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枝头将逢挽》 第262章 丞相府的团圆饭 整个新年都在忙碌的姜家众人,终于在大年初三这个晚上,聚到一处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桌上,姜政言,盛婉书,姜家三位公子和难得抽出一点空闲的姜挽挽都在其列。 唯独曾经被称之为相府团宠的姜知瑶,迟迟没有露面的迹象。 等了片刻,身为一家之主的姜政言下令道:“开饭吧。” “再等一下可以吗?” 盛婉书制止道:“知瑶还没来。” 姜政言沉下脸,“半个时辰前就派人通知,酉时过来饭厅吃饭。是她自己不守时,全家有什么义务等她?” 盛婉书觉得丈夫在儿女面前下了自己的面子,心情很糟糕,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从初一到现在,府中每个人都很忙,难得今日都有空,我觉得不该把知瑶一个人忘在房里。她迟迟没来,许是,许是来时的途中有什么耽搁。” 姜政言面露不悦。 “丞相府的占地,还没大到需要策马奔腾的地步。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算从她的院子里爬,也应该爬到这里了。” 姜云霄没忍住,被父亲这番话逗笑了。 他放肆的笑声,招来盛婉书的一记瞪视。 “你笑什么?” 姜云霄回得很坦白。 “从姜知瑶的院子走到饭厅,真的没有几步脚程。” “她直到现在还不肯露出,十之八九是没兴趣与咱们姜家人坐在一处吃团圆饭。” “她已经将立场表现得这么明显,母亲又何必强求呢?” 盛婉书皱起眉头,“她什么立场?” 姜云霄:“那谁知道。” 不是姜云霄故意针对姜知瑶,而是他看出来这个妹妹整天都在搞事情。 昨日她哭丧着脸想找自己单独聊聊,虽然最后没聊成,也猜得到姜知瑶在打什么主意。 她想利用与自己的兄妹感情,去说服父亲改变主意,不要在十五之后把她送走。 若是从前,姜云霄或许会念着过去那十八年的感情,在父亲面前劝说几句。 自从姜知瑶三番五次制造是非,姜云霄是彻底感到心累了。 对她的感情,也渐渐从曾经的纵容,变成了现在无奈。 看到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姜时安在适当的时候出面解围。 “好了老三,大过年的,你少说几句,别动不动就惹母亲不开心。” 虽然姜时安也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总是因为姜知瑶惹得全家上下不开心,碍于对方生养过自己,也碍于自己的身份是姜家长子。 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在父亲,母亲,和兄弟们面前维护姜家现有的安宁。 开饭前的这段小争执,丝毫没影响到姜挽挽用餐时的好心情。 因为过来吃饭之前,收到阿忍那边送来的消息。 整整十万两黄金,已经安全搬上赶往卢州的船只。 如无意外,那些金子三天之后就会送到徐将军手里。 年后是招兵的大好时机,有了这笔金子运作,可以被她掌控在手中的筹码也会越来越多。 “这酱牛肉是府中大厨的拿手菜,妹妹,你太瘦了,多吃一些,个子还能再长一长。” 姜挽挽正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在年后感谢凤七爵。 两人现在虽是利益共同体,随便一出手就送出十万两黄金,她还是觉得这个人情欠大了。 思忖的工夫,就看到姜云霄往她碗里夹了好多美食。 “我个子已经不矮了,再长下去,说不定会比许多男儿还高。” 与同年龄的姑娘相比,姜挽挽身姿非常的修长。 虽然个子拔得极高,却并不会显得很突兀。 在她身上,既能体现出女性的柔美,也不失英姿飒爽之气,端看她想把哪种状态展示于人前。 姜云霄笑着说:“不愧是我们姜家的血脉,就算姑是娘家,气度风范也不输世间任何男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如果不是姜云霄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众人谁都没意识到,姜挽挽的个子,竟比姜知瑶高了大半个头。 再看姜家三位公子,个个身材挺拔,玉树临风,这样的身高,站在人群中也是极显眼的。 反观姜家曾经唯一的小姐姜知瑶,瘦削娇小,羸弱得仿佛风一吹来就会碎掉。 可惜那时没人怀疑她出身有问题,还以为身为女子的姜知瑶,本就应该长那么高。 直到姜挽挽出现在众人眼前,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少言寡语的姜叙白难得在饭桌上调侃一句,“老三,我怎么觉得你在刻意讨好妹妹?” 姜云霄坦坦荡荡点头承认,“妹妹昨日送了礼物给我,我讨好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大哥二哥,你们两个也不用嫉妒我。” “都说真心换真心,因为我对妹妹好,所以妹妹对我才好。” “这往后啊,只要你们拿出十分的诚意去对待妹妹,妹妹一定也会看到你们的。” 姜云霄虽然身居高位且非常优秀,与两位能干的哥哥相比,还是经常被人忽略。 这些年,姜云霄不是没有从旁人口中听到风言风雨,说他之所以坐上今天的位置,少不得要依靠两位哥哥的光环。 大哥姜时安从出生那天起,就被当成姜家未来掌舵人来培养。 他的优秀与能力,京城上下有目共睹。 二哥姜叙白自不必说。 不但容貌是三兄弟中最出彩的,才华与学识也远远传到千里之外。 相较于两位哥哥而言,只喜欢武刀弄枪的姜云霄反倒被兄长压住了光环。 当然姜云霄对此并无任何怨言,哥哥们有本事,作为弟弟也跟着借光。 至少从前那些年都是这么过的来。 直到昨日得了妹妹送来的三块石头,姜云霄瞬间觉得自己的地位升华了。 从妹妹被认回姜家直到现在,对谁都冷冷的,唯独对他另眼相看。 姜云霄很有一种,如果不趁机显摆一下,就找不到自己在家中的存在感一样。 志得意满的炫耀完毕,才发现饭桌上的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在看着她。 姜云霄反问:“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姜时安轻轻咳了一声,“老三,其实妹妹昨天也送了我一件礼物。” 当着全家人的面,姜时安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 种水十足的帝王绿翡翠,雕工堪称绝对上乘。 第263章 每个哥哥都有送礼 凭姜云霄多年玩石头的经验判断,这块玉佩背后的价值,远远超过他那三块原石的总合。 帝王绿在翡翠之中本就稀有,像姜时安手中这块种水如此之足的,简直就是世间极品。 本以为姜云霄带来的震撼已经够大了,姜叙白也在这时插口说道:“巧的是,我昨日也收到了妹妹的礼物,是一套用紫翡翠打造的玉棋盘。非常炫丽的妖紫色,我喜欢得紧。” 为了增加众人的可看性,姜叙白从袖袋中摸出一枚圆圆的棋子,棋子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帅字。 姜云霄看得眼睛都直了。 实在是打造这枚棋子的玉石,又紫又润,透明度高到让他心痒痒。 他颤声问道:“棋盘和三十二枚棋子都是这个颜色?” 姜叙白有些小得意地点点头,“是不是很漂亮?” 昨日收到礼物时,姜叙白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大手笔,用这么漂亮的玉石打造棋盘。 虽然紫翡翠在玉石的市场中不如帝王绿那么高不可攀,相较而言,也属于非常难遇的一个翘色。 用如此高品质的玉石,凑齐三十二枚棋子外加一整块紫翡棋盘,对姜叙白这个外行人而言,也受到了一场不小的震撼。 没想到如此昂贵的礼物,就这么被姜挽挽派人送来了。 收到礼物的那一刻,姜叙白难以形容当时的心情。 他本来对玉石这类东西没什么感觉,甚至还经常嘲笑喜欢玩石头的姜云霄把银子砸在没用的东西上。 直到昨天,他不得不改变这种看法。 那一整套紫翡棋盘,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原来不是他不喜欢玩石头,而是过去的那二十几年,他一直都在吃粗糠。 姜云霄眼热得都快哭出来。 “妹妹,用这么极品的紫翡翠去打造棋盘,这和暴殄天物有何区别?” 姜挽挽觉得姜老三的反应有点夸张。 “不过就是一些带颜色的石头而已,只要物尽其用不就好了。” 对姜挽挽来说,不管是送给老大的玉石,还是送给老二的棋盘,包括昨天送给老三的那三块原石,都只是她众多收藏品中的小玩意儿而已。 她名下掌控着好几座玉矿,每年从矿中采出来的石头,都会有人优先把水头最好的送过来任她挑选。 看得顺眼的直接留下,差一点的流入市场换成银子。 久而久之,姜挽挽对玉石这种东西早就没有了最初的感觉。 昨日送出去的几件礼物,只是她随手挑出来的小礼物。 图的不过是一个喜庆,没想到三位兄长竟如此重视。 当然,她也先后收到三位哥哥送给她的回礼,件件都是值格不菲,看得出哥哥们在回礼的时候也很用心。 看到三儿一女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姜政言心中一片满足。 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吧。 没有姜知瑶参与的团圆饭,就连气氛都充满了温馨与和乐。 盛婉书也舍不得打破此刻的氛围。 她深沉内敛的大儿子,少言寡语的二儿子,很少与人能找到共同话题的三儿子,在今年的饭桌上,变得出奇的活跃与话密。 再瞧姜挽挽,好像对谁都很疏离,又总能在疏离的时候与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可以聊下去的共同话题。 她不会主动恭维谁,也不会刻意讨好谁。 即使几位兄长在外面都有着不凡的身份,姜挽挽仍然可以游刃有余的成为饭桌上最受瞩目的那个存在。 这样本事与能力,是姜知瑶骑着马都赶不上的。 姜知瑶眼界狭窄,语言贫瘠,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嫁给镇国公府的容瑾。 饭桌上所能谈论的话题,也绕不开李家小姐买了一套昂贵的头面,张家小姐得了一匹上好的绸缎,王家小姐谈了一户高门婆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无聊苍白到毫无新意。 再看姜挽挽,仿佛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轻轻松松就能把每一个人的情绪都拿捏到位。 饭桌上的话题,最初只是几个兄妹浅聊玉石。 渐渐地,她们开始畅谈天文,分析地理,讲述奇事,八卦趣闻。 姜政言也被带动了情绪,不知不觉加入了儿女们的聊天行列。 直到桌上的残羹饭菜逐渐冷掉,壶中的美酒被一饮而空,才发现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盛婉书总算有点理解,她的丈夫和儿子们,为什么对把姜挽挽认回来这件事有着如此之深的执着。 过去那些年,她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姜知瑶身上。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情感依赖,并非一句血缘关系就能被轻易替代的。 所以她抗拒姜挽挽,防备姜挽挽,甚至利用主母的身份去苛待姜挽挽。 仿佛如果这样做了,就可以逃避当年守护不当所犯下的错误。 她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这顿团圆饭,结束于亥时三刻。 如果不是天色将晚,姜家父子四人根本不想离开饭桌。 这就是姜挽挽超级强大的个人魅力,无需任何花言巧语,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心捏在手中。 筵席散场时,父子四人皆染了醉意,盛婉书让各自的小厮送他们回房。 看到姜挽挽也要转身离去,盛婉书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的脚步。 “挽挽,今晚我们能聊聊吗?” 被亲生女儿一连拒绝无数次,盛婉书的勇气已经被挫得所剩无几,个中滋味实在苦涩。 姜挽挽也在桌上贪了几杯酒,双颊处染上两抹微微的粉晕。 瞥见盛正婉书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姜挽挽小幅度地打一个哈欠。 “如果话题还是绕不开姜知瑶,我和你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谈的。” 姜挽挽从来不屑做一个圣母,不会因为盛婉书当年生过她一回,就把之前的苛待与冷遇全部抛之脑外。 她此生为人的原则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尺,实在不能更多了。 盛婉书连忙说:“不提她,今天我们不提她。” 略有些局促地拉住姜挽挽的手,“我们去别的地方坐下聊,正好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第264章 竭尽所能的去弥补 回到姜家这么久,这是姜挽挽第一次踏进盛婉书的院子。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和盛婉书之间的母女关系才会疏离冷漠到这个地步吧。 进了房门,盛婉书便让婢女去准备醒酒汤,还把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姜挽挽的手里。 “夜里温度凉,你抱着这个,免得不小心染上风寒。” 盛婉书刻意讨好的行为,让姜挽挽生中生出一丝烦闷。 “姜夫人,有什么话,您还是直接与我说吧。” 那声姜夫人,让盛婉书脸上的表情如遭雷击。 “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姜挽挽对这种无限重复的话题感到很厌恶。 “维持着相敬如宾的模式有什么不好?姜夫人,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出让大家都不开心的话?” “你总是想让我原谅你,原谅什么?原谅姜知瑶买凶杀我的时候,你放任她的恶行置之不理?” “还是原谅姜知瑶诬陷我时,你帮着她一起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她故意踩伤我的猫,我报复回去时,你当着全府人的面,斥责我可怕又恶毒。” “她在太极殿当众差辱我是弃妇时,你让我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身为我的亲生母亲,一次又一次给谋算我的假货撑腰做主。” “竟然还妄想在伤害我之后,逼着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发展成为母慈女孝。” “真是太抱歉了姜夫人,我不是圣母,也没大度到被人恶心那么多次,还能假装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这个人,心胸或许没有那么狭窄,却也绝对与宽阔无缘。” “念及你曾经十月怀胎生我一场,你对我造成的一切伤害,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除此之外,真的不要从我身上觊觎更多了。” 说完这番话,姜挽挽起身就要走,被脸上已经流满泪水的盛婉书抬手拦下。 “对不起,我没想到,当初那些无心之言,会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害……” 姜挽挽冷笑着推开她的手,“往往无心之言,才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不是的!” 盛婉书再次拉住姜挽挽的手,“我是真的想修复我们之间的母女关系,只是一时适应不了我们之间的新身份。”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检讨自己,为什么每次出问题时,我都会对你口出恶言。” “后来我想通了,那是因为我太过喜爱我的女儿。” “过去那十八年,我把所有的心血全部投注在女儿身上。” “而那时我认知中的女儿,是姜知瑶。”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调包事件,只是单纯的爱着我的孩子。” “看到我的孩子受到威胁,出于母亲保护女儿的本能,才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 “对不起,挽挽,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 盛婉书觉得脑子变得很混乱,言语也变得逻辑不清。 姜挽挽替她说完后面的话,“你爱你的只是你女儿这个身份,至于女儿是谁并不重要。” “你惯性的把姜知瑶当成女儿,而我,在你的惯性的认知中,是威胁到姜知瑶存在的一个坏种,所以才被你针对和苛待,对吧姜夫人?” 盛婉书难以否认这个结论。 虽然听上去荒谬又可笑,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行为,对女儿过度的爱,竟让她变得如此不理智。 “挽挽,你听我说,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办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你看……” 盛婉书从柜子中翻出好几套漂亮的衣裙。 “这些都是我连日为你缝制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云锦。” “年前送入相府的那匹料子在我的私心之下给了知瑶,后来想想,是我没顾虑到你的感受。” “这块料子,是我珍藏多年的,一直都没舍得用,我把它全部都送给你,还有这些。” 盛婉书又从柜子里翻出好几只首饰盒。 “盒子里的首饰,件件都是我曾经的最爱,知瑶曾经也向我讨过,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我愿意把我所有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你,只要你放下从前的恩怨,我将来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看着盛婉书用这种很荒唐的方式试图修复两人的关系,姜挽挽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寒。 盛婉书好像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缺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用钱就可以买到的身外之物。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把盛婉书送到自己面前的物品全部推回去,姜挽挽忽然问:“如果我和姜知瑶同时中了一种致命的毒,而摆在你面前只有一粒可以活命的解药,你会让谁活下来?” 这种幼稚又无趣的问题,姜挽挽从前绝对不屑问出口。 而这一刻,她很想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想要弥补她的母亲,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 盛婉书神色陷入一阵迷茫。 只有一粒解药的情况下,她会救谁? 只犹豫不到两息时间,姜挽挽便笑了,只是笑容之中含满了冷意。 “你没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在我心中,你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姜知瑶果然重要到,即使做了那么多令人作呕的事情后,她的性命和我相比,仍然可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被你拿来做比较的地步。” “如果我也把姜知瑶做过的恶心事从头到尾再做一遍,面对这个问题时,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解药塞到她嘴里。”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从今往后,你真的没必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至于修复母女感情什么的,还是省省吧。” “维持表面的互不打扰,对我来说,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没再多看盛婉书一眼,姜挽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她毅然绝然走掉的背影,盛婉书虚脱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努力的在弥补过去的错误,姜挽挽为什么会残忍得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她。 非要在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得到一个结果吗? 她和姜知瑶不可能会同时中毒。 就算中了毒,也不可能只有一粒解药。 姜挽挽到底在计较什么呢? 第265章 第二次治疗 “啪”地一声,姜知瑶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摔落到地面上。 陶瓷杯碗四分五裂,吓得两旁婢女猛垂下头,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姜家所有的人,都在故意针对我。” 得知一家六口在饭厅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团圆饭,姜知瑶恨得整颗心脏都在淌血。 婢女在一旁小声说道:“用膳之前,刘嬷嬷过来催了两次,是小姐迟迟不肯过去,才错过了今晚的团圆饭。” 姜知瑶高声嚷道:“我不过去,就没人过来再请吗?” 如果是从前发生这种事,父亲,母亲,还有三位哥哥,都会亲自来她的院子里询问情况。 可姜挽挽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刘嬷嬷过来通知吃饭时,姜知瑶也不知跟谁闹别扭,故意磨磨蹭蹭不肯出门。 姜家把一年之初,第一顿团圆饭看得很重要。 这是一种仪式感。 团圆饭,就是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处推杯换盏。 父亲曾说,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家里人必须全部到齐,少一个都不行。 因着父亲当年的这句话,姜知瑶故意让自己迟到。 她在等人过来邀请自己,顺便再哭诉一下心中的委屈。 可直到那一家六口用餐结束,都没人想起她的存在,这让她心中怎能不恨。 被吼了一句的婢女也很憋闷。 相爷提前派人过来通知,要求酉时在饭厅聚合。 你自己磨磨叽叽不肯出门,现在得知那边筵席散场,又气极败坏的摔东西发火,怨得了谁呢? 还以为自己是丞相府被千娇万宠的大小姐? 如今姜家有谁不知道,你只是一个赝品而已。 偏偏这个赝品丝毫没有当赝品的自觉,总是活在过去的光环中走不出来。 以为故意闹绝食,就会引来父母家人的关注。 事实上,姜家所有的人,根本不屑在意她的心情。 没有小姐的命,偏要大耍小姐的威风,也难怪相爷和姜家三位公子越来越不待见她。 姜知瑶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婢女们心中的形象已经变得这么不堪。 自从昨日目睹三哥与姜挽挽之间相处得那么自然又融洽,她嫉妒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曾经对她有求必应的三哥,甚至还残忍的把穿着单薄的她关到院外。 就不怕她冻病吗? 最让姜知瑶难过的是,今晚没去饭厅吃饭,母亲也没来询问原由。 她是不是,就要被整个姜家给抛弃了? 那天之后,盛婉书果然没再以任何借口来找过姜挽挽。 姜挽挽自然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琢磨盛婉书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初三那顿团圆饭之后,姜家的每一个人,再一次陷入无止境的忙碌中。 年初五,姜挽挽被凤七爵带入宫中,给元帝进行第二次治疗。 蚕丝藤的毒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完,元帝脸上和身体上的暗纹虽然消失了,残留在身体里的余毒还是会给他的身体带来很多影响。 比如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睡眠不佳,噩梦缠身,最严重的是身体无力,时常有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这次治疗,姜挽挽依旧要用她那强大的内力,通过特制的银针疗法,驱除元帝身体里残留的毒素。 银针从穴位上被取下来时,元帝按捺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 因为景阳宫的内侍都被提前打发出去,凤七爵亲自给元帝擦去嘴角的血渍,又端来温水让元帝漱口。 “挽挽,吐出来的这些黑血,是不是留在陛下身体里的残毒?” 姜挽挽慢条斯理地给使用过的特制银针进行消毒。 “是的,用变异黑莲花熬出来的汤药,只能确保陛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无法让陛下的身体恢复到中毒之前的最佳症状。” “想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蚕丝藤的毒全部解掉,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我会尽我所能帮陛下解毒,至于何时才能痊愈,也要看陛下自身的恢复速度。” 漱完口中残余的脏血,元帝问姜挽挽:“你想向朕要什么赏赐?” 凤七爵用力咳了一声,“陛下,您刚吐过一场,身体还虚弱着,先躺下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话,等身体爽利了之后再说。” 元帝不轻不重地瞪了凤七爵一眼,对他下令道:“你先出去,去外面候着。” 凤七爵赖在原地不肯离开,“我要是出去了,谁来伺候您?我不走。” 元帝脸色沉了下来,“难道你想违抗圣旨?” 凤七爵也恼了,“别用皇权那套来压我,就算抗旨,我也不能把挽挽单独留在这个地方。” “她好心好意进宫治疗,陛下却质问人家要什么赏赐。” “您要是真有心给挽挽奖励,就按我之前同您说的,一样也别少。” 元帝气得很想抬脚踹人。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吃里爬外的混蛋玩意儿。 姜挽挽适时打圆场,“既然陛下有话想要单独与我说,郡王不如先出去一下。” 凤七爵很强势地说:“你是我亲自带进宫的,我也要亲自把你带出去。” 元帝都快要被他气笑了,“朕还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不成?” 凤七爵冷声道:“我家挽挽的本事大着呢,连我都伤不了她分毫,陛下您也没这个能耐。” 元帝:“……” 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很多债,老天爷才会把凤七爵这么个气人玩意送到他面前。 担心元帝被气出什么毛病出来,姜挽挽用脚尖轻轻踹了凤七爵一下。 小声商量道:“先出去吧,我也有话想与陛下单独说。” 凤七爵很不情愿的被支开了。 他前脚刚走,元帝便控制不住地骂了一句:“这个孽障,就是被人给宠坏了。” 姜挽挽又不傻,岂会看不出元帝嘴里骂着凤七爵,眼底却都是化不开的疼爱之意。 天底下很少有当舅舅的,会如元帝这样,像爱护儿子一样,爱护自己的外甥吧。 “郡王是世间少有的真性情,对陛下也是真心孺慕。” “您因中毒太深陷入昏迷的那一次,我在郡王脸上看到了非常罕见的焦急。” “只有发自肺腑的在意一个人,才会在担忧的时候把恐慌这种情绪泄露出来。” 第266章 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元帝笑了,“这么不留余力的替那个孽障说好话,是不是担心朕会罚他?” 姜挽挽也笑了,“我从陛下的眼中,看到了您对郡王毫无保留的纵容和爱护。”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导致凤七爵在京城横着走的罪魁祸首,绝对就是元帝本人。 若有所思地看了姜挽挽好一会儿,元帝说道:“朕想不明白,你这么聪明又有主见的小姑娘,当初为何要嫁给秦淮景?” 倒不是元帝心存偏见,而是秦淮景这个人,方方面面都配不上姜挽挽。 哪怕秦淮景头上冠着国姓,又是元帝正儿八经的亲侄子,他也没办法把这两个人想象成为是一家人。 “关于我和宣威将军的那段婚姻,我以为郡王已经向陛下解释过了。一段被上天注定的短暂宿命,走个过场,现在已经成了过去式。” 元帝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愧是南宫晏的徒弟,做事的风格,说话的方式,的确受了你师父的真传。” 停顿片刻,元帝又问:“你可知朕与你父亲之间是什么交情?” 姜挽挽知道,元帝口中的父亲,指的是姜政言。 她也知道,元帝和姜政言之间交情很深。 否则元帝称病期间,也不会放心的把朝政交给姜政言处理。 只不过种话,不适合从她口中说出来。 “我父亲对朝廷忠心不二,于陛下而言,自然是可以信得过的肱骨之臣。” 元帝冲姜挽挽做了一个坐下手势,看她的眼神,也如同长辈在看一个喜爱的小辈。 “朕未登基前,与你父亲,称得上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好兄弟。” “即便后来坐上皇位,交情也从未发生过改变。” “这些年,没有你父亲从旁辅佐,朕的皇位也不会坐得这么稳。” “他对朕付出得毫无保留,朕也不想有亏于他。” “可是在你的事情上,朕却对他隐瞒了。” 姜挽挽岂会听不出元帝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陛下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把我和广平侯府之间的关系,向姜家坦白?” “给朕一个你不想坦白的理由。” 姜挽挽想了想,给出答案,“一切都缘于立场问题。” “我爹,我口中的爹,指的是广平侯白玄冥。” “之于朝廷,他是叛贼,虽然我从不相信我爹,我娘,以及我四位哥哥会背叛朝廷。” “但两年前,这个奇葩又可笑的罪名,就是被某些人毫无逻辑的扣到了他们头上。” “我没被姜家认回怎么都好说,现在名字上了姜家族谱,之于姜家,我就有一份责任存在。” “如果贸然把我是广平侯养女的身份告诉姜丞相,只会让他左右为难。” “毕竟广平侯一家六口的叛国嫌疑,直到现在还没被洗清。” 元帝听出她话中的端倪。 “所以你在用这种方式护着姜家?” “如果陛下这么认为我不反驳。” 直到现在,姜挽挽对姜家仍然没有很强烈的归属感,甚至还在潜意识里与姜家划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她知道这种行为很没良心。 住进姜家这些时日,她不是看得出来,除了盛婉书和姜知瑶,姜家的每一个人,都在竭尽所能的与她修复亲情关系。 也许就连盛婉书,也是真心想认回她这个女儿。 是她无法打开心扉,总是在那些人靠近时,本能的关闭所有的心门。 因为她不确定,心门打开后,迎接她的,是无限度的包容,还是不可预测的血雨腥风。 既然立场被划得这么清楚,待有朝一日面临选择,必然要把姜家屏蔽在危险之外。 这也是她为人女,为人妹,唯一能为姜家做的。 元帝说:“可是你的秘密,朕已经知道了。” 姜挽挽回得也坦然,“整个大晋都在您的掌控中,您自然有足够的资格坐在高处看他人演戏。” 元帝眼中露出欣赏,“难怪爵儿对你如此上心,眼界格局果然有趣。” 姜挽挽微微福身,“陛下谬赞。” 元帝:“现在来说说正题吧,救了朕,你希望得到什么赏赐?” 姜挽挽:“我想要什么赏赐,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吧。” 元帝:“是不是希望朕还广平侯府一个公道?” 姜挽挽片刻都没犹豫,“是!” 元帝挑眉,“既如此,你为何迟迟不肯提?” 姜挽挽:“我这个人,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两年前洛城那场战役,我爹是主帅。” “在他的率领下,不但丢掉了我大晋两座城池,还导致前线将士损失惨重。” “恐怕世间除我之外,没有人会相信我爹娘和哥哥们是清白的。” “虽然这两年之中我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可是证明他们清白的证据直到现在还有没浮出水面。” “筹码不足的情况下,我就算求了陛下还能如何?” “除了过早把自己暴露于人前,还会提前消耗陛下欠我的这份福泽。” “陛下也不希望,我向求出的这道旨意,会成为束缚在您身上的枷锁吧?” 元帝微微皱起眉头,“此言何意?” 姜挽挽并未隐瞒心中所想。 “陛下虽然身居帝位,也背负着很多不得已。” “朝廷的诸多势力都被各大世家掌控,这天下,从来都不是陛下的一言堂。” “如果我爹娘兄长真的死于一场阴谋,背后设局人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没有确凿证据前提出为我爹娘翻案,打草惊蛇是一定的。” “而被我挟恩图报的陛下,也会陷入两难境地。” 这番话,姜挽挽本来不想现在说。 真相往往冰冷而残酷,哪怕坐上了帝王的位置,元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如今的大晋朝,外忧内患裹挟不断。 如果元帝真的强大到无坚不摧的地步,也不会身染剧毒,连自身性命都差点不保。 指望元帝在朝局如此不稳的情况下给广平侯府翻案,与给人添堵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姜挽挽紧紧握着这颗筹码,准备在时机成熟时再把它给丢出去。 如果说元帝对姜挽挽最初只是一种长辈对小辈的欣赏。 听完方才这番分析,彻底叹服于她的格局与眼界。 不敢相信,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竟然可以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不知是姜家的血脉过于优秀,还是广平侯府教得好,抑或是,精明如南宫晏,从来不会收蠢人做徒弟。 