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歌续命?我降维打击,杀穿娱乐圈》 第531章 这就是华夏的脊梁!!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条弹幕接踵而至。 【再想想,为什么这群留学生刚开始唱《大刀》,主办方的安保人员就立刻出现,不是驱散,而是将他们与日本观众‘隔离开’?】 【这根本不是保护,是圈禁。】 【是故意制造一个“华夏人挑衅在先”的封闭舞台。】 【主办方要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们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是华夏人先在他们国土上,唱起了饱含历史仇恨的歌曲。】 【接下来,只要在场馆内,由主办方安插的人,故意挑起一点摩擦,比如推搡一个留学生,打碎一个相机……】 【那后果是什么?】 【是几百个被激怒的华夏年轻人,与几万个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日本观众,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 【到那时,江神怎么办?】 【他帮,还是不帮?】 【帮,就坐实了煽动暴乱的罪名,赤西仁有一万个理由让他“意外”死在这里,事后还能把脏水全泼到我们身上。】 【不帮,就会被我们自己人戳脊梁骨,说他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这是一盘死局。】 【而那群留学生,就是赤西仁扔出来,引爆这盘死局的,第一颗棋子。】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直播间里,一条弹幕都没有。 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被这几行冰冷文字扼住了。 之前还嘻哈玩梗的网友,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这才意识到,刚刚还在为之捧腹大笑的场景,背后竟藏着如此阴狠恶毒的算计。 【我操……】 【我他妈……我后背都湿透了。】 【这他妈是人能想出来的计策?】 恐慌开始蔓延。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与无力。 【那现在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江神往陷阱里跳?】 【谁去告诉那些留学生,让他们快跑啊!】 【没用的,他们现在正在兴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都怪这群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楼上你他妈有病吧?现在怪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也是受害者!】 【要不是他们去唱歌,会给别人留下口实吗?】 【你这是什么逻辑?被人捅了一刀,不怪凶手,怪自己穿的衣服太薄?】 直播间吵成一团。 指责,谩骂,相互攻諟。 完美复刻了主办方想要看到的,那种内部分裂的丑陋模样。 弹幕数量不减,但内容完全变了味道。 那个分析局势的网友再次出现。 【那群留学生没有错,他们只是热血青年,被人利用了而已】 【如果事情真按照主办方预期发展,这些孩子的后半辈子就毁了】 【无论日本还是华夏,都不会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网友们情绪骤然被点燃。 【草!老子就说日本人没安好心!】 【这群孙子真太恶心了!】 【用我们的同胞当炮灰,畜生!】 【江门主本来可以在国内过得好好的,为了正义才去踢馆的】 【现在却要面对这种陷阱,太憋屈了】 有人不甘心地发弹幕。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江门主被做局?】 【他本可以有成功的事业,有爱他的女朋友】 【有一群把他当偶像的我们】 【可为了心中那点正义,为了不让人类被算法控制】 【竟然要走上这条绝路】 【太不值了!】 弹幕区陷入了短暂沉默。 数百万人同时在线,却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很久,那个最初分析局势的网友又出现了。 这次,只发了一条简短弹幕,然后彻底消失。 【这是他的选择,别人决定不了,唯有祈祷与期待。】 是啊,这是江门主自己的选择。 没有人逼迫,更没有人要求他承担这么大风险。 可他还是去了。 明知道是龙潭虎穴,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还是去了。 为什么? 自己的名声? 证明自己能力? 不是的。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一趟很可能有去无回。 因为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如果连他都退缩了,那这个世界还有谁愿意站出来? 直播间里,再没有人发弹幕。 但观看人数却在持续上升。 