几天，系统回来了。 它说事情很严峻，有问题的不是陆临的身体，而是他的“灵魂”。 系统暂时将陆临的意识分离了出来，这个瞬间同时拥有了双重视野——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陆临皱起眉，因为那画面实在算不上美好。 他的灵魂上缠满了粘稠的触手，从大腿蜿蜒而上，滑过腰腹，在脖子处收紧，试图挤进更深处。触腕像贪婪的**之蛇，想要与困于身下的灵魂融为一体。 系统说：“那是污染。” 陆临捂住嘴唇，小声道：“我觉得这画面有点限制级。” 系统又道：“而且污染来源……是陈境生。不，准确来说是变成邪神后的陈境生，但他现在还是人类啊！” 它急的团团转，不知道剧情是从哪里发生了偏移，“不行，宿主你的死遁要提前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陆临并没有异议。 他扯开缠绕的触手，触感一片冰冷，粘腻中还有微微刺痛。陆临扯断了几根，说道：“不是陈境生。” 如果污染跟陈境生有关，他不会感觉不到。 陆临突然笑了起来，语气难掩兴奋，“是那个羊头人吧？不敢直接对上我，借陈境生把污染传到我身上。” “死遁前，正好把它杀了。” 敢利用他养的孩子，真是活腻歪了。 …… “是你在害我哥哥。” 羊头人很意外，它把大部分污染都分了出去，如今的它只是残缺的分身。但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找到，它的语调尖锐，像羊一样：“陈境生。” “怎么是害呢，我与祂结合，你再吃下我身体的一部分，你与祂从此密不可分。”它一步步朝陈境生走去，蛊惑道，“人类渺小，我们会永恒。” 它足够幸运见到了那位存在的诞生，新生的祂懵懂无知，连如何进食都不知道，还甘愿与人类混在一起。它吃掉了祂随手丢下的食物，成长到了以往无法企及的高度。 好想要更多。 陈境生嗤笑，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睨着，“我和哥哥自然会永远在一起，你就是个插足的狗东西，没有自知之明么。” 羊头人饶有兴趣。 第一次见时，陈境生直接呕血，如今已经能毫不受影响地站在它面前，还能骂它，“原来你也不一般，所以祂才会让你留在身边。” 陈境生抽出一把刀，刀约莫三十公分，古朴陈旧，上面还沾着不知道有多久的血迹。这是一把感觉很诡异的刀。 羊头人喃喃道：“异常物品……” 异常物品是指沾染上污染，被赋予了非凡力量的事物，陈境生手里这个等级还不低。 “我记得这把刀存在第二特管局，他们居然借给你了？” “你话好多，能不能安静地去死。” 陈境生不是当年的瘦弱少年，陆临精心喂养的这几年，他长的飞快，尚未完全成熟的躯体已经有了不容小觑的爆发力。 他一刀斩下了羊头人的手臂，力度精准，下手狠辣。 但血肉之躯对抗非凡存在终究是勉强了。 几个回合下来，陈境生的体力快跟不上了。刀也越来越沉重，污染开始反噬。 只要再撑一会儿。 羊头人也不好受。陈境生杀不了它，但力量残缺和异常物品造成的伤口如同附骨之疽，灼痛难忍。 陈境生开始避其锋芒，靠灵活的身法与对方周旋。 “你在等谁来？”它目光移到那把刀上，了然道，“你找了特管局的人。” “陈境生——！” 一个陈境生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是陆临。 他随手抄起一根铁棍，冲上去打断了羊头人的腿。他微仰着脑袋，眼里冷得像沁了冰，血飞溅到他的脸上，“别碰我弟弟。” “哥！”陈境生咬牙，他有点脱力，一时竟赶不过去，只好把手中的刀甩给了陆临。 羊头人不管扭曲的腿，身体拉得长长的，在陆临眼前一点点变形，不再是人类外表，变成了一坨戴着羊头面具的怪异之物。 它狞笑，腥臭的液体从眼眶处溢出，“你身体里有我的污染，还敢过来……” 它可以做到可以做到可以做到可以做到—— 吃了祂—— 不听它废话，陆临挥刀，刀刃狠狠插进了它的面具，轻轻一撬，羊头直接飞了出去。他开口：“看着我。” 只一瞬间，羊头人的意识被拽入深渊。 无比庞大的信息挤进了它的脑海，是苍山、是江河、是浩瀚的海、是无尽的天穹，将脑髓搅得稀烂，绝望、混乱、失序如同潮水席卷，水滴入海，归于寂灭。 它死了，但痛苦被拉长至无限。 陆临抓过它的手，“借你一用。” 他将那只手穿透了自己的胸口。 