爵儿日后若有这般玲珑剔透之人从旁辅佐,也不怕那个位置坐不稳了。 第267章 最多只值二十两 这场谈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对于等候在门外的凤七爵来说,却仿佛过了三秋那么久。 看到姜挽挽安然无恙地提着药箱从屋内走出,凤七爵暗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可曾为难你?” 姜挽挽摇摇头,“当然没有。” 凤七爵这才安心。 “走吧,我带你出宫。” 说着,还亲自动手,把姜挽挽斗篷上的帽兜扣在她头上。 帽子扣上时,也遮住了姜挽挽大半张脸。 “七哥,你好像很不愿意让外人知晓我出入皇宫。” 进宫的时候偷偷摸摸,出宫的时候也神神秘秘。 凤七爵说:“如果不是没法子,我巴不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你出手救了陛下,免得背后给他下毒之人,日后把算计的目标落在你身上。” 倒不是凤七爵杞人忧天,而是京城各方势力波谲云诡,隐藏在暗处的异动也无处不在。 他一方面希望姜挽挽与自己绑在同一条船上,一方面又担心她上了自己这条船后,不得不与那些黑暗爪牙来回缠斗。 特别是姜挽挽还有一手逆天的医术。 六年前救过自己,六年后又救了陛下。 一旦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必然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并想尽办法除之后快。 姜挽挽对此倒是很无所谓。 “再过不久,我天机阁少阁主的身份就会暴露。届时,给陛下解毒这种小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作为活在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南宫晏通身都是本事。 他膝下唯一的徒弟略懂些医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凤七爵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 “看得出来,姜家很努力的在保护你。” 与神机营年前就完成谈判事宜,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五,姜挽挽是天机阁少阁主这件事,还没有从三大营那边泄露出去。 姜云霄,或者是整个姜家,可能都参与了死死守住这个秘密。 并非姜家有意遮掩姜挽挽身上的光芒,而是对她进行一种保护。 即使这种保护,对姜挽挽来说很没必要。 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姜挽挽很坦白的把她与元帝之间的交谈,如实告诉给了凤七爵。 也问出一个她突然觉得很感兴趣的话题,元帝不待见秦淮景,甚至对他还很厌恶。 “几个月前,他可是传闻中被定内定出来的太子人选。” 凤七爵嗤笑一声。 “立储风声是秦芷虞派人放出去的,她的目标是做皇太女。” “但大晋从古至今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只能随便找个炮灰替她转移注意力。” “至于陛下厌恶秦淮景,倒也并非无迹可寻。” “秦淮景他爹,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算得上是我另一个舅舅。” “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拎不清的,当年陛下夺储时,秦淮景他爹乱站队,下场你也看到了。” “明明是皇子出身,到头来却连个爵位都没混到,还被赶到奉安那个地界自生自灭。” “秦芷虞把秦淮景当成未来太子去培养,冲的就是秦淮景身后完全没背景。” “等秦淮景的剩余价值被榨干,就可以作为弃子被丢弃了。” “挽挽,无缘无故,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无论出于哪种立场,凤七爵都很难不厌恶秦淮景。 他就像苍蝇一样,存在即恶心。 “也没什么,忽然想起这个人,随口多问一句而已。” 回想两个多月前,秦淮景还把自己当成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傲慢的以上位者的姿态命令她自贬为妾,给怀着身孕的萧令仪让步。 这才过去数日光景,两人的身份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虚无的光环,飘渺的荣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秦淮景那么远。 “萧令仪在除夕夜陷害你那件事,我已经听人说过了。” 那天晚上,凤七爵临时被陛下叫走,给萧令仪制造一个可乘之机。 虽然那起陷害风波的最终结果是萧令仪和秦淮景自取其辱。 凤七爵知晓后,还是生出了许多恼意。 那两个蠢货,在明知道挽挽已经今非昔比的情况下还敢把馊主意往她身上打,与自寻死路也没什么区别。 “你说那件事啊。” 姜挽挽笑了笑,“不会让他们太好过的。” 她留了后招,很快就会用得上。 “当时是容瑾替你解的围?” 这件事,始终让凤七爵如鲠在喉。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容瑾那厮,一定对他家挽挽心怀不轨。 姜挽挽说:“镇国公世子那天的行为有点多余,但欠他的人情,找个机会我会还他。” 凤七爵说:“这个人情我替你还。” “你怎么还?” “回头我派人往他府中送二十两银子。” 姜挽挽:“……” 凤七爵振振有词地说:“他的人情,最多只值二十两,不能更多了。” 姜挽挽忍着笑说:“行,那就有劳七哥了。” 也不知容瑾收到二十两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周贵妃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经过回廊,远远就看到两道身影在眼前经过。 她问身边的宫女,“那个人,看着怎么有点像祈郡王?” 宫女也朝那边看去一眼,点头说道:“是有点像。” 当周贵妃想要更仔细的看清对方的身份时,凤七爵与姜挽挽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周贵妃问:“祈郡王身边的女子是谁?” 那个姑娘个子不矮,背影看上去十分挺拔。 身上披着一件水蓝色斗篷,斗篷的帽子扣在头上,完全看不出她的模样。 宫女问道:“要不要奴婢过去一探究竟?” 周贵妃连忙下令,“快去。” 宫女提着裙摆小跑着追过去,刚刚拐过一道宫墙,就被人扼住喉咙按在墙上。 “鬼鬼祟祟,有何动机?” 宫女吓得表情大变,定睛一看,掐住自己喉咙的,竟是祈郡王身边第一心腹,楼殿。 “我……” 楼殿渐渐收紧掐在宫女喉间的手指,低声问:“想不想死?” 宫女颤声回道:“不,不想。” 楼殿冷笑,“不想死,就回去转告你主子,不该好奇的人,不要好奇,不该打听的事,也不要打听。” “郡王有令,只要她尽职尽责做好陛下身边的吉祥物,自然不会妄加刁难。否则,就让你家主子从今往后自求多福。” 第268章 镇国公世子遇袭 回府途中,容瑾遭遇了一场袭击事件。 身为镇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他身边从来不缺侍卫保护。 这些年,容瑾在京城给自己塑造好形象,好名声,好口碑。 做人正直,为官清廉,从来不会利用身份欺压百姓。 外人每次提起他时,也会赞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所以被人刺杀这种事情,在容瑾前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几乎从未发生过。 可是今天,一个对容瑾来说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里,他因公去了一趟西郊。 回程时,乘坐的马车,被涌出来的一众刺客团团包围。 车外发生打斗时,容瑾正坐在车厢内翻阅大理寺最新呈递上来的案件卷宗。 突然发生这种变故,完全出忽他的预料。 正要起身下车时,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人别慌。” 说话的人是宁赫,也是容瑾的贴身侍卫。 他心细如发,武功高强,多年来兢兢业业守在容瑾身边,几乎从未出过半分差错。 拉开车帘向外张望,现场战况十分惨烈。 每天护送容瑾出入的侍卫只有八人,而围困住马车的刺客,粗略估计不低于二十。 人数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容瑾不认为自己这边会有胜算。 他已经预料到这场对局必然会以惨败收场。 宁赫全程守在车厢外,与不断涌过来的刺客刀剑争锋。 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他也要用自己的身体当肉盾,给主子争取到最后一丝活下来的生机。 打斗过程中,宁赫已经被伤过两次。 一刀割伤他的手臂,一刀砍中他的后背。 即便如此,宁赫也没有忘记身上的使命。 抬脚将扑过来的一个刺客当胸踢开,宁赫忍着伤处的剧痛对容瑾说:“属下会想办法将这些刺客引到别处,寻到时机,大人要尽快逃离此处。” 话音刚落,就听容瑾高喊一声:“宁赫小心。” 一个刺客刚被踢开,又扑过来两名刺客与宁赫陷入生死缠斗。 有生以来,容瑾第一次后悔年少时为何没听从父亲的建议去军中历练。 他是文官,只学会一些花拳绣腿,让他真刀真枪与人打斗,下场只会惨遭辗压。 堪堪躲开那两人的袭击,宁赫渐渐力不从心。 稍一疏乎,便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一柄利刃顺着车窗朝容瑾的咽喉处刺来。 生死关头,只听那刺客惨叫一声,握剑的手腕不知被什么利物袭击,竟咔嚓一声断掉了。 手腕断裂时喷出来的血,顺着车窗溅到了容瑾的脸颊上。 还没等容瑾从血腥味中回过神,围击他的那些刺客,接二连三发出惨叫,仿佛被什么暗器所伤,且全部都伤在致命处。 二十余人,眨眼之间竟所剩无几。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剩余的刺客心惊胆颤。 放眼周围,竟没寻到一个可疑之人,难道方才闹鬼了? 不知是谁低喊一声:“暗处有埋伏,快跑。” 然而下一刻,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也身中暗器,陆陆续续倒地不起。 只有口呼快跑那人被留了活口,独自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鬼,有鬼啊。” 如果不是有鬼神相助,没人会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二十余人被全部团灭。 而且那鬼神的手段也着实可怕,容瑾的人全部活着,被暗器致死的,全部都是同一伙人。 唯  个幸存者,应该是鬼神给容瑾留下来的一个活口。 容瑾的反应非迅速,对宁赫还有八名侍卫下令道:“抓活的。” 那人很快便被逮捕,大概是受到惊吓的缘故,眼神涣散,意识模糊,被扭住臂膀时,整个身体抖个不停。 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有鬼,有鬼……” 看这情形,要等他神智恢复之后才便于审问。 宁赫让手下对他严加看管,又赶紧让人去寻找“鬼”的踪迹。 容瑾此时下了马车,  检查刺客的伤势。 才发现所有的刺客几乎全都被一击致命,而所谓的暗器,竟然是一颗颗翡翠珠子。 由于这些珠子被当成暗器杀过人,上面残留着殷红的血渍。 每颗珠子的个头并不是不大,是水头很润的浅绿色,中间还被打了孔。 串连起来,分明就是小姑娘戴在手腕上的一条手链。 侍卫这时过来汇报,“回禀大人,属下检查过周围的环境,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事发的地段并不是闹市区,盘查起来也很容易。 宁赫也被刚刚发生的变故惊得有些语无伦次,“大人,难道世间真的有鬼?”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何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没有鬼。” 容瑾从地上捡起一颗没染过血的翡翠珠子,圆圆润润,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熠熠生辉。 掌心中的这一颗,是唯一没有沾过血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个味道,竟有些熟悉。 容瑾将珠子放在鼻间嗅了嗅,沉香奇楠。 是她? 翌日,丞相府迎来一位客人,镇国公世子,容瑾。 姜政言当时并不在府内,负责接待他的,是姜家长子姜时安。 “世子今日怎么得空?” 姜时安与容瑾虽同朝为官,彼此的情份并不亲厚,最多只能是点头的交情。 所以容瑾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时,姜时安一时摸不准他此行的动机。 容瑾露出一脸得体的笑容,“我奉家母之命,给相府送来几件薄礼。” 这个理由找得并不突兀。 丞相夫人与镇国公夫人是手帕交这件事,对两府来说并不是秘密。 从前过年,两府也互相赠送礼物。 只是送礼之人,都是两府指派的家丁,带着礼物,去对方府上走个过场,讨个喜庆。 姜时安没想到,今年的礼物,竟是由容瑾亲自送过来的。 “我代母亲谢镇国公夫人一番心意,等来日,相府必有回礼奉上。” 容瑾与姜时安客套几句,聊得差不多,他忽然问:“不知姜大小姐是否在府,有一件事,我想当面向她请教。” 这才是容瑾拜访相府的真正目的。 他迫切的想知道,昨天出手救自己性命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姜挽挽。 第269章 就想当面问个究竟 姜时安就猜到容瑾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替镇国公夫人送礼的名义,目的竟是见他妹妹。 直觉告诉姜时安,容瑾对妹妹,似乎有点不寻常。 这个妹妹,当然不可能是姜知瑶,而是刚被姜家认回不久的姜挽挽。 宫宴那晚,萧令仪意欲拿腹中早已死掉的孩子陷害姜挽挽时,容瑾迫不及待地挺身而出。 这件事传到姜时安面前时,他很快意识到,镇国公的世子爷,可能对挽挽有想法。 作为同僚,姜时安很欣赏容瑾的人品。 高山景行,明德惟馨,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典范。 可作为兄长,姜时安并不希望丞相府的小姐与镇国公府的世子走得太近。 排除两府的立场问题,镇国公夫人就是一个大麻烦。 姜挽挽那事事都要拔尖的性子,与争强好胜的镇国公夫人恐怕合不来。 “挽挽不在。” 姜时安没有说谎,姜挽挽目前是真的不在。 她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比他这个都察院的左督御使还要忙碌。 也不奇怪。 妹妹是南宫晏的徒弟,天机阁的少阁主,与那些只想着如何嫁入高门大户的后宅女子可不一样。 容瑾锲而不舍地问:“她去了何处?” 微顿半晌,容瑾又说:“没关系,左右我今日很有空闲,可以留在这里等她。” 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姜挽挽。 与容瑾同朝为官这么久,姜时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副模样。 如一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对心仪之人有着求而不得的急切。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世子。” 姜时安想说,你和我妹妹男未婚女未嫁,实在不适合频繁走动。 还没等这句讲说出口,会客厅外就传来姜挽挽与相府管家谈话的声音。 “既然大哥有客人招待,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听到姜挽挽的声音,容瑾有些坐不住。 他笑着看向姜时安:“来得早,倒不如来得巧。” 姜时安还来不及阻止,容瑾已经推开房门,对转身想要离开的姜挽挽说:“姜小姐,请留步。” 姜挽挽很意外会在丞相府看到容瑾。 “大哥的客人原来是你。” 看到姜时安也从会客厅内走出来,姜挽挽问:“我打扰二位了?” “没有!”这句话是容瑾说的。 在姜时安开口前,容瑾又说:“今天来相府拜访的另一个目的,是因为有些事,想当面请教姜小姐。不知姜大公子可否容我与姜小姐单独说几句话?不会占用很长时间。” 容瑾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姜时安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你们聊着,我一会儿再过来。” 姜时安一走,会客厅内便只剩下容瑾和姜挽挽两个人。 姜挽挽问:“容大人想与我说什么?” 