九百万,一千万,一千二百万…… 与此同时,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也在疯狂发酵。 微博热搜榜前十,七条都与这件事相关。 #江漓东京踢馆#、#华夏留学生大刀进行曲#、#东京巨蛋阴谋论# 点击量都在千万级别以上。 知名乐评人老梁在微博上发表了长篇分析。 【从专业角度看,江漓的踢馆不是单纯音乐较量。】 【这是关于人性、艺术纯粹性的对决!】 【他选择以身入局,已超越了个人层面的意义。】 【代表的是所有拒绝被算法操控的艺术家!】 【是所有还相信纯真美好的人们。】 【无论结果如何,江门主都已经赢了。】 这条微博迅速获得十万转发,五十万点赞。 评论区里,网友们态度出奇一致。 【这才是我们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江门主,我们永远支持你!】 著名导演老谋子也发声了。 【三十年前,我也曾面对过类似的选择】 【是妥协,还是坚持?】 【是安全,还是冒险?】 【江漓给出了最好的答案,这就是艺术家的气节!】 【这就是华夏的脊梁!!】 连带着,一些平时不怎么关注音乐的公众人物,也纷纷转发表态。 知名企业家、体育明星、学者专家…… 整个华夏舆论场,都被这件事彻底引爆了。 海外华人论坛上,讨论更加激烈。 在美华人协会主席发表声明。 【无论身在何处,我们都是华夏儿女!】 【江漓的以身入局,让每一个海外华人都倍感骄傲!!】 【这才是我们民族应有的气概!!】 【面对不公和压迫,绝不妥协!!!】 欧洲华商联合会也跟进表态。 【真正的音乐没有国界,但音乐家有祖国!】 【江漓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文化自信!!】 【我们为有这样的同胞而自豪!!】 更有意思的是,连一些外国网友也被感动了。 推特上,#StandWithJiangLi的话题标签迅速传播。 一位美国音乐学院教授写道: 【这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艺术家!】 【在商业化和技术化的洪流中,还有人愿意为纯粹的艺术殉道!】 【这种精神值得所有人尊敬。】 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官方账号,也转发了相关消息。 【真正的艺术从来不是技术奴隶,而是人类精神的最高体现!】 【江漓先生今晚的挑战,无论结果如何,都将载入音乐史册。。】 就连德国柏林爱乐乐团首席指挥也发声了。 【音乐是人类最后的净土】 【当资本和技术试图玷污这片净土时,需要勇士站出来守护!】 【江漓先生就是这样的勇士!】 国内音乐界更是群情激昂。 华夏音乐家协会发表正式声明。 【江漓代表的不仅是个人,更是整个华夏音乐界的立场!】 【我们坚决支持,一切维护音乐纯粹性的行为!】 【坚决反对任何将音乐沦为牟利工具的行径!!】 第532章 爱,才能创造神迹 而与此同时,VIP席位里。 张扬等人看着华夏直播间里网友分析,终于明白了江漓那些没有讲出口的话。 原来他早就看出,那些华夏留学生的出现并非好事。 亏他们之前还在为现场有自己人,而感到欣慰。 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支援。 饺子喉结滚动,想了想,身体下意识前倾,压低声音。 “要不,我找个机会,跟那些学生沟通一下。” “让他们从现在开始低调些,别再刺激现场的日本人。” 这个提议刚出口,就被薛之涣毫不犹豫否决了。 摇摇头,镜片后的目光透着看穿棋局的冷冽。 “没用的。” “现在就算他们夹着尾巴做人,甚至立刻离场,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 “你没发现吗?” 抬手指了指远处看台上,那片被安保人员隐隐隔离开的红色区域。 “主办方一直压着,没让现场日本观众立刻发作。” “那是因为绝大多数日本人,根本听不懂那首歌唱的是什么。” “他们在等。” “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这段视频配上日文字幕,用最高清的画质,投放到现场所有大屏幕上,再同步推送到全网。” 薛之涣声音很轻,却让在场众人如坠冰窟。 “到那时,不仅现场会失控,整个日本社会都会彻底暴走。” 顿了顿,视线扫过饺子那张写满焦急的脸。 “甚至你现在过去跟他们沟通,这个行为本身,都会被无数镜头记录下来,被歪曲利用。” “到那时,我们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张扬烦躁地揉着头发,“那怎么办?” “就他妈这么干等着,等死不成?” 薛之涣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陷入了沉默。 整个VIP包厢里,空气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所有人目光,最终都汇聚到那个角落。 汇聚到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身影上。 这个死局,他们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 这时,包厢门被轻轻叩响了两下。 众人神经猛地一紧。 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在服务生引导下走了进来。 