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枝头将逢挽》 第262章 丞相府的团圆饭 整个新年都在忙碌的姜家众人,终于在大年初三这个晚上,聚到一处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桌上,姜政言,盛婉书,姜家三位公子和难得抽出一点空闲的姜挽挽都在其列。 唯独曾经被称之为相府团宠的姜知瑶,迟迟没有露面的迹象。 等了片刻,身为一家之主的姜政言下令道:“开饭吧。” “再等一下可以吗?” 盛婉书制止道:“知瑶还没来。” 姜政言沉下脸,“半个时辰前就派人通知,酉时过来饭厅吃饭。是她自己不守时,全家有什么义务等她?” 盛婉书觉得丈夫在儿女面前下了自己的面子,心情很糟糕,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从初一到现在,府中每个人都很忙,难得今日都有空,我觉得不该把知瑶一个人忘在房里。她迟迟没来,许是,许是来时的途中有什么耽搁。” 姜政言面露不悦。 “丞相府的占地,还没大到需要策马奔腾的地步。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算从她的院子里爬,也应该爬到这里了。” 姜云霄没忍住,被父亲这番话逗笑了。 他放肆的笑声,招来盛婉书的一记瞪视。 “你笑什么?” 姜云霄回得很坦白。 “从姜知瑶的院子走到饭厅,真的没有几步脚程。” “她直到现在还不肯露出,十之八九是没兴趣与咱们姜家人坐在一处吃团圆饭。” “她已经将立场表现得这么明显,母亲又何必强求呢?” 盛婉书皱起眉头,“她什么立场?” 姜云霄:“那谁知道。” 不是姜云霄故意针对姜知瑶,而是他看出来这个妹妹整天都在搞事情。 昨日她哭丧着脸想找自己单独聊聊,虽然最后没聊成,也猜得到姜知瑶在打什么主意。 她想利用与自己的兄妹感情,去说服父亲改变主意,不要在十五之后把她送走。 若是从前,姜云霄或许会念着过去那十八年的感情,在父亲面前劝说几句。 自从姜知瑶三番五次制造是非,姜云霄是彻底感到心累了。 对她的感情,也渐渐从曾经的纵容,变成了现在无奈。 看到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姜时安在适当的时候出面解围。 “好了老三,大过年的,你少说几句,别动不动就惹母亲不开心。” 虽然姜时安也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总是因为姜知瑶惹得全家上下不开心,碍于对方生养过自己,也碍于自己的身份是姜家长子。 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在父亲,母亲,和兄弟们面前维护姜家现有的安宁。 开饭前的这段小争执,丝毫没影响到姜挽挽用餐时的好心情。 因为过来吃饭之前,收到阿忍那边送来的消息。 整整十万两黄金,已经安全搬上赶往卢州的船只。 如无意外,那些金子三天之后就会送到徐将军手里。 年后是招兵的大好时机,有了这笔金子运作,可以被她掌控在手中的筹码也会越来越多。 “这酱牛肉是府中大厨的拿手菜,妹妹,你太瘦了,多吃一些,个子还能再长一长。” 姜挽挽正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在年后感谢凤七爵。 两人现在虽是利益共同体,随便一出手就送出十万两黄金,她还是觉得这个人情欠大了。 思忖的工夫,就看到姜云霄往她碗里夹了好多美食。 “我个子已经不矮了,再长下去,说不定会比许多男儿还高。” 与同年龄的姑娘相比,姜挽挽身姿非常的修长。 虽然个子拔得极高,却并不会显得很突兀。 在她身上,既能体现出女性的柔美,也不失英姿飒爽之气,端看她想把哪种状态展示于人前。 姜云霄笑着说:“不愧是我们姜家的血脉,就算姑是娘家,气度风范也不输世间任何男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如果不是姜云霄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众人谁都没意识到,姜挽挽的个子,竟比姜知瑶高了大半个头。 再看姜家三位公子,个个身材挺拔,玉树临风,这样的身高,站在人群中也是极显眼的。 反观姜家曾经唯一的小姐姜知瑶,瘦削娇小,羸弱得仿佛风一吹来就会碎掉。 可惜那时没人怀疑她出身有问题,还以为身为女子的姜知瑶,本就应该长那么高。 直到姜挽挽出现在众人眼前,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少言寡语的姜叙白难得在饭桌上调侃一句,“老三,我怎么觉得你在刻意讨好妹妹?” 姜云霄坦坦荡荡点头承认,“妹妹昨日送了礼物给我,我讨好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大哥二哥,你们两个也不用嫉妒我。” “都说真心换真心,因为我对妹妹好,所以妹妹对我才好。” “这往后啊,只要你们拿出十分的诚意去对待妹妹,妹妹一定也会看到你们的。” 姜云霄虽然身居高位且非常优秀,与两位能干的哥哥相比,还是经常被人忽略。 这些年,姜云霄不是没有从旁人口中听到风言风雨,说他之所以坐上今天的位置,少不得要依靠两位哥哥的光环。 大哥姜时安从出生那天起,就被当成姜家未来掌舵人来培养。 他的优秀与能力,京城上下有目共睹。 二哥姜叙白自不必说。 不但容貌是三兄弟中最出彩的,才华与学识也远远传到千里之外。 相较于两位哥哥而言,只喜欢武刀弄枪的姜云霄反倒被兄长压住了光环。 当然姜云霄对此并无任何怨言,哥哥们有本事,作为弟弟也跟着借光。 至少从前那些年都是这么过的来。 直到昨日得了妹妹送来的三块石头,姜云霄瞬间觉得自己的地位升华了。 从妹妹被认回姜家直到现在,对谁都冷冷的,唯独对他另眼相看。 姜云霄很有一种,如果不趁机显摆一下,就找不到自己在家中的存在感一样。 志得意满的炫耀完毕,才发现饭桌上的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在看着她。 姜云霄反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姜时安轻轻咳了一声,“老三,其实妹妹昨天也送了我一件礼物。” 当着全家人的面,姜时安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 种水十足的帝王绿翡翠,雕工堪称绝对上乘。 第263章 每个哥哥都有送礼 凭姜云霄多年玩石头的经验判断,这块玉佩背后的价值,远远超过他那三块原石的总合。 帝王绿在翡翠之中本就稀有,像姜时安手中这块种水如此之足的,简直就是世间极品。 本以为姜云霄带来的震撼已经够大了,姜叙白也在这时插口说道:“巧的是,我昨日也收到了妹妹的礼物,是一套用紫翡翠打造的玉棋盘。非常炫丽的妖紫色,我喜欢得紧。” 为了增加众人的可看性,姜叙白从袖袋中摸出一枚圆圆的棋子,棋子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帅字。 姜云霄看得眼睛都直了。 实在是打造这枚棋子的玉石,又紫又润,透明度高到让他心痒痒。 他颤声问道:“棋盘和三十二枚棋子都是这个颜色?” 姜叙白有些小得意地点点头,“是不是很漂亮?” 昨日收到礼物时,姜叙白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大手笔,用这么漂亮的玉石打造棋盘。 虽然紫翡翠在玉石的市场中不如帝王绿那么高不可攀,相较而言,也属于非常难遇的一个翘色。 用如此高品质的玉石,凑齐三十二枚棋子外加一整块紫翡棋盘,对姜叙白这个外行人而言,也受到了一场不小的震撼。 没想到如此昂贵的礼物,就这么被姜挽挽派人送来了。 收到礼物的那一刻,姜叙白难以形容当时的心情。 他本来对玉石这类东西没什么感觉,甚至还经常嘲笑喜欢玩石头的姜云霄把银子砸在没用的东西上。 直到昨天,他不得不改变这种看法。 那一整套紫翡棋盘,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原来不是他不喜欢玩石头,而是过去的那二十几年,他一直都在吃粗糠。 姜云霄眼热得都快哭出来。 “妹妹,用这么极品的紫翡翠去打造棋盘,这和暴殄天物有何区别?” 姜挽挽觉得姜老三的反应有点夸张。 “不过就是一些带颜色的石头而已,只要物尽其用不就好了。” 对姜挽挽来说,不管是送给老大的玉石,还是送给老二的棋盘,包括昨天送给老三的那三块原石,都只是她众多收藏品中的小玩意儿而已。 她名下掌控着好几座玉矿,每年从矿中采出来的石头,都会有人优先把水头最好的送过来任她挑选。 看得顺眼的直接留下,差一点的流入市场换成银子。 久而久之,姜挽挽对玉石这种东西早就没有了最初的感觉。 昨日送出去的几件礼物,只是她随手挑出来的小礼物。 图的不过是一个喜庆,没想到三位兄长竟如此重视。 当然,她也先后收到三位哥哥送给她的回礼,件件都是值格不菲,看得出哥哥们在回礼的时候也很用心。 看到三儿一女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姜政言心中一片满足。 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吧。 没有姜知瑶参与的团圆饭,就连气氛都充满了温馨与和乐。 盛婉书也舍不得打破此刻的氛围。 她深沉内敛的大儿子,少言寡语的二儿子,很少与人能找到共同话题的三儿子,在今年的饭桌上,变得出奇的活跃与话密。 再瞧姜挽挽,好像对谁都很疏离,又总能在疏离的时候与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可以聊下去的共同话题。 她不会主动恭维谁,也不会刻意讨好谁。 即使几位兄长在外面都有着不凡的身份,姜挽挽仍然可以游刃有余的成为饭桌上最受瞩目的那个存在。 这样本事与能力,是姜知瑶骑着马都赶不上的。 姜知瑶眼界狭窄,语言贫瘠,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嫁给镇国公府的容瑾。 饭桌上所能谈论的话题,也绕不开李家小姐买了一套昂贵的头面,张家小姐得了一匹上好的绸缎,王家小姐谈了一户高门婆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无聊苍白到毫无新意。 再看姜挽挽,仿佛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轻轻松松就能把每一个人的情绪都拿捏到位。 饭桌上的话题,最初只是几个兄妹浅聊玉石。 渐渐地,她们开始畅谈天文,分析地理,讲述奇事,八卦趣闻。 姜政言也被带动了情绪,不知不觉加入了儿女们的聊天行列。 直到桌上的残羹饭菜逐渐冷掉,壶中的美酒被一饮而空,才发现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盛婉书总算有点理解,她的丈夫和儿子们,为什么对把姜挽挽认回来这件事有着如此之深的执着。 过去那些年,她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姜知瑶身上。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情感依赖,并非一句血缘关系就能被轻易替代的。 所以她抗拒姜挽挽,防备姜挽挽,甚至利用主母的身份去苛待姜挽挽。 仿佛如果这样做了,就可以逃避当年守护不当所犯下的错误。 她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这顿团圆饭,结束于亥时三刻。 如果不是天色将晚,姜家父子四人根本不想离开饭桌。 这就是姜挽挽超级强大的个人魅力,无需任何花言巧语,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心捏在手中。 筵席散场时,父子四人皆染了醉意,盛婉书让各自的小厮送他们回房。 看到姜挽挽也要转身离去,盛婉书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的脚步。 “挽挽,今晚我们能聊聊吗?” 被亲生女儿一连拒绝无数次,盛婉书的勇气已经被挫得所剩无几,个中滋味实在苦涩。 姜挽挽也在桌上贪了几杯酒,双颊处染上两抹微微的粉晕。 瞥见盛正婉书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姜挽挽小幅度地打一个哈欠。 “如果话题还是绕不开姜知瑶,我和你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谈的。” 姜挽挽从来不屑做一个圣母,不会因为盛婉书当年生过她一回,就把之前的苛待与冷遇全部抛之脑外。 她此生为人的原则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尺,实在不能更多了。 盛婉书连忙说:“不提她,今天我们不提她。” 略有些局促地拉住姜挽挽的手,“我们去别的地方坐下聊,正好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第264章 竭尽所能的去弥补 回到姜家这么久,这是姜挽挽第一次踏进盛婉书的院子。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和盛婉书之间的母女关系才会疏离冷漠到这个地步吧。 进了房门,盛婉书便让婢女去准备醒酒汤,还把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姜挽挽的手里。 “夜里温度凉,你抱着这个,免得不小心染上风寒。” 盛婉书刻意讨好的行为,让姜挽挽生中生出一丝烦闷。 “姜夫人,有什么话,您还是直接与我说吧。” 那声姜夫人,让盛婉书脸上的表情如遭雷击。 “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姜挽挽对这种无限重复的话题感到很厌恶。 “维持着相敬如宾的模式有什么不好?姜夫人,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出让大家都不开心的话?” “你总是想让我原谅你,原谅什么?原谅姜知瑶买凶杀我的时候,你放任她的恶行置之不理?” “还是原谅姜知瑶诬陷我时,你帮着她一起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她故意踩伤我的猫,我报复回去时,你当着全府人的面,斥责我可怕又恶毒。” “她在太极殿当众差辱我是弃妇时,你让我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身为我的亲生母亲,一次又一次给谋算我的假货撑腰做主。” “竟然还妄想在伤害我之后,逼着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发展成为母慈女孝。” “真是太抱歉了姜夫人,我不是圣母,也没大度到被人恶心那么多次,还能假装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这个人,心胸或许没有那么狭窄,却也绝对与宽阔无缘。” “念及你曾经十月怀胎生我一场,你对我造成的一切伤害,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除此之外,真的不要从我身上觊觎更多了。” 说完这番话,姜挽挽起身就要走,被脸上已经流满泪水的盛婉书抬手拦下。 “对不起,我没想到,当初那些无心之言,会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害……” 姜挽挽冷笑着推开她的手,“往往无心之言,才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不是的!” 盛婉书再次拉住姜挽挽的手,“我是真的想修复我们之间的母女关系,只是一时适应不了我们之间的新身份。”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检讨自己,为什么每次出问题时,我都会对你口出恶言。” “后来我想通了,那是因为我太过喜爱我的女儿。” “过去那十八年,我把所有的心血全部投注在女儿身上。” “而那时我认知中的女儿,是姜知瑶。”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调包事件,只是单纯的爱着我的孩子。” “看到我的孩子受到威胁,出于母亲保护女儿的本能,才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 “对不起,挽挽,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 盛婉书觉得脑子变得很混乱,言语也变得逻辑不清。 姜挽挽替她说完后面的话,“你爱你的只是你女儿这个身份,至于女儿是谁并不重要。” “你惯性的把姜知瑶当成女儿,而我,在你的惯性的认知中,是威胁到姜知瑶存在的一个坏种,所以才被你针对和苛待,对吧姜夫人?” 盛婉书难以否认这个结论。 虽然听上去荒谬又可笑,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行为,对女儿过度的爱,竟让她变得如此不理智。 “挽挽,你听我说,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办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你看……” 盛婉书从柜子中翻出好几套漂亮的衣裙。 “这些都是我连日为你缝制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云锦。” “年前送入相府的那匹料子在我的私心之下给了知瑶,后来想想,是我没顾虑到你的感受。” “这块料子,是我珍藏多年的,一直都没舍得用,我把它全部都送给你,还有这些。” 盛婉书又从柜子里翻出好几只首饰盒。 “盒子里的首饰,件件都是我曾经的最爱,知瑶曾经也向我讨过,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我愿意把我所有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你,只要你放下从前的恩怨,我将来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看着盛婉书用这种很荒唐的方式试图修复两人的关系,姜挽挽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寒。 盛婉书好像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缺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用钱就可以买到的身外之物。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把盛婉书送到自己面前的物品全部推回去,姜挽挽忽然问:“如果我和姜知瑶同时中了一种致命的毒,而摆在你面前只有一粒可以活命的解药,你会让谁活下来?” 这种幼稚又无趣的问题,姜挽挽从前绝对不屑问出口。 而这一刻,她很想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想要弥补她的母亲,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 盛婉书神色陷入一阵迷茫。 只有一粒解药的情况下,她会救谁? 只犹豫不到两息时间,姜挽挽便笑了,只是笑容之中含满了冷意。 “你没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在我心中,你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姜知瑶果然重要到,即使做了那么多令人作呕的事情后,她的性命和我相比,仍然可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被你拿来做比较的地步。” “如果我也把姜知瑶做过的恶心事从头到尾再做一遍,面对这个问题时,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解药塞到她嘴里。”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从今往后,你真的没必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至于修复母女感情什么的,还是省省吧。” “维持表面的互不打扰,对我来说,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没再多看盛婉书一眼,姜挽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她毅然绝然走掉的背影,盛婉书虚脱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努力的在弥补过去的错误,姜挽挽为什么会残忍得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她。 非要在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得到一个结果吗? 她和姜知瑶不可能会同时中毒。 就算中了毒,也不可能只有一粒解药。 姜挽挽到底在计较什么呢? 第265章 第二次治疗 “啪”地一声,姜知瑶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摔落到地面上。 陶瓷杯碗四分五裂,吓得两旁婢女猛垂下头,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姜家所有的人,都在故意针对我。” 得知一家六口在饭厅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团圆饭,姜知瑶恨得整颗心脏都在淌血。 婢女在一旁小声说道:“用膳之前,刘嬷嬷过来催了两次,是小姐迟迟不肯过去,才错过了今晚的团圆饭。” 姜知瑶高声嚷道:“我不过去,就没人过来再请吗?” 如果是从前发生这种事,父亲,母亲,还有三位哥哥,都会亲自来她的院子里询问情况。 可姜挽挽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刘嬷嬷过来通知吃饭时,姜知瑶也不知跟谁闹别扭,故意磨磨蹭蹭不肯出门。 姜家把一年之初,第一顿团圆饭看得很重要。 这是一种仪式感。 团圆饭,就是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处推杯换盏。 父亲曾说,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家里人必须全部到齐,少一个都不行。 因着父亲当年的这句话,姜知瑶故意让自己迟到。 她在等人过来邀请自己,顺便再哭诉一下心中的委屈。 可直到那一家六口用餐结束,都没人想起她的存在,这让她心中怎能不恨。 被吼了一句的婢女也很憋闷。 相爷提前派人过来通知,要求酉时在饭厅聚合。 你自己磨磨叽叽不肯出门,现在得知那边筵席散场,又气极败坏的摔东西发火,怨得了谁呢? 还以为自己是丞相府被千娇万宠的大小姐? 如今姜家有谁不知道,你只是一个赝品而已。 偏偏这个赝品丝毫没有当赝品的自觉,总是活在过去的光环中走不出来。 以为故意闹绝食,就会引来父母家人的关注。 事实上,姜家所有的人,根本不屑在意她的心情。 没有小姐的命,偏要大耍小姐的威风,也难怪相爷和姜家三位公子越来越不待见她。 姜知瑶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婢女们心中的形象已经变得这么不堪。 自从昨日目睹三哥与姜挽挽之间相处得那么自然又融洽,她嫉妒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曾经对她有求必应的三哥,甚至还残忍的把穿着单薄的她关到院外。 就不怕她冻病吗? 最让姜知瑶难过的是,今晚没去饭厅吃饭,母亲也没来询问原由。 她是不是,就要被整个姜家给抛弃了? 那天之后,盛婉书果然没再以任何借口来找过姜挽挽。 姜挽挽自然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琢磨盛婉书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初三那顿团圆饭之后,姜家的每一个人,再一次陷入无止境的忙碌中。 年初五,姜挽挽被凤七爵带入宫中,给元帝进行第二次治疗。 蚕丝藤的毒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完,元帝脸上和身体上的暗纹虽然消失了,残留在身体里的余毒还是会给他的身体带来很多影响。 比如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睡眠不佳,噩梦缠身,最严重的是身体无力,时常有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这次治疗,姜挽挽依旧要用她那强大的内力,通过特制的银针疗法,驱除元帝身体里残留的毒素。 银针从穴位上被取下来时,元帝按捺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 因为景阳宫的内侍都被提前打发出去,凤七爵亲自给元帝擦去嘴角的血渍,又端来温水让元帝漱口。 “挽挽,吐出来的这些黑血,是不是留在陛下身体里的残毒?” 姜挽挽慢条斯理地给使用过的特制银针进行消毒。 “是的,用变异黑莲花熬出来的汤药,只能确保陛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无法让陛下的身体恢复到中毒之前的最佳症状。” “想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蚕丝藤的毒全部解掉,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我会尽我所能帮陛下解毒,至于何时才能痊愈,也要看陛下自身的恢复速度。” 漱完口中残余的脏血,元帝问姜挽挽:“你想向朕要什么赏赐?” 凤七爵用力咳了一声,“陛下,您刚吐过一场,身体还虚弱着,先躺下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话,等身体爽利了之后再说。” 元帝不轻不重地瞪了凤七爵一眼,对他下令道:“你先出去,去外面候着。” 凤七爵赖在原地不肯离开,“我要是出去了,谁来伺候您?我不走。” 元帝脸色沉了下来,“难道你想违抗圣旨?” 凤七爵也恼了,“别用皇权那套来压我,就算抗旨,我也不能把挽挽单独留在这个地方。” “她好心好意进宫治疗,陛下却质问人家要什么赏赐。” “您要是真有心给挽挽奖励,就按我之前同您说的,一样也别少。” 元帝气得很想抬脚踹人。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吃里爬外的混蛋玩意儿。 姜挽挽适时打圆场,“既然陛下有话想要单独与我说,郡王不如先出去一下。” 凤七爵很强势地说:“你是我亲自带进宫的,我也要亲自把你带出去。” 元帝都快要被他气笑了,“朕还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不成?” 凤七爵冷声道:“我家挽挽的本事大着呢,连我都伤不了她分毫,陛下您也没这个能耐。” 元帝:“……” 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很多债,老天爷才会把凤七爵这么个气人玩意送到他面前。 担心元帝被气出什么毛病出来,姜挽挽用脚尖轻轻踹了凤七爵一下。 小声商量道:“先出去吧,我也有话想与陛下单独说。” 凤七爵很不情愿的被支开了。 他前脚刚走,元帝便控制不住地骂了一句:“这个孽障,就是被人给宠坏了。” 姜挽挽又不傻,岂会看不出元帝嘴里骂着凤七爵,眼底却都是化不开的疼爱之意。 天底下很少有当舅舅的,会如元帝这样,像爱护儿子一样,爱护自己的外甥吧。 “郡王是世间少有的真性情,对陛下也是真心孺慕。” “您因中毒太深陷入昏迷的那一次,我在郡王脸上看到了非常罕见的焦急。” “只有发自肺腑的在意一个人,才会在担忧的时候把恐慌这种情绪泄露出来。” 第266章 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元帝笑了,“这么不留余力的替那个孽障说好话,是不是担心朕会罚他?” 姜挽挽也笑了,“我从陛下的眼中,看到了您对郡王毫无保留的纵容和爱护。”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导致凤七爵在京城横着走的罪魁祸首,绝对就是元帝本人。 若有所思地看了姜挽挽好一会儿,元帝说道:“朕想不明白,你这么聪明又有主见的小姑娘,当初为何要嫁给秦淮景?” 倒不是元帝心存偏见,而是秦淮景这个人,方方面面都配不上姜挽挽。 哪怕秦淮景头上冠着国姓,又是元帝正儿八经的亲侄子,他也没办法把这两个人想象成为是一家人。 “关于我和宣威将军的那段婚姻,我以为郡王已经向陛下解释过了。一段被上天注定的短暂宿命,走个过场,现在已经成了过去式。” 元帝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愧是南宫晏的徒弟,做事的风格,说话的方式,的确受了你师父的真传。” 停顿片刻,元帝又问:“你可知朕与你父亲之间是什么交情?” 姜挽挽知道,元帝口中的父亲,指的是姜政言。 她也知道,元帝和姜政言之间交情很深。 否则元帝称病期间,也不会放心的把朝政交给姜政言处理。 只不过种话,不适合从她口中说出来。 “我父亲对朝廷忠心不二,于陛下而言,自然是可以信得过的肱骨之臣。” 元帝冲姜挽挽做了一个坐下手势,看她的眼神,也如同长辈在看一个喜爱的小辈。 “朕未登基前,与你父亲,称得上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好兄弟。” “即便后来坐上皇位,交情也从未发生过改变。” “这些年,没有你父亲从旁辅佐,朕的皇位也不会坐得这么稳。” “他对朕付出得毫无保留,朕也不想有亏于他。” “可是在你的事情上,朕却对他隐瞒了。” 姜挽挽岂会听不出元帝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陛下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把我和广平侯府之间的关系,向姜家坦白?” “给朕一个你不想坦白的理由。” 姜挽挽想了想,给出答案,“一切都缘于立场问题。” “我爹,我口中的爹,指的是广平侯白玄冥。” “之于朝廷,他是叛贼,虽然我从不相信我爹,我娘,以及我四位哥哥会背叛朝廷。” “但两年前,这个奇葩又可笑的罪名,就是被某些人毫无逻辑的扣到了他们头上。” “我没被姜家认回怎么都好说,现在名字上了姜家族谱,之于姜家,我就有一份责任存在。” “如果贸然把我是广平侯养女的身份告诉姜丞相,只会让他左右为难。” “毕竟广平侯一家六口的叛国嫌疑,直到现在还没被洗清。” 元帝听出她话中的端倪。 “所以你在用这种方式护着姜家?” “如果陛下这么认为我不反驳。” 直到现在,姜挽挽对姜家仍然没有很强烈的归属感,甚至还在潜意识里与姜家划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她知道这种行为很没良心。 住进姜家这些时日,她不是看得出来,除了盛婉书和姜知瑶,姜家的每一个人,都在竭尽所能的与她修复亲情关系。 也许就连盛婉书,也是真心想认回她这个女儿。 是她无法打开心扉,总是在那些人靠近时,本能的关闭所有的心门。 因为她不确定,心门打开后,迎接她的,是无限度的包容,还是不可预测的血雨腥风。 既然立场被划得这么清楚,待有朝一日面临选择,必然要把姜家屏蔽在危险之外。 这也是她为人女,为人妹,唯一能为姜家做的。 元帝说:“可是你的秘密,朕已经知道了。” 姜挽挽回得也坦然,“整个大晋都在您的掌控中,您自然有足够的资格坐在高处看他人演戏。” 元帝眼中露出欣赏,“难怪爵儿对你如此上心,眼界格局果然有趣。” 姜挽挽微微福身,“陛下谬赞。” 元帝:“现在来说说正题吧,救了朕,你希望得到什么赏赐?” 姜挽挽:“我想要什么赏赐,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吧。” 元帝:“是不是希望朕还广平侯府一个公道?” 姜挽挽片刻都没犹豫,“是!” 元帝挑眉,“既如此,你为何迟迟不肯提?” 姜挽挽:“我这个人,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两年前洛城那场战役,我爹是主帅。” “在他的率领下,不但丢掉了我大晋两座城池,还导致前线将士损失惨重。” “恐怕世间除我之外,没有人会相信我爹娘和哥哥们是清白的。” “虽然这两年之中我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可是证明他们清白的证据直到现在还有没浮出水面。” “筹码不足的情况下,我就算求了陛下还能如何?” “除了过早把自己暴露于人前,还会提前消耗陛下欠我的这份福泽。” “陛下也不希望,我向求出的这道旨意,会成为束缚在您身上的枷锁吧?” 元帝微微皱起眉头,“此言何意?” 姜挽挽并未隐瞒心中所想。 “陛下虽然身居帝位,也背负着很多不得已。” “朝廷的诸多势力都被各大世家掌控,这天下,从来都不是陛下的一言堂。” “如果我爹娘兄长真的死于一场阴谋,背后设局人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没有确凿证据前提出为我爹娘翻案,打草惊蛇是一定的。” “而被我挟恩图报的陛下,也会陷入两难境地。” 这番话,姜挽挽本来不想现在说。 真相往往冰冷而残酷,哪怕坐上了帝王的位置,元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如今的大晋朝,外忧内患裹挟不断。 如果元帝真的强大到无坚不摧的地步,也不会身染剧毒,连自身性命都差点不保。 指望元帝在朝局如此不稳的情况下给广平侯府翻案,与给人添堵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姜挽挽紧紧握着这颗筹码,准备在时机成熟时再把它给丢出去。 如果说元帝对姜挽挽最初只是一种长辈对小辈的欣赏。 听完方才这番分析,彻底叹服于她的格局与眼界。 不敢相信,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竟然可以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不知是姜家的血脉过于优秀,还是广平侯府教得好,抑或是,精明如南宫晏,从来不会收蠢人做徒弟。 爵儿日后若有这般玲珑剔透之人从旁辅佐,也不怕那个位置坐不稳了。 第267章 最多只值二十两 这场谈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对于等候在门外的凤七爵来说,却仿佛过了三秋那么久。 看到姜挽挽安然无恙地提着药箱从屋内走出,凤七爵暗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可曾为难你?” 姜挽挽摇摇头,“当然没有。” 凤七爵这才安心。 “走吧,我带你出宫。” 说着,还亲自动手,把姜挽挽斗篷上的帽兜扣在她头上。 帽子扣上时,也遮住了姜挽挽大半张脸。 “七哥,你好像很不愿意让外人知晓我出入皇宫。” 进宫的时候偷偷摸摸,出宫的时候也神神秘秘。 凤七爵说:“如果不是没法子,我巴不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你出手救了陛下,免得背后给他下毒之人,日后把算计的目标落在你身上。” 倒不是凤七爵杞人忧天,而是京城各方势力波谲云诡,隐藏在暗处的异动也无处不在。 他一方面希望姜挽挽与自己绑在同一条船上,一方面又担心她上了自己这条船后,不得不与那些黑暗爪牙来回缠斗。 特别是姜挽挽还有一手逆天的医术。 六年前救过自己,六年后又救了陛下。 一旦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必然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并想尽办法除之后快。 姜挽挽对此倒是很无所谓。 “再过不久,我天机阁少阁主的身份就会暴露。届时,给陛下解毒这种小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作为活在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南宫晏通身都是本事。 他膝下唯一的徒弟略懂些医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凤七爵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 “看得出来,姜家很努力的在保护你。” 与神机营年前就完成谈判事宜,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五,姜挽挽是天机阁少阁主这件事,还没有从三大营那边泄露出去。 姜云霄,或者是整个姜家,可能都参与了死死守住这个秘密。 并非姜家有意遮掩姜挽挽身上的光芒,而是对她进行一种保护。 即使这种保护,对姜挽挽来说很没必要。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姜挽挽很坦白的把她与元帝之间的交谈,如实告诉给了凤七爵。 也问出一个她突然觉得很感兴趣的话题,元帝不待见秦淮景,甚至对他还很厌恶。 “几个月前,他可是传闻中被定内定出来的太子人选。” 凤七爵嗤笑一声。 “立储风声是秦芷虞派人放出去的,她的目标是做皇太女。” “但大晋从古至今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只能随便找个炮灰替她转移注意力。” “至于陛下厌恶秦淮景,倒也并非无迹可寻。” “秦淮景他爹,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算得上是我另一个舅舅。” “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拎不清的,当年陛下夺储时,秦淮景他爹乱站队,下场你也看到了。” “明明是皇子出身,到头来却连个爵位都没混到,还被赶到奉安那个地界自生自灭。” “秦芷虞把秦淮景当成未来太子去培养,冲的就是秦淮景身后完全没背景。” “等秦淮景的剩余价值被榨干,就可以作为弃子被丢弃了。” “挽挽,无缘无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无论出于哪种立场,凤七爵都很难不厌恶秦淮景。 他就像苍蝇一样,存在即恶心。 “也没什么,忽然想起这个人,随口多问一句而已。” 回想两个多月前,秦淮景还把自己当成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傲慢的以上位者的姿态命令她自贬为妾,给怀着身孕的萧令仪让步。 这才过去数日光景,两人的身份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虚无的光环,飘渺的荣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秦淮景那么远。 “萧令仪在除夕夜陷害你那件事,我已经听人说过了。” 那天晚上,凤七爵临时被陛下叫走,给萧令仪制造一个可乘之机。 虽然那起陷害风波的最终结果是萧令仪和秦淮景自取其辱。 凤七爵知晓后,还是生出了许多恼意。 那两个蠢货,在明知道挽挽已经今非昔比的情况下还敢把馊主意往她身上打,与自寻死路也没什么区别。 “你说那件事啊。” 姜挽挽笑了笑,“不会让他们太好过的。” 她留了后招,很快就会用得上。 “当时是容瑾替你解的围?” 这件事,始终让凤七爵如鲠在喉。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容瑾那厮,一定对他家挽挽心怀不轨。 姜挽挽说:“镇国公世子那天的行为有点多余,但欠他的人情,找个机会我会还他。” 凤七爵说:“这个人情我替你还。” “你怎么还?” “回头我派人往他府中送二十两银子。” 姜挽挽:“……” 凤七爵振振有词地说:“他的人情,最多只值二十两,不能更多了。” 姜挽挽忍着笑说:“行,那就有劳七哥了。” 也不知容瑾收到二十两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周贵妃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经过回廊,远远就看到两道身影在眼前经过。 她问身边的宫女,“那个人,看着怎么有点像祈郡王?” 宫女也朝那边看去一眼,点头说道:“是有点像。” 当周贵妃想要更仔细的看清对方的身份时,凤七爵与姜挽挽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周贵妃问:“祈郡王身边的女子是谁?” 那个姑娘个子不矮,背影看上去十分挺拔。 身上披着一件水蓝色斗篷,斗篷的帽子扣在头上,完全看不出她的模样。 宫女问道:“要不要奴婢过去一探究竟?” 周贵妃连忙下令,“快去。” 宫女提着裙摆小跑着追过去,刚刚拐过一道宫墙,就被人扼住喉咙按在墙上。 “鬼鬼祟祟,有何动机?” 宫女吓得表情大变,定睛一看,掐住自己喉咙的,竟是祈郡王身边第一心腹,楼殿。 “我……” 楼殿渐渐收紧掐在宫女喉间的手指,低声问:“想不想死?” 宫女颤声回道:“不,不想。” 楼殿冷笑,“不想死,就回去转告你主子,不该好奇的人,不要好奇,不该打听的事,也不要打听。” “郡王有令,只要她尽职尽责做好陛下身边的吉祥物,自然不会妄加刁难。否则,就让你家主子从今往后自求多福。” 第268章 镇国公世子遇袭 回府途中,容瑾遭遇了一场袭击事件。 身为镇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他身边从来不缺侍卫保护。 这些年,容瑾在京城给自己塑造好形象,好名声,好口碑。 做人正直,为官清廉,从来不会利用身份欺压百姓。 外人每次提起他时,也会赞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所以被人刺杀这种事情,在容瑾前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几乎从未发生过。 可是今天,一个对容瑾来说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里,他因公去了一趟西郊。 回程时,乘坐的马车,被涌出来的一众刺客团团包围。 车外发生打斗时,容瑾正坐在车厢内翻阅大理寺最新呈递上来的案件卷宗。 突然发生这种变故,完全出忽他的预料。 正要起身下车时,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人别慌。” 说话的人是宁赫,也是容瑾的贴身侍卫。 他心细如发,武功高强,多年来兢兢业业守在容瑾身边,几乎从未出过半分差错。 拉开车帘向外张望,现场战况十分惨烈。 每天护送容瑾出入的侍卫只有八人,而围困住马车的刺客,粗略估计不低于二十。 人数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容瑾不认为自己这边会有胜算。 他已经预料到这场对局必然会以惨败收场。 宁赫全程守在车厢外,与不断涌过来的刺客刀剑争锋。 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他也要用自己的身体当肉盾,给主子争取到最后一丝活下来的生机。 打斗过程中,宁赫已经被伤过两次。 一刀割伤他的手臂,一刀砍中他的后背。 即便如此,宁赫也没有忘记身上的使命。 抬脚将扑过来的一个刺客当胸踢开,宁赫忍着伤处的剧痛对容瑾说:“属下会想办法将这些刺客引到别处,寻到时机,大人要尽快逃离此处。” 话音刚落,就听容瑾高喊一声:“宁赫小心。” 一个刺客刚被踢开,又扑过来两名刺客与宁赫陷入生死缠斗。 有生以来,容瑾第一次后悔年少时为何没听从父亲的建议去军中历练。 他是文官,只学会一些花拳绣腿,让他真刀真枪与人打斗,下场只会惨遭辗压。 堪堪躲开那两人的袭击,宁赫渐渐力不从心。 稍一疏乎,便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一柄利刃顺着车窗朝容瑾的咽喉处刺来。 生死关头,只听那刺客惨叫一声,握剑的手腕不知被什么利物袭击,竟咔嚓一声断掉了。 手腕断裂时喷出来的血,顺着车窗溅到了容瑾的脸颊上。 还没等容瑾从血腥味中回过神,围击他的那些刺客,接二连三发出惨叫,仿佛被什么暗器所伤,且全部都伤在致命处。 二十余人,眨眼之间竟所剩无几。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剩余的刺客心惊胆颤。 放眼周围,竟没寻到一个可疑之人,难道方才闹鬼了? 不知是谁低喊一声:“暗处有埋伏,快跑。” 然而下一刻,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也身中暗器,陆陆续续倒地不起。 只有口呼快跑那人被留了活口,独自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鬼,有鬼啊。” 如果不是有鬼神相助,没人会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二十余人被全部团灭。 而且那鬼神的手段也着实可怕,容瑾的人全部活着,被暗器致死的,全部都是同一伙人。 唯  个幸存者,应该是鬼神给容瑾留下来的一个活口。 容瑾的反应非迅速,对宁赫还有八名侍卫下令道:“抓活的。” 那人很快便被逮捕,大概是受到惊吓的缘故,眼神涣散,意识模糊,被扭住臂膀时,整个身体抖个不停。 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有鬼,有鬼……” 看这情形,要等他神智恢复之后才便于审问。 宁赫让手下对他严加看管,又赶紧让人去寻找“鬼”的踪迹。 容瑾此时下了马车,  检查刺客的伤势。 才发现所有的刺客几乎全都被一击致命,而所谓的暗器,竟然是一颗颗翡翠珠子。 由于这些珠子被当成暗器杀过人,上面残留着殷红的血渍。 每颗珠子的个头并不是不大,是水头很润的浅绿色,中间还被打了孔。 串连起来,分明就是小姑娘戴在手腕上的一条手链。 侍卫这时过来汇报,“回禀大人,属下检查过周围的环境,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事发的地段并不是闹市区,盘查起来也很容易。 宁赫也被刚刚发生的变故惊得有些语无伦次,“大人,难道世间真的有鬼?”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何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没有鬼。” 容瑾从地上捡起一颗没染过血的翡翠珠子,圆圆润润,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熠熠生辉。 掌心中的这一颗,是唯一没有沾过血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个味道,竟有些熟悉。 容瑾将珠子放在鼻间嗅了嗅,沉香奇楠。 是她? 翌日,丞相府迎来一位客人,镇国公世子,容瑾。 姜政言当时并不在府内,负责接待他的,是姜家长子姜时安。 “世子今日怎么得空?” 姜时安与容瑾虽同朝为官,彼此的情份并不亲厚,最多只能是点头的交情。 所以容瑾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时,姜时安一时摸不准他此行的动机。 容瑾露出一脸得体的笑容,“我奉家母之命,给相府送来几件薄礼。” 这个理由找得并不突兀。 丞相夫人与镇国公夫人是手帕交这件事,对两府来说并不是秘密。 从前过年,两府也互相赠送礼物。 只是送礼之人,都是两府指派的家丁,带着礼物,去对方府上走个过场,讨个喜庆。 姜时安没想到,今年的礼物,竟是由容瑾亲自送过来的。 “我代母亲谢镇国公夫人一番心意,等来日,相府必有回礼奉上。” 容瑾与姜时安客套几句,聊得差不多,他忽然问:“不知姜大小姐是否在府,有一件事,我想当面向她请教。” 这才是容瑾拜访相府的真正目的。 他迫切的想知道,昨天出手救自己性命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姜挽挽。 第269章 就想当面问个究竟 姜时安就猜到容瑾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替镇国公夫人送礼的名义,目的竟是见他妹妹。 直觉告诉姜时安,容瑾对妹妹,似乎有点不寻常。 这个妹妹,当然不可能是姜知瑶,而是刚被姜家认回不久的姜挽挽。 宫宴那晚,萧令仪意欲拿腹中早已死掉的孩子陷害姜挽挽时,容瑾迫不及待地挺身而出。 这件事传到姜时安面前时,他很快意识到,镇国公的世子爷,可能对挽挽有想法。 作为同僚,姜时安很欣赏容瑾的人品。 高山景行,明德惟馨,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典范。 可作为兄长,姜时安并不希望丞相府的小姐与镇国公府的世子走得太近。 排除两府的立场问题,镇国公夫人就是一个大麻烦。 姜挽挽那事事都要拔尖的性子,与争强好胜的镇国公夫人恐怕合不来。 “挽挽不在。” 姜时安没有说谎,姜挽挽目前是真的不在。 她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比他这个都察院的左督御使还要忙碌。 也不奇怪。 妹妹是南宫晏的徒弟,天机阁的少阁主,与那些只想着如何嫁入高门大户的后宅女子可不一样。 容瑾锲而不舍地问:“她去了何处?” 微顿半晌,容瑾又说:“没关系,左右我今日很有空闲,可以留在这里等她。” 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姜挽挽。 与容瑾同朝为官这么久,姜时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副模样。 如一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对心仪之人有着求而不得的急切。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世子。” 姜时安想说,你和我妹妹男未婚女未嫁,实在不适合频繁走动。 还没等这句讲说出口,会客厅外就传来姜挽挽与相府管家谈话的声音。 “既然大哥有客人招待,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听到姜挽挽的声音,容瑾有些坐不住。 他笑着看向姜时安:“来得早,倒不如来得巧。” 姜时安还来不及阻止,容瑾已经推开房门,对转身想要离开的姜挽挽说:“姜小姐,请留步。” 姜挽挽很意外会在丞相府看到容瑾。 “大哥的客人原来是你。” 看到姜时安也从会客厅内走出来,姜挽挽问:“我打扰二位了?” “没有!”这句话是容瑾说的。 在姜时安开口前,容瑾又说:“今天来相府拜访的另一个目的,是因为有些事,想当面请教姜小姐。不知姜大公子可否容我与姜小姐单独说几句话?不会占用很长时间。” 容瑾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姜时安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你们聊着,我一会儿再过来。” 姜时安一走,会客厅内便只剩下容瑾和姜挽挽两个人。 姜挽挽问:“容大人想与我说什么?” 容瑾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开门见山道:“昨天在西郊赶往京城的路上,我遭遇一伙刺客袭击,生死关头被人所救,救我之人是不是你?” 担心姜挽挽会出言否认,容瑾从袖袋中取出一条已经串好的翡翠手链。 “手链上的珠子,是我在事发现场捡到的,一共十九颗。” “捡到的时候是散珠,染了血渍,我清洗之后重新把珠子串起来。” “这十九颗珠子,只有一颗是干净的。” “残留在上面的味道很特别,沉香奇楠,与你腕间那串佛珠的味道一模一样。” 姜挽挽忍不住笑了,“凭这串手链,就认定在你遇袭时是我救了你?” 容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是你吗?” 姜挽挽:“你希望是我吗?” 容瑾:“从我目前能够掌握的证据,找不到除你以外的第二个人。” 姜挽挽点点头,“不愧是即将掌管大理寺的人,细节见真章。” 容瑾神色略显激动,“果然是你。” 姜挽挽不怎么在意地说:“你觉得是,那就是呗。” 从二十名刺客手中把容瑾救下,只是姜挽挽的一个无心之举。 昨天出门办事时,经过西郊,看到容瑾乘行的马车被刺客围杀。 她本来想当做看不见的。 想到除夕夜那晚的宫宴,还欠了容瑾一个人情。 避免凤七爵真的以她的名义给镇国公府送去二十两银子的人情费,于是顺便帮了个忙。 真的只是顺便而已。 当时她也挺忙的,看到容瑾那边危机解除,便火速离开了。 临走前,好心给对方留一个活口,免得连谁想杀他都查不出来。 姜挽挽给出的答案虽然模棱两可,容瑾就是笃定昨日出手之人一定是她。 “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不用!” 姜挽挽连忙制止,“我之前欠你一个人情,经此一事,彼此之间就算扯平。” 之所以没留在现场等着被容瑾发现,就是不想与他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早知他长了一个狗鼻子,昨天击杀刺客时,就不用那条手链了。 避免容瑾在欠不欠人情这件事情上反复纠结,姜挽挽问:“想要杀你的是什么人?” 容瑾摇摇头,“目前还不得知。” 姜挽挽皱眉,“我不是留了一个活口给你。” 容瑾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个活口受了很严重的刺激,神智恍惚,还一直叫嚷杀掉他同伙的人都是鬼。” 这种状态下,很难审问出什么结果。 姜挽挽:“……” 怪她! 时间太赶,出手太急,导致杀人的速度有点快。 早知如此,应该给他多留几个活口。 容瑾说:“虽然没有确凿证据,我已经初步猜到,幕后凶手是容钦。” 姜挽挽挑挑眉,“难道你那位异母兄弟狗急跳墙了?” 容瑾很诧异,“你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挽挽说:“宫宴那晚陛下遭遇刺客袭击,容钦作为禁军统领守卫不当,不但被夺了职,还被责打六十廷杖。” “而你,即将在年后升任大理寺卿,未来仕途一片坦荡。” “他当年没能从你手中夺到世子位,现在连禁军统领的差事也丢了,心中有恨在所难免。” “我始终坚信一句话,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对他而言,改变糟糕局面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你从世上消失。” “你死了,镇国公世子的位置说不定会轮到他头上。”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喜欢在不付出任何努力的前提下,妄想得到世间一切荣耀。” 第270章 其实婚姻不能自主 容瑾惊艳于姜挽挽的思维逻辑竟如此缜密。 昨日刺杀他的那伙人,背后主使是不是容钦,目前来说也只是猜测。 之所以会怀疑容钦,是因为现阶段,容瑾没得罪过什么人。 多年来唯一看他不顺眼的,也只有容钦。 从出生那刻起,两人就存在最天然的竞争关系。 年前,容瑾出城办了一桩漂亮的案子,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会在不久之后由他继任。 他为此得到了父亲的赞赏。 而容钦却在他被赞赏那日,因玩忽职守罪,被当众责罚六十廷杖。 容钦挨打时,容瑾就在一旁观刑。 某一个瞬间,他从容钦的眼中看到了憎恨,厌恶,以及多年来对他不加掩饰的嫉妒。 听完姜挽挽这番分析,容瑾更加确定要搞死自己的幕后黑手,一定是容钦没跑。 容瑾还有很多话想与姜挽挽单独说,姜时安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容瑾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姜挽挽的名声没什么好处。 客套几句话,便主动向兄妹二人提出了告辞。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离开时,那条手链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姜时安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聊了什么,看着姜挽挽悠闲自得地坐在会客厅内喝着茶水,眼底泄露出一丝担忧。 姜挽挽却先开了口,“大哥想说什么便说吧。” 姜时安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与镇国公府的世子?” 姜挽挽说:“我昨天随手帮他一个小忙,他今日过来表示感谢,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姜时安总觉得事情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他与容瑾同朝为官多年,那位性情高傲世子爷,可不是被人随便帮一个小忙,就会感激到跑到人家府上当面感谢的主儿。 而且容瑾看妹妹的眼神也很痴缠。 男人的直觉告诉姜时安,容瑾对他这个妹妹,已经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果然优秀的人,永远都会被觊觎。 回想姜知瑶追在容瑾背后的那些年,即使冠着相府千金的光环,容瑾也很少会主动停下来多看她一眼。 为了嫁进国公府,姜知瑶连投怀送抱都做得出来。 再看姜挽挽,被追上门来也毫不在意,甚至还会用一种非常无所谓的态度,轻松撇清两人的关系。 “放心吧大哥,我与镇国公世子的关系,仅仅只是点头的交情。” 被妹妹当场揭穿心事,姜时安也就不再矫情。 “挽挽,关于未来的人生规划,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多日来的相处,姜时安知道,他这个妹妹,有主见,有本事,有魄力。 因为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姜时安不确定姜挽挽对再嫁这件事是否会生出抵触心理。 秦淮景并非良配,弃也就弃了。 但妹妹迟早还要再嫁人,他不希望妹妹的第二段婚姻,还像两年前那般随意草率。 “大哥是不是想问,我是否有心仪的男子?” 与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不用在言语方面绕弯子。 姜时安点点头,“哥哥希望你的第二段婚姻,不是建立在被迫的基础上。” 姜挽挽说:“近两年内,我并没有嫁人的打算。” 姜时安很诧异,“按虚岁算,你今年已经十九了。” 而且有些话,就算姜家人没明着说,早晚也都是会做的。 丞相府大张旗鼓把亲生女儿认回来,不但要弥补亏欠了她整整十八年的亲情,还会竭尽所能的为她提供最好的资源。 对女子来说,最好的资源就是借助娘家的财势,为她挑选一户好婆家。 有强大的娘家为其撑腰,嫁人后,不仅婆家要对她高看一眼,她丈夫也会顾忌娘家的势力,不敢在外面乱搞是非。 当然,不管姜挽挽看上了谁,姜家人会为其把关。 容貌,家世,人品,能力,以及对婚姻的忠诚度,都在姜家人的考核范围内。 像秦淮景那种随随便便上个战场,也会搞大女人肚子的货色,今后连近他妹妹身的机会都不准有。 “大哥有空闲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怎么不想想,你如今也是一把年纪,现在不是还单着。” “我其实也很好奇,大哥这些年,可曾对哪位姑娘动过心?” 姜时安笑了笑,“为兄的婚事,现阶段不急。” 姜挽挽:“其实是婚姻不能自主吧。” 姜时安对此无从反驳。 “虽然我的婚姻不能自主,但妹妹要是相中了哪家公子,哥哥定会为你全力争取。” 姜挽挽想说,没这个必要。 她的人生从来都是由自己做主。 就如同她与秦淮景的那段婚姻,想嫁的时候可以嫁掉,想抽身时也随时抽身。 担心这种反骨的言论会触及到姜时安心里的痛处,便应付性地笑了笑。 “那便多谢大哥了。” 客套一番,姜时安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宫宴那晚,萧令仪恶意栽赃陷害你那件事,被人举报到陛下面前。” “她女将军的职务被停了,还被责罚四十棍。而暗中操作这一切的,是祈郡王。” 自从得知凤七爵与妹妹年少相识,冥冥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姜时安,这两人的关系,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姜挽挽猜想凤七爵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 只是没想到,他的行动会如此迅速。 这个结果,对萧令仪来说完全是活该。 放着正经的日子不过,偏要像狗一样去跪舔昭阳公主,还上赶着给对方递投名状。 成功了未必会被人记好,如今败得那么彻底,被昭阳公主当成弃子也是必然的。 最可悲的是,萧令仪从战场怀上的那个孩子,在胎死之后,还要被她当成筹码榨干最后的剩余价值。 那个孩子不肯投胎到萧令仪的肚子里,也算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面对姜时安的据实相告,姜挽挽说:“七哥从不会让我受委屈。” 萧令仪敢在众目睽睽下算计她,就要做好算计失败后会落得的下场。 姜时安挑眉,“七哥?祈郡王?” 姜挽挽岔开这个话题,“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哥如果感兴趣,等哪日我们都得空,我再慢慢讲与你听。” 第271章 我们还是夫妻关系 容瑾带着礼物来丞相府拜访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姜知瑶的耳朵里。 “他怎么可能会带着礼物来相府送礼,这种事情,他往年从来都不会亲自做的。” “既然他来了,我正好有话要与他说。” 她想当面问问容瑾,为何直到现在还不来娶她。 看到姜知瑶穿上外套便要出门,婢女连忙制止道:“小姐,就在刚刚,世子爷已经走了。” “奴婢也是听洒扫院子的杏儿说的,世子爷这次来相府拜访,送礼只是一番说词,他想见的其实是梵音阁里的那一位。” “杏儿亲眼看到,大小姐与世子在会客厅单独呆了一段时间。” “他二人在一起相处时,连大公子都给他们让了位置。” 听到此处,姜知瑶气得心都在滴血。 姜挽挽这个心机女,抢走她相府千金的身份也就算了,居然连她的男人也要抢。 容瑾,是她从懂事之后就开始仰望和心仪的男子。 