容瑾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开门见山道:“昨天在西郊赶往京城的路上,我遭遇一伙刺客袭击,生死关头被人所救,救我之人是不是你?” 担心姜挽挽会出言否认,容瑾从袖袋中取出一条已经串好的翡翠手链。 “手链上的珠子,是我在事发现场捡到的,一共十九颗。” “捡到的时候是散珠,染了血渍,我清洗之后重新把珠子串起来。” “这十九颗珠子,只有一颗是干净的。” “残留在上面的味道很特别,沉香奇楠,与你腕间那串佛珠的味道一模一样。” 姜挽挽忍不住笑了,“凭这串手链,就认定在你遇袭时是我救了你?” 容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是你吗?” 姜挽挽:“你希望是我吗?” 容瑾:“从我目前能够掌握的证据,找不到除你以外的第二个人。” 姜挽挽点点头,“不愧是即将掌管大理寺的人,细节见真章。” 容瑾神色略显激动,“果然是你。” 姜挽挽不怎么在意地说:“你觉得是,那就是呗。” 从二十名刺客手中把容瑾救下,只是姜挽挽的一个无心之举。 昨天出门办事时,经过西郊,看到容瑾乘行的马车被刺客围杀。 她本来想当做看不见的。 想到除夕夜那晚的宫宴,还欠了容瑾一个人情。 避免凤七爵真的以她的名义给镇国公府送去二十两银子的人情费,于是顺便帮了个忙。 真的只是顺便而已。 当时她也挺忙的,看到容瑾那边危机解除,便火速离开了。 临走前,好心给对方留一个活口,免得连谁想杀他都查不出来。 姜挽挽给出的答案虽然模棱两可,容瑾就是笃定昨日出手之人一定是她。 “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不用!” 姜挽挽连忙制止,“我之前欠你一个人情,经此一事,彼此之间就算扯平。” 之所以没留在现场等着被容瑾发现,就是不想与他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早知他长了一个狗鼻子,昨天击杀刺客时,就不用那条手链了。 避免容瑾在欠不欠人情这件事情上反复纠结,姜挽挽问:“想要杀你的是什么人?” 容瑾摇摇头,“目前还不得知。” 姜挽挽皱眉,“我不是留了一个活口给你。” 容瑾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那个活口受了很严重的刺激,神智恍惚,还一直叫嚷杀掉他同伙的人都是鬼。” 这种状态下,很难审问出什么结果。 姜挽挽:“……” 怪她! 时间太赶,出手太急,导致杀人的速度有点快。 早知如此,应该给他多留几个活口。 容瑾说:“虽然没有确凿证据,我已经初步猜到,幕后凶手是容钦。” 姜挽挽挑挑眉,“难道你那位异母兄弟狗急跳墙了?” 容瑾很诧异,“你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挽挽说:“宫宴那晚陛下遭遇刺客袭击,容钦作为禁军统领守卫不当,不但被夺了职,还被责打六十廷杖。” “而你,即将在年后升任大理寺卿,未来仕途一片坦荡。” “他当年没能从你手中夺到世子位,现在连禁军统领的差事也丢了,心中有恨在所难免。” “我始终坚信一句话,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对他而言,改变糟糕局面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你从世上消失。” “你死了,镇国公世子的位置说不定会轮到他头上。”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喜欢在不付出任何努力的前提下,妄想得到世间一切荣耀。” 第270章 其实婚姻不能自主 容瑾惊艳于姜挽挽的思维逻辑竟如此缜密。 昨日刺杀他的那伙人,背后主使是不是容钦,目前来说也只是猜测。 之所以会怀疑容钦,是因为现阶段,容瑾没得罪过什么人。 多年来唯一看他不顺眼的,也只有容钦。 从出生那刻起,两人就存在最天然的竞争关系。 年前,容瑾出城办了一桩漂亮的案子,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会在不久之后由他继任。 他为此得到了父亲的赞赏。 而容钦却在他被赞赏那日,因玩忽职守罪,被当众责罚六十廷杖。 容钦挨打时,容瑾就在一旁观刑。 某一个瞬间,他从容钦的眼中看到了憎恨,厌恶,以及多年来对他不加掩饰的嫉妒。 听完姜挽挽这番分析,容瑾更加确定要搞死自己的幕后黑手,一定是容钦没跑。 容瑾还有很多话想与姜挽挽单独说,姜时安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容瑾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姜挽挽的名声没什么好处。 客套几句话,便主动向兄妹二人提出了告辞。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离开时,那条手链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姜时安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聊了什么,看着姜挽挽悠闲自得地坐在会客厅内喝着茶水,眼底泄露出一丝担忧。 姜挽挽却先开了口,“大哥想说什么便说吧。” 姜时安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与镇国公府的世子?” 姜挽挽说:“我昨天随手帮他一个小忙,他今日过来表示感谢,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姜时安总觉得事情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他与容瑾同朝为官多年,那位性情高傲世子爷,可不是被人随便帮一个小忙,就会感激到跑到人家府上当面感谢的主儿。 而且容瑾看妹妹的眼神也很痴缠。 男人的直觉告诉姜时安,容瑾对他这个妹妹,已经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果然优秀的人,永远都会被觊觎。 回想姜知瑶追在容瑾背后的那些年,即使冠着相府千金的光环,容瑾也很少会主动停下来多看她一眼。 为了嫁进国公府,姜知瑶连投怀送抱都做得出来。 再看姜挽挽,被追上门来也毫不在意,甚至还会用一种非常无所谓的态度,轻松撇清两人的关系。 “放心吧大哥,我与镇国公世子的关系,仅仅只是点头的交情。” 被妹妹当场揭穿心事,姜时安也就不再矫情。 “挽挽,关于未来的人生规划,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多日来的相处,姜时安知道,他这个妹妹,有主见,有本事,有魄力。 因为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姜时安不确定姜挽挽对再嫁这件事是否会生出抵触心理。 秦淮景并非良配,弃也就弃了。 但妹妹迟早还要再嫁人,他不希望妹妹的第二段婚姻,还像两年前那般随意草率。 “大哥是不是想问,我是否有心仪的男子?” 与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不用在言语方面绕弯子。 姜时安点点头,“哥哥希望你的第二段婚姻,不是建立在被迫的基础上。” 姜挽挽说:“近两年内,我并没有嫁人的打算。” 姜时安很诧异,“按虚岁算,你今年已经十九了。” 而且有些话,就算姜家人没明着说,早晚也都是会做的。 丞相府大张旗鼓把亲生女儿认回来,不但要弥补亏欠了她整整十八年的亲情,还会竭尽所能的为她提供最好的资源。 对女子来说,最好的资源就是借助娘家的财势,为她挑选一户好婆家。 有强大的娘家为其撑腰,嫁人后,不仅婆家要对她高看一眼,她丈夫也会顾忌娘家的势力,不敢在外面乱搞是非。 当然,不管姜挽挽看上了谁,姜家人会为其把关。 容貌,家世,人品,能力,以及对婚姻的忠诚度,都在姜家人的考核范围内。 像秦淮景那种随随便便上个战场,也会搞大女人肚子的货色,今后连近他妹妹身的机会都不准有。 “大哥有空闲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怎么不想想,你如今也是一把年纪,现在不是还单着。” “我其实也很好奇,大哥这些年,可曾对哪位姑娘动过心?” 姜时安笑了笑,“为兄的婚事,现阶段不急。” 姜挽挽:“其实是婚姻不能自主吧。” 姜时安对此无从反驳。 “虽然我的婚姻不能自主,但妹妹要是相中了哪家公子,哥哥定会为你全力争取。” 姜挽挽想说,没这个必要。 她的人生从来都是由自己做主。 就如同她与秦淮景的那段婚姻,想嫁的时候可以嫁掉,想抽身时也随时抽身。 担心这种反骨的言论会触及到姜时安心里的痛处,便应付性地笑了笑。 “那便多谢大哥了。” 客套一番,姜时安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宫宴那晚,萧令仪恶意栽赃陷害你那件事,被人举报到陛下面前。” “她女将军的职务被停了,还被责罚四十棍。而暗中操作这一切的,是祈郡王。” 自从得知凤七爵与妹妹年少相识,冥冥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姜时安,这两人的关系,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姜挽挽猜想凤七爵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 只是没想到,他的行动会如此迅速。 这个结果,对萧令仪来说完全是活该。 放着正经的日子不过,偏要像狗一样去跪舔昭阳公主,还上赶着给对方递投名状。 成功了未必会被人记好,如今败得那么彻底,被昭阳公主当成弃子也是必然的。 最可悲的是,萧令仪从战场怀上的那个孩子,在胎死之后,还要被她当成筹码榨干最后的剩余价值。 那个孩子不肯投胎到萧令仪的肚子里,也算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面对姜时安的据实相告,姜挽挽说:“七哥从不会让我受委屈。” 萧令仪敢在众目睽睽下算计她,就要做好算计失败后会落得的下场。 姜时安挑眉,“七哥?祈郡王?” 姜挽挽岔开这个话题,“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哥如果感兴趣,等哪日我们都得空,我再慢慢讲与你听。” 第271章 我们还是夫妻关系 容瑾带着礼物来丞相府拜访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姜知瑶的耳朵里。 “他怎么可能会带着礼物来相府送礼,这种事情,他往年从来都不会亲自做的。” “既然他来了,我正好有话要与他说。” 她想当面问问容瑾,为何直到现在还不来娶她。 看到姜知瑶穿上外套便要出门,婢女连忙制止道:“小姐,就在刚刚,世子爷已经走了。” “奴婢也是听洒扫院子的杏儿说的,世子爷这次来相府拜访,送礼只是一番说词,他想见的其实是梵音阁里的那一位。” “杏儿亲眼看到,大小姐与世子在会客厅单独呆了一段时间。” “他二人在一起相处时,连大公子都给他们让了位置。” 听到此处,姜知瑶气得心都在滴血。 姜挽挽这个心机女,抢走她相府千金的身份也就算了,居然连她的男人也要抢。 容瑾,是她从懂事之后就开始仰望和心仪的男子。 她苦苦追了那么多年,连一个回眸都没换来。 姜挽挽却轻而易举让性情高冷的容瑾为她数次打破原则。 凭什么呢? 姜挽挽并不知道容瑾来丞相府见她一面这件事,又被姜知瑶给恨上了。 就算知道,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 接管天机阁大大小小事务之后,姜挽挽忙得连抄经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多余的空闲与姜知瑶这种整天只想着算计人的恨嫁女浪费时间。 宫宴之后,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秦淮景打交道。 没想到初八这天,秦淮景竟然带着丰厚的礼物主动来到丞相府。 “你说谁来了?秦淮景?” 发此询问的,是百忙之中抽得片刻空闲的姜政言。 自从元帝现身除夕宴,姜政言每天都很忙。 除了初三那晚与家里人吃了一顿团圆饭,他留在相府的时间少得可怜。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把陛下交给他的职务原封不动还回去,姜政言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与陛下进行政务交接。 监国这个差事,他是一天都不想再干下去了。 总算在初八这天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被管家告知,秦淮景来了。 来得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据说还引来无数看热闹的老百姓。 管家回道:“不知是不是老奴多心,瞧秦将军那架式,与上门提亲也没什么两样。” 姜政言腾地起身,“多带几个人,随我出门去看一看。” 走出一段距离,又对管家吩咐,“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大小姐。” 秦淮景已经是姜挽挽生命中的过去式。 他不希望某些无足轻重的人,来打扰女儿现在的安宁。 “夫人那边也先瞒着。” 这些年,丞相府但凡遭遇什么变故,出面解决的人都是姜政言。 他习惯性的把妻子放到安全的位置,尽量避免她与一切糟心的事情打交道。 管家连忙点头应是,并从家丁中挑出几个孔武有力的,尾随姜政言来到相府大门口。 管家的形容到底还是保守了,站在门外等侯通传的秦淮景,身后堆放着好几箱礼物。 不知来之前是不是精心打扮过,身上穿的,头上戴上,腰间挂的,无不一讲究。 身为皇室宗亲,秦淮景的容貌长相并没有拖皇族后腿。 虽然与凤七爵和容瑾这种极致的天之骄子没得比,在大群体之中,他的外在条件还是非常抗打的。 身长玉立,五官俊朗,因为上过战场的缘故,气质方面也没得说。 看到姜政言在管家等人的簇拥下迎出门,秦淮景忙不迭拱手施礼。 “相爷在上,请受我一拜。” 两人虽然同朝为官,打交道的机会却并不多。 由于职务不那么重要,秦淮景这个初到京城没多久的武官,并没有被获准上朝的资格。 不知道姜挽挽是自己的女儿前,姜政言对秦淮景的观感停留在不喜欢也不讨厌的程度上。 自从姜家认回女儿,并打听到秦淮景当初为了萧令仪,居然强迫挽挽自贬为妾,姜政言便很难再对此人生出半分好感。 “不知秦将军此举是为何意?” 两府之间并无交情,秦淮景忽然带着礼物登门,让姜政言心中很是防备。 秦淮景笑着说:“有些事,想与相爷私下里说,不知可否请我进府详谈?” 姜政言微微皱起眉头。 他比秦淮景多吃了二十年盐,岂会看不出今天这一出,是眼前这人故意为之。 丞相府府邸并非选在京城最繁华的闹市区。 就算有人前来送礼,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这么多民众在周围围观。 这些围观的老百姓,很明显是被人故意带来此处的。 而且被秦淮景送来的礼物也着实夸张了。 十几抬黑色大箱,上面系着大红绸缎。 这哪是送礼,分明就是上门提亲。 姜政言一眼就看出来,秦淮景想利用民众的力量来制造舆论。 “有什么话,秦将军还是直说吧。毕竟我丞相府与将军府之间素无交集,贸然将你请进府内,我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被当朝丞相拒之门外,秦淮景也不生气,甚至还露出讨好的笑容。 “相爷认回女儿之前,我与您的确交集不深。” “但相爷也不要忘了,贵府大小姐姜挽挽,与我有过两年的婚史。” “算上今年,我与她成亲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之前发生了一些小矛盾,我把挽挽惹生气了。着恼之下,她带着两个婢女离家出走。” “这些日子我想了又想,当初的确是我不对,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有愧于挽挽。” “今日带着礼物来相府赔罪,一来是请求挽挽的原谅,这二来,也想把挽挽接回秦家。” “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总不能一直闹别扭下去。” “还请相爷通融通融,允许我把挽挽带走。” “我在这里向相爷保证,今后会好好对待挽挽,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听完这番话,姜政言脸色都变了。 “秦淮景,你知不知道自己都说什么?” 秦淮景面不改色,气度一如之前那般冷静自恃。 “我现在神智非常清醒,也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相爷没听错,我说,我今日要把挽挽接走。” “因为姜挽挽,是我两年前在奉安城,明媒正娶的妻子。” 﨔 第272章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姜政言嘴边溢出一丝冷笑。 “我以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几个月前,你已经被我女儿休掉了。” “休夫书被拓印万份传遍京城,我正巧有幸看到一份。”