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于酒》 第1章 01 “夏芸，你该回屋了。” 从远处看，是一对坐在公园长椅上看日落的情侣，有时候又不太像。女生会靠在男生的肩头，但是不会太久，因为男生抱着一个电脑在敲打，也许是在工作，所以女生并没有一直安分地呆在原地，她时而伏在椅背上，双手自然垂挂，下巴抵住，双眼出神地望着远方。 “好啊，你抱我回去吧。”夏芸迅速地转过身来，肢体动作呈现一个双手张开，说话的语调有些冷静，所以她加了一个憨笑，“嘻嘻。” 夏芸知道他通常抵挡不住她的“诱惑”，会照做。 孟应峥此时不太有波动的脸上表情可能是写着无奈，但夏芸看不出来。他熟练地把电脑塞进夏芸的怀里，轻松地抱起她，掂了一掂，往后头公寓的门内走去。 这个屋子离夏芸硕士学校上课的地方很近，当时孟应峥主动选的，夏芸也觉得他贴心。她喜欢这种安静的小公园，只要不是小墓地公园就行，她对这里的要求不是很高......只是没想到毕业后，夏芸再次来伦敦，孟应峥竟然还住在这。 公寓是2b2b，孟应峥有个朋友偶尔会来伦敦，贴心的男人总是会考虑到各方面的需求，力争完美。当时孟应峥还问她介不介意，夏芸摇头，因为一共也才见没几面，之后她顺手把他介绍给了她在这里读书的朋友，就见得更少了。 还记得夏芸第一次见到孟应峥，还多亏了他这个朋友组的局，不过也是误打误撞。酒吧里灯光摇曳，但猎人总是很快就盯上了自己的目标，很巧，双向选择！ 穿搭各异的男男女女贴在一起晃动，但夏芸第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穿着羊绒长大衣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她怀疑过他是混血，高挺的鼻梁，肩宽挺阔的身材，地道的英语却是慢吞吞的，眼神能把人溺死，似水柔情，夏芸承认第一眼她就沦陷了。 窗子外面，切过山麓的低吼，被时光马车碾压过的道路，总是像冰裂处的湖水。天黑得很快，不完整的月亮马上高高挂了起来，楼下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熙熙攘攘长着，在夜黑时候总是不讨喜的。 “天黑了，就这么依依不舍？”孟应峥把她随手放在了床上，熟练地解下自己的领带、袖扣，看着夏芸依旧出神的表情，他打破了沉默。 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夏芸回了神，娇嗔的语气运用纯熟，努力地表达着微小的不满，“不觉得一起看日落很浪漫吗？死板Willam！” 孟应峥浅笑了一下，剥下了衬衫，露出了锻炼良好的肌肉，正慢慢转身把衬衫放进脏衣娄，嘴里说着：“难道不是日出？” 疑问句落，冰凉的唇立马附上了他的耳廓。 孟应峥应该觉得口干舌燥吗？或许答案不是否。因为他也是从第一面就觉得夏芸就是那个让她失去控制力的妖精，一张有故事感的脸，清冷有棱角，一双会爱人的眼睛，魅惑天成。 此时小妖精的双腿已经开始缠绕在自己的腿间磨蹭，孟应峥没理会她，兀自换上家居服。紧接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经陷在了夏芸大腿的肉里，出人意料的却是，他握住她的腿往床上放倒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轻飘飘一句传来：“先吃饭。” 夏芸四仰八叉地被掀在床上，左手无力地敲了一下手边的枕头，没劲。 房间外面开始传来切菜的声响，夏芸在这种不大的噪音下很容易犯困。还没睡着，不速之客已然到达，几声突兀的信息提示，一连串响起，发起了夺命符。 夏芸瞪着腿在床上扭动，无声地咆哮着。 拿起手机，半眯着双眼。 林薇薇：「你家老头子竟然还没催你回国？」 夏芸：「没。」 林薇薇：「那你还回不回啊，你家和陆家不是商量着给爷爷奶奶他们办寿？」 夏芸：「再说。」 林薇薇：「你就不想见陆芝杞？你可是两年没见到他了！」 夏芸：「？」 发完这个问号，看见林薇薇的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中，夏芸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漏了什么大陷！ 陆芝杞，可是夏芸从小到大的暗恋对象，即使青梅竹马但却没有任何交集，这不是分分钟令闻者可惜。当然这只是夏芸给自己安的人设！理由当然是，追他的人太多，知道自己和他家里长辈认识，情书帮忙递是常事，追自己的人也太多，这个时候给自己发一个没人怀疑却能立马清净的人设，是非常有必要的。 随后补救一句：「替身梗很香，已经忘了原配了。」 再搭配上一个墨镜小黄豆，摘下墨镜是哭泣的动图，表达了此时林薇薇眼里坚强的夏芸。 林薇薇秒回：「你竟然还在和严皓网恋？怎么不告诉我最新进展啊！」 夏芸：「回国说，来日方长。」 夏芸懒得和林薇薇瞎扯，以免等会说什么都绕回到陆芝杞身上，熄了屏幕，再度闭上了双眼。 严皓是林薇薇给夏芸找的陆芝杞替身。与陆芝杞稍微不一样的是，严皓是标准的甜甜小奶狗类型，忽闪的大眼睛还是双眼皮，第一眼看照片就觉得是道枝骏佑低配版。那至于为什么长得与陆芝杞此时没半毛钱关系的严皓是替身呢，还得从陆芝杞小时候太可爱被拐卖说起，反正经历那次之后他就变了，之后就是不苟言笑，高冷寡淡的陆芝杞。 想到陆芝杞的小时候，有趣的事情可多了，太女相的脸和她一起仿佛俩姐妹。想到这夏芸有点想笑，憋红了双耳。 “夏芸，吃饭了。”孟应峥的声音逐步靠近，还没等夏芸反应起身，就敲响了卧室的门。 “醒着呢，来了！”夏芸麻溜地跳起来，三两下脱了自己的毛衣长裤，随手套上一件睡裙，蹦向门外，挂在了孟应峥身上圈住。 孟应峥很宠夏芸，所以夏芸经常恃宠而骄。 啪得一声，孟应峥好看的指节带着手掌拍在了夏芸的屁股上，夏芸一愣，红着脸从孟应峥的怀里抬起头来。 “还是冬天，以及你的拖鞋呢夏芸小姐。”孟应峥的字里行间像是责怪，但听起来却不是这个意思，缓缓蹦出的字眼，最后的称呼更像是一个老钱管家绅士地伺候你，有些古板中的情趣。 “唔......”夏芸说不出什么，依旧红着脸支支吾吾，安静地等着孟应峥给她穿戴好一切，再一起去享用美味的晚餐。 金枪鱼塔塔以及一份番茄口味的海鲜意面，一点都不腻。孟应峥很会做饭，也很会找餐厅，他喜欢吃饭，夏芸也被他带动着从一个挑食嘴刁不爱吃饭的人进化成小吃货，但也仅限于在孟应峥身边。 “什么时候回国，夏芸。”孟应峥看夏芸戳着盘子，一直在喝红酒，就自己上手喂给她吃，顺便在自己嘴里没吃东西的情况下，张开了口。 “嗯——”夏芸满口接过意面，还在咀嚼。正准备说话，就看见孟应峥微笑着看她，她知道他希望她吃完再讲话，她当然听话照做，“快了吧，这几天？” 满意的表情让夏芸很有成就感，仿佛一只等着被主人表扬的狗狗。 孟应峥点着头回应：“后天早上我也要出差，明晚送你去希思罗，可以吗？” 夏芸也乖巧地点点头。这次在伦敦呆了快两个月，孟应峥只出差了三次，相比她硕士期间，已经少了很多很多，之前可谓是一周见一面都难，她也会好奇地看他办公时电脑上的各种报表，孟应峥没主动说，她也没主动问。 “那我去收拾行李了。”夏芸和他干杯最后一点红酒后，咂巴着嘴。 孟应峥站了起来，身子向前一倾，夏芸主动地吧唧一下后，落荒而逃跑向卧室。男人无奈地摇摇头，俩人都多久了，细算来陪夏芸搬进这里就已经一年多了。平时倒是很容易害羞，仗着自己撒娇一把好手到处求饶，晚上倒是缠人得紧。 不过没什么好说她的，孟应峥摇摇头。他不也是，面子上绅士儒雅风度翩翩，实际上掌控欲有点强，夏芸老是说这就是她的理想型爹系，他也不全信。 收拾完厨房，回到卧室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小姐什么都不打算带走。他该料到的，每次来的时候也就一个20寸的登机箱，她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箱子还摊在地上，人已经趴在床边了。家居服随手脱在一旁，白皙的双腿跪在地上，人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头靠着床，身上只有那件少得可怜布料的睡裙。淡紫色长发挂在脊背，头顶已经长出了一截黑色，却不影响夏芸的美。 “夏芸，先洗澡。”孟应峥习惯全名喊夏芸，一开始可能是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或者喊什么昵称显得更亲密，但后来就逐渐顺口。 