她苦苦追了那么多年,连一个回眸都没换来。 姜挽挽却轻而易举让性情高冷的容瑾为她数次打破原则。 凭什么呢? 姜挽挽并不知道容瑾来丞相府见她一面这件事,又被姜知瑶给恨上了。 就算知道,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 接管天机阁大大小小事务之后,姜挽挽忙得连抄经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多余的空闲与姜知瑶这种整天只想着算计人的恨嫁女浪费时间。 宫宴之后,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秦淮景打交道。 没想到初八这天,秦淮景竟然带着丰厚的礼物主动来到丞相府。 “你说谁来了?秦淮景?” 发此询问的,是百忙之中抽得片刻空闲的姜政言。 自从元帝现身除夕宴,姜政言每天都很忙。 除了初三那晚与家里人吃了一顿团圆饭,他留在相府的时间少得可怜。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把陛下交给他的职务原封不动还回去,姜政言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与陛下进行政务交接。 监国这个差事,他是一天都不想再干下去了。 总算在初八这天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被管家告知,秦淮景来了。 来得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据说还引来无数看热闹的老百姓。 管家回道:“不知是不是老奴多心,瞧秦将军那架式,与上门提亲也没什么两样。” 姜政言腾地起身,“多带几个人,随我出门去看一看。” 走出一段距离,又对管家吩咐,“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大小姐。” 秦淮景已经是姜挽挽生命中的过去式。 他不希望某些无足轻重的人,来打扰女儿现在的安宁。 “夫人那边也先瞒着。” 这些年,丞相府但凡遭遇什么变故,出面解决的人都是姜政言。 他习惯性的把妻子放到安全的位置,尽量避免她与一切糟心的事情打交道。 管家连忙点头应是,并从家丁中挑出几个孔武有力的,尾随姜政言来到相府大门口。 管家的形容到底还是保守了,站在门外等侯通传的秦淮景,身后堆放着好几箱礼物。 不知来之前是不是精心打扮过,身上穿的,头上戴上,腰间挂的,无不一讲究。 身为皇室宗亲,秦淮景的容貌长相并没有拖皇族后腿。 虽然与凤七爵和容瑾这种极致的天之骄子没得比,在大群体之中,他的外在条件还是非常抗打的。 身长玉立,五官俊朗,因为上过战场的缘故,气质方面也没得说。 看到姜政言在管家等人的簇拥下迎出门,秦淮景忙不迭拱手施礼。 “相爷在上,请受我一拜。” 两人虽然同朝为官,打交道的机会却并不多。 由于职务不那么重要,秦淮景这个初到京城没多久的武官,并没有被获准上朝的资格。 不知道姜挽挽是自己的女儿前,姜政言对秦淮景的观感停留在不喜欢也不讨厌的程度上。 自从姜家认回女儿,并打听到秦淮景当初为了萧令仪,居然强迫挽挽自贬为妾,姜政言便很难再对此人生出半分好感。 “不知秦将军此举是为何意?” 两府之间并无交情,秦淮景忽然带着礼物登门,让姜政言心中很是防备。 秦淮景笑着说:“有些事,想与相爷私下里说,不知可否请我进府详谈?” 姜政言微微皱起眉头。 他比秦淮景多吃了二十年盐,岂会看不出今天这一出,是眼前这人故意为之。 丞相府府邸并非选在京城最繁华的闹市区。 就算有人前来送礼,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这么多民众在周围围观。 这些围观的老百姓,很明显是被人故意带来此处的。 而且被秦淮景送来的礼物也着实夸张了。 十几抬黑色大箱,上面系着大红绸缎。 这哪是送礼,分明就是上门提亲。 姜政言一眼就看出来,秦淮景想利用民众的力量来制造舆论。 “有什么话,秦将军还是直说吧。毕竟我丞相府与将军府之间素无交集,贸然将你请进府内,我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被当朝丞相拒之门外,秦淮景也不生气,甚至还露出讨好的笑容。 “相爷认回女儿之前,我与您的确交集不深。” “但相爷也不要忘了,贵府大小姐姜挽挽,与我有过两年的婚史。” “算上今年,我与她成亲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之前发生了一些小矛盾,我把挽挽惹生气了。着恼之下,她带着两个婢女离家出走。” “这些日子我想了又想,当初的确是我不对,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有愧于挽挽。” “今日带着礼物来相府赔罪,一来是请求挽挽的原谅,这二来,也想把挽挽接回秦家。” “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总不能一直闹别扭下去。” “还请相爷通融通融,允许我把挽挽带走。” “我在这里向相爷保证,今后会好好对待挽挽,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听完这番话,姜政言脸色都变了。 “秦淮景,你知不知道自己都说什么?” 秦淮景面不改色,气度一如之前那般冷静自恃。 “我现在神智非常清醒,也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相爷没听错,我说,我今日要把挽挽接走。” “因为姜挽挽,是我两年前在奉安城,明媒正娶的妻子。” 﨔 第272章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姜政言嘴边溢出一丝冷笑。 “我以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几个月前,你已经被我女儿休掉了。” “休夫书被拓印万份传遍京城,我正巧有幸看到一份。”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两年来,你与挽挽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新婚夜当晚便上了战场,再见面已经是两年后。” “彼时你心中已有所爱,还让人家有了身孕。” “你自知对不起我家挽挽,便亲手写了一份休夫书,自请下堂。” “秦淮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搞今日这出。” “是因为知道挽挽的真正身份是相府千金,所以后悔当日所为,想用这种张扬的方式来分她一杯羹吗?” 这番话,姜政言说得露骨又直白。 以为秦淮景听过之后会自惭形秽,他却信誓旦旦地说:“直到今日此刻为止,挽挽仍是我的妻子。” “至于相爷所说的那份被拓印万份的休夫书,不过是我当日为了哄她开心,随手写的玩意儿而已。” “大晋朝从古至今并没有休夫一说,就算夫妻走到尽头,能结束这段关系的,也只是休妻书或合离书。” 这个漏洞,是秦淮景那日被昭阳公主召见时,她亲自提醒自己的。 得知自己与姜挽挽的夫妻情份还没结束,秦淮景惊喜交加,恨不能立刻就向世人昭告这个喜讯。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这一次,不管姜挽挽对他再怎么绝情,他也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 两旁围观百姓在这时起哄。 “秦将军说得没错,按照大晋朝的律例,只有休妻,没有休夫,所以相府千金与秦将军,现在还是夫妻关系。” 在此人的节奏带动下,很多老百姓觉得这番言论没什么不对。 在大晋朝的律法里面,确实没有休夫一说。 既然休夫只是一句空谈,秦淮景和姜挽挽之间的婚姻,就还在存续期。 围观的这些老百姓,一半以上都收了秦淮景事先给的好处。 今天故意带着厚礼来登丞相府的门,也是想借舆论风波给姜家施压。 当然秦淮景没说的是,这些礼物,都是昭阳公主赞助的。 秦家现在的日子过得拙襟见肘,就连迎娶萧令仪的聘礼都是用一箱箱的石头伪装的。 好在昭阳公主出手大方,对他的要求也只有一个,务必要用高调的,张扬的,最好是轰动全城的方式,把姜挽挽从姜家接走。 即便接不走,也要让全京城的老百姓知道,他秦淮景和姜挽挽之间,现在还是夫妻关系。 秦淮景起初还犹豫不决,因为他不敢得罪丞相府。 但昭阳公主却说,女子的名节才是世间最宝贵的。 丞相府一向注重门面,对秦淮景与姜挽挽成过亲这件事也有所耳闻。 只要秦淮景咬死了他和姜挽挽的婚姻还没结束,再当面承诺,今后会好好对待姜家的女儿,姜丞相未必会再从中阻拦。 有了丞相府认可,推他坐上太子之位,就是迟早的事。 所以才有了今日送礼之说。 姜政言多通透的人,岂会看不出秦淮景在打什么主意。 “秦将军,不想让名声毁于一旦,劝你及时止损,别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唇舌。” “我姜家的女儿,不是你想娶就娶,想弃就弃的物件,你也没必要拿大晋律法来争是非。” “不管是休夫书还是放妻书,从你在上面按下手印的那一刻,你与她之间便再无瓜葛。” “说句不中听的,如果挽挽没有被我们姜家认回来,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想当初,恐怕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为了顺理成章把未婚先孕的萧令仪娶进家门,你可是逼着挽挽这个正妻自贬为妾的。” “要不要我帮你重新回忆一下,那个时候,刚从战场上回来的萧令仪,差点被封侯。” “你百般嫌弃挽挽的出身,认为她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便蹉磨她,贬低她,还为了萧令仪,险些在伽蓝寺门前对她刀剑相向。” “别说你已经签下休夫书,即便没签,你这种目光短浅,人品低劣的男子,也不配成为我姜家的女婿。” 姜政言讲话很少这么刻薄。 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会在不伤害彼此面子的基础上,尽量维护对方的尊严。 秦淮景今日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他打破惯例。 真的很难理解像姜挽挽那般冰雪聪明之人,当初为何会瞎了眼,嫁给这么一个货色。 就算养父离世无法再护佑她的安危,不是还有南宫晏这个师父为她保驾护航么。 姜政言很好奇,南宫晏到底是在什么状态下,由着姜挽挽嫁给了秦淮景。 “岳父大人,请听我解释。” 秦淮景大言不惭的开始套近乎。 “我承认之前做了一些让挽挽伤心失望的事情,但归根结底,我也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您总该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而且我相信挽挽是爱我的,否则不会在我上战场的两年期间,无怨无悔的守在秦家帮我照顾病重的母亲。” “过了年,挽挽也有十九了,这个年纪的女子,且嫁过一次人,今后再想寻到合适的婆家,谁会愿意娶她呢?” “就算挽挽背后有相府撑腰,相府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她早晚还是要嫁人。” “都说夫妻是原配的好,并且我也愿意向岳父大人保证今后一定会好好待她。” “还请岳父大人成全小婿,让我把挽挽接回秦家。” “她毕竟嫁了我两年光景,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其实都已经发生了。” 最后这句话,秦淮景说得十分笃定。 而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含义,也是最为致命的。 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其实都已经发生了,摆明了是在告诉众人,他和姜挽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那么,姜挽挽当日把休夫书贴满京城大街小巷的举动,就成了旁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因为休夫书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人成婚之后并未圆房。 可秦淮景现在却当众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岂不是证明,相府大小姐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﨔 第273章 非要活成一个笑话 虽然姜政言并不在意这些虚名,被秦淮景用如此高调的方式暴露于人前,他还是生出了要将此人搞死的念头。 念头刚起,回府看到这一幕的姜云霄翻身下马。 他快步走近秦淮景,在对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当胸一脚,把他狠狠踹飞出去。 然而这一脚,姜云霄踹得并不解恨。 在秦淮景狼狈摔倒时,又往他小腹处狠狠踢了几脚。 边踢边骂:“我妹妹的名声,也是你这种阴险小人有资格诋毁的。” 秦淮景捂着肚子辩驳道:“我句句属实,从未诋毁。” “提督大人不如想想,夫妻两年,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已经说了,那份可笑的休夫书,只是我用来哄挽挽开心的玩意儿而已。”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新婚夜那晚,我们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如果我没把她伺候痛快,她怎么可能,会无怨无悔的留在秦家替我照顾我的母亲?” 事已至此,秦淮景已经豁出去了。 也许某一个瞬间,他是真的愧对过姜挽挽。 但在现实面前,愧疚是毫无意义的。 想往高处爬,就要把尊严和面子统统抛在脑后。 这么多人面前,丞相府的人不会打死他,最多就是发泄几下。 只要坐实与姜挽挽之间夫妻关系,就不怕将姜政言,以及手握重权的姜家三位公子从今往后不帮他。 昭旧公主说得对,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 一旦姜家肯做出妥协,妻子有了,地位有了,光明的前途也会不请自来。 “你他娘的……” 姜云霄觉得秦淮景此刻就是在找死。 怒极之下,他从腰间抽出长剑,就算犯下杀人重罪,他也要让秦淮景立刻从世上消失。 而此刻,同样想要活剐了秦淮景的,还有另一个人,凤七爵。 “这个蠢货,他怎么敢的?” 发生在丞相府门前的这一幕,不但被姜云霄看到。 送姜挽挽回府的凤七爵,也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看了个真切。 早在姜云霄拔剑之前,凤七爵便按捺不住滔天的杀意,想要将其送入黄泉。 被同样目睹到这一幕的姜挽挽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七哥,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有人专门为你我而设的一场局?” 看到秦淮景这么高调张扬的出现在丞相府,姜挽挽和凤七爵一样,心中很气。 但气恼过后,姜挽挽很快又冷静下来。 秦淮景此举,处处透着不寻常。 就拿他送来的那些礼物来说,以秦家目前的财力状况,根本没能力拿出这些昂贵的东西。 放眼京城,谁会为秦淮景提供这样的帮助? 答案只有一个,昭阳公主秦芷虞。 “二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昭阳公主刚刚吃了一个闷亏,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 “除夕宴上,七哥对我处处维护,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七哥对我是什么心思。” “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你以为昭阳公主就看不出来?” “此刻,她应该猜到金子失窃与你有关。” “不能明着找你算账,只能躲在阴暗处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利用秦淮景给我泼脏水的方式来激怒你,一旦你中计,就会杀了秦淮景。” “只要秦淮景一死,你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就会被坐实。” “到时候,昭阳公主务必会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就算你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外甥,陛下也不能越过国法,对你的罪行视而不见。” “降职削位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趁此机会让你身陷牢狱之灾。” 这是姜挽挽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来的结果。 管对与不对,她必须在凤七爵动念诛杀秦淮景之前,阻止他中了对手的诡计。 她猜到昭阳发现金子丢了之后,必然会想办法反击。 只是没想到,反击的手段竟然会低劣得这么恶心。 昭阳自己也是女子,却要拿名节这种东西来泼她脏水,可真是有愧于她公主的身份。 被姜挽挽这一劝,凤七爵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若是换成其他事情,凤七爵未必会有这样的冲动。 涉及到挽挽的名声,他很难不动怒。 虽然此刻还是很想活剐了秦淮景,避免中了她人的奸计,到底还是忍住了。 “挽挽,我可以不杀他,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给你泼脏水。” 姜挽挽说:“我的脏水,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泼的。” 话音刚落,便听那边传来惊呼声。 姜挽挽刚安抚好凤七爵,就见姜云霄举起长剑,要把秦淮景送上死路。 这一天天,可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七哥,这件事你别插手,免得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匆匆交待完凤七爵,姜挽挽不得不在人前现身。 在姜云霄一剑劈向秦淮景之前,她及时出手挡回利刃,也避免秦淮景被血溅当场。 “挽挽?” 姜云霄没想到出手阻拦自己的会是妹妹。 亲耳听到秦淮景在众人面前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他是真的要宰了此人泄愤。 而且动手前,他与父亲也有了眼神碰撞。 父亲虽然没有同意,却并没有出言反对。 姜挽挽说:“别让他身上溅出来的血,污了相府门前的路面。” 看到姜挽挽翩然现身,秦淮景眼中闪过一丝晶亮。 “挽挽,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自幼习武的秦淮景,面对姜云霄的暴力时,并非毫无反击之力。 之所以不反抗,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把自己逼到弱势的境地。 因为秦淮景不相信,姜家人真的会让他死在这里。 他赌的就是绝境逢生。 这个局面,也是姜政言完全不想看到的。 姜家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他不希望姜挽挽被卷入这场是非中。 “挽挽,你先回去自己的院子,今天这件事,为父还有你兄长自会出面为你解决。” 秦淮景捂着被姜云霄踹出来的伤处,满脸悲痛地看着姜挽挽。 “我错了,挽挽,求你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跟我秦家,咱们好好过日子。” 姜挽挽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秦淮景。 “你非要为了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把自己活成人前的笑话吗?” 﨔 第274章 是放妻书还是休夫书 姜挽挽眼底毫不掩饰的讥讽,深深刺痛了秦淮景的自尊心。 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前被他瞧不起的姜挽挽,两年后会让他高攀不起。 幸亏有昭阳公主从旁提醒,才发现那封让他颜面尽失的休夫书,还有一个漏洞可钻。 “挽挽,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为了萧令仪,让你在我秦家受了那么多委屈?” 秦淮景从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衣摆处沾上的泥灰。 “对不起挽挽,当初是我负心薄情,放着家中娇妻不顾,对别的女子心生爱慕。” “但从古至今,男子三妻四妾并不过错,就算我在感情对你有所亏欠,你也用那封带有羞辱性的休夫书让我在全京城老百姓的面前丢了脸。” “扯平吧挽挽,过去的恩恩怨怨不要再提,你让我在人前蒙羞的事情我也不怪你。” “只要你现在与我回家,我保证往后余生会好好待你。” 秦淮景话音刚落,围观百姓便跟着起哄。 “秦将军一表人才,情深意重,还肯带着这么多礼物来求得原谅,想来是真的心悦于姜小姐,才肯拉下颜面主动求和。姜小姐不如给他个机会,与秦将军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另一人接口说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二人此世结为夫妻,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姜小姐可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将这样的好男人拒之门外。” 第三人:“自古好女不二嫁,就算姜小姐现在贵为相府千金,你离开秦将军,也未必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围观百姓说的这番话,听得秦淮景心中甚慰。 这些人,都是他花重金请来当说客的。 姜挽挽当初带着嫁妆离开将军府时,用的就是舆论施压。 同样的伎俩,姜挽挽做得,他秦淮景自然也做得。 而他打赌姜政言一定会为了面子向自己妥协。 位高权重的丞相又如何,天底下很少有哪个当父亲的,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二嫁。 经过今天这场舆论发酵,他秦淮景在相府门口苦苦哀求妻子复合的消息必然会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如果姜政言拗着性子把他赶走,他维持了多年的好名声,必然会因为此事毁于一旦。 姜家的门风,说不定也会大受影响。 眼看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加入劝合不劝离的行列中,姜云霄渐渐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他看向姜挽挽,仿佛在问:这样的货色,你真的还愿意与他过下去? 随着秦淮景制造的声势越来越大,姜挽挽终于做出了反应。 “秦淮景,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也希望你摸着良心,发自肺腑,如实给我,也给围观众人一个确切的答案。” 姜挽挽开口说话时,现场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她的声音,带着击破人心的穿透力,让人不自觉的便会对她生出敬畏。 只听姜挽挽一字一句地说:“你我二人从成亲那日直到现在,是否真的有过夫妻之实?” 不给秦淮景开口的机会,姜挽挽又追加一句:“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你对着上苍发个毒誓,敢有一句谎言,三天之内,家中必有至亲暴毙。” 秦淮景脸色狠狠一变,“挽挽,你怎么变得这样狠毒?” 姜挽挽冷笑着反问:“只是让你发个誓言,你心虚什么?” 有那么一瞬,秦淮景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姜挽挽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如果不敢当众发誓,劝你还是免开尊口,别在丞相府门口编造是非。” “毕竟谎言被揭穿的一刻,你不但会名誉扫地,说不定还是连累你的至亲丢了性命。” “或许别人对誓言毫无敬畏,在我心中,只要誓言被发出去,上天一定会听到的。” 姜云霄趁机挑衅,“秦淮景,你是不是害怕了?” 围观群众中,自然也有一部分没被收买的,纯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吃瓜。 见秦淮景好像真的犹豫了,个个心中充满了好奇。 “秦将军,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发下重誓又有何惧?” “是啊秦将军,你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新婚夜当晚与刚入门的小妻子行夫妻之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在两旁百姓的煽动下,秦淮景把心一横,当众说道:“我秦淮景对天发誓,今日若有半句谎言,定叫我全家至亲不得好死。” “而两年前你我成亲那晚,我和你,是行过房的。” “挽挽,你已经被我占有过了,夫妻之实已经存在。” “至于那份休夫书,如今看来就是个笑话。” “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你和我之间,也还是真正的夫妻。” 姜政言冷声说道:“有没有夫妻之实不重要,休夫书是否合法也不重要,只要我女儿不想与你再有关系,就算你捧着金山银山来我相府,也休想把我女儿从这里带走。” 秦淮景反问:“姜相爷是对小婿有什么不满吗?” 姜云霄重重哼了一声:“我们姜家可从来没承认过你的身份。” 秦淮景当众说:“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难道姜相爷和姜三公子已经为我妻子选到更合适的良婿了?” 姜云霄恨得双拳捏得咯咯直响。 秦淮景丝毫不惧,“我官位虽然不如二位,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就算相爷贵为当朝一品,也没道理利用身份优势破坏我与妻子的婚姻。” 姜挽挽轻叹一声:“秦淮景,你是不是刚刚死了儿子,受了打击,患了臆症?” “你现在的妻子不是萧令仪么,总想和我套近乎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年前,我们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了。” 秦淮景急切道:“你是不是还要拿那份见鬼的休夫书来当说辞?” 说着,秦淮景把当初姜挽挽强行逼迫自己写的那张休夫书拿出来并当众展开。 “我再说一次,大晋朝的律放只承认放妻书,不承认休夫书。既然没有休夫一说,你我之间就还是夫妻。” 姜挽挽笑了,“那你不如仔细看看,当日你亲手签属的,究竟是放妻书,还是休夫书?” 﨔 第275章 一道响雷劈死你 此言一出,不但秦淮景怔住了,围观之人也听出姜挽挽似乎话中有话。 姜云霄一把从秦淮景手中夺过休书,只见上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放妻书。 姜云霄看到的同时,秦淮景也看到了。 “这怎么可能?” 秦淮景夺回休书,仔仔细细看着里面书写的内容,每一个字,都最他亲笔所写,落款处还签了名字,盖了印章。 唯有放妻书三个字,根本不是他写的。 仔细回想当日的场景,姜挽挽要求他书写两份休夫书。 抬头三个字,是她自己提笔写的。 里面的内容,则是姜挽挽逼迫他一字一句写出来的。 字字泣血,句句屈辱。 要不是为了逃避那十万两银子的欠款,秦淮景绝不可能书写这么羞耻的东西。 从姜挽挽离开秦家直到现在,期间,秦淮景从未再打开过这份文书。 这种给他尊严蒙羞的东西看一次就够了,实在没勇气也没耐性再看第二次。 只有昨晚翻找出来时,才硬着头皮看了一眼。 他的记忆力不会出错,昨晚翻开看的时候,抬头三个字,还是明晃晃的休夫书。 这才过去一夜光景,再展开时,怎么就变成了放妻书? 姜云霄在一旁说风凉话,“秦淮景,你展开说说,这放妻书哪里不符合大晋律例?” “签属日期是几个月前,也就意味着,你和我妹妹早在去年就没了关系。” “拿着这种东西来丞相府折辱我妹妹的闺誉,看来我们有必要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秦淮景大脑呈现一片空白,姜云霄的风凉话也一句都没听进去。 “姜挽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初写的那一份,明明就是休夫书。” 姜挽挽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的确是被我休书门的,这件事,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 秦淮景简直快要被逼疯了,一把夺回休夫书,大声质问:“可我手里的这一份,为什么会是放妻书?是不是你从中搞鬼,偷偷换了这份休书?” 姜挽挽面不改色,“换与没换,你可以去做字迹鉴定。” “里面的内容由你亲自书写,名字也是你自己签的,上面还盖着你的印章。” “事实摆在众人眼前,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像个小丑一样来丞相府门前闹。” “一定是你没了儿子受了刺激,导致神智失常吧。”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嘛,让萧令仪再怀一个给你不就好了。” “哦,我忘了萧令仪宫宴当晚诬陷我不成,受了四十廷杖的责罚。” “盼了几个月的孩子没了,新婚妻子还被打得屁股开花,也难怪你大受刺激,跑丞相府来撒泼耍浑。” 姜挽挽这几句话,透露出很大的信息量,同时也把秦淮景的尊严当众按在地上磨擦。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写下的,就是休夫书。” 秦淮景反反复复去看休书上面的字迹,可怎么看,上面写的都是放妻而不是休夫。 崩溃之下,他将休书撕个粉碎。 边撕边吼:“假的,这一定是被人伪造的。” 内容是他被姜挽挽按着头逼着写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对他尊严的侮辱。 看到休书当场被毁,有百姓提醒道:“秦将军,撕了文书,你与姜家小姐的缘分,可就彻底断掉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 “姜挽挽,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当初对你百般爱护,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回报我们秦家的?” “早知如此,我家淮景就算娶一个路边的乞丐,也不会把你这个恶妇娶进家门。” 来人正是大朱氏。 得知秦淮景有意与姜挽挽修复关系,大朱氏觉得从前的富贵日子又要回来了。 她一边贪恋姜挽挽带给她的无尽财富,一边又想在姜挽挽面前立婆婆的威信。 并天真的在家里做着美梦,只要儿子把姜挽挽哄回来,日子还会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可就在刚刚,她不但亲眼目睹了姜挽挽的刁钻和刻薄,还亲耳听到她将那么恶毒的言语砸向她的宝贝儿子。 大朱氏都快气疯了,对着姜挽挽便破口大骂:“不要以为你高攀上丞相府,从此就能高人一等。” “想当初你在奉安城时,没有我们秦家娶你,就凭你商户女的身份,哪有机会与皇亲国戚沾上关系?” “多亏我们秦家,你才有机会踏入京城,并认回你的亲生父母。” “秦家给了你再造之恩,你就应该以性命相还,可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看到大朱氏像泼妇扯喉咙骂街,姜政言难以相信,这样的诨人,会是挽挽曾经的婆母。 更无法理解,秦淮景的父亲当年好歹也是皇子出身,娶进门的妻子,怎会如此低俗跋扈。 也不知过去那两年,挽挽有没有在秦家受了委屈。 另边厢,大朱氏还要再激昂愤慨地数落下去,又一道尖锐的声音闯入人群。 “你们两个无情无义的狗东西,我女儿受了重刑卧床不起,你们不留在府中伺候她,竟然跑到丞相府门前准备另攀高枝。” “怎么的,是不是发现前任妻子飞黄腾达,就想把我女儿抛在一旁置之不理。” “我警告你们两个狗娘养的,想让我女儿沦为下堂妇,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这次闯来的中年妇人,是萧令仪那尖酸跋扈又爱贪小便宜的娘。 大朱氏与萧母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看到萧母也跟过来凑热闹,大朱氏高声嚷道:“你那赔钱货的女儿,连个孩子都养不住,还因为犯下诬陷罪,被官兵闯进府门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也不知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无能蠢货,也好意思自诩是大晋朝第一女将军。” “谁家女将军像她那个死样子,整日在家中摆着张臭脸,不敬夫君,不敬婆母,就连抬进来的嫁妆都是一箱箱不值钱的破石头。” “她跟你这个老虔婆是一个德行,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萧母在吵架方面也不遑多让。 “说我是老虔婆,白眼狼,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快要断气的痨病鬼。” “整日病病歪歪,只会捂着胸口装柔弱,府中尽数家财都用来给你看病吃药。” “像你这样的病秧子,就该一记响雷劈死你。” 﨔 第276章 誓言可不是随便发的 也不知是不是萧母的诅咒应了验,天空竟真的劈下一道响雷。 今日本就有些阴天,响雷过后,开始起风,竟隐隐有要下雨的架式。 姜政言,姜云霄,以及一众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局面怎么就从秦淮景上门闹事,演变成了两个老婆娘互相对骂。 只有躲在角落处的凤七爵心情不错地吃着楼殿从小摊子上买给他的干果。 没错,大朱氏和萧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中,完全都是拜他所赐。 凤七爵分别派人给两个老太婆送消息。 大朱氏收到的是,她儿子正在相府门口被姜家人刁难。 萧母收到的是,她女婿为了求上一任妻子的原谅,准备把受了重刑的萧令仪休出家门。 于是,心中带怒的这两个人,就这样在相府门前吵了起来。 响雷劈过,萧母得意洋洋地大笑。 “可真是苍天有眼啊,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你们母子的恶行,要活活把你们劈死呢。” 这么多人面前,大朱氏岂能让自己丢这个脸。 而且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骂她是痨病鬼。 怒极之下,大朱氏拼着全力,抬手去煽萧母的脸。 萧母岂能给她打脸的机会,反手就抽了大朱氏一巴掌。 等秦淮景从这场突发意外中反应过来时,两个老太太已经撕打起来。 “娘,快住手,你身体还病着……” 为了护住自己的母亲,秦淮景下黑手狠狠推搡了萧母一下。 萧母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察觉到秦淮景在故意针对自己,气得挥舞双手,往秦淮景脸上狠狠抓去。 萧母自幼出身农户,身上自然是有把子力气。 这些年带着一堆孩子东奔西跑,为了生存,各种脏活累活没少干,争强斗胜的事情自然也是没少干。 让她吃一点点亏,就等于要了他的老命。 “秦淮景,你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敢拉偏架,看我今天不挠死你。” 萧母果然说到做到,几爪子下去,把秦淮景那张俊脸抓出了几道红血印。 大朱氏看到儿子挂彩,顾不得自己身体还弱着,拼尽全力与萧母扭打到一起。 她刚扑过去,就被萧母当胸一脚踢飞出去 这一踢可不要紧,大朱氏摔倒时,后脑勺咣地一下砸向地面,声音之大,仿佛敲击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鲜血当场便蔓延开来,瞬间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围观人群都惊呆了。 不知是谁破声喊道:“秦将军发下的誓言应验了,他说如果自己撒谎,家中至亲三日之内必会暴亡。瞧秦老太太这个架式,恐怕不会熬过今晚。” 在此人的叫嚷下,众人纷纷想起秦淮景方才发下的那个誓言。 他口口声声说与姜挽挽早有夫妻之实,如有谎言,必遭报应。 谁都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秦淮景惊慌失措地抱着大朱氏大喊:“娘,你醒醒,快醒醒……” 大朱氏脑壳着地,鲜血横流,场面简直触目惊心。 颤颤微微去探大朱氏的鼻息,吓得整个身体狠狠一颤。 他娘,死了? 萧母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手一推,怎么就把人给推死了? 此时再也没有嚣张的气焰,吓得转身就要逃跑,被群众阻拦,直接把她扭送衙门。 头顶再次传来雷声,豆大的雨点也从天而降。 下雨了,围观人群就此散去。 只有秦淮景抱着母亲的尸体放声大哭。 楼殿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柄油伞,替主子挡去雨水的袭击。 “秦淮景今日闹这一出,可真是赔了老娘又丢了名声。” 凤七爵姿态傲然地站在伞下,对秦淮景此刻的遭遇并不同情。 当他为了利益选择给昭阳做一条狗时,就该料到,不是每条狗,都会有好下场。 “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楼殿唏嘘:“毒誓果然不能随便乱发,老天是长了眼睛的。” 同时也在心中感慨,自家冷情薄幸的主子,唯独对姜挽挽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上心。 宫宴上严词羞辱姜知瑶。 又在昭阳公主恶意刁难姜挽挽后,带着姜挽挽把公主府偷藏的黄金全部搬空。 眼都不眨便送出十万两,哪里是感谢姜挽挽出手相帮,明明是故意在讨她欢心。 凭主子的本事,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那些金子简直易如反掌。 可主子偏要带上姜挽挽,还上赶着把功劳送到她面前。 并在暗中提醒姜三公子,在必要的时候给姜挽挽创造顺利出城的契机。 思及此处,楼殿又要忍不住抱怨。 “主子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为姜小姐做了那么多,却不提不念,默默付出。姜小姐要是感受不到主子的心意,对主子而言岂不吃亏。” 凤七爵瞪了楼殿一眼。 “事事都要求别人回报,与利益交换有何区别?我要的也只是她开心而已。” 楼殿被怼得无言以对。 好好好,只要主子玩得尽兴就好。 看到丞相府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楼殿也尾随凤七爵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地。 思忖良久,楼殿问道:“我心中仍有一事不解,秦淮景手中的休夫书,到底是怎么变成的放妻书?” 姜挽挽高调离开秦家那次,他不但本人就在现场,还亲眼看到过被贴了满城的休夫书。 女子休夫,自古以来头一份,楼殿那时看得可是津津有味。 而且他的记忆力也向来不错,清楚的记得,那就是休夫书,不是放妻书。 同样的问题,在众人回到相府之后,也从姜云霄的口中问出来。 彼时,听闻相府门口有人闹事的姜时安和姜叙白也先后从外面赶了回来。 兄弟二人没想到,秦淮景这个被忽略到角落处的人物,会在寻常的日子里,做出如此不寻常的事。 要不是因为他当场死了娘,得抬着尸体回去办丧事,他跑来姜家门口诋毁相府千金闺誉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那个啊……” 面对姜家众人的好奇,姜挽挽解释道:“当日让他写休夫书时,抬头三个字,是我亲自填上去的。” “用的是独门秘方调制的墨水,夜晚光线不足时,呈现出来的是休夫书,白天光线充足时,呈现出来的就是放妻书。” 﨔 第277章 一瞬间的偏爱 姜政言第一次听闻还有这种墨水。 “也就是说,字迹会根据光线的转变而发生改变?” 姜挽挽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姜时安问:“妹妹是不是早就预判到秦淮景会在日后有此一闹?” 姜挽挽嗯了一声,“严格来讲,大晋朝的确没有休夫一说。” “秦淮景想揪着这个漏洞大闹公堂,我未必会在道理上占上风。” “但我当时又很想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辗压,就在抬头三个字上做了些手脚。” “我赌他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拿这种东西炫于人前,甚至连开启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 “事实也证明,这个漏洞,不但没给他带来利益,还让他失去至亲,颜面扫地。” 早在姜挽挽设计秦淮景与她合离时,便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唯一在她计划外的,是大朱氏突然惨死街头。 怎么说也是被她用药吊了两年命的人,就这么死了,还有点突然。 姜挽挽自然不是圣母,当日吊着大朱氏的命,也是因为对方还有利用价值。 不管她喜不喜欢秦淮景,两人命中注定就是有一段夫妻孽缘。 刚好那个时候她身受重伤,需要在一个足不出户的环境里修养身体。 大朱氏那个人,只要给她提供足够的钱财,就会成为一枚非常好用的棋子。 而以姜挽挽的医术,医好大朱氏的病,也不过是几副猛药就能搞定的事情。 既不让她痛快的死,也不让她好好的活,仅仅是因为,大朱氏这个人,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果她不来招惹自己,说不定还能再多活两年。 怪就怪,大朱氏养了一个为了利益可以随意发毒誓的好儿子。 被自己的儿子诅咒而死,也不知大朱氏到了九泉,会不会永难瞑目。 而秦淮景再想利用休夫书作文章,如今看来也没戏了,因为休夫书已经被他撕毁了。 至于姜挽挽手中的那一份,他恐怕连一个边角都摸不着。 认真听完事情始末,姜云霄冲姜挽挽竖起一根大拇指,“妹妹,你这一招,实在是高。” 久久没言语的姜叙白却在这时开了口。 “就算秦淮景手里握着的那份真的是休夫书,这个漏洞也不是他想钻就能随便钻的。” “大晋朝从前没有休夫一说,不代表今后也没有。” 姜时安看着弟弟,“你的意思是?” 姜叙白斩钉截铁地说:“律法也是可以修改的。” 在父兄和弟妹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时,姜叙白语气非常平静地说:“我朝律法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构成的三法司制共同审理,且每隔五年就要进行一次修订,今年正是第五年。” “大晋与南楚连战征战,长时间的战线,导致我大晋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女多男少的情况已经维持很多年,很多家庭为了生存,不得不让女子从军,经商,抛头露面。” “萧令仪并不是我大晋朝唯一从军的女子,她只是运气好,在万千男儿中脱颖而出。” “和萧令仪一样上战场杀敌的女兵,在军队中虽是少数却并不罕见。” “事实证明,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朝廷不该泯灭她们的权利,让她们居于男人之下。” “尤其是在婚姻关系中,自古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 “稍有反抗,就要遭来四面八方的口诛笔伐,这本身就是对女性尊严上的打压和剥削。” “我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男女平等,但从妹妹与秦淮景的这段婚姻中给我启发一个灵感。” 姜叙白目光  扫向众人。 “进行律法修订时,可以将休夫这一条考虑进去。” “当夫妻之间失去感情,信任和期待,朝廷应该给女子也赋予休夫的权利。” “虽然此律可能会引来一部分男子的不满,却在某种程度上给那些身陷不幸婚姻中的女子一丝希望。” “朝廷因为战争导致人口减少,很多女子不但要承担养家的义务,还要承担生育之苦。” “适当的实惠和好处,不但可以稳住民心,还会引来周边国民来我大晋安土重迁。” “目前国力最鼎盛的三个大国,大晋,南楚,还有北齐。” “其余小国由于国土不稳,随时都有被吞并的风险,导致好多百姓被迫成为四处迁徙的流民。” “据我目前得知的消息,南楚和北齐这几年为了增加人口密度,放出惠民政策从流民之中吸纳人才。” “而不管是南楚还是北齐,国策对女性都不太友好。” “这个时候,就看我大晋舍不舍得打破惯例,重新制定新规则了。” 这姜挽挽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去观察姜叙白。 她这个二哥,总能在一些小细节上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让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为了她一个人来修改律法。 可姜叙白这番发言,却在某一个瞬间,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 “小姐,我觉得你今天心情不错。” 吃过晚饭,姜挽挽泡在浴桶中洗热水澡,九儿很贴心地帮她擦着后背。 秦淮景上门来闹这件事,九儿当时也在现场。 看到姜家父子在众人面前维护小姐,九儿是真心为小姐感到高兴。 认回家人,还被厚待,对失去广平侯庇护的小姐来说,也是一种亲情上的填补吧。 姜挽挽没承认也没否认。 连日来的朝夕相处,她看得出来姜家人是很努力的想要与她搞好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也生出了一种冲动,想对姜家坦白自己与广平侯府之间的关系。 连陛下都知道的事情,没道理再对姜家继续隐瞒。 可想到初踏京城,阿忍调查回来的情报中,其中有一条,直到现在也让她如鲠在喉。 二十几年前,盛婉书的父亲,也就是姜挽挽血缘上的外祖父,痛失一个最心爱的儿子。 那个儿子,也是姜挽挽的亲舅舅。 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罪魁祸首,就是广平侯白玄冥。 﨔 第278章 你二人都是怅鬼转世 虽然姜挽挽觉得当年的悲剧只是意外,盛家却不这么认为。 而盛老爷子在朝廷的身份也很复杂,不但是三朝元老,还是当今陛下和姜政言的老恩师。 连陛下都敬重七分的人物,姜政言这个盛家女婿,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因着盛家与白家二十几年前就存在着一场人命官司,姜挽挽这个白家养女,注定要在真相曝光后做出割舍。 这就是她为什么迟迟没有把她是白家养女在父兄面前坦白的原因。 迟迟没等来小姐的答案,九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绕圈子。 “夫人方才派人送了参汤过来,说是她亲自下厨熬的。” “许是担心今天的事情让小姐受惊,还让人代话,让小姐放宽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姜家永远都是小姐的依靠。” 姜挽挽问:“秦淮景跑到丞相府门前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不见姜夫人出来露一面?” 姜政言和姜家三位公子表态倒是很积极,唯独不见盛婉书出来主持公道。 九儿回道:“听说姜知瑶病了,病得很严重,高烧不断,脑子也不清楚,一直在榻上说着胡话,又哭又闹的,还有寻死倾向,姜夫人她……” 姜挽挽抬手打断九儿接下来的话。 “别说了,我不想听。” 选在这个节骨眼病入膏肓,看来姜知瑶还是想赖在姜家不肯走。 姜家这边各有算计,亲口把自己老娘咒死的秦淮景,则陷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大朱氏死在萧母的推搡之下,将军府门口当晚就挂上了白幡。 秦淮景也不记得从何时开始,他原本灿烂的人生,一夜之间变得乱七八糟。 刚从战场归来时,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那时他身上的光环是什么? 逼退敌军的战神,朝廷内定的太子,一帆风顺的仕途。 而今,战神的荣耀早已不在,太子之位遥遥无期,就连仕途都裹足不前。 连母亲也狠心离他而去。 墨谦曾不止一次暗示他,姜挽挽是他的命中福星,得她相助,人生必会一路长虹。 他嘲笑墨谦无知又愚蠢,总是执拗的把他的成功归结给姜挽挽。 当昭阳公主指使他去丞相府门前玷污姜挽挽的名声,并以休夫书不具备律法效应为借口,利用道德绑架的方式逼姜家向他妥协时,墨谦第一次与他发生了争吵。 “将军此举,必会引来无穷的后患,我不赞成将军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给自己抹黑。” “姜家那是什么门庭?姜丞相以及姜家三位公子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一旦将军把事情做绝,被你得罪的不仅仅是整个姜家,还有姜家背后的拥趸。” “将军在朝廷还没立稳脚步,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得到陛下的赏识,以及同僚对你的敬重。” “就算将军对姜小姐还有旧时情意,也该用光明磊落的方式好好追求,而不是用别人教唆的极端方式,把你们原本就有隔阂和关系,逼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面对墨谦苦口婆心的劝阻,秦淮景在某一个瞬间是犹豫的。 一直以来,墨谦的头脑都很清醒,也时刻都在提醒他,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要做。 可想到昭阳公主召见他时说过的那番话,又对墨谦的反对产生了抗拒。 “姜挽挽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如果不利用休夫书这个漏洞逼她就范,就凭我现在在京城的官位,想重新把她娶进家门,你觉得还有这个可能?” “我也不觉得昭阳公主提出的方式有多极端,晋朝本就没有休夫一说,是姜挽挽当初义气用事,逼我签下那份可笑的东西。” “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当日所为,不过都是作茧自缚。” “这样也好,只要她还是我的妻子,姜家必会为她做出妥协。” “有姜家满门做我的后盾,就不信陛下不重新考虑立储事宜。” “姜丞相和姜家三位公子,难道不希望他们的女儿和妹妹,有朝一日坐上皇后的宝座?” 那一瞬间,墨谦眼中写满了失望。 “如果将军一意孤行,你我之间的主从情缘,便到此结束吧。” “属下实在不想看到,将军为了一时的利益,成为别人手中操控的棋子。” “那昭阳公主,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与她为伍,无疑就是与虎谋皮。” 秦淮景觉得墨谦做事不懂得变通,想要挽留,又拉不下面子。 两人于是闹得不欢而散,墨谦也背着行囊离开了京城。 夜里寒风阵阵。 将军府的正厅内,摆放着一口黑色棺椁,停放在里面的遗体,是秦淮景世上唯一的至亲。 大朱氏死了,死于萧母的推搡之下。 秦淮景不知道今天的变故,与他昧着良心发现的毒誓有没有关。 那只是他红口白牙说的一句谎言而言,老天爷怎么就让誓言应验了呢? “秦淮景,你此刻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萧令仪顶着一张苍白的面孔,一瘸一拐来到灵堂。 四十棍的刑罚,痛得她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 卧床不起的这两天日,她没等来秦淮景对她的一句关怀,反而还从婢女口中得知,她的丈夫在年初八这天,带着一箱箱厚重的礼物,想要去丞相府把姜挽挽给接回来。 没人能体会那一刻,萧令仪心中有多愤怒。 比起失去孩子的痛苦,以及得罪姜挽挽后受到的杖刑,秦淮景情感上的背叛才让她更加万念惧灰。 秦淮景厌恶地看着萧令仪,并说出一句诛心之言。 “萧令仪,你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颗绊脚石。如果当初我没有手欠的在战场上救下你,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战场是两人相识的地方,也是两人定情的地方。 那个时候,秦淮景惊艳于萧令仪的英姿飒爽,也敬佩她一个小女子,敢像男儿一样提着红缨枪,在战场上与敌军一决高下。 两人凯旋回京时,他娶萧令仪的信念从未动摇过。 可是现在,秦淮景万分后悔与她相识。 萧令仪就像怅鬼一样,不断地吞噬着他的好运。 她不但让他成为人前笑柄,还逼得他将唾手可得的福星驱之门外。 想到姜挽挽与自己形同陌路,秦淮景难受得心都在滴血。 如果那时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萧令仪死在战场,现在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﨔 第279章 好戏还在后头呢 看着棺中母亲的遗体,秦淮景再次悲从中来。 “你和你娘,都是怅鬼转世,不该厚着脸皮再活在世上。” “宫中派人责罚你的那四十棍,应该把你活活打死。” “你死了,说不定一切悲剧都会结束。” “萧令仪,你死吧,现在就去死,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秦淮景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凉薄的话。 萧令仪疯了一般大声吼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要死也是你去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死?” “你先是让我失去爱情,又害得我痛失腹中的骨肉,你才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看到大朱氏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萧令仪哈哈大笑。 “这个老妇,她终于死了,听说还是被你咒死的。” “秦淮景,你看,连老天爷都在想方设法来惩罚你,你说你活得有多失败。” 看到萧令仪癫狂大笑时,积压在秦淮景心中的愤怒终于不可抑制地暴发出来。 “萧令仪,我要杀了你,你死了,挽挽说不定就会回到我身边。” 顾不得还有重孝在身,秦淮景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扑向萧令仪。 他抽她耳光,揪她头发,把她按在地上猛踹。 萧令仪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身上还带着伤,满满的求生欲让她做出了本能的反抗。 两人从灵堂打到外面,又从外面打到屋内。 直到停放大朱氏的棺材被扭打在一处的两个人撞翻倒地,遗体从里面掉落出来,脸上挂彩的秦淮景和萧令仪都被吓到了。 …… “我早猜到秦淮景和萧令仪就是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这句诅咒,出自秦芷虞之口。 发生在丞相府门前的那场闹剧,被青黛如实呈报上来。 得知秦淮景并没有如愿把姜挽挽从丞相府带走,还在这场变故中害得其母丢了性命。 秦芷虞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个正中下怀的得意笑容。 “我倒要看看,凤七爵知晓此事后,三日之内,会不会把秦淮景送入黄泉。”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秦淮景将会落得的惨状了。 青黛将空掉的茶碗重新斟满,笑着说:“奴婢以为,公主那日急召秦淮景入府一叙,是真心想让他与前妻团圆。” 秦芷虞握着温热的茶杯冷笑一声。 “姜家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让刚刚认回来的女儿与秦淮景那种蠢货回去过日子。” “何况秦淮景不久之前还把萧令仪也娶进家门,若接回姜挽挽,谁做正妻?谁做小妾?” “秦淮景是真的蠢,随便唬弄他几句,就相信接回姜挽挽,便会让姜家扶他成为太子。” “如果姜政言和姜家三位公子是眼界如此肤浅之人,晋朝的朝堂,早就散了。” 青黛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祈郡王真的会被激怒吗?” 从昨天事发直到现在,郡王府那边毫无动静,就连皇城司的人也没去将军府找过麻烦。 “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秦芷虞和凤七爵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货有多睚眦必报。 他处处维护姜挽挽,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凤七爵对此女有意。 秦淮景突然以丈夫的身份去丞相府接人,凤七爵不被气爆才怪。 直到现在还没动手,也许是因为秦家正在办丧事。 秦芷虞早已派人埋伏在将军府,就等着抓凤七爵的小辫子。 “公主殿下。” 门外传来家仆的声音,“夫人有事过去与您相谈。” 家仆口中的夫人,是镇国西府的夫人,也是容钦的母亲,秦芷虞的婆母。 秦芷虞出身皇家,贵为公主,身份地位很不一般。 所以平日里不必像旁人府中的儿媳那般,每日晨昏定省给婆母请安。 不用日日与公主打交道,西府夫人也乐得轻松自在。 总的来说,这几年婆媳相处得还算和谐。 唯一几次发生口角,也是因为秦芷虞自从嫁入西府以来,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西府夫人给镇国公生了六个孩子,作为西府这边的长子,容钦被寄予了无限厚望。 西府夫人每天都在盼着嫡长孙出生。 只要容钦有了孩子,势头就会压过东府,她就有足够的筹码在秦明月面前耀武扬威。 想到婆母心中的那些小算计,秦芷虞的心情就很烦躁。 为了尽快怀上孩子,连日来她汤药不断。 本想在年后再努努力,哪曾想容钦不但被削了官职,还被责罚一顿廷杖。 虽然行刑之人提前收了好处放了水,六十杖挨完后,还是差点折腾掉容钦半条命。 身上的伤势重成那样,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再圆房了。 怀孕之路遥遥无期,又被人连夜偷走了那么多金子,秦芷虞现在只想抓到凤七爵的把柄让他把金子吐出来,根本没心思与婆母商讨家长里短。 她冲青黛使了个眼色,示意青黛把上门来请的家仆打发走。 青黛对门外吩咐一声:“公主身子不舒坦,正在里屋卧床休息,有什么事,等公主得空再去夫人院中与她详谈。” 家仆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夫人说了,今日的事件比较紧急,要公主殿下无论如何也过去走一趟。还说如果公主不去,她就亲自带人过来。” 带人过来? 秦芷虞与青黛发生一个眼神碰撞,总觉得西府夫人今日找自己的理由很不寻常。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秦芷虞还是带青黛出了门。 主仆二人来到西府夫人的院子时,听到屋内传来几个孩童说笑的声音。 几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你追我跑打打闹闹。 都是秦芷虞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模样长得倒是不差,就是性格不太讨喜。 秦芷虞并不喜欢小孩子,对这些还没成年的小姑子和小叔子们,也没有丝毫亲情可言,甚至看了还会厌烦。 “芷虞,你来了。” 坐在主位上说话的正是西府夫人,她的身段和长相,并不像生过六个孩子的女人。 四十多岁,仍风韵犹存,很是妩媚。 西府夫人名字叫做卓听蓝,年少时与镇国公容柏轩是感情极好的青梅竹马。 两家长辈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订了娃娃亲,且卓家在晋朝的地位也不算低。 虽比不得东府夫人秦明月出身那么高贵,在当年,卓听蓝也是数得着的名门贵女。 “不知母亲急着找我何事?” 秦芷虞听到小孩子的笑闹声就躁得不行,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﨔 第280章 嗅到阴谋的味道 卓听蓝看出她眼中的不耐,朝几个玩闹的孩子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玩。 孩子们一走,屋子里也恢复了安静。 卓听蓝脸上挂着掩不去的笑。 “芷虞,这个时候请你过来,的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与你相商。” “你与容钦成亲也有几年,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容钦作为西府嫡长子,他的子嗣对我们容家非常重要。” 秦芷虞就猜到婆母找她肯定又是老生常谈。 “母亲,生孩子这件事,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要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秦芷虞恨不得起身就走。 “芷虞,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没有逼你生孩子,而是想送给你一个孩子。” 