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入怀:疯批帝王宠她上瘾》 第194章 番外:少年行(2) 到达茶楼后,林二郎一边领她进去,一边低声训: “方才太快了……不许再这样,万一出事怎么办?” 林婵心不在焉应着,却已经掀开幕篱的垂纱,好奇地四下张望。 二郎见状,立时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眸中带着锐意扫过,逼退那些明处暗处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林婵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她只觉得这里热闹新奇,有人说书讲故事,还有人弄乐唱曲……哪儿都有趣得很。 “二哥,你说的那个叶郎……还有多久才到呀?” 林二郎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再半个时辰吧。” 林婵眼眸乍亮:“那我…可不可以先在下面听一会儿?” 她说着,指了指说书人的方向。那里正是最热闹的地方,人也多,林二郎私心并不想让林婵和这么多鱼龙混杂的人待在一个地方,但看见她满含期待的亮晶晶的双眸,他心中动摇半晌,叹了口气: “……行吧,就一会儿。” 他说着,将她手牵紧了,往那处走去,一边警告道:“别乱跑,跟紧我。” 林婵一边点着头,但脚步却雀跃着,若非林二郎将人牵住,恐怕已经几步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二郎对这个天真到有些傻气的妹妹头疼又无奈,只得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又在靠近那说书人时,将人紧护在身前。 而此时说书人激情澎湃说着的,正是太子大破北狄的故事。 这故事被民间几番改编后,多了许多夸张内容,诸如所谓真龙现身,神罚天怒……玄之又玄,将萧晏川说得无所不能。 但大多人都爱听这些,林婵这初次来听的人,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轻咬下唇,眼神微飘:太子……这么厉害吗? 林婵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懵懂,但也不是一无所知。譬如前些日子去宫中参加了赏花宴,她大约也知道,这是要选太子妃的意思。 这么看来……太子殿下,也是个不错的人啊。为何父亲母亲,好像对此避之不及,这么急着要给自己定下亲事? 林婵并不是非常懂家中长辈担心的是什么,而林二郎看她神色,实在觉得再听下去,恐怕就没有见叶礼的必要了,连忙拉着人往雅间走去。 而这一耽搁,却正好与刚到茶楼的萧晏川一行撞上。 准确来说,只是萧晏川看见了他们。 林二郎的注意力尽在林婵身上,并不曾发现茶楼里来了什么贵客;而林婵还频频扭头往说书人的方向看,更不在意有谁到来。 萧晏川眸中静静,注视着林二郎身旁的少女。 进了茶楼之后,她就摘掉了幕篱,清丽面庞如春花一般,带着少女的青涩。 而她还不时与林二郎说笑,笑容粲粲绽开时,却比所谓画像动人万分。萧晏川瞧了半晌,不紧不慢收回目光,轻笑: ……还真是有缘。 但他并未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至于为何林婵会被带着出现在这里,他也不关心。 而很快,林家兄妹二人进了雅间,消失在视线中。萧晏川也只是瞥一眼,便在小厮带领下,进入了虞清远早就等待其中的雅间。 -- 叶礼如约而至,林二郎与他有些私交,说起话来倒也不尴尬。二人谈话饮茶的时候,林婵便在屏风之后,悄悄看着。 这屏风有些玄机,外头的人看来是一片模糊,里头的人望出去,却能隐隐约约地看清人影。 虽然不甚清晰,但林婵也瞧得出来,这叶郎君,的确一表人才。而其谈吐优雅得体,声音亦动听……父亲他们果然没骗她! 但除了觉得他果真是个君子之外,林婵却没有多余的感觉了。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谈话内容在林婵听来实在太过无聊,她起初还因为叶礼的声音好听而听得兴致勃勃,但很快,就没了兴趣。 另一边,林二郎也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寻借口与叶礼告辞。叶礼颇懂眼色,率先起身离开。 确认人走远了,林二郎才进入屏风之后,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似乎是不错的……”林婵含含糊糊应着,抬眼望他,“二哥,喜欢……是什么感觉?” 林二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因他也不曾娶妻,更对男女之情没什么兴趣。小妹这问题,他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回去问你长姐。”林二郎说着过来牵她,“先回府吧。” 林婵却将手背到身后,眨巴着眼道:“二哥,今日难得出来,要不…要不晚点回去?” 生怕他拒绝,她又连忙道:“就多玩一会儿……晚膳之前,晚膳之前就回府!” 平日里,林二郎与林婵的关系最好,她如此撒娇一阵,果真令林二郎松了口,同意带她再在外头游玩一圈。 -- 然倒霉的是,这一逛,两人就走散了。 林二郎原是停留在一间书肆里挑选,他分神着,没能全然注意林婵的动向。他以为林婵会跟着自己,哪想就在他走神的这一会儿,书肆外经过一队杂耍艺人。 林婵被吸引过去,加上她会些拳脚功夫,自觉不会出事,便兀自跟着人群,随着杂耍人走远了。 等两人都回过神来,早不知对方身在何处。 林婵慌乱了一下,勉强镇定下来。幕篱遮挡着视线,在此时不免碍事,她便将纱幔掀开,踮着脚探头,一边挤过人群往回走,一边努力张望着林二郎的身影。 这样瞧着瞧着,还真有了收获。 在一间书肆前,她看见一道穿着一件竹青色襕衫的身影。她依稀记得,早些时候隔着屏风看见的那位叶郎君,好像就穿的这颜色的衣裳。 不管是不是……先去碰碰运气,若真是叶郎君,不就能先托他带自己找到二哥了吗? 林婵当即往那人的方向走去,她生怕自己认错,还谨慎地先转悠到前面一点的位置,装作无意回望,去看那人的模样。 一瞥之下,她有些愣神。 那青衫郎君生得俊美过分,但又不显阴柔,明明看起来温润端方,却莫名让人生敬畏,不敢轻易靠近。 而她偷瞧着发怔时,那郎君的目光,却无比准确地对来。 第195章 番外:少年行(3) 尽管没看清过叶礼的模样,但她也看得出来,此人气质与叶礼截然不同,定是另一人。 偷看被发现已是尴尬,她僵硬着收回目光,准备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奈何刚走几步,身后便跟上了一把如玉男声: “林五娘。” 林婵肩头一颤,停顿片刻后,缓缓转过身,行了不甚周全的一礼。 她迟疑:“郎君你……认识我?” 萧晏川为小女郎的单纯轻笑,如此轻易就认下了身份,他若真是另有图谋之人,岂不要出事。 他又四下瞧过,确认的确没什么人跟着她后,便笃定了猜测:“你与人走散了?” 林婵忙不迭点点头,今日出行的目的本就要避人,林二郎带她出来时也没带几个侍从。后来走散,就更找不着人了。 她仍存了几分警惕,但见萧晏川的模样,显然也是个贵族郎君,便稍稍放了点心,小心问道:“这位郎君若识得我,可否也认识我二哥?” “我同二哥走散了,郎君可以帮我……找一找吗?” 萧晏川垂眼瞧她一会儿,牵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自然可以。” 说着,他轻挥一下手,林婵便见他身后不知从哪里出现几人,迅速没入了人群中。 明明这么几人,她方才,竟然全没发现! 林婵双眸微微睁大,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等武功高超的侍卫,然方才离开的那几人,分明比她曾见过的还要厉害些。 这郎君……这郎君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心中这么想着,但林婵还没傻到会直接问出来的地步,便兀自在心中猜测。 他的气度看起来实在太特殊了,就连那些大士族出身的……都不一定有。 难道是…皇亲国戚? 林婵自以为打量得隐晦,孰不知她的眼神在萧晏川看来,直白得与直盯无异。 他暗觉好笑,也懒得拆穿,趁亲卫去寻林二郎的功夫与她闲话,不动声色地探着她今日到底为何出现在此。 然林婵傻归傻,还是有几分聪明,只说和二哥一同出来玩,没有别的事情。 萧晏川轻轻抬眉,心中印象几分改观:……还不算太笨。 太子亲卫的效率自不必多说,片刻后,找林婵快找疯了的林二郎,便被带到了此处。 林婵眼睛一亮,连忙提裙小跑迎去:“……二哥!” “你跑哪去了?