夏芸无意识地转身，头抬了起来看方才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从孟应峥的视角看过去，夏芸跪在自己的腿间，不施粉黛的脸颊有些闷红，睫毛很长，在轻轻颤抖着，刚吃完饭的嘴还带着些晶莹，令人犯罪。 房间点着的射灯，仿佛一束舞台光照着俩人。此时应该上演哪一出？ 孟应峥缓缓蹲下，他有些忍不住，捧起夏芸的脸，送上了自己的双唇。 夏芸有意无意的回应，俩人的头偏转着，这个吻递进绵延。温热的气氛瞬间升温，夏芸醒了，她小口地喘着，有些不透气。不老实的手已经在孟应峥胸肌处往下探路，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里面和外面的温度差。 夏芸看着孟应峥失神迷离的双眼，主动吻上了他的喉结。吞咽间，她的手已经重重地按在了中间，闷哼一声，孟应峥抽离似的握住夏芸的双手。 突然打断气氛的他紧接着来了一句：“下午打过一发了。” 夏芸失力跪坐在地上，看着孟应峥，一边接着解开他不成样子缠绕在身的衬衫，一边瘪嘴：“Willam老头，你真没意思。” 孟应峥不反驳，只是应声：“嗯。” 接着他把人抱起，送进了浴室，递上iPad，调试好合适的水温，留下一句“别泡太久”就落荒而逃。夏芸扯扯嘴角，她有点想笑，但是又因为没得逞笑不出来。 孟应峥总是这样，理性得可怕，规定好的事情从不许被打破。但又能答应她很多无理的要求，陪她去做一些他这样的人几乎不会干的蠢事。 夏芸拉着孟应峥看日落，夏芸拉着孟应峥在午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赛跑，夏芸和孟应峥一起在不知名的海边脱衣服跳进去游泳，夏芸会拉着孟应峥给她70p一捆香蕉打掩护...... 还有很多很多。 孟应峥在夏芸这很听话，夏芸也是。 俩人很默契，从来不问不该问的，也不在意是不是有正当的名分，只争朝夕。哪怕这次可能是夏芸最后一次来伦敦，也或许夏芸下一次来孟应峥就不住在了，谁也不知道。 第2章 02 雨水滴落在窗沿，响声不大但足以听清，淅淅沥沥。正是风越刮越大的季节，雨骤风急，呼呼啦啦听得多了愈发惹人厌烦。 水面上浮起的泡沫在灯光照射下闪光又被夏芸无情的手指戳破，暗淡得很快。她把下半张脸都沉进水里，鼻子呼吸不畅就吐着泡泡，不纯净也不浑浊的水面上露出的双眼，没有孩童般的好奇，只是眨着，异常平静。 夏芸经常觉得很孤独，她需要人陪。谁都可以。 茫茫然无措，张爱玲比喻的黄昏出海此刻恰如其分。 今天早晨赖床不想起，本以为孟应峥不会惯着她，但是没想到惩罚放在了午后。被吃抹干净以后，大汗淋漓，好不痛快。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给“宠物小精灵”投喂。 严皓：「和我说晚安吧！」 夏芸：「不好吧。」 夏芸觉得自己有点冷淡，于是补充了一句，想逗他玩。 夏芸：「我们这样的关系太暧昧了。」 严皓：「我们难道不是在暧昧吗？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姐姐...」 伴随着几张可爱小女孩的表情包，夏芸想象了一下严皓此时的表情，会和图片里的一样吗？撒娇？眼泪汪汪？ 夏芸：「不要叫我姐姐。」 严皓：「那叫你什么？宝宝吗？」 夏芸正在输入中...... 严皓：「我不会是你的小鱼吧？」 夏芸有点想笑，但还是没打算回复严皓。她不知道该回什么，这是实话。 还没退出微信，就看到发现亮了一个红点， 是严皓发了一条朋友圈：我不是小鱼。 夏芸揭下自己脸上逐渐有窒息感的面膜，按住了法令纹。果然能提供情绪价值的男性更能获得关注，夏芸点了个赞后又放下手机。 突然又想起了当时严皓是怎么加上自己微信的，或许也不是林薇薇。 夏芸很少去篮球场足球场，即使她解释过很多次不是因为陆芝杞，但是林薇薇依旧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从来没放弃过邀请夏芸去她学校的操场看帅哥。 夏芸总是循规蹈矩的，很少做一些让人不满意的事情，一直都是长辈眼里的乖乖女。但是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夏芸不喜欢运动。 夏天，傍晚，夕阳和... 许多人的注视下，少年冲刺起跳，过人投篮，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流畅，看起来毫不费力，轻松落地的同时，球稳稳穿网而过。 林薇薇疯狂扯着夏芸的衣袖，嘴里嘟囔着什么，夏芸没听清，大概可能是一系列“好帅”之类的夸赞。 少年远远地看了过来，灿烂一笑，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着额头，呼吸间眼睛微眨，不得不说，夏芸第一次知道菀菀类卿是这么具象。 这句话后来夏芸告诉林薇薇的时候，还被狠狠地痛斥渣女。可是严皓应该只是严皓，因为他和陆芝杞可以说是没有半毛钱相似，除了这张有点神似的脸。 思绪万千，想到这里就被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夏芸，该起来了。” 孟应峥在房间角落的小沙发上坐着，手里摇着一杯热红酒，指节分明，再射灯的映照下泛红。睫毛的阴影打在脸上，棱角分明的面庞丝毫没有冷峻的气质，只是微笑着。 裹着一个浴巾就这么直直地走了出来，一双美腿泡的散发着热气，夏芸盯着他发笑，之前常常调侃他逐渐没有上嘴唇，失去那矜贵劲儿，今晚看着更加温润。 俩人谁也不动，眉目传情，气氛恰到好处。 孟应峥的目光和喉结同步上下打量着，一饮而尽杯中酒水，嘴唇晶莹，大步上前把床上准备好的睡衣一把盖在夏芸的头上，轻笑着走出房门。 夏芸还以为他要走过来主动吻她，就知道他还是不会破例，紧接着翻了个白眼随手套上睡衣，讨厌。 - 陆芝杞回到老宅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有他带着着急的神色冲了进门。即使再一次知道爷爷生病是假的这个消息，被骗许多次，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老头子尽管和他的关系明面上看着不是很融洽，但是隔代亲，确实最关心对方的。 老宅离他的公司不远，在是商务区的后头，却离市中心有点距离。他一直觉得这个片区有点问题，本来这一块的别墅主打一个静谧招商，结果城划要做文化商务区，间接转移了市中心的房价。毕业后靠他上班那点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周边的房子，只好又买回了市中心。 陆芝杞是做游戏类的，虽然工资看起来可观，但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来说，买房这件事略显遥远。当然陆少在家里的支持下，很难买不起。 车子还没停进车库，就飞奔进了门。指纹解锁一遍遍不成功，直到被里头的人打开，是照顾爷爷奶奶的方妈。 “芝杞回来了。” 热乎的喊声冲里面那么一句，陆芝杞就知道又是骗他回家的把戏，无奈地转身准备去停车。人还没踏出大门，就被方妈一把拽住，把车钥匙从手里掏了出来，把人推进了大厅。 中式的装修，三对夫妇坐在客厅里，围着老一辈讲话，陆芝杞的出现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 坐在中间的是陆芝杞的爷爷奶奶，旁边是他的父母以及夏芸的父母和哥哥嫂嫂。他们两家可以说是世交，夏芸外婆是陆芝杞爷爷的初恋，即使没成为姻亲但也是很好的朋友，可以说，他与夏芸从小就很多时间见面，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活脱脱一对青梅竹马。 陆芝杞出生得晚，所以和爷爷奶奶更亲，再加上两家都没有生出女儿，直到夏芸的出生，她比陆芝杞小一岁，却备受两家宠爱。 陆芝杞穿着格格不入的西服站在大家的目光里，仿佛站在台上发言似的，好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连人都没打算喊，与自己的奶奶面面相觑。 “芝杞，愣着干什么，叫人啊！不用你爷爷做借口，你会这么早回家吗？”陆芝杞奶奶一副笑面佛的表情，好话坏话都叫她说了。 陆芝杞这才对其他人致意。 夏瑞，也就是夏芸的亲哥哥，冷不丁的开了口：“妹妹没和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夏芸的这个哥哥，陆芝杞也不是很有印象，因为年纪差的有点大，总是排在长辈那边。