秦芷虞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将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卓听蓝并未在意秦芷虞的反应,她冲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嬷嬷从门外领进来两个人。 女子年纪二十出头,容貌生得端庄秀丽,虽然不是绝美的姿色,胜在气质足够温柔婉约。 是那种男人见了,就会情不自禁在她面前放松身心的宜家型女子。 被她拉在手心里的,是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 男孩面容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不知是不是秦芷虞的错觉,这孩子的长相,竟与容钦有六七分相似之处。 一进门,女子便拉着孩子跪了下去。 “妾身给夫人,公主殿下请安。” 秦芷虞面带不解地看向卓听蓝,仿佛在等她给一个答案。 卓听蓝抬手示意那二人起身,对秦芷虞说:“这女子姓魏,名如烟,父亲曾是玉州州判。” “几年前魏家遭人算计惹了官非,导致三十六口被发配流放。” “实不相瞒,魏家没有被流放之前,与国公府之间有些私交。” “那个时候,容钦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如烟也是天真的少女。” “二人自幼玩在一处,天长日久,自是生出一段情谊。” 见秦芷虞并没有插嘴的意思,卓听蓝又接着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魏家全族流放时,容钦曾花了一笔银子,把如烟赎了出来并养在外院。” “孩子一大,做父母的就难以管教,何况容钦从小就是个主意正的,我和他爹拿他也没办法。”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被如烟牵着的这个孩子,正是容钦的亲生骨肉,名字叫做容佑恩。” “这些年,容钦瞒着家人将她们母子养在别院,连个正经名份都不肯给,也真是苦了她们娘俩。” “若非我昨日出门,遇到她们被人欺负,都不知道我已经是一个四岁孩童的祖母了。” 说到此处,卓听蓝还难过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湿润。 “第一眼看到小佑恩,就发现这孩子简直与容钦小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经过盘问打听,才知道如烟和佑恩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藏在别院那么多年。” “到底是我容家的血脉,怎能容忍她母子二人流落在外。” “芷虞,你看这孩子样貌生得多好,看着就是个讨喜的。” “我已经与如烟商议过了,让容钦将她纳为良妾。” “而这个孩子,我希望过继到你的名下,由你来做他的嫡母,不知你意下如何?” 卓听蓝表面是在征求秦芷虞的意见,其实已经单方面替秦芷虞做了决定。 “芷虞啊,母亲知道,贸然将如烟母子接进国公府,你心里肯定不快活。” “但容家需要子嗣传承,身为容钦的正妻,你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全府上下都挺急的。” “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是全心全意为了你好。” “听说长年不孕的女子,只要在身边养了小孩,不用多久,肚子就会传来动静。” “你看佑恩,又乖巧,又听话,让他管你叫一声母亲,你不但白白得了个儿子,不久的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喜事发生。” 卓听蓝面上挂着笑容,心中则是阵阵冷笑。 这些年,秦芷虞间接或直接害死了容钦好几个孩子。 虽然那些孩子的生母都是府中身份卑微的婢女,当她们怀有身孕时,秦芷虞也不该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剥夺孩子出生的机会。 她自己生不出来,就不让别人生,这种行为实在霸道。 多亏容钦留了个心眼,偷偷把魏如烟母子藏在别院。 现在孩子已经四岁了,堂堂正正接回国公府,再给魏如烟一个良妾的身份,料想秦芷虞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把人弄死。 大晋朝有明文律法,除非犯下重大过错,否则主母不可以对良妾进行随意打杀。 秦芷虞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目光如刀刃般在魏如烟母子二人身上凌迟。 小孩子的反应最为敏感,看到端座在檀椅上的华衣女子表情阴森地看着自己,吓向小小的身体直往他娘身后缩。 魏如烟也不是个傻的,岂会看不出昭阳公主对自己的仇视。 她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妾身无意与公主争抢夫君的宠爱,所求不过是一个遮风蔽雨的栖息之地。” “佑恩年纪越来越大,总在别院那里住着,难免会被人说长论短。” “这次我们娘俩被人欺辱,要不是被夫人发现并及时搭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求公主殿下发发善心,给妾身和这孩子一条生路。” “妾身可以用性命保证,只要公主认下这个孩子,在他成年前,妾身绝不会再与他相见。” 说着,把儿子也按在地上磕头。 看着娘俩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秦芷虞的心跳也如那磕头的声音一般,气得在胸口处怦怦直跳。 “魏氏,你方才说,你和这个孩子被人欺辱,欺辱你的是什么人?” 魏如烟回道:“平日里就看我母子不顺眼的邻居,她们总爱背后说我是非,昨日尤甚。我不过与她们辩论几句,她们就要动手打我。幸得夫人路过相救,才避免佑恩被人欺负。” 这番话听上去没什么漏洞,可秦芷虞就是从中嗅出了一丝阴谋。 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操控。 﨔 第281章 中了他人的离间计 魏如烟压着儿子给秦芷虞磕头,又让小孩恭恭敬敬管秦芷虞叫母亲。 四岁大的小孩子,许多事情还不是很懂。 他困惑自己为什么要被压跪在地,也不理解自己叫了那么久的娘亲,为什么逼着自己管别人叫娘。 “娘,您是不要孩儿了吗?” 卓听蓝连忙将小孩抱进怀中,哄着道:“谁说你娘不要你,你娘要的,只不过啊,从今往后,你就有两个娘亲了。” 转而又看向秦芷虞,“你愿意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吗?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稍后我会派人给她们娘俩腾出一间空院子,再择个吉日,正式给如烟一个名份。” 秦芷虞腾地起身,问卓听蓝:“这件事,父亲是否已经知晓?” 秦芷虞口中的父亲,便是她的公爹,镇国公容柏轩。 卓听蓝笑了笑,“没有国公爷的允许,我也不会把如烟和孩子带进国公府。” 这一刻,秦芷虞切身体会到了被背叛的滋味有多难受。 当初嫁给容钦时,她和容柏轩之间曾约法三章。 想与她进行利益绑定,就不要来踩她的底线。 容钦养外院这件事,不闹到她面前也就算了。 现在连大带小都被带到她眼皮子底下,这与当众打她的脸有何区别? “这个孩子,我不会认。” 秦芷虞带着怒气甩袖离去,并派人给容柏轩送去口信,要么让魏如烟母子消失,要么与她进行利益解绑。 容柏轩很快派人送口信过来,让秦芷虞不用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 魏如烟也好,容佑恩也罢,不会影响到她在国公府的地位,何必斤斤计较呢。 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就送她们母子离开。 弄死是不可能弄死的。 容佑恩到底也是容家的血脉,秦芷虞不想养在自己名下,就让那孩子以庶子的身份在外院活着。 因着魏如烟母子的出的,导致秦芷虞与镇国公第一次产生了意见分歧。 也对卓听蓝擅做主张把那娘俩带进府的事情生出了厌恶。 一怒之下,秦芷虞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听闻此事,卓听蓝带着一众家仆前来阻止。 希望秦芷虞不要义气用事,让外人看了国公府的笑话。 秦芷虞一点面子都没给,与国公府就这样闹得不欢而散。 青黛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很生气。 在公主府安顿下来后,便咕咕哝哝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 “明知殿下一心求子,国公爷和夫人还闹了这一出,这不是妥妥在殿下心头添堵。” “不过奴婢也有一事不解,驸马这个人,向来重利,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与公主成亲。” “一个如此重利之人,却将门庭败落的魏如烟从困境中救出来。” “不但给她提供别院,还让她生下容家的子嗣。” “从那小孩的气色不难看出,被养得油光水滑,浑身上下也有贵族小公子的气度。” “想来这些年,驸马从未短过这母子钱财,也是真心爱着那母子二人。” “养得这样好,藏得这样深,等这孩子渐渐长大,到了知人事的时候再把他认回来,对她母子二人更有好处。” “奴婢不明白,国公府为何选在这个当口让那母女二人进门?纯心给公主使绊子么?” 听完青黛这番分析,秦芷虞脑海中劈下一道响雷。 “糟糕,我上当了。” 她就说今天发生的这场变故藏着阴谋,现在回想每一个细节,才发现被人给算计了。 算计她的人,正是凤七爵。 故意给魏如烟母子制造危机,又故意在母子遇难时被刚巧经过的卓听蓝搭救。 这几年,卓听蓝盼孙子盼得眼睛都快冒光了。 看么那么大一个孙子出现在眼前,她不信卓听蓝能沉得住气。 而镇国公向来宠爱这位西府夫人,到时候一定会帮着卓听蓝逼秦芷虞做出妥协。 秦芷虞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逼迫,何况她是真的讨厌小孩子。 尤其那个小孩子,还是容钦与别的女人生下的种。 凤七爵果然是有手段的,不废一兵一卒,就逼得她与国公府之间发生龃龉。 经此一闹,想必旁人已经知晓容钦在外面养了一个私生子。 一旦魏如烟被抬为良妾,再想搞死那母子二人,必会引来外界诟病。 凤七爵只用一招,就离间了她与国公府的情份,还把魏如烟和容佑恩这两个碍眼的东西塞进国公府给她添堵。 想来凤七爵已经猜到,秦淮景大张旗鼓去丞相府搞事情这件事,是她躲在幕后怂恿。 这才过去不到一天光景,就玩了一记漂亮的反击。 难怪母后当年拼着被关入冷宫的风险也要把凤七爵搞死,这凤七爵,果然是一条难缠的毒蛇。 听完公主一番分析,青黛也惊出一身冷汗。 “公主如何确定,魏如烟母子是祈郡王算计咱们的一颗棋?” “若那二人真是棋子,是不是意味着,祈郡王早就知道魏如烟母子的存在?” 秦芷虞愤愤地说道:“你以为皇城司的人都是吃素的。” 凤七爵的眼线无处不在。 还以为他要对付的目标是秦淮景,没想到直接报复到了她的头上。 最窝火的是,从魏如烟母子进门直到现在,她始终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直到风风火火搬出国公府,又与西府那边结下了梁子,才意识到自己入了他人的局。 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痛意,一股恶露也从私处涌出来。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几日都会发生。 御医说,她身体底子不太好,年幼时又受过寒凉。 自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来月事,不是小腹绞痛不已,就是私处恶露不断。 别人三天五天就结束的玩意儿,她每次都要断断续续流个十几二十天。 长年喝药也无济于是,所以直到现在也怀不上孩子。 看到秦芷虞浅色的裙间渗出血渍,青黛急得脸色一白。 她低声问:“殿下那个又来了?” 三天前已经走干净了,怎么又有回头的迹象。 “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御医。” 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秦芷虞只觉得身心一阵疲惫。 这些年,她从未与凤七爵断过争斗,可每次相斗,似乎都没占过上风。 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﨔 第282章 突然猜到了一个秘密 青黛伺候秦芷虞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忙碌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奴婢近日听到一些消息,是宫里那边传出来的。几日前,祈郡王曾带着一位女子出入过景阳宫。有人说,那女子便是姜挽挽。” 秦芷虞骤然抬起眼眸,“你是说,陛下大难不死转危为安,背后出力的,是姜挽挽?” 若真如此,那姜挽挽可真是破坏了她的大计。 为了让元帝尽早归西,她可是连弑父的罪名都愿意承担。 要怪就怪元帝薄情。 这些年苛待母后,打压赵家,就连她这唯一的女儿,也很难从元帝身上得到父爱。 最初,秦芷虞并不想害死父亲。 心里总想着,那坐在高位的九五至尊,是除了母后之外,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一个人。 可这个最亲近的人,却连她最想要的皇太女的位置都不肯给她。 就休怪她不顾念父女之情。 秦芷虞最初的计划非常周详,从皇室中挑出一个得用的傀儡,秦淮景就是她选中的目标。 一个没有背景的蠢货,贪婪又虚荣,脑子也不聪明。 待元帝驾崩后直接将对方推上皇位。 他带着“满身功勋”和萧令仪回到京城时,秦芷虞还动用手中的权利帮他造过势。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已经接受,秦淮景就是大晋储君的不二人选。 在她的计划中,元帝根本活不过除夕。 秦淮景也会在她精心打造出来的声势中,被大臣们扶坐上那个位置。 计划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轨道的呢? 想起来了,原本声名赫赫的秦淮景,突然有一天成了老百姓口中的跳梁小丑。 先是被前任妻子高调休弃。 又为了现任妻子一次次成为人前笑柄。 就连本该在腊月里死掉的元帝,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青黛口中的这句提醒,让秦芷虞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每一个脱离轨道的变故,好像都摆脱不掉姜挽挽,她果然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青黛说出心中的怀疑。 “奴婢之所以会有此怀疑,缘于年前从百草堂周郎中的口听了些八卦。” “殿下连年恶露缠身,宫中诸多御医都束手无策,奴婢只能从民间寻找医术高手。” “百草堂的这位周郎中,在百姓口中声望很高。” “奴婢与周郎中会过一面,隐晦地将殿下的症状告与他相知。” “周郎中当即回绝了奴婢,言称对妇疾这一块并不擅长。” “但是周郎中倒是向奴婢推荐一个人,便是宣威将军的上一任妻子,姜挽挽。” “那个时候,奴婢对姜挽挽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 “只听那周郎中说,他曾去将军府给秦淮景的母亲瞧过病。” “通过询问秦母的医案,周郎中判断她早在一两年前就该病亡。” “可秦母不但活了下来,身体还被调到了最佳状态。” “秦母身边的嬷嬷说,她家老夫人能活到现在,前儿媳付出了很大的功劳。” “结合久病无医的陛下也在姜挽挽出入景阳宫后解除危机,奴婢才生出大胆的猜测。” “那姜挽挽,应该精通药理,懂得医术。” “殿下别忘了,她在宫宴上,可是管宋家家主叫过一声师叔的。” 秦芷虞越听心里越惊。 能让宋不辞主动去关照的人,绝非什么泛泛之辈。 便意味着,宋不辞的那位师兄,身份来头一定不小。 为了拉拢宋不辞,秦芷虞曾派人对他身边的关系网做过非常详细且周密的调查。 “迄今为止,有资格让宋不辞高看一眼的只有寥寥几位,而这几位中,唯有一人的身份最为神秘,南宫晏。” 青黛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是说,天机阁阁主,便是姜挽挽那不能说出口的神秘师父?” 这个猜测,让秦芷虞的心情也很复杂。 年前,三大营的总提督突然在朝堂之上提议扩军。 给出的理由是,若朝廷拒绝,与三大营合作十数年的天机阁,将在今年三月之后,终止对朝廷进行兵器供应。 秦芷虞获取到零零散散的消息,南宫晏有意将阁主的位置传给他徒弟与朝廷对接。 关于天机阁少阁主的身份来厉,被三大营保护得密不透风。 三大营为何对天机阁少阁主的身份秘而不宣? 姜挽挽一个身份背景看似简单的小姑娘,又为何会在六七年前与凤七爵这样的人物产生交集? 想起来了,六年前,凤七爵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活不长,却在半年之后又重现京城。 当时便有秘闻传出,说凤七爵能活着,是长公主带他去找了高人。 那位高人,便是与长公主颇有些私交的南宫晏。 “如果姜挽挽的师父真是南宫晏,就解释得通,本该在年前驾崩的陛下,为何会被逆天改命了。” 真他娘的是好气啊。 青黛却仿佛看出了希望。 “若姜挽挽真有那般能耐,不如借她之手,给殿下治病。” 南宫宴那一手堪比大罗神仙的医术,早在十数年前就闻名于天下。 哪怕姜挽挽只习得到一丝皮毛,说不定也能给纠缠公主多年的隐疾带来转机。 秦芷虞瞥了青黛一眼。 “你别忘了,站在姜挽挽后面的,是凤七爵。” 她与凤七爵是纯天然的敌对关系,下场只有你死我活。 指望姜挽挽妙手仁心给她治病,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青黛很是不甘心,“殿下只想生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为何就这么难?莫非将来真的要将驸马留在外面的野种养过来?” 想到容佑恩那张与容钦极为相似的面孔,秦芷虞心中忽然浮出一计。 “去姜家给姜挽挽送一张请帖,就说我明日要请她入府看一场好戏。” 九儿将帖子送到姜挽挽面前时,她正在沙盘上对洛城一战进行第无数次的模拟演练。 那场战役,导致晋国连丢两座城池。 也因为城池的丢失,导致白玄冥卖国贼的罪名直到现也无法洗脱。 “昭阳公主与小姐之间素不和睦,她突然派人来送帖子,显然没安什么好心。小姐,这个约,咱不能赴。” 﨔 第283章 来自昭阳的邀请 姜挽挽翻开帖子看了一眼。 “秦芷虞要请我看戏?这可真是开年第一件新鲜事。” 随手将帖子丢至一边,姜挽挽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边揉边问:“这两日,秦芷虞是不是遇到了堵心的事情?” 阿忍目前不在京城,就由九儿负责打探府外各种消息。 还真被他她听到一件有趣的事。 “镇国公西府的大公子容钦,不日之后要纳良妾。” “良妾姓魏,魏如烟,曾经也是官家千金。” “据传,这魏如烟是容钦爱了好些年的白月光。” “当初没能将对方娶进家门,是因为魏家出了状况,害得有情人没能终成眷属。” “没想到容钦也是个有心计的,当着昭阳公主的面扮演浪荡子,对魏如烟却十分专情。” “把人藏在别院好几年,连孩子都已经四岁了。” “就在昨日,魏如烟和她儿子被接进国公西府。” “西府夫人有意向让多年无法生育的昭阳公主,把这个四岁孩子养在身边。” “昭阳公主当然是断然拒绝,一怒之下,还从国公府搬回了她的公主府。” 听到此处,姜挽挽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秦芷虞刚刚利用秦淮景在姜家门前闹了一通,隔天就受到这样的反噬,你猜是谁在这里面作文章?” 九儿立听出了弦外之音。 “小姐是说,在背后搅风弄雨的,是祈郡王?” 搅风弄雨这四个字,把姜挽挽给逗笑了。 “我那七哥,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主儿,秦芷虞错就错在,不该利用秦淮景来激怒他。” 看着桌上那张请帖,姜挽挽意味深长地揉了揉下巴。 “明知我和凤七爵坐的是同一条船,还敢把帖子送到我面前,想必秦芷虞是有备而来。” 九儿连忙制止道:“所以这个约,我们不能赴。” 翌日,姜挽挽准时赴了昭阳公主的约。 如果秦芷虞锁定目标要对付她,躲开一次,未必能躲开第二次。 倒不如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公主府的戏台搭建得很具规模,一群身穿戏装的戏子,在戏台子上呓呓呀呀唱个不停。 今日受到邀请的,不只姜挽挽一人,还有好几位京中贵女。 有姜挽挽眼熟的,也有她眼生的。 众人聚到一处打过招呼,便在秦芷虞的安排下纷纷落座。 因为姜挽挽在一众贵女之中身份较高,便有幸和秦芷虞坐到了一处。 “姜小姐,是不是很意外我为何会下帖子请你来我府中看戏?” 秦芷虞主动打破这个话题,也引来姜挽挽的一个侧目。 不管背后斗得多激烈,明面上,秦芷虞对姜挽挽笑脸相迎,姜挽挽对秦芷虞也以礼相待。 两人都是作戏高手,礼节上,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姜挽挽从容淡定地喝了口茶,面对秦芷虞的询问,她展颜一笑。 “还请公主直言赐教。” “赐教二字用得言重了。” 戏台上频频传来的唱腔,并没有压住秦芷虞的讲话声。 “请你来我府上坐客,其实是想当面向你赔个罪。” “身为丞相府的嫡出小姐,你与姜家失散十八年,好不容易被认了回来,我该在第一时间前去祝贺。” “偏巧我那阵子身体不适,认亲宴那天,不但没能亲去现场,还在事后为了照顾知瑶的感受,一次又一次给她抬脸。” “你之前不在京城许是不知,我与知瑶,年幼时是有些情份存在的。” “许是因为心中不愤,她来我府上坐客时,说了你许多难听的话。” “我这人哪,耳根子软,被她随便唬弄几句,心中便对你生了怨怼。” “事后想想,是我做事片面了,只想着知瑶受了委屈,忘了你才是当年调包事件的主要受害人。” 这番话,秦芷虞说得发自肺腑。 如果不是姜挽挽生了一双可以洞悉心人的慧眼,说不定真会被这几句话给绕进去。 开门见山就打出一张感情牌,姜挽挽很期待秦芷虞接下来会上什么大招。 “公主不必对此有所愧疚,人与人之间能否合得来,是靠缘分加持的。亲情如此,爱情如此,友情亦如此。” 秦芷虞仿佛听不出姜挽挽的弦外之音,执幼地说:“为了弥补我当日的亏欠,礼物还是要送的。” 说着,给身边的青黛递了个眼色。 青黛冲姜挽挽福了一礼,笑着说:“我家殿下,真心想与姜小姐交个朋友,礼物准备得也很用心,还请姜小姐笑纳。” 在青黛的指挥下,十几名婢女手捧托盘,陆陆续续走到姜挽挽面前。 这些婢女个个低眉敛目,头都不敢抬。 其余贵女顾不得看戏,都被昭阳公主突然送礼这一出吸引了目光。 每只托盘上面都蒙着一块艳丽的红绸,青黛从第一个婢女那里开始揭绸子。 “这是用上好翡翠雕琢成的玉如意,玉质清透且水润,很适合放在手中把玩。” 站在姜挽挽身侧的九儿朝托盘上的玉如意瞥去一眼。 心想,这样的水头和颜色,小姐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竟被昭阳公主当成宝贝一样送过来。 这位公主殿下,显然不知道她家小姐的财力有多雄厚。 挑开第二只托盘上面的红绸,是一套做工极其华丽的头面。 第三只,第四只…… 当青黛挑开最后一块红绸时,铺着黑绒布的托盘上,摆放着一颗颗耀眼夺目的大东珠。 贵女们看到东珠的个头,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把这些珠子镶嵌在首饰上,不知会昂贵到何种地步。 青黛说:“这九颗东珠,是殿下收藏多年的宝贝,丞相府的知瑶小姐曾向我家殿下讨要,都没能分到过一颗过去。” 九儿抬眸看了一眼,摆在托盘上的几颗东珠,个头巨大,光泽耀眼,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玩意儿。 只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青黛说,托盘上有九颗东珠。 九儿默默数了一下盘中珠子的数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青黛姑娘是不是看错了,我怎么瞧着,那上面只有八颗呢。” 﨔 第284章 容貌竟有五分相似 皇家公主送出的礼物,都是要登记在册的。 如果登记的数目是九颗,收到的数目是八颗,昭阳日后想翻旧账,小姐恐怕说不清楚。 何况今日被请到公主府坐客的,可不止她家小姐一人。 那么多贵女眼巴巴看着,要是数目对不上,势必会落下旁人口实。 九儿不禁在心中冷哼,想利用这招给小姐下绊子,在她面前就行不通。 姜挽挽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秦芷虞从小就是宫斗高手,怎么可能会用这种一眼就能被人揭破的小伎俩来算计她。 故意报错的东珠数目,只是秦芷虞这主仆二人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 果不其然,当青黛细数完东珠的颗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怎么可能?我清点的时候明明有九颗,这会儿怎么就变成了八颗?是谁手脚不干净,胆敢窃取公主圣物,是你吗?” 青黛一把勾起那婢女的下巴。 定睛观瞧,那婢女的样貌,与姜挽挽竟有五六分相似。 不知是哪位贵女压制不住心中的诧异,脱口说道:“这个婢女,容貌生得与姜小姐实在太像了。” 其他贵女们也纷纷点头。 “是挺像的,不但形似,还很神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与姜小姐一模一样,她二人该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姜小姐是相府千金,而这婢女只是公主府的下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怎么可能会有血缘?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贵女们七嘴八舌小声议论,她们以为姜挽挽听不到,却偏要用姜挽挽能听到的声音故意让她听得到。 这一刻,姜挽挽什么都懂了。 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秦芷虞使出的手段还真够脏的。 九儿也狠狠皱起眉头,心想,婢女这张与小姐过于相似的脸,分明就是通过化妆术刻意画出来的,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为了达到恶心小姐的目的,公主府这些杂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秦芷虞故意质问那个被吓傻了的婢女,“贱婢,是不是你偷了我的东珠?” 婢女吓得跪地摇头,“借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偷窃公主的财物。” 秦芷虞冲青黛使了个眼色,“搜她的身。” 一声令下,青黛粗暴地撕破那婢女的衣襟。 也就那么巧,衣襟敞开时,一颗圆润饱满大白东珠滚落而出。 有贵女惊呼:“这个婢女好大胆子,她果然偷了公主的财物。” 其余贵女也跟着附和,纷纷斥责那婢女手脚不干净。 姜挽挽:“……” 夸早了! 还以为秦芷虞的段位有多高,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就算做局,这局做得也太随意了些。 珠子滚落出来时,婢女吓得连连磕头。 “公主饶命,是奴婢对这颗东珠心生贪念,一时鬼迷心窍,才斗胆把珠子藏在身上。奴婢知错,求公主殿下饶奴婢一命。” 婢女顶着一张与姜挽挽有五分相似的面孔,故意像狗一样跪在那里砰砰磕头。 秦芷虞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挽挽。 “真是让姜小姐白白看了一场笑话,有些人啊,手脚天生不干净,最喜欢偷鸡摸狗,干些不劳而获的勾当,这种将别人财物据为己有的卑鄙行为,着实可气又可恨。”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姜小姐,不如你来说说,财物被这种下贱东西偷了去,她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姜挽挽岂会看不出秦芷虞故意利用此人在指桑骂槐。 她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我一个外人,哪有资格对公主府的事情指手画脚,公主似乎是问错了人。不过话又说回来……” 姜挽挽轻轻晃动着杯中的茶水,“公主府内财帛无数,为何她不去偷别的东西,偏要偷公主殿下准备送给我的东西?” “是她贪念太重?还是有人故意指使?公主可要审问清楚了。” 被姜挽挽当众噎了几句,秦芷虞脸色变得阴郁,问那婢女,“你这贱婢,叫什么名字?” 婢女伏跪在地上自报家门,“奴婢,奴婢贱名叫欢欢。” 顶着一张与姜挽挽相似的脸,姿态卑微地跪在地上,就连名字都离不开一个欢字。 秦芷虞嗤笑一声:“欢欢,果然是个狗奴才,连名字都像极了一条狗。” 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挽挽,秦芷虞故作诧异道:“哎呀,我忘了,姜小姐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欢字。你可不要误会啊,被我骂的那条狗,可不是你姜小姐。” 姜挽挽面色不变,甚至还从容地喝了口茶。 “世间文字统共就只有那么些,取名时发生重复也不算稀奇。” “不瞒公主,若干年前,有人将一只王八当做礼物送给我,说是给我熬汤用的。” “那王八的外观甚是花哨,王八壳居然是紫色的。” “在水里游的速度比鱼还快,我那时就给这王八起了个名,叫紫鱼儿。” “本想当成个宠物养在身边,哪曾想,这王八的性子不甚讨喜,总是叽叽歪歪发出怪叫。” “于是我啊,就把这紫鱼儿从它的王八壳子里掏出来,剁吧剁吧,扔在沸水中将它炖了。” “如今回想,那锅用紫鱼儿熬出来的王八汤,味道甚是不错呢。” 品了品杯中茶水的味道,姜挽挽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当然,王八汤再美,也不及公主府这杯热茶让人回味。” 众贵女听闻此言无不心惊。 这姜挽挽,胆子着实大得离谱。 利用一只王八来阴阳公主殿下,她就不怕被公主生吞活剥? 秦芷虞也没想到姜挽挽真的敢与她硬刚。 是不是以为有姜家给她当靠山,就真的能从她眼底子底下全身而退? 很好,看来得给她一些教训了。 “青黛,你来说说公主府的规矩,这贱婢偷了本公主的财物,应该受到什么惩罚?” 青黛脆生生回道:“剥了衣裳,鞭五十。” 秦芷虞手捂胸口,做出一副脆弱状。 “这大冷的天儿,当众剥了衣裳挨鞭子,终究还是残忍了些。” “可她手脚不干净,也着实可气又可恨。” “唉,每天跟这些奴才置气,心疾都被气犯了。” 﨔 第285章 日后必还你一个大礼 秦芷虞再次看向姜挽挽。 “听说姜小姐医术造诣很是高深,不如你帮我诊个脉。” “只要你能医得好我,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婢,我就发发善心,把她放了。” 说到此处,秦芷虞故意压低了嗓音。 “我也是冲着这婢子的容貌和名字与你有几分相似的情份上,才愿意对她网开一面。” “毕竟公主府的规矩一向森严,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偷了东西,被鞭笞致死也是活该。” “眼下这个叫欢欢的贱婢是死是活,不过是姜小姐一句话的事。” “相信姜小姐是个仁善之人,舍不得看着她被剥光衣裳,顶着那样一张脸和名字,在这么多人面前遭受刑罚吧。” 姜挽挽差点都被逗笑了。 秦芷虞大费周张演了这么一出戏,竟是想借她之手,给她治病。 心疾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想治的,是不孕之症。 “公主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医术造诣,与我有什么关系?” 秦芷虞揭穿她的伪装。 “你前任夫君的母亲久病不愈,她身边的嬷嬷说,老太太能活到现在,多亏前儿媳一手精湛的医术。” 姜挽挽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公主听的是假消息吧,我前任夫君的娘,已经过世了。” 间接害死老太太的,就是昭阳公主你本人。 如果不是秦芷虞在背后怂恿秦淮景大闹丞相府,大朱氏也不会死得那么没尊严。 被自家儿子活活咒死,传出去,也是茶余饭后的一则奇谈。 看出姜挽挽铁了心同自己装傻,秦芷虞心想,这姜挽挽果然不识抬举。 眸色一冷,她冷着脸对青黛下令。 “既然姜小姐不肯为这贱婢求情,就让她尝尝鞭子的滋味。” 青黛从仆从手中接过长鞭,当着姜挽挽的面空甩一记。 刺耳的鞭声响彻四空,仿佛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头上。 叽叽喳喳的贵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台上正在唱戏的戏子只是微微停顿一下,便继续扯开唱腔接着唱戏。 青黛语带威胁地说:“姜小姐,我鞭技不好,这万一失手,打伤了欢欢这张脸,你可不要怪罪啊。” 见姜挽挽没有阻拦的意思,青黛抬手扬鞭,狠狠抽向那个婢女。 刺骨的疼痛抽得那婢女尖叫出声。 青黛的鞭技哪里不好,分明就是太好了。 从她那一手利落的鞭技也不难看出,这青黛,还是个自幼习过武的练家子。 姜挽挽调查过青黛的来历。 秦芷虞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 头脑精明,手段狠辣,幼时在暗阁受过训练,可不是什么寻常普通的娇弱婢女。 围观行刑的贵女们,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吓得不忍目睹。 自称叫欢欢的那个婢女,身上的衣裳被剥了下去,只有胸前系着一个肚兜。 她就像案板上的一条鱼,在鞭子的折磨下反复打着滚。 边哭边哀求:“求主子发发善心,饶了奴婢吧,奴婢好疼,好疼啊。” 青黛狠狠一鞭抽在婢女的肩膀上,边抽边骂:“让你这贱货手脚不干净,被活活抽死也是活该。” 像是为了羞辱姜挽挽一样,青黛每抽一记鞭子,都要在那指桑骂槐。 “敬酒不吃,给脸不要,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 秦芷虞很享受这个唯美的画面,并自动把那个挨打的婢女替代成了姜挽挽。 虽然青黛手中的鞭子暂时抽不到姜挽挽身上,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让挨鞭子的人,变成真正的姜挽挽。 再看姜挽挽,淡定地喝茶,从容地看戏,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秦芷虞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贱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唱戏的声音与婢女挨鞭子的声音混合到一处,让很多人一时辨认不出,台上台下,究竟哪场戏唱得更精彩。 在青黛的虐打下,婢女浑身上下染满了红痕。 她每抽一下,积压在九儿心头的怒气便高涨一分。 明知挨打婢女的那张脸是化妆伪造的,九儿就是忍受不了,这人顶着一张与小姐那么相似的面孔,在众目睽睽下被人鞭笞。 戏曲结束得猝不及防。 挨抽的婢女,也即将迎来她最后一鞭。 像是为了狠狠侮辱姜挽挽,这最后一鞭,青黛要抽的地方正是那婢女的脸。 眼看鞭子就要落下,九儿渐渐按捺不住,一声住手就要破喉而出。 秦芷虞很期待九儿立刻暴发,好给她定罪提供机会。 姜挽挽比九儿提前一步采取了行动。 青黛的鞭子即将落下时,姜挽挽将冷掉的茶水泼向那婢女。 婢女的面孔经过茶水的洗刷,脸上的妆容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脱了妆的脸,与姜挽挽哪里还有半分相似。 现场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姜挽挽对手执长鞭的青黛说:“台上的大戏唱完了,台下的可以接着唱。无论挨打的,还是打人的,不过都是戏中人。” 九儿瞬间反应过来,小姐这句话,是在点拨她。 她在这边同情那婢女的遭遇,婢女却化了一张与小姐相似的一张脸,在这么多人面前,故意以耻辱的方式承受鞭打。 但凡小姐对她生出半分同情,就等于中了公主府这些人的圈套。 她实在不该,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算计小姐的帮凶生恻隐之情。 回应姜挽挽的,是一片无声的安静。 见青黛迟迟不肯动手,姜挽挽问:“怎么不打了?是现在这张脸,激不起你的折磨欲了?” 声音不大,也没有怒吼,可青黛就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转而又看向秦芷虞,姜挽挽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公主今日请我看的这出戏,着实比戏园子里唱的趣味十足。” “虽然过程有些血腥,但我就喜欢这个味道。” “礼物我收了,之后必会回百倍回赠,至于回赠的是什么礼,公主可以期待一下。” 朝九儿做了个手势,姜挽挽说:“戏看完了,各位告辞。” 直到姜挽挽走得不见了踪影,秦芷虞才从那股无形的威压之中回过神。 计划竟然失败了? 按照她设想出来的路数,就算姜挽挽在这样的场合中沉得住气,她身边那个叫九儿的婢女也会因为护主心切,在那婢女挨鞭子时出手制止。 第286章 事情有些麻烦了 有那么一瞬间,秦芷虞以为计划就要成功了。 不管那主仆二人是谁破防,她都可以趁此机会,给她们定一个大不敬之罪。 定罪之后,便可以捏住这个把柄,逼姜挽挽出手给她治病。 治得好,饶她不死。 治不好,用命来赔。 总之不是由着那主仆二人轻轻松松走出公主府大门。 这个局,最终以秦芷虞惨败收尾。 对姜挽挽的恨,也从最初的七分,升华到了现在的十分。 当天下午,青黛将一则消息汇报给秦芷虞。 “年初二那天,一行人以鹂园春戏班子的名义,驾着五辆改装过的马车出了西城门。” “那五辆马车明面上装的都是唱戏的道具,底层却是另有乾坤。” “领队的是一位姑娘,率领三十余人直奔码头,将百余台黑色箱子装上一艘准备好的货船上。” “奴婢接到探子确认,那领队的姑娘,正是姜挽挽身边的侍女,名叫阿忍。” “而那些被搬到船上的黑箱子,与公主府失窃的黄金箱子极为相似。” “就在今晨,那艘货船被赵厉带人成功拦截。” 听到此处,秦芷虞腾地起身。 “箱子现在何处?” 早猜到公主府失窃的黄金与凤七爵和姜挽挽有关,被人亲眼抓到罪证,还是让她激动了一下。 青黛回道:“货船被逼回西郊码头,连人带货,皆已被控制。” “不过船上之人负隅反抗,目前的情况是,货船上的人不肯下来,赵厉的人也上不去。” “另外,还有一事得到确认,姜挽挽,不但是南宫晏的徒弟,也是天机阁的少阁主。” 虽然早已猜到是这个答案,被进一步证实时,秦芷虞的心还是猛跳了一下。 而姜挽挽的货船被逼回西效码头这个消息,对秦芷虞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她知道那个叫阿忍的婢女,是姜挽挽养在身边的一条忠犬。 大年初二,带着那么多人驾着五辆改装过的马车出城,说马车之内没藏东西,秦芷虞又岂会相信。 用如此大张旗鼓的方式送金子出城,结果整条船都被拦下来,真是蠢得无可救要。 南宫晏精挑细选出来的继位者,也不过尔尔。 正愁找不到借口卡姜挽挽的脖子,老天爷这么快就将把柄送到她面前。 秦芷虞对青黛下令,“你立刻带人去西郊码头走一趟,我不但要姜挽挽把吞了我的东西一分不差的吐出来,还要她名誉扫地,以命相偿。” 阿忍率领的货船从海航线被多艘官船逼回西郊码头这个消息,被提前一步汇报到姜云霄面前。 得知姜挽挽要送走的那批货遭官船拦截,姜云霄很担心这件事会不会给妹妹带来麻烦。 “派官船拦截的是哪方势力?” 下属回道:“赵厉。” 姜云霄眉头微皱。 赵厉是雁城赵氏的旁枝,几年前在昭阳的运作下被调入京城,目前负责掌管内城安危。 既然出面的是赵厉,就意味着在背后想搞他妹妹的,是昭阳公主秦芷虞。 也不知昭阳公主中了什么邪,从他妹妹被认回姜家直到现在,一直处心积虑与之做对。 想到昭阳公主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姜云霄顾不得还有职务在身,匆匆回到丞相府,他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姜挽挽。 进了家门却被告知,大小姐此刻不在丞相府。 福满楼三楼的包间内,姜挽挽一边喝茶,一边听凤七爵为她转述秦家的八卦。 前脚刚离开公主府,就遇到了凤七爵。 正巧两人都没吃饭,便约到福满楼点了一桌席。 “我也没想到秦淮景他娘运气这么差,出门吵个架,还把自己吵死了。” “守灵当晚,他和萧令仪还在秦老太太的灵柩前动了手。” “动手时撞翻了棺椁,老太太的遗体从棺材里掉出来,把那两个蠢货吓得尖叫。” 姜挽挽:“……” 那画面想想,确实也挺恐怖的。 “秦淮景死了娘,未来三年,是不是要退出官场为其母守孝?” 凤七爵嗤笑道:“姓秦的没有那份孝心。” 大晋朝虽然以孝治天下,丁忧却不是每个官员必须的选择。 朝廷历来采取的措施是,丁不丁忧,全凭自愿。 这个结果也在姜挽挽的预料之内。 秦淮景想发达都要想疯了,让他乖乖回奉安城为大朱氏守孝,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出了这样一桩人命案,萧令仪的母亲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她当街推死人的罪名已经落实,不日之后便要面临斩首之刑。 至此,秦淮景与萧令仪这对儿曾经恩爱的情侣,也因为各自老娘先的遭遇,变成彻头彻尾的一对儿仇人。 “七哥,年初二那天,谢谢你提前通知姜老三在西城门给我行方便。” 提及此事,凤七爵意味深长地瞥了姜挽挽一眼。 “初一拿到意外之财,初二就急着把金子送出城,挽挽,你就不怕途中出什么意外?” 姜挽挽胸有成竹地说:“阿忍办事,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放心吧七哥,我不会随随便便将你的馈赠当成儿戏,那可是金灿灿的十万两黄金,我还得用它们招兵买马搞事情呢。” 姜挽挽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那些金子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凭凤七爵的手段,无声无息搬空整个公主府也并非难事。 偏要在搬金子的时候带她一起玩,图的就是讨她开心,让她泄愤,顺便再给秦芷虞心头添添堵。 说到添堵,秦芷虞最近被添的堵属实有点多。 比如二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不久后还要看着驸马把良妾纳入家门与她共享一个夫君。 “挽挽,你今日出门要做什么?” 凤七爵是在半路遇到姜挽挽的,直到现在才想起问她出府的目的。 “哦,昭阳昨日下了帖子,请我去公主府看了一场戏。” 凤七爵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昭阳的约,你赴了?” “人家请了,我当然要赴?” 姜挽挽也不是矫情的人,将她在昭阳公主府的遭遇简单讲给凤七爵听。 得知秦芷虞利用一个婢女给姜挽挽添堵,凤七爵俊容瞬间沉了下来。 包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楼侍卫,我妹妹是不是在里面?” 第287章 祈郡王最喜欢翻旧账 姜挽挽和凤七爵对视一眼,都听出来人正是姜云霄。 不给楼殿通传的机会,姜云霄急不可奈地推开房门,就看到姜挽挽和凤七爵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坐在那里聊天品茶。 “姜老三,你怎么来了?” 喊出姜老三的,是凤七爵。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与挽挽坐在这里喝茶聊天,偏有些人看不出眉眼高低,在这个时候坏他美事。 就算这个人是姜挽挽新认回来的便宜哥哥,也让凤七爵很不待见。 若是从前,姜云霄一定会与凤七爵理论几句。 两人年少的时候就玩不到一起去,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每次见面依旧没有共同话题。 而眼下,姜云霄没心情与凤七爵斗嘴。 掩好房门,他压低声音对姜挽挽说:“你派阿忍往外省护送的那批货,被秦芷虞派人拦截,眼下被逼退回了西郊码头。” 房间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姜云霄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挽挽。 凤七爵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朝姜挽挽投去询问的目光。 姜挽挽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在两双灼热目光的逼视下,不轻不重咳了一声:“忽然发生这种状况,就,还挺有趣的。” 姜云霄怀疑妹妹可能是被吓到了,否则不会淡定得连正常人类的反应都没有。 “妹妹,你告诉我,初二那天被运出城的都是些什么货?”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问:“是兵器么?” 这是姜云霄思忖多时得出的答案。 由于火铳还没有实现量产,避免敌对国家拿到制造火铳的核心技术,三大营一直严防死守,到现在也没把火铳问世的消息对外公布。 只有少数人,知道天机阁年前就造出了火铳,这少数人,也都是姜云霄最信任的心腹。 如果姜挽挽想利用少阁主的身份把一部分火铳送到城外,情理上来说,也说得过去。 姜挽挽说:“那五辆车上装的什么,你不是查过么,用来唱戏的道具而已。” 姜云霄皱眉,“妹妹,你到现在还不肯与我说实话?如果真是唱戏的道具,有必要被你用那种秘密的方式运送出城?” 姜云霄又看向凤七爵。 “想必郡王应该也知晓此事,不如由你来告诉我,我妹妹送出城的那批货,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凤七爵也像姜挽挽一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挽挽说是唱戏的道具,那应该就是唱戏的道具。” 对姜挽挽,凤七爵永远都是盲目的相信。 虽然姜云霄带来的消息出乎预料。 但姜挽挽还能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品着茶水,说明,问题不大。 姜云霄被眼前这两个人气着了。 “唱戏的道具,值当从不主动与我攀交情的郡王,在初二那日纡尊降贵来与我打招呼?” 凤七爵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二人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绝无攀交情一说。” 姜云霄:“……” 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姜挽挽说:“直接去码头看看情况吧,我也想知道,往外省送些唱戏的道具,犯着谁家王法了。” 出了福满楼,凤七爵提议姜挽挽随自己乘坐一辆马车。 被姜云霄阻止了。 “我妹妹未谈婚嫁,待字闺中,与你坐一辆马车算怎么回事?难道郡王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凤七爵被气笑了。 “姜老三,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会觉得脸红么。” “但凡你们姜家人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也不会由着一个假货在金环大街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丢人事件。” “有闲工夫在我面前讲这些道理,不如多花些心思好好管教那个赝品。” “她自毁名声与我无关,连累挽挽受她牵连,那就是你们全家人的罪过了。” 姜云霄早就领教过凤七爵的嘴巴有多毒,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把他噎得无话可说。 还是姜挽挽替他解了围。 “从这里到西郊码头的车程最少需要一个时辰,你二人确定要在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上浪费时间?” 最终,一行三人都坐进了郡王府的马车。 凤七爵本来不欢迎姜云霄的加入,姜云霄却以“我要保护妹妹清誉”为由,厚着脸皮挤了进来。 好在郡王府的马车宽敞又豪华,容纳三人同座也没什么问题。 在前面赶车的是楼殿和九儿。 车厢里,姜云霄担心姜挽挽应对不了这起突发事件,一直在宽她的心。 “就算货物遭人拦截,妹妹也不要怕。” “何况往外省运些兵器也不是什么滔天的罪过,到时候我会以三大营总提督的身份对外宣称,那批货,是我下令运出城的。” 直到现在,姜云霄还是很想把姜挽挽是少阁主的这个秘密死死守住。 至少在朝廷正式同意扩军之前,尽可能让妹妹活在舒适区中。 一旦天机阁少阁主的身份被公开,压力也会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久居官场的姜云霄,深知权利纷争有多复杂,他不希望妹妹过早被卷入暗潮涌动的朝局之中。 “姜老三,你基于什么原因判断,被挽挽运出城的那批货,里面装的就一定是兵器?就因为挽挽的另一个身份是天机阁的少阁主?” 姜云霄心里咯噔一声。 “这件事情你是何时知道的?” 凤七爵连白眼都懒得翻。 “你应该问,所有关于挽挽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在姜云霄开口之前,凤七爵很快又追加一句。 “当然,有些事情就算你问,我也不会同你说。” “那是属于我和挽挽之间的小秘密,你这个外人,还是不要随便打听。” “另外也好心提醒你一句,就算挽挽惹了麻烦,也不用你们姜家出手。” “我皇城司总指挥使的身份不是摆设,真出了问题,我会想办法帮她解决。” 姜云霄重重哼了一声。 “挽挽是我姜家的孩子,遇到麻烦,自有姜家全族护她周全。” “对,你皇城司总指挥使的身份不是摆设,我这个三大营的总提督难道就是摆设了?” “即便我搞不定,还有父亲和我另外两位兄长护着,真不用郡王来操这份闲心。” 第288章 西郊码头的对峙 姜云霄承认这一刻他与凤七爵产生了雄竞的念头。 即使被争夺的是他的亲妹妹,姜云霄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耻。 前十八年,他没有在姜挽挽身边尽到兄长义务。 如今终于认回了妹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宠着她,护着她。 他要让妹妹成为全京城,乃至全大晋最最幸福的一个孩子。 仿佛洞悉到他的想法,凤七爵似笑非笑地开始翻旧账。 “姜老三,在你开口说出这番话时,心里难道不亏得慌么。” “你是不是忘了几个月前,第一次在福满楼见到挽挽时,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我可是亲眼见证,为了姜家错养的那个假货,你数次利用相府的威名给挽挽施压。” “纵容那假货诋毁挽挽是朝廷细作,还跟着她一起往挽挽身上泼脏水。” “若你真有确凿证据也就算了,在明知挽挽是无辜的情况下,还由着假货信口雌黄,你这三大营的总提督,在我看来完全就是是非不分。” 凤七爵这番话,等于在姜云霄心脏上扎了一根刺。 每次回想那次见面,他都会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时候的自己可真是糊涂。 无底线的纵容着姜知瑶的胡作非为,还助纣为虐的帮姜知瑶一起欺负姜挽挽。 这个错误他辩驳不了,只能低头承认道:“那件事的确是我有错在先,妹妹,我向你说句对不起。过去的事情咱们翻篇儿,从今往后,哥哥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叨逼叨说了半晌,姜云霄和凤七爵才发现上车之后,姜挽挽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她两道眉头微微蹙着,思绪也不知飘向了何处。 姜云霄误以为姜挽挽在担心那批货,便努力想要宽她的心。 “妹妹,不管你有什么顾虑,都别担心,我说过会扛下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对你食言。” 凤七爵也深深看了姜挽挽一眼。 “挽挽,你还有我。” 姜挽挽终于将飘到天边的思绪收了回来。 看到车内二人眼底都露出担忧之色,她笑了一声。 “我方才在想,今天晚上吃些什么。” “方才在福满楼,只顾着与七哥喝茶聊天,都没正经吃些什么,肚子忽然有点饿了。” “待会儿到了西郊码头,速战速决,别在那里浪费太多时间。” 年初二设的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姜云霄:“……” 凤七爵:“……” 所以他们之前的担忧都多余了? 其实最担忧的还是姜云霄。 他对姜挽挽的了解非常局限,目前为止,也只知道她是南宫晏的徒弟,天机阁的少阁主。 十八岁的小姑娘,阅历自然是有限的。 自以为把一切都算计得天衣无缝。 疏不知,当她和阿忍带领五辆改装过的马车准备走出西城门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如果他那日没有借身份的优势放她出门,五辆马车根本走不出城门半步。 唉!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做事稚嫩一些也无可厚非,今后想办法多帮衬吧。 凤七爵当然不可能像姜云霄那样去质疑姜挽挽的办事能力。 如果姜挽挽连十万两黄金都运不出城,南宫晏也不会放心把掌控朝廷命脉的天机阁交到她手中任她挥霍。 可那艘开往卢州的货船,就是被人给截了回来。 发生这种低级错误,很难让他不怀疑,姜挽挽是不是借由此事,在暗中策划着另一件事。 几人匆匆赶到西郊码头时,那边已经乱作一团。 由青黛率领的一众人马,正与停靠在码头处的一艘货船发生对峙。 阿忍身披一件红色长袍,英姿飒飒地站在船甲板上。 身后簇拥着三十几名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 这些人把整条船围得密不透风,任何想要登船的人,都会遭到武力镇压。 下了马车,姜挽挽朝人群处打量一眼。 青黛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 容貌生得没什么出奇,气场方面倒是很足。 “那男子是谁?” 凤七爵说:“赵厉,雁城赵家一个旁枝!” 姜云霄点头,“别小看此人,能被昭阳收到麾下,堪称一条忠心的烈犬。” 话音刚落,就听码头那边传来噼哩啪啦落水的声音。 是赵厉的手下想登船,被阿忍带队踹入水中。 赵厉怒吼:“你们这些刁民好大的胆子,可知违抗朝廷抓捕将身犯何罪?” 阿忍居高临下质问赵厉:“我等究竟犯了何罪,要被朝廷派兵抓捕?” 青黛高声说:“我家公主年初一丢了一笔财物,现在有人举报你们,船上所藏之物,正是我家主子丢的。” 阿忍冷笑:“罪名落得这样大言不惭,你可拿得出确凿证据?” 青黛:“你莫不是怕了,否则为何阻止我等上船搜查?” 阿忍:“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借搜船之便,趁机在我的船上做手脚。” 青黛:“我看你分明就是在心虚。” 眼看二人吵个没完,姜挽挽慢慢悠悠走过去。 离开前,冲凤七爵和姜云霄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独自走过去,在青黛肩头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青黛姑娘,真是巧,上午刚刚见过面,这会儿居然又见了。” 青黛猛然回头,被姜挽挽的突然出现吓得心尖一颤。 她自幼也是习武之人,竟对姜挽挽的出现毫无所察。 赵厉也皱眉打量着姜挽挽。 他是昭阳公主的远亲,公主事先派人与他说过,窃走她府中财物的,就是这个姜挽挽。 还以为是多么凶神恶煞的一个人,瞧这不染风雨的样子,分明是养在深闺中的一朵娇花。 很难想象,这朵娇花,竟也会掀起一股风浪。 很快从诧异中醒过神的青黛说道:“姜小姐来得正好,听闻船上那人是你的婢女。” “想来她的所作所为,也都是来自于你的授意。” “既然姜小姐肯主动现身,问题就好解决了。” “公主府前些日子失了窃,有人举报,那些财物,目前就藏在这艘船上,不知姜小姐对此事有何解释。” 第289章 当场立个军令状 青黛觉得姜挽挽真是够蠢的。 连人带货被逼回码头,竟然还敢主动露面,她是不是真的没把公主的威仪放在眼中。 姜云霄看向凤七爵,仿佛在问,公主府失窃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那日装在马车中的东西,并不是他以为的兵器。 凤七爵双臂环胸,摆出看热闹的架式。 以他对挽挽的了解,已经非常确认,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挽挽做的一个局。 至于做局的目的是什么,暂时还未摸清头绪。 且在一旁观望看看。 并用眼神提醒姜云霄,别打听也别问,站在这里瞧热闹就好。 面对青黛的质问,姜挽挽表现得很无辜。 “昭阳公主府丢的财物是什么?” 事到如今,青黛也不怕说实话。 “一批黄金。” 姜挽挽挑着眉,“所以你怀疑公主失窃的那批黄金,目前就在我的船上?” 青黛语气很笃定,“正是!” 姜挽挽故作为难。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船上载的是唱戏的道具,一锭金子都没有。” 青黛冷笑,“事到如今,还请姜小姐不要再撒这种没用的谎言。” 姜挽挽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在说谎?” 青黛的态度很嚣张,“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就让我的人登船去查。” 姜挽挽态度非常强势,“拿不出说服我的理由,登船免谈。” 青黛此刻急于立功,也知道无凭无据想要登船不那么容易。 便朝赵厉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铁证摆出来。 事已至此,赵厉只能翻出底牌。 “我率领一众麾下在平州码头办差时,遇到这艘货船经停补给,那个人!” 赵厉抬手指向阿忍身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 “他在岸口处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与同行之人谈话时,字里行间中透露出黄金,偷送和公主府等字眼。” “偏巧公主府在年初一丢了一笔财物,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艘船上所装载的货物,与公主府失窃的财物脱不开干系。” 平州是京城赶往卢州必停的岸口。 由于这条航线太长,很多船只都要在平州码头进行补给。 “于是我调动海上负责巡逻的官船,要对这艘货船进行盘检。” “结果就是,货船拒检,只能调动官船进行全面围堵。” 这一追一逃,由阿忍带领的这艘货船,就从平州码头被逼回了京城的西郊码头。 姜挽挽和阿忍不约而同看向被赵厉指认的那名男子。 只见对方神色一窒,表情十分难看地说:“大小姐,如果我不小心说了什么,那也是一句无心之言。” “此次临时被调来送货,我和船上的兄弟们并不知晓那批货到底是什么东西。” 讲话的男子名叫陈七,而他这番话也并没有虚构事实。 少阁主突然从天机阁调遣人手出京运货。 至于运的是什么,所有的人都被蒙在鼓里,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没有错。 陈七又说:“我相信大小姐人品高洁,定是有人恶意污蔑,才将偷盗的罪名扣在大小姐头上。”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若让他们上船检查。只要大小姐心中无鬼,何惧他们编造是非。” 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凤七爵微微皱起眉。 他已经隐隐猜到姜挽挽在玩什么套路。 姜云霄却听出了不对劲,“这个人有问题。” 正要过去,被凤七爵抬手拦了回去。 “先等等,好戏应该还在后面。” 陈七这番话,给了清黛一个好大的台阶。 “姜小姐,连你的人都建议我上船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姜挽挽意味深长地看了陈七一眼。 虽然只是毫无攻击力的一眼,还是吓得陈七一阵心虚。 须臾,姜挽挽似乎放弃了抵抗,对青黛说:“你可以派人上船搜查,但上了船,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我那么大一艘船,在海上颠簸好几天,莫名其妙被逼停靠岸,还被冠上行窃的罪名。” “在没有事实依据的前提下你说搜查就搜查,等于是对我名声的侮辱。” “传出去,我丢人是小,连累丞相府被人说三道四,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不若这样,你想登船也不是不行,咱们立个军令状。” “如果你的人真的在船上搜到金银钱财,我姜挽挽自会任你处置。否则……” 话峰一转,姜挽挽眼底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我希望青黛姑娘,也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毕竟我的船,可不是谁想登就能随便登的。” “红口白牙说我偷了公主府的金子,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让我觉得自己非常好欺负。” “我这个人,在得理的情况下,绝不会让自己吃上半点亏。” 被姜挽挽这么一唬弄,青黛心中有些没底。 公主府初一丢了上百箱金子,初二一早,姜挽挽就带着五辆马车偷偷出城。 五辆马车都有改装的嫌疑。 且装在车上的黑箱子,与公主府装金子用的箱子非常相似。 这所有的内幕,可都是这个陈七在平州码头故意透露出来的。 听说天机阁自从来了位少阁主,阁中局势出现变动。 如果陈七此举是故意为之,就说明,天机阁的某些人,想利用昭阳公主把他们的少阁主就此除掉。 还真是一场有趣的内斗。 想到此处,青黛问道:“姜小姐要与我立什么军令状?” 凤七爵这时走过来说:“五十鞭,搜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要你跪在这里,当众挨上五十鞭。” 