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林二郎心有余悸,连忙牵紧她手,转眸看见一旁气定神闲站着的萧晏川,神色几分僵硬,与他低头道:“……多谢殿下帮臣寻回小妹,小妹无知,还望殿下海涵。” ……殿下? 林婵张了张口,愣神片刻后,忙行礼道:“见过殿下。” 萧晏川温声:“小事而已,无足挂齿。天色不早,快些带你们五娘回府吧。” 林二郎当即应是,告辞后牵着林婵离开。 林婵一边走,一边不住回望。看城中渐亮的灯火间,郎君身姿如竹甚美,不由看直了眼。 林二郎侧眸,头疼无比,又扯一下她:“……婵儿!” 林婵赶紧转回头,小声问:“二哥,方才那是……太子吗?” 林二郎唇角轻抽,不太情愿地应道:“是。” 承了太子这一人情,少不得得还回去。之后……大约就得给太子帮什么忙了。 林婵却没想这些政事间的杂七杂八,她兀自琢磨着,想太子殿下,原来长这般模样。 真好看啊…… 而方才短暂相处,萧晏川始终温和有礼,举动得宜。至于他为什么认识自己,大约是皇后那边的功劳吧。 再一想到今日听说的那些故事,以及先前父亲在府中说起的出征时的事情,林婵抿了抿唇,感到心跳似乎微微加快。 林二郎想完该如何处理之后的事情,再一转眸,就看见自家小妹雪腮绯红,俨然情窦初开的模样。 他:…… 完蛋。 同为男子,他很明白,萧晏川那表面模样,欺骗性极大。 可这位太子殿下,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好脾气罢了。面热心冷的人,远比叶礼那样面冷心热的人,难对付多了。 他这单纯的小妹,如何招架? 林二郎紧张无比:“……婵儿,你可千万不能将殿下想得太好了,知道吗?” 林婵“啊”一声,狐疑:“殿下哪里不好了?” 林二郎扯了扯唇角,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毕竟从各方面来看,萧晏川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唯有的缺点,是心思太深,林婵应付不来。 但要解释这一点,又得费好些功夫。 他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轻戳一下她脑袋:“反正你别管了。若是觉得殿下模样好……叶郎君的模样也好,满京郎君,模样好的大有人在。有我们侯府在,婵儿想要多少这样的,就有多少。” “所以……先别惦记殿下了,嗯?” 林婵被他说得脸色更红,握拳捶他一下,羞恼无比:“……二哥!” -- 最后林婵还是应下了自己二哥的话,答应之后再与叶礼见个几面。 然越是被提醒着要不想,心中就莫名越想。几日过去,林婵总是不时想起那日薄暮下见到的温润郎君,她苦恼无比,决定去找自己那出嫁了的长姐询问。 看着小妹支支吾吾的羞涩模样,林婉月了然轻笑:“我们婵儿也长大了啊。” 林婵双手捧脸:“哎呀……也不是……” 笑归笑,林婉月却是知道其中关窍,正色道:“婵儿,你现在觉得殿下好,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你见过的郎君太少。” “自然……殿下的确好,但他未必因此就适合你。他的好皆于公,于私上,你知之甚少,甚至有可能,他会为了公,而委屈你。” “再者说……太子妃人选众多,未必就会选到你。婵儿与其为这缥缈之事伤神,不如多出去散散心,将此事忘了吧。” 到底是姐妹之间说话少些拘束,比林二郎那样说一半藏一半好多了。林婵听得似懂非懂,但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意思。 “依我看啊,那叶郎君就不错。婵儿那日也瞧过了吧,印象如何?” 林婵想了一会儿:“……不错是不错,但是感觉不一样。” 她皱眉,指了指心口:“见到殿下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觉得这里跳得很快。但是叶郎君,就没有这种感觉。” 林婉月轻笑,想也正常,当朝太子的确是天人之姿,鲜少有女郎见到后不为之春心萌动的。 但她觉得,小妹是被保护得好,见识不多,才容易动心。这动心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时间一长,也就忘了。 现在吗……只是因为小妹整日待在府中,闲得胡思乱想,只要有些别的事儿做,不就忘了吗? 她当即一挥手:“长姐今日带你出去玩!” 第196章 番外:少年行(4) 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林婉月还将自己今日恰好休沐的夫君也带上了。 林婉月的夫君,是现在的京兆尹。二人门当户对,他为人谦和包容,很是体贴。 起初林威与王夫人还担心林婉月性子张扬无拘,会欺负惨了这个女婿。但成婚以来,二人几乎不曾有过什么矛盾,虽然看起来是林婉月强势些,可实际上,这个温柔的女婿,反将她吃得死死的。 倒也稀奇。 先前林婵也只在几次节日的时候见过这位姐夫,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她又只顾着和长姐兄长们玩,根本没多留意他。 直到这会儿……她懵懵懂懂地心中萌芽,再见到自己的姐姐与姐夫相处时,关注点也终于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她眨着眼,目光不住地在身旁的林婉月和坐在对面的京兆尹之间逡巡。 京兆尹是个好脾气,又听过林婉月提起近日林家人的打算,对小姑子打量的眼神猜到一二,自然不介意,只回以和善笑意。 林婉月则直接得多,当即在她额间弹了一下:“看什么呢,做贼似的。” 林婵“哎哟”一声捂住额头,眸光闪烁着,轻声哼唧:“长姐……你说我日后成亲,会遇到和姐夫一样好的人吗?” 林婉月戳弄她柔软脸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当然会了……只要有侯府在,他必须对你好。” 林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望向京兆尹方向:“那姐夫……也是因为这样对长姐好吗?” 林婉月神色微僵:“……那倒也不是。” “小婵,侯府是你的后盾不错,但更重要的,是两心相悦。” 京兆尹冲着林婉月温温一笑:“两心相悦……就无需出自对侯府势力的畏惧,只是单纯地、发自内心地,想为对方好。” 后者面色微红,轻轻瞪他:“你别教坏她。” 他神色无辜:“小婵迟早要知道的。” 林婵再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奇道:“姐夫,你是什么时候喜欢长姐的?” 京兆尹对此倒是兴致勃勃,正打算展开一番,就感受到了林婉月威胁意味十足的瞪视。 他唇角轻勾,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罢了,小婵要是真的感兴趣,下次我偷偷告诉你。” 话音刚落,马车停稳。京兆尹率先下车,躲开了林婉月丢来的软枕。 林婉月咬牙切齿,转向林婵时又放柔了声音:“别听他的,他就喜欢胡说八道,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林婵心说姐夫看起来好像也不是这种人吧,但她也不敢说出口,佯作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酒楼。 -- 说是带林婵开开眼界,但林婉月也不敢真的带着林婵做得太过火了,也只是小小出格一下,带着她喝酒罢了。 几杯下肚,不常饮酒的林婵就有些醺醺然。林婉月瞧她这模样,生怕真的把人喝醉了,连忙命人送了醒酒汤过来,盯着她喝下后,就命人先将林婵送回去。 醒酒汤的作用尚未发挥起来,她仍有些半醉着,马车走了一会儿后,她便叫停: “等会儿再走……我有些难受。” 车夫立刻拉紧缰绳,驱车至道旁停下。 夜色下,停在暗处的马车像是天然的藏匿处。 林婵半眯着眼靠在小帘旁吹着轻轻拂入马车的晚风时,忽感到车身沉了一下,有一股陌生气息裹着淡淡的血腥味陡然笼罩过来。 她呆愣了一会儿,迟钝地转过头,与一双略显熟悉的眼眸对上。 大约对方也有些吃惊,竟一时没有阻止她出声。林婵看了一会儿,轻声:“……殿下?” -- 原本称得上宽敞的马车,因为萧晏川的忽然闯入竟变得窄小起来。 幸亏此时的林婵迟钝不少,才没有在萧晏川刚出现时就做出什么惊叫的反应。而等她该反应的时候,又因为认出了他,就又冷静了下来。 当朝太子掩面突然闯入一辆马车里,身上还带着古怪气味,想也知道,他定是在做什么秘密之事…… 林婵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又在外头的侍卫和车夫出声询问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放下手,出声应付过他们:“……我没事!” 萧晏川全程看戏似的坐在一旁,瞧少女机敏又无措,不觉感到好笑地轻轻嗤了一声。 