一颗子弹飞射而来，击穿了羊头人的脑袋。陆临侧头一看，冲进来许多全副武装的人员，弹壳叮叮当当落地。 “S级诡异【羊头】，已经死了很多人，绝不能让它跑了！” “污染度爆表！封锁这片区域！” “快救人！有两个！该死的——” 原来陈境生早就跟特管局联系上了，怪不得敢来杀羊头人。 小机灵鬼。 陆临往后倒，系统屏蔽了痛觉，他看见大量的血从身体里涌出。陈境生被搀起，推开周围的人，向他奔来。 他突然不忍心去看陈境生的表情了。 “哥！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求你，不要死……” [任务成功，宿主已脱离] [新阶段任务开启，请履行您身为‘至高灾殃’的义务。] [祝您好运:D] 不是？怎么还有新任务？ 第4章 章四 陈境生不喜欢陆临。 突然冒出来说是哥哥，简直莫名其妙。 但这人很厉害，无论什么样的诡异都能一拳干死。想活下来，离不开陆临。 还能怎么办，演一演兄弟情深，日子将就着过算了。 幸好陆临不讨人嫌。 后来他觉得，他可以做菟丝花让陆临饲养他一辈子，能吃饱喝好，永无性命之忧。 哥哥和弟弟，老板和情人，主人和狗，什么样的关系都无所谓。但他不喜欢陆临，所以后两者只是打个比方。 然后陆临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死在了他面前。 …… 五年后。 系统：“宿主！！作为至高灾殃，您现在应该去杀人，去制造灾难！而不是替隔壁奶奶去医院取药！” 陆临咬着包子，关上家门，说：“这个世界诡异千千万，干坏事的一大堆，不缺我一个哈，而且哪家老板亲自干活的？” 系统绝望道：“但那是任务呀……” “说到任务，我把陈境生养的那么完美，男主中的王，龙傲天中的巅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就因为如此，您才应该再接再厉……” “诶好了，小嘴巴。” 陆临招手拦下出租车，“去XX医院。” 上一个任务后，陆临直接开启了休假模式，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租了房子找了工作，再没见过陈境生。 就如陆临之前所说，他和陈境生相交的人生轨道已经结束了。 出租车在医院前停下。 隔壁奶奶腿脚不便，反正他闲的没事，答应了帮忙拿药。这家医院地理位置有些偏，人也不多。 惨白的门诊楼里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沉闷感觉。进了建筑里面，更是一股消毒水味，还夹杂着点点腐臭。 陆临揉揉鼻子，这栋医院里藏了某个诡异。 要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女人，女人拉住他，说她丈夫在洗手间里没有纸，能不能帮忙送一下。 陆临本来就打算去洗手间，他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拒绝。女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身体僵硬地走开，转身在人群中缠上了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同意了。 陆临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目光停留在对方口袋露出一截的证件上。 那是第二特管局的证件。 实习，姓名是龚长韦。 踏进洗手间的一瞬间，陆临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腥臭，还有血腥味。他皱眉，掩住口鼻，看向地面。 地上躺了一具破烂的女尸，血铺了满地。 “我操！！” 紧跟着进来的龚长韦发出一声惨叫，吓得脸色煞白，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盯着陆临，颤抖道：“这咋回事啊？” 男厕所地上有具女尸。 陆临表情复杂，心想这事也能撞上？早知道快点走了，凑什么热闹。 “报警吧。” 警察来了，拉了警戒线，疏散了人群。 