夏芸的妈妈是林家的小女儿，但是确是这个辈分里最早结婚生子的那一个。 落地窗下，外头的夕阳过分耀眼，殷红带着橙色缓缓坠入，叫人挪不开眼。冬天的落日总是格外的早，即使国内没有冬令时这么一说，但是南方也是如此。快过年了，夏芸是该回来了。 陆芝杞转过头看向夏瑞，还没开口，就被奶奶再次插嘴：“小芸和我说了，后天半夜就落地。你去接她吧，直接接回老宅来。” “半夜接回来很晚了，你们别等着见人，先去我那吧。” 陆芝杞点了点头后回了句话，大家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似的，都愣了神。 “奶奶也没说要大晚上见她呀，落地人肯定还要倒时差的吧。哈哈，芝杞的意思可能是关心人家呢！”夏瑞及时打了个圆场，大家都开始大笑。 一众哄笑间，夹杂着方言的对话。陆芝杞本意是不让老人晚睡等人，怎么就变了味，这才后知后觉刚才大家起哄。 他的双眸清澈，仿佛带着电，酥酥麻麻地眼神闪烁。在大家的三言两语间，耳朵沁出颜色，整个人头垂了下去，无助地掏出手机。尴尬的人总是看起来忙碌。 方妈适当的时候出来提醒，招呼大家饭菜已经备好，可以落座了。直到陆老发了声，大家这才移步到餐厅。 家里虽然奶奶表面上说的多一些，但其实话语权都是爷爷在把握，说白了就是奶奶是个大恋爱脑，总觉得爷爷说的都对。 “芝杞，小芸明晚就拜托你了，如果睡不好的话，也麻烦你多照顾一下。” “知道的，林阿姨。我会照顾好她的。”陆芝杞看着对面落座的夏芸母亲，沉稳的发言得了其会心一笑，自己攥紧的手这才松了松，生怕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讲。 思考了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 当然，此时的夏芸可能还没醒。 “芝杞，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爷爷总算进了门后主动和陆芝杞讲话了，爷俩已经许久不曾对话，自从上次陆老真的住进了医院以后。 陆芝杞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示意自己听到了，顺带站起身来，主动盛了一碗鸡汤递给了他。陆老冷哼一声，还是接下了。 俩人还是无话，饭桌上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陆芝杞的母亲摇了摇头，这个倔脾气，肯定有爷爷遗传的份。 看着情况不对，奶奶这才又出来打圆场，哄着自己那老头是又吃又喝。饭桌的这一边，陆芝杞的父亲也稍微过问了一下关于寿宴的事情，但一般自己也都是照例参加罢了，并没有别的稀奇，所以陆芝杞也没觉得这次有什么不同。 直到自己母亲，问了一句自己和夏芸的关系，他这才感到奇怪。 “你说，我和夏芸？”陆芝杞微微扬眉，有些惊愕。 “对啊，妈妈就问你是怎么想的？”不再年轻的脸上露出岁月的痕迹，即使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抗老的保养已经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我和夏芸没什么。”他低声回应着，生怕自己的情绪有所波动。 “但是妈妈听林阿姨讲，说夏芸对你有好感的。”陆母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仿佛把那一圈早就人尽皆知的八卦给儿子透露了几分，调戏一般随口脱出。 “你别乱讲，夏芸和我不太熟的。”陆芝杞感觉到眼皮一跳，嫌弃地给自己母亲倒满了饮料，递了过去，赶紧示意她不要乱说了，眼神在夏瑞那一片疯狂来回。 “你才乱讲嘞，你和夏芸一起长大的呀！”陆母看这个紧张的样子，接下了儿子给自己的饮料，不再出声。 陆芝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认为他和夏芸是真的算不上熟。因为差了一岁，大小生日的缘故，夏芸比他低一年级，除了年少时联系的频繁，上学后基本是各自的生活圈子，越长大越疏离。尴尬的青春期，也没什么好讲的话，俩人就算偶尔一起上下学，被同学八卦了也都是立马澄清，生怕耽误对方不曾断过的桃花。 直到，他听到周围朋友都在说夏芸喜欢陆芝杞，他才是受宠若惊的那一个。 是吗，可能吗？也许只是挡桃花的一个方式罢了。 不愧是陆芝杞，最了解夏芸的男人之一。夏芸一定想不到，陆芝杞早就知道她这么说是这样的原因。夏芸一定也想不到，反过来说不定陆芝杞是真的喜欢她。 第3章 03 夏芸站在落地窗边看了眼整个维多利亚港，手里的微信从开机起就没停止响声，但她现在不是很有心情回消息。今天香港的天气状况很差，烟雨濛濛，导致即使是在一百多楼都没啥可见度，没意思。 管家正在布置玫瑰浴，夏芸把化妆品凌乱地摊在了梳妆台后，看着浴缸里冒着热气不断上蔓，她突然很想去瑞士卢塞恩泡温泉，想到这，拿起手机点开了林薇薇的对话框，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林薇薇：「夏芸小姐怎么有空这个点打我电话？瞧这背景，您是终于肯回国了？」 半眯着双眼的大脸出现了几秒就给夏芸看了天花板。 巧了，也是丽思卡尔顿，啧啧啧，看样子又是早上才睡。 夏芸：「好眼力啊我们薇薇宝贝！你说我明天去港迪要不要买速通？」 话题跳的飞快，也许她本来打这出电话不是想说这个，但是既然想到这了就顺便脱口而出。 林薇薇：「怪不得半夜落地呢，我就说你肯定不是直飞回家！话说小道消息是陆芝杞来接你啊，闹到最后倒是你这个大胖小子得了便宜。」 林薇薇的预期带着点不屑和窃喜，夏芸每一次都由衷地觉得不坦诚告诉林薇薇自己真的不喜欢陆芝杞是错误的选择。 夏芸：「是啊，他问我航班号了，我还没回呢...」 林薇薇：「你还没回！你就给她发你的航班号啊，然后就是谢谢啦加一个表情包，有那么难吗？」 夏芸立马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很想搭这句茬。究竟是哪里给人的错觉是她和陆芝杞很熟啊？！ 小时候同步的生活是没脑子的无法选择，长了脑子以后基本就是各过各的，他这么情绪价值低的男人，夏芸现在想来除了他好看的躯壳外，真是哪哪都不和他投机。 夏芸绝对没有意识到，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芝杞就对她动了别的心思。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她莫名有点想念孟应峥了，如果他在的话，夏芸根本不会觉得无聊，即使可能只是趴在他腿边，看他炒外汇，耳边放着艾尔加的协奏曲，古板的配乐和映入眼帘的对比色，孟应峥会像抚摸小猫似的一下下轻揉她的脑袋，夏芸只管汲取淡淡的熏香味道。 林薇薇：「发了没啊，有我这么操心的闺蜜你竟然还没追到陆芝杞，真是罪过......」 夏芸随意地应声，敷衍极了，随后又憋红了耳朵。 表面上羞涩地在人前装作是不敢追爱的纯情少女，暗地里想念的却是after care拉满的短择，标榜爱自己爱自由，再立个无忧无虑的千金人设，夏芸啊夏芸...... 夏芸：「不说了，泡澡去了，明天姐姐给你带雪莉玫回家。」 吵吵闹闹一通电话下来，什么都没说，却又都知道了近况，神交是这样的。 夏芸熟练地举着平板踏入浴缸，弄湿凌乱散在背上的头发时，她才有些后悔，应该点杯喝的，带着些微的不满，美甲噼里啪啦响在屏幕上，给孟应峥去了一个平安的报备以后，迟缓但干脆地点开了陆芝杞的微信聊天框。 两年没见了，期间就算回国也没有刻意与他见面，即使在陆家吃饭，也难见到陆芝杞一面，毕业后俩人都很忙，陆芝杞忙着一家小游戏公司，当时夏芸还调侃说爷爷竟然允许他胡闹，而夏芸上半年辞职后就在各处游荡，显然比他更胡闹，可以说彻底被排除大孝子行列。 他俩的聊天记录就停在陆芝杞发的「航班号」三个字，再上面就是「我会来接你」，没有表情包，自然也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语气，和他本人如出一辙，惜字如金。 距离上一次发微信隔了有大半年，还是夏芸的生日。陆芝杞是一句祝福加上一个快递单号，那个时候夏芸还住在林薇薇北京租的公寓里，逃避着现实。 还记得今年的生日礼物是acne的三件短袖，夏芸笑着和林薇薇抱怨说陆芝杞是直男式送礼，但林薇薇一个劲儿地说陆芝杞贴心，知道你爱拿他家短袖当睡衣穿，夏芸带着震惊的神色则嗔怨说自己也就当睡衣穿过没几次。 如此想来，陆芝杞也算是细心。 