在发现这马车里的是林婵之后,他其实放松不少。 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就算她发现了今夜之事,他也有办法能控制。 这么想着,他便干脆靠在了软枕上闭眸假寐,姿态闲适得,仿佛他才是马车的主人。 林婵心惊胆战了一会儿,酒意都被惊退不少。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靠近,压低了声音:“殿下……我…该送殿下回去吗?” 萧晏川唇瓣未动,却有声音清晰传入她耳中:“不必。” 林婵一怔,狐疑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发现这声音来源就是萧晏川。 但好像除她之外,外头的人都没有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这就是所谓……内力传音? 她眨眨眼,更凑近一点:“那殿下……现在怎么办?” 萧晏川虚虚将眼睁开一点,漫不经心睨着身旁满面好奇的少女,继续以内力传音入耳:“你不害怕?” 林婵眉头皱动一下,像是思索了一会儿后,她摇摇头。 第一印象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第一面所见,几乎就奠定了对对方的印象。而在林婵这边,第一次见到萧晏川,便是在听过他的英雄事迹后,受他相助找到了二哥。 那日灯火下的郎君何其温柔俊美,于心间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就算此时对着身上有血味的萧晏川,林婵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他功夫好强,果然好厉害啊……他会不会受伤了,该不会很严重吧? 萧晏川唇角轻勾,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或许将门出身,胆子都会大些? “继续走,我会找机会离开。” 林婵闻言立刻点点头,随后屈指敲了敲车壁,马车重新启动,辚辚车声中,车身轻轻摇晃着,往侯府方向去。 林婵不自觉端坐起来,一边侧眸偷偷瞥着身旁人。 萧晏川看起来有些疲惫,此时的就显得没那么温润了,反而有些生人勿近的冷。 林婵却忽视了这些,悄悄用目光勾勒他未被遮掩的部分轮廓,心跳几分加快。 她漫不经心想,这样都能见到太子,是不是说明……她与他,就是有缘呢? 林婵偷偷摸摸的注视,很快被萧晏川抓个正着。 他瞧着少女故作镇定地收回目光,不由自主想起前几次见面的寥寥几眼,心中低笑。 他这回出了声,轻轻的气声:“差不多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马车颠簸一下,车身摇晃间,他如暗鸦一般,轻盈掠出。 风声送来他轻飘飘的余音:“再会……婵妹妹。” 第197章 番外:少年行(5) 林威更是没能忍住眼泪,哭得前来传旨的太监以为他是喜极而泣,笑容满面地又说了不少喜庆话,惹得林威眼泪更多。 送走宫里的人后,众人才收起勉强笑意,神情凝重地聚在一起,沉默了许久。 林二郎率先打破平静:“父亲,我们……怎么办?” 林威不答,林三郎迟疑道:“要不…我们带着小妹逃去外头?” 他刚说完,就挨了林威结实的一下。 后者怒瞪:“……胡闹!圣旨岂可当儿戏。况且那是太子殿下,逃,逃到哪去?你要让婵儿此后都东躲西藏不成?!” 林威说着说着,怒气消去,又感伤起来:“唉,还能怎么办,奉旨而为吧。” “怎么这么突然就定下来了呢?我明明打听过,此事还要商议许久啊……” 林威困惑地嘟哝着,又后悔自己没再快点安排林婵与叶礼的事情,要是再快点,说不定就能躲过去了。 他们讨论时,林婵低着头坐在下方,神色不清,看起来像是在难过。 林威见状心里更不是滋味,安慰道:“婵儿,你放心,就算是太子,他要是对你不好,老夫就……” 王夫人适时打断他,免得他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薛姨娘,带婵儿先回去吧。既然赐婚旨意下来了,你们母女先去准备准备,稍后我再来安排。” 薛姨娘温温应是,带着林婵先回了院落。 -- 太子大婚,定在半年之后。 除了安平侯府之外,其余人几乎没有不将此事当作喜事的。在赐婚旨意下达后,登门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邀请林婵的各种帖子也如雪片一般,加上成婚的诸多事情,将她累得够呛。 帝后对这个未来太子妃,还算满意。 皇后在此前的赏花宴见过林婵,少女模样甚好,活泼单纯又聪明,就算暂时不懂如何处理东宫事务,她慢慢教就是。 至于皇帝,则是觉得现在的安平侯府声名好又没太多实权,日后也不至于外戚独大,自是没有异议。 何况,这太子妃的人选,还是某日萧晏川忽然提出定下的。虽不知为何,但既然萧晏川有了决定,他们也不会多加阻拦。 各项流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帝后还给两人安排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毕竟从未见过,届时成亲,女儿家难免会害怕。不妨先见一面互相熟悉,你也多照顾照顾人家,知道吗?” 皇后如是道。 萧晏川当然没有意见,温温笑着答应了下来。 因担心林婵会紧张,皇后特意将地点安排在了曲水附近,权当让萧晏川带着她去踏春玩。 这日出门之前,王夫人与府中两位姨娘都来盯着林婵梳妆,不时指点几句。 “这裙子太素了……换一件活泼些的,那件鹅黄的取来。” “这钗子太张扬,换一个。” “擦这个粉,我新调的,有茉莉香呢……” 林婵被团团围在当中,像是小人偶一般被打扮着,她无奈不已:“……没必要吧。” “这孩子,瞎说什么,真当是出去玩呢?” 王夫人一边挑选着发簪,一边怪道:“你现在是未来太子妃,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你。只要与太子殿下一同出现,就不能行差踏错半步,明白吗?” 林婵抿了抿唇:“……母亲,我知道的。” 王夫人正了正色,一边望向镜中检查她的打扮是否合宜,一边道:“婵儿,宫中不比府内,万事都要小心。哪怕现在你不曾嫁过去,但在外人看来,也已经是半个皇家人了。你如今所为,一举一动,都不可出差错。” 薛姨娘在旁温声:“是,夫人说得不错,这些事我不大懂,婵儿要多听夫人教导才是。” “娘亲……” 几人又絮絮嘱咐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林婵送上马车。 -- 萧晏川已经骑马带着人在府外等候,他出现在此,足够证明皇家的态度,也算是给林婵撑了腰。 他垂眸望着被仆从们簇拥出现的少女,鹅黄裙裳衬出独属于少女的娇俏,像是带着晨露的娇嫩花瓣。而随她靠近,微风中吹来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萧晏川长睫微动,倏忽翻身下马,先一步上前,撩开了马车车帘,秾丽凤眸中漾着温和笑意:“上来吧。” 林婵不免受宠若惊,连忙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她瞧着镇定,实则耳尖已经泛红,衬得耳垂上摇晃的明月珰越发闪耀夺人目光。萧晏川的视线在其上流连片刻,这才徐徐收回。 “不必谢。” 看着林婵在里头坐稳了,他才放下了车帘,眸光微深,在重新骑上马时,他仍回忆着方才她进入马车的情形。 就像是脆弱漂亮的蝴蝶,毫无所觉地飞入陷阱中。 他眯了眯眼,唇角噙着的笑意更深几分。 -- 今日为了让太子和未来太子妃好好培养感情,皇家特意将曲水畔清腾出来。是以二人到达后,此地除了早就安排好的人,再无其他闲人。 林婵由萧晏川扶下车后,跟随而来的侍从们,也纷纷识趣地后退,与二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出来。 春风轻拂而过,吹动缓缓流淌的曲水,荡开一圈圈涟漪。 林婵慢吞吞走在一旁,为这单独相处有些尴尬羞赧。她一边走着,一边悄悄侧眸瞥他。 萧晏川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宽袍大袖,与前几次都不同,颇有种风流倜傥的潇洒感。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快了。 她的目光还是那般偷偷摸摸,却又明显得让人难以忽视。萧晏川心中无奈,唇角轻动间,再次侧眸对上了她的目光。 “……怎么了?” 林婵面颊微红,但还是无比坦诚道:“殿下,您真好看……” 萧晏川失笑,他真心实意笑的时候,眸中流波潋滟,分外引人。 林婵瞧得更入神了。 他及时抬手遮在她目前,挡住了她灼灼目光,却又感到少女的睫毛在掌心轻轻蹭动,像小刷子一般,酥酥痒痒。 令他心生几分异样。 