男人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对众人深深一躬。 “江漓先生,以及各位,晚上好。” “我是本次演出的现场总监,田中。” “赤西会长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来向江漓先生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听不出任何口音。 薛之涣站起身,同样挂上笑容,挡在江漓和田中之间。 “田中先生客气了。” “江总正在为稍后的演出做准备,不便打扰。” “有什么事,和我沟通就可以。” 田中脸上笑容不变,微微侧身,视线越过薛之涣肩膀,落在江漓身上。 “江漓先生不必紧张。” “本社对您的到来,感到万分荣幸。” “为了让您能有更好的观演体验,会长特地为您预留了演出中场三十分钟的‘特别展示环节’。” “届时,整个舞台,所有灯光,都将为您一人而亮。” “全世界观众,都将洗耳恭听,您为我们带来的传世之作。” 语调谦卑温和,每一个字却都像淬毒的针。 这不是邀请,是通牒。 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座为江漓量身打造的断头台,又加固了几分。 张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周屹帽檐压得更低,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江漓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田中对视。 “有劳费心。” “也请代我,向赤西会长问好。” 田中再次一躬。 “一定转达。” “那么,就不打扰各位了。” “预祝江漓先生,今晚演出顺利。” 说完,转身离去,步伐从容。 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商务拜访。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喧嚣。 包厢内气氛却更加凝重。 “王八蛋!” 张扬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这他妈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 饺子走到落地玻璃前,看向下方。 他们位置极佳,可以将整个舞台尽收眼底。 此刻,舞台上空无一人。 但数以万计的巨幕,复杂交错的灯光矩阵,以及遍布舞台各处的全息投影装置。 都在无声宣告着,今晚的主角,将拥有何等恐怖的技术加持。 那不是舞台。 而是由数据和科技,构建起来的钢铁神殿。 而江漓,将要以血肉之躯,去挑战这座神殿里的“神”。 薛之涣坐回沙发上,摘下眼镜,用力揉着眉心。 “我还是觉得,应该想办法取消。” “就说身体不适,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面子,声誉,跟命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这一次,没人反驳他。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或许是唯一生路。 江漓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闭上了眼。 意识再次沉入那片只有他能看到的世界。 百分之九十九熟练度。 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死死挡在面前。 无论他如何调动情绪,如何回忆那些刻骨恨意与悲愤,最后的百分之一,就是纹丝不动。 为什么? 到底还差了什么? 叩问自己内心。 复仇意志还不够强烈吗? 不。 母亲临死前的祈求,早已融入骨血,永世难忘。 那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哪块拼图,被遗漏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江漓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有力地跳动。 也能听到身边同伴们,压抑着焦虑的呼吸声。 甚至能感觉到,那一道道投在自己身上,充满担忧与信任的目光。 张扬的焦躁。 薛之涣的挣扎。 周屹的决然。 饺子的守护。 他们明明比谁都害怕,却依然选择站在这里,站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 因为他们相信。 毫无保留,将性命托付给了自己。 视线仿佛穿透眼皮,穿透墙壁。 “看到”场馆外,那些高唱战歌,满脸通红的留学生。 他们或许鲁莽,或许天真,但那份赤诚之心,滚烫炙热。 “看到”华夏直播间里,上千万双正死死盯着屏幕的眼睛。 “看到”他们从戏谑到震惊,再到同仇敌忾。 “看到”香山疗养院里,那位老人深邃的目光。 “看到”学院派三位泰斗,为他奔走的身影。 “看到”那个蜷缩在飞机座位上,早已哭干了眼泪的女孩。 “看到”全世界,那些走上街头,为他呐喊抗议的人们。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骤然劈开了所有迷雾。 