突然觉得有些话也不是那么难开口，在心底什么东西突然空一下，手不听使唤。夏芸想点开他的头像，但颤抖的手不乖巧地按成了拍一拍。 没什么特别的设置，最原始版的拍一拍透露出几分无趣。 陆芝杞回复地很快，「落地不累？」 夏芸突然又被击中，他怎么准确猜到自己已然落地！肯定是林薇薇悄咪咪告密！ 夏芸：「在泡澡，等会睡。」 见陆芝杞没有立马回复，又补了一句「明晚的航班，你带点吃的。」 陆芝杞的对话框变成正在输入中，夏芸莫名笑出声，明知道是打乱他的计划但还是内心暗爽。 陆芝杞：「随我带，半夜凉了不好吃的话，回家我做。」 啊？什么意思，没得商量的语气多了几分霸道，后缀多余到让夏芸觉得自己有多娇气呢？夏芸撅起了嘴，按老话说这个程度可以挂个油瓶，回了个有睫毛的小猫看着他的表情就关掉了手机。 窗外的小雨还没有停，夏芸原本定好去海港城吃晚餐，现在都提不起兴趣，玫瑰花瓣被她一瓣一瓣撕开抛在水中，愈发觉得胸闷。 灵光一闪，夏芸站起身后突然觉得省下的两千可以给陆芝杞带个礼物回家，就当补齐刚过自己却没任何问候的生日。 陆芝杞的生日刚过不久，他是岁末的生日，虚岁算起来过了年即大一岁，老一辈都说他比夏芸大一岁，其实近乎可以算差了大半年的同龄。 怎么就没想起来呢，那个时候想必已经在伦敦了吧，不然林薇薇肯定催自己呢。 - 下飞机前，夏芸正在和林薇薇讨论去东京吃年夜饭合不合理，显然没得出什么应有的结果。近几年夏芸往往比林薇薇更疯，像是从前装的好好的人设突然崩塌，倾盆而下的伪装散落一地，被无情地碾碎。 夏芸：「落地了，陆司机。」 陆芝杞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停车场找好了位子。今天没带司机，是自己来接人，刚把座位放缓闭眼休息片刻，手机就毫不应景地响了。 他直起身，揉了下眼睛，呼吸微滞，不动声色地回了个好，实则嘴角微抿，眼带笑意。 陆芝杞粗略判断了下时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刚在接机口没站几分钟，里面就小跑出来一个人，直直地走了过来。 许久未见，陆芝杞看着对面的人，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夏芸穿着一件Simone Rocha秀款的裙子，过多的珍珠元素导致她在一众旅客中显得格格不入，外面是一件很长的大衣，头发凌乱地用鲨鱼夹别在脑后，脸上很素，带着一个大框眼镜。左右手都拿着东西，直直地伸过来一个粉色大托特和一个22bag，脸上带着笑。 陆芝杞下意识地以为她站不稳，伸手去扶。却接过了两个看着美丽却奇重无比的包，还未说些什么，夏芸就丢下一句“还有箱子”跑了回去。 “没了？” 陆芝杞看着夏芸就拿着一个20寸的登机箱出来的时候，是有些出乎预料的，但还是接了过去。 夏芸貌似是读懂了陆芝杞脸上的意思，递给他的时候干笑了两声：“没带什么东西去，自然没什么带回来。” 陆芝杞点了点头，就往停车场走去，夏芸自然地跟在他身后。 林薇薇：「见到陆大帅哥了吗？赶紧汇报！」 夏芸冷笑一声，直接略过。现在这么尴尬的时刻，不但不懂我，还落井下石。 这么久没见陆芝杞，黑色的袄子些许厚重，却掩盖不住身材的清瘦修长，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木讷地拎着自己的包，弯折的手臂紧绷着，虽然没有很明显的锻炼痕迹但只能说是有力的。灯光忽明忽暗，勾勒出侧脸的棱角，顺着的碎发跟随着走动飞翘。 “夏芸，专心看路。”陆芝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夏芸呆住了脸上的笑意，快步跟上了他。 “是奶奶说叫你来接我的？那我们现在去哪？方妈不会等着吧？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就落地了？”夏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瘪了瘪嘴，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每一个问题。 “小芸，车上讲好吗。”陆芝杞站定在车后备箱前，一脸认真地回答。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夏芸压根没认真注意过周边环境的变化，只是身体上跟着陆芝杞行尸走肉，而精神世界早就已经无比丰富，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许叫我小芸！”夏芸卡在嗓子眼的话最后滚了滚变成了这句，低声嘟囔着。 两年前陆芝杞的车还是奥迪，现在已经换成了林肯，想必是公司小有起色。但夏芸不知道的是，换车的前提仅仅是一句她喜欢大车。 陆芝杞看着夏芸小跳着跑上副驾驶，舒了口气。原本紧绷的神经也好了许多，他熟练地把包在后座放下，拿着打开准备好的夜宵坐上了驾驶座，“是方妈炖的稠粥，养养胃。外卖袋子里是我打包的烧烤和奶茶。明晚奶奶说回家包饺子，今天太晚了，先回我家。” 夏芸接过焖烧杯，小口地喝了起来，没再回应他。 “是奶奶说的让我来接你。至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发给奶奶？”车子开得平稳了，车里除了导航的声音，安静地只剩下夏芸吃东西的声音，陆芝杞倒是开了口，没有那么严肃，倒是有些玩味。 夏芸听到这，猛得转头看向陆芝杞，“我...” 她想说这不是奶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催得紧，我也没细想半夜的行程发过去不对啊。可这个答案两个人应该都心知肚明才对，那想让她说什么？ 还没说出些什么，就被陆芝杞打断了，“算了，回来就好。” 第4章 04 夏芸记不清了。 她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想要逃离。也许是上半年辞职之后，或是两年前非要从家里搬出去开始。说不定也可能只是因为想去葡萄牙吃烤乳猪，又或者去塞维利亚吃火腿，去苏黎世看玫瑰花，去黄金海岸冲浪，都不错。 她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更确切地说是选择性忘记。 忘记那个小方框里，笑着的男人的脸，忘记那一排黄色的字，忘记甚至自己的名字也被刻在下方，忘记自己什么都没带就去看他了，忘记自己为什么连眼泪都没流。 三月的天还很冷，起码英国根本没有开春的感觉，夏芸披着厚大衣从机场落地狼狈狂奔之下，去的却是墓地。国内远比英国潮湿得多，水汽弥漫在眼镜的镜片上，模糊之间只看见了哥哥和一条向上的石板路。 夏瑞许是想安慰夏芸，大手落在了她的脑袋上揉了揉片刻，再拍了拍她的肩，夏芸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之后竟然有点想笑，幸好，还有墓地。 夏瑞说夏士祁想要花期多的地方，每年阳春三月，桃花、樱花、梨花竞相开放的时候，一定很美，夏芸也同意了。她觉得夏士祁一定很满意，因为她也看不见，但她相信。 从小夏芸就不是一个恋家的人，每年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时间，渐渐地没人管束。家里很幸福，所以才会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很苦，但她要强。收到那通噩梦般的电话的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究竟是多么荒谬的言语才会让从小觉得幸福的家成为一场笑话。 夏芸不想再去回忆。 林晓仙，也就是夏芸的母亲，可以说是个十足的幸福女人，无论在之前还是之后，她总是能乖巧地知足。夏芸小的时候，她总开玩笑地说被夏士祁，也就是夏芸的父亲，骗走了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实际上每次提起夏士祁，满面的笑容能证明，总不至于是骗人的。三十年的婚姻，每一年都有蜜月，夏芸那个时候始终觉得林晓仙和夏士祁一定是真爱，尽管自己没谈到真爱，但还是相信爱情的。 可惜夏士祁走了，一切突然发生在夏芸读硕士期间，猝不及防。快到夏芸根本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父亲，就迎来了第二个所谓的父亲。 林晓仙再婚了。