萧晏川抿了抿唇,将此异样忽视,温声道:“先不说这个,林五娘,你知道为何,我会选你吗?” 他说着,轻轻移开手掌,将她的眼睛重新露出来。 林婵眼睫眨动几下,却是先往四周看了看,随后忽往他身侧又靠近几分,小声道:“殿下,这能说吗?” “不必担心。” 瞧他镇定模样,林婵放心下来:应当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吧。 她于是轻轻道:“我知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虽然她不知道那天萧晏川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但让她撞见了…总得想办法处理。 萧晏川对她的回答颇满意:“嗯。” 林婵轻轻绞紧了手帕,心中默默思量:萧晏川现在说起这事,大概是提醒她安分守己,别做多余想法吧。 她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说白了,她对萧晏川的好感,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一点,现在要与他成亲,却是已经足够……满足了。 至于更多的,她根本都没什么了解,更别说做设想了。 萧晏川还思量着她会不会想多,打算安慰几句,但转眸却见林婵神思飘忽,透着股傻气的模样,俨然已经将方才所说抛之脑后了。 他盯了半晌,心中轻叹一声。 真是想多了。 第198章 番外:少年行(6) 萧晏川有心温柔引导时,很容易就能让人卸下心防,更别提林婵这种本来就对他有好感的单纯女郎。不过片刻,她就将自己的事情快与萧晏川抖干净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先前林婵与叶礼相看的事情。 萧晏川面上不动声色,却借着给她拢过碎发的时候,用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耳垂:“哦?那不知五娘觉得,他怎么样?” 林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生怕他想多,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与叶郎君也就见过那一面而已,更多的了解也没有。” 萧晏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林婵小心翼翼撩眸看他神色半晌,也没瞧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不禁忐忑:“殿下,我……” 萧晏川垂眸望来,轻笑一下:“怕什么,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在自己跟前,所有心思几乎都无所遁形。他看得出来她没有撒谎,心中那点微妙的不快,自然也消除了。 他又作出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来:“别多想,从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 林婵连忙点点头。 萧晏川瞧着跟前喜怒皆形于色的少女,眸中也多了点真心的笑意。 几番试探,可以确定,她的确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女郎。 若真能演得这般好骗过他,那也是种难得的本事了,更得留在身边才放心。 确定了林婵当真没有什么心眼后,萧晏川放松之余,心里还有点复杂。 竟还有这般单纯的贵女……真是难得。 稍聊久些,他甚至有点莫名负罪感——总觉得像是在诱骗一个傻妹妹。 但真说傻又不至于,她再单纯也是在深宅中长大的贵女,许多道理,她并非不明白。 怀着这种复杂心情,萧晏川接下来面对林婵时越发温柔体贴,直将林婵说得晕头转向:……太子殿下真的很好啊! 以至于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她脚步都有些飘飘然,活像是踩在云端上。 -- 两月时间飞逝,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太子揪出了京中进来偷贩的药物“成仙散”的源头——吴家,今上震怒下,将其严加处置。与此同时,一位寒门出身的年轻人虞清远靠着这案子崭露头角,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 而在太子婚期将近前,这虞清远又查出了卢氏官商勾结的罪证,让朝中上下都动荡了一番。 虞清远的受重用,和同样寒门出身的武将叶礼,不由让世家们警惕:陛下这是要扶持寒门不成? 那太子……太子好像和这两人关系都不错啊。 但太子又要和林家结亲,这态度,实在有些暧昧。 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林婵自是不关心。 成亲日将近,宫中少不得派人出来教林婵礼仪,和一些新婚之夜需要的特殊知识。 那嬷嬷在教授时严厉万分,但大概也是知道这未来太子妃很得心,在余下时候便相当和颜悦色,偶尔还会与林婵悄悄透露一点关于萧晏川的喜好之类的事情。 林婵也学得尽心,唯有教到新婚夜时……她忍不住脸红,害羞地问道:“嬷嬷,一定要……这样吗?” 嬷嬷失笑:“瞧您这话说的,这不是当然吗。就算那晚用不上,难道之后都不用了?这怎么可能呢,您与太子殿下,马上就是夫妻了。” 林婵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咬着下唇纠结半晌,像是豁出去似的:“……好吧,我学!” … 如此各自忙碌着,时光飞逝。 送嫁前夜,林婵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去找了自己的娘亲薛姨娘。 母女二人难得又同睡一张床上,薛姨娘敏锐察觉到女儿的紧张,便如小时候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有什么话,都和娘说说吧。” 林婵蜷缩在母亲熟悉的怀抱间,声音几分低落:“娘亲,明天我走之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宫规森严,可不像她的长姐那样,可以随意回府来探望。 薛姨娘闻言也僵了一下,又恢复了轻拍的节奏:“怎会呢……婵儿当然还能见到娘亲的。” 林婵默然,许是先前还觉得日子尚远,没什么分离的感觉,直到现在,她恍惚间,发觉分别竟是这么近。 让她惶恐不已。 薛姨娘温声安抚:“婵儿不是说,太子殿下很好吗?既然这样,也不必太过担心,不是吗?” 林婵茫然:“但我也不知道……他会一直这么好吗?” “婵儿,明日起,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了。”薛姨娘温柔抚过林婵的头发,“你不单是他的妻子,更是太子妃,是未来国母。比起他……你的身份,会更加重要。” “我现在与你说的话,你要仔细记下。” “殿下身份特殊,婵儿可以喜欢他,却不能陷太深。你记得……将来在他身边,定会出现更多女子,婵儿若要为此伤神,只会让自己痛苦。” 林婵轻声:“但是娘亲……你和柳姨娘还有母亲…不是还好吗?” 薛姨娘无奈叹了口气:“正是这个。京中,并非每户人家的后宅都如此安宁,更何况,后宫只会比后宅复杂万倍。” “且最初,我们与夫人也并非没有矛盾。只是时日长了之后……郎主常因征战不在府中,我们闲来也无趣,渐渐觉得,似乎没有什么争斗的必要。倒不如好好相处,还能互相照拂。” “我很感谢夫人后来可以照顾我和你,但我也知道,夫人这般仁善的背后,何尝没有深夜挣扎的泪……婵儿,我不希望你也体会这种痛苦,倒不如从最开始,就清醒些的好。” 林婵听得一知半解,但心中也有一点明了。她将自己又往母亲温暖怀中蹭了蹭,闷闷“嗯”了一声。 “娘……你放心,我都记下了。” 她自然知道,萧晏川就算现在不娶别的女子,日后登基,难道就不会选秀了吗。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母亲说得对,她的确不能对此……太过费心。 -- 次日,太子大婚,侯府嫁女,自是红妆数里,京城盛景,不必多提。 东宫内外妆红,入夜时,喜房内数支红烛高烧,烛泪堆积在烛台间,渐渐蜿蜒滴落。 林婵安静坐在喜床上,看起来端庄守礼,但细细观察下,却可见她被团扇遮掩的腮帮正在小幅度地一鼓一鼓。 她偷偷嚼着侍女塞来的点心,觉得疲累无比。 太子妃的喜服装束实在繁复沉重,她顶了几乎一整日,只觉得浑身酸痛,脖子也快被压得失去了感觉了。 就在她快捏不住扇子的时候,外头传来侍从们见礼的声音。 林婵一惊,连忙将团扇握紧,举高几寸,将面容挡住。