挽挽在公主府被人刁难这笔账,他正愁没有机会算。 青黛这个没眼色的,倒是主动凑过来送人头。 看到凤七爵也来了,青黛心中一阵发憷。 放眼京城,没人敢得罪这个阎王,因此青黛的气势也在无形之中短了一截。 “祈郡王,奴婢只是奉公行事。” 姜云霄的声音尾随而至,“你一句奉公行事,等于怀疑我丞相府行事不轨。” “此事往小说,只是昭阳公主与我妹妹之间的私人恩怨,往大说,必会损毁我相府清誉。” 凤七爵这一尊大神已经让青黛招架不住,现在又冒出姜云霄这第二尊。 第290章 入了一场被算计的局 心底莫名一阵发虚。 转念一想,青黛又觉得这些人在虚张声势。 鬼才相信,船上装的真是唱戏的道具。 姜挽挽一定在跟她玩心理战术,打赌他不敢上船去搜。 因为上了船,她的谎言就会败露,才故意把凤七爵和姜云霄这两号人物找来为她助威。 脑海中经过一番天人交战,青黛下决定道:“好,这个军令状,我立便是。” “不过姜小姐也要有心理准备,若我真在船上发现黄白之物,你就要跟着我走一趟了。” 只要拿捏住姜挽挽的把柄,不但可以索回公主丢掉的金子,还能借此把柄逼姜挽挽给公主治病。 可真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久久没言语的赵厉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低声在青黛耳边提醒,“此事不如从长计议。” 正常搜查倒无所谓,这军令状,可不能随便立。 青黛瞥了赵厉一眼,“公主身边不留无能之辈。” 一句话,就把赵厉怼了回去。 姜挽挽笑着说:“要是你们觉得怕了,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青黛反唇相讥,“我看怕的分明就是姜小姐吧。” 姜挽挽眸色微冷,“既如此,待会儿挨鞭子时,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青黛不肯在姜挽挽面前输了气场。 “我已经同意立下军令状,现在可以带人登船检查了吗?” 姜挽挽冲青黛做了一个你随意的手势,并抬头对船甲板上的阿忍说:“放行!” 一声令下,以阿忍为首的船上众人井然有序地分开两列。 终于可以登上货船,青黛迫不及待地率领一众下属上船搜查。 秦芷虞身边不养废物。 青黛能爬到这个位置,靠的不仅是一身本事,还有被公主赏识的头脑。 二十万两黄金说不见就不见,对公主来说损失巨大。 如果她能把丢失的金子找回来,不仅会被公主高看一眼,待有朝一日公主上位,她在朝廷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青云直上。 带着这样美好的幻想,青黛已经等不及要在货船上搜到黄金的踪迹。 一百多只黑色箱子整整齐齐码放在宽敞的船舱内,青黛心情变得无比激动。 她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一只只黑箱子,正是来自公主府。 事实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姜挽挽,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反驳。 在青黛的一声命令下,搜捕之人提着兵刃,粗暴地将一只只箱子全部撬开。 尾随姜挽挽和凤七爵登上货船的姜云霄,在箱子即将被开启之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相信妹妹不会打无把握的赌,但码放在船舱中的这些黑箱,的确很像是装黄金的。 箱子开启的一瞬间,预想中的金元宝并未如愿展现在青黛面前。 就连姜云霄也没想到,箱子里面装的,竟真的都是唱戏的道具。 一连开了几十只箱子,每只箱子里面装的物品都大同小异。 戏服,戏冠,以及各种刀枪锤棍锏…… “不可能,这不可能!” 青黛拒绝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么多箱子,怎么可能真的只装唱戏的道具。 她让下属对整条货船进行详查,避免真的输了赌局,赵厉也带人加大搜查的力度。 直到整条货船搜查完毕,也没能在船上找到一锭金子。 这个事实,也把陈七吓到了。 少阁主搞来一笔金子的事情不是秘密。 虽然带队的阿忍禁止他们打开箱子,从少阁主神神秘秘把他们带出西城门时,他就知道这批箱子内藏乾坤。 可是,箱子里装的为什么都是唱戏的道具? 少阁主在玩什么把戏? 自知掉入陷阱的青黛也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挽挽,“你,你算计我?” 姜挽挽悠闲自得把玩着腕间那串沉香佛珠,嘴边挂着堪比小恶魔般的气人坏笑。 “我算计你什么了?从一开始我就说过,船上每一件货物都是道具,你偏说我运载的是公主府的黄金。” “我很奇怪,既然公主府丢了金子,为何不去报官呢?” “是因为公主府丢掉的那些金子,来路不明,所以你主子不敢对外声张吗?” 眼看青黛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姜挽挽渐渐收起嘴角的笑容。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场赌局,你输了!” 想到之前承诺的那五十鞭,青黛面色一片惨白。 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她色厉内荏地说:“我是公主身边的近侍,就算姜小姐要责罚于我,也得我主子点头同意才行。” 避免遭受皮肉之苦,青黛只能把昭阳公主搬出来压人。 九儿可不惯青黛脾气,“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立了军令状,现在想反悔,世上哪里这样的好事?五十鞭,少一鞭,都别想离开西郊码头。” 只要闭上眼,九儿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青黛鞭打那婢女的画面。 故意把那婢女的脸画得与小姐一般无二,还在众目睽睽下扒了那婢女的衣裳实施鞭笞。 即使被折辱的不是小姐,九儿也深深觉得小姐的尊严被踩踏了。 这个仇,她今天必报。 青黛也没想到报应得来得如此之快。 上午刚抽了别人一顿鞭子,现在就要轮到自己挨鞭子。 不! 即使立了军令状,她也不能容忍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遭受鞭刑,只能向赵厉投去求助的目光。 赵厉知道青黛的地位,也知道如果她今天挨了打,自己没法向公主交代。 只能硬着头皮将青黛护在自己身后,一脸赔笑地说:“姜小姐,今天的事情实在抱歉,没想到是一场误会。稍后我会禀明公主,由公主裁决,如何平息姜小姐的怒气。” 姜挽挽才不吃这套。 “既然立了军令状,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多一句废话,我都不想听。” 姜挽挽伸出手,阿忍很有眼色地将一条乌黑的长鞭递到她手中。 “啪”地一声,姜挽挽抬手对着空气甩了记空鞭。 虽然这记鞭子没伤到人,刺耳的鞭响,如同天边劈下的雷声,轰然之间砸向众人。 由鞭气迸发出来的巨大威力,竟生生劈碎了黑箱。 箱内的道具噼哩啪啦散落一地,仿佛在嘲笑某些人的愚蠢和无知。 第291章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好几只四四方方的厚木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四分五裂,震得在场之人无不心惊。 只一道气流就可以造成这样的威力,不敢想象,如果鞭尾真抽到青黛的身上,她会不会当场被抽成两截。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姜云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撼动。 这一刻,他不敢再小觑妹妹的实力。 同时也坚信那日在丞相府,被姜挽挽轻轻一脚踹飞的那颗红梅树,并非只是一场偶然。 妹妹的实力深不可测,甚至连阿忍都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阿忍是古武界的高阶武者,那么姜挽挽呢? 难道大宗师? 姜云霄不敢继续深想。 难以相信,今年只有十八岁的姜挽挽,功力居然会如此深厚。 假以时日,她会不会直逼神境,只能让世人仰视于她? 按下姜云霄内心深处翻江倒海暂时不提,亲眼看到隔空一鞭就能造成如此威力的赵厉,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习武界以强者为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一鞭,就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不敢想象相府千金真正的实力有多可怕。 青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想到上午在公主府,当着姜挽挽的面,狠狠鞭笞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婢女。 那个时候,为了羞辱姜挽挽,从她手中挥出的鞭子,几乎不留半分情面。 这才过去两三个时辰,局面就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青黛忍着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不能露怯。 “姜小姐,我是昭阳公主的人,你打我,就等于在打昭阳公主的脸。” “到时候伤的不仅是公主的颜面,皇家颜面也会受辱。” “还请姜小姐三思而行,切莫为了一时恩怨冲动行事。” 九儿冷哼。 “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立了赌约,便要认罚,就算昭阳公主站在此处,你今天也躲不掉这五十鞭。” 青黛气极败坏,“码头附近都是我公主府的人,就凭货船上的这几个,我不信你们拦得住我。” “是么?” 凤七爵都要被这个蠢货逗笑了。 “你可以派人出去看看,这西郊码头,现在被谁掌控了。” 明知凭挽挽的本事,绝不可能在对峙过程中吃半点亏,凤七爵还是提前一步下了命令,为的就是给挽挽助威。 姜云霄调遣三大营的动机就更简单了。 昭阳公主想暗中给他妹妹下绊子,也得看他这个做哥哥的,给不给对方这个机会。 于是,他和凤七爵,就这么不约而为了同一个目的付出了行动。 赵厉闻言面色微变,给身边下属使了个眼色。 下属快步走出船舱,只见船舱外,密密麻麻站了好多人。 站在货船左边的,来自于三大营。 站在货船右边的,来自于皇城司。 两方队伍都有属于自己的统一服饰。 华丽而霸气,充满了慑人心魄的威压感。 而被赵厉和青黛带来的人马,被三大营和皇城司团团围在正中间。 大有谁敢轻举妄动,下一刻就会被格杀勿论。 这个场面,着实把打探消息的下属吓了个半死。 他一脸惊恐地回来向赵厉汇报:“我们的人,被皇城司和三大营的人团团包围了,目测在场人数至少是我们的两倍以上。” 赵厉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脚步站得也有些不稳。 不管是皇城司还是三大营,都是他不敢招惹的衙门。 两大衙门齐齐联手,想踩死他就像踩死蚂蚁那么简单。 局面发展到这个地步,赵厉也不敢再硬刚下去。 “青黛姑娘,愿赌服输吧。” 不是他不想保住青黛,而是强权面前不得不低头。 青黛也知道今日插翅难飞。 认命之前,她对姜挽挽说:“如果送回公主府的是一具尸体,我相信姜小姐在公主面前也难辞其咎。” 言下之意提醒姜挽挽,就算你恨我恨得要死,也不能借惩罚之由,将我的性命就此夺走。 姜挽挽把玩着手中的长鞭。 “抬回公主府的是活物还是死物,取决于这位赵将军。” 话落,姜挽挽把鞭子朝赵厉面前丢过去。 “五十鞭,你来施刑。我要鞭鞭着肉,鞭鞭见血,有一鞭放水,我就亲自动手,让你也尝尝挨抽的滋味。赵将军,考验你鞭技的时候就在此刻。” 赵厉还来不及多做思考,便出于本能,抬手接住那条被丢来的黑鞭。 姜挽挽接着又补上一句,“听说青黛姑娘喜欢在挨鞭子的时候被剥光衣裳,九儿,过去剥了她的衣裳,免得青黛姑娘心里紧张,一时忘了衣襟应该怎么解。” 九儿快步走过去,在青黛猝不及防时,狠狠踹向她的膝窝。 青黛毫无防备的被踹跪了下去,膝盖着地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还来不及消化这股剧痛,身上的衣裳就被扯落。 九儿从来都不吃亏的性子,她把青黛在公主府对那婢女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在青黛身上也做了一遍。 九儿并非替那个婢女报仇,只是单纯的不能容忍,那婢女在挨打时,顶的竟然是一张与小姐极为相似的脸。 直到青黛的外衫被粗暴扯去,只剩下一件水粉肚兜,九儿才停止继续撕扯。 “赵将军,动手吧。” 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压得赵厉根本无不反抗。 虽然他是雁城赵家人,但赵家也并非都是高官。 至少在皇城司总指挥使,和三大营总提督面前,赵厉连给人家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对不起了,青黛姑娘。” 赵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使尽全力,抬手扬鞭抽向了青黛。 他的确不敢在施刑的时候放半点水,姜挽挽隔空甩出的那一鞭,彻彻底底把他吓服。 赵厉对姜挽挽生出了忌惮,青黛可就倒霉了。 每一鞭,她都挨得结结实实,惨叫声在船舱之内来回萦绕,可见赵厉的手劲有多大。 而青黛也吃到了反噬之苦。 几个时辰前,她让别人吃她的鞭子。 几个时辰后,挨鞭子的人就变成了她。 最后一鞭结束时,青黛被抽得奄奄一息,似乎只剩了一口气。 姜挽挽居高临下地看着青黛趴伏在地面时的凄惨模样,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欠她的回礼,我此刻已经兑现了,但愿不会让她失望。” 这一刻,青黛是发自内心的对姜挽挽生出了深深的畏惧。 疯子,这个姜挽挽,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疯子。 第292章一场毫无悬念的较量 面无表情地观刑完毕,凤七爵在姜挽挽耳边轻声问:“消气了么?” 挽挽在公主府所受到的折辱,他要一点一点帮她讨回来。 姜挽挽:“从未气过,何来消气。” 这些人,也不过是她局中的几个过客而已。 赵厉带着昏死过去的青黛和一众手下离开了。 离开前,还深深看了面带惧色的陈七一眼。 而陈七,不止被昭阳公主府的人恨上了,少阁主这边,事到如今也难以交代。 偌大的货船船舱安静得落针可闻。 姜云霄心情略有些复杂。 初二那天,他利用手中特权给姜挽挽放行时,是真的以为马车中装的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当一只只黑箱中的唱戏道具被展示于人前,姜云霄觉得他完全看不懂姜挽挽的操作。 耗费如此之大的周折,只为将这些无足轻重的道具运送出城,她到底在图什么? 还没等姜云霄分析出个所以然,姜挽挽便冲阿忍使了个眼色。 “收网吧!” 一声令下,还在装傻中的陈七被阿忍一手扭住臂膀,粗暴地将他压跪下去。 拥有敏锐的洞察力的凤七爵,已猜到姜挽挽暗做此局的最终目的。 “挽挽,天机阁是不是出了内奸?” 姜挽挽就喜欢与凤七爵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不用苦口婆心解释什么,对方就能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出真相。 “是!” 姜挽挽没否认。 “天机阁在晋朝的名声越来越响,导致阁内某些掌事者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师父长年云游各地,很少亲自管理阁中政务。” “自从师父将大权落到我手里,一部分掌事者以我年纪太小不足以胜任这个位置为由,想联手将我打压下去。” “都是贼精八怪的老油条,账目做得漂漂亮亮,明面上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我这个人,不喜欢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正巧七哥年初一那日往我手中送一份大礼,便以此为饵,放出一个烟雾弹。” “让天机阁所有的人都以为,被我亲自护送出城的那五辆马车,里面装的都是黄金。” “心怀不轨者,会迫不及待的将我告发出去,试图利用公主的权势将我压制。” “只要我落网,某些心怀不轨之人,就能重新拿回天机阁的掌控权。” 说到此处,姜挽挽面带失望地看向陈七。 “到底是权利迷人眼,你们设局的时候大概忘了,师父做事,向来做一步,看万步。” “凭我师父那双慧眼,岂会看不出阁中有人生了异心。” “之所以还愿意留着你们,不过是利用这些蛇虫鼠蚁,给我一个考验罢了。” 南宫晏这次交给她的任务有两个。 第一,让朝廷在扩军一事上做出妥协。 这第二么,看她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整天机阁。 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南宫晏也不会把天机阁的大权交到小徒弟手中。 也许姜挽挽亲自带队出城走出西城门的那一刻,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便已经在她身上烙下一个蠢货的标签。 疏不知,这些人在算计姜挽挽时,自己也成了姜挽挽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阿忍带队登上货船,某些人的尾巴便已经藏不住。 迫不及待的把船上有金子这件事透露给秦芷虞,再借秦芷虞之手,除掉姜挽挽。 凭阿忍的实力,区区几条官船,怎么可能拦得住她前进的行程。 不过是做戏做全套,给心怀不轨者制造一个假象罢了。 看着被压跪在自己面前的陈七,姜挽挽说:“我给过你机会,可惜这个机会你没抓住。” “货船上的物资足够到不需要在平州补给,你猜我为何让阿忍多此一举在平州靠岸?” 姜挽挽故意给陈七制造一个卖她的机会。 如果陈七顾念主从之情,他,以及他身边那些生了异心的随从,会在这次出行时,被阿忍扔在平州,从此远离京城这块权利地带。 然而人心终是经不住考验,陈七到底还是背叛了她。 平州是雁城赵家管辖的地界,去之前,陈七查到会在平州码头遇到赵厉。 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出卖,就能借昭阳之手把自己除掉,姜挽挽觉得陈七真是白白活了一把年纪。 事已至此,陈七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请问大小姐……” 思来想去,陈七惴惴不安地问出心底的疑问。 “既然早已知晓我有了异心,为何还大动干戈设这场局?” 直接捕杀不是更干脆。 姜挽挽也没隐瞒自己的动机。 “你,以及此次随你登船的这些随从,都为天机阁做过贡献。” “要是贸然将你们打杀,传出去怕是难以服众。” “所以我设了这个局,也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抓得住这一线生机,我会放你们自由离开。如果抓不住……” 姜挽挽眼底露出悲悯之色,“就别怪我心冷无情,不给你们再留活路。” 这场局中,姜挽挽借青黛之手清理了门户,也借清理门户之机,反手给青黛一顿教训。 听闻此言,陈七只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这么多人联起手来,竟然没本事算计过一个小姑娘。 后背蓦地渗出一层冷汗。 姜挽挽刚刚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次登船的三十余人,不但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天机阁内有了异心的叛徒。 原来大小姐早就知道,并且一个都不准备放过。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只安排阿忍一人随船。 以一敌三十几,她就不怕…… 怕?怕什么呢? 思及此处,陈七才认清一个现实。 所有的叛徒,都被姜挽挽玩弄于鼓掌之间。 货船外面,集结着皇城司和三大营的精锐。 捕杀他们这三十余人,简直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 原来祈郡王和提督大人也在不经意间,成了大小姐手中的一枚筹码。 一环扣一环,大小姐这脑子,可真的不是白给的。 陈七输得心服口服,被处决之前,仍然不忘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属下虽然存了异心,但属下也是受人指使……” 这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姜挽挽冷声打断了。 “你是不是想说,真正想从我手中夺回天机阁掌控权的罪魁祸首,是赵玄德?” 第293章 承诺只给我剥虾 听到赵玄德这个名字时,姜云霄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最早负责与朝廷接洽的天机阁代表,便是这个赵玄德。 自从姜挽挽接管了天机阁,赵玄德这号人物便凭空消失了。 没想到,这个已经消失的人物,会以这种方式被人提起。 姜挽挽接着说:“你想用举报赵玄德这个契机换自己活命,劝你不要痴心妄想。因为几天前,他已经被我给杀了。” 罪魁祸首她来处理,小鱼小虾由阿忍善后。 经过这次大清洗,短时间内,天机阁应该能消停一阵子。 杀赵玄德那天,姜挽挽还顺手救了个人,正是途经西郊,险些遭人暗杀的容瑾。 姜云霄狠狠压住心底的震撼。 妹妹啊,你是怎么做到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杀人这种话的? 赵玄德在天机阁也是元老级人物,脑子聪明,能力也不弱。 否则也没那个本事,在过去那些年,代表天机阁与朝廷交涉。 那么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就这么被他妹妹给杀了? 要不是姜挽挽亲口承认这件事,姜云霄甚至连一点水花都听不到。 同时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姜挽挽想让一个人凭空消失,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姜挽挽面无表情地看了陈七一眼,对阿忍下令:“所有的叛徒,全部都按阁规处置。” 姜挽挽从不是心慈手软的性子,这些人做错了事,就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福满楼的包间内,重新摆了一桌酒席。 这次,除了姜挽挽和凤七爵,饭桌上还多了一个姜云霄。 亲眼目睹自家妹妹如何干脆利落的处理了一场叛变危机,姜云霄此刻的心情万分复杂。 是他之前格局小了,误以为姜挽挽脑子不够灵光,居然敢明晃晃率领五辆马车走出城门。 当时幸亏有他放水,才没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 现在才发现,他也是姜挽挽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从头到尾,被利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酒过三旬,姜云霄还是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我很好奇,祈郡王是不是也参与了这场局?” 凤七爵表情很无辜,“皇城司,不会插手天机阁内务。” 姜云霄皱眉,“可是初二那天,你提前给我送了信。” “那个啊。” 凤七爵毫不掩饰眼中的算计,“我不过是借此事件,替挽挽考验一下你们姜家人是否值得信任罢了。” 凤七爵从没质疑过姜挽挽的能力,六七年前,她心眼子就有八百个那么多。 活到现在这个年纪,八百个心眼子应该早就翻倍了。 连他都未必算计得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运金子这件小事上翻车。 只是没想到,姜挽挽走的这步棋,竟然把那么多人都给算计了。 姜云霄狠狠剜了凤七爵一眼。 “所以我通过郡王的考验了吗?” 凤七爵用筷子,从一堆美味佳肴中翻出一根黄花菜,体贴地夹到姜云霄面前。 “如果没有通过考验,你也没资格坐在这里与我和挽挽吃晚饭。” 看着碗中多了一根黄花菜,姜云霄脸上的表情真可谓是一难言尽。 合理怀疑凤七爵在用这根黄花菜来阴阳他,偏偏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憋了半晌,姜云霄才想起来问:“昭阳公主府是不是真有金子失窃?” “是!” 这次回答他的,是姜挽挽。 她坐在二人中间的位置,翘着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盘虾。 “整整二十万两,年初一那天,被我和七哥分赃了。” 姜云霄:“……” 不愧是能跟凤七爵这个疯子能玩到一起的人,看来他这个妹妹也很疯。 二十万两黄金说偷就偷,还承认得这么云淡风轻。 难怪昭阳公主像疯狗一样追着这二位死咬住不放。 最可悲的是,明明丢了那么多金子,还不敢对外过于声张。 不用猜也知道,金子必然来路不明,否则以昭阳公主的性子,早就在京城闹起来了。 “那些金子现在何处?” 倒不是姜云霄故意打探妹妹的隐私,而是黄金的数额过于巨大。 而且船上那些装道具的箱子,之前明显就是用来装金子的。 天机阁出了叛徒,秦芷虞还这么有针对性的派人来找妹妹的麻烦。 为了妹妹的安全着想,姜云霄不希望她一个人承担这份风险。 姜家,会在任何时候成为妹妹永远的后盾。 姜挽挽也没瞒着,“金子在初一晚上就被送出了城。” 走的不是东西南北四道城门,而是暗道,一条从如意楼通往西郊码头的秘密通道。 负责带队的是司辰,身边都是信得过的。 如意楼初一到十五都不开张,也给司辰提供了合理的不在场证明。 她和阿忍初二带着五辆马车走出西城门时,那艘装有黄金的货船,已经被司辰提前运往了卢州。 姜云霄还想继续追问细节,被凤七爵往他嘴里塞了一只鸡腿。 “吃东西吧姜老三,这顿晚饭是挽挽买单,你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吃到的。” 为了感谢三大营和皇城司在西郊码头出手相帮,姜挽挽豪气的包下福满楼,宴请众人吃到尽兴。 由楼殿,沈确,阿忍和九儿在楼下负责维持秩序。 三位主子则坐进包间,简单复盘今天的事情。 被迫叼住鸡腿的姜云霄岂会看不出凤七爵有意替姜挽挽在遮掩什么。 姜挽挽只说金子被运出了城,至于运去哪里,如何运的,她只字不提,显然是在防着他。 用力啃下一口鸡肉,姜云霄边吃边说:“我与赵玄德打过几次交道,没想到他竟是天机阁的叛徒。” “藏了卖主的心思,说不定还把你是天机阁少阁主的秘密也暴露出去。” 姜挽挽并没有停下剥虾的动作。 慢慢揭去外面的虾壳,扯掉上面多余的虾线,把剥出来的虾肉整整齐齐码放在盘子里。 边剥边说:“从我决定以少阁主的身份和三大营见面时,就做好身份被揭穿的准备。” “而且秦芷虞也没蠢到不可救要的地步,想必早已知晓了我的身份。” 第294章 自相残杀才有意思 把盘中最后一只虾的虾壳剥离干净,姜挽挽用丝帕擦了擦沾满汗水的手,将一整盘码放整齐的虾肉放到凤七爵面前。 “吃吧七哥,今天的虾很新鲜。” 在姜云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凤七爵接过虾肉吃了个尽兴。 一边吃还一边点头,“挽挽剥的虾,果然新鲜美味,唇齿留香。” 姜云霄瞬间觉得嘴里的鸡腿它不香了。 “妹妹,你为何只给他剥不给我剥?” 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姜挽挽一点也不介意打击姜老三。 “七哥送我十万黄金,我给他剥一盘虾怎么了?” 凤七爵笑得无比开怀。 “姜老三,你是不是特别嫉妒我。实不相瞒,早在六年前,挽挽就答应我,她这辈子,只给我一个人剥虾壳。” 遥想在幻灵山的那段日子,凤七爵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与皮猴子一样的挽挽斗智斗勇。 姜挽挽肯主动给他剥虾壳,缘于一场让她输掉的赌约。 那次打赌,凤七爵胜得毫无悬念,姜挽挽也输得毫无预兆。 那是姜挽挽人生中非常少有的倒霉时刻。 被凤七爵抓住了小辫子,把她拿捏得毫无反击之力。 输了赌约的姜挽挽,以为京城来的这位贵公子会往死里欺负她。 因为在此之前,她就是这么欺负凤七爵的。 故意往他的汤药里加黄莲,其实凤七爵每天喝的汤药根本用不着这味药。 还算计他吃了不少人中黄。 人中黄是啥? 浸泡于粪便内的甘草,虽然甘草外面隔了层竹筒,可竹筒外面是粪便啊。 诸如此类算计不胜枚举,凤七爵那个时候没捏死她都算她命大。 终于在某次赢她一回,没有刁难也没有捉弄,只说自己喜欢吃虾,并让她对天发下誓言,这辈子,只准给他一人剥虾。 姜挽挽果然信守承诺,除了凤七爵,这世上再无一人吃过她剥的虾。 姜云霄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同时心中也很懊恼,如果妹妹当年没被调包,哪轮得到凤七爵吃他妹妹亲手剥的虾。 用力又咬了一口鸡腿,姜云霄自我安慰的想,他才是姜挽挽的亲哥哥,两人身上流着是相同的血,至死都是一家人。 至于碍眼的凤七爵么,不过是个外人而已,哪有他和妹妹的关系近。 这么自我调解一番,鸡腿忽然又香了。 福满楼这边吃得宾主尽欢,昭阳公主府那边就惨了。 她满心等着青黛回来向她汇报好消息,等来等去,却看到青黛像血葫芦一样被人抬进来。 身上被随便披了一件斗篷,斑斑点点的血渍从不算太厚的斗篷布料上渗出来。 揭开斗篷看了一眼,秦芷虞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鞭痕。 斗篷的内衬,已经被鲜血染湿得通红。 担架上的青黛,面色惨白得不见血色,就连呼吸也很微弱。 也不知是路上冻的,还是失血过多活不长了。 “谁干的?” 秦芷虞极力控制着怒气。 这一身刺眼夺目的鞭痕,与其说抽在青黛身上,不如说是鞭在她这个公主身上。 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青黛是她秦芷虞的近身心腹。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竟有人冒着招惹公主的罪名,敢对她的人下这般死手。 负责把青黛送回来的赵厉露出一脸愧疚的神色。 他单膝跪地,向秦芷虞请罪。 “是下官没护好青黛姑娘,让她中了别人的算计。” 在此之前,赵厉是真的没把姜挽挽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放在眼中过。 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何况姜挽挽的年纪还那么小。 不过是仗着优越的出身,美丽的容貌,在人前哗众取宠而已。 直到亲自与姜挽挽打过交道,才发现是自己眼界窄了。 难怪不足双十年华就敢接手天机阁,如果不是他多留个心眼,说不定自己也会被交代进去。 听赵厉讲完来龙去脉,秦芷虞怒不可遏地重击桌案。 “赵厉,你疯了不成,姜挽挽让你动手你就动手,还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你成了姜挽挽身边一条听话的狗了?” 赵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当时局势对我方不利,皇城司和三大营出动至少两百余人,把我方人马团团包围。” “且青黛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立了军令状,她赌输了,骑虎难下。” “如果下官不动手抽青黛鞭子,姜挽挽就会亲自动手。” 想到姜挽挽甩出的鞭气都能将人抽成两截,要是真让她把鞭子抽在青黛身上,抬回来的,就真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也许连尸体都没有,而是一堆被抽烂的皮肉。 这也是姜挽挽行事最诛心的地方。 借赵厉之手教训了青黛,就算青黛侥幸活下来,揽镜自照,看到自己一身鞭伤,脑海中出现的罪魁祸首,也是抽她鞭子的赵厉。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自己人毒打自己人,更让人感到憋屈的事情。 “殿下……” 青黛气弱游丝地说:“那姜挽挽实在强得可怕,我们,我们根本斗不过她。” 虽然青黛恨不得把姜挽挽千刀万剐,在双方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她知道,自己永远都是手下败将。 “你闭嘴!” 秦芷虞对青黛长她人志气败自己威风的行为很是厌恶。 “明明是你无能蠢笨,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丢光我的脸。” 眼看青黛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避免她真的在自己面前死掉,秦芷虞只能下令把人抬下去救治。 青黛一走,正厅内便只剩下了秦芷虞和赵厉。 下令让人关紧房门,秦芷虞朝赵厉做了个起身的手势。 “让你找的人目前可有着落?” 此次赵厉被外派出城,也是帮秦芷虞干私活。 起身后,赵厉如实回报这几日的行程。 “下官寻遍平州城,并未寻到那术士的踪迹,公主要找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不在平州。” 秦芷虞心烦意乱地在房间内踱步,“我收到的消息不会出错,也不敢有人谎报情报。” 站定脚步,她瞪向赵厉,“你也是赵家人,应该知道赵家有意在今年将势力再扩一扩。” “不翼而飞的那二十万两黄金,是我准备在年后运去雁城的。” “现在出了这种变故,我必须补上这笔亏空。” “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找到那位高人,让他尽快帮我解阵。” “赵厉,你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我,以及我们身后的赵家,被其他势力吞并掉吧。” 赵厉忙不迭开口保证,“公主放心,下官会全力寻找解决之道。” 第295章 荣王府姐弟情深 姜挽挽这两日的心情还算不错。 司辰昨天下午就抵达了京城,同时把徐威将军亲手写的信件派人送到她手中。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而姜挽挽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天机阁狠狠立了一次威。 以赵玄德和陈七为首的一众心怀叵测者,被她一夜之间拔除干净。 天机阁内,再也没人敢小瞧这位少阁主的实力。 立威的同时,姜挽挽也顺利完成师父交给她的这第二个任务。 这日出门,姜挽挽巧遇了秦朝朝,还有之前在荣亲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沐泽。 遇到姐弟二人时,她们正在发生争吵。 也不知秦沐泽那小孩说了什么,秦朝朝气得在她弟弟的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 秦沐泽一个没防备,险些跌个狗啃泥。 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秦沐泽扯着喉咙嚷嚷道:“姐,你就不能温柔一点,这么粗暴,难怪一直嫁不出去。” 秦朝朝还想再踹第二脚时,秦沐泽一扭身就要跑,险些与迎面走来的姜挽挽一头撞上。 “朝朝,你和你弟弟这是怎么了?” 秦沐泽好奇地打量着姜挽挽,端详了半晌,他惊讶地说道:“你,你是那个黑脸姐姐?” 姜挽挽冲秦沐泽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荣王世子,别来无恙。” 秦朝朝偶遇姜挽挽,心情也变得好转了几分。 “不好意思啊挽挽,方才让你见笑了。” 秦朝朝粗暴地揪住弟弟的耳朵,“都怪这个不成器的往死了气我,害得本郡主在人前失了态。早知他这么冥顽不灵,你看我会不会多管他闲事。” 秦沐泽撇着嘴巴哼了一声:“我已经非常努力了,人家不收我,我能怎么办?” 姜挽挽隐隐听出了端倪,“莫不是因为求学的事情?” 记得那次去荣王府,秦悠悠为了陷害秦沐泽,可是连姜叙白送给荣王的画作都敢撕毁。 提起此事,秦朝朝气就不打一处来。 “国子监多少学子挤破了头也要进入万宗书院,且年前我也找人疏通了关系。” “只要沐泽在夫子面前好好表现,他被万宗书院收入门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姜挽挽后来了解过国子监与万宗书院之间的区别。 各省各地的学子只要达到入学年纪,成绩优异者,都可以被国子监录取。 而闻名于天下的万宗书院,门槛却被设得极高。 想要进入万宗书院,首先得成为国子监的学子。 经过国子监方方面面的筛选考核,才有一定概率踏入万宗书院的大门。 说直白些,万宗书院就是给天下学子镀金的地方。 不但对家世背景有着严苛的要求,人品,学识,能力,天赋,也都要符合书院的条件。 当然,被万宗书院镀过金的的学子,也是日后仕时的加分选项。 思及此处,姜挽挽问秦朝朝,“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秦朝朝踹了弟弟一脚,“你都不知道这个混蛋做了什么,他,他在入学第一天,就把同窗的脑袋砸破了。” “夫子出言教训他,他非但没有悔改之意,还在夫子要打他板子时,把夫子也给臭骂一顿。” 姜挽挽:“……” 荣王府这两姐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接连被姐姐踹了好几脚,秦沐泽揉着屁股,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狗,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踢着路边的石子玩。 “世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沐泽哼哼唧唧反驳道:“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是看那些人不顺眼罢了。” 秦朝朝还要动手揍她弟弟,被姜挽挽拦了下去。 “朝朝,容我和世子单独聊几句。” 姜挽挽不爱多管别人闲事,但这个秦沐泽,每次遇到,都让她觉得非常有趣。 一掌捏住他的手腕,出于本能,秦沐泽扭身就要反抗,被姜挽挽当场武力镇压。 秦沐泽以为甩开像姜挽挽这种身姿瘦弱的小姑娘,就像甩开一片树叶那么简单。 结果他预判错误了。 两人暗中较量一番,结果就是,秦沐泽连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竟没抵抗过姜挽挽分毫。 这个漂亮姐姐,让秦沐泽觉得有点意思。 没了秦朝朝在一旁盯着,秦沐泽也敛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 “姐姐,你是不是懂得功夫?” 姜挽挽挑眉看他,“这话难道不该由我来问你?世子是不是故意在藏拙?” 上次在荣王府,她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通过方才那番较量,姜挽挽更加确定,秦沐泽这小孩,年纪不大,本事不小,是个值得培养的习武苗子。 当场被人揭穿伪装,秦沐泽偷偷看了不远处的秦朝朝一眼。 阿忍和九儿正在不远处安慰她,秦朝朝的贴身婢女也在一旁让她息怒。 收回目光,秦沐泽小声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是个混不吝。” 姜挽挽被逗笑了,“那你到底是不是个混不吝?” 秦沐泽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不是,但我想是,这样就不会被寄予厚望了。” 姜挽挽一下子就找到了结症。 “难道你担心某一天会成为第二个秦淮景?” 秦沐泽很是诧异地抬起头,“你,你怎么知道?” 姜挽挽:“因为你们都姓秦。” 元帝膝下没儿子,就算现在不提立储之事,早晚有一天,他还是要面临立储难题。 秦淮景和秦沐泽,都是与元帝有直系血缘的亲侄子。 如果秦淮景日后成为废棋,秦沐泽就是下一位皇储人选。 皇储的身份虽然尊贵,要面临的风霜雪雨也是非常致命的。 既然被人戳穿伪装,秦沐泽也就不再矫情。 “哥哥已经死在战场,如果我也不幸死了,姐姐将来肯定没人管。” “她那张扬霸道的性子,无论将来嫁给谁,都得让人休回来。” “我不是嫌弃我那笨蛋姐姐被夫家休弃,就是担心她被休弃之后没有退路。” “只要我活着,永远都是她的退路。如果被卷入权利纷争,后果恐怕非我能控制。” 姜挽挽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十五岁,眼光就看得那么长远,有这样的弟弟,也是秦朝朝上一世修来的福分。 第296章 与书院夫子的较量 而姜挽挽对秦沐泽也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几句话的工夫,他就把自己在书院打架的原因交代了。 镇国公西府的二公子容屿,因着秦悠悠的关系,一直看秦沐泽不顺眼。 荣亲王过寿那日,容屿和秦悠悠都挨了欺负。 事后得知欺负他们的罪魁祸首有祈郡王护着时,那二位都歇了报仇的心思。 容屿不敢找姜挽挽麻烦,就把矛头指向了名声不太好的秦沐泽。 不但利用他在书院的人脉给秦沐泽下绊子,还恶意拿秦朝朝连续被退婚三次这件事刺激秦沐泽。 他故意在同窗面前羞辱长平郡主,一把年纪还没有许到合适的婆家。 如果再退几门婚事,秦朝朝的名字可就臭大街了。 秦沐泽岂能容忍姐姐受辱,一怒之下抄起石头,朝着容屿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赶来的夫子正巧看到这一幕,于是要狠狠责罚秦沐泽。 “那夫子收受了国公府的好处,万事都阿偏着容屿。” “对,我是打破了他的头,但挑起事端的是他啊。” “夫子不辨是非,不分对错,还要当众打我板子。” “上一个被夫子打板子的刘家公子,也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得罪过容屿。” “被夫子一通板子打下来,屁股疼是小,羞辱人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那夫子就是个缺德的,责罚人的时候,不但要让旁人围观,还要受罚之人脱了裤子。” “明明容屿也犯了错,他就可以逃避惩罚,凭什么?” “世人把万宗书院吹得神乎其神,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反正我也不想在那里读书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那夫子也骂了一顿。 虽然事件发生得有点恶劣,姜挽挽听得却很是喜感。 “事情的来龙去脉,朝朝知道吗?” 秦沐泽摇摇头,“这件事不能叫她知道,她接二连三遭遇退婚,要是知道我因为这件事跟人打架,说不定会提着鞭子去抽容屿。” “我倒不担心她把容屿打死,就是怕经此一事,她的恶名又加重了。” “我姐从小对我就好,为了我,她什么委屈都能受。” “当初她谈的第一个婆家,是兵部侍郎府的公子,我姐心里有点喜欢。” “可那侍郎府公子口没遮拦,喝酒时说了我几句难听的话,我姐听到了,冲上去就甩了人家两巴掌,好好一桩婚事,就这么被人给退了。” 姜挽挽心想,秦朝朝和秦沐泽,还真是姐弟情深。 被晾在一旁的秦朝朝有点耐不住寂寞,朝二人这边走过来。 “方才我想了想,你殴打同窗,顶撞夫子,必须登门给人家道歉。” 秦沐泽很抗拒,“我不去。” 秦朝朝急了,“你不去,不但万宗书院把你除名,国子监也回不去了。” 秦沐泽:“回不去就回不去呗,我本来也不喜欢读书。” 秦朝朝气得又要打人,被姜挽挽抬手拦了回去。 “你要是信我,这件事不如交给我来解决。” 在秦朝朝不解的目光中,姜挽挽说:“你是不是忘了,国子监祭酒,是我二哥。” 今日出门,姜挽挽本来也有事要见姜叙白一面。 阿忍带回一个消息,货船在平州码头经停时,她下过一次船,并打听回来一件事。 为昭阳公主办事的赵厉,此次出京,目的是去平州寻找一位江湖术士。 据传,这江湖术士擅长解阵,而昭阳公主急着想要寻到此人,与前朝一座宝藏有关。 秦芷虞想要得到的东西,姜挽挽觉得很有必要争抢一下。 自从国姓改为秦,所有关于前朝的历史都在当年被大火焚烧。 如今改朝换代已有上百年,前朝之事再无人提及。 年初三的那场家宴,姜挽挽发现,姜家学识渊博,且喜欢研究前朝历史的,只有姜叙白。 所以她决定会上一会。 让秦朝朝带着婢女先行回府,姜挽挽亲自带着秦沐泽来到万宗书院给夫子道歉。 不愧是京城最著名的学府,万宗书院处处都透着一股浮华之气。 夫子的年纪四十出头,外表看着很是威严。 “荣王世子伤人之后毫无悔意,还在事后顶撞夫子,按照万宗书院的院规,这样不服管制的学子,必须被除名,否则书院日后难以服众。” 姜挽挽岂会看不出夫子在故意刁难。 “世子已经为顶撞之事道过歉了,若夫子还是不肯通融,也不是不行。” 姜挽挽的态度始终从容。 “只要容屿也被书院除名,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夫子面带审视地打量姜挽挽,“你是哪位?” 姜挽挽:“我是荣王世子的远房表姐。” 姜挽挽这话说得也不算扯谎。 按照亲缘关系来算,秦沐泽得管凤七爵叫一声表哥。 而她管凤七爵叫七哥。 综合一下,秦沐泽叫她一声表姐,情理上面也说得过去。 夫子冷笑一声:“姑娘真是好狂的口气,容屿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又是这起打斗事件中的受害人。他被荣王世子打破了头,你竟然让书院将他除名?” 姜挽挽也不多说废话。 “容屿挑起了事件的争端,他犯的错,比秦沐泽更严重。” “此事只有两种解决办法,要么二人一起留下,要么二人一起滚蛋。” “听说夫子姓卓,是镇国公西府夫人的堂兄,也是容屿的舅舅。” “你偏袒自己的外甥没人拦着,为了给你那嘴坏的外甥出头,把荣王世子逐出书院,咱们就得当面说道说道了。” 站在一旁的秦沐泽很诧异。 从始至终,他并没有说过夫子的姓氏,姜挽挽是怎么知道对方与容屿之间的关系的。 就连他也是刚刚才得知,万宗书院的这位管事的夫子,和容屿还有那样一层关系。 这二位,藏得可真是够深的。 夫子气得正要反驳,姜叙白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踏入房门。 “祭,祭酒大人,您怎么来了?” 姜叙白看了看夫子,又看了看姜挽挽。 “怎么回事?” 姜挽挽刚踏进万宗书院大门时,就有人把消息汇报到姜叙白面前。 妹妹主动找上门,对姜叙白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 这才匆忙过来一探究竟。 第297章 顺便送上一个人情 姜挽挽一手搭在秦沐泽的肩膀上,在那夫子开口之前率先说道:“秦沐泽与同窗容屿,因为口角纷争起了争执。” “先出言挑衅的容屿,秦沐泽才气恼不过与之动手。” “两人都有错的前提下,我不是很能理解,为何夫子只罚秦沐泽,却对容屿无限包容。” 夫子没想到荣王世子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姐竟然恶人先告状,当下也急了眼。 “所有的学生都可以作证,秦沐泽暴戾成性,拿石头砸破了容屿的脑袋。” 姜挽挽问:“秦沐泽为何要砸容屿的脑袋?他怎么不去砸别人的脑袋?是因为容屿的脑袋长得奇葩,所以砸起来会让他觉得很好玩吗?” 姜叙白:“……” 身为国子监祭酒,以及掌管万宗书院的最高掌权人,姜叙白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场合中笑出来。 但姜挽挽睁着一双纯净的眸子,用一脸无辜的表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是觉得此时的气氛非常的喜感。 秦沐泽也躲在姜挽挽身后拼命忍笑。 心里想着,难怪姜挽挽能与自己的姐姐玩到一处。 与循规蹈矩的世家千金相比,这位被丞相府刚认回来的姜家小姐,可比那些庸脂俗粉有趣多了。 夫子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样貌生得晶莹剔透,那张嘴可真是又毒又辣又不讨喜。 “祭酒大人。” 夫子气极败坏地向姜叙白告状,“休听她在这里胡说八道,事情的真相是,荣王世子来到书院第一天,就与同窗发生矛盾大打出手。” “有资格被万宗书院选中的学生,必须言行得体,人品正直,还要懂得尊师重道,礼让同窗。” 秦沐泽小声咕哝:“言行得体,人品正直这八个字,容屿也没做到。” 夫子怒斥,“容屿可没动手打你。” 秦沐泽据理力争:“他当众羞辱我姐姐名节这件事,夫子是一句也不提啊。” 姜挽挽趁机问向姜叙白。 “连公平公正都做不到,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在声名远播的万宗书院任夫子?” 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姜叙白知道妹妹这是来找自己主持公道呢。 只犹豫不到一息工夫,姜叙白便对那夫子说道:“身为万宗书院众学子的表玄,如果无法做到公平公正,你的确没资格胜任夫子一职。” “稍后去山长那里做个交接,明日起,不必再来书院当职。” 秦沐泽都震惊了。 祭酒大人在国子监和万宗书院一众学子眼中的地位,就如同天神一样的存在。 几乎每一位学子对他的评价,都是刚正不阿,不徇私情。 万没想到,这样一位高不可攀的领袖型人物,只因为姜挽挽几句不轻不重的辩驳,竟然打破一惯以来做人的原则。 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一位在万宗书院任职至少二十年的夫子给赶走了? 夫子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 “祭,祭酒大人,我没听错吧?你要将我从书院除名?” 姜叙白神色坦然地回了他一个字:“对!” 夫子瞬间觉得天都塌了,“为何?” 姜叙白讲话的声音一贯很冷,“因为你不配胜任这个位置。” 夫子气得表情扭曲,“我为书院付出二十几年的心血,你一句不配就想把我赶走?我要进宫面见陛下,由陛下来替我主持公道……” 夫子还要扯着喉咙大呼小叫,姜叙白朝两旁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一左一右扭住夫子的手臂,在他不满的叫骂声中,就这么把他拖走了。 半刻钟后,姜挽挽被姜叙白带进了他的私人领地。 这是一间古朴而又充满了墨香气的书房,处处彰显着属于姜叙白身上独有的气息。 书架上摆着很多书。 姜挽挽随手打开一本,翻看几页,就被她兴趣缺缺又塞了回去。 她果然不是一个爱读书的孩子,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头大。 姜叙白亲自给她泡了一壶茶,笑着问:“你很喜欢那荣王世子?” 姜挽挽在姜叙白旁边的位置坐下来,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我以为二哥会主动向我说句谢谢。” 姜叙白挑着眉问:“这话怎么说?” 姜挽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早就看那姓卓的夫子不顺眼?只是寻不到合适的契机,将他逐出书院罢了。” “我本无意多管他人闲事,既然今日登门有求于人,便做个顺水人情。” “既帮荣王世子出了头,也帮二哥铲除一颗眼中钉,二哥不会嫌我多事吧?” 向来冷静自恃的姜叙白不否认这一刻的确是有些诧异了。 “你怎么知道……” 姜挽挽:“年初三那场家宴上,你多贪几杯酒,不经意在饭桌上泄露出几句心中的烦闷。” 姜叙白并不是情绪外露之人,也极少会把外面的事情带回家里。 许是那场家宴吃得过于开怀,少言寡语的姜叙白,在醉酒之后,忍不住向家人抱怨了几句心中的不快。 他今年也只有二十出头,却被赋予了极高的重任。 国子监那边还好说一点,万宗书院就比较棘手。 即使姜叙白能力学识样样不凡,也因为年纪太轻被人诟病。 特别是万宗书院的一众元老,总想仗着年龄优势给他施压。 最自以为是的便是卓恒,因着背后有国公府撑腰,不止一次利用夫子的身份收受贿赂,还漠视学生在书院搞小团体。 容屿就是在卓夫子的纵容下,成了万宗书院的一霸。 姜叙白原也打算在年后寻个由头将卓恒逐出万宗书院,没想到这个由头,竟被妹妹主动送了过来。 “挽挽,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姜叙白问:“你方才说,今日登门有事相求,求谁?求我么?” 姜挽挽落落大方地点头承认,“的确有一件事,想找二哥打听打听。” “不知二哥可曾听说,前朝君主自尽前曾对外宣称,就算是死,也要把他积攒多年的私库带在身边,绝不让入侵者拿到他留下的一金一银。” 前朝距今已经过去百余年,很多关于前朝的典故,流传到现在也都坐不得实。 要不是阿忍查到秦芷虞派赵厉去平州寻找解阵高人,姜挽挽也不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第298章 恩恩怨怨谁之过 姜叙白很意外。 “你怎么忽然问起此事?” 姜挽挽说:“我对那笔随着前朝君主一起消失的私库很感兴趣。” 姜叙白被妹妹直率的表达方式逗笑了。 “关于前朝失踪的那座私库,世间流传着好几个版本,就我目前了解到的,永康帝执政期间,暴力征税,大肆敛财。” 姜叙白口中的永康帝,便是前朝最后一位君主。 “后世之人都传永康帝虽然毫无治国之能,在敛财方面却是高手。” “此人爱财爱到了疯狂的境界,不顾民间百姓死活,把敛来的钱财,全部收入他的私库。” “他在位期间还监守自盗,几乎把国库也要搬空。” “据传闻,永康帝私库里存放的金银,真的可以堆出一座山,还是不可攀跃的一座大山。” 姜挽挽很难理解一国君主,竟然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守财奴。 姜叙白又接着说:“大晋先祖不满前朝暴君执政,带领麾下发动起义。” “江山虽然夺了下来,被永康帝藏起来的那座私库,直至今日也没找到。” “史书记载,永康帝生前最喜结交能人异士。” “担心积攒多年的私库被掠夺者瓜分干净,便找人在私库上面做了阵法。” “事实也证明,做阵的高人有几分本事,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阵眼的位置。”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永康帝那座被阵法护佑的私库,就在以京城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位置。” 作为一个守财奴,永康帝生前最大的乐趣,便是独自潜入他的私库,欣赏他积攒出来的金山银山。 如果藏财的地方离皇宫太远,会给他造成很多不便。 因为有阵法加持,明知私库距京城不远,百余年过去,竟没有一人找到私库所在。 姜挽挽眉头微蹙。 “那私库,连大概位置也无人得知?” 姜叙白想了想,“也并非一点踪迹都没寻到,大约十八九年前,钦天监的上一任监正在京城以北,丽山一带测出异象,并预判私库就藏在那个地方。” 说到此处,姜叙白神情突然有些低落。 “盛光年,母亲的兄长,我们的舅舅,就是在执行那场特殊任务时,被万箭穿心,当场身亡。” 姜挽挽没想到,她只是向二哥打听一个八卦,竟把盛家的陈年旧事牵扯出来。 盛家早在数年前就搬离京城,盛老爷子,也就是姜挽挽的外公,是资历颇深的三朝元老。 而姜叙白口中所说的盛光年,也是盛老爷子膝下最满意的一个儿子。 如果盛光年还活着,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说不定会与姜政言比肩。 可他死了,而且还死于万箭穿心。 “挽挽,你不止一次表露过对广平侯府的敬佩和倾慕。可知道,十几年前,广平侯府与外公一家曾结过旧怨?” 姜挽挽猛地看向姜叙白,姜叙白也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说来听听。” 即使心潮掀起惊涛骇浪,姜挽挽面上却无一丝波动。 姜叙白一直很避讳在妹妹面前谈这个话题。 既然今日说到此处,姜叙白也不介意向她透露几句。 “舅舅生前与广平侯私交还算不错,两人同朝为官,在当时还任职同一个衙门。” “舅舅出事那晚,在衙门当值的本来是广平侯。” “不知何故他告了假,所以带队去丽山寻找私库的,就变成了代替广平侯当值的舅舅。” “整支队伍因误触机关全部身亡,而广平侯却因为请了事假逃过一劫。” “虽然舅舅不是被广平侯亲手害死的,此事若追究起来,广平侯也难逃良心遣责。” “所以事后的很多年,盛家和姜家,从来不与白家走动。” “因为在外公看来,间接害死舅舅的凶手,就是广平侯白玄冥。” “你知道母亲为何对姜知瑶有着那么深的依恋,因为姜知瑶出生的那天,便是舅舅身亡的日子。” “母亲还未出嫁前,与舅舅之间兄妹情深,听到舅舅的死讯时,母亲差点哭瞎了眼。” “她加倍疼爱姜知瑶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坚定的认为,舅舅死后立刻投胎,并投胎成了她的女儿。” “虽然父亲以及我们三兄弟觉得母亲的想法非常荒谬,但母亲非要这么认为,我们也只能看破不说破。” 姜叙白并不知道,以上这番话被说出来时,姜挽挽已经大受震撼。 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盛光年在盛婉书生女那日被万箭穿心。 而本该执行这场任务的白玄冥,却在那一日,捡到了被丢进乱葬岗的自己。 也就是说,白玄冥因为捡到奄奄一息的姜家小姐临时告假,盛光年阴差阳错代替白玄冥执行任务当场身亡。 难怪她与盛婉书之间的母女之情始终寡淡,原来两人这一世,果然有缘无分。 因着她出生那日被人调包,间接导致本该去送死的白玄冥误打误撞捡回一条命。 盛家大公子盛光年,却在命运齿轮的变动下代替白玄冥入了黄泉。 一切恩怨,是谁之过? 狠狠压下心头的躁乱,姜挽挽问姜叙白。 “之于姜家和盛家,广平侯府算不算是他们的仇人?” 思忖半晌,姜叙白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算!姜家这边暂且不提,盛家多年来,对广平侯府恨之入骨。” 姜挽挽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盛光年的死,并非白玄冥亲手所为,而且……” 有那么一瞬间,姜挽挽很想对姜叙白说,而且白玄冥那日临时告假的原因,是在乱葬岗捡到姜家被丢弃的孩子。 盛家和姜家眼中的仇人,救了盛家和姜家的血脉。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要把盛光年的死,怪罪到白玄冥头上? 话到嘴边,又被姜挽挽狠狠压了回去。 说出真相又如何?盛光年活不过来,白玄冥也活不过来。 说不定盛家和姜家还会因为她曾经的身份是广平侯养女,联起手来给她下绊子。 她在京城的脚步还没站稳,找到为父兄翻案的证据之前,她要守住这个秘密。 在姜叙白的注视下,姜挽挽忍着胸口的烦闷说出了后半句。 “而且白玄冥一家六口已经死于两年前,再深的恩怨,也该到此结束了吧。” 第299章 白家与盛家的恩怨 关于白家与盛家之间的恩怨,姜挽挽了解得并不详细。 就连变故发生的具体时间,在她印象中也非常的模糊。 这件事在广平侯府是一个禁忌,不能说,不能提,也不能问。 姜挽挽会对此事有所耳闻,缘于几年前,四哥白北麟小小年纪便在沙场立下战功。 他当时创下的奇迹有多惊人呢,比秦淮景和萧令仪那两个蠢货可要举世闻名多了。 这本是光耀门楣的喜事,按照朝廷过往的惯例,白北麟也该入京接受朝廷封赏。 毕竟就连萧令仪都差点混到一个女侯的位置,白北麟被封为侯爵也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这样一个光宗耀祖的大好机会,不知何故,被白北麟拒绝了。 不但拒了,他还把这加官封爵的大好机会,让给当时的另一个主将,盛其琛。 姜挽挽事后复盘过那场战役,不否认盛其琛从中做出了很大贡献。 但与白北麟的功劳相比,让盛其琛冒领这份功勋,多少有些以次充好。 那个时候,已经知晓自己身世的姜挽挽,对姜盛两大家族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虽然没见过盛其琛,也知道盛家这位英勇无双的小公子,是她生母那边的一位表兄。 不过当时的姜挽挽没有与姜家相认的打算,自然也对姓姜或姓盛的亲戚没什么感情。 她只知道,加封进爵的机会是四哥拿命拼来的,不该将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于是便找四哥理论。 起初,四哥吱吱唔唔不肯据实相告,后来实在被她逼急了,才勉强透露出一点消息。 说白家与盛家当年有过一段恩怨,因为父亲的失职,害得盛家老爷子最宠爱的一个儿子,也就是盛其琛的父亲盛光年不幸惨死。 白北麟虽然在这场战役中立下战功,盛其琛付出的努力也不比他少。 所以让盛其琛入京去领封赏,白北麟觉得是理所应当。 他还反过来宽慰姜挽挽,人生在世,只要活得开心自在就好,名利仕途都是浮云,有则受之,无则加勉。 后来来得,盛其琛也是个骄傲的性子,并不屑于白北麟谦让给他的这份功勋。 两年后,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为盛家争来一个侯位。 便是名震西南一带的雪衣侯。 那个时候,盛其琛的年纪也只有十九,小小年纪便为盛家争得荣誉,不知羡慕多少旁人。 姜挽挽反正是不羡慕的。 她眼中只装得下她白家的哥哥,别人再优秀,都得靠边站。 这段过往,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姜挽挽遗忘在记忆深处。 直到初入京城那段时间,阿忍无意中又提及此事,她才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当元帝问她,为何不将自己是白玄冥养女一事如实告知姜家时,姜挽挽不得不拿朝堂局势搪塞对方。 其实真正的结症是白家与盛家当年的那场恩怨。 “自从盛老爷子当年辞官告老还乡,便举家搬回祖籍江宁。” 梵音阁内,阿忍向姜挽挽汇报最新查到的消息。 要不是姜叙白主动把盛家和白家的恩怨摆在眼前,姜挽挽并没有太多兴趣去了解远在江宁的盛氏一门。 也许姜叙白已经知晓了什么,他不戳破,姜挽挽也不会主动挑明。 但该查的事情还是要提前查清楚的。 阿忍说:“老爷子膝下三子两女,只有已经离世的盛光年和小姐的生母盛婉书是由嫡妻所生,其他子女皆是庶出。” “盛老爷子的这些子女中,最有出息的也确实是英年早逝的盛光年。” “他故去时年纪只有二十多岁,妻子汪氏出身名门,为他生下一儿一女。” “儿子便是西南一带颇具威名的雪衣侯,也是小姐素未谋面的表哥,盛其琛。” “女儿盛敏柔比小姐大了两个月份,本该在一年前就嫁人成亲的。” “原定的夫家长辈离世,要守孝三年,这婚事就给耽误了下来。” “要说盛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还得是雪衣侯盛其琛。” “此人在军中很有声望,能力学识,与姜家三位公子也不相上下。” “至于他对白家的态度……” 说到此处,阿忍微微停顿片刻。 “据目前所了解到的,心中存着很大的偏见。” “虽然盛老爷子对他也算百般爱护,年幼时便没了父亲这个遗撼,始终让他难以释怀。” 