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两年来,你与挽挽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新婚夜当晚便上了战场,再见面已经是两年后。” “彼时你心中已有所爱,还让人家有了身孕。” “你自知对不起我家挽挽,便亲手写了一份休夫书,自请下堂。” “秦淮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搞今日这出。” “是因为知道挽挽的真正身份是相府千金,所以后悔当日所为,想用这种张扬的方式来分她一杯羹吗?” 这番话,姜政言说得露骨又直白。 以为秦淮景听过之后会自惭形秽,他却信誓旦旦地说:“直到今日此刻为止,挽挽仍是我的妻子。” “至于相爷所说的那份被拓印万份的休夫书,不过是我当日为了哄她开心,随手写的玩意儿而已。” “大晋朝从古至今并没有休夫一说,就算夫妻走到尽头,能结束这段关系的,也只是休妻书或合离书。” 这个漏洞,是秦淮景那日被昭阳公主召见时,她亲自提醒自己的。 得知自己与姜挽挽的夫妻情份还没结束,秦淮景惊喜交加,恨不能立刻就向世人昭告这个喜讯。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这一次,不管姜挽挽对他再怎么绝情,他也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 两旁围观百姓在这时起哄。 “秦将军说得没错,按照大晋朝的律例,只有休妻,没有休夫,所以相府千金与秦将军,现在还是夫妻关系。” 在此人的节奏带动下,很多老百姓觉得这番言论没什么不对。 在大晋朝的律法里面,确实没有休夫一说。 既然休夫只是一句空谈,秦淮景和姜挽挽之间的婚姻,就还在存续期。 围观的这些老百姓,一半以上都收了秦淮景事先给的好处。 今天故意带着厚礼来登丞相府的门,也是想借舆论风波给姜家施压。 当然秦淮景没说的是,这些礼物,都是昭阳公主赞助的。 秦家现在的日子过得拙襟见肘,就连迎娶萧令仪的聘礼都是用一箱箱的石头伪装的。 好在昭阳公主出手大方,对他的要求也只有一个,务必要用高调的,张扬的,最好是轰动全城的方式,把姜挽挽从姜家接走。 即便接不走,也要让全京城的老百姓知道,他秦淮景和姜挽挽之间,现在还是夫妻关系。 秦淮景起初还犹豫不决,因为他不敢得罪丞相府。 但昭阳公主却说,女子的名节才是世间最宝贵的。 丞相府一向注重门面,对秦淮景与姜挽挽成过亲这件事也有所耳闻。 只要秦淮景咬死了他和姜挽挽的婚姻还没结束,再当面承诺,今后会好好对待姜家的女儿,姜丞相未必会再从中阻拦。 有了丞相府认可,推他坐上太子之位,就是迟早的事。 所以才有了今日送礼之说。 姜政言多通透的人,岂会看不出秦淮景在打什么主意。 “秦将军,不想让名声毁于一旦,劝你及时止损,别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唇舌。” “我姜家的女儿,不是你想娶就娶,想弃就弃的物件,你也没必要拿大晋律法来争是非。” “不管是休夫书还是放妻书,从你在上面按下手印的那一刻,你与她之间便再无瓜葛。” “说句不中听的,如果挽挽没有被我们姜家认回来,你的选择又是什么?” “想当初,恐怕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为了顺理成章把未婚先孕的萧令仪娶进家门,你可是逼着挽挽这个正妻自贬为妾的。” “要不要我帮你重新回忆一下,那个时候,刚从战场上回来的萧令仪,差点被封侯。” “你百般嫌弃挽挽的出身,认为她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便蹉磨她,贬低她,还为了萧令仪,险些在伽蓝寺门前对她刀剑相向。” “别说你已经签下休夫书,即便没签,你这种目光短浅,人品低劣的男子,也不配成为我姜家的女婿。” 姜政言讲话很少这么刻薄。 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会在不伤害彼此面子的基础上,尽量维护对方的尊严。 秦淮景今日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他打破惯例。 真的很难理解像姜挽挽那般冰雪聪明之人,当初为何会瞎了眼,嫁给这么一个货色。 就算养父离世无法再护佑她的安危,不是还有南宫晏这个师父为她保驾护航么。 姜政言很好奇,南宫晏到底是在什么状态下,由着姜挽挽嫁给了秦淮景。 “岳父大人,请听我解释。” 秦淮景大言不惭的开始套近乎。 “我承认之前做了一些让挽挽伤心失望的事情,但归根结底,我也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您总该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而且我相信挽挽是爱我的,否则不会在我上战场的两年期间,无怨无悔的守在秦家帮我照顾病重的母亲。” “过了年,挽挽也有十九了,这个年纪的女子,且嫁过一次人,今后再想寻到合适的婆家,谁会愿意娶她呢?” “就算挽挽背后有相府撑腰,相府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她早晚还是要嫁人。” “都说夫妻是原配的好,并且我也愿意向岳父大人保证今后一定会好好待她。” “还请岳父大人成全小婿,让我把挽挽接回秦家。” “她毕竟嫁了我两年光景,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其实都已经发生了。” 最后这句话,秦淮景说得十分笃定。 而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含义,也是最为致命的。 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其实都已经发生了,摆明了是在告诉众人,他和姜挽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那么,姜挽挽当日把休夫书贴满京城大街小巷的举动,就成了旁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因为休夫书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人成婚之后并未圆房。 可秦淮景现在却当众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岂不是证明,相府大小姐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﨔 第273章 非要活成一个笑话 虽然姜政言并不在意这些虚名,被秦淮景用如此高调的方式暴露于人前,他还是生出了要将此人搞死的念头。 念头刚起,回府看到这一幕的姜云霄翻身下马。 他快步走近秦淮景,在对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当胸一脚,把他狠狠踹飞出去。 然而这一脚,姜云霄踹得并不解恨。 在秦淮景狼狈摔倒时,又往他小腹处狠狠踢了几脚。 边踢边骂:“我妹妹的名声,也是你这种阴险小人有资格诋毁的。” 秦淮景捂着肚子辩驳道:“我句句属实,从未诋毁。” “提督大人不如想想,夫妻两年,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已经说了,那份可笑的休夫书,只是我用来哄挽挽开心的玩意儿而已。”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新婚夜那晚,我们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如果我没把她伺候痛快,她怎么可能,会无怨无悔的留在秦家替我照顾我的母亲?” 事已至此,秦淮景已经豁出去了。 也许某一个瞬间,他是真的愧对过姜挽挽。 但在现实面前,愧疚是毫无意义的。 想往高处爬,就要把尊严和面子统统抛在脑后。 这么多人面前,丞相府的人不会打死他,最多就是发泄几下。 只要坐实与姜挽挽之间夫妻关系,就不怕将姜政言,以及手握重权的姜家三位公子从今往后不帮他。 昭旧公主说得对,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 一旦姜家肯做出妥协,妻子有了,地位有了,光明的前途也会不请自来。 “你他娘的……” 姜云霄觉得秦淮景此刻就是在找死。 怒极之下,他从腰间抽出长剑,就算犯下杀人重罪,他也要让秦淮景立刻从世上消失。 而此刻,同样想要活剐了秦淮景的,还有另一个人,凤七爵。 “这个蠢货,他怎么敢的?” 发生在丞相府门前的这一幕,不但被姜云霄看到。 送姜挽挽回府的凤七爵,也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看了个真切。 早在姜云霄拔剑之前,凤七爵便按捺不住滔天的杀意,想要将其送入黄泉。 被同样目睹到这一幕的姜挽挽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七哥,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有人专门为你我而设的一场局?” 看到秦淮景这么高调张扬的出现在丞相府,姜挽挽和凤七爵一样,心中很气。 但气恼过后,姜挽挽很快又冷静下来。 秦淮景此举,处处透着不寻常。 就拿他送来的那些礼物来说,以秦家目前的财力状况,根本没能力拿出这些昂贵的东西。 放眼京城,谁会为秦淮景提供这样的帮助? 答案只有一个,昭阳公主秦芷虞。 “二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昭阳公主刚刚吃了一个闷亏,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 “除夕宴上,七哥对我处处维护,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七哥对我是什么心思。” “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你以为昭阳公主就看不出来?” “此刻,她应该猜到金子失窃与你有关。” “不能明着找你算账,只能躲在阴暗处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利用秦淮景给我泼脏水的方式来激怒你,一旦你中计,就会杀了秦淮景。” “只要秦淮景一死,你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就会被坐实。” “到时候,昭阳公主务必会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就算你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外甥,陛下也不能越过国法,对你的罪行视而不见。” “降职削位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趁此机会让你身陷牢狱之灾。” 这是姜挽挽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来的结果。 管对与不对,她必须在凤七爵动念诛杀秦淮景之前,阻止他中了对手的诡计。 她猜到昭阳发现金子丢了之后,必然会想办法反击。 只是没想到,反击的手段竟然会低劣得这么恶心。 昭阳自己也是女子,却要拿名节这种东西来泼她脏水,可真是有愧于她公主的身份。 被姜挽挽这一劝,凤七爵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若是换成其他事情,凤七爵未必会有这样的冲动。 涉及到挽挽的名声,他很难不动怒。 虽然此刻还是很想活剐了秦淮景,避免中了她人的奸计,到底还是忍住了。 “挽挽,我可以不杀他,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给你泼脏水。” 姜挽挽说:“我的脏水,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泼的。” 话音刚落,便听那边传来惊呼声。 姜挽挽刚安抚好凤七爵,就见姜云霄举起长剑,要把秦淮景送上死路。 这一天天,可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七哥,这件事你别插手,免得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匆匆交待完凤七爵,姜挽挽不得不在人前现身。 在姜云霄一剑劈向秦淮景之前,她及时出手挡回利刃,也避免秦淮景被血溅当场。 “挽挽?” 姜云霄没想到出手阻拦自己的会是妹妹。 亲耳听到秦淮景在众人面前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他是真的要宰了此人泄愤。 而且动手前,他与父亲也有了眼神碰撞。 父亲虽然没有同意,却并没有出言反对。 姜挽挽说:“别让他身上溅出来的血,污了相府门前的路面。” 看到姜挽挽翩然现身,秦淮景眼中闪过一丝晶亮。 “挽挽,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自幼习武的秦淮景,面对姜云霄的暴力时,并非毫无反击之力。 之所以不反抗,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把自己逼到弱势的境地。 因为秦淮景不相信,姜家人真的会让他死在这里。 他赌的就是绝境逢生。 这个局面,也是姜政言完全不想看到的。 姜家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他不希望姜挽挽被卷入这场是非中。 “挽挽,你先回去自己的院子,今天这件事,为父还有你兄长自会出面为你解决。” 秦淮景捂着被姜云霄踹出来的伤处,满脸悲痛地看着姜挽挽。 “我错了,挽挽,求你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跟我秦家,咱们好好过日子。” 姜挽挽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秦淮景。 “你非要为了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把自己活成人前的笑话吗?” 﨔 第274章 是放妻书还是休夫书 姜挽挽眼底毫不掩饰的讥讽,深深刺痛了秦淮景的自尊心。 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前被他瞧不起的姜挽挽,两年后会让他高攀不起。 幸亏有昭阳公主从旁提醒,才发现那封让他颜面尽失的休夫书,还有一个漏洞可钻。 “挽挽,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为了萧令仪,让你在我秦家受了那么多委屈?” 秦淮景从地上爬起身,掸了掸衣摆处沾上的泥灰。 “对不起挽挽,当初是我负心薄情,放着家中娇妻不顾,对别的女子心生爱慕。” “但从古至今,男子三妻四妾并不过错,就算我在感情对你有所亏欠,你也用那封带有羞辱性的休夫书让我在全京城老百姓的面前丢了脸。” “扯平吧挽挽,过去的恩恩怨怨不要再提,你让我在人前蒙羞的事情我也不怪你。” “只要你现在与我回家,我保证往后余生会好好待你。” 秦淮景话音刚落,围观百姓便跟着起哄。 “秦将军一表人才,情深意重,还肯带着这么多礼物来求得原谅,想来是真的心悦于姜小姐,才肯拉下颜面主动求和。姜小姐不如给他个机会,与秦将军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另一人接口说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二人此世结为夫妻,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姜小姐可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将这样的好男人拒之门外。” 第三人:“自古好女不二嫁,就算姜小姐现在贵为相府千金,你离开秦将军,也未必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围观百姓说的这番话,听得秦淮景心中甚慰。 这些人,都是他花重金请来当说客的。 姜挽挽当初带着嫁妆离开将军府时,用的就是舆论施压。 同样的伎俩,姜挽挽做得,他秦淮景自然也做得。 而他打赌姜政言一定会为了面子向自己妥协。 位高权重的丞相又如何,天底下很少有哪个当父亲的,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二嫁。 经过今天这场舆论发酵,他秦淮景在相府门口苦苦哀求妻子复合的消息必然会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如果姜政言拗着性子把他赶走,他维持了多年的好名声,必然会因为此事毁于一旦。 姜家的门风,说不定也会大受影响。 眼看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加入劝合不劝离的行列中,姜云霄渐渐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他看向姜挽挽,仿佛在问:这样的货色,你真的还愿意与他过下去? 随着秦淮景制造的声势越来越大,姜挽挽终于做出了反应。 “秦淮景,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也希望你摸着良心,发自肺腑,如实给我,也给围观众人一个确切的答案。” 姜挽挽开口说话时,现场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她的声音,带着击破人心的穿透力,让人不自觉的便会对她生出敬畏。 只听姜挽挽一字一句地说:“你我二人从成亲那日直到现在,是否真的有过夫妻之实?” 不给秦淮景开口的机会,姜挽挽又追加一句:“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希望你对着上苍发个毒誓,敢有一句谎言,三天之内,家中必有至亲暴毙。” 秦淮景脸色狠狠一变,“挽挽,你怎么变得这样狠毒?” 姜挽挽冷笑着反问:“只是让你发个誓言,你心虚什么?” 有那么一瞬,秦淮景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姜挽挽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如果不敢当众发誓,劝你还是免开尊口,别在丞相府门口编造是非。” “毕竟谎言被揭穿的一刻,你不但会名誉扫地,说不定还是连累你的至亲丢了性命。” “或许别人对誓言毫无敬畏,在我心中,只要誓言被发出去,上天一定会听到的。” 姜云霄趁机挑衅,“秦淮景,你是不是害怕了?” 围观群众中,自然也有一部分没被收买的,纯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吃瓜。 见秦淮景好像真的犹豫了,个个心中充满了好奇。 “秦将军,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发下重誓又有何惧?” “是啊秦将军,你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新婚夜当晚与刚入门的小妻子行夫妻之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在两旁百姓的煽动下,秦淮景把心一横,当众说道:“我秦淮景对天发誓,今日若有半句谎言,定叫我全家至亲不得好死。” “而两年前你我成亲那晚,我和你,是行过房的。” “挽挽,你已经被我占有过了,夫妻之实已经存在。” “至于那份休夫书,如今看来就是个笑话。” “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你和我之间,也还是真正的夫妻。” 姜政言冷声说道:“有没有夫妻之实不重要,休夫书是否合法也不重要,只要我女儿不想与你再有关系,就算你捧着金山银山来我相府,也休想把我女儿从这里带走。” 秦淮景反问:“姜相爷是对小婿有什么不满吗?” 姜云霄重重哼了一声:“我们姜家可从来没承认过你的身份。” 秦淮景当众说:“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难道姜相爷和姜三公子已经为我妻子选到更合适的良婿了?” 姜云霄恨得双拳捏得咯咯直响。 秦淮景丝毫不惧,“我官位虽然不如二位,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就算相爷贵为当朝一品,也没道理利用身份优势破坏我与妻子的婚姻。” 姜挽挽轻叹一声:“秦淮景,你是不是刚刚死了儿子,受了打击,患了臆症?” “你现在的妻子不是萧令仪么,总想和我套近乎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年前,我们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了。” 秦淮景急切道:“你是不是还要拿那份见鬼的休夫书来当说辞?” 说着,秦淮景把当初姜挽挽强行逼迫自己写的那张休夫书拿出来并当众展开。 “我再说一次,大晋朝的律放只承认放妻书,不承认休夫书。既然没有休夫一说,你我之间就还是夫妻。” 姜挽挽笑了,“那你不如仔细看看,当日你亲手签属的,究竟是放妻书,还是休夫书?” 﨔 第275章 一道响雷劈死你 此言一出,不但秦淮景怔住了,围观之人也听出姜挽挽似乎话中有话。 姜云霄一把从秦淮景手中夺过休书,只见上面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放妻书。 姜云霄看到的同时,秦淮景也看到了。 “这怎么可能?” 秦淮景夺回休书,仔仔细细看着里面书写的内容,每一个字,都最他亲笔所写,落款处还签了名字,盖了印章。 唯有放妻书三个字,根本不是他写的。 仔细回想当日的场景,姜挽挽要求他书写两份休夫书。 抬头三个字,是她自己提笔写的。 里面的内容,则是姜挽挽逼迫他一字一句写出来的。 字字泣血,句句屈辱。 要不是为了逃避那十万两银子的欠款,秦淮景绝不可能书写这么羞耻的东西。 从姜挽挽离开秦家直到现在,期间,秦淮景从未再打开过这份文书。 这种给他尊严蒙羞的东西看一次就够了,实在没勇气也没耐性再看第二次。 只有昨晚翻找出来时,才硬着头皮看了一眼。 他的记忆力不会出错,昨晚翻开看的时候,抬头三个字,还是明晃晃的休夫书。 这才过去一夜光景,再展开时,怎么就变成了放妻书? 姜云霄在一旁说风凉话,“秦淮景,你展开说说,这放妻书哪里不符合大晋律例?” “签属日期是几个月前,也就意味着,你和我妹妹早在去年就没了关系。” “拿着这种东西来丞相府折辱我妹妹的闺誉,看来我们有必要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秦淮景大脑呈现一片空白,姜云霄的风凉话也一句都没听进去。 “姜挽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初写的那一份,明明就是休夫书。” 姜挽挽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的确是被我休书门的,这件事,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 秦淮景简直快要被逼疯了,一把夺回休夫书,大声质问:“可我手里的这一份,为什么会是放妻书?是不是你从中搞鬼,偷偷换了这份休书?” 姜挽挽面不改色,“换与没换,你可以去做字迹鉴定。” “里面的内容由你亲自书写,名字也是你自己签的,上面还盖着你的印章。” “事实摆在众人眼前,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像个小丑一样来丞相府门前闹。” “一定是你没了儿子受了刺激,导致神智失常吧。” “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嘛,让萧令仪再怀一个给你不就好了。” “哦,我忘了萧令仪宫宴当晚诬陷我不成,受了四十廷杖的责罚。” “盼了几个月的孩子没了,新婚妻子还被打得屁股开花,也难怪你大受刺激,跑丞相府来撒泼耍浑。” 姜挽挽这几句话,透露出很大的信息量,同时也把秦淮景的尊严当众按在地上磨擦。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写下的,就是休夫书。” 秦淮景反反复复去看休书上面的字迹,可怎么看,上面写的都是放妻而不是休夫。 崩溃之下,他将休书撕个粉碎。 边撕边吼:“假的,这一定是被人伪造的。” 内容是他被姜挽挽按着头逼着写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对他尊严的侮辱。 看到休书当场被毁,有百姓提醒道:“秦将军,撕了文书,你与姜家小姐的缘分,可就彻底断掉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 “姜挽挽,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当初对你百般爱护,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回报我们秦家的?” “早知如此,我家淮景就算娶一个路边的乞丐,也不会把你这个恶妇娶进家门。” 来人正是大朱氏。 得知秦淮景有意与姜挽挽修复关系,大朱氏觉得从前的富贵日子又要回来了。 她一边贪恋姜挽挽带给她的无尽财富,一边又想在姜挽挽面前立婆婆的威信。 并天真的在家里做着美梦,只要儿子把姜挽挽哄回来,日子还会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可就在刚刚,她不但亲眼目睹了姜挽挽的刁钻和刻薄,还亲耳听到她将那么恶毒的言语砸向她的宝贝儿子。 大朱氏都快气疯了,对着姜挽挽便破口大骂:“不要以为你高攀上丞相府,从此就能高人一等。” “想当初你在奉安城时,没有我们秦家娶你,就凭你商户女的身份,哪有机会与皇亲国戚沾上关系?” “多亏我们秦家,你才有机会踏入京城,并认回你的亲生父母。” “秦家给了你再造之恩,你就应该以性命相还,可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看到大朱氏像泼妇扯喉咙骂街,姜政言难以相信,这样的诨人,会是挽挽曾经的婆母。 更无法理解,秦淮景的父亲当年好歹也是皇子出身,娶进门的妻子,怎会如此低俗跋扈。 也不知过去那两年,挽挽有没有在秦家受了委屈。 另边厢,大朱氏还要再激昂愤慨地数落下去,又一道尖锐的声音闯入人群。 “你们两个无情无义的狗东西,我女儿受了重刑卧床不起,你们不留在府中伺候她,竟然跑到丞相府门前准备另攀高枝。” “怎么的,是不是发现前任妻子飞黄腾达,就想把我女儿抛在一旁置之不理。” “我警告你们两个狗娘养的,想让我女儿沦为下堂妇,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这次闯来的中年妇人,是萧令仪那尖酸跋扈又爱贪小便宜的娘。 大朱氏与萧母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看到萧母也跟过来凑热闹,大朱氏高声嚷道:“你那赔钱货的女儿,连个孩子都养不住,还因为犯下诬陷罪,被官兵闯进府门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也不知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无能蠢货,也好意思自诩是大晋朝第一女将军。” “谁家女将军像她那个死样子,整日在家中摆着张臭脸,不敬夫君,不敬婆母,就连抬进来的嫁妆都是一箱箱不值钱的破石头。” “她跟你这个老虔婆是一个德行,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萧母在吵架方面也不遑多让。 “说我是老虔婆,白眼狼,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快要断气的痨病鬼。” “整日病病歪歪,只会捂着胸口装柔弱,府中尽数家财都用来给你看病吃药。” “像你这样的病秧子,就该一记响雷劈死你。” 﨔 第276章 誓言可不是随便发的 也不知是不是萧母的诅咒应了验,天空竟真的劈下一道响雷。 今日本就有些阴天,响雷过后,开始起风,竟隐隐有要下雨的架式。 姜政言,姜云霄,以及一众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局面怎么就从秦淮景上门闹事,演变成了两个老婆娘互相对骂。 只有躲在角落处的凤七爵心情不错地吃着楼殿从小摊子上买给他的干果。 没错,大朱氏和萧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中,完全都是拜他所赐。 凤七爵分别派人给两个老太婆送消息。 大朱氏收到的是,她儿子正在相府门口被姜家人刁难。 萧母收到的是,她女婿为了求上一任妻子的原谅,准备把受了重刑的萧令仪休出家门。 于是,心中带怒的这两个人,就这样在相府门前吵了起来。 响雷劈过,萧母得意洋洋地大笑。 “可真是苍天有眼啊,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你们母子的恶行,要活活把你们劈死呢。” 这么多人面前,大朱氏岂能让自己丢这个脸。 而且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骂她是痨病鬼。 怒极之下,大朱氏拼着全力,抬手去煽萧母的脸。 萧母岂能给她打脸的机会,反手就抽了大朱氏一巴掌。 等秦淮景从这场突发意外中反应过来时,两个老太太已经撕打起来。 “娘,快住手,你身体还病着……” 为了护住自己的母亲,秦淮景下黑手狠狠推搡了萧母一下。 萧母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察觉到秦淮景在故意针对自己,气得挥舞双手,往秦淮景脸上狠狠抓去。 萧母自幼出身农户,身上自然是有把子力气。 这些年带着一堆孩子东奔西跑,为了生存,各种脏活累活没少干,争强斗胜的事情自然也是没少干。 让她吃一点点亏,就等于要了他的老命。 “秦淮景,你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敢拉偏架,看我今天不挠死你。” 萧母果然说到做到,几爪子下去,把秦淮景那张俊脸抓出了几道红血印。 大朱氏看到儿子挂彩,顾不得自己身体还弱着,拼尽全力与萧母扭打到一起。 她刚扑过去,就被萧母当胸一脚踢飞出去 这一踢可不要紧,大朱氏摔倒时,后脑勺咣地一下砸向地面,声音之大,仿佛敲击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鲜血当场便蔓延开来,瞬间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围观人群都惊呆了。 不知是谁破声喊道:“秦将军发下的誓言应验了,他说如果自己撒谎,家中至亲三日之内必会暴亡。瞧秦老太太这个架式,恐怕不会熬过今晚。” 在此人的叫嚷下,众人纷纷想起秦淮景方才发下的那个誓言。 他口口声声说与姜挽挽早有夫妻之实,如有谎言,必遭报应。 谁都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秦淮景惊慌失措地抱着大朱氏大喊:“娘,你醒醒,快醒醒……” 大朱氏脑壳着地,鲜血横流,场面简直触目惊心。 颤颤微微去探大朱氏的鼻息,吓得整个身体狠狠一颤。 他娘,死了? 萧母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手一推,怎么就把人给推死了? 此时再也没有嚣张的气焰,吓得转身就要逃跑,被群众阻拦,直接把她扭送衙门。 头顶再次传来雷声,豆大的雨点也从天而降。 下雨了,围观人群就此散去。 只有秦淮景抱着母亲的尸体放声大哭。 楼殿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柄油伞,替主子挡去雨水的袭击。 “秦淮景今日闹这一出,可真是赔了老娘又丢了名声。” 凤七爵姿态傲然地站在伞下,对秦淮景此刻的遭遇并不同情。 当他为了利益选择给昭阳做一条狗时,就该料到,不是每条狗,都会有好下场。 “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楼殿唏嘘:“毒誓果然不能随便乱发,老天是长了眼睛的。” 同时也在心中感慨,自家冷情薄幸的主子,唯独对姜挽挽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上心。 宫宴上严词羞辱姜知瑶。 又在昭阳公主恶意刁难姜挽挽后,带着姜挽挽把公主府偷藏的黄金全部搬空。 眼都不眨便送出十万两,哪里是感谢姜挽挽出手相帮,明明是故意在讨她欢心。 凭主子的本事,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那些金子简直易如反掌。 可主子偏要带上姜挽挽,还上赶着把功劳送到她面前。 并在暗中提醒姜三公子,在必要的时候给姜挽挽创造顺利出城的契机。 思及此处,楼殿又要忍不住抱怨。 “主子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为姜小姐做了那么多,却不提不念,默默付出。姜小姐要是感受不到主子的心意,对主子而言岂不吃亏。” 凤七爵瞪了楼殿一眼。 “事事都要求别人回报,与利益交换有何区别?我要的也只是她开心而已。” 楼殿被怼得无言以对。 好好好,只要主子玩得尽兴就好。 看到丞相府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楼殿也尾随凤七爵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地。 思忖良久,楼殿问道:“我心中仍有一事不解,秦淮景手中的休夫书,到底是怎么变成的放妻书?” 姜挽挽高调离开秦家那次,他不但本人就在现场,还亲眼看到过被贴了满城的休夫书。 女子休夫,自古以来头一份,楼殿那时看得可是津津有味。 而且他的记忆力也向来不错,清楚的记得,那就是休夫书,不是放妻书。 同样的问题,在众人回到相府之后,也从姜云霄的口中问出来。 彼时,听闻相府门口有人闹事的姜时安和姜叙白也先后从外面赶了回来。 兄弟二人没想到,秦淮景这个被忽略到角落处的人物,会在寻常的日子里,做出如此不寻常的事。 