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林婵垂下的视线余光中,出现大红喜服的衣摆。 清润的声音响起时,一只修洁玉手轻轻推开她掩面的团扇,将她的脸在烛光下抬起。 “累了吧?” 萧晏川说着,一边用指腹捻去她唇角沾着的一点糕点碎屑,权当做没有发现。 他眸中闪过几分惊艳,为林婵的盛装模样。 精心描画的妆容和繁丽衣饰,将她的艳衬托到了近乎极致,然又不落俗,只像神妃仙子,摄人心魄。 林婵也望着他,烛火与红色喜服之下,显得眼前人本就蛊惑性十足的凤眸更加含情脉脉,像是蕴着无限深情缱绻,令人不住沦陷其中。 她根本难以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在他问话之后,下意识“嗯”了一声。 萧晏川轻笑,却是先动手取下了她沉重的发冠。 “这样会好些……饮合卺酒吧,稍后,我们……就寝。” 有意无意地,他似是刻意将“就寝”二字念得沙哑而意味深长。早被教习过这方面的林婵自是听懂了,本就红的脸更红几分,睫羽闪烁着垂头,又轻轻地: “……嗯。” 第199章 番外:少年行(7) 皇后念在新婚燕尔,没有立刻安排林婵上手东宫事宜,给足了他们时间好好相处。 婚后的日子颇为平静,林婵时不时会带着些点心之类去萧晏川的书房陪着,她也看不懂那些政务的折子,只坐在一旁偶尔磨墨,红袖添香。 萧晏川起初还不怎么习惯书房里多出一人,本是要警告她日后不要再来的,但对上她剔透的黑眸,又几番作罢。 时间一长,竟也习惯了。 但其实林婵过来,除了磨墨勉强算有用,其他时候更像是个吉祥物,不添乱都好。 不知有多少回,她陪着陪着,就自己趴在书案边睡了,手肘还正好压在他要看的折子上,惹得萧晏川好气又好笑。 然说真要因此让她不来吗……他又有些不适应了。 林婵这番小心试探着,发现萧晏川对自己多有纵容照顾后,胆子也慢慢大起来,逐渐在东宫里张罗起事情。 譬如重新布置一下寝殿,添置一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又譬如在庭院里和宫人们一同忙活着扎起秋千,然后一起被萧晏川数落。 在这般闹腾下,东宫里添了不少柔和的气息。 皇后听闻后也只笑,命人赏下了不少东西,让林婵放心玩。 年轻女孩,当然活泼些。 她这儿子老成,还是有这样活泼的人在身边才好。 有了皇后撑腰,林婵在东宫就过得更舒服了。 今日放风筝,明日撺掇着斗茶斗草…… 萧晏川瞧她整日玩得高兴,加上皇后吩咐过,渐渐也不管束了。 他如常照顾体贴她,林婵也喜欢在他空闲时黏在他边上。但这份依赖,相较于男女之情,倒更像是妹妹对兄长的感情。 因林婵懂得确实有些少……哪怕婚前被教过,但那些内容更像是完成任务,可情爱向来复杂,岂是能被按部就班地教完的呢。 -- 正式成为太子妃后,林婵要应付的各种宴请就更多了。她前去参加后,除了从前交好的闺中密友,自然也与一些新的贵夫人相识。逐渐熟悉后,互相走动更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与太子妃的感情至少表面上不错。加上太子妃性子颇好,相处的时候也没什么架子,众人都喜欢请她来玩。 一来二去,交往渐深后,聊的话题也逐渐大胆起来。 一群已成亲的年轻贵女们聚在一处,自然不会聊那些年长些的妇人爱讨论的诸如后宅琐事、府中儿女之类的话题。 她们纷纷带着隐秘的窃笑,互相打趣起自家的夫君。 众女说笑间,逐渐将话头拐到了林婵身上。 “太子妃,殿下待您……还好吗?” 她们眸中闪烁着八卦暧昧的光,直将面皮薄的林婵盯得脸色发红。 “挺……挺好的呀。” “哎,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啦……” 许是见她懵懵懂懂,她们也不好意思再打探太子的事情,转而岔开话题聊起来。 林婵在旁有一耳没一耳朵地听着,却是悄悄扯了扯一旁端王妃的袖子:“……兰姐姐,她们是什么意思呀?” 端王妃与端王成亲已有两年,当然听懂了方才的言下之意。但她本来就娴静,看着林婵好奇的模样,更不好意思开口,小声道:“没什么,她们就是嘴碎,想知道殿下待你贴补贴心罢了。” “……王妃,我可听见了啊。”有女不满,笑着递来一盅酒,“偷偷说我们坏话呢,可得罚一杯。” 端王妃无奈,被起哄着喝了一盅,林婵也没能躲过去。 喝过酒后,众人说话也越发大胆起来。 “我家夫君总缠着我呢……真讨厌。” “我夫君喜欢给我挑胭脂水粉,真是的。” 众人半是抱怨说着,可话语中都是炫耀,林婵在旁竖起耳朵听着,越听越有些茫然。 好像这些,殿下都没有呢…… 那他对自己,还算不算好呀? 如此玩笑过几轮,天色也不早了,众女准备散去。 端王如常出现,来将端王妃接回府中。 其余人纷纷投来羡艳目光,她们夫妻感情虽然都不错,可也没有端王这样几次都会亲自来接人的。 林婵前几次还没什么感觉,这回大约是有些醉了,又听了不少其他夫妻间的事情,心底竟生出一点失落来。 不过她又很快安慰自己,想萧晏川身为太子肯定忙碌,他平日待自己已经很好了,再要求他那样陪自己,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林婵心底这么想着,一边回忆着此前王夫人和自己娘亲告诫自己的话语,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可真回到东宫,看见刚同幕僚们议事毕的萧晏川,她又忍不住咬紧了唇,眸中盈盈望他。 相处这么些时日,萧晏川已经对她的各种小动作和神情了如指掌。 譬如现在……她露出这种表情,就是觉得委屈了。 他眸心微动,又往林婵所在的软榻靠近几分,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不由皱眉,先前落在林婵身上的柔和目光在转向一旁侍女时陡然凌厉:“……怎么回事?” “太子妃今日去了国公府的小宴……”侍女垂着头小声念过今日出席的年轻夫人们,“太子妃一时高兴,才喝了几盅。” 萧晏川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挥手示意殿中人都退下。 这种寻常交际他不可能约束她,不然只会被京中人笑话,既然只是几盅,那无伤大雅。 不过他对林婵的酒量非常怀疑。 他在她跟前站定,从殿外照入的光被他高大身形遮挡,落了一片阴影在林婵身上,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住,像是被猛兽圈入领地的猎物。 “怎么这副样子,谁欺负你了?” 萧晏川维持着惯常带笑的温柔诱哄语气,抬手用指背轻轻蹭过她柔软面颊。 他不提还好,他忽然提出来,林婵就真的觉得受了委屈似的,心中的情绪又被那点酒劲放大,于是莫须有的五分委屈,也成了十分,眼眶里顿时有盈盈泪水打转。 她一面觉得丢人想忍耐,一面却越是忍耐越是汹涌,最后在萧晏川的注视下泪水涟涟,“呜呜”哭起来。 美人哭得可怜,萧晏川心口微揪,蹲下来捧住她面庞,指腹轻轻抹去泪水时,与她平视:“……到底怎么了?” 他眸色微沉,已经回想起方才侍女禀过的几人,想这其中,到底会有谁胆大包天,竟敢欺负到太子妃头上? 萧晏川已经思索起该怎么给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教训时,却听自己的小妻子哭啼着,委屈哒哒地控诉:“都是因为你…” 正兀自琢磨得入神的萧晏川不由一怔,思绪骤然被掐断。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望着她泪水迷蒙的双眸,难得困惑道:“……我?” 林婵便抽噎着将先前的事情大致说了,她说着说着又觉得难过:“呜呜……殿下从没那样待我过,殿下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她们…她们会笑话我吧……” 萧晏川在她说到一半时就已经反应了过来,这分明是眼前人借着酒劲与他无理取闹。 按说他该在此时好好教育一下她关于身为太子妃的分寸,他待她好,半是出于负责,并不意味着她能与自己耍脾气。 但看着林婵又是哼哼唧唧又是泪光盈盈,到了嘴边的训斥,还是没说出来。 萧晏川抿了抿唇,耐心道:“阿婵,给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可能笑你的,明白吗?” “何况……她们先前问你的,也与我会不会来接你无关。” 林婵哭声一顿,顶着泛红的泪眼望他:“那是什么呀?” 萧晏川的呼吸忽然顿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原先因为她总这般懵懂……弄得他莫名有些诱骗无知妹妹的负罪感,见她似乎隐隐约约将自己当作兄长似的相处,他也干脆顺势而为。 左右能和平相处就行,他只需要一个听话不惹事的太子妃。 至于偶尔的纵容越界……他想大概自己对林婵是有一点好感在的。 毕竟漂亮活泼的单纯女郎,鲜少有人会不喜欢。 但现在……看着她撒娇哭泣,控诉他不够喜欢她,他却并不厌烦… 萧晏川敏锐察觉到心中的异样,并且弄清楚了—— 他不喜欢她难过。 