书案前,姜挽挽五根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脑海中也在分析,盛其琛要是知道姜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曾经被养在广平侯府,会对她生出怎样的敌意。 追根溯源,盛其琛小小年纪便失去父亲,与她姜挽挽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回想过去那些恩恩怨怨,还真是如同乱了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姜挽挽忍不住问:“被永康帝用阵法藏起来的那座私库,是不是真的在丽山?” 阿忍回道:“此事现在仍然成谜,因为丽山的占地太大了。就算私库藏在那里,无法定到精确的位置,寻找起来也难如登天。” 阿忍这边刚汇报完,九儿便风风火火推门而入。 “小姐,荣亲王府的长平郡主来丞相府拜访了。” 秦朝朝来了? 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姜挽挽让九儿赶紧请人进门。 这次拜访,秦朝朝还命人带了许多礼物。 “朝朝,年都已经过完了,你送我这么多礼物干什么?” 秦朝朝一把抱住姜挽挽,眼底是掩饰不去的开心和激动。 “挽挽,我这次来,是替沐泽向你道谢的。” “他昨日回去与我讲了,能继续留在书院读书,都要拜你所赐。” “还说你为了替他打抱不平,让祭酒大人把欺负他的夫子也给赶走了。” “就连被他打破头的容屿,也因为这件事受了责罚。” 秦朝朝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一见面,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对姜挽挽的感谢一股脑的全说出山来。 姜挽挽好几次提醒秦朝朝,姓卓的夫子被赶出书院,是因为他本身就犯了重大的错误。 就算没有她去书院起这个由头,她二哥也会寻别的办法把人赶走。 秦朝朝却偏要将这份功劳记在她头上,还一迭声的承诺,从今往后,谁要是敢欺负姜挽挽,她秦朝朝第一个不同意。 姜挽挽心想,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谁那么不要命,敢来欺负她? 看到秦朝朝偏要对她千恩万谢,姜挽挽也就却之不恭。 第300章 不在一个位面上 “咦,这里有一只可爱的小猫。” 拉拉杂杂说了好一通感谢的话,秦朝朝才发现一个用上好锦缎缝成的软垫上,趴着一只白胖小猫。 秦朝朝从小就对这些软萌之物没有抵抗力。 看到小白猫像糯米团子似的趴在垫子上把自己卷成一个毛球,秦朝朝觉得心瞬间就融化成了一滩水。 她试探地问:“挽挽,这小胖猫,是你养的宠物吗?” 姜挽挽嗯了一声,“它叫雪团儿。” 秦朝朝搓了搓了手,“我可不可以抱抱它啊?” 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秦朝朝忽然又瑟缩了一下。 “宫宴那晚,姜知瑶指控你为了一只猫断了她一只手,那只猫,该不会就是雪团儿吧?” 若真如此,便意味着,雪团儿曾经被姜知瑶给伤害过。 姜挽挽主动把雪团儿送到秦朝朝怀里。 “年前它伤了一只爪子,连日用药,伤势已经大好了。” 连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元帝都能被她救治回来,一只伤了爪子的小猫,也不过是几副药就能搞定的事情。 连日来的精心调养,雪团儿早已恢复如初。 只是那次意外发生之后,它学乖了,平时只在院子里溜达,很少再踏出梵音阁。 怀中突然多了一只小胖猫,秦朝朝稀罕得不行。 白白软软,肉乎乎,身上还带一股属于猫咪特有的味道。 于是秦朝朝做了一个很幼稚的行为,她把整张脸都埋进雪团儿的毛里,深深嗅着它身上的味道。 吸猫,果然让人心情大好。 平时很少与陌生人亲近的雪团儿,对秦朝朝似乎也没什么敌意。 还非常配合地伸出小舌,在秦朝朝的手上舔了两口。 秦朝朝为此更加开心了,抱着雪团儿,就像在抱无价之宝。 姜挽挽被逗笑了。 “朝朝,你这么喜欢小猫啊?” 秦朝朝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天底下有谁会不喜欢。” 姜挽挽:“既然喜欢,你也可以养一只。” 秦朝朝笑容渐渐暗淡下来,“我娘不让养。” 在姜挽挽不解地目光中,秦朝朝一脸不高兴地说:“我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秦悠悠来了王府之后,那只猫就被送人了。” “因为秦悠悠对动物毛皮过敏,我爹娘心疼她,便不允许我再养猫猫狗狗。” 姜挽挽都快被气笑了。 “朝朝,这么拙劣的谎言,你该不会也信了吧?” “挽挽,你说这话,我怎么没听懂?” 姜挽挽在秦朝朝额头上轻轻戳了一记。 “如果她真的毛皮过敏,怎么会将貉子毛镶在她经常穿的斗篷上?” 在姜挽挽的提醒下,秦朝朝才慌然大悟。 是啊,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如今回想当年的往事,小时候养的那只猫之所以被送走,是因为秦悠悠的手被抓伤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秦悠悠脸上起了很多红疹子。 请了郎中入府查看,给出的结论就是秦悠悠对动物过敏。 从那之后,小猫就被送走了。 猫被送走时,秦朝朝哭得撕心裂肺。 可她那时年纪还小,根本没人理会她的感受。 母亲还让她大度一些让着姐姐,说秦悠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身世已经很可怜了,她作为妹妹,要多多体谅姐姐的难处。 再往前追忆,那只叫花花的小猫,好像一直不喜欢秦悠悠。 因着这份不喜欢,秦悠悠还与花花打过架。 长大之后再回忆过去,很多从前想不通的事情,竟然渐渐变得明朗。 这些年,凡是秦朝朝在意的东西,都会被秦悠悠恶意破坏或抢走。 比如那只叫花花的小猫。 曾经疼爱秦朝朝的父母。 以及被破坏掉的三桩婚事。 “朝朝,你爹娘,对秦悠悠还是一如从前那么偏爱吗?” 在长公主的素食宴上,姜挽挽送了秦朝朝一条紫水晶手链。 方才趁机瞧了一眼,秦朝朝一直将其戴在手上。 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手链,每一颗水晶都是经过加持的,可以帮被借助之人拿回好运。 从秦朝朝的气色不难看出,比第一次在护国寺见到她时,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说来也奇怪,我爹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秦悠悠好像没有从前那么上心了。” 秦朝朝并不避讳在姜挽挽面前说起荣亲王府那些八卦。 “就连今年宫宴,秦悠悠都被按在府里没能出席,往年宫宴,可少不了她的身影。” “别看她是王府的养女,过去那些年,出的风头可比我大多了。” “挽挽,说句不怕你笑话的,秦悠悠曾经的嫁人目标,可是你的亲二哥。” 姜挽挽很难想象姜叙白有朝一日,会将秦悠悠这样的女子娶进家门,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在同一个位面上。 秦朝朝仍喋喋不休地说:“好在我娘在这方面还没有糊涂得彻底,自然不可能为了王府一个养女,厚着脸皮来姜家提亲。” “而且秦悠悠这些时日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病,动不动就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家里人大呼小叫。” “因为没让她出席宫宴,她还当着我爹的面,与我娘发生口角争执,说我娘自私又偏心,从前对她的好,都是虚情假意。” “我娘被她气得倒仰,我爹也骂她狼心狗肺。” “闹起来的时候,沐泽一脚把秦悠悠踢进了王府的荷花池,差点当场淹死她。” “要是从前,爹娘肯定要责罚沐泽,这次不知怎么就想通了,只让人把秦悠悠捞出来,对沐泽倒是没有斥责。” “就在昨日,我娘找媒婆给秦悠悠说了一门婆家,远在荆州,吉日定好后就立刻把人嫁过去。” “秦悠悠听说自己要被远嫁后都被气疯了,跳着脚找我娘闹腾,被我娘下令关在房里不准出门。” “还警告秦悠悠,如果不想留在荣王府,随时可以打包滚蛋,她不伺候。” 在秦朝朝的印象里,荣王妃对秦悠悠从来都是爱护有加。 最近不知怎么就想通了,不再像往常那般无止境的纵容秦悠悠。 姜挽挽笑了笑,“没有血缘羁绊的亲情,也许就是这么廉价吧。” 戴上手链的秦朝朝渐渐找回自己的运势。 而当初从秦朝朝手中抢走运势的秦悠悠,则正在遭受借运的反噬。 第301章 那就借花献个佛 姜挽挽分别看过秦朝朝和秦悠悠的面前。 前者生来就是天之骄女,是富贵窝中的金娃娃。 后者天生一副福薄之相,许是前世造孽太深的缘故,导致今世刑克六亲。 也不知秦悠悠被接进荣王府之前,受到过哪位高人的帮扶,竟让她夺走了秦朝朝的气运,还一夺就是这么多年。 但别人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抢夺的,拥有时有多风光,失去时就有多狼狈。 受到反噬的秦悠悠现在只是被荣王府厌弃。 不久的将来,迎接她的必然是一场灭顶之灾。 当然这些暗黑的东西,就没必要告诉秦朝朝了。 说到亲情羁绊,秦朝朝神色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你被姜家认回也有些日子,姜夫人对你,还像最初那个样子吗?” 丞相夫人只爱养女不爱亲女这件事,如今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 好多人都说姜夫人是个糊涂的。 对亲生女儿视若无睹,却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养女。 秦朝朝以为自己过去那些年就够倒霉的,没想到姜挽挽比她还倒霉。 已经被母亲亏欠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认了回来,不但没得到母亲的喜爱,还被姜知瑶那个假货各种搞事情。 姜挽挽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便随意回了对方一句,“就那样吧。” 父亲承诺,正月十五之后就把姜知瑶送走。 她也想看看,姜家会不会在日子到了的时候兑现当初对她的承诺。 这些天,姜知瑶一直卧病在床。 从九儿打探来的消息得知,姜知瑶似乎病得就快要死掉。 不管真病还是假病,姜知瑶赌的是姜家不忍心,而姜挽挽也在赌姜家不食言。 就看最后谁会赌赢。 秦朝朝提出离开时,姜挽挽亲自送她出门。 两人说笑着刚刚走出院子,秦朝朝就差点与人撞到一处。 来人身材高大,走路带风。 要不是秦朝朝及时收住脚步,一准儿会被撞飞出去。 抬头一看,差点把她撞倒的,竟是姜家老三姜云霄。 “你……” 秦朝朝正要贬损几句,才想起这里是丞相府,姜云霄的家。 溜到嘴边的话,不得不生生咽了回去。 看到秦朝朝出现在自己家里,姜云霄也微微愣了一下,“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张脸是熟悉的,至于名姓,姜云霄一时之间还真叫不出来。 倒不是姜云霄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他只是单纯的没兴趣与京中贵女打交道,自然也不会花费时间和精力记住那些贵女的名字。 秦朝朝翻了姜云霄一个白眼,“那你要不要仔细想想,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姜云霄笑得有点气人,“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其实彼此说话的工夫,姜云霄已经想起来秦朝朝的身份。 荣亲王府的长平郡主,两人曾经还在姜知瑶的生日宴上吵过嘴。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姜云霄通常不会记在心上。 他每天都很忙,就连今日,也是勉强抽出一点时间,回府给姜挽挽送东西。 “妹妹。” 姜云霄将一只檀木盒子递到姜挽挽面前,“刚刚做出来的成品,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姜挽挽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装在里面的,竟是一只黄绿相间的翡翠镯子。 水头十足,镯面打磨得也很光润,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姜云霄笑着说:“你之前送我的那几块石头,其中一块被我割了。这条镯子,也是我从那块石头上挑出来的最好的一块肉,亲自切割打磨的。” 姜云霄从小就喜欢玩石头,也很享受独自切割时带来的惊喜和刺激。 为了感谢妹妹的出手大方,姜云霄挑了最好的一块石肉,做了条镯子送给妹妹。 秦朝朝在一旁看得很是羡慕,“没看出来啊姜三,你还会这种手艺呢。挽挽,快戴在手上试一试,这个水头和色泽,一定很衬你的肤色。” 姜挽挽将镯子从盒中取出来,试着往手上套了套。 然后,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镯子的圈口做小了。 秦朝朝忍不住调侃姜云霄,“你也太没诚意了吧,给镯子定尺寸之前,都不量量挽挽的手围吗?” 姜云霄:“……”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秦朝朝又忍不住说:“这条镯子,该不会照着姜知瑶的尺寸做的吧?” 这句话可真是诛心。 姜云霄忙不迭解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姜知瑶那张脸长得不算难看,但她的手长得可没姜挽挽纤细。 从目测得来的尺寸看,如果姜挽挽戴不进去这条镯子,姜知瑶肯定也戴不了。 姜挽挽捉过秦朝朝的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镯子给她套了进去。 “也不知故意还是巧合,这条镯子,分明是按着朝朝的尺寸来定制的。” 大小尺寸居然正好。 看着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这条镯子,秦朝朝脸上的表情有点茫然。 “挽挽,你,你怎么把镯子套我手上了?” 姜云霄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一时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不对劲。 姜挽挽笑着对秦朝朝说:“你今日送了我那么多礼物,我总该给你些回礼才是,不然会显得我们姜家小气。” 转而又看向姜云霄:“三哥,我这么安排,你没问题吧?” 姜挽挽突然唤出口的那声三哥,听得姜云霄脑子直发懵。 一直管他叫姜老三的妹妹,终于肯开口叫他三哥了。 惊喜来得太过意外,以至于他根本没意识到姜挽挽方才都说了什么。 于是连连点头说道:“没问题啊,怎么会有问题呢,你怎么安排都是对的。” 秦朝朝看向姜云霄,很想问:你要不要听听自己都说了什么? 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就这么把镯子送给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姜挽挽也莞尔一笑。 “三哥觉得没问题就好,正好朝朝也要走了,三哥顺路的话,顺便替我送送她。” 脑子同样发懵的两个人,就这么被姜挽挽给安排了。 直到目送二人离开,九儿才问:“小姐不会是在撮合他们二位吧?” 姜挽挽也没否认,“就算我有意撮合,也得他们有缘才行,且看日后吧。” 往屋子里走时,九儿又问:“小姐怎么突然肯唤三公子一声三哥了?” 姜挽挽:“外人面前,总不能让姜老三下不来台。” 九儿:“……” 好吧,三哥又变成了姜老三。 第302章 不想再做乖宝宝 “议亲?” 刚被母亲叫回家门就被告知,母亲给他议了一门亲事。 提起相中的这门亲事,秦明月脸上挂着掩饰不去的笑容。 “是刑部尚书府的嫡出二小姐,今年刚满十六岁。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翰林院当值。” “两兄妹都是正房所生,她哥哥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嫂子也是名门出生。” “这位二小姐,不但面貌生得姣好,学识才华也样样不俗。” “最讨喜的就是她的性子,很会讨长辈开心。” “自幼深受外祖母和外祖母喜欢,七八岁的时候就被两老带去外省生活。” “如今到了嫁人的年纪,尚书府的人都希望她能嫁给京中权贵。” “不久前被她哥哥接回京城,这阵子正到处物色合适的婆家。” “尚书夫人前日在府中举办赏花宴,我过去瞧了那二小姐一眼,确实是个不错的妙人。” “长得漂亮,嘴巴也甜,我以婆婆的角度挑儿媳妇,对她没有什么不满意。” “这么急着把你叫回来,也想与你当面商议商议。” “容瑾,过了年,你又涨一岁,是时候考虑成家问题。” 容瑾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对刑部尚书府的二小姐毫无兴趣。 “母亲,大理寺还有一堆案子等着我去办,眼下这个时候,我没心情与人谈婚论嫁。” “您要是真想在今年办喜事,不如考虑一下妹妹。” “过了年,容音的年纪又长一岁。” “男子晚婚倒还好说,姑娘家要是错过嫁人的最佳时机,日后可挑选的人家会越来越少。” 秦明月岂会看不出儿子那一脸抗拒的神色。 “容瑾,你是不是对刑部尚书府的二小姐不满意?” 容瑾面色不变地说:“我连这位二小姐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 “而且母亲应该也听说了,几日前我外出办差时,途中遭遇刺客袭击。” “直到现在,我也没查出想杀我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 “眼下这种危急时刻,我要是大张旗鼓谈婚论嫁,等于间接连累了人家姑娘。” “至于议亲一事,待此间事了,风平浪静时再说也不迟。” 秦明月眉头越皱越紧,冷不丁问:“你是不是还惦记那个姜挽挽?” 心事忽然被当场揭穿,容瑾面色却依旧不变。 “母亲到底为什么对姜挽挽敌意那么重?” 秦明月忽然拔高了声音:“她嫁过人。” 容瑾反问:“嫁过人又如何?” 话说出口,容瑾自己也愣住了。 原来有些话,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 秦明月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多年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一次两次三次的为了姜挽挽来同自己唱反调。 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那姜挽挽,除了容貌生得还算能看,方方面面都入不了秦明月的脸。 何况姜挽挽与凤七爵之间的关系也不清不楚。 除夕宫宴上,凤七爵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与姜挽挽玩暧昧。 还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回想简直可笑。 如果凤七爵那么喜欢姜挽挽,怎么不在秦淮景娶她之前把她娶了? 姜挽挽在男女感情的处理上也挺让人瞧之不起。 几年前与凤七爵闹得不清不楚,几年后又嫁给了秦淮景,现在还与她儿子也有了首尾。 这种不自爱的女子,根本没资格踏进她们国公府。 由于心底憋了太多不满,导致秦明月想到姜挽挽的名字就心生厌恶。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一个与别人成过亲的女子,这辈子都休想得到我的认可。” “你这两天准备准备,抽个日子,我带你去尚书府走一趟。” “等你亲眼见过那位二小姐,就知道她与姜挽挽相比,有多优秀。” 秦明月还想再给儿子洗脑,却听容瑾说:“尚书府的二小姐非我良缘,我是不会去见她的。衙门那边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也不管母亲气得在他身后重拍桌案,容瑾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宫宴那日,凤七爵说了一句诛心之言。 让他回到母亲身边做个听话的乖宝宝。 容瑾对乖宝宝这三个字深恶痛绝,可又没办法否认凤七爵对他的嘲笑与讥讽。 这些年,他确实每时每刻都活在母亲的掌控下。 仕途也好,婚姻也罢,都被牢牢束缚在利益之上。 母亲总说,到了他们这个阶层,爱情和亲情都是浮云,只有不断向上爬,才能体现人生价值。 过去那些年,容瑾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哪怕他再不喜欢姜知瑶,只要姜家那边有意联姻,他也愿意为了利益向命运妥协。 而现在,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活得就像提线木偶。 别说姜知瑶不再是丞相府千金,就算他是,自从认识了姜挽挽,真切感受过悸动的滋味,眼中便再也装不下别人的存在。 悸动!没错,就是悸动。 姜挽挽身上仿佛自带一种魔力,有她出现的地方,目光总会不受控制的受她吸引。 与她打过几次交道,容瑾心中非常清楚,姜挽挽绝不是温良如玉的传统女子。 她尖锐又反骨,邪气又霸道。 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却又致命吸引着他的心弦。 衣袖下,容瑾紧紧握着一条手串。 是姜挽挽那日救她时,用来杀人的致命暗器。 如此充满血腥味的东西,却日日被他带在身边。 仿佛握住它,就能把姜挽挽的心也一并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哥哥。” 容音的出现,打破了容瑾的想入非非。 “我正有事想要找你呢。” 容音面带笑容地朝容瑾这边迎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手臂。 “明天是哥哥的休沐日吧,不知哥哥有什么安排?若没有,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说话时,容音还一脸讨好地摇了摇容瑾的手臂。 “拜托了哥哥,不要拒绝我,这件事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必须由你亲自陪我。” 容瑾眉头微皱,不轻不重地斥责容音:“多大的人了,不要总像小孩子一样对人撒娇。” 第303章 又被妹妹坑了一次 身为兄长,容瑾能包容妹妹的娇气,可别人却未必。 待有朝一日嫁入婆家,就凭容音这天真烂漫的性子,被欺负了也只会哭鼻子,恐怕连反抗都不会。 被兄长斥责了,容音孩子气地噘高嘴巴,“在哥哥眼中,我难道不是小孩子?” 容瑾很想说,你今年已经十七了。 大多数人家的姑娘,到了这个年纪,不但嫁了人,说不定孩子都生了。 许是这些年把容音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根本意识不到未来要面临的人生有多复杂。 容瑾拿容音没有办法。 因为这份纵容中,身为兄长的他也占了一大半。 “你明日要让我陪你去哪里?” 容音露出一脸甜美的笑容。 “如意楼推出一款养颜花茶,我在那里预订了包间,准备让哥哥陪我过去尝一尝。” 容瑾都要被妹妹给气笑了。 “容音,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都很闲,闲到可以放着公务不管,陪你去如意楼喝什么养颜花茶?” 就算容瑾明日休沐,也还有其他事情等着处理,绝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喝花茶这么无聊的事情上。 容音抱着容瑾的手臂不肯撒开。 “哥哥你还不知道吧,那如意楼,可是姜挽挽经常光顾的地方。她在那里长年包了一间房,而我订的包间,就在她隔壁。” “那又如何?” 容瑾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长了草,想再次遇到姜挽挽的欲望也在一瞬之间难以自控。 容音继续晃着容瑾的手臂。 “哥哥你就陪我去吧,京城里的贵女们都在说,如意楼的特制花茶对姑娘家的皮肤非常友好。” “你知道长公主吧,照比年前,她容貌年轻了十岁不止。” “好多人向长公主打探变年轻的秘方,长公主说,她经常去如意楼喝花茶。喝着喝着,人就变得年轻了。” “我也想变年轻嘛,可约了一圈,大家都忙,只能找哥哥陪我去一趟。” 容瑾看着一脸天真的妹妹,“你还想变得多年轻?从十七岁变成七岁吗?” 容音鼓着腮帮子正要与她这嘴毒的兄长理论几句,忽听容瑾话锋一转。 “既然你那么想尝尝如意楼的花茶,我明日陪你走一趟便是。” 吸引容瑾去如意楼的动力,当然不可能是养颜的花茶,而是可以在如意楼,巧遇姜挽挽。 翌日,容瑾推了手边的公务,随妹妹来到如意楼。 不知如意楼的老板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天赋,如此大规模的茶楼在他的经营下,几乎每天都能达到客满的地步,不知嫉妒死多少同行。 容音兴致勃勃地在容瑾身边说:“哥哥,你亲眼看到了吧,如意楼每天门庭若市,是因为这里的茶水与别家茶楼的茶水味道真的很不一样。” “不知哥哥对经常与我一起玩的刘家小姐可还有印象,从小到大,她脸上总是起红红亮亮的火疖子,好了一茬,又生出一茬,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郎中请了无数个,苦药汤子也喝了无数碗,折腾了好几年,根本不见效。” “自从刘小姐来如意楼品过两次花茶,她脸上那吓死人的火疖子,竟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光景内,恢复得比婴儿的皮肤还要娇嫩。” “还有之前与我吵过嘴的王家小姐,她的皮肤又薄又敏感,自从喝了如意楼的花茶……” 容瑾左耳听着,右耳冒着,心里对花茶的功效并不感兴趣,只希望在来来往往的客人中,可以偶遇姜挽挽。 可直到他被妹妹带进包间,也没能在人群中发现姜挽挽的身影。 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失落,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好笑。 为了再次见到姜挽挽,居然在来时的途中,幻想出好几种偶遇的场面。 这种幼稚又无聊的行为,在他过去那二十多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虽然心中有些不耻,又隐隐生出一丝期待。 万一呢? “哥哥,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把容瑾引入包间内,容音寻了个借口便掩门离开了。 直至此刻,容瑾才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 以容音在京城贵女圈的地位,一张帖子发出去,会有无数贵女上赶着与她攀交情,怎么可能会一个人都约不到? 还有容音离开之前,找的借口也很奇葩。 她说,她有东西落在马车内,要亲自出门取一趟。 容音此次邀约自己出门,处处都透着可疑的漏洞。 若是从前,容瑾早就会发现这些不寻常。 而今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如意楼与姜挽挽偶遇,以至于没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些不对劲。 容音究竟在搞什么鬼? 正要起身出门一探究竟,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从外面走进来的,竟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的姜知瑶。 两人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在除夕宴上。 姜知瑶像疯狗一样攀咬姜挽挽,被姜挽挽当众抽了一耳光,让她沦为了人前笑柄。 这才过去多少日子,曾经光环加身的姜知瑶,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再也不复十八岁小姑娘的那种自信和神采。 她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头发也稀稀疏疏剩了只有从前一半之多。 “瑾哥哥!”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姜知瑶委屈得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事已至此,容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容音找尽借口把他诓来如意楼,哪里是让他陪她品茶花茶。 分明是给他和姜知瑶制造单独见面的机会。 容音啊容音,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妹妹。 之前在金环大街已经坑害过他一次,今日又来坑他第二次。 “姜知瑶,你一次又一次利用容音的单纯来算计我,不觉得这种行为很恶心吗?” 姜知瑶一步步逼近容瑾,眼眶滑出一串泪水。 “瑾哥哥,我每天都等着你来娶我,从年前等到年后,可你却一次次让我失望。” “我承认利用容音把你引来这里单独见面的确不厚道,可以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冲动之下,姜知瑶扑向容瑾,还想效仿之前在金环大街抱住他那样,往他的怀里撞。 被容瑾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眼底也露出对姜知瑶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算计我一次还不够,你还想算计我第二次?” 第304章 只想求一个贵妾的位置 姜知瑶扑了个空,泪水涌得更凶了。 “瑾哥哥,我从未想过算计你,我只是太喜欢你,喜欢到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如果姜家没有认回姜挽挽,你是会娶我进门的吧。”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清白毁在你手中,瑾哥哥,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容瑾没想到姜知瑶连这么荒谬的提议都敢说出口。 “口口声声说我毁了你的清白,为何不敢承认当日是你不顾颜面算计了我。” “念在我们曾经相识一场的情份上,我没有计较你的陷害。” “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竟还妄想我肯把你娶进家门。” “姜知瑶,你但凡还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也不该安排今天这场见面。” 放下狠话,容瑾抬腿就要离开,被姜知瑶一把揪住他的衣袖。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如果你不肯上门提亲,我就要被姜家送离京城,随便丢到哪个庄子上自生自灭。” 姜知瑶突然跪在容瑾面前,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 “瑾哥哥,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也求你看在我喜欢你这么多年的情份上,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不配以正妻的身份被娶进国公府。”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不求做你容家的正妻,贵妾的身份可以吗?”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丞相府的养女,我爹我娘,还有我那三位哥哥,对我总还有一分情义在。” “只要你肯纳了我,仕途上,他们总会帮扶你一二。” “我知道瑾哥哥近日正在与大理寺的另外一位官员在争夺大理寺卿的位置。” “与姜家结了亲,大理寺卿的位置一定非你莫属。” “待你日后娶了正妻,我也会谨守本分,绝不与她争风吃醋。” “瑾哥哥,我要的,也只不过是在国公府占得一席之地而已。” 要不是被逼得无路可退,姜知瑶到死都不可能愿意低头做妾。 避免姜家真的把她送走,她每天都在房中装病,却没换来父兄对她的一丝同情。 听母亲的意思是,父亲已经安排人马,准备在十五之后把她送走。 就算她现在还“病”着,也不耽误她乘车远行。 迫不得已,才让人给容音送信,求她务必再帮自己一次,制造与容瑾见面的机会。 容瑾甩开姜知瑶的手,厉声说道:“姜相爷要是知道他的孩子为了给人做妾,不惜下作到这个地步,一定非常后悔让你成为姜家的养女。” “起来吧,别顶着姜家女儿的身份,跪在这里让姜家蒙羞。” “我现在没有娶妻的打算,自然也不会在娶妻之前把小妾纳进门。” 更何况这个小妾,还是让他厌恶至极的姜知瑶。 慢慢起身,姜知瑶的表情由卑微变成了算计。 “瑾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你会拒绝我,还愿意赌上自己的尊严,非要在这里见你一面吗?” 在容瑾警惕的注视下,姜知瑶说:“容音自幼与我亲近,她所有的秘密,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我。” “容音喜欢祈郡王,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虽然祈郡王对容音没有那方面意思,却阻止不了容音做傻事。” “瑾哥哥你知道吗,容音穿的好几件亵衣,上面都绣着祈郡王的名字。” “上次我去国公府坐客,顺手把她经常穿的一件嫩黄色肚兜偷走了。” “那肚兜的正面,绣的七个有趣的字,容音最爱凤七爵。” “容音的绣工和字迹在全京城的贵女圈都非常有辨识度。” “要是我把她这个小秘密传扬出去。你猜,容音在京城的名声会变成怎样?” 这一刻,姜知瑶已经心无所惧。 怒极之下,容瑾一把掐住姜知瑶的脖子。 “你在找死。” 容瑾恨不得掐死姜知瑶,同时也为妹妹的愚蠢感到心寒。 连在亵衣上绣男人名字这样的蠢事都做得出来,容音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姜知瑶忍受着喉咙处传来的窒息感,露出一个悲戚的笑容。 “比起被姜家送离京城,我更愿意死在瑾哥哥手里。” 那一声声瑾哥哥,听得容瑾胃里直泛酸。 “容音一心一意替你办事,你却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背刺她?” 姜知瑶表情痛苦地笑了一声:“你以为容音又有多纯洁,她肯答应帮我做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不图的。” 直到现在,容音还是心心念念惦记着祈郡王。 也因着这份惦记,才给了姜知瑶可趁之机。 她承诺容音,只要肯帮这个忙,必会想办法,让姜夫人尽快给姜挽挽另谋一户夫家。 一旦姜挽挽嫁了人,就会断了她与凤七爵的缘分。 姜知瑶还告诉容音,姜夫人很不喜欢凤七爵,自然也不会选他来做姜家的女婿。 从姜挽挽被认回姜家那一刻,她的婚姻大事就由姜夫人来掌控。 而整个姜家,唯一能在姜夫人耳边吹风的,也只有她姜知瑶。 就差明着告诉容音,她姜知瑶,是可以掌控姜挽挽未来婚姻的人。 有了这样的利益交换,容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安排。 “瑾哥哥,我知道你此刻对我厌恶至极,但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欲望和目的,我也只是想嫁给你而已。”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如果一定要挑我的错处,我最大的错,就是为了爱你,用了不光明的手段罢了。”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掐死我,要么为了守住容音的名声,给我在国公府寻一处容身之地。” 包间外传来脚步声。 容瑾知道,他要是在这里杀了姜知瑶,局面会变得非常的麻烦。 慢慢放松指下的力道,容瑾说:“把自己原本灿烂的人生活到这一步,姜知瑶,你真可悲。” 姜知瑶不怒反笑。 “我有今天,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明日便是最后的期限,希望在我被送走之前,可以等来国公府上门提亲的喜讯。” “瑾哥哥,从今往后,我的世界只有你了。” 第305章 不要对妹妹厚此薄彼 正月十五,姜家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这次,姜知瑶没再像年初三那样躲在房中避不露面。 她不但露了面,还化了妆,只不过化的是死人妆。 别人未必看得出来,姜挽挽却看出了姜知瑶化死人妆的小心机。 她近期连日称病在床,要是不把那张脸化得跟死人一样,必会被家人看出端倪。 脸色惨白,唇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碎掉的样子。 至于姜知瑶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姜挽挽。 而且赶来饭厅吃饭之前,阿忍还汇报给她一个最新消息。 昨天,姜知瑶溜出丞相府,去如意楼与容瑾偷偷见了一面。 姜知瑶在赌她的命运转折,姜挽挽也在期待一场好戏上演。 看到姜知瑶顶着一张死人脸,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身为父亲,姜政言便象征性地关心了几句。 “知瑶,你连续数日喝着汤药,怎么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姜知瑶莫名红了眼眶,很有一种我受了天大的委屈,父亲你怎么才来关心我的可怜模样。 姜政言自知再询问下去,姜知瑶就要在饭桌上哭丧的架式,连忙又说:“回头让郎中针对你的病情加几副猛药,总这么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避免姜知瑶真的在这么大好的日子里扯喉咙哭丧,姜政言忙不迭将话题转走。 姜家三位公子也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自从知晓姜知瑶心机善妒又恶毒,过去十几年积攒下来的那点兄妹情份,也在她各种作死的折腾下,被消磨得几乎所剩无几。 与被家里人忽视的姜知瑶相比,姜挽挽反倒成了饭桌上的香饽饽。 几位兄长轮流将桌上的美食往姜挽挽的碗中夹。 姜时安盛了两颗汤圆,笑着说:“芝麻馅的汤圆甜甜糯糯,我方才吃过了,味道不错,妹妹也尝尝。” 姜叙白往姜挽挽碗里夹了一只虾。 “红焖大虾,李大厨的拿手菜,他今日的厨艺发挥得很好,比年初三那天还有水准。” 姜云霄也不甘落后,往姜挽挽碗里塞了一个大肘子。 “今天的肘子炖得软烂脱骨,妹妹,你快趁热尝一尝。” 一直想与女儿修复关系的盛婉书也给姜挽挽夹了菜。 “蜜制鸡腿,年初三那顿饭,我看你多吃了好几口,想来你喜欢这个味道,便让厨房多做了一些。” 于是,姜挽挽的碗,被堆成了一座美食山。 反观姜知瑶,盘子里只放着几筷子冷掉的素菜。 她以身体不好,不能吃油大的饭菜为由,只吃了几口水煮菜叶,便病蔫蔫的坐在那里不再吭声。 看到父母和兄长们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姜挽挽身上,姜知瑶那张原本就化了死人妆的脸,看上去更加丧气了。 “知瑶,你也要多吃。” 唯一对姜知瑶还有一丝善念的盛婉书,看到身侧的女儿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也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自己夹完,还给三个儿子使了眼色。 “你们几个做兄长的,不要厚此薄彼,怠慢了妹妹。” 言下之意,既然给姜挽挽夹了菜,也不能忘了姜知瑶。 这倒不是盛婉书偏心,她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身为姜家未来家主,姜时安一向很有长兄风范。 既然母亲提了要求,他也不好出言忤逆,便随便夹了一道菜,放到姜知瑶的盘子里。 姜叙白并没有兄长的认知,对母亲的暗示的眼神也视而不见。 他的性子一直清冷。 就算过去那十几年,姜知瑶还是他认知中的亲妹妹,两兄妹的感情也并不亲近。 可以说,姜叙白是姜家唯  个很早就不喜欢姜知瑶的人。 即便逢年过节聚在一处,他与姜知瑶也从来都不多说一句废话。 相敬如宾,是姜叙白对姜知瑶过去那些年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尊重。 自从姜挽挽被认回姜家,姜叙白连装都懒得装。 本来也不是姜家的孩子,何况姜知瑶还数次谋害姜挽挽。 最初他还能顾念过去那十八年的兄妹情,在姜知瑶作恶时对她网开一面。 随着姜知瑶越来越不掩饰她心中的恶毒,姜叙又也彻底厌弃了这个妹妹。 让他在饭桌上给姜知瑶夹菜,抱歉,没兴趣,也做不到。 姜云霄是三兄弟中性子最直接的一个人。 看到姜知瑶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笑着说:“今天的菜做得太油,我怕知瑶消受不了,还是多喝热水吧。” 这句话,好悬没把姜知瑶给气吐血。 没想到曾经最疼爱她的哥哥,背刺她时也最不留情面。 盛婉书嗔怒地瞪了姜云霄一眼,“知瑶病得那么重,你做哥哥的,就不能讲几句好听的?” 姜云霄表情很无辜,“话说得再好听,也治不了知瑶的病。” “而且知瑶这病生得也真是奇怪,请了那么多郎中都不见好,有没有可能是她在这里住得不开心。” “没关系的知瑶,你再忍忍,吃了这顿团圆饭,明日就安排你离开姜家,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论说话诛心,还得是姜云霄。 因为姜云霄心里也存了怨怒。 姜知瑶近日连连称病,对外给出的理由是,她被三哥拒之门外,导致身染风寒冻病了。 为这,盛婉书还在事后把姜云霄给数落一顿。 姜云霄有口难言。 明明是姜知瑶自己出门的时候不肯多穿厚衣裳,如今病了,凭什么往他身上怪? 盛婉书却说,看到妹妹衣衫单薄却置之不理,就是他这个兄长没尽到守护妹妹的责任。 母亲把这么大一个罪名扣在他头上,姜云霄还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现在只盼望过了十五,赶紧把姜知瑶送走,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 听说自己要被送走,姜知瑶拿帕子捂了嘴,狠狠咳了好几声。 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众人,我如今病成这个样子,你们难道让我拖着病体离开姜家? 盛婉书轻轻拍了拍姜知瑶的后背。 “离府的事情,等你身子好转一些再说也不迟。” 姜政言面不改色地宣布道:“离京的马车已经让管家安排好了,吃完这顿饭,让知瑶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她离开相府。” 第306章 他终于肯来提亲了 盛婉书顿时变了脸色。 “知瑶现在还病着……” 姜政言并不为所动,“车厢很大也很宽敞,保暖做得也非常到位,路上不会吃太多苦。” 姜知瑶眼泪瞬间滑落下来。 “父亲,您是一天也容不下我了吗?” 姜政言看着姜知瑶,“你三哥说得对,你的病情不见好转,与你的生活环境说不定有关。” “自从我们姜家认回亲生女儿,你每天都在不开心。” “因着这份不开心,还做了许多让人无法原谅的错事。” “若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只会加深你的病情。” “这么急着送你离开,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知瑶,为父只奉劝你一句,放下执念,认清现实,切莫让自己拘泥在过去的恩怨中。” “等你身子将养好了,我会为你挑选一户殷实的人家。” “安心嫁人,好好过日子,别浪费上天赋予你的大好时光。” 这也是姜政言身为父亲,能够给予姜知瑶的最后劝告。 看到姜知瑶哭得那么伤心难过,盛婉书到底还是心软了。 “车厢再宽敞,也免不得要在路上颠簸,就不能等知瑶再恢复恢复再安排她启程?” 姜政言说:“雪团儿被伤害那天我就说过,十五之后,一定会送知瑶离开。这是我对挽挽的承诺,婉书,你也不希望我对女儿食言吧?” 盛婉书面带哀求地看向姜挽挽,想对姜知瑶开脱的话也呼之欲出。 姜时安在母亲开口之前阻止道:“父亲既然做了承诺,断没有食言的道理。也请母亲能为大局着想,莫让父亲背信弃义。” 他不希望母亲为了姜知瑶对姜挽挽进行道德绑架。 母女关系现在已经如履薄冰。 要是母亲还是拎不清,这辈子都休想与挽挽和解。 他不能让姜知瑶这根搅屎棍,继续留在姜家搬弄是非。 姜叙白也在这时插了一句嘴。 “那个位于魏县的庄子,距京城只有三天的车程。” 姜云霄又添了一把火,“三天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也没什么不能忍的。” 看到所有的人都在盼着自己离开,姜知瑶气得整颗心脏都撕裂般的疼。 她恶狠狠地瞪向姜挽挽。 姜挽挽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不参与,不吭声,不在意。 她就看看,姜知瑶明天,究竟走得成还是走不成。 姜知瑶难以接受这个局面,她不想走,也不能走。 京城姜家就是富贵金窝,离开这里,她怎么活? 容瑾! 对,还有容瑾。 姜知瑶比任何人都清楚,容瑾对他唯一的妹妹有多偏爱。 这些年,在容瑾的庇佑下,容音被养得天真烂漫,丝毫不知人间险恶。 如果容瑾对她昨日的威胁置之不理,她一定会鱼死网破,让容音从此身败名裂。 可是容瑾真的会在她被姜家送走之前来提亲吗? 管家突然在这时来报,镇国公世子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姜知瑶灰蒙蒙的眼底有了光亮。 容瑾提着礼物来了,他终于肯来姜家提亲了? 这场豪赌,她果然赌对了。 她就知道,容音是容瑾在这世上最大的软肋。 为了容音,容瑾什么都肯做。 姜挽挽并没有错过姜知瑶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看来好戏就要开唱了。 镇国公世子突然造访,姜政言当然不可能让人将其拒之门外。 吃饱喝足,姜政言与全家人移步会客厅。 此番登门,容瑾果然带了很多礼物。 今天是正月十五,各个府邸都有客人登门。 容瑾选在这个日子来姜家送礼,情理方面也说得过去。 经过一番客套的寒暄,姜政言直切主题。 “世子此番来我姜家拜访,是否有什么要事相商?” 容瑾看了一眼姜家众人,目光落在姜挽挽脸上时,微停片刻,很快又移开。 “的确有一件事,不得不选在今日登门与相爷商广场。有叨扰之处,还请相爷,姜夫人和三位公子宽恕则个。” 从容瑾踏入会客厅直到现在,连正眼都没看过姜知瑶。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容瑾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昨日,贵府养女姜知瑶,利用与我妹妹的交情,将我引至如意楼,提出一个在我看来非常无理的要求。” 无视姜家人脸上怪异的脸色,容瑾非常干脆地说道:“她希望以小妾的身份被我纳入国公府,若我拒绝她的提议,就要毁了我妹妹的清誉。” “相爷也知道,我只有容音一个妹妹,她自幼被家族娇生惯养,养得不知人间险恶。” “何况清誉这种东西对女子而言弥足珍贵,若有人真的拿容音的清誉作文章,丢人的不仅是家妹,国公府也会受其连累。” “还请姜相爷和姜夫人好好劝劝贵府的养女,婚姻是讲究缘分的,我对姜知瑶丝毫没有男女之情,更不可能让她以小妾的身份被抬进国公府。” “毕竟妾的身份过于低微,也间接折辱了相府的名声。” 容瑾这番话,听得姜知瑶目眦欲裂。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容瑾会开诚布公的把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宣布。 难道他一点也不在乎容音的名声了? 不但姜知瑶为此大受震撼,姜家其他人,也被容瑾带来的消息惊在当场。 盛婉书微微皱紧了眉头,“容瑾,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知瑶连续病了多日,她许久都没出过门了,怎么可能会去如意楼,对你提出这种荒谬的请求?” 姜知瑶居然要给容瑾做妾,这与啪啪打盛婉书的脸有何区别? 就算她现在的身份是相府养女,只要名姓上冠了一个姜字,也断没有给人为妾的道理。 何况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姜知瑶是她盛婉书一手养大的。 曾经千娇万宠,风光无限,却沦落到给人做妾的下场,要外面的人如何来看她盛婉书? 容瑾似笑非笑地看向姜知瑶,“你生病了?昨日在如意楼,我怎么一点都没瞧出来?” “你拿容音的清誉威胁我时,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大有如果我不妥协,就让我们国公府为你陪葬的架式。” 第307章 趁机向姜挽挽提亲 姜知瑶摇头否认,“没有,我从未有过让国公府为我陪葬的想法。瑾哥哥,我只是喜欢你,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姜家人脸上一阵难堪。 这姜知瑶,到底知不知道差耻为何物? 容瑾却不想轻易放过姜知瑶,他  看向姜家众人。 “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找姜相爷为我主持公道。” “姜知瑶在金环大街已经算计我一次,念着相爷与姜家三位公子的颜面,我已经大度的不予计较。” “没想到我对她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她步步紧逼。” “算计我一次还不够,现在又来第二次,连容音的声誉都要被当成威胁我的筹码。” “姜知瑶这样做,不但让我感到害怕,也让容音为她寒心。” 容瑾再次看向姜知瑶。 “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妾室的身份,我不能给,也不会给。” “请你歇了这个念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也是容瑾思忖一晚,最终想出来的解决之策。 姜家人,尤其是姜政言,做事向来光明磊落。 与其在这样的人面前玩套路,倒不如把真实情况坦白出来。 至于容音,来之前,被他狠狠教训过了。 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已经被他下令禁足。 而容瑾带来姜家的这个消息,也让姜政言父子四人颜面无存。 放眼京城,任谁提到姜家人的名字,都要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么多年来,在人品方面,姜家从未被人诟病。 如果说姜政言父子四人这辈子唯二丢过的两次人,一次是姜知瑶在金环大街往容瑾的怀里撞,一次就是被国公府世子主动登门来讨公道。 这唯二的两次,还都是为了姜知瑶。 姜政言忍不住问,过去那十几年,他到底养出个什么玩意儿? 狠狠压下心底的怒气,姜政言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世子尽管放心,不管姜知瑶捏住容小姐什么把柄,我都可以向你保证,那些把柄,绝没有机会从她手中漏出去。” 话落,姜政言对管家吩咐:“从府中挑几个嘴严的婆子,去姜知瑶的院子里搜。任何与国府有关的东西,全部给我翻找出山来,一并交给世子处理。” 管家得令之后立刻行动。 姜知瑶想要抬手阻拦,被盛婉书按住肩膀质问:“知瑶,你生病,是不是骗我的?” 事情发生这样的逆转,盛婉书心中也很愤怒。 这些天,她每时每刻都在关心姜知瑶的健康状况。 为了照顾姜知瑶,连秦淮景登门来找姜挽挽麻烦,她都没顾得上在第一时间过去安抚。 因为那天,病榻上的姜知瑶一直拉着手,哭哭唧唧不让她离开。 盛婉书知道不该为了姜知瑶继续怠慢姜挽挽。 可知瑶日日以泪洗面,口中一叠声唤着娘亲。 到底是亲自抚养了近十几年的孩子,明知道姜知瑶在用示弱的方式向自己邀宠,盛婉书还是心软了。 却没想到,被疾病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姜知瑶,从头到尾都是演戏。 “娘,我是真的生病了,为什么你宁可相信外人也不信我?” 盛婉书失望又心痛。 “我就是太信你了,才一次又一次被你唬弄。” 姜知瑶此刻如坠冰窟。 在姜家,盛婉书是她最后的依靠。 如果连盛婉书也对她彻底失望,她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没想到容瑾做事可真够狠的,连退路都不留,就这么明晃晃的把她逼入绝境内。 瞥见姜挽挽像看戏一样欣赏着自己羞窘的处境,姜知瑶只觉得血液飙升,压在心底多时的愤怒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容瑾,你这么不留余地的断我活路,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姜挽挽,想用这种方式在她面前赢得好感?” 就算姜知瑶得不到容瑾,她也绝不让姜挽挽占去这个便宜。 永远都忘不了容瑾第一次在福满楼见到姜挽挽露出的那个眼神。 用一眼定情来形容容瑾当时的反应也不为过。 一直以来,姜知瑶都在逃避这个事实。 她用自欺欺人的方式给自己洗脑,姜挽挽成过亲,名声已经不干净了。 如果姜家与容家必须联姻,被嫁到容家的,只有她姜知瑶,也必须是她姜知瑶。 可笑的是,容瑾昨日会出现在如意楼,借的竟然是姜挽挽的名。 那么多事实摆在眼前,姜知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她要揭穿这个真相,让容瑾也变得无路可退。 国公府不会让二婚女子嫁入家门,容瑾也不可能为了姜挽挽忤逆他那位霸道的母亲。 只要容瑾表现出一丝怯意,就休想得到姜家的认可。 姜知瑶明目张胆挑破这层窗户纸时,偌大的会客厅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似乎只沉默了两三息,容瑾便落落大方地点头承认。 “姜小姐聪颖伶俐,言行有度,待人接物方面也几乎挑不出半分错处。” “这样德才兼备,有远见,有智慧,有分寸的女子,放眼整个大晋朝,又有哪位男子不为其心动。” 容瑾眼神灼热地看着姜挽挽,丝丝情意,再难遮掩。 “若姜家有意与国公府联姻,我很愿意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姜小姐娶进家门。” 做出承诺的这一瞬间,容瑾的心跳骤然加速。 虽然脸上维持着谦谦公子的镇定,心底已经慌成了一团。 这辈子唯  次鼓起勇气向姑娘表白,好紧张,好期待,也好害怕。 害怕自己是不是冒犯了姜挽挽。 也期待姜挽挽肯回应他的求娶之心。 姜挽挽:“……”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个局面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容瑾这是什么意思? 当众向她表白吗? 姜知瑶果然狗急跳墙了,连这种阴招都使得出来。 某些藏在暗处的东西,一旦被姜知瑶搬上台面,这个蠢货可就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至于容瑾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情意,姜挽挽看得懂,却不想懂。 情爱什么的最是无趣,尤其像容瑾这样的男子,背后绑缚着太多利益。 尽管容瑾本身是个很优秀的人,也绝不在姜挽挽的择偶范围内。 第308章 由他来做刽子手 面对容瑾赤裸裸的表白,姜挽挽主动开了口。 “世子此刻的心境我能理解,任谁有把柄被人捏在手中,都会被气得失去理智。” “冲动之下说出几句不过脑子的话,人之常情,我实在找不到怪罪之由。” “也请世子消消气,你妹妹清誉受到威胁一事,姜家会妥善解决的。” 容瑾想说,我方才所言,并非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我是真的喜欢你,也希望不久的将来,让你以正妻的身份被抬进国公府大府。 姜时安岂会看不出容瑾眼中的情绪。 这容瑾也真是一个有趣之人,前二十几年活得就如同高岭之花。 自从遇到姜挽挽,整个性情都变了。 很担心容瑾会在冲动之下说出更劲爆的话,便在气氛变得更糟糕之前开口阻止。 “家妹能得世子欣赏,我做兄长的,替妹妹谢谢世子赞誉。” “至于联姻,涉及到丞相府与国公府各自的利益,眼下实在不是谈这个的最佳时机。” 又严厉地瞪了姜知瑶一眼。 “受了姜家十八年福泽,不求你回报这份养育之恩,也希望你不要继续给姜家抹黑。” “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再无休止的吵闹,你连姜家养女的身份都会消失。” “也尽快歇了给国公府做妾的心思,如果你一定要自降身价,可以,把姜姓改掉,对外宣称你姓柳。” “只要你变成柳知瑶,莫说去国公府给人做妾,就算你去青楼妓馆卖身卖艺,我们姜家也不会再说一个不字。” 姜时安很少会说这么重的话。 实在是姜知瑶的种种恶劣行为颠覆了他对妹妹的认知。 过去十几年积攒的亲情,也在姜知瑶任性的挥霍下,被磨得不见了丝毫踪影。 这一刻,姜知瑶觉得天都塌了。 她只不过想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为何就这么难? 反观姜挽挽,不费吹灰之力便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连容瑾都愿意为她打破惯例,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向她表明心意。 好恨啊! 然而更恨的还在后面。 在十几名嬷嬷的搜捕下,果然从姜知瑶的闺房中发现了好多与容音有关的东西。 那件绣有容音最爱凤七爵字样的肚兜,也毫无悬念的被人翻找出来。 事已至此,姜知瑶辩无可辩。 姜政言让人绑了姜知瑶,暂时将她关入柴房。 所有用来威胁容音的筹码,都被归还到容瑾手上。 亲自送容瑾出门时,姜政言再三保证,今天的事情绝不外传,稍后他也会严肃处理姜知瑶,再不会给他作妖的机会。 “相爷,我真的有意求娶贵府千金,也愿意给您一句承诺,若两府联姻,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姜挽挽。” 姜政言干笑一声:“得世子垂爱,是挽挽的荣幸,但挽挽那副刚烈的性子世子应该也见识到了。” “她天性反骨,我行我素,从不喜欢屈居人下。” “说起来,挽挽在这方面与国公夫人倒有些许相似之处。” “世子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不该为了一时被迷住眼的情爱,让国公府变得家宅不宁。” “而且挽挽已经休弃过一任夫君,要是再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休弃第二任,于她的名声没有好处,世子也跟着丢人不是。” 以姜政言对女儿的了解,就算真的嫁给容瑾,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婆母不好相处,或是因为夫君往屋里纳了小妾,再一次做出休夫的举动。 容瑾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此次冲动向姜家提亲,的确是冲动了。 母亲那里,就是横挡在他和姜挽挽之间最大的阻碍。 离开前,容瑾向姜政言拱了拱手。 “今日的确是我唐突,只顾着自己一时兴起,没把姜家的立场考虑进去。” “话虽如此,我对姜小姐的心意却永远不变。” “待我解决身边困扰,还望姜相爷日后给我一个提亲的机会。” “我与秦淮景从来都不是一种人,他所求的是利益,而我所求的,是相知相守。” 姜政言笑着与容瑾打太极。 “若世子与小女真的被上天注定了缘分,身为父亲,自然不会强行阻拦。” “但如果你二人没有此缘,世子也莫要妄加强求。” “今日发生在相府一事,我会下令让整个姜家守口如瓶。” “出了姜家这道门,也请世子把这段不愉快的事情忘在脑后。” “毕竟涉及到容小姐的闺誉,从此不提不念,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姜政言也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容瑾,姜家愿意护住容音的名声,你容瑾也要护住姜挽挽的名声。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冲动提亲一事,就此打住,切莫声张。 容瑾听懂了姜政言的暗示,点了点头,“不会让相爷失望的。” 这次被拒没关系。 只要姜挽挽还没谈婚论嫁,就还有机会再来提亲。 第二天,在姜知瑶声嘶力竭的哭喊下,她到底还是被送走了。 临走之前,她还做了一次无畏的挣扎。 不顾尊严的跪在姜挽挽面前请她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还口口声声承诺保证,只要不把她赶出姜家,日后一定谨守本分再不惹事生非。 额头在地面磕出了鲜血,样子别提多狼狈。 因着姜知瑶上赶着要给容瑾做妾一事,狠狠伤了盛婉书的心。 她本来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 看到一手养大的孩子,无比卑微的跪在地上求姜挽挽给她在姜家留一席喘息之地,盛婉书又心软了。 有那么一瞬,她希望姜挽挽网开一面,不要拘泥于过去的恩怨。 姜挽挽对姜知瑶的示弱求饶视若无睹,只扔下一句:“你要是不走,走的就只能是我了。” 姜政言当然不可能为了姜知瑶这个蠢货把亲生女儿逼出家门,而且他对姜知瑶也真的是寒了心。 无视盛婉书那一脸伤心的模样,姜政言让家丁把哭闹不休的姜知瑶塞进赶往魏县的马车,就这么把人送走了。 马车刚刚驶离姜府,隐藏在另一辆马车中的容瑾便对身侧的宁赫下令。 “等姜家的马车出了城,寻个机会,让姜知瑶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这个祸害,我一天都不想再看到她活着。” 既然姜家人不忍心结束姜知瑶的性命,这个刽子手,就由他容瑾来做吧。 第309章 姜挽挽是个刽子手 两天后,丞相府接到一个噩耗。 那辆载有姜知瑶的马车,出了南城门没多久,便遇到劫匪堵劫。 为了保住一条小命,车夫加快赶车的速度,结果意外还是发生了。 马车在奔跑途中发生侧翻。 整辆马车,连同车上三个人,姜知瑶,车夫,以及姜知瑶的贴身婢女,全部葬身在湍急的河水中。 唯一幸运活下来的,是同姜知瑶一同赶往魏县的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在马车疾驰时从车厢内被甩落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整辆马车摔入河里,一马三人,全都没了。 