龚长韦跟警察说有个女人喊他帮忙送纸，但警察翻了监控，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个女人。 陆临装模做样去旁边呕吐，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警察解释了一番，说这项案件会有其它部门接手，他暂时不能离开。 龚长韦在打电话，“二楼A区男厕所，死者女性，肚子被切开了。”他小心观察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道，“我怀疑异种已经逃了，队长，您快点来。” 陆临蹲在墙角，龚长韦的话一字不漏进了他的耳朵。 肚子被切开？ 不对。 在陆临眼里，尸体的肚子是炸开的，有东西从里面破开，撕烂了皮肤肌肉，原本是内脏的位置融得只剩血水。 地上血很多，墙上却只有零星的几点。要么有很巨大的东西挡住了飞溅的血液，要么墙上的血被擦干净了，无论哪种都很离谱。 陆临：好想回家。 龚长韦走到他旁边蹲下来，哆嗦着掏出一包烟，问陆临抽不抽。被拒绝后自己拿出一根，抖了半天也没点着，只好夹在手指上。 他只是个实习的，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了这种事！ 什么狗屎运气！ 忽然，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步履矫健，气势非凡。 陆临侧耳听了下，来人约莫是个180以上的年轻男性。 “死者叫邹琳，28岁，女性。嫌疑人是死者的丈夫，彭城。有目击者说曾听见两人在洗手间外面争吵。” “发现尸体的有两人，一个是我们同事，龚长韦，另一个是路人。” 龚长韦激动地从地上站起来，“队长！” 陆临呆住了。 他没想到来的人是——陈境生。 系统：“我操，这么巧。” 妈的，把系统都吓到说脏话了。 陈境生朝龚长韦点头示意，又把目光投到陆临身上，不动神色地打量一番，微凉的声音响起，“你好，我叫陈境生，怎么称呼？” 他的目光凉飕飕的。 多年不见，他变了很多。人长高了，五官成熟不少，褪去青涩，气质也与以前不太相同，一张完美的男主脸依旧杀伤力惊人。 “陆垣。”陆临早换了化名，容貌也与之前截然不同，是一张丢到人群就找不到的路人脸。 陈境生稍稍抬了一下眼皮，漆黑的瞳孔平静无波，他一言不发地径直离开。 龚长韦看着他的背影面露憧憬，“帅的没边了。” 陆临也瞅了一眼，心想：肩宽腰细腿长，建模无敌，确实帅的没边。 他没想到，直到晚上都没让他走。 反而给他安排了一间病房，让他留到第二天。龚长韦在他隔壁，说案件特殊，让他接受安排。 连嫌疑人彭城也留在医院，时不时能听见对方嘹亮的哭声，说自己根本没杀人，是有鬼！ 系统：“宿主，我建议您把‘权能’下调一点，您现在太冷静了，容易被人看出来的。” 权能降低后，对污染更敏感，更接近普通人类，就像打游戏把难度从剧情模式调到困难。 之后陆临偶尔能听见外面走廊有人走动，还有彭城越发崩溃的哭叫，鬼哭狼嚎的。随着天色暗下，逐渐变得安静。 陆临睡了一觉。 前所未有的甜烂，很沉，一个梦都没有，醒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很沉，是那种经历过剧烈运动后的不适感，嗓子发干，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沁到了喉咙里。 对陆临来说是种很陌生很奇妙的感受。 出了房间，整个大厅很空很白，一个人都没有。 陆临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这里非常安静，除了他之外，只有不远处病房里的心电图嘟嘟地叫着。 陆临好奇地打量跟白天感受截然不同的医院，像在梦里，好像下一秒楼梯冲出一大堆丧尸都不会意外。 没见到龚长韦，他决定去彭城病房看看。 中间也路过了几个房间，窗外一片漆黑，床头柜还有打开了一半的外卖，被子折了角，好像人上一秒还坐在床上，但都不见了，生活的场景被切断。 这时候陆临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有人在吃海苔，很脆的咀嚼声，十几秒后就消失了。 幸好彭城还在。 彭城缩在病床上，被陆临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床头柜上放着一盒拆开的海苔。 