他亦不仅仅满足于,和她现在的相处关系。 他对她的这份好感,其实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萧晏川这般从来身居上位的人,自然不可能委屈自己。 他要更多的她,全部的她,那就一定要得到。 好的是……现在看来,这懵懂的小妻子,正喜欢他。 只需要好好引导一下,教会她,什么才是真正的夫妻之情。 萧晏川喉间微滚,重新站起身来,却又俯身,极具压迫感地凑近,几乎与她鼻尖相抵,声音低沉沙哑:“是这样……明白吗?” 面前忽然放大的俊美容颜令林婵微微瞪大眼,面颊腾地热起来。 她眸光轻闪,神色仍有几分懵懂,只是哭红的眼眶和羞赧下飘红的面颊相衬,像极了清艳的带露桃花。 “殿下……” 萧晏川垂着眼睫,微微偏头,吻住了她水润唇瓣。 长睫随之轻擦过她脸颊,唇齿间漫开她口脂的甜香与淡淡的酒香,他气息沉了几分,竟一时也有股醉意冲进头脑间。 两人亲得都有些晕晕然,和洞房那晚不太像。那晚更多的像是两人在对着流程公事公办,还不如眼下单单亲吻来的意乱情迷。 林婵漂亮的眼眸轻轻眯起,原先的泪光在亲吻下,逐渐变成了另一种水光。 从未有过的滚烫热意在心口烧起来,破碎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又被辗转碾碎。也不知怎么回事,亲着亲着,她就被抱坐到了他怀中,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纠缠许久,萧晏川才喘息着与她拉开方寸距离,额间相抵着哑声:“现在呢……明白了吗?” 林婵眼睫闪烁着躲避他的目光,耳根已经彻底通红,从鼻间小猫似的轻哼了一声:“……嗯。” 心跳声在耳内咚咚如雷,林婵抿唇,羞怯又认真地感受着自己凌乱的心跳,好像有什么一直模糊的东西,逐渐明晰起来。 她迷迷糊糊:好奇怪的感觉,这就是……喜欢吗? 她又有些欣喜:唔……殿下这样,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她大约明白了早先时候她们那意有所指的暧昧眼神,想原来她们问的贴不贴心,是在这儿啊。 林婵又轻轻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那殿下现在……喜欢我吗?” 萧晏川失笑:“你说呢?” 林婵面色又红一点,似乎也觉得自己问出的问题显得有些蠢。 然她又回忆起那些夫人们的话,想萧晏川对自己很好是不错,可他对其他人也这样好呀。他对自己,却从来没有她们说的那样,或者……像自己的姐夫对姐姐那样…… 特殊吗? 对,就是没有特殊。 她大着胆子抓住他肩头晃了晃:“殿下、殿下……还不够,你要更喜欢我。” 这本是放肆举动,萧晏川却没制止,还笑了一下:“要怎样?” 林婵被反问地噎了一下,眨动着澄透双眸疑惑犹豫,因她也确实不太知道,该怎么让他表现,才算“更喜欢”。 萧晏川扣着她后颈,将人往自己怀中按了按,在她耳畔低声:“阿婵先记住,我不是你的兄长,而是……你的夫君。” 紧贴着耳畔的声音沙沙入耳,林婵半边身子麻了一下,轻哼着:“……我知道啊。” 萧晏川笑了笑:“阿婵的确知道……但是,阿婵不懂。” 他又将人推开一点,低头再次在她唇上轻啄。 “……也无妨,既然今日阿婵这样提了,那我,会慢慢教你。” 第200章 番外:少年行(8) 他本就贴心,现在又有意让林婵全然爱自己,所付出的行动,便更加惑人。 这番攻势自然将本就心怀好感的林婵迷得晕头转向,再怎么谨记先前长辈那些不可动心的提醒,也早在其中土崩瓦解。 她晕乎乎地想,先随便吧…… 反正现在,殿下只喜欢她呢。 于是一方引诱一方沦陷,但在外人看来,只觉得太子与太子妃情好日密,令人歆羡。 皇后瞧着二人的感情愈好,林婵也不曾有恃宠而骄等出格举动,心中自是更加满意,开始着手安排让她接手起东宫事宜。 而另一边,皇帝的身子本就有旧疾拖累,几月前偶感风寒后,旧疾又被引动,精神一下子差起来。 皇帝没什么精力处理朝政了,那些事情,便分到了萧晏川还有三公手中。 三公都是资历颇深的元老朝臣,与其说他们是代行朝政,其实更像是辅佐太子。 众人都感觉得出来,今上的身子,大约是撑不了多久了。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让太子与三公这样资历的朝臣开始磨合共事。 如此,萧晏川行事少不得万倍小心谨慎,他忙于政务,林婵又为初上手的东宫之事忙碌,两人一时都没什么空闲顾得上对方。 -- 入秋后越发凉爽,皇帝千秋,加上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便组织起秋猎。 这也让忙碌了好一阵子的萧晏川与林婵得空喘息。 入行宫后没几日,安平侯府便与帝后求了恩典,进宫来见林婵一面。 王夫人主动带了薛姨娘,三人初一见面,倒是欲语泪先流。 虽然在东宫过得不错,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念家人。 三人聚在一处说了好一阵话,眼看着时辰快到了,薛姨娘才有些犹豫地问道:“婵儿,你现在和殿下……感情到底怎么样?” 尽管都传言说两人感情好,但她们总归不放心,要亲自验证一下才好。 林婵面色微红,小声道:“挺…挺好的。” 瞧她这番神色,两人放下心来。 王夫人便说起别的话:“如今你与太子成婚也有一年多了,最好……能尽快有个孩子。” 她神情严肃起来:“只要有子嗣傍身,你的位子就轻易动摇不得。” 林婵抿了抿唇,她已经不是一年前对许多事情都懵懂无知的女孩了,特别是近来开始接手东宫事项后,她或多或少也接触到了一点阴暗面的东西。 王夫人的意思,她自然明白。 今上或许不能撑几年了,萧晏川很快就会登基,之后选秀新人入宫……谁知她与他还能否维持现状。 但如果现在有了子嗣,至少能让她坐稳现在的位子。 林婵不自觉绞紧了帕子:然而…然而想到萧晏川可能与别的女子待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被酸液整颗浸泡着,呲呲冒泡,搅得她浑身难受。 但这感觉不能让王夫人她们知道,不然她们定会牵挂……林婵勉强保持住了表面镇定,还算平静地回应过她们。 王夫人与薛姨娘便当作她是害羞使然,就算猜到了什么,瞧她这模样,自然也不戳破。 又絮絮叮嘱了一阵,林婵才依依不舍地将王夫人和薛姨娘送出去。 直盯着马车渐远,彻底看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往回走去。 贴身侍女拾夏瞧出她心情不太好,问道:“主子,方才京兆尹府的林夫人送了帖子,邀您去打马球呢,要不要现在去?” 林婵心情尚有些低落,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玩乐。不过—— 长姐与姐夫成亲数年还那样亲密,而且姐夫也不曾纳妾之类…… 她这么想着,便很快起了另一种兴致——要去向长姐请教请教! -- 待萧晏川从围扬回来时,便听侍从来禀,太子妃正在与众贵女打马球玩。 他神色微动,眼睫轻撩一下,自是想起初见那日,她打马而过,落下的惊鸿一瞥。 心念已动,他当即转了方向,往马球扬去。 那厢正玩得热火朝天。 林婵到的时候林婉月尚未上扬,姐妹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弄清林婵来意后,林婉月半是觉得好笑半又是担忧心怜,揪着她问了好一阵,确定并不是受了委屈后,才压低声音传授了一点“经验”。 “这男子嘛,大多都喜欢不容易得到的,若即若离的。小妹你也别太依着他了,该冷淡的时候就稍冷淡些。还有啊,要是有什么人接近他,也先别急着生气,不然他定觉得你无理取闹,心反而偏了……” 林婉月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心中也一径儿心虚——因为她的夫君,并没有给她这些困惑。只是小妹都问了过来,她身为长姐,怎么能说自己不知道呢。 于是一番搜肠刮肚,靠着从前与其他夫人们交流的零碎记忆与胡编乱造,硬是说了一大通。 林婵也是个好学的,不时提问一二,这两个“臭皮匠”交流得兴致勃勃,直到被来唤她们上扬的人打断。 林婵上马后,意犹未尽:“……长姐,以后还来问你!” 林婉月故作坦然地回应了,其实心中更加心虚,默默祈祷着她胡教的这些可别派上用扬,万一被太子追究可怎么办。 而萧晏川到的时候,这一扬将要结束。 林婵一身水红色骑装,骑着马在球扬内疾驰而过,一头墨发利落束起,清丽面庞因此时的专注显出几分平日少见的凌厉来。 她以近乎刁钻的角度截住了马球,身子几分惊险地半悬于马背上,球杆挥动间,马球被顺利击入。 欢呼声中,她重新翻回马背上坐稳,骑马绕着球扬转悠了一圈,眉眼间噙笑得意洋洋,像是得了奖赏的小猫一般,骄矜漂亮得让人心软。 萧晏川在扬外瞧着,不自觉间,面上也带了一点笑意。 他喜欢她这模样。 恣意骄傲,好像有蓬勃的生命力。 