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 原来,自己一直都搞错了方向。 这场挑战从始至终,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复仇。 更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挑战什么。 而是守护。 当决定站出来的那刻,他守护的,就不再仅仅是母亲冤屈,国家尊严。 守护的,是身边这群兄弟的信任。 是那些留学生们的热血。 是国内同胞们的期盼。 是妤希不让他孤单走上黄泉路的决心。 是全世界所有还相信着人性,相信着爱与真实的普通人,那份最朴素的愿望。 恨,可以给人力量。 但爱,才能创造神迹。 复仇的烈焰,可以焚烧一切,却无法孕育新生。 唯有守护意志,才能让荒漠开出花朵。 当这个念头,在心中彻底澄澈的瞬间。 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轰然碎裂。 【叮。】 【《梦中的婚礼》熟练度,100%。】 【《水边的阿狄丽娜》熟练度,100%。】 【《夜的钢琴曲》熟练度,100%。】 【组合特效已激活——法天象地,仙鹤呈祥,步步生莲。】 江漓缓缓睁开了眼。 世界,在他眼中,已是另一番模样。 没有喜悦,没有激动。 只有一片前所未有,如深海般的宁静。 站起身。 包厢里所有声音,瞬间静止。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们看到,那个年轻人眼中的焦躁与疲惫,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能清晰感受到,超然物外的平静。 似乎尘世间一切纷扰,都再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漓哥……” 张扬下意识地开口。 江漓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淡,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放心,故事还没到终点!” 第533章 混乱开始 话音落下。 整个东京巨蛋的灯光,在同一瞬间,熄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了所有喧嚣。 数万人的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 死寂。 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紧接着。 极低频率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像任何乐器。 更像是某种巨大生命体,在沉睡中发出的心跳。 每一次搏动,都精准地与在场每个人心脏,重叠在一起。 “咚。” “咚。” “咚。” 无人说话。 无人尖叫。 舞台中央,那块全世界最大的全息投影幕布上,开始出现扭曲光斑。 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无声晕开。 光斑旋转,加速。 最终汇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漩涡中心,无数光点汇聚。 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凭空生成,重组,构建。 先是脚。 赤裸的,完美无瑕的脚。 每一寸肌肤纹理,每一个脚趾圆润弧度,都在超高清投影下,清晰得令人发指。 然后是小腿,大腿,腰肢,胸膛。 光点不断向上攀升。 像最高明的雕塑家,用光子作刻刀,一寸寸雕琢着这具躯体。 一件由纯白光纱织成的连衣裙,随着身体成型,缓缓覆盖而上。 裙摆无风自动,轻盈得没有重量。 最终,是那张脸。 当五官彻底凝聚成形的瞬间,整个巨蛋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是张被数据计算到极致的脸。 找不到任何瑕疵。 黄金比例分割,恰到好处的留白。 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 那双眼睛是深邃蓝色,像最纯净的海洋。 里面没有情绪,只有洞悉一切的漠然。 虚拟偶像“零”。 她就那样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双脚离地。 像降临人间,审视信徒的神祇。 在长达一分钟的死寂后。 缓缓抬起手。 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自己唇上。 一个“嘘”的动作。 然后,张开了嘴。 没有前奏。 没有伴奏。 只有她的声音。 很轻,很柔。 却直抵灵魂深处。 那不是歌。 而是一段呢喃。 一段听不清具体词汇,却能让所有人,瞬间明白其含义的呢喃。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浑浊眼睛里,突然流下两行热泪。 他看到年轻时的妻子,穿着和服,在樱花树下,对他回眸一笑。 