速度快得就像古时候的包办婚姻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芸没有去理会，甚至没有过问，她不是很想知道具体情况，因为她不相信林晓仙是否知道的和她是一样的内容。 夏芸不仅在自己父亲的墓前没哭出来，甚至还礼貌地去与新爸爸共进晚餐。哥哥说不用勉强，但夏芸摇了摇头，她也是个听话的孩子。餐桌间夏芸话也不少，主动社交甚至还举起了酒杯，但是言笑间她突然觉得自己病了。 她需要迁徙，需要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和夏瑞告别以后，夏芸也和林晓仙招了招手，她转身回了英国，没有一丝留恋。谁也不知道夏芸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反正日子还在照常，家人朋友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行进着，只有夏芸一个人被困在那个接起电话的夜晚。 - “欢迎回家。” 夏芸被惊醒了，也许是电子门的机械女声给了她独特的召唤，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了陆芝杞垂下的眼眸，她此刻正在陆芝杞的怀里。 “你睡着了。”陆芝杞快步抱着她走进了门，把她放在了玄关的矮凳上。随后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仿佛刚才只是放下了一个平常的物件。 “你怎么不叫醒我？”许是太久没开口说话，嗓音闷着，听起来倒是不像质问，夏芸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见你睡得香。客房在左手第二间，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陆芝杞自顾自地把行李拿进房间，话音没有起伏，乍一听像是在布置什么任务。 夏芸有些在状况外了，她换了鞋子愣愣地开始环顾这个家。没有多余的装饰，黑白灰的配色一向很是陆芝杞的风格，唯独有些特别的是落地窗呈半弧形，贯穿了这个屋子的采光。窗外看出去的高层写字楼，倒是有些莞莞类卿，颇有曼城塔区的风景。 陆芝杞从里屋出来，此时已经脱掉了他的外套，薄薄一件白色打底，忽隐忽现的肌肉线条。看夏芸打量的目光，倒是有点笑不出来的表情，眼睛弯弯已然挤出卧蚕但嘴唇还是抿着，与夏芸脑海里那个他相差不大。还是很想问一句，双眼皮笑起来很腼腆的奶狗颜，究竟触犯了哪一个天条是这么一个性格。 “那我先去睡了。今晚，麻烦你了。”夏芸点了点头，立马错过陆芝杞的身边跑进了房间。 “嗯。”陆芝杞摩挲着交叠的两只手，也学夏芸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这个没有任何不同的家，应了声，尽管没人听到。 时间已经来到了半夜三点多钟，夏芸刚在车里眯了一会，现在反而愈发清醒。 淋浴间浴霸的暖光照在夏芸昂起的脸上，伴随着一直不停冲刷的水流，头发上的泡沫顺着发丝滑下。手机接连不停地响着消息，夏芸好似没听见，沉迷于涂抹又冲洗。 孟应峥：「甜心，落地平安。」 夏芸发了个「暴龙爱你」的表情回他，然后问候了一下他的工作，显然他的消息也是轮回的，他也很忙。 林薇薇：「你小子，下了飞机还没一句消息！」 林薇薇：「这架势莫不是已经睡了？」 林薇薇：「不会要第二天下午才回我吧，不允许！」 夏芸看到消息，好气又好笑，只好装作一副亲亲好闺蜜感到抱歉的撒娇语气，看我不嗲死你。 夏芸发去语音消息：「宝贝，没有故意不理你啊。到啦，洗澡呢！」 话还没说完，手机又弹出一条陆芝杞的新消息。 陆芝杞：「明天要去奶奶家吃晚饭，记得定闹钟。」 湿漉漉的手按到了语音键上，刚回了一个拖长音的哦，就立马变了脸色，她忘了这是陆芝杞的消息，手指随即松开上划，一个两秒的语音嗖得到位。 陆芝杞收到这个消息，鬼迷心窍地点开听着夏芸一个夏然而止的哦，倚靠在浴室门边。紧接着是一条夏芸的文字消息，和刚才差不多语气，陆芝杞也没有多想。 夏芸：「醒了再说嘛。」 很快，夏芸调整了一下呼吸，就踏出了浴室，擦干后才发现压根没带睡衣进来，索性也就在门外，陆芝杞应该没有在房间里装摄像头的癖好吧。 光着身子走出门才发现这个房间里点着一盏射灯，灯下还放着一张躺椅，幻视在孟应峥的房间里，俩人总是厮混到半夜，食髓知味。 多想无益，夏芸扯了一条睡裙后，就关了灯，此刻她需要睡眠。 陆芝杞躺在自己的床上却久久没能入睡，他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即使看不见任何东西，叫着她的名字：“夏芸。” 语气缱绻，就像语音里那个哦，每个字都拖着气声的尾音，盘旋在陆芝杞的脑袋上方，慢慢钻进了脑海里。 夏芸看着烧烤和奶茶像是奈良的小鹿抢饼，眼神放光，透露出饥饿的神情。陆芝杞偶尔不经意地转过头来看她，夏芸沉浸在吃东西里，根本没意识到陆芝杞一次次的回眸，打量着许久不见的身边人。 不过一会，夏芸安静的睡着了，手里甚至还捏着奶茶杯子不放松。服务区的时候，陆芝杞等待加油，总是被夏芸的睡颜吸引。那双眼睛果然是有勾人的关键，闭上双眼的她，即使清晰的棱角也失去了锋芒，恬静又娇憨。 陆芝杞还记得一开始就是被夏芸这幅样子被骗到的，没有表情的时候夏芸看上去有点不好接近。但是一开口就是小甜豆，能言会道，夏芸能讨到每个人的喜爱。夏芸被奶奶牵着带到他面前的时候，嘴里念叨着说是小时候还在一起玩呢，陆芝杞印象几乎没有，但也只好握住被奶奶塞过来的那只手。 这么一握，就是许多年。直到青春期，二人同校不同级，少了交集多了距离。又或许养成的习惯导致其实二人许多地方不需要言语，完美互相适配，知根知底。 直到两年前夏士祁去世以后，陆芝杞再也没有见过她。 曾几何时，夏芸也会用毫无保留的眼神表情来面对陆芝杞，今天却是疏离客气。 又想起无意间看到夏芸手机闪烁，没有设置成隐藏对话的微信消息，显示在了锁屏页面上。明晃晃的备注，单字一个峥，一句以甜心开头的问候。 陆芝杞发烫似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这种像是要一探究竟的想法徘徊又被戳破，此刻带着笑意的眼底克制着狡黠，别急。 自己引导着自己，陆芝杞深呼吸让自己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应该意识到的难道不是，此时此刻，人就躺在隔壁，一墙之隔的距离。 第5章 05 有一度夏芸很喜欢看《暮光之城》，她觉得她根本没可能经历那种两难的爱情选择题，也许贝拉只是爱及更爱，对比爱情，那种吸血鬼和狼人的设定更加吸引夏芸。晚上她会幻想，如果她也能在大森林里飞速穿梭，是不是在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的时候不用坐车。 可林薇薇却狠狠地嘲笑她，人家看罗曼蒂克爱情片都是启蒙，你在玛卡巴卡些什么。她劝夏芸去看超级英雄拯救世界，所以夏芸只好吐吐舌头，放弃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幻想不一定是一件坏事，起码她在脑海里一直不断地细化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等到夏芸真的脱离掌控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幻想被建构出来的速度就像是平地起高楼，立马执行。每次被邀请提前登机，看着空姐给她介绍菜单的时候，夏芸总是听不进去，看着忽闪的大眼睛和标准的笑容，浮想联翩。想着赞不绝口的主厨给她推销自己的招牌菜，想着今晚的艳遇会是型男，想着托着托盘的管家文质彬彬地和她说这一口熟练的外语。 当然，很多都不是真的，甚至更加狼狈。但这个幻想的重点不在于她究竟能享受到多么好的生活，而在获得满意情绪的刹那。 很酷。 夏芸其实也知道，这不过就是不着调的逃避现实而已。她不应该去想这些，林薇薇总说她想要的东西轻而易举，但她从自己出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是所谓的资本。 随着她落地回家，终于是要面对了。恣意洒脱不用担心任何的生活接近尾声，她也要再次走出乌托邦，桃花源记总是假的不是吗。 夏芸迷糊地醒了，打开手机一看是下午三点半，手机开着勿扰，锁屏上没有显示任何消息。但扒拉开一看，从有着四个红点的电话，到二十多条消息的微信，无一不显示着这十二个小时她是离线的，但电子夏芸并没有。 