今日见着他,倒是提醒过来,他们已有许多日子不曾好好相处过了。 之后几日难得有空……该好好与她温存温存才是。 萧晏川在心中这般想着,一边扬颌示意身边侍从去传话,问问林婵是否要继续玩一会儿。 马球扬氛围松弛,大多人专注于球扬,其实并未太注意有谁到来。不过萧晏川出现在旁,挺拔身姿如未出鞘的剑,仍是相当醒目。 便有原先在旁观赛的贵女含羞带怯地,上前请安搭话。 萧晏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便礼貌疏离地回应过。 对方若识趣,此时就该感觉出来他的态度,选择告退了。 但也不知对方究竟是太过蠢钝,还是有意为之,并不死心地开始了新的话题。 萧晏川对外一向维持着端方君子的形象,一贯让人觉得耐心好脾气。但他有这份耐心,也不会真的让自己不快。 见对方似有纠缠之意,他面上那点礼貌的笑意也淡了,正欲直言回绝时,一道略显灼热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心头无端一跳,循之望去,就看见林婵瞪着眼,直勾勾望向自己。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萧晏川莫名为此心虚了一瞬。 只这一瞬,林婵就已经翻身下马,颇为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走来。 -- 萧晏川是礼貌疏离的笑容与态度,但在林婵看来,却是一个含羞带怯一个温柔体贴,分明是郎情妾意,情浓如蜜。 只这一眼,先前因王夫人所言而勾起的莫名幻想与酸意就在心间腾地烧了起来。 直接将先前林婉月告诫的话烧了个干净。 不行……不行不行! 他只能对她笑,只能对她好,只能亲她抱她……其他人,通通不行! 绝对不行! 她容色微绷走上前,到底还是维持住了几分太子妃的气度,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萧晏川手臂:“夫君怎么现在来了呀?” 林婵异常亲昵的态度和过分甜腻的语气,令萧晏川眉头一跳。 ……夫君? 她可从来没这么叫过自己。 还真是生气了吗? 察觉林婵情绪变化的同时,萧晏川又忍不住为她现在的亲近而愉悦几分,便在那贵女略显诧异的目光下,用另一手轻揉了揉林婵脸颊,声音低柔:“听说你在这儿,我过来接你。” 林婵眼睫眨动一下,心间翻涌的酸涩与怒火,又偏偏因他这简单安抚而平息了一点。 她鼻间轻哼着,却一径用方才那种甜腻的声音矫揉造作道:“真的吗……夫君待妾身真好……” 萧晏川实在觉得她这耀武扬威的刻意模样可爱无比,但为了配合,也只得唇角轻动着忍笑,低声:“那是自然。” 那贵女见状,也算确认了萧晏川的意思,不再多纠缠,终于识趣告退。 而她一离开,林婵便重重“哼”了一声,甩开萧晏川的手臂就走。 后者微怔,竟也没恼,眸底反而漾起笑意来,慢悠悠跟了上去。 “……阿婵?” 走在前头的娇小身影微顿一下,旋即走得更快。 吹来的秋风间,隐约还带来一声重重的“哼”。 第201章 番外:少年行(9) 林婵背对着萧晏川,也看不见他到底离自己多远。只是随着众人离去,舍内安静下来后,身后人的举动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起来。 她听着有脚步声轻轻靠近,后颈已经微微僵硬,起了一点颤栗,而如她所料般,几息之后,她就被人自后环住。 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还生气呢,嗯?” 萧晏川说着,扶着人肩头,将她慢慢转过来面对自己。 低头间,他几乎将人完全笼罩在自己怀中,而这么近的距离,他明显看清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萧晏川长睫颤一下,哑声带笑:“哭什么?” 林婵原本只是觉得不太高兴,因这不高兴而有些鼻头泛酸。她觉得自己太娇气,正努力平复着情绪呢,却偏在此时被萧晏川关心了一句。 这下可好,她就真哭了。 林婵一边流泪一边觉得丢人,想努力止住眼泪,但此时萧晏川又俯身轻柔地给她拭泪安慰;于是林婵越是想止泪,反而哭得越厉害,抽抽搭搭的,可怜极了。 大概是实在觉得自己矫情,林婵哭了一会儿,羞恼地把脸蹭进他胸口,不让他再看自己哭泣的样子了。 萧晏川轻抚着她后背,也不着急,静静等她开口。 哭过这一阵,倒像是将心中的火慢慢浇熄了。林婵终于止住眼泪的时候,也冷静下来,开始想起先前家中人提醒之语。 她暗道不妙,想萧晏川该不会…该不会觉得她是妒妇了吧? 虽然…虽然她本来的心眼也不大。 尽管被养得性子温软,但家人疼宠下,她自小几乎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更不可能与人分享。此时面对萧晏川,她心底的占有欲更是被激得异常旺盛。 但在他跟前,不还得装一装贤良才好吗? 林婵不免忐忑,借着方才的泪意又挤出几滴盈盈泪光来,要落不落地悬在眼眶里,仰头轻轻:“……殿下。” 原是美人含泪梨花带雨,但她方才哭了一阵,眼睛微肿,脸颊和鼻尖都通红,再作出这番模样,反而是有些让人觉得好笑的可爱。 萧晏川眸光轻动,忍下笑意,嗯道:“怎么了?” 林婵瓮声瓮气着,试图挽回自己一点的形象:“方才…方才我不是有意的。” 她一边回忆着林婉月的“建议”,唔…应该示弱,对。 “我就是看见殿下,一时太高兴了,才…才放肆了一些。” 怀中人哼哼唧唧地为自己开脱,萧晏川却将她变化的神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中轻轻嗤笑:小骗子。 他抬起她的脸,温声道:“真的就这样吗?” 萧晏川一直都明白,林婵从最开始就对自己怀有莫名其妙的好感,更是在他跟前,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尤其是在发现她格外喜欢自己的脸之后……萧晏川已然借此,哄了她许多次。 眼下情形亦如此,萧晏川只是问了一句,她就已经有些动摇。但她尚存几分理性,仍挣扎着:“没、没什么了,真的!” 她可不想让萧晏川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就会拈酸吃醋的人。 母亲、娘亲还有长姐都说,都说男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女郎。 然她强作镇定的伪装在萧晏川面前无比脆弱。 后者微微俯身,缩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习武握笔而覆了薄茧的温暖指腹轻轻抹过泪痕,清朗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尖发颤的怜惜: “阿婵哭成这样,真的是为见我而高兴吗?” 林婵眼睫一颤,连忙躲过他视线。 他继续低声:“阿婵,你我本是夫妻,自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萧晏川说话间,握住她的手,引着她按在自己心口处,让她感受自己微微急促的心跳。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示弱的低落: “阿婵若是有意瞒我,想是要同我疏离了……感觉到了吗,我会伤心的。” 明明隔着衣料,林婵却莫名感到掌心贴敷之处滚烫,震动分明,令她指尖不由自主蜷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想,是不该让萧晏川知道,但如果、如果他非要知道,不知道还会伤心,该怎么办? 好像…好像是应该告诉他才对。 本是夫妻,似乎,是应该坦诚相见才好。 她眨眨眼,试探着抬眸:“殿下,真的想听吗?” 萧晏川唇角微勾:“当然。” 林婵又犹疑了一阵,才小声道:“其实……其实我是看见殿下与旁的女子说话,有些不高兴。” 她说完又紧张地揪住了他衣襟,咬了咬下唇:“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萧晏川早已猜到缘由,但还是配合着作出讶然模样,旋即轻笑:“但我与她素不相识,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若阿婵不过来,我已让她走了。” 听他这么说,林婵心情稍好。其实这种情况以前未必没有发生过,但从前她都不曾有过今日的反应。 或许是王夫人的那些话带给她一些危机感,让她分外警惕起来。 林婵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指尖仍捻着他衣襟处的一小块衣料,细声细气问:“殿下真的不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怎会。”