因校园霸凌而终日活在恐惧中的少女,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 她感觉自己站在了世界之巅,脚下是万丈光芒,所有欺辱过她的人,都在渺小地抬头仰望。 投资失败,濒临破产的中年男人,紧绷嘴角慢慢上扬。 他看到自己站在纽交所的敲钟台上,身后是无数闪光灯,财富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喜悦。 勇气。 满足。 所有最正向,最美好的情绪,被强行注入每个听众的灵魂。 他们像群被催眠的木偶,脸上露出痴迷幸福的笑容。 沉溺在这片由数据编织的,虚假伊甸园里。 VIP包厢内。 张扬死死咬着舌尖,用疼痛对抗那股无孔不入的精神入侵。 薛之涣脸色煞白,额角汗珠大颗滚落,抓起桌上冰桶,将自己的头狠狠埋了进去。 周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脆响。 他们能抵抗。 但抵抗得无比艰难。 场馆外,那群热血沸腾的华夏留学生,此刻也陷入了诡异平静。 一个男生手中的横幅,滑落在地。 脸上愤怒与激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茫然的幸福感。 嘴里还下意识哼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但眼神,却已经失去了焦点。 这滑稽一幕,无人察觉。 因为所有人都已沉沦。 “零”的歌声,还在继续。 声音开始变得高亢,带着神圣的咏叹。 舞台上,光影变幻。 无数虚拟的白色羽毛,从天而降。 每一片,都带着圣洁光晕。 整个东京巨蛋,恍惚间变成了一座宏伟教堂。 而“零”,就是那唯一的真神。 一曲终了。 余音绕梁。 全场依旧死寂。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极致的幸福感中,无法自拔。 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痴傻笑容。 赤西仁站在后台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被操控的脸,露出满意笑容。 成了。 这场精神殖民,比他想象的还要成功。 对着通话器,下达指令。 “开始吧。” 下一秒。 巨蛋内所有巨幕,画面骤然一变。 “零”那圣洁的身影消失不见。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段无比清晰,刚刚发生在场馆外的视频。 那群华夏留学生,挥舞着横幅,声嘶力竭地高唱着。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一行巨大,血红色的日文字幕,出现在屏幕下方。 【在我们的土地上,华夏人,正高唱着屠杀我们的战歌。】 画面切换。 是江漓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 字幕再次浮现。 【而他们的神,对此视若无睹。】 如果说,“零”的歌声是将所有人捧上了天堂。 那么此刻,这段视频,就是将他们从天堂,狠狠一脚踹进了地狱。 幸福感瞬间被抽空。 取而代之的,是十倍,百倍愤怒与屈辱。 “八嘎呀路!!!” 撕心裂肺的怒吼,打破了沉默。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将手中荧光棒,狠狠砸向那片留学生所在区域。 情绪是会传染的。 尤其是被操控后的情绪。 “杀了他们!” “让他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这里是东京!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咒骂声,汇成了海啸。 数万名观众,像疯了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 眼中布满血丝,表情扭曲,像群被激怒的野兽。 无数杂物,水瓶,荧光棒,像雨点一样,砸向那片被孤立的红色区域。 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在这一刻,悄然后撤了半步。 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却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最前排的几个日本青年,冲破了那道脆弱防线。 挥舞着拳头,冲向那群早已不知所措的华夏留学生。 混乱。 开始了。 只不过这混乱一幕,在赤西仁授意下,并没有被拍进画面中。 那段被剪辑过,充满煽动性文字的视频,也未通过海底光缆传回华夏。 第534章 技术,就应该解决一切问题 但在虚拟偶像“零”登台,开口唱出第一个音节的瞬间。 整个华夏互联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 仿佛有股无形力量,扼住了十四万万国人咽喉。 直播间内。 那些原本嬉笑怒骂的网友们,集体失声了。 长达数分钟,屏幕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片诡异空白。 “零”的歌声,像一场温柔雪崩,悄无声息,却又无可抵挡,覆盖了所有人理智。 他们知道,作为华夏人,作为江漓支持者,他们不应该,也不能被这歌声打动。 可身体的反应,却背叛了意志。