夏芸随意地看了眼微信消息列表，没有陆芝杞的消息，依旧结尾的是自己的那句。唯一的变化竟然是陆芝杞换头像了，从一个风景图换成了一个戴墨镜的潮男。 不理解。 陆芝杞和这个戴墨镜的潮男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是一头顺毛，几乎从不做发型。从小的印象里也是，她都没看见过陆芝杞带眼镜，更别说墨镜了。就算在学业繁重的高中，陆芝杞也没说压力大到熬坏眼睛，反倒是夏芸，书读得一般，眼镜早早就架上了。 他身边倒是有这么个人选，陆芝杞高中班里那个最风云的男孩，“留级哥”陈屹川。陈屹川比同届同学少说大了三四岁，美术生一直落榜一直参加高考，和陆芝杞同班后才勉强上岸。那个时候可谓二人情书收个不停，问问班里女生喜欢谁，总是二者其一。 陈屹川可谓是帅得臭名昭著，作为风流公子哥，当时还大胆与陆芝杞开麦，说要是再留级就能便宜追夏芸了。虽然不知道陆芝杞是什么反应，反正夏芸倒是觉得陈屹川那个时候要是来追她，她肯定答应了，也不亏。 所以陆芝杞的头像百分之七十是陈屹川的主要，夏芸猜。 “醒了？”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响，说曹操曹操就到，陆芝杞消息倒是灵通，夏芸不过在朋友圈点了几个赞，他就准确捕捉到。 “起来了。”夏芸漫不经心地回答，坐起身来，光着脚朝卫生间走去。 「家宴吗？」夏芸打字发给了陆芝杞，切屏后紧张的进度条正在显示一个探店博主吃Omakase，看得夏芸突然也很想吃。 「奶奶说包饺子，应该家人都在。」陆芝杞打着字还是把家人二字给删掉了。 「...应该都在。」看上去还是有点奇怪，但陆芝杞没再修改。 进度条到头，夏芸点了个收藏，切屏回了微信。夏芸看了眼，最终没有回答，留下一个小猫wink的表情包。 夏芸知道，陆芝杞知道她知道的。被人看得这么透彻，就像是他们亲密无间从未有过分离。夏芸看着聊天列表发呆，点开陆芝杞的朋友圈，显示三天可见，果然什么都没有。 退到朋友圈里，刷新后弹出的是严皓的毕业照，配文是“拍照dd”，下面评论区却热闹得紧，自己dd起了好几层楼。一向看上去青春洋溢的严皓甚至细心搭配了衣服，没有在学士服下面穿大裤衩，和他的粗糙室友形成了对比，倒是多了几分绿茶的味道。 严皓：「快来和我一起拍毕业照。」 这是今天早上严皓给她的留言。夏芸还没回，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二是不符合她人不在国内的作息，她还没打算告诉别人她回国了的事实。 青春的男大，果然应该做成最好的标本。 大半个小时后，陆芝杞再次敲响了夏芸的房门，在夏芸应声后走进了卧室，上下打量了正在对着光化妆的人一眼，“需要垫垫的话就说。” 夏芸今天穿得不厚，可能室内不好对光的缘故，腮红打得有些重了，看上去有些喜庆。玻璃唇釉亮晶晶的，和夏芸与陆芝杞对视的眼神一样。 她摇了摇头，眯了眯眼睛想看清逆光里的陆芝杞，但还没成相，陆芝杞得到了准确信息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几分钟之后，夏芸就拿着包走出了房门的时候，陆芝杞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外套间露出白皙的脖子，这个背影幻视孟应峥那个工作机器，她想冲过去贴住他的脖颈，猛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享受一个甜蜜的回吻，但此刻夏芸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夏芸干笑两声，把陆芝杞吓了一跳。 “没什么忘的？行李带着去，今晚不回来了。”陆芝杞转过头来的同时把电脑合上，站起了身。 “这样啊。”夏芸垂下眼帘，深思了一下，转身冲了回去。 虽然她不知道今晚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她现在想象晚上会经历的事情，她想，她是有点抗拒回到那个家，有着继父的家。或许她和陆芝杞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按照她对陆芝杞的了解，他不会同意夏芸冒险跳下水，那他们就有一起沉沦的可能。 噼里啪啦一阵子后，门侧露出一个脑袋，有点沮丧似的，“今晚不想回家......” 陆芝杞看着夏芸的双眼，挑了挑眉，那副模样就像是傲娇求欢，眼神中带着宠溺与调侃。 夏芸觉得他此刻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具体有说不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如今，陆芝杞站在客厅中央，马上日落了，余明从他的身后散开。 “不想回家？” 夏芸用手托着下巴，表情中带着讨好与撒娇，无奈又强制，一副你得答应我的模样，等着陆芝杞点头答应。 “嗯。”陆芝杞假装没看见夏芸的眼神，一路走到玄关，拿起了车钥匙。 “走吧。” 夏芸像是胜利的猫，趾高气扬地冲出房间，“还得是你，讲义气！” 门被推开，陆芝杞礼貌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夏芸拖上一双半拖率先走了出去，回头冲陆芝杞点头，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不错，那笑意已经明摆着写在脸上了。 陆芝杞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模样摇了摇头，转身将门带上以后，在指纹锁的机器上按着什么。夏芸站在他身后，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有些好奇。 安静的氛围里，夏芸没来由地配合着低声：“这是在做什么？” 陆芝杞伸手抓过她的左手放了一个大拇指在指纹采集的地方，说：“不是要回这里吗？” 夏芸没说话，静静地由着陆芝杞摆弄。她是满意的，满意陆芝杞说她也可以有这个房子的钥匙。陆芝杞是没说，但是言外之意就是。 完成指纹后，陆芝杞努了努嘴，示意夏芸试试。 夏芸又笑，她走上前再次把手指放在上面，直勾勾地看着陆芝杞的双眼片刻，紧接着听到一声“欢迎回家”的机械女声，她拉开门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夏芸跟着女声再一次重复“欢迎回家”。 陆芝杞一愣，是吗，欢迎回家，回，家。 还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电话铃声就响彻了电梯间。 二人面面相觑，陆芝杞接起了电话，备注的地方大大地写着奶奶，颤动的手机仿佛催命符，一点都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深刻的温情。 “喂奶奶，我们在路上了。”陆芝杞接起电话就先发制人，语气温和礼貌，挑不出一点错处。 夏芸不知道接下来的沉默对面在讲什么，只是附和“是呀是呀，快到啦。” 很快，电话便挂了。夏芸只知道一定是催他们回老宅的电话，当电话的对面确认夏芸也在的时候，这个任务就完成了。所以陆芝杞没多说，夏芸也没问。 半个小时以后，老宅。 方妈依旧开着大门等待着二人，夏芸老远就看到她的身影，“受宠若惊了啊，看来还是我比较受欢迎。” 陆芝杞没搭腔，只是开了车门锁，示意她等会到门口先下去，自己去停车。夏芸只是看着他没动，陆芝杞到了门口也没有停下，只是淡淡地说：“嗯，拿你没办法。” 第6章 06 “小芸哎，快过来，奶奶看看！”坐在方椅上的长者慈眉善目地笑着，对跟在陆芝杞身后腼腆到没有表情管理的夏芸招呼着。 “陆奶奶过年好啊！”夏芸只好从短暂的舒适区走了出来，“陆爷爷今年身体怎么样啊，小芸可是练了酒量，不知道您有没有机会赏光切磋一番啊！” “公公婆婆！”四个老老坐在一起，感情甚笃。 “阿姨好，嫂嫂好，爸爸妈妈。”夏芸寒暄几句以后，分别和坐在周遭的人问好，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久不见，一点龃龉都看不出来，当然这里的人，也没人会拆穿。 夕阳透过花园散进小阳台里，往里看去，长辈被围绕着说笑，小一辈各做各的分布在这个家里，一片祥和。 没过一会，一个突兀的英文铃声，震动的手机被夏芸从口袋里拿出，最先起身的是夏芸。 不知道电话对面是谁，但从接起来的口吻的熟练程度，想必是经常联系的人。