劫匪看到事态不妙,不想此事闹到官府,才及时收手,落荒而逃。 事情传到丞相府时,姜政言有一瞬间的失神。 虽然他厌恶极了姜知瑶,可那个孩子,到底也唤了他十几年父亲。 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就算养一只小猫小狗,养了十几年,突然面对离世的消息,心中也会难过一阵。 更何况姜知瑶还是被姜政言当成亲生骨肉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儿。 姜知瑶突然发生这种不幸,姜政言本想把这件事情瞒下来。 思来想去,还是如实告诉了家里人。 尤其是盛婉书,她有权知道这个真相。 免得日后从别人口中听到风声,恐怕误会会越闹越大。 “死了?知瑶怎么就死了呢?” 噩耗被告知到眼前时,盛婉书脸上的表情一片茫然。 脑海中回放的是,两天前,姜知瑶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额头咣咣撞击着地面。 她哭着哀求姜家每一个人,最后再给她一条活动。 那个时候,姜政言,姜时安,姜叙白,姜云霄,以及被姜知瑶苦苦哀求的姜挽挽,都在用极其残忍的态度,逼着姜知瑶必须离开。 尤其是姜挽挽,甚至说出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种霸道之言。 为了给姜挽挽一个公平,姜知瑶被狠心送走了。 直到马车出了家门,盛婉书还能听到凄厉的哭声在耳畔回荡。 一手养大的孩子被送到魏县那么远的地方已经让她心如刀绞。 这才过去两日光景,她的丈夫竟然告诉她,姜知瑶死了,死于山匪劫持,死于河水之下。 最可悲的是,女儿不但惨死,惨死后连一副尸骨都没留下。 姜政言担心妻子受不住打击,只能好言相劝道:“发生这种事,我也很伤心。” “婉书,这也许就是知瑶的命。” “她做恶太多,连上天都容她不下,才给她安排了这样的结局。” “既然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看开些,日子还得向前过。” “我已经派人捉拿那些劫匪,定不叫知瑶冤死河中。” 盛婉书难以压制心中的火气,突然吼道:“知瑶是被你逼死的。不,逼死知瑶的,是我们姜家每一个人。” 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姜挽挽。 最后这句话,盛婉书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自己无法对两个女儿做到公平。 就算是偏心,也该把心偏给姜挽挽。 可生育之情在养育之情面前,是真的无法做比较。 前者十八年来与她没有任何交集。 后者十八年来陪在她身边朝夕相伴。 哪怕姜知瑶后来做了很多错事,打一顿骂一顿怎样都好,为什么就要死掉呢? 姜政言知道短时间内,妻子无法接受这场悲剧。 但也不能由着妻子将罪魁祸首的矛头指向姜挽挽。 “婉书,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挽挽命大,早在年前,她就被知瑶收买的杀手害死了。” “知瑶的命是命,难道挽挽的命就不是命?” “同样的话题,我不想再反反复复与你强调。” “你与挽挽才是亲生母女,不管从前没有母女情份,既然她被认回了姜家,我们做长辈的,就该负起做父母的责任。” “知瑶落水罹难的后续我会处理,你也不必过度感伤。” “前十几年,你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知瑶。往后余生,也多关心关心你亲生女儿。” “如果你因此对挽挽生了恨,往后的日子,我们大家都会不开心,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盛婉书忽然止了泪水,出其不意地问:“有没有可能,那些劫匪,是姜挽挽花钱收买的?” 姜政言听得目眦欲裂。 “婉书,你疯了不成,这种话,任何人都可以说,唯独你不能说。挽挽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却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指控你的亲生女儿,谋杀了你的养女?” 盛婉书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生了根,就很难控制它的成长。 从姜挽挽被领入姜家大门的那刻起,与知瑶便是死对头的关系。 回想过去发生的种种,揪头发,抽耳光,甚至为了一只猫,废了姜知瑶的一只手。 姜挽挽做出这种种“恶行”时,甚至连家人的眼光都不顾及。 她狂妄无理,枉顾法则,仗着有姜家给她撑腰,毫不遮掩她骨子里的暴虐肆血。 有家人看顾时都敢明目张胆的对知瑶责打虐待。 如今知瑶离开姜家的庇佑,姜挽挽想夺她性命,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当这个念头在心头滋长,盛婉书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寒。 她的肚子里,怎么会生出这么可怕的孩子? 触及到姜政言那警告又带着愤怒的目光时,盛婉书后背渗出一层寒意。 对,她刚刚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把姜挽挽想得那么不堪。 “抱歉,方才是我失态了。” 盛婉书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姜挽挽只是性子直率了些,绝对做不出背后杀人之事。 “我不该怀疑我的女儿,是我心胸狭隘了。” 姜政言只当盛婉书突闻噩耗受了刺激。 压下心底跳跃的怒气,轻声安抚道:“挽挽的性子是火爆了些,可她为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屑在背后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反倒是知瑶,心胸狭隘,善妒成性,搅得整个姜家鸡犬不宁。” “算了,既然知瑶已经遇难,过去的恩恩怨怨就不提了。 “婉书,你多多了解自己的女儿,就会发现,挽挽是个优秀的孩子。” “她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从今往后你应该做的,是加倍爱她,宠她,补偿好。” “而不是别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再去伤害她。” 盛婉书表情麻木地点点头。 “我会的!” 第310章 不为人知的另一外 姜知瑶意外死亡这件事情,在姜家掀起的风浪并不大。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很伤感,但伤感之余,也有一种精神上的解脱。 姜知瑶作天作地,作得整个姜家不得安宁。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她自作自受,命该如此。 只有盛婉书发自内心的为惨死的女儿落了几晚伤心的眼泪。 此事传到姜挽挽耳中时,她没有悲天悯人,也没有幸灾乐祸。 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 “小姐,我不想在背后讲人是非,但丞相府的下人都在议论,姜知瑶刚被送出姜家大门,就遭逢这种天大的不幸。” “他们都在猜,是小姐容不下姜知瑶,才背后买凶,夺她性命。” “最糟糕的是,就连姜夫人,也曾动过这个念头,怀疑姜知瑶的死与小姐有关。” 这些话,九儿在心里已经憋了好几天。 每每听到那些议论,她都想冲过去理论几句。 她家小姐虽然性子霸道了些,却不屑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那些人凭什么这样妄加非议。 姜挽挽对此只是付之一笑。 “在姜夫人眼中,我存在即有错,说不定某一个瞬间她也曾想过,为什么死的是姜知瑶,而不是我呢。” “姜知瑶死了,她每天都会以泪洗面。我要是死了,她也许还会松一口气,终于没人与她的宝贝女儿争相府千金这个位置了。” “连我都要替她觉得可惜,怎么死掉的那个人,就不是我呢。” 倒不是姜挽挽用如此恶意的方式去想盛婉书。 而是姜知瑶发生意外之后,丞相府每天都有八卦传出。 身为丞相府的女主人,盛婉书非但没有严加制止,还任由这些谣言蔓延。 她想证明什么? 证明姜知瑶,真的是被自己所杀? 九儿气得心绪难平,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糊涂的母亲。 “小姐……” 思来想去,九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姜知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在背后下黑手的,有没有可能是祈郡王?” 从小姐入京直到现在,祈郡王每时每刻都在背后帮小姐铺路。 以祈郡王对小姐的那份庇护之情,在得知姜知瑶做了那么多不利于小姐的事情后,将其送入黄泉永绝后患,也非常说得通。 如果姜知瑶的死真的与祈郡王有关,那小姐背负这些非议,就一点都不冤枉了。 毕竟祈郡王这么做,也是在给小姐出气。 “不是凤七爵!” 姜挽挽果断地给出结论。 “年前永安城遭遇大洪水,导致上万百姓无家可归。” “京城陆续涌入好多灾民,皇城司怀疑敌国奸细也混入其中进了京城,所以这段时日,凤七爵忙得很,根本没工夫搭理姜知瑶的死活。” “至于谁在背后下的黑手,其实也不难猜。” 书案前,抄完一份地藏经的姜挽挽,指尖灵活地转动着一只玉笔。 “迫不及待想把姜知瑶送去地府喝孟婆汤的那一位,是镇国公世子,容瑾。” 容瑾这个人,表面看着执法严明,刚正不阿,其实私心也是很重的。 他的软肋是他的家人,确切说,是他的妹妹容音。 之前左毅,孙德武等人接连被她搞死那事,容瑾就能为了容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次,容音的把柄被人捏住。 就算姜知瑶被姜家送到魏县的庄子,难保她那张臭嘴,不会到处造容音的谣言。 以绝后患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姜知瑶永远闭嘴。 这种事情,容瑾绝对做得出来。 九儿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镇国公世子,也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姜挽挽笑了笑。 “没有点算计和谋略,他靠什么坐上世子的位置,靠一身正气吗?” “权利之争,最不值钱的就是正气。”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上位者对继承人的基本要求,镇国公可不是个蠢人。” 几天后,姜挽挽被姜时安请去桃园喝茶。 不知今年春天来得太早,还是相府的桃花树养得格外好,近几日,好几棵桃花都开了花。 一群小雀站在桃花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桃花园附近有一座凉亭,午后阳光充足,温度也适宜。 姜时安主动给姜挽挽的杯子里倒满茶水。 “这是同僚前几日送的君山银针,我尝过一次,味道不错,便想请妹妹也过来尝一尝。” 姜挽挽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还称赞这茶水的味道不错。 两兄妹互相恭维几句,姜挽挽主动挑破了话题。 “大哥每天早出晚归,今天难得休沐一日,怎么有闲情雅致请我来这桃林喝茶?” 听说,真的只是听说而已,姜政言最近正在帮家中几位兄长物色亲事。 她以为,好不容易赶上休沐日,姜时安应该与未婚妻多多联络感情。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姜挽挽还不知道哪位贵女,即将成为自己未来的大嫂。 总之大家族之间的联姻,逃不开一个利字罢了。 姜挽挽直言相问,姜时安也就没有继续周旋。 “我想当面与妹妹聊聊,关于天机阁要不要继续与朝廷合作的事情。” 姜挽挽颇为诧异地挑起眉头。 “三大营的事情,不是由姜老三负责么?” 姜时安说:“京城最近涌入很多灾民,避免城内发生暴乱,云霄连日宿在军营,短时间内,恐怕连回府的机会都没有。” “朝堂上,关于扩军一事,不仅云霄正在极力争取,祈郡王也率领主战派的大臣,认为扩军一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姜挽挽听出一丝端倪。 “大哥这是在替姜老三从我这里争取一些时间上的宽限吧。” 当日她给三大营的最后期限是今年三月。 三月之前,如果扩军一事仍推动不了,从今年开始,天机阁便不与朝廷续约了。 眼看距最后的期限越来越近,朝廷仍迟迟没有颁布扩军指令。 姜老三怕天机阁真的与朝廷断了合作,才找姜时安来做这个说客。 姜时安笑了笑,“妹妹果然冰雪聪明,云霄近日虽然忙得分身乏术,却也还是把扩军一事当成首要任务在推进。” “可朝堂上的某些大臣,坚定的认为南楚退兵,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事发生。” “大晋连年征战,国库渐空,又赶上永安一带频发天灾,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 “如果这个时候对外扩军,国库将面临入不敷出,户部压力太大,已经有官员在抗议了。” 第311章 可嫁人选排名榜 姜挽挽揉着下巴思忖片刻。 “就是说,扩军迟迟不得进展,与国库渐空有直接关系?” 姜时安点头,“国库赤字,的确是很多人反对扩军的主要借口。” 姜挽挽想了想。 “这件事,我会仔细斟酌的。” 姜时安是个非常有分寸感的人,某些话题点到为止,说得再多,就招人烦了。 两兄妹又浅浅聊了几句,便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交谈。 并肩往主宅的方向走去时,姜时安忽然问:“那日,我替你拒绝镇国公世子的提亲,没让你觉得为难吧?” 姜挽挽怔愣片刻,“大哥怎么会这么想?” 姜时安轻轻咳了一声:“镇国公世子在京城有着很高的威望,也是多家贵女做梦都想要嫁的如意郎君。” 姜挽挽调侃道:“据我所知,贵女圈给京城里还未成亲的男子做了个排名。容瑾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他并没有被排在第一位,大哥想知道排在第一位的是谁吗?” 在姜时安略带好奇的注视下,姜挽挽说:“排在第一的,是大哥你啊。” 这个排名,还是不久前,秦朝朝来府上坐客那次,她亲口讲的。 细数京城最有名气的几位世家子弟,姜家三位公子都名列前茅。 而排名第一的,确实就是姜时安。 原来说来也很简单。 姜时安是丞相府嫡长子,又是都察院的左督御史。 出身高贵,仕途平顺,容貌也堪称天人之姿。 作为姜家的下一任家主,姜时安未来的前途无法估量。 要是哪家贵女有机会嫁给姜时安,必会妻凭夫贵,身份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当然姜叙白和姜云霄的人气也很高。 只不过姜叙白为人过于高冷,还有一些嘴毒的倾向。 就算哪位姑娘心仪姜叙白,也会被他释放出来的冰冷气场吓到不得不退避三分。 所以姜叙白能入选京城贵女最想嫁的夫君人选榜前十,靠的完全是他超高的颜值。 如果没有颜值支撑,姜叙白恐怕早就被三振出局了。 至于姜云霄,名次自然也在前列,甚至比姜叙白还要靠前一些。 在姜挽挽眼中,姜老三可能全身上下都是瑕疵。 在京中待嫁的贵女眼中,姜老三却是众人抢破头都要嫁的心仪男子。 与姜时安相比,他身上的责任没那么重。 与姜叙白相比,他更具人情味和烟火气。 放眼京城,唯二两个能与姜家三位公子相提并论的,一个是镇国公世子容瑾,一个便是祈郡王凤七爵。 这二位之所以没能争过姜时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镇国公分出了东府和西府。 容瑾虽然坐上了世子位,可他不但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家族背景也很复杂。 西府夫人不是吃素的,何况西府还供着一位祖宗,便是昭阳公主秦芷虞。 不管是谁嫁过去,都要被昭阳公主强压一头,那种场景,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累。 比起容瑾,凤七爵虽然家世方面看着简单,可他本人问题很大。 这位爷,是出了名的蛮不讲理不好惹。 全身上下唯一还能看看的,也就是他那张得天独厚的脸。 与姜叙白一样,能进榜单,完全靠着颜值支撑。 但凡凤七爵五官生得再差一些,都别想挤进这个榜。 因为他手段残忍,肆虐成性,并且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非常典型的大反派,人人忌惮,人人畏之。 即使姜挽挽并不这么认为,但秦朝朝说,京城里的这些贵女,对凤七爵的印象就是如此。 姜时安没想到妹妹会与自己探讨这么有趣的话题,也没想到贵女圈还给未娶妻的男子做出这样一个排名。 “小姑娘家的心思,果然充满了童趣味。” 姜挽挽忽然问:“不知谁家的小姐日后会成为我的大嫂?” 姜时安也没回避这个话题,“父亲从各大世家小姐中挑了几位候选人,目前在权衡谁更有做宗妇的潜质。至于最后娶谁进门,我目前也不得而知。” 姜挽挽忽然有点同情姜时安。 “大哥,你的妻子,是未来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那个人是谁吗?” 姜时安苦笑,“在不在意又如何,喜欢的人,未必胜任得了那个位置。胜任那个位置的人,又未必会让我真心喜欢。人生本来就很难两全,既要又要,会显得我很贪心。” 姜挽挽挑高了眉,“莫非大哥心中已有所属?” 姜时安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姜挽挽还想追问两句,不远处传来几个人的谈话声。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全府的人现在谁不知道,二小姐死得蹊跷,这背后凶手,就是梵音阁里的那一位。” 顺着声音望过去,丞相府的几个洒扫婢女,一边干着手中的活计,一边低声聊着八卦。 另一人说:“此事也并非没有源头,如今府中还有谁看不出来,明明大小姐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可夫人却只偏疼二小点姐。” “大小姐流落在外十八年,经历已经很惨了,被认回来后,还被亲生母亲这样冷遇,心中存怨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没想到大小姐这样心狠手辣,二小姐已经被送走了,她还是不肯轻易放过。” “坠河落水在我看来只是幌子,真正把二小姐连人带车推下河的,妥妥就是大小姐。” “我可没有危言耸听,这话是夫人亲口说的。” “那日,她与刘嬷嬷讲私房话,字里行间,已经认定了二小姐就是被大小姐所害。” 那婢女还要口没遮拦再说下去,姜时安沉下俊脸,快步走过去。 “明目张胆的在背后非议相府的主子,你们这些嘴皮子碎的,是不是没有姜家的规矩放在眼里?” 姜时安的突然出现,把几个婢女吓得花容失色。 顾不得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纷纷屈膝跪了下去。 “大公子!” 也活该这几个婢女倒霉。 这几日各种八卦在府中流传,大家都在说,也不见有人管,没想到今天却被大公子给抓了个现形。 第312章 好一招借刀杀人 姜时安压着火气走向那几个嘴碎的婢女。 “将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婢女们吓得伏跪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姜家大公子表面看着温润如玉,纯良无害,其实并不然。 他未来的身份全家族的领头狼,从小接受的也是狼性教导。 心软,慈悲,同情心这种东西,是身为家主的大忌。 所以真正的姜时安,理智而冷血。 否则面对婚姻的选择,他也不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冷静自恃,谦谦风度,也只是姜时安展示给外人的一层保护色。 当某些人或事触犯到他底线时,姜时安是不介意在这些人面前撕掉仁善面具的。 “方才说得有眉有眼,兴致勃勃,这会儿怎么不言语了?”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婢女,姜时安眼底一片冰寒。 “丞相府家规的第一条是什么?” 几个婢女吱吱唔唔,答不上来。 姜时安:“有资格留在相府当差的下人,每三个月,便要接受一次家规考核。” “凡是背诵不上来的,轻则家法惩治,重则逐出府门。” “你们几个,如果连家规第一条都讲不出来,这相府也不会有你们的容身之所。” 对仆役们来说,逐出府门的下场比挨一顿毒打还要可怕。 尤其是丞相府,在京城的声誉一直不错,府里的主子们也都是公平正直,胸怀坦荡之人。 主子们没有不良癖好,下人们活得就不会辛苦。 只要本本分分做好自己手中的活计,在丞相府安度余生也是有的。 一旦安生的日子过得太久,某些人就会忘乎所以,并心安理得在别人的地界恣意妄为。 婢女们看到大公子是真的动了怒,瑟瑟缩缩回道:“第一条家规,凡在相府当差的仆役,当守好本分,谨言慎行,要做到不非议,不造谣,不挑拨离间,不搬弄是非。” 姜时安:“相府家规一共二十八条,知道为何要将这条规则排在第一位么?” 婢女们屏着呼吸不敢应声。 姜时安说:“因为是不可被触及的底线,所以要排在第一位。不非议,不造谣,不挑拨离间,不搬弄是非,你们竟然都占全了。按照家规,可知要受到什么惩罚?” 姜时安薄唇轻启,残忍地说出两个字:“杖毙!” 听到这里,婢女们吓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 杖毙,的确是触犯相府家规第一条必该受到的严厉惩罚,她们入府时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也是认同了的。 “既然各位没有异议,便即刻行刑吧。” 随着姜时安的一声令下,乱传八卦的几个婢女被两旁家丁拖了下去。 哭嚎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姜时安面上却不为所动。 “大哥!” 姜时安在下人面前立威时,姜挽挽并没有过来打扰。 直到几个受罚的婢女被拖下去,才走过来说:“府中近日关于姜知瑶是被我害死的谣言接连不断,就连阿忍和九儿,也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议论这个话题。” 姜时安说:“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都知道,姜知瑶的死,与你无关。” 在官场混迹那么久,姜时安如果连这点慧眼都没有,也没资格坐上左督御使的位置。 至于凶手是谁,其实也不难猜。 镇国公世子容瑾,答案是毫无悬念的。 姜家不想挑破这层真相,也是因为姜知瑶的死,不足以构成两府破坏表面和谐的导火索。 朝廷局势风云莫测,丞相府与国公府也都盘踞着各自的势力。 平衡一旦被打破,可能会引起的连锁反应未必在姜家的掌控范围内。 不管是姜时安,还是姜政言,在没有足够筹码的情况下,不想与镇国公府拉开战局。 并非丞相府怕了国公府,而是姜知瑶的分量真的没有那么重。 如果姜知瑶谨守本分,做个乖乖巧巧的姜家小姐,莫名遭人背后残害,姜家一定会为她出这个头。 眼下的情况是,姜知瑶太作了。 作得姜家鸡犬不宁,也作得国公府颜面尽失。 姜时安知道用死有余辜四个字形容曾经与他有过十八年情谊的妹妹过于残忍。 当诸多事实摆在眼前,姜时安觉得,姜知瑶就此消失,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好事。 姜挽挽仿佛看出了姜时安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也知道姜时安打杀几个婢女的行为,是在杀鸡儆猴,故意做给其他人看的。 但这样的惩罚,治标不治本。 “既然大哥心中什么都懂,岂会看不出,近日的谣言,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操纵?” 姜时安挑眉,“这话怎么说?” 姜挽挽一颗颗把玩着腕间的佛珠,“那婢女有一句话暴出了漏洞,她说,她亲耳听到姜夫人与刘嬷嬷讲私房话的时候透露出,我是害死姜知瑶的凶手。” “如果她当时的语气不这么笃定,我也不会多想一步,实在是这句话过于有针对性。” “她只是一个洒扫的婢女,怎么会亲耳听到姜夫人和刘嬷嬷的私房话?” “凭她的身份,连姜夫人的院子都接近不了。” “大哥不如猜想一下,假如这样笃定的言论在相府继续蔓延下去,传到我的耳朵里后,我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姜时安立刻说出答案,“你会更加憎恨母亲。” 姜挽挽:“更加憎恨之后呢?” 姜时安按照这个思路推演:“怒极之下,与姜家决裂。” 姜挽挽:“放眼京城,谁最期待姜家乱起来?” 被点拨到这里,姜时安已经明白了大半。 “妹妹,关于近日谣言一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两天后,姜时安来到梵音阁,把调查来的结果如实告诉了姜挽挽。 那日受罚的几个婢女,最终并没有被杖毙。 姜时安把传谣言传得最过分的几个人分别抓起来严加审问,得来的口供,矛头指向同一个人。 第一个传出谣言的,是后厨负责采买的管事。 那管事挨了一顿刑讯,不得不供出幕后指使者,收买他放出这些谣言的,是镇国公西府的人。 经过姜时安派人细细盘查,真相也就不攻自破。 镇国公西府出面搞事情的这个人,是昭阳公主身边的心腹。 秦芷虞很聪明,找人在背后搞事情,不用她公主府的人,而是把镇国公西府拖下了水。 看来西府夫人要给自己儿子纳良妾这件事,是彻底把秦芷虞给刺激到了。 第313章 明目张胆的徇私 这个答案,早在姜挽挽的预料之内。 不稀奇,真的一点都不稀奇。 秦芷虞这个人有多睚眦必报,她早就领教过无数次。 两人无仇无怨的时候,秦芷虞都能想方设法给她下绊子。 近日连续结了这么多梁子,要是秦芷虞不在背后搞事情,姜挽挽都会怀疑她是不是突然转性了。 虽然答案在预想之内,姜时安还是一脸愧疚的对姜挽挽说:“府中近日谣言四起,与母亲的不作为也有很大关系。” “那受刑的婢女已经承认,她收了管事的好处,到处在府中制造谣言。” “尤其是母亲与刘嬷嬷说的所谓私房话,根本就不是存在的。” “知瑶的死讯传过来后,母亲每天都在佛堂念经,为知瑶超度。” “她葬身的那条河属于上游区,想找到那几人的遗体,得派人去下游区打捞。” “整条河的区域太大,打捞起来也很麻烦。” “母亲近日连连诵经,也是希望尽快找到知瑶的遗体,好让她入土为安,早日投胎。” “因着连日都吃宿在佛堂,母亲对府中的谣言一无所知,这才酿成这样的后果。” “得知此事连累到你,母亲还难过得哭出来。” “她很想与你当面谈谈,但之前几次的相处不太愉快,所以又怯步了。” 这也是姜时安最为难的地方。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妹妹。 即使没有姜知瑶作梗,两人的关系,也早在那么多隔阂下,彻底生分了。 不过姜时安心里还是感激妹妹的。 明明身陷舆论中,却能在逆境之中保持理智,没有由着事态恶化,反而还间接替母亲洗脱了被误解的嫌疑。 姜挽挽轻轻嗯了一声,对盛婉书抱的是什么态度完全不介意。 因为秦芷虞不仅教唆管事在姜家内部搞事情,她还把与姜挽挽之间的个人恩怨,上升到了朝堂上。 “永安城持续遭灾,与广平侯有什么关系?” 自从元帝恢复上朝,议政殿又变得热闹起来。 而吼出方才那句话的,是平时不怎么上朝的凤七爵。 他最近忙得很。 接连有灾民涌入京城,堆积在皇城司案头的公文也多到让他数不过来。 要不是秦芷虞把黑手伸到广平侯的身上,凤七爵是不会花费时间来议政殿这个地方找人吵架的。 “郡王,钦天监近日观星,永安城以及附近几个县持续遭遇大暴雨,是因为煞星频繁作乱,才扰得世间民不潦生。” “而这颗作乱的煞星,正是广平侯白玄冥。” “虽然两年前他就因为作恶太多遭了报应,但这个报应,并不足以平息天怒。” “星象显示,白玄冥生前杀孽太重,死后地府不收,被他害死的冤魂也不肯放过。” “白玄冥于是化成恶煞,作乱人间,导致多地灾祸连连。” “经过钦天监众位官员连日商讨,最终得出解决之策。” “寻吉日良时,召集京城百姓,在斩首犯人的菜市口,公开对白玄冥进行审判。” 说话的这人,是钦天监的监副苏鼎天,官位仅次于钦天监监正。 苏鼎天出身玄门世家,虽然没坐上监正的位置,在钦天监却很有话语权。 有不解的大臣忍不住问:“白玄冥死了两年之久,苏大人的这个提议,实在让我等难以理解,这死人如何接受审判?” 苏鼎天说:“这很简单,让工匠按照白玄冥生前的样貌打造出一副与他身材比例相同的石像,在吉日那天搬到菜市口,让老百姓扔菜叶,砸臭蛋。” “民怨越重,煞气越淡。当民怨大到铺天盖地时,白玄冥造下的孽,便可以被民怨平息了。” 苏鼎天还要再说下去,被凤七爵当胸一脚踹中了胸口。 “放你娘的屁!” 苏鼎天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削,个子也不高。 突然挨了凤七爵一脚,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被踹飞了出去。 身子重重摔在地上时,发出一声惨厉的哀嚎。 实在是,凤七爵这一脚踹得一丝水分都没留。 又重又狠,仿佛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踹裂了。 两旁大臣惊呼一声。 很快便有人扶起苏鼎天,看他有没有被活活踹死。 苏鼎天手捂胸口,哆哆嗦嗦指着凤七爵。 “在陛下面前也敢当众殴打同僚,祈郡王,你犯下此等恶行,分明就是没把朝廷律法放在眼中。” 苏鼎天撩袍跪倒,看向御座上的元帝。 “求陛下做主,还微臣一个公道。” 元帝姿态慵懒地倚靠在龙椅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他今年只有四十出头,如果之前没有被人下毒,身体与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也无甚两样。 毕竟四十岁,正是男人最好的黄金年纪。 且他容貌俊美,身材高大,长年被各种补品滋养,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即使之前大病一场,被姜挽挽用内力施了针,又吃了她亲自调配的养身丸,整个人的状态如今看着也非常的不错。 如果未来不发生重大意外,以元帝现在的身体状况,再活个四五十年也不是难事。 当然,想要长寿的唯一前提,就是保持心情愉悦,不被那些烦心事给气到。 经过这次大难不死,元帝看透了很多事。 皇帝这个差事,实在是累心又累脑,无趣得很。 难怪姜政言把担子还给他那天,愉悦之情难以掩饰。 早知如此,就该在床上多病几日。 他实在是没心情也没耐性看这些人在他面前演戏了。 众人都在等着陛下裁决。 凤七爵胆大包天,陛下面前,议政殿上,也敢嚣张的动手打人。 好吧,虽然这不是凤七爵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对同僚动手。 但从前那许多次,性质都没有今日恶劣。 这次当众踹飞苏鼎天,简直没把陛下,同僚,以及朝廷律法放在眼中。 元帝微微皱起眉头,不轻不重地瞪了凤七爵一眼。 “还不给苏大人赔个不是。” 众臣:“……” 议政殿众目睽睽下殴打同僚,一句赔个不是就完了? 陛下,你要不要听听你要说什么? 就算凤七爵是你最疼爱的外甥,也不能徇私到这种明目张胆的地步吧? 第314章 不介入他人因果 凤七爵居高临下看着跪地向元帝讨公道的苏鼎天。 “苏大人的官袍脏了我的鞋底,就算是道歉,也得苏大人反过来给我道歉才行。” 朝自己面前的位置指了指,凤七爵态度无比的嚣张。 “苏大人,来来来,朝这儿跪,只要你认错态度让我满意,你官袍碰脏我鞋底儿这件事,咱们就此翻篇。否则……” 凤七爵晃了晃自己穿着黑靴的脚。 “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再给你的胸口补上一脚。” 其余众臣皆是无语,纷纷望向御座的元帝。 元帝就像没看到凤七爵有多嚣张,慵懒地靠在龙椅内,单手抵额,一副昏昏欲睡的架式,显然没把这场乱局放在眼中。 苏鼎天被凤七爵嚣张的样子气得直喘粗气。 “陛下,祈郡王没把臣这个同僚放在眼中也就算了,他如今连陛下的旨意都敢反抗。如此殿前失仪的行为,若不严加责罚,恐怕日后难以服众。” 接下来的话,苏鼎天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又被凤七爵补踹了一脚,这一脚,比之前的力道还要大。 议政殿地面上铺着青砖,上面打了一层蜡,滑溜溜的。 苏鼎天没想到凤七爵真的敢当着陛下的面再踹他第二脚,整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滑出了很远。 避免苏鼎天滑飞的时候撞到自己,目睹这个画面的大臣们还非常有默契的给苏鼎天让出一条光明大路。 再看苏鼎天,滑飞之后摔得四仰八叉,样子别提多滑稽。 苏鼎天抱着肚子哀哀直叫。 而大臣们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有致一同地保持沉默不作声。 原因无他,来议政殿上早朝的每一位大臣,都见识过凤七爵有多诨。 也不是没人向元帝抗议过。 别说凤七爵只是元帝的外甥,就算他是元帝的亲儿子,也没有在朝堂上如此犯诨的道理。 每每有人说出这样的不满,元帝都会故作无奈地叹息。 “谁让他是皇姐膝下唯一的血脉呢。” “朕的皇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长公主。” “本该享尽世间繁华,却在花儿一般的年纪,被迫送与北齐和亲。” “皇姐当年之所以和亲,为的还不是我大晋国运。” “南楚连年不得消停,北齐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要不是皇姐肯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取北齐与大晋结盟,我大晋被那两大强国联手吞并也不足为奇。” “皇姐为朝廷立下这样的功勋,唯一的心愿,就是求朕护她孩儿一世安宁。” “自古帝王君无戏言,既然朕立下重誓承诺了皇姐,断没有中途食言的道理。” “也请爱卿们多加多体谅多加包容,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忍他两分也就算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皇姐和亲那几年亏了身子,这辈子恐怕不能生了。” “身边只留这一滴血脉,朕还能因为他犯下几个小错,便将他打杀了不成?” 以上之言,便是元帝每次被大臣找上门哭诉时,用的最顺手的一个借口。 陛下已经这样无奈了,大臣们还能说什么,只能咬碎了牙齿生生忍着。 而这些年,议政殿也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只要祈郡王心血来潮出现在这里,必然有那么一两个倒霉鬼要倒大霉。 何况苏鼎天只是钦天监的监副,官职也才是正六品。 按他的官位,莫说在议政殿内参与朝政,连踏入议政殿的殿门槛都没资格。 皆因京城近日涌入大量灾民,导致街头巷尾乱象频生。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与多地发生天灾有关。 天灾不断,民不潦生,这个时候就要看钦天监是否有能力挽回局面了。 苏鼎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委派为钦天监的代表,来议政殿,向陛下,也向朝中诸位大臣,汇报钦天监最新商议出来的解决之策。 却不想他的提议,狠狠踩到了凤七爵的底线。 他家挽挽,整日为寻找白家人的尸骨吃不香睡不好。 钦天监这群酒囊饭袋,竟有胆子把馊主意打到广平侯头上。 即使只是一个石像,被砸了臭蛋,扔了菜叶,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再经过有心之人恶意谣传,广平侯过去积攒的英名,就彻底无法挽回了。 所以凤七爵哪怕是冒着被陛下责罚,被同僚排挤的风险,也必须阻止此事发生。 “祈郡王一连两次做下此举,可真是让我等看不懂了。” 很少在朝堂上发表言论的镇国公容柏轩,选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容柏轩这个人,深沉内敛,话不太多。 只有在每七天一次的大朝会上,才会象征性的来议政殿上露一面。 虽然容柏轩话不太多,在同僚心目中的地位却很高。 因为他不仅是身居一品的镇国公,还是晋朝几大世家之首,影响力甚远。 谁都没想到,身居高位的镇国公,会为了钦天监一个六品小官,站出来与祈郡王对阵。 “哦?” 凤七爵望向容柏轩。 “我今日此举,国公爷哪里看不懂?” 容柏轩:“永安遭灾导致尽数灾民无家可归,直至今日为止,多地灾情仍然不断。钦天监如今想出解决之策挽救灾局,郡王为何要从中极力阻挠?” 凤七爵:“永安属于沿海地带,多雨,多风,多灾。” “国公爷有兴趣可以查阅竹书纪年,从大晋建朝之初直到现在,每场天灾都记录其中。” “每年这个季节,永安都会因为雨情过大发生内涝。” “如果钦天监笃定永安的灾情与广平侯化煞有关,那么广平侯尚在人世时,发生在永安的灾难又算什么?” 苏鼎天抖抖官袍上的灰尘,一瘸一拐又走回殿内。 “永安往年是有天灾,却及不上今年的影响力。” “眼下大批灾民无家可归,尽数涌入京城寻求庇佑。” “天灾不断,民怨四起,天象又显示出确有煞星在民间作乱。” “眼下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化天灾,平民怨,把躁动不安的百姓安抚住。” 瞥见凤七爵不友善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苏鼎天这次学精明了。 第315章 明知是局你还跳 在凤七爵准备第三次把他踹飞之前,绕到镇国公身后寻求庇佑。 “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尽快做出决策。因为吉时良日距此刻只有不到五日光景,若陛下迟迟不下旨意,错过五天后的吉时,再想化煞,便难如登天。” 一口气说完,苏鼎天快速躲到镇国公身后,生怕凤七爵扑过来再往他胸口补上一脚。 容柏轩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倒是完美的把苏鼎天护在自己身后。 他朝元帝拱手施礼。 “既然钦天监已经商讨出解决之道,还望陛下尽快给出定论。” 有容柏轩带头请示,国公府的一众拥趸也都纷纷在殿中附和。 容柏轩不但自己带头支持钦天监,还顺带把姜政言给拉下了水。 “姜大人为何犹犹豫豫不作表态?如果钦天监此举利国利民,姜大人难道不该第一个率领文武百官向陛下请旨吗?” 容柏轩逼问姜政言时,凤七爵也向姜政言投去探究的目光。 如果姜政言当众同意钦天监提出的这个荒谬做法,势必会让挽挽与姜家之间出现隔阂。 要被砸臭蛋的那座石像,代表的可是挽挽的养父。 姜政言面色如常地笑了笑。 “国公爷想必还不知晓,不日前,我们姜家闹出一桩惨案,养女外出途中不幸落水发生意外。” “虽然姜知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到底在身边养了十几年,感情还是少不了的。” 姜政言意有所指地看向容柏轩。 “从表面现有的证据来看,知瑶的死,存在着很多可疑性。” “说起来,知瑶活着的时候,与国公东府的世子发生过几次口角之争。” “国公爷当年也是断案高手,你说,如果案子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令郎会不会被牵扯其中?” 容柏轩眼眸微微闪动,心知姜政言这是当众在点拨自己呢。 “若姜相觉得令爱的死与犬子有关,尽管去查,只要姜相查到证据,我这个做父亲的,必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姜政言似笑非笑。 “国公爷有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知瑶惨死,我与妻子日夜难安,便去护国寺找归尘大师指点迷津。” “归尘送我几句良言,七日之内,不杀生,不见血,不妄下决断,也不要介入他人因果。” 这番话,纯粹是姜政言顺口胡诌的。 都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容柏轩在打什么主意,姜政言岂会看不出来。 很少在朝堂上发表政见的容柏轩,突然力挺钦天监,要砸广平侯的石像化煞。 不管广平侯死后有没有化煞,这种事听上去都很不着调。 而容柏轩故意拉他下水的行为,明摆着是在把他当枪使。 这种给他人做嫁衣的蠢事,姜政言是绝对不可能去做的。 同时也向同僚表明,这件事情,他们姜家不站队。 容柏轩岂会听不出姜政言口中的这番推脱之言。 “姜大人既然身在朝堂,就无法做到独善其身。你是一朝丞相,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若此刻不为陛下分忧,就不怕寒了陛下的心?” 苏鼎天也在这时从镇国公身后绕了出来。 “还请姜相顾全大局,尽早劝陛下下达旨意。一旦煞星继续作乱,我大晋朝国运必受影响。” 国运这二字,引起很多大臣的重视。 于是之前还默不作声的许多人,也渐渐加入了规劝的行列。 凤七爵面带不善地瞪向苏鼎天。 这个狗货,可真是带得一手好节奏。 一条腿已经抬了起来,准备踹过去时,却听元帝开口说道:“各位爱卿既然如此执着的要按钦天监商讨的方法解决问题,朕允了便是。” 凤七爵没想到元帝答应得竟这样爽快。 还想要开口理论几句,被元帝一个凌厉的眼神压下去。 散朝后,凤七爵被元帝单独叫进了御书房。 一进门,便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今日之举,你过于放肆了,数次当着同僚的面殴打同僚,凤七爵,你是不是觉得朕每次都会纵着你?” “你从前年纪小,朕还可以寻个借口,骂你是无齿小儿不懂人事。” “如今已经一把年纪,怎么还像从前那般不知分寸?” 凤七爵就很不高兴。 “陛下,我今年也才二十二,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元帝对着凤七爵踹了一脚。 “你是不是觉得二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 这一脚是踹了过去,不过凤七爵躲得及时,没踹着。 要是从前,凤七爵自会哄着元帝,在他动怒的时候拍几巴掌,踹上几脚,解解心头浮出的怒气。 可是今天,凤七爵心中很不快活,连带着对元帝也生出了不满。 “陛下明知道苏鼎天满口放屁,胡说八道,为何要答应他的提议?” “如果五日后民众真的在菜市口对着广平侯的石像砸臭蛋,挽挽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救了您的命,您就这么回报她?” “而且今日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局,还是一场漏洞百出,到处都充满了算计的败局。” 凤七爵几乎可以预想,这件事要是被姜挽挽知晓了,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一边是自己心仪的姑娘,一边是自己重要的至亲。 凤七爵不希望在某些心术不正之人的挑唆下,让这二位结下仇怨。 而那人是谁,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非秦芷虞莫属! 否则一向不问朝政的容柏轩,不会一反常态,给苏鼎天助阵。 国公府想征得秦芷虞的同意让良妾进门,势必要在利益方面做出让步。 现在看来,容柏轩并不想得罪秦芷虞。 而他的妥协方式,就是替秦芷虞在朝堂之上掀风弄雨。 给广平侯砸臭蛋的这个损招,一定是秦芷虞想出来的。 凤七爵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秦芷虞在钦天监安插了爪牙,那个爪牙,便是苏鼎天。 秦芷虞这次把手伸向广平侯,多半也是冲着挽挽去的。 她身边那条叫青黛的狗,被挽挽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秦芷虞又岂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只是不知,秦芷虞是从何处得知,挽挽心中不可触犯的那条底线,是广平侯。 第316章 有没有本事收服 到底是流着雁城赵家的血,每次被他踩入泥底,秦芷虞都能找到突破口,从绝境之中攀爬出来。 这条毒蛇,如同坚不可摧的赵家一样,总会盘踞在角落处,冷不丁伸出舌信,咬人一口。 “爵儿,既然你明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有人之人做的一场局,为何还要往下跳?” 元帝又恢复了从前淡漠的姿态。 他居于御座,冷眼看着凤七爵。 “你以为议政殿那么多大臣,脑子都是白给的?” “难道他们不知道煞星祸世,只是钦天监胡乱编造的一个借口?” “别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唯独你在议政殿上大耍威风。” “你反对得越激烈,躲在背后设局之人便越开心。” “长此以往,你觉得还有形象可言?” 凤七爵对这样的斥责毫不在意。 “陛下觉得,我应该要什么形象?” “这些年,我在官场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形象什么的,对我而言就是狗屁。” “我那时能活着回到京城,靠的不是运气,是整整三十七条冤魂为我铺路。” “此仇一日不报,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今天在议政殿狠踹苏鼎天那狗贼,不仅是为了广平侯,还是为了我自己。” “前线将士拿血淋淋的身躯保家卫国,可朝堂上那些被护的都是些什么山猫野兽。” “一个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拿别人的名声来做消遣。” “先不论广平侯叛国一事是否是真,白家那么多口曾经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这不会有假吧?” “砸臭蛋,扔菜叶,塑石像,真他娘的后悔当时没一脚踹死那个狗贼。” “陛下!” 御书房内,凤七爵挺直腰杆,目光如炬。 “若当日我不幸死于战场,现在有人要往我的石像上砸臭蛋,您也会一口应允吗?” 看着凤七爵顶着那张与自己非常相似的面孔,元帝难以想象他的石像要是被丢在菜市口遭人谩骂,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那样的场面,光是想想就会血脉不畅。 这个混蛋,是懂得如何激怒他的。 元帝重重拍击桌案。 “别再说了,滚!” 凤七爵一刻都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看到凤七爵说走就走,元帝再一次心塞了。 “站住,你给朕回来!” 走出几步,凤七爵又站下了。 “陛下不是让我滚么?” 元帝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语气渐渐平缓下来。 “既然你说有人做局,可知做局之人究竟是谁?” 凤七爵也没废话,直接报出秦芷虞的名字。 元帝:“秦芷虞为何要做这个局?” 凤七爵:“报复姜挽挽。” 元帝:“她怎么知道此举能报复到姜挽挽?” 凤七爵:“秦芷虞背后是赵家,赵家的消息网,一直是秦芷虞用来对付我的最佳武器。” 他现在不确定秦芷虞是不是真的知道了姜挽挽与白玄冥的关系。 就算知道了也不稀奇,这个秘密,早晚都要捂不住。 当秦芷虞盯上姜挽挽的那一瞬,就注定这二位之间不会太平。 元帝渐渐平复了心情。 “你总说姜挽挽的聪慧天下无双,既然你未来想与她更进一步,眼下这个局面,正是她历练的大好机会。” “爵儿,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被你选中的这个人,日后有没有担当与你并肩而行?” 凤七爵都要被气笑了。 “她当然有能力应对此局,但我不能因为她有能力,就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男人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女人遮风挡雨的?” “我明知道她要被雨淋,却连把伞都不肯递,那我成了什么人?千古绝世大渣男?” 这次轮到元帝被他气笑了。 “行,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朕不拦着。拿上你的油纸伞,去为她遮风挡雨吧。” 朝门口的方向指了指,元帝说:“这次你真的可以滚了。” 在元帝面前,凤七爵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这可是陛下允了的,我这就出宫,把苏鼎天那孙子宰了,陛下瞧好儿。” 凤七爵迈开长腿转身离开,几步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在御书房里伺候的魏福安从始至终都没敢吭声。 眼下看到凤七爵走了,不禁露出担忧之色。 “陛下,要不要派人拦着郡王?” 元帝捏了捏酸痛的眉心,“由着他去。” 魏福安仍不放心。 “郡王的脾气,不找人拦着些,还不把京城闹翻了天。” 元帝反倒冷静下来。 “那就让他往翻天了闹,朕也想趁机看一看,那姜家丫头,日后有没有本事收服这孽障。” 凤七爵嘴上说着要搞死苏鼎天,到底没有冲动行事。 他找到姜挽挽,把这件事一五一十与她讲了。 担心姜挽挽误会元帝不肯替她主持公道,凤七爵还耐着性子把朝局利弊也分析了一遍。 元帝虽然是一国之君,很多事也身不由己。 内忧外患,世家打压,他这皇帝做得其实也很堵心。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 郡王府内,姜挽挽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乖圆滚滚的大脑袋。 对于钦天监提议要在五天后,菜市口,以煞星降世为借口,讨伐广平侯一事,表现得并没有凤七爵预想出来的那么激动。 “挽挽,你不会是被气得失去判断了吧?” 姜挽挽面色如常地看向凤七爵。 “难道七哥觉得我会被气疯?” 凤七爵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你不气?” 姜挽挽:“气!” 阿忍把这件事汇报到她面前时,她恨不得活剐了那个叫苏鼎天的。 转念一想,苏鼎天不过是某些人用来对付她的一只工具,就算将他大卸八块,也不足以平息心头之怒。 想要反击,就得把目光放长远些。 所以被恨意操控了不到一刻钟,姜挽挽冷静下来,并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击。 与姜知瑶那种只会在儿女情长相耍小聪明的女子相比,秦芷虞的手段显然更能激起她的胜负欲。 “七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陛下他,是不是无法再生育子嗣了?” 元帝今年也才四十出头,容貌地位样样不缺,还是高不可攀的一朝天子。 可如今后宫凋零,子嗣不茂。 唯  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也只有秦芷虞一人。 第317章 要不我们成亲吧 年前解毒那次,她探过元帝的脉象。 身子亏了,倒是未必会影响性命,但生育子嗣恐怕很难。 凤七爵只诧异片刻,便点头承认。 “是!十几年前,陛下受过一次重伤。” “别误会,伤的不是那个位置,但喝的药被人做了手脚。” “伤好后,后宫的妃子们便没人再传出过有孕的消息。” “御医说,陛下的药里被加了雷公藤和七叶一枝花。” 姜挽挽深谙药理,知道雷公藤和七叶一枝花都有杀精之效。 若再配以某些特制药材,很可能导致男子终身不育。 “难怪陛下明知道秦芷虞数次想要谋害于她,却仍然对她手下留情。” 杀君弑父,从古至今都是大罪。 秦芷虞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是不是该感谢她是元帝膝下唯一的血脉? 凤七爵嗤笑一声。 “陛下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仁慈。” 姜挽挽:“可秦芷虞现在还活着。” 凤七爵说:“她活着,是因为短时间内,她还不能死。” “秦芷虞背后站的是赵家,赵家出了一个赵皇后。” “别小看赵蓉这个人,即使身陷冷宫,她仍是雁城赵家的灵魂人物。” “只要赵蓉一天不死,赵家就不会反,如果赵蓉要是死了,赵家说不定会揭竿起义。” “赵蓉肯乖乖待在冷宫吃斋念佛,是因为陛下牵制了秦芷虞。” “秦芷虞是赵蓉的软肋,赵蓉是赵家的软肋,而赵家是朝廷的最大隐患。” “赵家与容家目前是结盟的关系,赵家要是反了,容家也不会消停。” “与赵家和容家比肩的,便是你们姜家和远在江宁的盛家。” “可知秦芷虞为何拉拢宋不辞?一旦宋家站到赵家和容家那一边,晋朝的天也就变了。” 听得正兴趣的姜挽挽,对凤七爵忽然提到盛家一事深感不解。 “七哥说的盛家,与我理解的盛家,是同一个盛家?” 凤七爵点点头。 “你理解的没错,我说的盛家,便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外祖一家。” 姜挽挽眉头微微皱起。 “可我不记得盛家也在晋朝的世家之列。” 凤七爵说:“盛家虽然不被列入几大世家内,但影响力是非常大的。” “名振大晋的万宗书院,当年若没有盛家扶持,未必会有今日的影响力。” “挽挽,你能想象吗?从万宗书院走出来的学子,如今遍布整个大晋。” “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每个州,每个县的衙门口,都有万宗书院的学子在当地做官。” “而万宗书院的第一条院规,便是要求所有从书院走出的学子,必须做到团结一致。” “盛老爷子,也就是你外公,他是三朝元老,又是两任天子的帝师。” “几十年前,万宗书院差点被解散,是你外公从中斡旋,才让书院继续开下去。” “书院创始人离世后,本想将书院交给你外公。” “你外公以年纪大为由拒了,离京之前,他推荐了姜老二。” “在你外公的推荐下,你二哥才有机会以稚子之龄,成为万宗书院的现任老大。” “现在你还觉得,盛家在晋朝的影响力,不如那些世家吗?” 姜挽挽面色渐沉,捏在小乖脑袋上的手指,也在无形之中加深了力道。 小乖似乎被捏痛了,哼哼唧唧嚎了两声。 姜挽挽猛然清醒,忙不迭在小乖被捏痛的地方揉了揉,还贴心地说了一句抱歉。 凤七爵看出她脸色不对,给她倒了一杯茶。 “挽挽,你怎么了?” 接过茶杯浅尝一口,姜挽挽便将广平侯府与盛家之间当年的恩怨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姜挽挽主动提起,凤七爵还真不知道,白家与盛家还有过这样一段恩怨。 “你迟迟没将你是白玄冥养女这件事告知给姜家,为的就是这层顾虑?” 姜挽挽问:“七哥,如果你我立场对调,你会不会向姜家表明立场?” 凤七爵揉着下巴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才给出结论,“不管我会与不会,这件事,早晚都要瞒不住。” 姜挽挽忽然又说:“我爹当值那晚请了事件,导致盛光年替他执行任务不幸惨死。盛家事后将盛光年的死,归罪到我爹头上。但是七哥你知道吗,我爹那晚之所以告假,是因为他在乱葬岗处捡了我。” 凤七爵:“……” 这辈子极少有什么事情会让他露出惊愕的表情。 姜挽挽方才说的这番话,实打实的做到了。 姜挽挽又接着说:“按照这个逻辑推演下去,七哥,你觉不觉得,盛光年的死,其实也是我间接造成的?” 凤七爵立马不干了。 “我呸!盛光年的死,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年也是受害者。” 姜挽挽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凤七爵偏着自己就变得好看。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边喝边说:“我这次来京城,是为了给我爹娘和哥哥们平反和报仇的。” “姜家可能不会拦着我,盛家呢?” “盛老爷子不仅是陛下的恩师,也是我爹的恩师。” “有恩师兼岳父这双重身份叠加施压,你觉得姜丞相最终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凤七爵:“……” 这还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他的挽挽,怎么可以这么难啊? “挽挽,要不我们成亲吧。” 一口茶就这么被姜挽挽给喷了出来,还因为刺激太大,很没出息地狠咳了几声。 凤七爵连忙轻拍她的后背。 “你这笨蛋,喝个茶也能把自己呛到。” 姜挽挽都快被气笑了。 “你突然提亲是什么意思?” 凤七爵一本正经地说:“容瑾都向你提亲了,他提得,我就提不得?” 要不是近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凤七爵绝对不会放过容瑾。 宫宴那晚已经给他一次警告,竟然还敢惦记他家挽挽。 姜挽挽:“你不会在姜家也安插了眼线吧?” 容瑾提亲纯粹是一时兴起。 当时话锋僵在那里,而且她,以及姜家,也明确表示没有与国公府联姻的意向。 姜政言送客出门时还提醒过容瑾,为了两府名誉着想,提亲一事不要声张。 却还是被凤七爵给知道了。 第318章 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姜挽挽当然没答应凤七爵突如其来的这个提议。 眼下危机四伏,麻烦不断,儿女情长什么的暂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好在凤七爵知情识趣,只提了一嘴,试探过她的底线后,便止了话题,没再继续。 三天后,处理完天机阁内务的姜挽挽,乘坐马车准备回府。 马车行至一半,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车内,姜挽挽正在翻阅账册。 由于车子停得突然,手中的账册差点飞了出去。 被反应迅速的姜挽挽紧紧捏住,才避免一场意外发生。 正在倒茶水的九儿就惨了,好好的一杯茶,由于惯性过大,洒得一滴不剩。 九儿一边擦着水渍,一边询问赶车的阿忍。 “怎么忽然停下了?” 阿忍拉开车门对里面说道:“前在堵了很多人,不知是不是有人闹事。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过去探探情况。” 阿忍离开后,姜挽挽拉开轿帘向外张望。 这条回姜家必经的路口,果然堵了好多人,乱糟糟的,有人在吵架,只是不知因何而吵。 很多马车都被堵在这里,一时之间寸步难行。 姜挽挽刚要收回视线,就看到与她并行的一辆马车,也在这个时候掀开车帘。 两辆马车之间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姜挽挽看向对方时,对方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她。 “姜小姐,真巧,居然在这里与你遇到了。” 车里坐的正是昭阳公主秦芷虞。 姜挽挽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在这里遇到秦芷虞,是两人有缘发生了偶遇。 她回了秦芷虞一个灿烂的笑容,“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让姜挽挽没想到的是,在西郊码头挨了一顿鞭子的青黛竟然也在。 许是鞭伤还未恢复,青黛的脸色并不算好,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 可她仍然顶着初春的寒气,坐在前面为她主子赶车。 秦芷虞果然不是一个贴心的主子。 青黛一心一意为她卖命,如今重伤未愈,身体不适,却还要带伤当差,为主效命。 也真是可恨又可怜。 看到姜挽挽的那一刻,青黛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畏怯。 很显然上次那顿残酷的鞭刑,给她带来不可磨灭的可怕阴影。 虽然执鞭人并不是姜挽挽,她还是对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子,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忌惮。 秦芷虞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挽挽,“一直忘了答复你,你送的回礼,我已经收到了。” “很有趣的一份回礼,也让我亲眼见识到姜小姐在准备礼物这方面究竟有多用心。” “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连出个门,也能在街上发生偶遇。” “既然遇到了,我也好心提醒姜小姐一句,送礼玩的就是你来我往。” “你回赠了那么大一份礼物给我,我总要想办法再还回去才是。” “这次的礼物,我可是花了心思的,保证比上次送的更有意义。” 姜挽挽岂会听不出秦芷虞藏在话中的机锋。 就差明摆着告诉她,我接下来就要狠狠收拾你。 姜挽挽当然不可能被秦芷虞三言两语唬弄住。 “公主殿下这般盛情,我却之不恭。” 正要放下车帘时,秦芷虞忽然说:“姜小姐一点也不好奇我这次送的礼物是什么吗?” 姜挽挽回望着秦芷虞,“无论公主送我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加倍还回去。” 秦芷虞嘴边溢出冷笑,“有些礼,我怕姜小姐还不起。” 姜挽挽:“公主都没收到呢,岂知我还得起还是还不起。” 秦芷虞用下巴指指前方的乱象,“姜小姐可知前方为何吵闹?” 姜挽挽故作懵懂,“公主知道?” 秦芷虞:“京城最近涌入很多从永安那边逃难的灾民,要求朝廷给他们一个说法。” “永安连续降雨导致多个地方被洪水淹没,很多灾民家没了,亲人也没了,怎一个惨字可形容。” “现在民间都在谣传,永安此次天灾降世,与两年前被定了叛国罪的白玄冥有关。” “没想到此人死后也不肯消停,竟化成煞星降世作乱。” “说到白玄冥,我曾听人提过一嘴,说姜小姐曾经很敬仰此人。” “我那不争气的小叔子,之前去荣亲王府参加寿宴,只因言语上得罪了白玄冥,就被姜小姐按在地上教训了一顿。” “钦天监放出消息,要在两天后举办一场讨伐仪式,被讨伐的,就是广平侯白玄冥。” 说到此处,秦芷虞再也不掩饰眼底的那深深的恶意,挑衅地看着姜挽挽。 “姜小姐如此敬重此人,他的人身像被放在菜市口遭人侮辱时,你会不会像教训我小叔子一样,去教训那些百姓啊?” 姜挽挽故作懵懂。 “公主这番话我还真是有点听不懂,这与你将要送我的礼物有关吗?” 秦芷虞饶有兴味地看着姜挽挽在自己面前故意装傻。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距白玄冥石像被砸只剩两天,你想凭一己之力与民众斗,恐怕后果要让你失望。” “至于我要送你的,的确是一份可以让你心动的大礼,愿不愿意收,就看姜小姐接下来的选择了。” 姜挽挽微微挑眉。 “不如公主说来听听。” 