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每个人都起了身鸡皮疙瘩。 仿佛真看到了逝去的亲人,重拾了遗忘的梦想,触碰到了遥不可及的幸福。 那是一种毒。 一种明知剧毒,却让人心甘情愿,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毒。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弹幕颤颤巍巍飘过。 【我……我承认……我有罪……】 紧接着,整个屏幕被海啸般的弹幕彻底淹没。 【完了。】 【家人们,我他妈心态崩了啊。】 【这怎么打?拿头打吗?这不是一个次元的战斗啊!】 【我终于明白江神为什么要去了,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大概率回不来了。】 【这已经不是音乐了,这是神学,是魔法,是降维打击。】 【别说了,我现在腿都是软的,刚才那三十秒的demo跟这一比,就是个屁。】 【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日本人会发疯了,换我我也疯啊!】 【楼上的你屁股歪了!清醒一点!】 【我他妈也想清醒,可实力差距就摆在这里,怎么清醒?】 【江神:我带着一个加强团的装备去打boss。结果boss掏出了歼星舰。】 【草,这个比喻……虽然不想承认,但太他妈形象了。】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在所有关注着这场演唱会的华夏人心中蔓延。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抱着“江神必胜”的信念。 那么此刻,信念的堤坝,已被“零”那非人歌声,冲刷得千疮百孔。 互联网媒体平台上。 那些刚刚还在为江漓摇旗呐喊的大V和意见领袖们,此刻也陷入了集体沉默。 所有相关的分析、预测、评论,都停滞了。 整个舆论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 京城,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内。 檀香袅袅,烟气如丝。 吴耀祖、沈怀远、赵砚秋三人,围坐在一套顶级音响设备前。 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音响里,正循环播放着“零”的歌声。 三位在华夏音乐界,跺一跺脚都能引发地震的泰斗,此刻脸上表情,却出奇地一致。 不是震惊,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荒诞与彻骨冰寒的,茫然。 “你们……听出来了吗?” 沈怀远声音沙哑干涩,指间夹着的烟,燃尽了长长一截烟灰,却浑然不觉。 吴耀祖没有说话,只死死盯着面前那对价值不菲的音响,仿佛要将它们看穿。 那双平日里握着毛笔,稳如泰山的手,此刻正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赵砚秋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广陵散》的杀伐之气。” “《高山流水》的空灵之韵。” “《渔舟唱晚》的宁静之意。” “还有……《十面埋伏》的……金戈铁马。” 每说一句,沈怀远和吴耀祖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他们都听出来了。 那首听起来完全是西方电子乐编曲风格的歌曲,其内核,其旋律的底层逻辑,其情绪递进的章法。 竟然,全都是他们华夏老祖宗,玩了几千年的东西。 而且不是简单的挪用与拼接。 而是种更高维度的,拆解与重构。 对方就像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 将华夏古典十大名曲的“灵魂”抽离出来,剔除所有“杂质”,再用最先进的科技手段,重新缝合成一个……怪物。 一个披着西方科技外衣,内里却流淌着华夏文明血液的怪物。 这比单纯的技术碾压,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这意味着,对方不仅仅是在炫耀肌肉。 更是在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宣告着他们的胜利。 看。 你们最引以为傲的文化,我们不仅能理解,还能用你们无法企及的方式,将它变得更“完美”。 “噗——” 吴耀祖猛地转过头,一口气没上来,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口血来,溅在身前宣纸上。 如寒冬腊月,瞬间绽放的,一朵红梅。 …… 与此同时,华夏几家顶级科技巨头的总部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一场场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正在深夜召开。 “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拿出我们自己的‘零’!” 身穿定制西装,保养得宜的中年男人,手指重重点在会议桌上。