要不是因为他当场死了娘,得抬着尸体回去办丧事,他跑来姜家门口诋毁相府千金闺誉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那个啊……” 面对姜家众人的好奇,姜挽挽解释道:“当日让他写休夫书时,抬头三个字,是我亲自填上去的。” “用的是独门秘方调制的墨水,夜晚光线不足时,呈现出来的是休夫书,白天光线充足时,呈现出来的就是放妻书。” 﨔 第277章 一瞬间的偏爱 姜政言第一次听闻还有这种墨水。 “也就是说,字迹会根据光线的转变而发生改变?” 姜挽挽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姜时安问:“妹妹是不是早就预判到秦淮景会在日后有此一闹?” 姜挽挽嗯了一声,“严格来讲,大晋朝的确没有休夫一说。” “秦淮景想揪着这个漏洞大闹公堂,我未必会在道理上占上风。” “但我当时又很想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辗压,就在抬头三个字上做了些手脚。” “我赌他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拿这种东西炫于人前,甚至连开启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 “事实也证明,这个漏洞,不但没给他带来利益,还让他失去至亲,颜面扫地。” 早在姜挽挽设计秦淮景与她合离时,便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唯一在她计划外的,是大朱氏突然惨死街头。 怎么说也是被她用药吊了两年命的人,就这么死了,还有点突然。 姜挽挽自然不是圣母,当日吊着大朱氏的命,也是因为对方还有利用价值。 不管她喜不喜欢秦淮景,两人命中注定就是有一段夫妻孽缘。 刚好那个时候她身受重伤,需要在一个足不出户的环境里修养身体。 大朱氏那个人,只要给她提供足够的钱财,就会成为一枚非常好用的棋子。 而以姜挽挽的医术,医好大朱氏的病,也不过是几副猛药就能搞定的事情。 既不让她痛快的死,也不让她好好的活,仅仅是因为,大朱氏这个人,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果她不来招惹自己,说不定还能再多活两年。 怪就怪,大朱氏养了一个为了利益可以随意发毒誓的好儿子。 被自己的儿子诅咒而死,也不知大朱氏到了九泉,会不会永难瞑目。 而秦淮景再想利用休夫书作文章,如今看来也没戏了,因为休夫书已经被他撕毁了。 至于姜挽挽手中的那一份,他恐怕连一个边角都摸不着。 认真听完事情始末,姜云霄冲姜挽挽竖起一根大拇指,“妹妹,你这一招,实在是高。” 久久没言语的姜叙白却在这时开了口。 “就算秦淮景手里握着的那份真的是休夫书,这个漏洞也不是他想钻就能随便钻的。” “大晋朝从前没有休夫一说,不代表今后也没有。” 姜时安看着弟弟,“你的意思是?” 姜叙白斩钉截铁地说:“律法也是可以修改的。” 在父兄和弟妹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时,姜叙白语气非常平静地说:“我朝律法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构成的三法司制共同审理,且每隔五年就要进行一次修订,今年正是第五年。” “大晋与南楚连战征战,长时间的战线,导致我大晋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女多男少的情况已经维持很多年,很多家庭为了生存,不得不让女子从军,经商,抛头露面。” “萧令仪并不是我大晋朝唯一从军的女子,她只是运气好,在万千男儿中脱颖而出。” “和萧令仪一样上战场杀敌的女兵,在军队中虽是少数却并不罕见。” “事实证明,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朝廷不该泯灭她们的权利,让她们居于男人之下。” “尤其是在婚姻关系中,自古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 “稍有反抗,就要遭来四面八方的口诛笔伐,这本身就是对女性尊严上的打压和剥削。” “我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男女平等,但从妹妹与秦淮景的这段婚姻中给我启发一个灵感。” 姜叙白目光  扫向众人。 “进行律法修订时,可以将休夫这一条考虑进去。” “当夫妻之间失去感情,信任和期待,朝廷应该给女子也赋予休夫的权利。” “虽然此律可能会引来一部分男子的不满,却在某种程度上给那些身陷不幸婚姻中的女子一丝希望。” “朝廷因为战争导致人口减少,很多女子不但要承担养家的义务,还要承担生育之苦。” “适当的实惠和好处,不但可以稳住民心,还会引来周边国民来我大晋安土重迁。” “目前国力最鼎盛的三个大国,大晋,南楚,还有北齐。” “其余小国由于国土不稳,随时都有被吞并的风险,导致好多百姓被迫成为四处迁徙的流民。” “据我目前得知的消息,南楚和北齐这几年为了增加人口密度,放出惠民政策从流民之中吸纳人才。” “而不管是南楚还是北齐,国策对女性都不太友好。” “这个时候,就看我大晋舍不舍得打破惯例,重新制定新规则了。” 这姜挽挽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去观察姜叙白。 她这个二哥,总能在一些小细节上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让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为了她一个人来修改律法。 可姜叙白这番发言,却在某一个瞬间,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 “小姐,我觉得你今天心情不错。” 吃过晚饭,姜挽挽泡在浴桶中洗热水澡,九儿很贴心地帮她擦着后背。 秦淮景上门来闹这件事,九儿当时也在现场。 看到姜家父子在众人面前维护小姐,九儿是真心为小姐感到高兴。 认回家人,还被厚待,对失去广平侯庇护的小姐来说,也是一种亲情上的填补吧。 姜挽挽没承认也没否认。 连日来的朝夕相处,她看得出来姜家人是很努力的想要与她搞好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也生出了一种冲动,想对姜家坦白自己与广平侯府之间的关系。 连陛下都知道的事情,没道理再对姜家继续隐瞒。 可想到初踏京城,阿忍调查回来的情报中,其中有一条,直到现在也让她如鲠在喉。 二十几年前,盛婉书的父亲,也就是姜挽挽血缘上的外祖父,痛失一个最心爱的儿子。 那个儿子,也是姜挽挽的亲舅舅。 这位素未谋面的舅舅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罪魁祸首,就是广平侯白玄冥。 﨔 第278章 你二人都是怅鬼转世 虽然姜挽挽觉得当年的悲剧只是意外,盛家却不这么认为。 而盛老爷子在朝廷的身份也很复杂,不但是三朝元老,还是当今陛下和姜政言的老恩师。 连陛下都敬重七分的人物,姜政言这个盛家女婿,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因着盛家与白家二十几年前就存在着一场人命官司,姜挽挽这个白家养女,注定要在真相曝光后做出割舍。 这就是她为什么迟迟没有把她是白家养女在父兄面前坦白的原因。 迟迟没等来小姐的答案,九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绕圈子。 “夫人方才派人送了参汤过来,说是她亲自下厨熬的。” “许是担心今天的事情让小姐受惊,还让人代话,让小姐放宽心。” “不管发生什么事,姜家永远都是小姐的依靠。” 姜挽挽问:“秦淮景跑到丞相府门前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不见姜夫人出来露一面?” 姜政言和姜家三位公子表态倒是很积极,唯独不见盛婉书出来主持公道。 九儿回道:“听说姜知瑶病了,病得很严重,高烧不断,脑子也不清楚,一直在榻上说着胡话,又哭又闹的,还有寻死倾向,姜夫人她……” 姜挽挽抬手打断九儿接下来的话。 “别说了,我不想听。” 选在这个节骨眼病入膏肓,看来姜知瑶还是想赖在姜家不肯走。 姜家这边各有算计,亲口把自己老娘咒死的秦淮景,则陷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大朱氏死在萧母的推搡之下,将军府门口当晚就挂上了白幡。 秦淮景也不记得从何时开始,他原本灿烂的人生,一夜之间变得乱七八糟。 刚从战场归来时,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那时他身上的光环是什么? 逼退敌军的战神,朝廷内定的太子,一帆风顺的仕途。 而今,战神的荣耀早已不在,太子之位遥遥无期,就连仕途都裹足不前。 连母亲也狠心离他而去。 墨谦曾不止一次暗示他,姜挽挽是他的命中福星,得她相助,人生必会一路长虹。 他嘲笑墨谦无知又愚蠢,总是执拗的把他的成功归结给姜挽挽。 当昭阳公主指使他去丞相府门前玷污姜挽挽的名声,并以休夫书不具备律法效应为借口,利用道德绑架的方式逼姜家向他妥协时,墨谦第一次与他发生了争吵。 “将军此举,必会引来无穷的后患,我不赞成将军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给自己抹黑。” “姜家那是什么门庭?姜丞相以及姜家三位公子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一旦将军把事情做绝,被你得罪的不仅仅是整个姜家,还有姜家背后的拥趸。” “将军在朝廷还没立稳脚步,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得到陛下的赏识,以及同僚对你的敬重。” “就算将军对姜小姐还有旧时情意,也该用光明磊落的方式好好追求,而不是用别人教唆的极端方式,把你们原本就有隔阂和关系,逼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面对墨谦苦口婆心的劝阻,秦淮景在某一个瞬间是犹豫的。 一直以来,墨谦的头脑都很清醒,也时刻都在提醒他,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要做。 可想到昭阳公主召见他时说过的那番话,又对墨谦的反对产生了抗拒。 “姜挽挽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如果不利用休夫书这个漏洞逼她就范,就凭我现在在京城的官位,想重新把她娶进家门,你觉得还有这个可能?” “我也不觉得昭阳公主提出的方式有多极端,晋朝本就没有休夫一说,是姜挽挽当初义气用事,逼我签下那份可笑的东西。” “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当日所为,不过都是作茧自缚。” “这样也好,只要她还是我的妻子,姜家必会为她做出妥协。” “有姜家满门做我的后盾,就不信陛下不重新考虑立储事宜。” “姜丞相和姜家三位公子,难道不希望他们的女儿和妹妹,有朝一日坐上皇后的宝座?” 那一瞬间,墨谦眼中写满了失望。 “如果将军一意孤行,你我之间的主从情缘,便到此结束吧。” “属下实在不想看到,将军为了一时的利益,成为别人手中操控的棋子。” “那昭阳公主,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与她为伍,无疑就是与虎谋皮。” 秦淮景觉得墨谦做事不懂得变通,想要挽留,又拉不下面子。 两人于是闹得不欢而散,墨谦也背着行囊离开了京城。 夜里寒风阵阵。 将军府的正厅内,摆放着一口黑色棺椁,停放在里面的遗体,是秦淮景世上唯一的至亲。 大朱氏死了,死于萧母的推搡之下。 秦淮景不知道今天的变故,与他昧着良心发现的毒誓有没有关。 那只是他红口白牙说的一句谎言而言,老天爷怎么就让誓言应验了呢? “秦淮景,你此刻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萧令仪顶着一张苍白的面孔,一瘸一拐来到灵堂。 四十棍的刑罚,痛得她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 卧床不起的这两天日,她没等来秦淮景对她的一句关怀,反而还从婢女口中得知,她的丈夫在年初八这天,带着一箱箱厚重的礼物,想要去丞相府把姜挽挽给接回来。 没人能体会那一刻,萧令仪心中有多愤怒。 比起失去孩子的痛苦,以及得罪姜挽挽后受到的杖刑,秦淮景情感上的背叛才让她更加万念惧灰。 秦淮景厌恶地看着萧令仪,并说出一句诛心之言。 “萧令仪,你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颗绊脚石。如果当初我没有手欠的在战场上救下你,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战场是两人相识的地方,也是两人定情的地方。 那个时候,秦淮景惊艳于萧令仪的英姿飒爽,也敬佩她一个小女子,敢像男儿一样提着红缨枪,在战场上与敌军一决高下。 两人凯旋回京时,他娶萧令仪的信念从未动摇过。 可是现在,秦淮景万分后悔与她相识。 萧令仪就像怅鬼一样,不断地吞噬着他的好运。 她不但让他成为人前笑柄,还逼得他将唾手可得的福星驱之门外。 想到姜挽挽与自己形同陌路,秦淮景难受得心都在滴血。 如果那时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萧令仪死在战场,现在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﨔 第279章 好戏还在后头呢 看着棺中母亲的遗体,秦淮景再次悲从中来。 “你和你娘,都是怅鬼转世,不该厚着脸皮再活在世上。” “宫中派人责罚你的那四十棍,应该把你活活打死。” “你死了,说不定一切悲剧都会结束。” “萧令仪,你死吧,现在就去死,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秦淮景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凉薄的话。 萧令仪疯了一般大声吼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要死也是你去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死?” “你先是让我失去爱情,又害得我痛失腹中的骨肉,你才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看到大朱氏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萧令仪哈哈大笑。 “这个老妇,她终于死了,听说还是被你咒死的。” “秦淮景,你看,连老天爷都在想方设法来惩罚你,你说你活得有多失败。” 看到萧令仪癫狂大笑时,积压在秦淮景心中的愤怒终于不可抑制地暴发出来。 “萧令仪,我要杀了你,你死了,挽挽说不定就会回到我身边。” 顾不得还有重孝在身,秦淮景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扑向萧令仪。 他抽她耳光,揪她头发,把她按在地上猛踹。 萧令仪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身上还带着伤,满满的求生欲让她做出了本能的反抗。 两人从灵堂打到外面,又从外面打到屋内。 直到停放大朱氏的棺材被扭打在一处的两个人撞翻倒地,遗体从里面掉落出来,脸上挂彩的秦淮景和萧令仪都被吓到了。 …… “我早猜到秦淮景和萧令仪就是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这句诅咒,出自秦芷虞之口。 发生在丞相府门前的那场闹剧,被青黛如实呈报上来。 得知秦淮景并没有如愿把姜挽挽从丞相府带走,还在这场变故中害得其母丢了性命。 秦芷虞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个正中下怀的得意笑容。 “我倒要看看,凤七爵知晓此事后,三日之内,会不会把秦淮景送入黄泉。”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秦淮景将会落得的惨状了。 青黛将空掉的茶碗重新斟满,笑着说:“奴婢以为,公主那日急召秦淮景入府一叙,是真心想让他与前妻团圆。” 秦芷虞握着温热的茶杯冷笑一声。 “姜家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让刚刚认回来的女儿与秦淮景那种蠢货回去过日子。” “何况秦淮景不久之前还把萧令仪也娶进家门,若接回姜挽挽,谁做正妻?谁做小妾?” “秦淮景是真的蠢,随便唬弄他几句,就相信接回姜挽挽,便会让姜家扶他成为太子。” “如果姜政言和姜家三位公子是眼界如此肤浅之人,晋朝的朝堂,早就散了。” 青黛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祈郡王真的会被激怒吗?” 从昨天事发直到现在,郡王府那边毫无动静,就连皇城司的人也没去将军府找过麻烦。 “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秦芷虞和凤七爵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货有多睚眦必报。 