夏芸沉吟不语，听着对面一板一眼地说着。 “大a你还敢玩？”良久之后，夏芸开了口却语气平平，表情倒是活灵活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对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背景音有些吵闹，夏芸踱步走向阳台，随手把还没怎么喝的茶杯递给了坐在客厅最边缘沙发上的陆芝杞。空出来的手接过了原本左手举的手机，而左手就耐不住寂寞地左翻翻盆景中的花草右扣扣身上褶皱的衣裙。 夏芸眉间舒展，露出几分愉悦，她没有停留在原地，很快地往前走着，直到被大理石围栏拦腰。不远处方妈拿着一盆切好的果盘走到客厅中央，来回望着，最后也没有出声。 “这个走势，近两三个月指数虽然看着在三千点以上，但是基本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票都已经创出新低，交易量也摆在那里。” 夏芸严肃了几分，左手把散落的头发绕到耳后，“我估计到年底不会大变，求稳就买点央企放着，至少不会亏得太惨。” “我每次一空仓就普涨......” “半导体和元件概念本来就一直持续活跃啊......” 陆芝杞依旧没改变姿势，他粗浅地一听，夏芸与电话那边谈论的是最近的股市，可能是以前的客户，也可能是相熟的朋友。他的目光收回，不再去看那个熟练谈论专业的女人。夏芸在国外读的是金融，她一点也不喜欢做这类的工作，可以说也丝毫没有任何天赋与优势，唯一的好处可能是起点比别人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做的比别人好。 跳脱又不冷静，运气虽然好，但并不代表夏芸能在这么大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运筹帷幄，更没人给她托底。 没过多久，方妈喊了吃饭，客厅里的所有人朝餐厅移步，二楼走下来的是陆芝杞的父亲和夏瑞，俩人似乎在谈论些什么，还没有得出结果。 夏芸深呼了一口气回到餐桌边，林晓仙正在笑脸盈盈地看着她，一脸期盼，她还是这么美，两年过去与记忆里的无甚差别。此刻她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是挑了个远一点的空位坐下。迟早要和林晓仙对谈，但起码不是现在。 “哎？小芸，你在伦敦工作得顺利吗？”陆芝杞奶奶率先开口，她们似乎压根就不知道夏芸已经辞职很久了，甚至原本工作的地方也不在伦敦，“方妈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菜，是不是很久都没吃这一口红烧肉啦，喏，端到你面前去。” “谢谢奶奶，工作一般，还在考虑呢。”夏芸没有愣神，只是化解着。 “昨天很晚到家，夏芸她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呢。”陆芝杞垫了一句，不像平时版沉默寡言，今天倒是难得开口。 “睡得不好吧？就应该回这里睡，小芸的房间还在呢，原封不动。今晚睡在奶奶家里，保管没人打扰你！”陆奶奶笑着回应，似乎是在揶揄陆芝杞这个工作狂。 “两个老老睡的有多早，你自己不清楚，方妈还不清楚吗？”陆芝杞伸出筷子，起身去夹摆在爷爷面前的酒糟鸭，顺便多夹了一个给爷爷。 “惯会说笑了，芝杞！小芸今晚回家的吧？”夏瑞接了话。 噎老人的话，却给她老伴一口甜枣，这个曲线救国的套路，要是夏芸看懂了可是要嘲笑陆芝杞不会哄人的，奈何现在夏芸的心思根本没在，她戳着面前的酱油碟，嘴里还在咀嚼着红烧肉，眼神空洞。 “夏芸，哥哥问你呢。”陆芝杞手肘轻碰了下夏芸。 “啊，好多行李懒得搬，到时候叫陆芝杞帮我一起搬回去吧。”夏芸咳了一声，缓缓说道，随后埋头吃起了碗里早已高高堆起的食物，不再与夏瑞对视。 夏瑞眯了眯双眼，很快回应。 “芝杞细心，你不适应的时候尽管差他，你俩一起长大的也熟悉，省的来这里听训哈哈。”夏瑞调侃着，顺便说进了陆芝杞的父亲，说他不苟言笑。 饭桌上又笑作一团，似乎在说等会是楼下k歌还是别的活动，夏芸没仔细听。 夏芸只是独自一人走进了小花园，想在泳池附近找把椅子坐下。独栋别墅说大不大，说小倒也是未必，可能只是产证面积不大，但实地保守估计应该有近两千平，五脏俱全，设施很完善。没得选的话，其实住在这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夏芸心里嘀咕着。 她没什么想法，只是看着游泳池波光粼粼，私人泳池毕竟不像公共开放的那样点很多灯，但是几盏就足够旖旎。草地打理得很好，甚至还有喷灌系统，没看清脚下的话甚至还可能踢到。 夏芸熟练地穿过草地，站在空地里，仰望着什么都看不到的星空。 她想起了在冰岛的黑沙滩上，海浪席卷，裤子鞋子全部都被打湿，她仍然在到处奔跑着，看上去不大的浪汹涌地澎湃着，即使夏芸那天运气很差，没有看到夕阳也没有追到极光，但是她很自由，随意享受着风，天光和这个国家独特的气味。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又被困在了这个没有边际的牢笼里。想到这，她就会想起林薇薇老是笑着对她说‘来都来了’，她乐观到夏芸觉得自己读的邱妙津都像在无病呻吟，但《鳄鱼手记》仿佛一场雷暴雨，冲刷出无数爱的不在场与缺口迷失，夏芸希望被人看穿，可没有人愿意粘腻她。 - 林薇薇根本没说今晚的酒局会带上严皓，所以当夏芸走到卡座上看见严皓冲她笑的时候，有些惊讶。 酒吧里视线模糊不清，黑色占据绝大部分，五彩斑斓闪烁的灯光和偶尔闪瞎人的大灯，动词打次响到心脏不适的音乐与热舞迷离的人群，这就是林薇薇说的忘却三千烦恼丝的最佳场所。 夏芸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正想着如何应付因为自己突然消失而发来一个问号的陆芝杞，却被塞了一杯野格，她爽快地一饮而尽。 “林薇薇人呢？”夏芸贴近严皓的耳廓，大声喊出这句话。这里说话都是用喊的，不然根本听不见。 严皓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指了指前排的舞池，随后再给夏芸递了一杯没有兑的野格。 夏芸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没找到人，但站起来了就顺着音乐蹦了起来，旁若无人，没搭腔严皓伸出的手。冬天室外很冷，室内却很燥，夏芸拖下大衣外套塞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里面那套小香风套装显然不是很合适这个场合，珍珠耳坠随着夏芸的晃动而前后摇摆着。 陆芝杞：「？」 夏芸：「走了。」 她的手机没有再亮起，夏芸也没有再理会。 台上的DJ奋力地喊着kpi，跳舞的gogo来到卡座附近扭着身子，带着暗示与勾引。夏芸拿起一杯酒转过身去与严皓碰杯，“你有想我吗？” 突然拉近的距离，夏芸仰着脑袋，接受了严皓想要与她喝交杯酒的请求。严皓并没有回答，只是嘟起了嘴，装作一副生气的表情，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夏芸，不肯移开，手却悄咪咪地做着小动作，揽住了夏芸的腰肢。 夏芸得逞地笑了笑，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脑袋，严皓的个子虽然高，但奈何年纪小，很有年下的感觉。他不犹豫，一把抓住夏芸举在半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腰上，自己则捏起夏芸的脸送往自己的嘴边，一口吻了上去。 暧昧的水渍声淹没在音乐里，夏芸喘了口气贴在严皓的胸膛。他的手在夏芸背后摩挲着，从脊椎骨一直到握住腰间的软肉。 严皓的衣服上是一股洗衣液混着香烟的气息，夏芸也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很满意。 “你有没有想我？”夏芸从严皓怀里挣脱出来，依旧仰着头问。 严皓失笑，羞愤但幼稚地摇头。 “是吗？”严皓看着夏芸再喝了一杯酒后直奔了舞池，给他留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夏芸的眼睛很好看，微挑的小猫眼，圆圆的，阳光下呈现琥珀瞳的颜色，此刻罩起一层水雾，看不清也看不透。 第7章 07 严皓要溺死在她的眼神中了。但毫无疑问，夏芸是个优秀的猎手，过硬的捕猎技巧一击必中，如果没有回报随即抽身而退，毫无留恋。 