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三个月!” “三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 会议室里,一众顶尖的技术骨干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为难与苦涩。 坐在男人下首,一个头发稀疏,戴着黑框眼镜的技术总监,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眼镜。 “老板,这个……技术上,难度非常大。” “索尼为了这个项目,投入了近十年,联合了全球上百个顶尖实验室。” “我们……我们三个月,恐怕……” “我不想听困难!” 男人粗暴地打断他,“我只看结果!” “你们知不知道,这东西背后,是多大的市场?” “是足以改变整个娱乐产业,甚至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巨大风口!” “别人能做出来,我们为什么做不出来?!” 技术总监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将满腹苦水,咽回肚子里。 他想说,这不是代码和算力的问题。 那歌声里,蕴含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对人性的精准洞察和操控。 那更像是一种……玄学。 是建立在无数心理学、社会学、脑科学实验数据之上的,精神武器。 而他们,缺的恰恰是这些最底层,关于“人”的数据积累。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 因为在老板眼里,技术,就应该解决一切问题。 解决不了,就是你无能。 第535章 江漓怎会出现在这里? 而与此同时,东京巨蛋内。 山呼海啸般的怒骂,已然化作实质,冲击着每一个角落。 那群华夏留学生,被死死钉在这片风暴中心。 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前一刻还因同仇敌忾而涨红的脸,此刻已褪得没有半分血色。 脑子里一片空白。 之前那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 彻底傻了。 眼睁睁看着无数水瓶、荧光棒、应援牌,甚至还有便当盒,从四面八方,如下雨般砸向自己。 有人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头脸。 有人呆立在原地,像被吓破了胆的鹌鹑,连躲闪都忘了。 这群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平日里最多不过是在网络上与人争辩几句。 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这根本不是冲突。 是围猎。 几万名陷入癫狂的猎人,正围猎几百只瑟瑟发抖的羔羊。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腿一软,瘫坐在地。 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们根本不是在为什么狗屁国家荣誉而战。 而是被人当成了棋子,一枚用完即弃,用来点燃炸药桶的棋子。 恐慌,在留学生中蔓延。 不知是谁,第一个崩溃了。 “江神!” 带着哭腔的求救,穿透了喧嚣。 “救救我们!” 这个声音,像一根引线。 所有留学生,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纷纷将求助目光,投向那个高悬于会场一侧的VIP包厢。 “江神!我们错了!” “求你救救我们!” …… 后台监控室内。 赤西仁看着屏幕上,那群华夏学生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微微一笑。 鱼儿,开始求救了。 很好。 “会长。” 心腹田中站在他身侧,脸上满是兴奋与敬畏。 “江漓,会上钩吗?” 赤西仁没有立刻回答。 视线落在另一块屏幕上。 画面里,那些奉命“阻拦”的安保人员,正被愤怒的观众们推搡得“节节败退”。 防线看似摇摇欲坠,却总能在最关键时刻,堪堪挡住人潮。 将那几百名留学生,牢牢困在包围圈里,持续承受着羞辱与攻击,却又不至于立刻被撕成碎片。 一出完美的围点打援。 “他会的。” 赤西仁终于开口,“因为他是江漓。” “一个被名望,捆绑得动弹不得的可怜虫。” 拿起通话器,对现场安保队长下达了新指令。 “再坚持五分钟。” “五分钟后,如果他还不出手,就放几个人进去。” “记得,要见血。” “但别闹出人命。”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场屠杀。 而是一把能将江漓从那个龟壳里,逼出来的刀。 只要江漓介入。 无论结果如何,主动权就将彻底回到自己手上。 …… VIP包厢内。 张扬、饺子几人,也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听到那一声声凄厉求救。 更看穿了,赤西仁昭然若揭的歹毒用心。 “这群狗娘养的!” 张扬一拳砸在玻璃上,“他们想逼漓哥出去!” 饺子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下方,那道看似不堪一击,实则坚韧无比的安保防线。 