他处处维护姜挽挽,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凤七爵对此女有意。 秦淮景突然以丈夫的身份去丞相府接人,凤七爵不被气爆才怪。 直到现在还没动手,也许是因为秦家正在办丧事。 秦芷虞早已派人埋伏在将军府,就等着抓凤七爵的小辫子。 “公主殿下。” 门外传来家仆的声音,“夫人有事过去与您相谈。” 家仆口中的夫人,是镇国西府的夫人,也是容钦的母亲,秦芷虞的婆母。 秦芷虞出身皇家,贵为公主,身份地位很不一般。 所以平日里不必像旁人府中的儿媳那般,每日晨昏定省给婆母请安。 不用日日与公主打交道,西府夫人也乐得轻松自在。 总的来说,这几年婆媳相处得还算和谐。 唯一几次发生口角,也是因为秦芷虞自从嫁入西府以来,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西府夫人给镇国公生了六个孩子,作为西府这边的长子,容钦被寄予了无限厚望。 西府夫人每天都在盼着嫡长孙出生。 只要容钦有了孩子,势头就会压过东府,她就有足够的筹码在秦明月面前耀武扬威。 想到婆母心中的那些小算计,秦芷虞的心情就很烦躁。 为了尽快怀上孩子,连日来她汤药不断。 本想在年后再努努力,哪曾想容钦不但被削了官职,还被责罚一顿廷杖。 虽然行刑之人提前收了好处放了水,六十杖挨完后,还是差点折腾掉容钦半条命。 身上的伤势重成那样,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再圆房了。 怀孕之路遥遥无期,又被人连夜偷走了那么多金子,秦芷虞现在只想抓到凤七爵的把柄让他把金子吐出来,根本没心思与婆母商讨家长里短。 她冲青黛使了个眼色,示意青黛把上门来请的家仆打发走。 青黛对门外吩咐一声:“公主身子不舒坦,正在里屋卧床休息,有什么事,等公主得空再去夫人院中与她详谈。” 家仆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夫人说了,今日的事件比较紧急,要公主殿下无论如何也过去走一趟。还说如果公主不去,她就亲自带人过来。” 带人过来? 秦芷虞与青黛发生一个眼神碰撞,总觉得西府夫人今日找自己的理由很不寻常。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秦芷虞还是带青黛出了门。 主仆二人来到西府夫人的院子时,听到屋内传来几个孩童说笑的声音。 几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你追我跑打打闹闹。 都是秦芷虞的小叔子和小姑子,模样长得倒是不差,就是性格不太讨喜。 秦芷虞并不喜欢小孩子,对这些还没成年的小姑子和小叔子们,也没有丝毫亲情可言,甚至看了还会厌烦。 “芷虞,你来了。” 坐在主位上说话的正是西府夫人,她的身段和长相,并不像生过六个孩子的女人。 四十多岁,仍风韵犹存,很是妩媚。 西府夫人名字叫做卓听蓝,年少时与镇国公容柏轩是感情极好的青梅竹马。 两家长辈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订了娃娃亲,且卓家在晋朝的地位也不算低。 虽比不得东府夫人秦明月出身那么高贵,在当年,卓听蓝也是数得着的名门贵女。 “不知母亲急着找我何事?” 秦芷虞听到小孩子的笑闹声就躁得不行,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﨔 第280章 嗅到阴谋的味道 卓听蓝看出她眼中的不耐,朝几个玩闹的孩子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玩。 孩子们一走,屋子里也恢复了安静。 卓听蓝脸上挂着掩不去的笑。 “芷虞,这个时候请你过来,的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与你相商。” “你与容钦成亲也有几年,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容钦作为西府嫡长子,他的子嗣对我们容家非常重要。” 秦芷虞就猜到婆母找她肯定又是老生常谈。 “母亲,生孩子这件事,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要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秦芷虞恨不得起身就走。 “芷虞,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没有逼你生孩子,而是想送给你一个孩子。” 秦芷虞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将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卓听蓝并未在意秦芷虞的反应,她冲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嬷嬷从门外领进来两个人。 女子年纪二十出头,容貌生得端庄秀丽,虽然不是绝美的姿色,胜在气质足够温柔婉约。 是那种男人见了,就会情不自禁在她面前放松身心的宜家型女子。 被她拉在手心里的,是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 男孩面容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不知是不是秦芷虞的错觉,这孩子的长相,竟与容钦有六七分相似之处。 一进门,女子便拉着孩子跪了下去。 “妾身给夫人,公主殿下请安。” 秦芷虞面带不解地看向卓听蓝,仿佛在等她给一个答案。 卓听蓝抬手示意那二人起身,对秦芷虞说:“这女子姓魏,名如烟,父亲曾是玉州州判。” “几年前魏家遭人算计惹了官非,导致三十六口被发配流放。” “实不相瞒,魏家没有被流放之前,与国公府之间有些私交。” “那个时候,容钦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如烟也是天真的少女。” “二人自幼玩在一处,天长日久,自是生出一段情谊。” 见秦芷虞并没有插嘴的意思,卓听蓝又接着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魏家全族流放时,容钦曾花了一笔银子,把如烟赎了出来并养在外院。” “孩子一大,做父母的就难以管教,何况容钦从小就是个主意正的,我和他爹拿他也没办法。”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被如烟牵着的这个孩子,正是容钦的亲生骨肉,名字叫做容佑恩。” “这些年,容钦瞒着家人将她们母子养在别院,连个正经名份都不肯给,也真是苦了她们娘俩。” “若非我昨日出门,遇到她们被人欺负,都不知道我已经是一个四岁孩童的祖母了。” 说到此处,卓听蓝还难过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湿润。 “第一眼看到小佑恩,就发现这孩子简直与容钦小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经过盘问打听,才知道如烟和佑恩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藏在别院那么多年。” “到底是我容家的血脉,怎能容忍她母子二人流落在外。” “芷虞,你看这孩子样貌生得多好,看着就是个讨喜的。” “我已经与如烟商议过了,让容钦将她纳为良妾。” “而这个孩子,我希望过继到你的名下,由你来做他的嫡母,不知你意下如何?” 卓听蓝表面是在征求秦芷虞的意见,其实已经单方面替秦芷虞做了决定。 “芷虞啊,母亲知道,贸然将如烟母子接进国公府,你心里肯定不快活。” “但容家需要子嗣传承,身为容钦的正妻,你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全府上下都挺急的。” “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是全心全意为了你好。” “听说长年不孕的女子,只要在身边养了小孩,不用多久,肚子就会传来动静。” “你看佑恩,又乖巧,又听话,让他管你叫一声母亲,你不但白白得了个儿子,不久的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喜事发生。” 卓听蓝面上挂着笑容,心中则是阵阵冷笑。 这些年,秦芷虞间接或直接害死了容钦好几个孩子。 虽然那些孩子的生母都是府中身份卑微的婢女,当她们怀有身孕时,秦芷虞也不该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剥夺孩子出生的机会。 她自己生不出来,就不让别人生,这种行为实在霸道。 多亏容钦留了个心眼,偷偷把魏如烟母子藏在别院。 现在孩子已经四岁了,堂堂正正接回国公府,再给魏如烟一个良妾的身份,料想秦芷虞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把人弄死。 大晋朝有明文律法,除非犯下重大过错,否则主母不可以对良妾进行随意打杀。 秦芷虞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目光如刀刃般在魏如烟母子二人身上凌迟。 小孩子的反应最为敏感,看到端座在檀椅上的华衣女子表情阴森地看着自己,吓向小小的身体直往他娘身后缩。 魏如烟也不是个傻的,岂会看不出昭阳公主对自己的仇视。 她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妾身无意与公主争抢夫君的宠爱,所求不过是一个遮风蔽雨的栖息之地。” “佑恩年纪越来越大,总在别院那里住着,难免会被人说长论短。” “这次我们娘俩被人欺辱,要不是被夫人发现并及时搭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求公主殿下发发善心,给妾身和这孩子一条生路。” “妾身可以用性命保证,只要公主认下这个孩子,在他成年前,妾身绝不会再与他相见。” 说着,把儿子也按在地上磕头。 看着娘俩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秦芷虞的心跳也如那磕头的声音一般,气得在胸口处怦怦直跳。 “魏氏,你方才说,你和这个孩子被人欺辱,欺辱你的是什么人?” 魏如烟回道:“平日里就看我母子不顺眼的邻居,她们总爱背后说我是非,昨日尤甚。我不过与她们辩论几句,她们就要动手打我。幸得夫人路过相救,才避免佑恩被人欺负。” 这番话听上去没什么漏洞,可秦芷虞就是从中嗅出了一丝阴谋。 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操控。 﨔 第281章 中了他人的离间计 魏如烟压着儿子给秦芷虞磕头,又让小孩恭恭敬敬管秦芷虞叫母亲。 四岁大的小孩子,许多事情还不是很懂。 他困惑自己为什么要被压跪在地,也不理解自己叫了那么久的娘亲,为什么逼着自己管别人叫娘。 “娘,您是不要孩儿了吗?” 卓听蓝连忙将小孩抱进怀中,哄着道:“谁说你娘不要你,你娘要的,只不过啊,从今往后,你就有两个娘亲了。” 转而又看向秦芷虞,“你愿意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吗?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稍后我会派人给她们娘俩腾出一间空院子,再择个吉日,正式给如烟一个名份。” 秦芷虞腾地起身,问卓听蓝:“这件事,父亲是否已经知晓?” 秦芷虞口中的父亲,便是她的公爹,镇国公容柏轩。 卓听蓝笑了笑,“没有国公爷的允许,我也不会把如烟和孩子带进国公府。” 这一刻,秦芷虞切身体会到了被背叛的滋味有多难受。 当初嫁给容钦时,她和容柏轩之间曾约法三章。 想与她进行利益绑定,就不要来踩她的底线。 容钦养外院这件事,不闹到她面前也就算了。 现在连大带小都被带到她眼皮子底下,这与当众打她的脸有何区别? “这个孩子,我不会认。” 秦芷虞带着怒气甩袖离去,并派人给容柏轩送去口信,要么让魏如烟母子消失,要么与她进行利益解绑。 容柏轩很快派人送口信过来,让秦芷虞不用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 魏如烟也好,容佑恩也罢,不会影响到她在国公府的地位,何必斤斤计较呢。 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就送她们母子离开。 弄死是不可能弄死的。 容佑恩到底也是容家的血脉,秦芷虞不想养在自己名下,就让那孩子以庶子的身份在外院活着。 因着魏如烟母子的出的,导致秦芷虞与镇国公第一次产生了意见分歧。 也对卓听蓝擅做主张把那娘俩带进府的事情生出了厌恶。 一怒之下,秦芷虞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听闻此事,卓听蓝带着一众家仆前来阻止。 希望秦芷虞不要义气用事,让外人看了国公府的笑话。 秦芷虞一点面子都没给,与国公府就这样闹得不欢而散。 青黛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很生气。 在公主府安顿下来后,便咕咕哝哝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 “明知殿下一心求子,国公爷和夫人还闹了这一出,这不是妥妥在殿下心头添堵。” “不过奴婢也有一事不解,驸马这个人,向来重利,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与公主成亲。” “一个如此重利之人,却将门庭败落的魏如烟从困境中救出来。” “不但给她提供别院,还让她生下容家的子嗣。” “从那小孩的气色不难看出,被养得油光水滑,浑身上下也有贵族小公子的气度。” “想来这些年,驸马从未短过这母子钱财,也是真心爱着那母子二人。” “养得这样好,藏得这样深,等这孩子渐渐长大,到了知人事的时候再把他认回来,对她母子二人更有好处。” “奴婢不明白,国公府为何选在这个当口让那母女二人进门?纯心给公主使绊子么?” 听完青黛这番分析,秦芷虞脑海中劈下一道响雷。 “糟糕,我上当了。” 她就说今天发生的这场变故藏着阴谋,现在回想每一个细节,才发现被人给算计了。 算计她的人,正是凤七爵。 故意给魏如烟母子制造危机,又故意在母子遇难时被刚巧经过的卓听蓝搭救。 这几年,卓听蓝盼孙子盼得眼睛都快冒光了。 看么那么大一个孙子出现在眼前,她不信卓听蓝能沉得住气。 而镇国公向来宠爱这位西府夫人,到时候一定会帮着卓听蓝逼秦芷虞做出妥协。 秦芷虞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逼迫,何况她是真的讨厌小孩子。 尤其那个小孩子,还是容钦与别的女人生下的种。 凤七爵果然是有手段的,不废一兵一卒,就逼得她与国公府之间发生龃龉。 经此一闹,想必旁人已经知晓容钦在外面养了一个私生子。 一旦魏如烟被抬为良妾,再想搞死那母子二人,必会引来外界诟病。 凤七爵只用一招,就离间了她与国公府的情份,还把魏如烟和容佑恩这两个碍眼的东西塞进国公府给她添堵。 想来凤七爵已经猜到,秦淮景大张旗鼓去丞相府搞事情这件事,是她躲在幕后怂恿。 这才过去不到一天光景,就玩了一记漂亮的反击。 难怪母后当年拼着被关入冷宫的风险也要把凤七爵搞死,这凤七爵,果然是一条难缠的毒蛇。 听完公主一番分析,青黛也惊出一身冷汗。 “公主如何确定,魏如烟母子是祈郡王算计咱们的一颗棋?” “若那二人真是棋子,是不是意味着,祈郡王早就知道魏如烟母子的存在?” 秦芷虞愤愤地说道:“你以为皇城司的人都是吃素的。” 凤七爵的眼线无处不在。 还以为他要对付的目标是秦淮景,没想到直接报复到了她的头上。 最窝火的是,从魏如烟母子进门直到现在,她始终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直到风风火火搬出国公府,又与西府那边结下了梁子,才意识到自己入了他人的局。 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痛意,一股恶露也从私处涌出来。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几日都会发生。 御医说,她身体底子不太好,年幼时又受过寒凉。 自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来月事,不是小腹绞痛不已,就是私处恶露不断。 别人三天五天就结束的玩意儿,她每次都要断断续续流个十几二十天。 长年喝药也无济于是,所以直到现在也怀不上孩子。 看到秦芷虞浅色的裙间渗出血渍,青黛急得脸色一白。 她低声问:“殿下那个又来了?” 三天前已经走干净了,怎么又有回头的迹象。 “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御医。” 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秦芷虞只觉得身心一阵疲惫。 这些年,她从未与凤七爵断过争斗,可每次相斗,似乎都没占过上风。 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