夏芸是否对他动过心呢？ 他不知道。 严皓认为他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他养了一只布偶叫小狗，每次找不到话题找夏芸时，就会发逗小狗的视频，夏芸总是会说想亲晕它，他总说他也想晕，夏芸就会打哈哈装傻。他知道夏芸从未动过心。 夏芸在他怀里喘息，仿佛周遭一切都禁了声，只有你和我。双唇紧贴着厮磨，拥抱缠绵，呼吸都不重要了，脑海中只剩下废料。 接吻的间隙，严皓起伏着胸膛，不得不说，他挤不出更多的氧气。 酥麻感一瞬间攀升，可惜夏芸放过了他。那种感觉从未有过，严皓看着夏芸走远的背影，两只眸子带着颤抖，眨眨眼，他应该诚实地回答才对。 他很想夏芸，很想很想。 “你怎么不说，严皓也在，我根本都没回他消息，没打算告诉他我回国了。” 夏芸搭上了林薇薇的肩，俩人默契的配合跳完一首接一首歌，DJ喷洒着冷□□，碎纸片撒了一次又一次，从Kpop放到欧美流行，低音贝斯的心脏律动，释放出唇齿间的音节，呐喊，欢呼。 林薇薇穿得很清爽，一点都不像冬天，夏芸穿得多，现在是有点出汗，身后环抱着林薇薇的男人看到夏芸拉扯着她，很识趣地放手任由夏芸带走了她。 林薇薇语气里带着抱怨，假装皱眉，拥抱住夏芸的时候，跟着音乐肆无忌惮地旋转着，“你短期内又回不去，难不成你金主爸爸还来国内陪你啊？” 夏芸想反驳，却顿了顿。住进孟应峥家里的时候，没收入的她在环游一圈世界以后确实穷得只剩下自己，还要多亏了他的“收留”。 夏芸蹙眉，抓住林薇薇的手不至于被人群挤散，嗤笑一声：“fine。” “渴了，回去喝点？”林薇薇眨眨眼，狂蹦后带着夏芸穿过人群，走在回卡座的路上。一路上有人冲着夏芸吹口哨，都被林薇薇发了名片。 “你倒是不挑？”夏芸摸了摸林薇薇的脑袋，把凌乱的头发捋顺放在胸前，提了提她快掉了的抹胸。 “律师难道不需要人脉嘛？”林薇薇无辜地回答。 此刻，卡座上没了严皓的身影，营销独自一人站在酒柜边，被林薇薇耳语几句话后摆手支走了。 夏芸把营销倒好的酒端给林薇薇，伸手想要主动喂给她，“不是渴了？喝吧喝吧。” 林薇薇娇笑着，把着她的手一饮而尽，刚咽下就忍不住开口，“你要是把这个狐媚劲用在陆芝杞身上，早到手了！” “啧，”夏芸掏出手机，蛮不认同地给林薇薇看方才的对话，手扶在她的肩上，“我说大律师，就这么个聊法，该怎么判啊？” 她接过手机，滑动着看了一会。 随即林薇薇双手环抱自己的双臂，上下抚摸着，装作一副起鸡皮疙瘩的样子，“突然间感觉好冷，你俩这未免太没那个意思，你想想看你和严皓刚开始那个暧昧聊天，狗看了都发情。” 这下轮到夏芸无语了，暧昧归暧昧，她和陆芝杞除了革命友情之外，很难上升到暧昧二字吧。夏芸随手把手机塞给林薇薇，“他不知道我今晚来这里了。” 林薇薇顺手接过营销手里拿回的两件外套，披在肩上就开始在夏芸的屏幕上使劲戳着，远看打了很长一串。林薇薇作为商事律师，但很不幸服务的都是老古董，她的美甲美发早早葬送。之前还老是和夏芸抱怨自己的高伙做刑事案却能每个月都换新甚至是浓郁的大红大绿，不过夏芸觉得倒是根本不妨碍林薇薇行情，就算夏芸在国内，她也根本见不到林薇薇几面。 夏芸扬起的眼睛被身后走来的严皓所吸引，高挑的个子染着一头黄毛的他穿着大学生之间的潮流单品，她笑着对严皓说话，似乎刚才接吻的并不是他俩，“你不觉得你很可爱吗？” “啊？”严皓低头看着自己全身黑色的穿搭疑惑，他最不喜欢夏芸夸他可爱了，可是夏芸经常说他很可爱。他知道自己长得一副乖巧的小奶狗模样，甚至还因为皮肤白皙被认成0，但他是直男，甚至他觉得自己是猛男！ “嗯，很可爱啊。”夏芸认真地点头，仿佛在看一只宠物。 林薇薇倒是旁观者，适当的时候插了进来，“喏，他说他来接你。” ... 来接我？ 夏芸仿佛被夺舍了几秒，迅速接过手机看向她和陆芝杞的聊天框，本来看上去很长的句子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定位，而陆芝杞秒回。 陆芝杞：「我来接你。」 呵呵，夏芸只想干笑两声。她怒目圆睁地看向林薇薇，而林薇薇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仿佛在说着快夸我做得多好。 “我不是和你说，他不知道我来这里吗？”夏芸忍不住发问。 林薇薇淡淡地接话：“这不是现在知道了？” “我没打算让他知道啊！”夏芸继续强调。 “啊？”这回轮到林薇薇疑问了，“那我搞砸了？但是他来接你哎？” 夏芸此刻只想翻白眼，“我今晚住他家，但是我是从老宅偷跑出来的......” 林薇薇哂笑，抿了抿嘴：“也就是说，陆芝杞来接你回他家，喔！夏芸你简直就是十年蛰伏，一鸣惊人啊！” 此刻夏芸也是疑惑的，但是看着林薇薇理直气壮的样子，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意思。 俩人的对话仿佛没有严皓这个人一般，但严皓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个被讨论的男人，等会会代替他带走夏芸。 严皓主动地打破了俩人一下子沉默的氛围，“你们要走了吗？” 林薇薇点了点头，“马上吧，你要接着玩的话，反正喝不完记得存酒。” 严皓坐在对面，手肘撑在大腿上，目视着对面两个女人，他在等夏芸的回答。 “再玩一会呗。”夏芸站起身来，把手机放进口袋，尽管已经穿上外套，但还是不死心地说，“才来了一会就要走了，多没意思啊...” “我说姐姐，已经小俩小时了吧，你才刚落地，是真的一点不累啊？”林薇薇饶有兴趣地搂着夏芸，“早知道，我就应该......” 夏芸知道林薇薇要放什么屁，及时打断了她，看向了对面的人，“玩什么呢？你想玩什么？” 严皓仿佛抓住了一个机会，“输了就不喝酒了，输的人欠我一个请求，怎么样？” 夏芸的神情坦然，看着他的眼神很透明，他仿佛被看穿了，夏芸绝对知道他要什么。 “来吧？划拳还是抓手指？”夏芸伸出手来晃了晃。 林薇薇互相看了看严皓和夏芸，三个人玩个毛线啊，社牛的她火速与隔壁卡座的人打成一片，三个人迅速地加入了她们，在起哄和烘托声中，开始了游戏。 顺着音乐的节奏，大家挤成一团，有人作东，大家举着手指贴着。酒吧应该有的默契，男女混合交叉，仿佛把女性当做商品交易，当然，严皓虚搂着夏芸，宣示着不知道哪来的主权。 迎着鼓点，晃动的手掌虚晃着人群，最后一个被遮挡的姿势，她知道，严皓故意的，这招把她隔绝在外接龙，老掉渣了。 熟悉的触感让夏芸的手指被禁锢在了手掌里，虽然夏芸摆动手臂，努力抽离，但是很显然大家看着都看着她笑，她输了，陌生朋友递上的酒被严皓接过一口闷，周围人都在尖叫。 夏芸依旧笑笑不说话，该轮到她作东了，但是她依旧举着严皓的手伸到半空，眼神迷离，“你替我来。” “不许反悔啊，姐姐。”严皓顺势拥在她身后，用夏芸听得见的声音说着，“你欠我一个请求咯。” 林薇薇抬眸，看到了笑得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夏芸正在看着她。严格来说，是对上了夏芸原本酒看着她的视线。 俩人虽然无话，但是“剑拔弩张”。 林薇薇左拥右抱，冲着夏芸挑眉，紧接着严皓之后她开始加码。嘴里叼着一张纸巾凑近了身边的男人，而身边的男人也是高手，直接覆了上来。 严皓倾身靠近，近到仿佛俩人要接吻，夏芸一顿，抬眸看着严皓。 夏芸的手机震动了，贴着她的严皓也感觉到了，他知道零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该落荒而逃了。但他还是握住夏芸的后脖颈，贴住了她的唇。 她抽身，抱歉的指了指手机，冲大家陪笑，接着踏下卡座，大步向外走去，接起了电话。 “喂？” 陆芝杞接起电话的刹那，皱了皱眉，音乐声很响，响到根本听不清夏芸讲话。此刻他站在酒吧外面，却显得格外安静。 “我进来了，快到门口了。” 夏芸切断了电话，她知道陆芝杞应该是刚从门口开车进来，这个园区有好几个酒吧连着，吃饭饮品烟酒的店都很齐全，甚至还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 林薇薇跟在身后，“这么快就来了，陆芝杞还蛮迅速的嘛。” “你怎么回去？” “我？”林薇薇指了指自己，“我先送严皓回去，你就别担心我啦！”林薇薇拍了拍站在身边的严皓的肩膀，显得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陆芝杞的林肯稳稳地变缓车速，停在了三人身边，落下了车窗。 主驾驶的男人与林薇薇点头致意后温润地开了口，“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