萧晏川重新捧着她面庞让她抬起脸来与自己对视,先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阿婵为我吃醋,不正说明,阿婵很在意我吗?” “若是这般‘无理取闹’,我很高兴。” 林婵心中为他所言而泛起欣喜,但旋即想到他之后或许会纳妃,神色又淡了下来。 她几多低落:“但是殿下之后…之后肯定会有其他人进宫的。” “我不该这样。” 萧晏川轻轻眯眼。 林婵这会儿提起,倒是提醒他了。 平心而论,他本身对男女情爱便不怎么感兴趣,林婵已是破例,若之后还要有其他女子……少不得还要费神端水,想想便头疼。 何况,他大约不会再对别人生出情思了,纵是让旁人入宫,也不过蹉跎余生,于她们也不好。既如此……不如干脆就不选秀了罢。 左右他日后登基,身为帝王,若连后宫都做不了主,如何治天下? 萧晏川思量着,沉声道:“不会。” 迎着林婵吃惊的目光,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会再有人出现在你我之间。” “但是殿下是……” “我自会解决,你不必担心。” 萧晏川轻轻勾起她一绺头发,绕在指尖把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许诺,定会做到。现在……阿婵可否告诉我,到底有多喜爱我,嗯?” 林婵眼神闪烁,被这意外的收获冲击得有些晕晕然。 不过他这问题属实有些难回答,她犹豫一阵,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法,”萧晏川低笑,“若有人想抢走我,阿婵会怎么做?” 林婵霎时瞪大了眼,脱口而出:“不行!”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人,埋首在他怀中,传出的声音都闷闷的:“殿下只能是我的,殿下只能陪着我。谁、谁要抢,我就杀了谁!” 约莫是因为先前萧晏川一通诱哄,不自觉卸下她心防,她原先还遮掩一二的真心话,就此直接蹦了出来。 萧晏川心口微撞,半晌闷闷笑起来。 他还真是低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吗。 如此单纯的女郎,连念到“杀”字的时候都显得可爱,但偏偏他感觉出来,她并非是情急下的气话。 或许她真的做得出来? 原来他的小花还藏着这般尖刺,实在令他惊喜。 萧晏川甚是愉悦地又吻了吻她眉心,与她额间相抵道:“好……我知晓了。” 他凤眸中依旧噙笑,却夹杂着林婵先前未曾见过的偏执缱绻:“正巧……我与阿婵的念头,是一样的。” “你我之间,如此相配。” 林婵呼吸微微凌乱,萧晏川的反应,竟与她以为的截然相反。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他会因此厌恶她。 她心生欢喜,情不自禁仰头亲吻他。 两人久不亲密,方才抱着说了许久的话,已然各自情动。眼下她的主动,便像是星火落入干柴堆中,霎时燎起。 萧晏川俯身,手臂穿过她膝弯,将人打横抱起,二人身影隐没于层层纱幔间。 第202章 番外:少年行(10 全文完) 他们都是自小被人捧着长大,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许是因此,也形成了莫名强烈的独占欲,要是自己喜欢的,万不能被他人染指。 如今一说开,意外发觉对方竟与自己相同,那层最后的伪装便也卸去了。 秋猎还有好一阵日子,萧晏川空闲时间变多,几乎整日与林婵待在一处;林婵还念着先前长辈提醒的“子嗣”之语,没少主动撩拨,二人腻歪间,如同新婚燕尔。 萧晏川彻底习惯了自己处理政务的时候,有林婵待在边上,之后更是干脆将书案挪到了她的寝殿内。 各种惊喜礼物亦是层出不穷,他还曾亲手为林婵绘制数幅美人图,置于琉璃灯中,一时在京中传为美谈。 世人无不知晓,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比翼灵犀。 但林婵始终不曾有孕。 林婵自己倒是有些担心起来,寻了太医来瞧。太医诊脉后,道她身体康健,无需担心。 皇后耳闻后,干脆又让太医给萧晏川看看。 结果自是与林婵一样,两人身子都好得很。大约,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 二人成婚后的第三年,皇帝驾崩。 萧晏川毫无悬念地登基,册林婵为皇后。 登基之日,他下达的诏令当中,有一条,便是永不再选秀。 在先帝生病,他代为理政的这两三年内,萧晏川已经差不多将朝政权力收拢自己手中。现在旨意下达,纵有异议,也无人敢提。 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后宫之事罢了。新帝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比起新帝的后宫,眼下更重要的,分明是朝堂上隐隐成势的寒门。 那位虞清远颇得重用,至于那叶礼,虽然主动请旨去边关驻守,可他在军中的威望也不容小觑。 朝上隐隐争斗着,却不影响大齐上下的和平。 不过再如何和平盛世,皇帝案头的折子也少不了。 林婵仍陪在边上,那些奏折一如既往的,看不懂。 萧晏川偶尔也会生出一点教导的心思,不过往往他才说了两三句,林婵就已经不耐烦地捂了耳朵,再念下去,她就扑过来亲他了。 然后吗……咳,自是教不下去了。 不过今日这事儿,她或许是感兴趣的。 萧晏川想着,状似无意道:“阿婵,还记得叶礼吗?” 林婵一怔,慢慢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尴尬:“咳,怎么了?” “没什么,他来信中说,识得一当地女子,那女子年岁不大,却掌了一家镖局。他道,或许我们可与其合作。” 林婵眨了眨眼,不解其意:“啊……那很好呀。” “听起来那名女子,很厉害呢。” “的确。”萧晏川随口应了,又继续低头处理折子。 这没头没脑的对话让林婵懵了好一阵,半晌反应过来:“……你又试探我呢?” 萧晏川轻轻嗤笑:“嗯,阿婵还是这么好骗。” 林婵恼然,伸手欲掐他,又被早有所料的萧晏川反握住手。 两人玩闹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味,闹过一阵后,自是各自消气。 -- 大约真有天意,萧晏川登基之后,林婵很快有孕了。 他更加小心,干脆让林婵搬进了自己的紫宸宫来居住。 是夜,鲜少做梦的他,罕见陷入一扬漫长梦境。 梦中的他依旧是皇帝,但林婵却成了一个小宫女。 他无法控制梦中自己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只能在那具名为“萧晏川”的躯壳中旁观“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梦中的林婵在后宫中挣扎,现实与她情深的林婉月,在梦中却与她水火不容。她走投无路,不得不放手一搏,求到了自己跟前。 其后种种……她步步小心,努力地为自己争取生机,证明自己的价值。不管要学什么,她虽会抱怨疲累,却一次不曾懈怠。 她如此坚韧,又如此聪慧大胆,连给自己下毒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萧晏川已无法分清,到底是梦中的“自己”在心痛,还是他在真切心痛。 他瞧着她一步一步走上,从一窍不通,到对朝政熟稔,甚至可以配合他……他为她惊艳之余,心口却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原是不需要懂这些的。 她可以无忧无虑,在爱中长大,只需要关心诗词歌赋,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新的衣裳还有几日才能裁好。 她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梦中,萧晏川看着“他”带着林婵登上泰山之巅,祭祀天神封后,随后一切戛然而止。 他在黑暗中醒了过来。 他似乎只是看客,旁观了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 尽管心知只是梦而已,但一切都太过真实,令他难以释怀。 萧晏川闭了闭眼,平复心情时,听见身旁绵长的呼吸声。 他极缓慢克制地,将人揽过来,抱紧怀中。 另一只手掌,则贴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真实的触感与温度,让他因梦境而有些波动的心跳逐渐平复。 梦中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人。 她懂也好,不懂也罢……或许还是不懂更好。 他的阿婵,只需要开心就好。那些麻烦,本就不该烦恼到她。 萧晏川抱着人,重新闭上眼。 千秋余岁,爱意不移若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