陆临没回答他，“海苔哪来的？别吃了。” 被陆临的气势唬到，彭城下意识回答：“刚一很丑的小朋友给的。” 陆临直接把海苔丢掉，彭城都没来得及制止。 突然之间，外边的护士台，电话响了。 这个地方安静得落针可闻，呼吸声都觉得吵，突然电话铃直响，彭城吓得要厥过去，大气都不敢出。他精神快崩溃，也不管陆临是哪来的，一把拽住。 “哥们，你觉得这像不像恐怖片的场景？电话吵醒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把咱都弄死。我就说有鬼！我根本没杀邹琳！！” 陆临问他：“邹琳怀孕了吗？” 彭城一脸疑惑：“怀孕？怎么可能！我两就是来医院看不孕不育的！” “唔。”他又想到了尸体破开的肚子。 两人等了一分钟左右，除了铃声再无其他。彭城戳陆临，“你去接电话。” 就他和彭城在这里，电话肯定就是打给他们。彭城一副天塌了也要别人顶着的模样，绝对不会去接。 但天知道会不会有东西顺着电话线爬出来，陆临装傻，“我害怕，我不去。” 双方僵持了五分钟，电话没声了。 无事发生。 但这种安静显得更奇怪了，有种对方即将要发大招的感觉。 电话又响了，不是护士台，而是在房间里。 “我擦！”彭城直接滚到了地上，“我手机！我手机响了！你快接！” “你自己手机你自己接。”陆临把手机甩到彭城怀里。 护士台的电话也响了，以陆临这间病房为中心，开始响起无穷无尽的电话铃音，起初声音是错开的，但随着时间过去，杂乱无章的铃音开始合流，频率越来越相近，最终整齐划一，彭城要崩溃了。 他泪流满面，还是按下了接听和免提。 对面没声响，微微听见急促的呼吸声。两方都在拉扯，等着对方先开口。陆临忍无可忍打破僵持，他说：“再不说话我挂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出声了：“爸爸，你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的海苔？” 什么鬼玩意儿，就为了说这个？ 陆临：“那玩意儿能吃？我替你爸爸丢了。” 彭城：“我草！我不是你爸爸！我根本生不了小孩！” “那是妈妈剩下的，最有营养的东西了，你为什么不吃？” 想起来了。 陆临低头去看垃圾桶里的“海苔”，一片一片的，不规则的，红色薄片。 怪不得白天看厕所墙壁上没有血，原来都被抠下来了，“海苔”是厕所墙壁上抠下来的血痂。 太恶心了。 彭城怪叫着把手机扔了出去。 陆临当机立断：“跑吧。” 两人冲出病房，在他们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过道靠楼梯那一边，有一些阴影在流淌，那东西缓缓下来，从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变得清晰。 彭城看清模样，眼睛一翻就要晕，被陆临抓着啪啪两个巴掌打醒。 它有着很大很大的脑袋，椭圆的，很光滑，但中间是一张裂成好几瓣的嘴；身体很长一条，很浮肿，一层白白的皮盖住里面蠕动的黄色液体。居然有点像蚯蚓。 而且它就这么爬出来，能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就是白天的气味，但此时浓重了百倍，像一千桶馊水突然倒在了面前。 陆临还好，但彭城眼睛红肿，不停地往下流眼泪，他忍不住要呕吐了，“那他妈是什么东西！” 陆临心想：这就是从你老婆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 还好这层楼很大，怪物的身体不那么方便挪动，两人跑得飞快，从这个科室跑到另一个科室，实在跑不动了。 陆临发现一个隐蔽的杂物间，拽着彭城躲了进去。 彭城掰着门往里面张望，结果脑袋一伸，就撞上一张脸！他当场就吓哭了，连滚带爬往外面逃，然后被抓住。 “怎么是你们？”陆临听到龚长韦的声音，“别叫！想死吗？” 陆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扯过他的衣领，只见上面全是斑驳血迹。 “……陈境生呢？” 声音冰冷，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