秦芷虞朝前方的纷乱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用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只要姜小姐会做人,两日后的讨伐仪式,我可以从中斡旋延期或停止。” “会做人?” 姜挽挽故作沉思地揉了揉下巴,“公主该不会还坚定的认为,我可以医好你的隐疾吧?” 秦芷虞惊叹于姜挽挽的领悟力。 “既然你这么聪明,又何必故意藏拙装糊涂。” 秦芷虞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够光彩,但那又如何? 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过程根本不重要。 说起此次设的这个局,还要多亏容屿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 没想到姜挽挽竟如此维护广平侯,虽然暂时还没查到原因,只要有软肋被她捏住,不怕对方不来入局。 秦芷虞也是被逼得急了才出此下策。 她这身毛病,治了那么多年都不见效,只能把最后的筹码压在姜挽挽身上。 第319章 明目张胆的嚣张 指望姜挽挽乖乖来给自己治病,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利用白玄冥在姜挽挽心中的至高地位,逼迫她向自己妥协。 除非姜挽挽丝毫不在乎广平侯的名声。 只要她有一丝心软,这个局她必赢。 而且容屿也口口声声向她保证,姜挽挽是真的很在意广平侯府那些人。 秦芷虞觉得,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聪明人都知道如何做选择。 可姜挽挽偏偏要与她唱反调。 “公主的病,我治不了。” 秦芷虞终于变了脸色。 “这不是南宫晏的徒弟能说出来的话。” 姜挽挽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秦芷虞揭穿。 “没错,我师父的确是南宫晏,我也的确略懂医术。” 姜挽挽笑看着秦芷虞,“我不但懂医术,还知道公主身患何疾。” 姜挽挽忽然伸出三根手指。 “只要三副猛药灌下去,就能让公主摆脱恶疾缠身,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姜挽挽笑得愈发放肆,那笑容看在秦芷虞眼中别提有多气人。 “既然公主知道我师父是南宫晏,就该知道,南宫晏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当年教我医术时,耳提面命警告过我,他南宫晏的徒弟学习医术,目的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防止被歹人谋害时,不至于死得那么窝囊。” “我师父还说,如果实在手痒的时候想救人,被救的,也必须是让自己看得顺眼的。” “那些看着不顺眼的,爱死不死,爱活不活,不值得我去多管闲事。” “毕竟出手救人,就相当于介入他人因果。” “假如公主活不过明年,而我却多管闲事延长了你性命,你说老天爷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 在秦芷虞怒不可遏的瞪视下,姜挽挽故意发出几声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所以公主还是另请高明,找别的神医为你续命吧。” 九儿差点忍不住当场笑了出来。 她一直知道自家小姐是懂得如何气人的,气得这么明目张胆,可着实让她开了眼界。 过去打探情况的阿忍这个时候跑回来。 “路通了,小姐,这就启程。” 隔着车窗,姜挽挽冲对面的秦芷虞挥了挥手。 “来日有缘,再与公主殿下续旧情。” 车帘即将被放下时,秦芷虞恨恨地说:“姜挽挽,你非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两日后,我要让白玄冥这个名字,被永远钉在大晋朝的耻辱柱上。” 姜挽挽不甚在意地回了她几个字:“我等着瞧。” 看着姜府的马车越走越远,秦芷虞气得心脏都在怦怦狂跳。 这姜挽挽,比凤七爵还要让她厌恶憎恨。 青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低声说道:“殿下,是不是我们消息有误,那姜挽挽,根本没把白玄冥的名声当一回事。” 身上那些未愈的鞭伤,时刻在提醒青黛,远离姜挽挽,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继续与这个疯子作对,下场只会粉身碎骨。 秦芷虞咬着牙说:“不会搞错的,姜挽挽与广平侯府,一定藏着见不得人的关系。” 虽然秦芷虞暂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白玄冥,或是整个广平侯府,一定是姜挽挽最大的软肋。 既然姜挽挽不肯与她做这笔交易,就别怪她非要把事情做绝了。 两天后,斩首犯人的菜市口,被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这些围观者,有京城当地的老百姓,也有从灾区逃难而来的灾民。 听说钦天监要在菜市口这里做法化煞,半城百姓都赶过来看热闹。 负责这场法事的官员正是钦天监监副苏鼎天。 当着围观百姓的面,苏鼎天把白玄冥死后化煞一事,用添油加醋的方式讲述出来。 很多老百姓都对鬼神一说深信不疑。 尤其最近天灾不断,京城又出现大量灾民。 这些灾民,多数都是投奔亲友而来。 在灾民的讲述下,永安城持续降雨,导致多间房屋倒塌,城中的百姓也死伤无数。 于是便有谣言传出,说邪祟降世,才闹得民间不得安宁。 如今钦天监也承认在夜观天象时发现了邪煞,且这邪煞还是叛国贼广平侯所化。 围观的老百姓瞬间炸开了锅,并对此言论深信不疑。 为了把白玄冥的名声彻底搞臭,钦天监还把宣威将军秦淮景也给请来了。 秦淮景从战场归来,对白玄冥叛国一事最有发言权。 “广平侯与南楚早有勾结,否则洛城那场战役,也不会在他手中连续丢掉两座城池。他道貌岸然,贪生怕死,多年积攒的所谓功名,也不过是从同僚手中抢来的而已……” 在秦淮景的诋毁下,白玄冥曾经创下的所有功绩,都成了他口中的一则空谈。 不管秦淮景在婚姻方面有多失败,民众眼中,他确实是从战场上归来的大英雄。 他率领军队击退南楚,让大晋获得片刻喘息。 哪怕太平只是暂时的,人们也会自我麻痹的告诉自己,若能苟活,谁都不想死。 而给他们创造苟活机会的救世主,便是高声细数广平侯罪责的秦淮景。 距菜市口不远的一处房顶上,姜挽挽和凤七爵并着肩膀坐在一处,从高处俯瞰发生在菜市口的这出闹剧。 姜挽挽问凤七爵:“秦淮景又得了昭阳什么好处?” 能像条狗似的站在那里胡说八道,就说明秦淮景已经把脸面和尊严都给抛弃了。 关于广平侯的种种事迹,他知道个屁?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敢觍着脸在那里编造是非,可真是活得不耐烦。 凤七爵看了姜挽挽一眼,“我以为你不会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秦淮景被钦天监委以重任,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这一环节,凤七爵已经提前一步知会给了姜挽挽。 以他对姜挽挽的了解,不会轻易饶了那货。 姜挽挽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人群中慷慨激昂说着自己爹爹坏话的秦淮景。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今天的戏就不好看了,且等着!” 第320章 睁着眼睛说瞎话 凤七爵并未追问姜挽挽接下来要如何破局。 那日他提过要出手帮忙,被姜挽挽拒了。 并非不领他的好意,而是天降煞星这个谣言牵扯到了广平侯府。 如果凤七爵做得太扎眼,说不定要被人编排出什么是非。 虽然凤七爵对此毫不在意,姜挽挽却不想做人这么自私。 “昭阳许诺秦淮景,如果此事做得漂亮,必会为他在仕途铺路。” 凤七爵看着人群中高声数落广平侯种种罪状的秦淮景,眼底泄出一片鄙夷。 他直到现在都很难理解,姜挽挽当初为何会嫁给这样的男子。 除了那张脸还能勉强看看,秦淮景浑身上下几乎毫无可取之处。 “挽挽,你可知昭阳为何让秦淮景出面帮她办这个差?” 凤七爵看了身侧的姜挽挽一眼。 “因为秦淮景是你的前任夫君,她想利用秦淮景来恶心你。” 姜挽挽也望向人群中正在哗众取宠的秦淮景。 “他帮不帮昭阳办事,都挺让人恶心的。” 凤七爵微微敛眉,“所以到底是什么孽缘,能让你忍着恶心嫁给他?” 姜挽挽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如果忍着恶心嫁给他,就可以扭转某些人的悲惨命运,于我而言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某些人的悲惨命运?” 凤七爵忍不住追问:“那人是谁?” 姜挽挽避开他的视线,“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凤七爵却不想放过这个索要答案的机会,“我想知道。” “七哥,因果之事知晓太多,于你而言没有好处。” 姜挽挽苦笑一声:“你看看我现在的处境就知道了,年少时懵懂又无知,总妄想凭一己之力改变他人不幸的命运。到头来呢,凡是我想拼命守住的,都被老天夺走了。” 凤七爵知道这个话题又勾起她的伤心事,便柔声安抚道:“我从未放弃帮你寻找他们的下落,每时每刻都在找,总会找到的。” 姜挽挽点点头。 人群那边,秦淮景刚刚结束一轮对广平侯人品及恶行的批判,便有百姓高声发问: “那白玄冥,真有秦将军说得这般不堪?” 秦淮景朝那发问的百姓看去一眼,语气很笃定。 “洛城一战,之所以会败得那么惨烈,都是拜白玄冥那叛贼所致。” “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利益,他屠杀百姓,丢弃城池,导致数万民众在那场战事中失去家园,失去亲人。” “此叛贼恶行昭昭,天理难容,死后都要化成煞星为祸人间,害得无数灾民流离失所。” 即使这番话是秦淮景昧着良心说出口的,他也丝毫没有愧意。 昭阳承诺过他,若他有本事把广平侯的名声搞得臭大街,必会确保他的官位再升一阶。 有机会能往高位上爬,秦淮景很愿意做昭阳公主身边的一条狗。 他当然知道秦芷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他。 那又如何。 秦芷虞利用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秦芷虞。 只要能助他往上攀爬,秦淮景是不介意踩着这些人的肩膀站在高处看风景的。 日后谁会成为最终的赢家,就凭各自的本事了。 在秦淮景的煽动下,很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都被他的恶意诋毁感染了情绪。 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人,总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问出比较尖锐的问题。 “既然秦将军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足以证明,白玄冥的确不是良善之辈。” “我斗胆再问秦将军一句,今日将半城百姓召集到此处,挑选吉时对着白玄冥的石像砸臭蛋,是不是砸过之后,遭了天灾的永安城,从今往后就不会再出乱子了?” 凤七爵挑着眉问姜挽挽:“那个一直在提问题的百姓,是不是你安排的?” 姜挽挽双臂环胸,兴味十足地看着菜市口正在上演的戏码。 “利用舆论制造声势,是司辰解决问题擅用的手段。” 凤七爵说:“舆论煽动,未必会改变今日的局面。” 姜挽挽笑得颇为自负。 “戏没看到最后,任何结局都有可能。” 凤七爵点点头,“我很期待。” 那百姓忽然提出的问题,果然把秦淮景给难住了。 他又不是钦天监的,也不懂得夜观天象,怎么敢保证砸了白玄冥的石像之后,永安城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遭天灾。 就在秦淮景犹豫的工夫,又有百姓高声说道:“秦将军,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您可一定要思虑清楚。” “不久前,将军在丞相府门口发毒誓的那一幕,我可是看了现场的。” “将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天对地的发誓您与前任妻子圆过房。结果呢?” 那百姓调侃道:“誓言发出还不到半个时辰,将军的母亲就很不幸的惨死在丞相府门口。” 经过此人一番讲述,很多老百姓确实被他带歪了节奏,秦淮景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非常的难看。 母亲被他发誓咒死这件事,成为他心中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 因着这件事的发生,他也成了同僚及下属茶余饭后的一道谈资。 本以为今天这个环境里,不会有人不开眼的再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竟真有那不识好歹的,敢旧事重提,揭他伤疤。 那人仍旧不依不饶,继续在秦淮景的伤口上撒盐。 “秦将军,您也别怪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那百姓指了指挎在手腕上的菜篮子,里面装着烂菜叶和臭鸡蛋。 说来也有趣,这些用来砸石像的物资,都是由钦天监统一分发的。 毕竟烂菜叶和臭鸡蛋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出来的。 为了除煞的法事顺利进展,钦天监提前准备了烂菜叶和臭鸡蛋,到场之人人手份,直到把白玄冥的名声搞臭为止。 那百姓接着说:“白玄冥尚在人世时,也曾为我大晋立过许多战功。” “现在突然说他化成了煞星,咱们这些底层百姓,看不到也摸不着。” “这万一要是砸错了亡灵,我怕全家老小受到反噬。” “所以想在法事开始前,当面问问秦将军,您会对今日之言负全责吧?” 其余百姓也警醒起来。 是啊,如果此事没有确凿证据,他们无缘无故往广平侯的石像上砸臭蛋的行为,的确会惊扰死者安息。 第321章 这就是一场必胜局 再怎么说,广平侯当年也是为朝廷做过贡献的。 你秦淮景一句煞星作乱,就想利用民众的力量败坏侯爷名声。 若此事被记录史册流于后世,他们这些无知的百姓,必会被冠上一顶助纣为虐的大帽子。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提出质疑,秦淮景这次学乖了。 “广平侯是否化为煞星祸乱人间,是钦天监的诸位大臣通过观测天象得来的结论。” “若诸位对此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由钦天监的监副苏大人代为解答。” 总之秦淮景不会再无缘无故乱发毒誓,便将矛头引向了苏鼎天。 苏鼎天脸色微微难看了几分。 这秦淮景,是个懂得转移话题的。 作为今天这场法事的操办者,苏鼎天言之凿凿道:“各位父老乡亲听本官一言,天象表明,导致永安连日遭灾的罪魁祸首就是已故两年的白玄冥。” “他活着的时候就犯下过罪孽,死后也要为祸人间。此等恶煞,必须铲除。” 反正恶煞邪灵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对着这些愚昧的百姓,还不是想怎么编造就怎么编造。 挑事的百姓当众说道:“听说监副大人出身于玄门世家,玄门最讲因果循环。” “尤其对恶意造下口业之人,受到的反噬是普通人的十倍百倍。” “如果这些话是秦将军说的,未必会让我等心服口服。” “出自监副大人之口么,我等断没有不信的道理。乡亲们……” 那人拔高了声音,“大家都听到了吧,监副大人已发下重誓,会为他今日的言行负全责。若有半句谎言欺骗,必会遭到上天惩罚。” 苏鼎天:“……”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发过誓? 眼看被这么多人架在火上烤,苏鼎天也只能硬着头皮保证道:“我以整个苏家的名声发誓,今日所言,句句不假,否则定叫我不得好死。” 那百姓又问:“是不是今日做了法事,永安城便不会继续遭灾了?” 苏鼎天点头应是。 “待法事完毕,永安城未来必会风调雨顺。” 听到这番话的凤七爵嗤笑一声。 “就算这蠢货不做法事,永安城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大灾发生,因为暴雨季已经过了。” “即便明年再迎暴雨,这蠢货也会以钦天监的名义再找别的借口搪塞这些老百姓。” “挽挽,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凤七爵正要询问姜挽挽的想法,却见她的注意力不知何时被吸引走了。 朝姜挽挽目视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是一幢四层酒楼。 酒楼某个房间的窗子大敞着,窗前站着两个人。 待凤七爵看清那人的样貌,撑不住笑了。 “早就猜到她也会来。” 从酒楼高处向下望的,是挑起这场事端的秦芷虞,以及被她养在身边的那条忠犬,青黛。 那二人所处的位置非常不错,可以将整个市菜口俯瞰入眼底。 因为角度受到了限制,秦芷虞却看不到这边坐在房顶上的姜挽挽和凤七爵。 姜挽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猜秦芷虞现在在想什么?” 凤七爵揉了揉下巴,“在想你为什么还不出面阻止这场法事。” 凤七爵猜得并没有错,处心积虑设了今日这场局的秦芷虞,确实在逼姜挽挽现身。 青黛隐隐露出担忧之色。 “许是奴婢多心了,总觉得那些提问题的老百姓,似乎带着什么目的。” 秦芷虞冷哼一声。 “你当我看不出来那些人故意在众人面前制造舆论?但那又如何?” 秦芷虞居高临下地看着菜市口处发生的一切。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天机真理,而是要借今日的法事,让白玄冥这永远遭到世人唾弃。” “就算那几个人是姜挽挽花银子雇来的又怎样?悠悠众口,岂是她一人可以掌控的?” 青黛眉头微微皱起。 “可是殿下,还有不到半刻钟,便是今日这场法事的吉时。” “直到现在,姜挽挽仍然没有露面的迹象。” “若她迟迟不肯现身,待法事已成,殿下再想找她治疗隐疾,恐怕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在青黛看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如果公主真的想让姜挽挽出手给她治病,没必要每次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别说姜挽挽本来就不是好招惹的,即使她是个没脾气的面人儿,被公主一次两次这么蹉磨,也不愿意出手相帮了吧。 秦芷虞冷冷瞪了青黛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比我更懂姜挽挽?” 青黛低眉敛目,“奴婢不敢。” 秦芷虞重重哼了一声。 “姜挽挽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若好商好量让她过来为我治病,只会换来她的嘲笑。”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她逼入绝境。” “今日这局,我赌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秦芷虞有这样的自信,不仅仅是姜挽挽曾在荣亲王府为了白家的名声揍过容钦。 还有她年前去护国寺那次,曾为广平侯一家六口点过莲花灯。 姜挽挽自以为这件事情被掩饰得很好,却不知,护国寺里有她的眼线。 秦芷虞暂时还没查出姜挽挽与广平侯府之间有什么关系,基本可以确定的是,白家六口的名声,是姜挽挽心里的底线。 “除非她根本不在乎白玄冥的声誉是否会被钦天监搞坏,一旦被我抓到把柄,她必会成为我的阶下囚。” 成了阶下囚的姜挽挽,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就算姜挽挽最终做了缩头乌龟不敢露面,秦芷虞也在这场对局之中小胜一筹。 只要把白玄冥毁得彻底,姜挽挽日后再想替此人讨公道,她就有话可说了。 怎么算,秦芷虞玩的都是一个必胜局。 青黛恭恭敬敬地点头应道:“但求殿下得偿所愿。” 嘴上说着恭维之言,心中却不这么想。 西郊码头那场对峙,让青黛对姜挽挽生出了深深的恐惧。 并不是她的鞭技耍得有多好,也不是她背后靠的姜家和祈郡王府两座大山令人畏惧。 真正让青黛折服的,是姜挽挽布局时那毫无遗漏的本事。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把所有的人都当成棋子利用进去的? 同时也为自己的主子捏一把薄汗。 今天这件事,看着是公主在背后操控全局。 可青黛总觉得,事情并不会按公主预想中的那样发展。 而且,今日这场局,她们还忽略了一个人,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凤七爵。 那位爷直到现在还没露面,也不知道在暗地里憋着什么坏。 在万众瞩目下,法事的吉时终于到了。 苏鼎天一声令下,“吉时已到,来人哪,将雕有白玄冥样貌的石像给本官推过来。” 第322章 是邪祟还是神佛 话音刚落,就见十几名差役挑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木箱子走入人群。 众人纷纷给差役们让路。 “砰”地一声,沉重无比的大木箱被差役们放到菜市口专门给犯人斩首的地方。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钦天监的人将事先准备好的案桌摆在距大木箱不远的位置。 差役在桌上摆好一叠黄纸,旁边放着朱砂和毛笔。 苏鼎天像模像样地走到案桌前,双手合十,神神道道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念诵完毕,苏鼎天提起毛笔,往朱砂盘里蘸了几下,对着黄符纸洋洋洒洒画起了符文。 百姓们无不好奇地翘首期盼。 画完符的苏鼎天又开始嘀哩嘟噜念起了咒语,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捏着黄符纸的手用力一抖,那符纸竟然自己燃烧了起来。 围观人群传来惊呼。 “不愧是钦天监的监副大人,这一手无火自燃,好生厉害。” 苏鼎天提着不断燃烧的黄符纸在木箱前绕了三圈,每走一圈便要重复一句:“邪祟退散,堕入无间,永不超生。” 高处的房顶,凤七爵看了一眼身旁的姜挽挽。 只见她稳若泰山,面色冷沉,拇指一下一下拨弄着佛珠。 而另一边的秦芷虞也在环顾街头的人群,“这姜挽挽,倒比我以为的还要沉得住气。” 直到现在还不肯现身,不知道是不是被吓怂了。 同时心中也有个疑问,难道是她估算错误? 姜挽挽,根本不在乎白玄冥的名声是否真的恶名远扬? 菜市口处,随着一道符纸烧完,苏鼎天对差役们下令:“开箱!” 围守在木箱前的差役们七手八脚去解缠在箱上的绳索。 苏鼎天趁木箱还没开启前对围观的百姓高声说道:“我已经用咒语将白玄冥的魂魄束缚在石像内,木箱开启时,便是法事进行时。” “分发到诸位手中的菜叶和臭蛋,皆是经过法力加持。” “你们砸得越重,骂得越狠,邪祟消失得也就越快。” “自古邪不胜正,只要诸位心中有正义,一定可以打得邪祟无处可逃。” 有百姓问道:“大人,我们待会儿要怎么骂?” 苏鼎天:“就骂,白玄冥是叛国狗贼,必下十八层地狱,且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苏鼎天说话的工夫,捆着绳索的大木箱子已经打开。 箱子四分五裂时,一具一人多高的石像也堂而皇之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尊石像,是按照白玄冥的身材和容貌量身雕刻的。 虽然雕工师在雕刻这尊石像时没安好心,却完美的将白玄冥生前的模样复制出来。 以这种方式看到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姜挽挽心头难以控制的狠狠颤动了一下。 她的父亲,一如记忆中那样高大而俊美。 虽然只是一尊冰冷的石像,仍然勾起她许多旧时的回忆。 年幼时,爹娘带着四位哥哥还有她去街头看杂耍。 因为她年纪最小,个子也最矮,便被孔武有力的父亲高高举起,扛坐在肩头。 于是,她成了整条街坐得最高,望得最远的幸福小孩。 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要打趣几句。 每到这时,白玄冥就会非常得意地向众人炫耀。 “怎么样,我女儿是不是漂亮又可爱。她是我们白家的宝贝,你们可没有。” 被炫耀到的百姓哭笑不得,同时也羡慕这一家七口的气氛竟然可以这样和谐。 菜市口传来的吵闹声把姜挽挽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凤七爵也腾地从房顶上站了起来,“挽挽,你看,下面好像出事了。” 当白玄冥的石像曝光在大众视野内,手提菜篮子的老百姓正要执行钦天监的命令,把手中的菜叶和臭蛋砸过去。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叫:“是我眼花了吗,这尊石像,到底是为祸世间的白玄冥?还是救苦救难的西天佛祖?” 法事的吉时选在正午时分,此刻太阳高挂,光线十足。 刺眼的阳光照在白玄冥的石像上,仿佛给石像镀上了一层金身。 不明所以的老百姓纷纷朝石像望去。 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午时的阳光过分刺眼,白玄冥那张脸,无论从哪个方位看,都与供奉在寺庙中的佛祖几乎别无二样。 凤七爵忍不住问姜挽挽,“什么情况?” 姜挽挽反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爹的石像很像供奉在寺庙中的西天佛祖?” 从凤七爵这个位置望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白玄冥石像上的那张脸。 在幻灵山解毒治病的那半年,凤七爵与白玄冥打过数次交道,对此人的长相再了解不过。 必须承认的是,雕刻师的手艺非常不错,把白玄冥的五官样貌完完整整的复刻出来。 第一眼望过去,那石像所刻之人的确是白玄冥。 凤七爵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当他仔细再打量那尊石像时,白玄冥的那张脸,渐渐发生了容貌上的变化。 就连见多识广的凤七爵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原理。 “挽挽,难道是你提前在广平侯的石像上做了手脚?” 姜挽挽并没有否认。 “师父在很多年前传授给我的一种作画技巧,通过眼睛和光射,再利用特制的染料,在观画之人的脑海中,建立出一幅新的图案。” 猜测到秦芷虞的计划后,姜挽挽推演过很多种应对方法。 比如悄无声息的毁掉石像,或是在法事开始前制造一起人为动乱。 无论哪种反击方式,都无法达到心中预期。 秦芷虞的目的是想逼她自乱阵脚,姜挽挽怎么可能会如她的意。 既然白玄冥的石像一定要展示在众人面前,她不如利用这个机会,让父亲以金身佛祖的姿态被人膜拜。 经过她的绘画加工,再利用午时的阳光照射,白玄冥的这尊石像,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阳光照射的时间越长,那些涂在石像上的特殊染料也发生让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变化。 最初,石像外层的金色并不明显。 渐渐地,石像周身的金芒越来越灼眼。 而原本属于白玄冥的那张脸,也逐渐失去了本来的模样。 第323章 很快就招了报应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这是天意在给我们提示,广平侯战死后,并未化身什么邪煞,他分明就是救世的佛祖,以战神之身保护平民。” 那人忽然对着石像磕头。 “佛祖在上,侯爷慈悲,莫要同我等无知平民一般计较,这厢给侯爷赔罪了。” 陆续有百姓效仿此人,纷纷下跪磕头,赔礼道歉。 虽然早就知道姜挽挽一定能找到解决之道,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凤七爵心中还是被狠狠震撼到了。 真不愧是他家挽挽,这反击手段,未免也太招摇了。 不但以其人之道回击了秦芷虞,还顺带给广平侯制造了一番声势。 这两年,不断有人咒骂广平侯是丧尽天良的叛国贼。 这下好了,叛国贼忽然化身为西天佛祖,今后再有人口没遮拦的把叛国贼的罪名往广平侯的头上扣,自有一方百姓出面为其正名。 秦芷虞花重金召集了半城民众来制造舆论,倒是无形中给姜挽挽做了一件漂亮的嫁衣。 也不知秦芷虞亲眼瞧见这样一幕,会不会被气到吐血。 凤七爵猜得并没有错,看到现场局面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展,秦芷虞果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与秦芷虞一同见证这一幕的青黛,内心再一次大受震撼。 她就知道姜挽挽一定留了后手,只是没想到,局面会反转得这样毫无预兆。 就连她也解释不明白,那尊平平无奇的石像,怎么会在开箱之后,变成了一尊迸发出金色光芒的佛祖神像? 而更让主仆二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当越来越多的民众跪在地上给石像磕头,苏鼎天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大声嚷道: “你们这些无知蠢货,都眼瞎了不成,他是叛国贼白玄冥,不是什么金身佛祖。” “都给我起来,别再跪了,这是障眼法,你们都被迷惑了。” “捡起你们的菜篮子,把臭蛋和菜叶子给我狠狠砸过去。” 为了验证自己没有说谎,苏鼎天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菜篮子,抓起里面的一个臭蛋,朝白玄冥的石像砸去。 “啪”地一声,臭蛋砸中石像的眼部。 砸过去的一瞬间,苏鼎天忽然捂住自己的双眼,喉间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眼睛,我的眼睛。” 再看苏鼎天,双眼就像被什么利物刺中,开始慢慢淌出鲜血。 看到苏鼎天叫得那么惨,姜挽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蠢货。” 凤七爵问:“石像上有暗器?” 姜挽挽:“也不想想我们天机阁干的都是什么活计,那蠢货的手但凡不那么贱,也不会被毒针刺中双眼,看来离瞎不远了。” 姜挽挽当然不可能只在石像上图抹一层特制染料那么简单。 防止某些蠢货真的将臭蛋和烂菜叶这种脏秽之物砸向她爹,她可是在石像上安装了很多伤人的小暗器。 苏鼎天砸臭蛋的位置是广平侯那尊石像的眼睛。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苏鼎天便捂着自己的眼睛惨厉哀嚎。 亲眼目睹这场变故的老百姓都被吓傻了。 有人趁机带动舆论。 “钦天监的苏大人这是受到天罚了,他不敬逝者,触怒神灵,就连老天都看不过去。大家快跑吧,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说不定会被他连累。” 聚集在菜市口的老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由于变故发生得突然,现场发生一阵混乱。 很多还搞不清状况的老百姓只听清了一句话,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他们就会被老天降罚。 谁敢得罪佛祖和老天爷啊。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于是人群四下散开,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人群一乱,苏鼎天就倒霉了。 他因为误砸暗器伤了眼睛,此刻视线一片模糊,还要忍受那针扎的剧痛。 人群散开时,不知是谁撞他一下,苏鼎天脚步踉跄,摔倒在地。 钦天监的差役们想要扶他根本扶不着。 因为云集在菜市口的人太多了,差役们被撞得自身都难保,谁还能顾及苏鼎天的死活。 “来人啊,救救我。” 摔倒在地的苏鼎天由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无助地向人发出求救。 而被苏鼎天抓住衣摆求助的,正是秦淮景。 看到苏鼎天双眼滴血,狼狈不堪,秦淮景吓得连连向后退。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饶是秦淮景已经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生死,也招架不这样的变故。 为了自保,他不顾苏鼎天的死活,一脚将其踹飞出去,转身就跑。 被踹飞倒地的苏鼎天还来不及破口大骂,便扯着喉咙发出惨叫。 四下散开的老百姓经过苏鼎天时,脚下不察,不小心踩在他的肚子上,痛得他惨叫连连。 有一个人踩,很快就有第二个人踩,紧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 要不是亲眼目睹这个画面,凤七爵很难想象,几日前还在议政殿被他连踹两脚的苏鼎天,五日之后,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生生被人踩成了肉泥。 没错,就是肉泥,凤七爵一点都没夸张。 人群的混乱,秩序的坍塌,让今天这场所谓的法事,在菜市口变成了一场血腥的闹剧。 结局最惨的就是苏鼎天。 他被一个两个,也许是十个百,甚至更多的人杂乱无章的踩在脚底。 起初被踩断的只是一条挣扎的手臂,接着是胸骨,肋骨,腿,脖子,脸。 而他的呼救声在人群尖锐的吵闹声中显得那么脆弱又渺茫。 也许有人听到了,却装作听不到。 也许从未有人听到。 当人群渐渐散去,只见菜市口那处给行刑犯人斩首的地方,多了一张被踩扁的人形肉饼。 而人形肉饼正前方,便是广平侯那迸发着金色光芒的石身像。 广平侯以睥睨之姿,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肉饼,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和无知。 姜挽挽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充满着血腥气的一幕。 “七哥,今天的这场戏,你觉得精彩吗?” 房梁之上,凤七爵与姜挽挽肩并着肩,负手而立。 一阵风吹过,轻轻荡起二人的衣摆,一股呛人的血腥味也随着这股风弥漫四处。 凤七爵压下心头那丝丝震撼,对姜挽挽说:“你请我看了一场好戏,接下来,我也为你准备了一场好戏。” 第324章 昭阳公主的劫难 因为菜市口这边闹出了人命案,被活活踩死的还是钦天监的监副苏鼎天。 此事惊动了京府尹,他很快便带人过来查看现场。 有差役高喊:“府尹大人来了,闲杂人等全部让开。” 虽然百姓已散半数,还是有很多人留在此处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得知京府尹来了,更是好奇的想要留下来看热闹。 京府尹在差役们的护送下刚刚抵达事发现场,几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便陆陆续续跪了下去。 “求青天大老爷给我们万宁镇三千冤魂做主啊。” 京府尹被突然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灾民吓得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男子自报家门,“小人林之海,来自万宁镇,跪在我身后的这些人,都是万宁镇的幸存灾民。” 京府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万宁镇的灾民,来京城喊什么冤?让开让开,别耽误本官办正事。” 林之海拦着京府尹不让他走。 “听闻府尹大人公正爱民,不畏强权,对待不法之徒最是铁面无私。” “要不是小人无路可走,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跪在这里求大人做主。” 京府尹正要示意两旁差役把人拖走,便有围观百姓在人群中问:“这位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如当面与我们说说。若冤屈太重,府尹大人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另一个百姓也接口说道:“万宁镇,是不是三年前发生大地震的那个地方?” “对对对,万宁镇三年前的那场地震,据说死了好些人,我有一位本家,也在那场地震中丢了命。” “府尹大人处事向来刚正不阿,何不给他一个申冤的机会?” 人群中一个百姓看向广平侯石像。 “今日发生了太多怪事,苍天有眼,明月有心,钦天监那位信口雌黄的苏大人,方才不就遭了报应么。” 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开始对京府尹进行道德绑架,无奈之下,京府尹只能耐着性子问林之海。 “你要本官为你做什么主?” 林之海连忙说道:“容小人细细向您道来,三年前,万宁镇发生史无前例的大地震,导致数万灾民无家可归。” “事发时正值秋季,我们万宁镇又坐落正北方,白天的时候还好过一些,到了夜里,那温度真的可以冻死人。” “地震发生后,幸存的灾民都在等待朝廷救援。” “听闻户部拨了一笔赈灾银,运往万宁镇重建家园。” “可是灾民左等右等,直至等到寒冬到来,也不见官府有作为。” “没有银子,灾民就买不起建房的石土,就连出行的道路都因为地震导致地地陷而全部被堵。” “冬天来了,陆续有人被冻死或饿死,随处可见的尸体堆在路边无人过问。” “那个冬天,死了整整三千人,直到来年春天,也没等来那笔救灾款。” “好多幸存者因为活不下去只能反了,闯进府衙去讨公道。” “那狗官的日子过得倒是逍遥自在,不但日日吃香喝辣,还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后来被逼得没了退路,那狗官终于说了实话。他说……” 林之海满脸悲戚地看向众人,“他说朝廷的确放了灾银,但那笔银子,被昭阳公主给挪走了。” 人群处传来一阵惊呼。 谁都没想到,林之海要申冤的人,会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女儿,昭阳公主。 听到此处,姜挽挽看向凤七爵,“这林之海?” 凤七爵轻声在她耳边说:“秦芷虞日日不得消停,我总要送她一份回礼才是。” “这林之海,是我两个月前捏在手中的一张底牌。” “正愁不知该用在何时,直到苏鼎天那蠢货在议政殿大放厥词,我忽然想到,是时候把这张底牌放出来用用。” 按照凤七爵最初的计划,只要苏鼎天敢在菜市口以邪煞之名侮辱广平侯,他就让林之海当众把昭阳的罪行供诉出来。 没想到姜挽挽设了一个比他更狠的反杀局。 “苏鼎天当众被踩成肉泥,也让秦芷虞失去了一枚可用的棋子,可他手中又岂止苏鼎天这一枚棋?” 凤七爵朝京府尹的方向扬扬下巴。 “这位府尹大人,也是秦芷虞的爪牙之一。” 姜挽挽冲凤七爵露出一个赞叹的眼神。 “七哥,你这招借刀杀人,玩得漂亮。” 经过今日这场申冤,京府尹势必要被民众放在火架上烤。 只要他接手了这个案子,必然要给民众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若没有交代,便官位不保。 给出交代,就会得罪秦芷虞。 凤七爵利用秦芷虞的爪牙来查秦芷虞,也不知道她会被气得什么德行。 目睹这个场面的秦芷虞,反手抽了青黛一巴掌。 “万宁镇的那笔救灾款,我不是让你拿的时候手脚做得干净一些。现在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刁民,为何会知晓赈灾款最后落入我的手里?” 青黛挨了一巴掌,脸颊巨痛,嘴角也被抽出了血。 她慌忙跪地,为自己辩解,“三年前,奴婢已经将相关知情者全部杀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何还有漏网之鱼,殿下息怒。” 秦芷虞当胸一脚,把青黛踹倒。 今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心力交瘁。 从头到尾,姜挽挽和凤七爵一面都没露,却把她所有的计划破坏得毫无半点挽回的局面。 最让她窝火的是,这些年她通过各种手段贪墨的钱财,都被凤七爵和姜挽挽给一锅端了。 整整二十万两黄金,是她积攒数年的心血。 没了,全没了。 钱财没了也就没了,如今连名声也被泼了脏水。 菜市口处,林之海的控斥仍在继续。 这场发生在万宁镇的冤情之所以直到今日才得以申冤,是因为当地府衙不作为,压着案子不肯上报。 就算幸存者把冤屈上报到上级府衙,却没人愿意受理此案。 此案牵扯到当朝公主,谁敢接手?不要命了? 加之万宁镇距京城足有千里之遥,路途遥远,求救无门。 活下来的老百姓只能把委屈吞进肚子里。 只有林之海一行人锲而不舍,偏要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 一路沿街乞讨,直到被楼殿遇到,才争来今日这个申冤的机会。 第325章 必须打开那座宝藏 京府尹本来是处理苏鼎天被民众踩死的这件事,突然冒出一个林之海,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开始对他频频施压。 京府尹不想丢了乌纱帽,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此案。 京府尹以为,他先把案子接下来,上不上报,他自有安排。 凤七爵自然不可能给京府尹和稀泥的机会。 翌日,他便安排心腹官员在议政殿把发生在菜市口的这场变故,在陛下和众大臣面前当面说了。 这场朝议的重点有两个,其一是苏鼎天的死,其二便是万宁镇的冤屈。 苏鼎天死得那么狼狈,议政殿内,再也没有谁敢说广平侯一个不字。 煞星降世的谣言也因为苏鼎天的死不攻自破。 而挑起这场事端的苏鼎天,由于死状过于惨烈,连完整的遗体都没能被送回去。 苏鼎天年迈的老爹拄着拐杖来议政殿跪求元帝为儿子做主。 口口声声说他儿子是朝廷命官,这次被民众踩踏身亡,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不能冤死。 苏老爷子当年在钦天监也是肱骨之臣,面子还是要给的。 为了给苏老爷子一个说法,元帝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审理。 这个差事,便顺理成章落到了容瑾手中。 苏鼎天的案子刚交下去,便有官员把昭阳公主贪墨灾银一事挑明了来说。 就算昭阳公主是元帝膝下唯一的女儿,犯了国法,陛下也该给那些冤死之人一个交代。 这下,京府尹想压都压不下了,只能跪在御前把昨日林之海说的那番话,当着元帝的面又说一遍。 元帝自是拍案大怒,命人去把秦芷虞叫来。 秦芷虞自是矢口否认,拒不承认这起贪墨案。 可作为证人的林之海在凤七爵的安排下,也有了当庭对峙的机会。 他这些年搜集了不少证据和口供,每一条罪证,都指向秦芷虞。 秦芷虞虽然极力推脱,在铁证面前也难证清白。 元帝大怒,疾言厉色地要治秦芷虞的罪。 大臣们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秦芷虞去送死,尤其是镇国公容柏轩,第一个站出来力保秦芷虞。 以公主年轻无知受人诓骗为由,求陛下法外开恩,饶公主一命。 有容柏轩带头,很多大臣都站出来为秦芷虞求情。 元帝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让秦芷虞去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除了四十廷杖的责罚,还勒令秦芷虞必须在规定的期限内把贪墨的灾银全部吐出来。 同时又把这起贪墨案交给专治贪官污吏的左督御史姜时安,让他务必将当年所有的涉案官员全部抓捕并绳之以法。 姜时安欣然应下这个差事。 秦芷虞接连搞出这么多风波,是时候清一清她布下的爪牙了。 而元帝责罚秦芷虞的这四十廷杖,差点要走了她半条命。 秦芷虞本来就有隐疾在身,挨了这一顿毒打,更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 如果挨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眼下的难题,秦芷虞这顿打也不算白挨。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必须把三年前贪掉的赈灾款一文不差的吐出来。 整整十八万两白银,且归还期限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如果她还不出来那笔灾银,朝廷就要下令查封她的公主府。 公主府的床榻上,被抬回来的秦芷虞惨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地对青黛吩府。 “快去把赵厉叫来见我。” 青黛难过得直掉眼泪。 “殿下,你伤势太重,还是先请御医过来看看吧。” 青黛没想到,变故发生得这么突然。 就在昨天,公主还等着去看姜挽挽的笑话。 这才过了一日光景,公主怎么就被叫到御前挨打了呢。 趴在床上的秦芷虞压着火气,“七天之日还不出银子,你和我,都会被赶出公主府。” 好恨啊!她真的好恨! 恨凤七爵手段恶毒,将她逼到无路可退。 恨姜挽挽狡诈多端,算计得她毫无反击之力。 恨父皇不讲亲情,当众责罚她四十廷杖。 恨镇国公无能,连保她的本事都没有。 恨镇国公夫人虚情假意,一天到晚只想着逼她生孩子。 恨容钦不但是个蠢货,还敢背着她在外面养女人。 更恨自己明明是皇族唯一的一条血脉,却没能在投胎的时候生为男儿身。 但凡她是个男子,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上天为何偏偏给了她一副女儿身? 秦芷虞怨恨叠加时,赵厉来了。 看到曾经颐指气使的昭阳公主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赵厉心中也是一惊。 四十廷杖,许多男人也招架不住,秦芷虞一个娇弱的女子,也不知是怎么捱过来的。 “殿下……” 秦芷虞忍着身后不断传来的痛楚,挥退房间闲杂之人,把赵厉单独叫到自己面前。 “我不管你使什么手段,七天之内,必须想办法打开那座宝藏。” “宝藏的位置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就差一个解阵高人。” “只有拿到宝藏里的东西,我们才有翻身的机会。” 藏在丽山的那座宝藏,是秦芷虞浪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为自己寻到的最后的筹码,也是她藏在心中最大的秘密。 而宝藏的具体位置,除了自己,目前便只有赵厉知道。 只要拿到那笔财富,就可以归还欠下朝廷的那笔灾银。 秦芷虞这么急着还那笔银子,是担心都察院顺着万宁镇这条线索一路查下去,会查出更多与她有关的贪墨案。 毕竟万宁镇的那十八万两,只是这些年被她贪墨的九牛一毛。 如果办理此案的是旁人,她或许不会这么忌惮。 偏偏那个人是姜时安。 姜时安,以及姜时安背后的姜家,还真是让人厌恶透顶。 “可是殿下。” 赵厉面露一丝难色。 “您要找的那位术士,不在平州。” 秦芷虞吼道:“不在平州,就给我去别处找。” “这个术士不行,便杀了再换下一个,天底下那么多术士,总有本事厉害的。” “赵厉,你听清楚,七天内,如果打不开那座宝藏。不但我要倒大霉,你们一个个的,谁都别想从中抽身。” 第326章 五千两黄金帮你解阵 在秦芷虞的怒吼下,赵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出了公主府,赵厉眼中一片茫然。 在秦芷虞身边当差这些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秦芷虞喜怒无常,性情不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拿丽山那座宝藏来说,为了寻到具体方位,这些年搭在里人命又岂止千百条。 当年在丽山设阵的高人的确厉害,那么大一座山,几乎处处都暗藏机关。 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阵中丢掉性命。 那宝藏的具体方位,真的是用上千条人命换来的。 而眼下,他明明知晓宝藏的方位,却因地势复杂,机关重重而难以接近。 唯一的捷径就是找到解阵高人。 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七位自称懂得术法的高人死在那个恐怖的地方。 赵厉根本无法确定,公主让他去平州寻找的那第八位,究竟有没有本事解开此阵。 “赵将军。” 赵厉的心腹冯峥一路小跑过来汇报,“属下打听到,您之前去平州要寻的那位术士,近日出现在安县一带。” 正为此事发愁的赵厉眼眸一亮。 “这个消息是否可靠?” 安县,距京城只有不到二十里,岂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冯峥回道:“属下经过多方打听,将军要找的那位术士名叫逍遥子。” “祖籍平州,少年成名,在江湖中颇有名望。” “这次会出现在安县,是当地村民发现一座古墓。” “墓主生前应该是请过高人在墓穴内设置了多重机关,当地百姓根本进不去。” “逍遥子仅用不到两天时间,就将古墓的阵法给破了。” “村民将古墓里的东西瓜分干净,逍遥子也因为破阵有功名声大噪。”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皆有耳闻。” “属下派人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个逍遥子,正是将军之前奉公主殿下之命,去平州要寻的那个人。”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赵厉忙不迭对冯峥下令,“即刻启程,你现在就随我去安县寻人。” 赵厉和冯峥刚刚离开,暗处便走出一个人,正是凤七爵的第一心腹,楼殿。 看着赵厉与其心腹逐渐走远的背影,楼殿露出一个算计的笑容。 主子果然神机妙算,瞧,鱼儿这就上钩了。 三天后,赵厉及其一众心腹,带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男子抵达京城北部的丽山。 来此之前,赵厉提前派人去给公主送了口信。 他已经找到逍遥子,目前正往赶山解阵。 这里群山环绕,地势险峻,加之当年又有高人做法,导致山里的环境非常恶劣。 抵达山口时,赵厉吩咐众人停下脚步。 “大师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座山表面看着与其他山脉别无二样,其里内里机关重重,危险也是无处不在。” “这些年,死在机关暗器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 “看到那边的坑洞了吧,里面堆着上千具尸骨,皆是探山失败,不幸身亡。” “最可怕的是,很多人死的时候连尸骨都未能留下一具。” 并不是赵厉故意夸张,他只是要把危险和利害说在前面。 能这么顺利的在安县找到逍遥子,赵厉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这次可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着他。 他故意把风险说在前面,也是提醒逍遥子,不要觉得之前在安县解了一个古墓的阵法,就觉得自己有多厉害。 丽山的情况比安县那边可复杂多了,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逍遥子,带你来之前,我们之间有言在先。” “若此次进山解阵成功,三千两白银必会送到你的手上。” “若解阵失败不幸惨死,就只能怪你能力不足,命该如此。” 逍遥子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片刻,朝赵厉伸出五根手指。 “让我入山解阵可以,五千两,必须是黄金,少一锭,咱们之间都没得谈。” 赵厉都快被气笑了。 “据我所知,你在安县揭开的那座古墓,拿到的酬金也只有二百两,还是白银。” 一开口就要五千两黄金,这逍遥子的胃口也太大了。 赵厉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男子。 个子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身材略瘦,道人装扮,肩上挎着一只绣有八卦图案的破布袋子。 也不知袋子里面装着什么,走路时会发出噼哩啪啦一阵声响。 年纪嘛,目测三十岁或四十岁以上。 脸色略黑,下巴上蓄着长长的胡须,高高束起的头发上也显出几根银色发丝。 说话的声音有点厚重,为人又有些不苟言笑。 整体看上去,很符合江湖术士的作派。 就是性子有些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经常是赵厉说十句,他也只回一两句。 要不是赵厉有求于人,他一点也不想与这样的怪人打交道。 转念一想,赵厉又觉得自己不该以貌取人。 这些跑江湖玩邪术的,性子都是这般奇怪。 嗤笑一声,逍遥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在高处俯瞰过这条山脉的走向,这丽山山脉就是一只趴伏的大蜈蚣。” “头朝西南,尾朝东北,万足蔓延至西北和东南。” “当年在这里布阵的大师的确是千古难遇的一位高人,敢在如此险峻的地方布下重重阵法,赌的就是后世之人无法破阵。” “如此穷凶险恶之地,赵将军想用三千两银子就打发了我,未免过于儿戏了。” “我逍遥子还是方才那句话,五千两黄金助你解阵。” “解得开,山中财物你全部拿走,解不开,是我能力不足就这么大寿禄。” “如果我侥幸活下来并解了阵,那五千两黄金,我是必然要拿到手的。” 逍遥子这番话,反倒给赵厉吃了一颗定心丸。 如果逍遥子价钱都不肯谈,便同意随他入山解阵,反倒让人觉得他目的可疑。 毕竟丽山宝藏的确切位置,不能随意对外透露。 这是昭阳公主藏在心中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手中用来取胜的筹码。 如果逍遥子真的有本事解开此阵,莫说五千两,就是五万两雇他一次也值了。 更何况…… 赵厉冷笑着看了逍遥子一眼。 真到了阵法被解开的时候,他断然是不会再让此人有命活下来的。 所以先哄着他又何妨。 “好,五千两黄金,就这么定了。” 第327章 无所不能的逍遥子 双方谈妥之后便进了山。 往深处走时,赵厉说:“虽然山中机关重重,但我带大师走的这条路绝对安全。” 能不安全吗,这条路,可是用上千条人命铺出来的一条捷径。 逍遥子点点头,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山中的情况。 赵厉追问:“只是不知大师有没有把握解开阵法?” 逍遥子从破布袋子中取出一只黄金打造的三合罗盘。 按照罗盘指示的方向,开始朝丽山里面进行探索。 面对赵厉的询问,逍遥子也没藏拙。 “今日是否能解此阵,要看布阵之人布的是普通阵,上乘阵还是大乘阵。” “如果只是普通阵,随便洒点黑狗血,再找中阵眼的位置点一把火,事情也就解决了。” “但当年那位高人布的显然不是普通阵也不是上乘阵,而是失传千年的大乘阵。” 赵厉听得啧啧称奇,同时也对逍遥子的本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探究。 “敢问大师,这大乘阵法有什么门道?” 逍遥子边盯着罗盘边解释。 “大乘风水局讲的是天地人相合,风水气相应。” 说话间,逍遥子朝不远处指去。 “赵将军,你看那边。” 只见不远处的峭壁上,建盖一座简易小庙,庙中坐着一尊石菩萨。 逍遥子说:“赵将军可知那座小庙存在的意义?” 赵厉对此一头雾水。 “我只知那座小庙在此处存在已有百年。” 逍遥子捋着胡须笑了笑。 “那座小庙,是当年那位高人在此布的局煞。” 赵厉:“何为局煞?” 逍遥子很是认真地为他讲解:“有局煞压阵,必会祸乱天下,扰乱国运。” “可见当年在此布阵之人,存了怎样恶毒的心思。” “我从高处观看丽山山脉,此山从西南绵延至东北一带,且在千年之前便已成形。” “千年多来,多地地势发生位移,唯有丽山横亘在此岿然不动。” “这样的山脉,通常被称为万山之祖,龙脉之地。” “我方才说,从远处瞧它像一条蜈蚣,其实更像一条巨龙。” “现在龙脉的位置被做了局煞,才导致我大晋朝连年征战,不得消停。” 赵厉还来不及消化逍遥子这番话,就见他将手中的罗盘朝峭壁上的那座小庙飞了出去。 他惊呼一声:“你要干什么?” 只见飞出去的罗盘砸中那小庙的一处角落。 转了一圈,那罗盘又顺着原位转飞了回来。 逍遥子抬手接住罗盘。 同一时刻,那个被风吹雨打了无数年的小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坍塌。 只听“轰”地一声,小庙裂开,坐在庙中的菩萨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众人无不心惊。 确切来说,那庙里供奉的,并不是菩萨,而是面目狰狞的四不像。 若非亲眼所见,赵厉很难相信,小小一只罗盘,会造成如此大的杀伤力。 “大师,你这罗盘……” 逍遥子用衣袖擦了擦罗盘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并非我的罗盘厉害,而是那座小庙年久失修,又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早已不堪一击,一碰即碎。” “像这种影响我大晋国运的风水煞,留着作甚,必须毁之。” 赵厉:“……” 突然觉得这一次他真的遇到了一位高人。 难怪昭阳公主费尽心机也要他找到逍遥子。 此人,也许真的可以解开那沉封数百年之久的前朝宝藏。 按下心头那丝丝躁动,赵厉率领一众心腹下属,带着逍遥子往深山腹地处走去。 渐渐地,赵厉放缓脚下的速度。 逍遥子敏锐地察觉到了赵厉的变化,也同他一样放缓脚步。 “赵将军的目的地是不是就在脚下此处?” 赵厉越来越震惊,“你怎会知道?” 搭上上千条性命反复验证,这里,的确是昭阳公主最终寻到的宝藏入口。 说是入口,周围根本无口可入,周围尽是一片奇山怪石。 初春,土地长出一层浅绿色的杂草,给这深山带来一丝春意。 几棵参天古树高耸入云。 不知是不是这里阴气太重,仰头望去,就连鸟儿都看不见几只。 逍遥子指向大树旁边的一个位置。 “周围到处长满了野草,唯有那片区域杂草稀薄,说明经常遭人踩踏。” 赵厉已经形容不出心里的滋味。 与逍遥子接触越多,便越发现此人深不可测。 好在周围都是自己人。 若逍遥子真起了什么不轨之心,以寡敌众,无疑等于自寻死路。 思及此,赵厉点头。 “没错,这个地方,便是我家主子,耗费上千条人命,最终找到的大概位置。” “大师还要多加小心,稍不留神,就会误触暗处的机关,根本防不胜防。” 话音刚落,就听赵厉听后的随从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循声望过去,只见那随从喉间被插入了一根长针,两眼一翻,当场身亡。 其余下属都吓坏了。 不知是谁低喊一句:“小六子方才踢开了一块石头。” 那人口中的小六子,便是被长针刺入咽喉惨死的差役。 赵厉怒斥:“蠢货,来之前不是警告过你们,这里的一石一草都不可以乱动。” 赵厉还想再训斥下去,被逍遥子打断。 “赵将军,控制好你说话的声音,声音过大,可能会再次误触机关。” 赵厉是个听劝的,赵厉的下属可就没有他这么沉稳。 有人朝远处指处,大声说道:“小心,那边有一条大蟒蛇。” 赵厉朝下属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哪来的蟒蛇?” 那边什么都没有。 逍遥子皱眉。 “现在这个季节,根本不会有蛇类出现,他应该是陷入了迷幻阵。” 赵厉还来不及细问什么是迷幻阵,就见逍遥子从破布袋子中掏出一堆奇怪的东西。 有桃木剑,三清铃,天蓬尺…… 逍遥子抬手咬破指尖,用溢出的鲜血在剑尖上狠狠抹了一下。 他将染着鲜血的木剑朝半空挥去,赵厉面前刮起一阵剑风。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剑风扫过时,赵厉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脚下哪里还是什么山峰丛岭,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成了一座异常华丽的地下宫殿。 周围烛火通明,金光刺眼。 赵厉用力揉了揉双眼,再睁开时,他看到宫殿里铺满了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 赵厉倒吸一口凉气。 “大师,难道阵法已经解了?” 第328章 真真假假虚虚幻幻 赵厉难以形容心中的震撼,甚至连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都讲不清楚。 只知道入眼可及的地方,到处都是金银财帛。 那一箱箱黄金和白银堆得能有山那么高。 珍珠,翡翠,珊瑚,玉石,各种奇珍异宝多到根本数不过来。 难怪昭阳公主不惜损失千条人命,也要寻到前朝宝藏。 也难怪前朝皇君主明知自己死到临头,也要带着这些身外之物一起消失。 那永康帝果真是一个大财迷,坐上帝王的位置还嫌不够,竟然利用权势敛财。 也不想想,敛再多的财,如果没命花,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赵厉激动地抓起堆放在地面上的几串珍珠,又白又圆,即使蒙了尘,也遮掩不住珍珠本身拥有的光泽。 各种颜色的玉石翡翠数之不尽。 古玩字画也多到他根本看不过来。 还有无数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稀珍药材被放在特制的保鲜盒子里。 盒盖开启时,一股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有灵芝,人参,首乌,冬虫夏草,天山雪莲。 最迷人眼的还得是那一箱箱堆积成山的金银锭子。 任何朝代,金银都是流通货币。 有了这些财物傍身,不但可在世间可以横着走,还有足够的资本爬上巅峰。 赵厉抓起一只金锭子,放在牙齿下咬了一口。 是真的,都是真的。 金子的底部,印着永康年间的国号,证明这批金子,的确来自于前朝。 渐渐从狂喜中恢复神智的赵厉,并没有忘了身上的使命。 他看到逍遥子盘着双腿,闭着眼眸坐在一处空地上打坐。 整个人完全进入了一种入定的状态。 “大师!” 赵厉随手将被他咬过的金子塞进袖袋内,轻手轻脚走近逍遥子。 “这阵法,你是如何解开的?” 出现在这里之前的最后记忆,是逍遥子划破手指,将鲜血染在桃木剑上。 他就那么上下左右挥动一番,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变化。 逍遥子好似没听到赵厉的询问。 他盘膝而坐,双手掐出一个赵厉根本看不懂的指记诀,放在两边膝头一动不动。 即使赵厉越走越近,也不见逍遥子有睁眼的迹象。 就像睡着了一样。 赵厉试探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在逍遥子面前唤他的名字。 逍遥子不睁眼也不回应。 赵厉居高临下地看着毫无反应的逍遥子,心中突然恶念横生。 既然公主要找的前朝宝藏已经找到,这逍遥子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一个没有用的人,凭什么得到五千两黄金? 思及此处,赵厉眸中迸出冷意。 右手悄悄按向腰间,忽然唰地一下拔出佩剑。 “逍遥子,你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安心上路了。” 昭阳公主府,正在养伤的秦芷虞被青黛告知,赵厉两日前便带领心腹进了丽山。 与他一同进山的,正是秦芷虞千方百计也要找到的逍遥子。 秦芷虞很震惊,对青黛吼道:“两天前就进了山,你为何现在才来汇报?” 青黛表情也很无辜。 “殿下,我也是刚刚才从冯峥口中听说此事。” “冯峥是赵厉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平时几乎不离赵厉左右。” “这几日倒是有点奇怪,他居然没跟在赵厉身边。” “奴婢担心出什么变故,便叫人把冯峥叫来询问。” “冯峥说,两天前,赵厉带领一支二十人队伍进了丽山。” “并嘱咐冯峥,万万不可将此事告知与公主知道。” “眼下被我抓了现形,冯峥害怕自己受牵连,才把赵厉进山的事情交代出来。” “冯峥说,赵厉两日前进过一次山,昨天夜里才出来,出来后雇了船只,准备今日南下。” 秦芷虞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 “你方才说,赵厉找到了逍遥子,并且在没有知会我一声的情况下,带人进过山?” 青黛点头,“冯峥的确是这么说的。” 只沉思片刻,秦芷虞就变了脸色。 “把赵厉给我抓回来,他可能要独吞那笔宝藏。” 由于心情过于激动,秦芷虞不小心牵动身后的痛处,整张脸白得就像女鬼一样,身子也差点站不稳。 青黛急忙扶住秦芷虞。 “殿下,你还伤着,先去床上躺着吧。” 秦芷虞甩开青黛的手。 “躺躺躺,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再躺下去,就躺废了。” “如果明天还不上那十八万两,我住了这么多年的公主府,必然要被朝廷收回。” 没了公主府,秦芷虞就要住进国公府。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容钦,以及容钦养在外面的那个贱妾。 “别留在此处再说废话,去找赵厉,我要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眼看公主就要被气到失态,青黛只能接下这道命令。 当即从公主府调遣二十名侍卫直奔码头。 当青黛一行人赶至冯峥提供的地点时,就看到赵表情迷茫地坐在一艘即将要离开码头的客船上。 “赵厉,你给我站住。” 青黛站在码头高喊,赵厉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对青黛视而不见。 青黛连忙让身后的侍卫把船拦下来。 好在那艘船驶离得并不远,很快就被赶回了岸边。 青黛飞身跳上了船,一把揪住赵厉的衣襟。 “你要去哪?” 在青黛的质问下,赵厉渐渐恢复了意识。 “青黛姑娘?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对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一条即将驶离码头的船上,赵厉表示很不理解。 青黛被气得不轻。 “你一声不响的坐船离开,还敢问我这是哪里?赵厉,私自进山,为何没事先告诉公主?” 赵厉面露一丝不解。 “我告诉了,进山之前就告诉了。” 青黛冷笑,“你两日前进的山,公主现在才知道。” 青黛的话,把赵厉给吓到了。 “两日前?我,我进山的时候是今日辰时,而且进山前,就派人去给公主送了消息。” 青黛:“你确定进山的时辰是今日辰时?” 赵厉:“废话,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记错?” “赵厉,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赵厉想都没想便开口答道:“难道不是正月二十六?” 青黛脸色微微变了,“今天是二十八。” 第329章 带了一锭金子出来 昭阳公主府的地牢内,赵厉被酷刑折磨得只剩下了一口气。 秦芷虞强忍身后不断传来的痛意,压着火气问:“赵厉,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今日就饶你不死。你再与我浪费唇舌,就别怪我不讲情面送你归西。” “公主殿下!” 双手被高高吊起的赵厉气若游丝地为自己辩解。 “我真的,未曾说过一句谎言,宝藏的法阵已经被解,那些数之不尽的金银财物……” 想到地宫中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赵厉忽然顿住了。 脑海中的记忆好像变得很混乱。 宝藏中的那些财物,他是亲眼见过的,他还为此咬过一只金锭。 “我想起来了,公主,我身上揣着一锭金子,是永康年间的。” 地牢内,秦芷虞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椅子内,掌心中托着一只金锭。 “你说的,可是这个?” 永康年间的金锭子,与大晋朝流通的金锭子,在外观上面有很大不同。 秦芷虞一眼就认出这只金锭,并不属于现在的大晋。 正因如此,她才迫切的想从赵厉口中问出答案。 赵厉看清那金锭的模样,急得直点头。 “没错,这锭金子,是我从丽山带出来的那一只,那上面还有我的牙印。” 秦芷秦面色阴沉地看着赵厉。 “所以前朝留下的那些宝藏目前在哪?” 赵厉被问得突然失了声。 宝藏在哪? 宝藏不是就在丽山? 等等! 有一段记忆,似乎被他遗忘了。 逍遥子! 逍遥子解开阵法,找到宝藏后,他要杀了对方以除后患。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拔剑想要灭口时,逍遥子忽然睁开了眼睛,笑着问他,“赵将军想杀我?” 赵厉被吓得有一瞬间的错愕。 逍遥子腾地起身,对他说道:“我的命,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夺走的。念在赵将军毫不吝啬的把前朝宝藏的具体地点告知于我,作为回报,我必须回赠你一份大礼。” 赵厉正想问“你要送我什么大礼”时,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就出现在那艘客船上。 此刻的赵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而更让他难以解释的,入山那日是二十六,睁眼之后,时间竟然过去了两天。 两天的记忆不翼而飞,最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两天之内发生了什么。 “公主,那个逍遥子有问题。我,我好像被他算计了。” 秦芷虞冷笑着问:“你说的这个逍遥子,现在何处?” “他……” 赵厉懵了。 逍遥子在哪,他怎么知道? 还有更可怕的,那日同他进山的二十名侍卫,竟然集体消失了。 “赵厉!” 秦芷虞咬牙切齿地唤出这两个字。 “非要让我将你的计划公之于众吗? “先是借逍遥子之手打开丽山宝藏的法阵,又用了两天时间,将那座宝藏全部搬空。” “私吞宝藏后,你雇船逃走,准备离开京城自立门户,我对的对吗?” “没有!”赵厉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是那个逍遥子给我做了一个局,宝藏是被逍遥子拿走的。” 秦芷虞冷笑,“根据你之前的交代,入山那日,你身边带了二十人,而你口中的逍遥子,只有一人。你说逍遥子给你做局,这个局是如何做的,被你带进山的那二十人呢,现在何处?” 赵厉摇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人在船上,那二十个随从去了哪里,他也很想搞清楚。 秦芷虞渐渐捏紧手中的那只金锭子。 “不如我来告诉你,那二十个人,替你搬运完前朝宝藏,统统被你杀了灭口。” “而帮你解开阵法的逍遥子,如无意外,也被你毁尸灭迹了吧。” “赵厉,我手中的这些人脉,被你用得可还顺手?” 被秦芷虞扣上莫须有罪名的赵厉,在这一刻清晰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口难言。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欲哭无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自己真的没有独吞宝藏。 辩解到最后,赵厉被逼得陷入了癫狂。 “公主若不信我,便将我了结了吧。” 受过重刑的身体已经被折磨得千疮百孔,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力而已。 秦芷虞冷酷地说:“想死可以,只要你把吞掉的宝藏吐出来,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归西。” 赵厉摇头。 “我没拿宝藏里的任何东西。” 秦芷虞举起那只金锭子。 “这叫没拿?” 赵厉都快被折磨疯了,只能胡诌,“这锭刻有永康年间字样的金子,是我自己做着玩的,我连山都没进过。” 只要否认他去过丽山,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秦芷虞冷笑更甚。 “青黛亲自去了一趟丽山,事发地点,留下多人踩踏过的脚印。哦对了,还在现场发现一具尸体。那个死人叫小六子,青黛见过,他是你的心腹之一。” 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赵厉辩无可辩,只觉得天都塌了。 “既然公主不信我,我只能以死明鉴,来世再报答公主的知遇之恩。” 说完这句话,赵厉狠狠咬碎藏在牙齿里的剧毒。 这毒,是当年他投奔秦芷虞时,秦芷虞亲手给他的。 秦芷虞给身边所有的心腹都准备了剧毒。 防的就是日后落入他人之手,承受不住酷刑折磨时,留做自我了断之用。 万没想到,这剧毒,有朝一日,竟然被赵厉用在了这里。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赵厉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果然是一息便可以致命的剧毒,一股鲜血从嘴角流出,赵厉脑袋一歪,便失去了声息。 “不好!” 青黛惊得要上前阻止,然而终是晚了一步。 “殿下,赵厉服毒自尽了。” 眼睁睁看着赵厉死在面前,秦芷虞的心情也跌至谷底。 赵厉一死,不但让她失去一个左膀右臂,丽山宝藏流落何处的线索也就此断掉。 就在秦芷虞惶惶不知所措时,下属来报,她一直在寻找的逍遥子,被人找到了。 秦芷虞希望重燃。 找到逍遥子,是不是意味着,消失的宝藏也有了着落? 当传闻中的逍遥子被人带到秦芷虞面前时,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被人给戏耍了? 眼前这个贼眉鼠眼,身材瘦削,染了一身市景气的干巴小老头,真的是她要找的人? 第330章 昭阳输得一败涂地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抓来这里?” 蜷缩在公主府正厅的这个小老头,显然被眼前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吓得不轻。 秦芷虞看了看把小老头带进公主府的几名侍卫,又看了看小老头,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就是逍遥子?” 小老头又怂又怕地扬高下巴。 “正是在下。” 随即又色厉内荏地反问道:“你又是谁?” 一名侍卫高声斥责,“公主面前,休得放肆。” 得知眼前这年轻华贵的女子是公主殿下,小老头眼中露出一丝敬畏。 “不知公主殿下用这种方式着人将我带来此处,有何赐教?” 秦芷虞试探地问:“丽山法阵就是你解开的?” 逍遥子表情大为疑惑,“什么山?什么阵?” 秦芷虞对逍遥子故意装傻的行为非常不满。 “两日前,你是不是与赵厉进过山,他还让你帮忙解了一个墓穴的法阵?” 逍遥子表情愈加迷茫。 “赵厉是何人?” 秦芷虞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问向两旁侍卫。 “你们是在何处逮到他的?” 侍卫回道:“平州城的一处赌坊,属下顺着踪迹找到他时,他已经在赌坊熬了三个通宵。” “属下经过再三确认,此人就是公主要找的逍遥子。” “赵将军不久前去平州没能寻到此人,是因为他擅赌好色,每日沉浸烟花场所。” “赵将军带人寻遍平州所有的角落,唯独将赌坊和青楼遗落在外。” 秦芷虞:“……” 难怪这老小头眼底发青,面颊凹陷,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竟是那种地方的常客。 秦芷虞忽然觉得自己被骗了。 赵厉被严刑审问时交代得很清楚,随他进山的逍遥子,年纪大概三四十岁,背景神秘,道行很高。 在进山的过程中,那逍遥子不但轻松应对各种机关,还顺手破了好几个风水煞。 再看眼前这个逍遥子,一脸的市侩与猥琐,哪有半点高人风范。 可惜赵厉那个蠢货已经死了,如果没死,还能让他与这个逍遥子对峙一番。 等等! 秦芷虞忽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盲点。 如果这个小老头才是她要找到逍遥子,那么随赵厉入山的逍遥子,又是何人? 那个人,为何要伪装成逍遥子的身份接近赵厉? 越来越多的谜团让秦芷虞脑子变得很乱。 青黛一语点醒梦中人。 “殿下,所有关于赵厉进山的事情,都是冯峥告诉我的。冯峥又是赵厉的心腹,若想查清这里面的门道,不如抓冯峥过来审问。” 秦芷虞瞬间茅塞顿开,对青黛吩咐:“立刻把冯峥给我带来。” 青黛正要带人出门抓捕冯峥,便有侍卫进门汇报。 “公主府外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发现几具不明尸体,其中一具,正是赵将军的心腹冯峥。从尸体腐化程度判断,这几个人,死了起码三天以上。” 青黛闻言脸都变了。 “怎么可能?我今日清晨还见过冯峥,否则怎么会知道赵厉雇了船只准备跑路?” 说完这番话,青黛渐渐愣在当场。 她神色恍惚地看向秦芷虞,讷讷道:“殿下,奴婢觉得,我们好像被算计了。” 秦芷虞一屁股跌落进椅子内,脑海中已然是一片空白。 真正的逍遥子从未进过丽山。 真正的冯峥早在三天前就死了。 就连赵厉,也因为熬不过酷刑的折磨,被她间接给逼到自尽。 如果一切都是一场局,那么她是何时入的局?设局之人又是谁? 同一时刻的郡王府内,姜挽挽和凤七爵看着堆积在房间中的这些财物有点发愁。 凤七爵说:“摆在你面前的这些箱子,也只是地宫中的一小半,想要搬空那座地宫,至少还要半个月的时间。” 没错,昭阳公主心心念念觊觎的前朝宝藏,被凤七爵和姜挽挽联手捷足先登了。 从头到尾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 关于丽山那座宝藏,凤七爵早在几年前就有所耳闻。 这些年,他数次以身涉险进山寻找。 皆因为丽山的环境过于恶劣,造成多名下属伤亡,不得不被迫终止寻宝的计划。 几个月前,凤七爵得知秦芷虞也在偷偷派人寻找前朝宝藏的地点。 他以为秦芷虞与自己一样,虽然知道丽山有宝藏,却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毕竟丽山太大了。 绵延的山脉,几乎将整个京城环绕其中,宝藏的位置,岂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 直到那次他与姜挽挽去西郊码头与赵厉一行人对峙,才知道赵厉奉秦芷虞的命令去平州城寻找一个叫逍遥子的术士。 秦芷虞的这番举动,很难不引起凤七爵的警惕。 便派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这一查,果然被他查出了端倪。 秦芷虞已经寻到了宝藏的确切位置,只是秘而不宣。 为了逼秦芷虞自露阵脚,大年初一,凤七爵伙同姜挽挽连锅端了她的老巢。 以为失去二十万两黄金的秦芷虞,会立刻去打宝藏的主意。 没想到秦芷虞防备心重得很,即使丢了金子,依然沉得住气。 恰逢秦芷虞与姜挽挽斗法,不惜拿广平侯的名声来做筏子。 凤七爵将计就计,放出林之海这张底牌,故意把秦芷虞逼到无路可退。 事实也如凤七爵推演的那样,被朝廷逼着还出十八万两白银的秦芷虞果然急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人被逼到绝境时,脑子都是不清楚的。 秦芷虞千防万防,在权利和地位受到威胁时,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给赵厉递假消息,说逍遥子出现在安县的那个冯峥,是陆机易容假扮的。 作为皇城司的御用郎中,陆机不但拥有一手厉害的医术,对易容术也颇有研究。 有了陆机这个假扮的冯峥给赵厉递消息,对方很快就上了当。 赵厉以为在安县找到的逍遥子,自然是精通各种术术阵法的姜挽挽。 在陆机的易容下,姜挽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伪装成三十四岁的中年男子。 模仿男子说话的声音这种小事,姜挽挽也是轻松拿捏。 而赵厉也确实没有对秦芷虞撒谎。 正月二十六日进山那天,曾派人去给秦芷虞送信。 只不过送信的那个人,被楼殿提前解决了。 第331章 同时想到了好计策 有赵厉带路,姜挽挽轻而易举找到了宝藏的具体位置。 那里果然被设了阵法。 外人看不出什么门路,精通各种术法的姜挽挽在进山时,顺便破了前朝高人设的风水局。 要知道,姜挽挽的师父南宫晏,便是江湖上数得着的布阵高手。 作为南宫晏唯一的徒弟,姜挽挽对阵法的研究,比她师父还要高深。 而藏在丽山深处的那座宝藏,正是前朝永康帝死后下葬的墓穴。 破局后,地宫出现,数之不尽的财物也暴光于光天化日之下。 这些年,之所以没人打得开这座地宫宝藏,是因为很多人都用错了方法。 真正的阵法,要在入山的那一刻就着手破解,而不是进了丽山腹地再想办法。 比如莫名堆在山中的石阵,又或者是某些奇怪的建筑物,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被姜挽挽用三合罗盘打碎的泥石像,便是阵法之中的一道环节。 不懂阵法的赵厉一路上根本没发现逍遥子,不,姜挽挽在搞什么名堂。 只以为她少言寡语,神神叨叨,行为举止甚是奇怪。 殊不知,从进山的一刻起,姜挽挽已经开始行动了。 姜挽挽与赵厉一行人在前方打斗阵,凤七爵便带着心腹一路尾随在她们身后伺机而动。 阵法破除,墓穴出现时,赵厉一行人被利落解决。 那二十个人哪里是失踪了,分明是被凤七爵给灭了口。 之所以让赵厉留下来,也不过是让秦芷虞亲手送他归西罢了。 永康帝的墓穴被找到后,凤七爵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将墓中的一小部分财物偷偷运回自己的郡王府。 剩下的一大部分,运不完,根本运不完。 不过凤七爵也很聪明,被他运回来的,都是黄金。 珍珠玛瑙翡翠字画,还有数不完的白银,暂时被他留在了丽山。 姜挽挽随手打开几个箱子,码放在里面的黄金并没有因为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就失去被使用的价值。 “墓穴中的财物太多,凭我二人,恐怕一口吃不下。” “阵法暂时被我恢复了,短时间内,就算秦芷虞派人进山,解不开阵法,也一样拿不到墓中的财物。” “七哥,墓中剩下的那批财物,你可有什么更好的安排?” 已经运回来的这些,两人已经商议好平分。 至于要用到哪里,姜挽挽还要再做从长计议。 沉吟片刻,凤七爵忽然说:“我的确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姜挽挽看向凤七爵。 “说到大胆的想法,我这边也有一个,正想征得七哥的意见。” 两人不约而同道:“利用丽山剩余的宝藏,逼迫朝廷同意扩军。” 话音落定,两人相视而笑。 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几个字,在此刻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翌日,很少参加大朝会的凤七爵,穿上他最讨厌的朝服,迈着虎虎生风的脚步,在一众大臣或忌惮,或畏惧,或防备的目光中,出现在了议政殿。 很多大臣看到凤七爵出现,心中都叫苦不迭。 自从这位爷坐上皇城司总指挥使的位置后,隔三差五便要搞几桩事情出来。 他不来议政殿还好,每次来,都要有人遭殃倒霉。 就拿钦天监监副苏鼎天来说,前脚刚得罪了凤七爵,没几天就被踩成了肉饼,连一具完整的遗体都没能保存下来。 虽然踩死苏鼎天的不是凤七爵本人,但谁又知道,当时踩踏的那些路人百姓,没有凤七爵安插的钉子呢。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众臣子给元帝行过跪拜礼,便有大臣在上报朝事。 出列的这位,正是户部尚书周文海,也是周贵妃的兄长,与凤七爵的关系并不和睦。 导致二人不和睦的原因,是因为凤七爵不止一次教训过周文海的儿子周子聪。 周子聪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 仗着父亲是三品大元,姑姑又是得宠的贵妃,嚣张霸道,为所欲为。 他惹到别人也就算了,惹到凤七爵头上,那是肯定要吃教训的。 年前,周子聪就在凤七爵的捉弄下,被丢进衙门挨了一顿板子。 因着两人之间有这层恩怨,周文海对凤七爵始终心存怨怼。 而他今日早朝第一个出列,也是真的有要事禀报。 周文海说:“陛下,三大营近日频频以军资不够为由来户部找麻烦。” “特别是三大营的总提督,放着正经事不做,每天早午晚定时定点来户部点卯。” “他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着三大营几十名将士去户部衙门吃拿讨要。” “并扬言军资一天不到位,就赖在户部不肯离开。” “摆在衙门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被三大营的人给拔得精光。” “还有衙门后厨里的那些存粮,也被三大营的人吃得一点都不剩。” 提起三大营,周文海就满肚子牢骚。 特别是那个姜云霄,哪里有半点总提督的样子。 分明就是蛮不讲理的土匪强盗,行为举止极为恶毒。 凤七爵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周大人,出了这种事,你应该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为何三大营不去别的衙门搞事情,偏要去你户部搞事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们户部得罪了三大营呢?” 凤七爵当然知道姜云霄为什么要带着三大营的兄弟去户部闹事。 扩军一事迟迟无法提上日程,与户部接连推诿有很大的关系。 户部给出的理由非常直接,连年征战,国库赤字,朝廷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招兵买马。 即使三大营把天机阁搬出来,户部一众官员也不为所动。 与天机阁谈不成合作,是你三大营没本事,与我们户部有什么关系? 什么,你们不信国库赤字? 没关系,我这就带你去国库看看,是不是真的因为连年战事被掏得精光。 当然扩不扩军也不是户部一方说了算。 朝中一众掌权的大臣,也都墨守成规,不想现有的局面失去控制。 一旦扩军的命令下放出去,劳民伤财不说,很多人手中的权利也会被威胁。 所以三大营要对抗的,又岂是户部一个衙门。 周文海,也不过是多方势力挑选出来的一只出头鸟罢了。 面对凤七爵的挑衅和讥讽,周文海不甘地回嘴。 “如果一定要说我们户部得罪过三大营,那就只能与扩军有关。” 凤七爵嚣张地说:“朝廷护军,势在必行。” 第332章 到底为了谁徇私情 凤七爵一言激起千层浪。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周文海。 “祈郡王鲜少来议政殿上朝,想必对国库赤字一事还不了解。近几年,我大晋与南楚之间频发战事,每年从户部支出去的军资,已经把国库掏空了……” “周大人,先把你这张只会说废话的嘴给我闭一闭。” 周文海还要继续打官腔,被凤七爵不客气地打断了。 周文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 “祈郡王,我好歹也是陛下任命的三品大元,在议殿政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代表着朝廷的门面,如何到你口中,就成了只会说废话的嘴?” 这已经不是凤七爵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难堪。 想他周文海也是响当当的一名权臣,凤七爵却每次都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下摩擦。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何况周文海背后靠的是世家旺族,妹妹还是陛下身边的第一宠妃。 凤七爵究竟哪来的底气,次次都将他当成猴子戏弄? 就在周文海准备将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愤怒一并爆发出来时,凤七爵轻飘飘地问他一句。 “国库赤字这个借口,被你反复用了几次了?” 周文海义愤填膺地说:“无论这个借口用了几次,都是不可争论的事实。” “你一句朝廷扩军势在必行,敢问郡王,招收新军不用银子?还是购买马匹不用银子?” 凤七爵抬手打断周文海的话,拱手对御座上看热闹的元帝说道:“敢问陛下,如果臣有把握解决财政问题,扩军一事,是否可以尽快推行?” 龙椅上的元帝微微抬。 “财政问题你如何解决?” 凤七爵说:“只要陛下当庭允诺,臣自有办法解决此事。” 周文海冷笑一声:“祈郡王真是好大的语气,凭你一人之力便想解决军资问题,分明就是异想天开。” 隐于群臣中的镇国公也在此时走到殿前。 “天下六分之物,五分养兵,国何得不穷,民何得不困?” “与我大晋厮缠多年的南楚终于退军,现下正是休养生息的大好机会。” “当务之急,是尽快让百姓的生活富足起来,民富,朝廷才有税收可征。” “只有国库充盈之时,才有资格去考虑扩军问题。” 镇国公之言,得到部分大臣的一致认同。 姜政言也在这时走到殿前。 “国公大人虽言之有理,却也忽略了一件事。民富的前提是无外忧,无内患。” “如今外忧未除,内患不断,在如此动荡的局势下,百姓又哪来的资本安居乐业?” 镇国公没想到第一个反对自己的会是姜政言。 “所以姜相此言是为何意?” 姜政言说:“只要祈郡王能想出对策,扩军可即刻提上日程。” 镇国公:“姜相这么急着表态,莫不是为了徇私情?” “站在这里的诸位同僚,谁不知道三大营的总提督是姜相膝下的第三子?” “为了帮姜提督完成与天机阁的谈判任务,姜相竟然打破从不站队的惯例,可着实令我等汗颜。” 面对镇国公的公然挑衅,姜政言笑得一脸淡定。 “即便我徇了私,这私也是替朝廷,替陛下,替百姓而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与站不站队无甚关系。” 镇国公还想再挤兑几句,被凤七爵截去发言权。 “国公爷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的好儿媳昭阳公主,贪墨赈灾款整整十八万两。” “按照朝廷规定的期限,必须在今日将贪墨的银子一文不少的如数上缴。” “可直到现在,都不见昭阳公主有所作为。” “瞧这架式,那十八万两银子,她一时半会儿是还不出来了。” “既然她叫你一声公爹,不如这十八万两银子,由国公爷代为偿还可还好?” 凤七爵当然知道姜政言在徇私。 只不过他徇的这个私,不是为了姜云霄,而是为了姜挽挽。 镇国公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十八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国公府拿得出来,又凭什么替秦芷虞去堵这个窟窿? 何况被秦芷虞贪掉的那些银子,可是一文钱都没有花在他们国公府。 凤七爵妄想拉他做这个冤大头,也得看他肯不肯配合。 “郡王真是说笑了,我国公府多年如日的清政廉明。” “想要赚足十八万两,那得是几辈子之后才能实现的愿望。” “我倒是想替我那好儿媳偿了这笔债,奈何财力有限,无能为力。” 凤七爵等的就是镇国公的这句话。 “国公爷,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不肯帮儿媳妇还上她贪掉的银子,她那幢华丽又富贵的公主府,可就要在明日被拿来充公了。” 镇国公站在原地,竟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朝廷给秦芷虞的期限只有七天。 这七日光景,镇国公从未担心过秦芷虞拿不出这笔银子。 毕竟秦芷虞背后有赵家撑腰,且据他所知,秦芷虞这些年利用公主之尊,干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区区十八万两白银,对秦芷虞来说并非大数。 期限一到,她自会归还。 可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日,公主府那边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凤七爵还在大庭广众下让他来还这笔银子,究竟在玩什么套路? 其实镇国公不知道的是,秦芷虞的公主府在大年初一遭人盗窃。 二十万两黄金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这本来是一件天塌的大事,可秦芷虞不敢将此事对外公开。 她怕金子的事情曝光出去,会引来更多灾祸缠身。 按下心中层层疑虑,镇国公很快就把话题抛给凤七爵。 “郡王不要扯开话题,你方才说,有办法解决国库亏空的财政问题。敢问郡王,此言是一句空谈?还是真的找到了对应之策?” 凤七爵:“是不是我有对应之策,国公爷就肯点头同意扩军?” 镇国公心中阵阵冷笑。 这凤七爵果然是只会空口说大话的无齿小儿。 他到底知不知晓,朝廷每年要花在军需上的银子有多少? 养军队,就相当于在养一条巨大无比的吸血蚂蟥。 第333章 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知道凤七爵名下开了多家铺子,也知道这些铺子每年的营收都很不错。 即便如此,他名下铺子的那点收入,也很难养得起一支庞大的队伍。 敢拿这件事来将自己一军,也不怕大话说完被啪啪打脸。 “好!只要郡王找到解决之法,扩军一事,我容柏轩自会代表国公府一头应下。” 容柏轩在朝堂上代表着一方势力,只要他点头,那些拥趸们也就不敢再多说废话。 周文海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凤七爵出丑,急吼吼表态。 “郡王若真能解决财政问题,我户部自会鼎力支持朝廷扩军。” 作为户部尚书,周文海比任何人都清楚每年养军队要花的银子有多可观。 在他看来,凤七爵这么急着促使朝廷扩军,为的就是讨好姜家。 宫宴那晚发生的事情众人看得很清楚。 凤七爵心仪姜挽挽,姜挽挽又是姜云霄的妹妹。 眼下,姜云霄率领的三大营,面临着是否能与天机阁签下新约的困局。 要不是被逼急了,姜云霄也不会整日带着他手底下的那群军痞,整日跑到他户部闹事。 只要凤七爵帮姜云霄推动扩军进展,姜家必会承他一份人情。 所以说,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如此大话都敢说出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有容柏轩和周文海联手带头,那些察言观色的大臣开始纷纷站队。 眼看气氛被烘托得差不多,元帝才终于开了尊口。 “爵儿,如果没有万全把握,不可随意夸海口。” “莫忘了这里是议政殿,不是你的郡王府。” “你在自己府中说几句大话,朕可以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的情份上不予计较。” “站在这个严肃的地方,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可都是要承担后果的。” 众臣:“……” 陛下,你要不要每次都在这么多人面前强调祈郡王的年纪。 二十二了,哪里还是小孩子? 也就在陛下您的眼中,永远都把他当成孩子来宠。 当然这些不满之言,大臣们也只敢在心里腹诽。 凤七爵说道:“只要陛下应允此事,扩军所用的全部军资,皆由臣全权负责。”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众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祈郡王疯了。 唯有姜政言看出了一些门道。 脑子一转,姜政言说:“只要郡王兑现承诺,本相愿代表姜氏全族,鼎力支持朝廷扩军。” 元帝这时也点了头。 “既然诸位爱卿决意如此,朕自然也没有反驳的道理。爵儿,朕也想知道,你是否能拿出足够的筹码说服众人。” 凤七爵这才亮出手中的底牌。 “实不相瞒,前朝与永康帝一起消失的宝藏,已经在日前被我所获。” 议政殿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好多大臣,包括姜政言,容柏轩,周文海等人在内,都在质疑自己的听力。 永康帝? 前朝宝藏? 如此陌生又有那么点熟悉的字眼,这些年,已经鲜少有人提起了。 遥想当年,多少人都想寻到前朝那批消失的财物,却连连撞壁,不得其法。 数百年来,死在寻宝路上的冤魂,又岂止千万条。 凤七爵他是怎么敢的啊,连这种大话都说得出口。 “祈郡王!” 镇国公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 “就算你想推动朝廷扩军,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扯出这种毫无根据的谎言。” “你可知前朝消失的那笔宝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随永康帝一起消失的,是整座国库。” “永康帝是史上出了名的守财奴,在位数十载,利用权势疯狂敛财。” “如果被他带走的国库之物真被寻到,那将是一笔数之不尽的巨额财富。” 凤七爵抬手朝殿外的方向打一记响指。 “我有没有说谎,诸位同僚一看便知。” 随着一记响指弹开,以楼殿和沈确为主的皇城众下属们,陆陆续续往殿内抬了许多木箱。 箱子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即使经过岁月洗礼,仍然没有破裂的痕迹。 饶是如此,长眼睛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些箱子都是百年前的古董,上面的漆色掉得七七八八,箱上的铜锁也因为年代太久,几近脱落。 从头数到尾,被抬进来的箱子足有二十只之多。 凤七爵挥退下属,当着众臣的面,打开最前面的一只木箱。 摆放在里面的,是独属于永康帝年间的白银。 说是白银,经过年代的变迁,银子早已变成了灰黑色。 想要进行二次使用,需要重新炼化,再打上现在通行的印章。 随着凤七爵逐一打开殿中的箱子,前朝留下的那些财物,也被  展示到众人面前。 几十只箱子里,装着黄金,白银,珍珠,玉石,花瓶,字画…… 朝中自有一批懂得鉴宝的行家,经过众人一番研究,已经确认,箱子里的这些东西,全部都来自于另一个朝代。 周文海狠狠压下心底的震撼,小声咕哝:“就算这些宝物全部来自前朝,仅凭这二十几只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想要实行扩军计划,祈郡王不觉得太过儿戏了?” 凤七爵像看蠢货一样看了周文海一眼。 “周大人,你该不会以为,永康帝的墓穴中,只有这二十几箱财物吧?” “我着人抬到诸位面前的这些箱子,只是九牛一毛。” “如国公爷所说,当年随永康帝一同消失的,可是前朝的整座国库。” “说句不怕诸位同僚笑话的,我大晋虽然与南楚和北齐并称九州三大强国。” “所拥有的财力哪怕是在鼎盛时期,也不及永康帝在位时的十之一二。” “藏于丽山的那座宝藏,在某位高人的阵法加持下,导致数百年来无人寻获。” “此次能找到这处墓穴,要多亏一人,便是天机阁的少阁主,也是天机阁的现任掌事人。” “是她精通术数,解开阵法,才得以让前朝宝藏重现天日。” 听到此处,姜政言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诧异。 莫非是他听错了,打开宝藏的,居然是他的女儿挽挽? 虽然凤七爵没有点名道姓,却用他自己的方式,把天机阁抬到了一个至高的位置。 第334章 全体捐出半数家产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姜政言,凤七爵今日此举,是在给挽挽的前程铺路。 一旦陛下下旨推行扩军,姜挽挽就是天机阁少阁主的身份便再也瞒不住。 他也不是必须要瞒,而是担心女儿的身份过早曝光,会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麻烦。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将女儿护在羽翼之下。 她早晚都要展翅飞翔的。 思绪飘乎的姜政言,听到凤七爵的声音仍在继续。 “今日带着这几十箱子上朝面圣,也是给陛下和同僚们吃一粒定心丸。” “只要陛下下旨扩军,那笔被埋于深山的宝藏,可确保军资在五年之内供应充足。” “当然,我也要给某些心怀鬼胎之人一句良心的劝告。” “藏于丽山的那座宝藏,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带出来的。” “天机阁的少阁主有本事解阵,自然也就有本事布阵。” “我现在能做出的承诺是,从宝藏中取出五百万两用于填充空虚的国库。” “剩余的,必须全部留做扩军之用。” 昨晚宫门落钥之前,凤七爵进过宫,将他和姜挽挽的计划提前一步透露给元帝。 初知此事时,元帝是震惊的。 经过一晚上的消化和沉淀,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为了配合凤七爵今日在殿中的计划,元帝故意装出一脸震惊的神色。 “那永康帝,倒是个深藏不露的。” 周文海弱声弱气地问了一句:“敢问郡王,那墓穴之内,究竟藏了多少财物?” 凤七爵瞥了周文海一眼,“你可以猜猜。” 周文海大胆的说出一个数目。 他是户部尚书,对国库每年的收入和支出再了解不过。 而他刚刚报出的数目,相当于大晋朝连续三年的财政收入总和。 凤七爵笑着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其实真正的数目远比周文海猜测出来的还要多上好几倍。 只不过这种话,没必要当众说出来。 就算之后进山运宝,凤七爵也绝对不会让闲杂之人有机会插手。 他只是利用今日上朝的机会,将那块他和挽挽一口吃不下的大肥肉,在众人面前过个明路而已。 镇国公按捺不住心底的震撼,哑着声音说:“若墓穴中当真藏放了这么多财物,郡王只拿五百万两银子填充国库,未免过于小气了。” 凤七爵挑眉看向镇国公。 “依国公爷的意思,我该往国库填充多少合适?” 镇国公说:“自然应该全部充公。” 周文海也连连点头。 “国公爷言之有礼,如今朝廷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 “灾民的问题要解决,修庙的问题要解决,且朝中诸位大臣们的俸禄已经长达七年的时间没有上涨。” “各个衙门都伸手朝户部要银子,若有了郡王提供的这笔进项,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周文海还要再说下去,被镇国公用力咳出来的声音打断。 镇国公笑着说:“朝廷正逢多事之秋,俸禄什么的可以暂且不提。郡王也不要对全部充公这个提议心生反感,我也是站在陛下的立场,希望郡王务必要以大局为重。” “好啊!” 凤七爵笑眯眯地点头说道:“只要国公爷,周大人,以及今日在场的诸位同僚,愿意将你们府中的半数财产捐入国库,我自然也会顾全大局,如诸位所愿。” 周文海第一个站出来提出反驳。 “凭什么让我们捐财产?” 凤七爵反问:“那周大人又凭什么让我捐财产?” 周文海都被气笑了,“难道郡王把前朝宝藏当成自己的私产了?” 凤七爵:“我凭自己的本事寻到的宝藏,视为私产有何不对?” “而且我方才也明确说了,除了往国库填充的五百万两,剩余的,全部都要用来为朝廷扩军。” “周大人到底知不知道朝廷扩军意味着什么?” “有强大的军队保卫朝廷,不但陛下的位置坐得更稳。” “你,以及在场的诸位同僚,也不必担心外敌入侵时,会保不住眼前这份荣华富贵。” 凤七爵  看向那些贪婪的臣子。 “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为大局着想,怎么让你们捐点家财出来,就像要了你们的命一样?” 周文海被问得脑子有点懵。 正要找些借口为自己搪塞,又听凤七爵。 “退一步讲,若我的私心再重一点,没有将宝藏一事公之于众,诸位又能拿我如何?” 姜政言率先表态。 “郡王如此英明大义,是我等纷纷效仿的楷模。扩军一事势在必行,还请陛下尽早下旨推行。” 镇国公在朝上有一众拥趸,姜政言亦是如此。 既然丞相开了尊口,朝中一半以上的大臣,也都请求陛下下旨,尽早为扩军布防做准备。 凤七爵丝毫不给镇国公和周文海反对的机会。 “国公爷和周大人已在陛下和同僚们面前立过誓,只要我拿得出扩军的筹码,你们便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 “现在我已经把筹码搬到了台面上,你二位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我可是把条件摆在明面上了,不扩军的前提是,你们二位,以及朝中所有的大臣,必须捐出半数家财。” 众臣:“……” 这祈郡王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怎么把扩军的事情和捐献财产扯到一起? 先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元帝这时开了尊口。 “诸位爱卿意见如何?” 以姜政言为首的一众大臣,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凤七爵的一切决定。 有姜政言带头,很多不想捐献财产的大臣也都纷纷做出了表态。 丽山宝藏既然是祈郡王带人寻到的,自然该由祈郡王全权分配。 他们完全没有异议。 被逼到无路可退的镇国公和周文海,也只能被迫做出妥协。 于是,在无一人反对的情况下,元帝终于颁下旨意,扩军! 同时还颁下另一道旨意,由于昭阳公主没能兑现承诺还出银子,朝廷将收回她的公主府,并查封她府中所有的财物。 这抄府一事,就交给凤七爵带人着手去办。 在镇国公恼怒的瞪视下,凤七爵欣然接手了这个肥差。 第335章 本郡王奉旨抄府 翌日,凤七爵率领皇城司一众下属,声势浩荡的闯进了昭阳公主府。 除了楼殿和沈确这两大恶棍随行其中,姜挽挽也在凤七爵的盛情邀请下来看这场抄府的热闹。 此次被凤七爵带来抄府的下属足有百人之多。 公主府的管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看到祈郡王一行人出现在门口,拿腔作势地说:“不知郡王莅临此处,您请稍等,容小人这就进门去禀报公主。” 凤七爵冷笑一声,冲楼殿使了个眼色。 楼殿拦在管家面前。 “我等奉陛下之命查抄公主府,闲杂之人全部退散。从此刻开始,府中所有的财物将全部充公,任何人,都不可以从这里带走一分一毫。” 随着楼殿一声令下,皇城司的下属们推开眼前这碍事的管家,朝公主府内蜂拥而至。 府中的婢女和小厮们都被皇城司这个阵仗吓得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在公主府内横冲直撞。 身穿皇城司官袍的凤七爵负手而立,面上带笑。 他心情不错地对与自己并肩而站的姜挽挽说:“挽挽,待会儿不管看中了什么,尽管拿走,等你挑完了,我再让楼殿对府中财物进行清点。” 姜挽挽觉得被逗笑了。 “七哥,这么明目张胆的贪墨,你就不怕被人在朝堂上参你一本?” 凤七爵的态度是遮掩不住的嚣张跋扈。 “我连五百万两都说捐就捐,哪个活得不要命的,敢将贪墨这个罪名砸在我头上?” “何况那五百万两,有十八万将被送往万宁镇去堵窟窿。” “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替秦芷虞销了账,这公主府,也将由我全权接管。” 姜挽挽双臂环胸,欣赏着公主府此刻混乱的场面。 回想不久前,她还拿着公主府的拜贴,来这里赴秦芷虞为她专门而设的鸿门宴。 这才过去几日光景,曾经高不可攀的这道门槛,已经成了她脚下被恣意践踏的一块土地。 “住手!” 皇城司闯府抄家造成的骚乱,把正在屋子里养伤的秦芷虞给惊动了。 她在青黛的搀扶下匆匆忙忙赶来正院,就见皇城司的差役们如蝗虫过境一般,把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搬到院子正中。 秦芷虞在年初一那天的确被偷走了二十万两黄金,却不代表她府中没有其他财物存在。 藏在她私库中的那些金银珠宝,凤七爵可是一点都没碰。 他等的就是抄家这日,用合理合法的方式,把秦芷虞所有的财物全部搜刮走。 “凤七爵,你疯了不成,竟敢带人擅闯我的公主府?” 面对秦芷虞声嘶力竭的质问,凤七爵取出一道圣旨,不客气地对方丢过去。 “自己睁眼看看清楚,我今日所为,究竟是故意擅闯,还是奉了陛下之命。” 秦芷虞接过迎面丢来的圣旨,展开一看,上面果然盖着元帝的大印。 她的父皇,可真是好狠的一颗心。 看到姜挽挽居然也在这里,秦芷虞心里的恨意更大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芷虞已经知道她苦寻已久的前朝宝藏被凤七爵和姜挽挽这两个恶魔捷足先登。 他们不但抢走了自己的宝藏,还借她之手,搞死了赵厉。 可惜当她想通时,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好恨啊! 筹谋那么久,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更窝火的是,所有压在心中的委屈,竟无一人听她倾诉。 父皇对她从不体恤,母后也被关在深宫见不着面。 明明她有父有母有亲人,此刻却像被抛弃的孤儿一样无人可依靠。 “公主殿下。” 姜挽挽心情不错地与秦芷虞打了声招呼。 “我与祈郡王,奉的是陛下的命令来此抄家。如果一定要有人从这个地方滚出去,滚的那个人也必须是你。” 原本对抄家这种事情毫无兴趣的姜挽挽,听说抄的是秦芷虞的家,她很愿意在百忙之中抽点时间,来这里给这位公主殿下添些堵。 “贱人!” 秦芷虞气得扬起手臂就要抽姜挽挽耳光。 手臂刚抬起,就被凤七爵抓握在半空。 “贱人骂谁呢?” 凤七爵是出了名的不懂什么叫作怜香惜玉。 何况这个秦芷虞,还是与他斗了十几年的老对手。 如果今天被骂的是别人,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敢当着他的面骂姜挽挽,与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清脆的一耳光,狠狠甩在秦芷虞脸上。 “如果学不会说人话,从今往后就不要开口说话了。” 秦芷虞捂着剧痛的脸颊,怒不可遏地瞪向凤七爵,“你敢打我?凤七爵,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是一朝的公主。” 凤七爵神色倨傲地与秦芷虞对视。 “一朝公主又如何,仔细看看你手中的圣旨,本郡王奉旨抄家,阻拦者,杀无赦。” 秦芷虞气得还要与之理论,被吓破了胆的青黛一把拉了回去。 “殿下息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祈郡王敢这样嚣张跋扈,背后自然有陛下撑腰。 硬碰硬的结果,只会让公主更加处于劣势。 秦芷虞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就看到楼殿和沈确分别带着皇城司的差役,把从公主府搜刮来的财物像堆小山一样堆在他家主子面前。 除了市面流通的黄白之物,更多的是秦芷虞的头面首饰,以及多年来积攒的各种珠宝。 其中一只箱匣子里,堆着满满当当一箱东珠。 这些东珠,勾起姜挽挽对往昔的回忆。 当着秦芷虞的面,姜挽挽抓起几颗硕大的东珠,放在掌心观赏把玩。 凤七爵问:“喜欢?” 姜挽挽故意揉搓着东珠,发出唏哩哗啦一阵脆响。 “也没有多喜欢,只是想起一些有趣的往事。” 姜挽挽玩味地看向秦芷虞。 “不知公主殿下是否还记得?不日前我受邀来府中看戏,没想到,自己却成了戏中人。” “那日,府中丢了一颗东珠,把公主急得上窜下跳,那般如天塌了一般的可笑作派,直到现在都让人回味无穷。” “哦,我突然想起,因着那颗丢掉的东珠,公主还在怒极之下发落了婢女。” “可见东珠这种玩意儿,于公主而言有多珍贵。” “既然公主如此钟爱此物,我便做一次好人吧。” 啪地一声。 姜挽挽故意当着秦芷虞的面,从指缝中漏出一颗东珠。 又圆又大的东珠在地面上滚啊滚,滚到秦芷虞的脚底下。 姜挽挽笑着对秦芷虞说:“只要公主愿意弯腰,这颗珠子,就归你了。” 第336章 该现身时自会现身 秦芷虞是元帝膝下唯一的女儿,身份地位也最尊贵。 可此刻,她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被姜挽挽和凤七爵联起手来欺凌羞辱。 用这种羞辱的方式得罪秦芷虞,姜挽挽怕吗?自然是不怕的! 不但不怕,她还要把秦芷虞所有的骄傲都踩在脚下狠狠摩擦。 要怪就怪,秦芷虞不该在两人斗法时,拿广平侯的名声来做筹码。 那是她心中永远不可被僭越的底线。 秦芷虞胆敢踩踏,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看着滚落到脚前的这颗东珠,秦芷虞只觉得心中的火气噌噌往外冒。 这姜挽挽,她怎么敢的啊? 凤七爵趁机又在秦芷虞心头加了一把火。 “既然是挽挽赏你的,本郡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拿走吧,从现在开始,这颗珠子属于你了。” 奚落之意毫不遮掩。 被两人连番刁难蹉磨,秦芷虞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如疯子般朝姜挽挽面前扑过去。 她要杀了这个贱人,扯烂她的嘴,毁了她的容,把她大卸八块变成一堆腐烂的肉。 然而事与愿违,脚下不经意踩到那颗圆滚滚的珠子,秦芷虞失去重心的身子,以极其狼狈的姿态摔趴在姜挽挽面前。 这一摔,险些要走秦芷虞半条命。 姜挽挽居高临下地看着秦芷虞像落水狗一样趴在自己面前时的狼狈姿态,唇内发出一声轻笑。 “我不过送你一颗珠子,公主殿下实在没必要对我行如此叩拜大礼。” 凤七爵生怕秦芷虞气不死,似笑非笑地追加一句,“得了馈赠,凭什么不拜,磕几个也是应该的。” 摔倒在地的秦芷虞恨得浑身上下都打哆嗦,喉间溢出一股腥甜,吓得她心中一慌。 她该不是,要被这两大怅鬼气到吐血吧? 从惊愕中醒过神的青黛急忙上前把摔倒的秦芷虞搀扶起来。 “公主,奴婢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多次交锋,青黛是真的怕了姜挽挽。 直到现在她都忘不了,赵厉被逼到自尽之前,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有多绝望。 她有预感,如果再跟姜挽挽和凤七爵这两个恶魔斗下去,早晚有一天,她的下场会与赵厉一样惨。 跌跌撞撞被扶起之后,秦芷虞狠狠压下喉间的血气。 她的身份是公主殿下。 就算走,也必须体体面面的走,绝不能在仇人面前失了尊严。 掸了掸衣襟上残留的脏污,秦芷虞紧咬着牙根对姜挽挽和凤七爵说:“我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会加倍奉还,且等着瞧。” 姜挽挽面带笑容地回了一句,“随时奉陪。” 在喉间那口鲜血吐出来前,秦芷虞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景,姜挽挽把玩着东珠的右手稍稍用力。 再次摊开掌心时,几颗珠子已经被她捻得稀碎,甚至变成了粉末状。 楼殿和沈确等一众皇城司的人看到这一幕,一个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喘。 众人甚至不敢猜测,这得使出多大力道,才能将那么坚固的珠子捏成粉末。 难怪主子经常用小疯子三个字来形容姜家这位小姐。 表面看着娇盈羸弱,其实就是一朵杀人不见血的暴力霸王花。 抖落掌心的东珠粉末,姜挽挽正要去抽腰间的帕子,手掌被凤七爵一把抓了过去。 “我帮你擦。” 凤七爵表情很认真地帮姜挽挽清理着掌心处残留的那一抹白。 边擦边说:“秦芷虞有多睚眦必报,你应该已经领教多次。” “我们今日抄了她的公主府,短时间内她可能会休养生息,难保日后不会发起反击。” “今后行事,须得更加小心才行。” 凤七爵表面看着嚣张跋扈,伺候人的时候,却有着超乎常人的仔细和耐性。 他用丝帕一点点擦拭着姜挽挽手掌心中的东珠粉,动作轻柔,神色凝重。 就仿佛姜挽挽的这只手,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以楼殿和沈确为首的皇城司差役们,个个屏着呼吸,不敢打破这一刻的宁静与和谐。 如此暧昧又旖旎的画面,是他们这些粗人应该看的吗? 瞧瞧他们平日里走路带风,说话带刺的主子,有朝一日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小姑娘放低他那高傲的身段。 姜挽挽也对凤七爵突如其来的行为心生诧异。 这人,明明承诺要守好分寸,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粉末被擦得差不多,姜挽挽便将被清理干净的手掌从凤七爵的禁锢之下抽了回来。 “放心吧七哥,我不会因为秦芷虞一时受难,便天真的以为她已经被打入凡尘。” “毒蛇被拔了毒齿之后,本质上还是一条蛇。” “咬不死人,还可以缠死人。捏碎她的七寸之前,我不会放松警惕的。” 姜挽挽抽回手掌时,凤七爵的心头空落落的。 她的手其实并不柔软,掌心随处可见都是硬茧,那是常年使用兵器留下的印记。 就是这样一只并没有充满多少女性魅力的手,却让凤七爵想用尽一切手段握在掌心永不放开。 这起声势浩大的抄府事件,几乎惊动了半城老百。 那些华丽耀眼的珠宝首饰,姜挽挽一件没留,都让凤七爵充公了。 凤七爵当然不可能全部充公,从中挑挑捡捡选出一些值钱的,让楼殿和沈确去换了银子。 从公主府离开时,凤七爵提醒姜挽挽。 “那日在议政殿,我隐晦的将你是天机阁少阁主的事情透露出去。不日之后,你的身份也将曝光。挽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你要提前在心中做一番谋算。” 姜挽挽点点头。 “师父交给我的两件差事,我已经全部完成了。待扩军的提案正式展开,师父也会把天机阁的大权完全交到我手里。” 想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宫晏,凤七爵忍不住问:“你师父,还是没有主动联络你?” 提到南宫晏,姜挽挽的心情就很烦躁。 “他在故意躲着我。” 凤七爵:“躲你的理由是什么?” 姜挽挽想了想,“不想把龙雀还给我吧。” 凤七爵忍着笑说:“你师父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 姜挽挽也跟着笑开,“该出现时,他会主动现身的。” 第337章 踢断了他的子孙根 姜挽挽是在两天后才得知秦淮景被抓进了大理寺。 下令抓捕他的是大理寺少卿,容瑾。 抓捕的理由在姜挽挽看来颇有一些耐人寻味。 苏鼎天在菜市口被乱成一团的老百姓踩死这件事,让苏家那边很难接受。 为了给苏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元帝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去审。 谁都没想到,容瑾会将害死苏鼎天的矛头,指向秦淮景。 理由就是,钦天监以除煞之名在菜市口做法事。 与他一同当此差的秦淮景,不但没有尽到保护同僚的义务。 还在苏鼎天被撞倒并向他发出求助时,被秦淮景非常恶意的一脚踹开。 虽然当时的现场非常混乱,可是据好多目睹那个场面的差役们供诉,苏鼎天被踩踏致死,秦淮景至少要占一大半责任。 有了差役们的供词,容瑾即刻对秦淮景下了抓捕令。 秦淮景做梦也没想到,身为四品宣威将军,又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有朝一日,竟然会以罪犯的身份被关入大理寺受审。 “苏大人是被暴民踩踏致死,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将我关在此处?” 大理寺的牢房内,秦淮景扒着牢门,对着容瑾一顿大呼小叫。 牢房里弥漫着恶臭的味道,恶劣的环境让秦淮景胃里一阵作呕。 由于之前受过刑,秦淮景早已不复之前的体面。 他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身上到处都是被责打之后留下的伤痕。 看着秦淮景口没遮拦的在牢房里叫骂,容瑾面不改色地说:“没有你当胸踢去的那一脚,苏大人也不会被踩踏致死。” “我派人将你抓来此处,就要当面问一问,你与苏大人之间有什么仇怨,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下置其于死地?” 秦淮景都快被气疯了。 “我与苏大人无冤无仇,何来置他于死地一说?” “容瑾,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 “我是朝廷任命的宣威将军,也是击退南楚的大英雄。” “没有我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你哪有机会在京城作威作福?” 秦淮景骂得越狠,容瑾的脸色便越阴沉。 他冲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扬起鞭子,凶残地朝秦淮景的身上抽过去。 一边抽一边骂:“连少卿大人都敢出言辱骂,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淮景被鞭子抽的惨叫声不断。 容瑾沉着俊脸欣赏对方受刑时的种种丑态。 秦淮景叫得越惨,容瑾心中便越畅快。 初八那日,秦淮景带着厚礼去丞相府污蔑姜挽挽名声这件事,可都在他心里记着呢。 他没有立场出手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淮景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往姜挽挽的身上泼。 虽然秦淮景后来死了娘亲遭了报应,对容瑾来说,这样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他容瑾求而不得的姑娘,曾几何时,被这人娶进府门却不珍惜。 凭什么呢? 容瑾丝毫不掩饰心中对秦淮景的深深恶意。 既然落到他手里,就让他死在此处吧。 狱卒的毒打,把秦淮景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哀嚎喊冤,换来的却是更重的鞭打。 与容瑾并肩站在一处的宁赫,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大人,秦淮景到底姓秦,冠着皇姓,如果真的死在大理寺,陛下那边怕是交代不过去,何况他还是昭阳公主的人。” 宁赫岂会看不出,他主子想借这次审问为由,让秦淮景永远消失在此处。 宁赫也知道,他主子这么做,是为了那个姜挽挽。 虽然每年死在大理寺牢房里的犯人不计其数,但这个人,不能姓秦,也不能是秦淮景。 哪怕陛下身体康复,暂时没有立储之意,秦淮景这个人,也曾经是某方势力推选出来的皇储人选。 秦淮景要是不幸死在主子手里,恐怕后续会面临无数麻烦。 在宁赫的暗示下,容瑾渐渐收起满身的戾气。 他让狱卒停止用刑,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淮景说: “我也不想看到秦将军受皮肉之苦,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苏大人死得那么惨,陛下承诺要给苏家那边一个交代。” “秦将军,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许是你之前在丞相府门前发过毒誓的缘故,凡是与你走得近的人,下场似乎都很惨。” “你母亲不幸被咒死已经让人痛心疾首,与你一同办差的苏大人,怎么也遭了天谴呢?” 在秦淮景恶狠狠地瞪视下,容瑾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承认吧,遭遇不幸的苏大人,就是被你害死的。好好想想要坦白的证词,只要你认了这个罪,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留下这番话,容瑾对两旁下属使了个眼色。 “接着审!” 直到容瑾离开牢房,秦淮景都忘不了他走之前露出的那个诡异的笑容。 之后的几天,秦淮景每隔几个时辰就会被大理寺的办差官提出来审问。 各种刑罚都在他身上招呼一遍。 死不了人,却要惨遭数次非人的折磨。 最让秦淮景崩溃的是,每次受完刑,他都会被丢进一间多人牢房。 牢房里的犯人披头散发,根本认不出本来的模样。 这些犯人不知受了谁的指示,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秦淮景连踢带打。 秦淮景每次被囚犯群殴,狱卒都会装死假装看不到。 至此,秦淮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被恶意针对了。 针对他的人是谁?容瑾吗?可容瑾为何要针对他? 猛然想起除夕宴那晚,姜挽挽被萧令仪恶意陷害时,容瑾曾不顾一切的替姜挽挽解过围。 思及此处,秦淮景心底生出一层刺骨的寒意,同时也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容瑾喜欢姜挽挽。 为了姜挽挽,容瑾想要自己的命。 大理寺的牢房如同炼狱。 不管曾经的身份有多风光,进了这里,是条龙得盘着,是只虎得卧着。 面对同一间牢房囚犯的欺凌,秦淮景咬牙死忍着。 没想到他越是忍让,那些人欺负得就越狠。 在秦淮景被关进来的第三天,他被同牢房的囚犯以莫须有的理由群殴虐打。 任秦淮景如何哭诉求饶,那些人就是不肯放过他。 将近半个时辰的踢踹与虐打正如火如荼的上演着,只听秦淮景声嘶力竭地惨叫一声。 两手捂着双腿处,一股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几乎染红了他的衣襟。 装着打瞌睡的狱卒这才睁了眼,故作严厉地大声制止。 “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大理寺牢房,岂容你们肆意斗殴!” 宁赫很快便把牢房斗殴一事汇报到容瑾面前。 “那几个犯人按照大人的指示,踢断了秦淮景的子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