现在终于明白。 之前江漓那句“他们是被利用的可怜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那些学生冲到江漓面前那刻起,他们就已经成了赤西仁砧板上的肉。 薛之涣推了推眼镜,“不能去。” “现在出去,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彻底搭进去。” “这是个死局。” 几人心中都清楚这个道理。 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想去劝阻江漓。 却看到,那个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里的身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正缓步,走向包厢门口。 “漓哥!” 张扬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你不能去!” “下面就是个坑,你去了就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周屹也闪身挡在门前,帽檐下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江漓。 “我去。” “我能把他们都带出来。” 江漓停下脚步。 目光平静扫过一张张写满焦急的脸。 “我知道是陷阱。” 薛之涣也急了,“知道你还去?!” “你以为自己是谁?超人吗?一个人能对抗几万个疯子?” “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江漓摇了摇头。 看向众人,脸上没有他们预想中的悲壮或决然。 甚至,还带着极淡的笑意。 “我是要去救他们。” 顿了顿。 “但,不是用你们想的那种方式。” 话音未落。 在众人惊愕注视下,径直走向包厢另一侧。 那扇,通往舞台后方的工作人员通道。 张扬等人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舞台后方。 那是什么地方? 是赤西仁大本营,这场阴谋的中枢。 江漓要去那里做什么。 不等他们想明白,江漓已经推开那扇厚重隔音门。 门外是条狭长昏暗的走廊。 远处,隐约传来舞台监督通过对讲机,下达指令的嘶吼。 江漓脚步不停,径直向前。 张扬几人回过神,立刻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豁然开朗。 那是个巨大混乱的空间。 无数粗大线缆像黑色巨蟒,盘踞在地面。 各种用途不明的机柜闪烁着指示灯。 穿着工作服的日本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在狭窄通道里穿梭。 头顶上,巨大金属桁架纵横交错,挂着成排的舞台灯光。 几块巨大监视器屏幕,正实时播放着场馆内那片失控的骚乱。 没人注意到这几个不速之客的闯入。 所有人都被监视器里,那片即将爆发的群体冲突,吸引了全部心神。 一个看似是现场导演的男人,正对着对讲机疯狂咆哮。 “再撑三分钟!” “安保队,无论如何要挡住,别让他们真的冲进去!” “灯光组准备,我要在那群华夏人身上打追光,把他们脸上的恐惧给我放大!” “机位,三号机七号机,给我特写,我要看到眼泪!” 江漓脚步微顿。 侧头看了眼那个正手舞足蹈,发布指令的导演。 导演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不耐烦地回过头。 “看什么看!没……” 他的话,在看清江漓那张脸时,戛然而止。 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举着对讲机的手,僵在半空。 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边异动,终于引起了其他工作人员注意。 一道道目光汇聚过来。 惊愕,疑惑,然后是无法抑制的恐慌。 江漓?!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干什么。 整个后台指挥区域,陷入了一种诡异死寂。 第536章 再也瞒不住了 …… 监控室内。 赤西仁端着杯红酒,正惬意靠在真皮椅上,欣赏着自己导演的这出好戏。 屏幕上,那群华夏留学生惊恐无助的脸,让他感到一种病态满足。 “会长,江漓……江漓不见了!” 一个下属突然惊呼。 赤西仁眉头一皱,将目光从主屏幕移开,看向那个显示着VIP包厢画面的小屏幕。 果然。 包厢里空无一人。 “人呢?” “他去哪了?” 下属飞快调动监控录像。 很快,后台指挥区域画面被切了出来。 当看到那个如入无人之境,正一步步走向舞台的挺拔身影时。 赤西仁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八嘎!”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高脚杯狠狠摔在地上。 “他在干什么!” “拦住他!快给我拦住他!” 赤西仁的咆哮,通过内线电话,传到后台指挥区每个工作人员耳机里。 那个被吓傻的导演,一个激灵回过神。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止是他。 所有听到指令的后台人员,都下意识退开了。 看着那个缓步走来的年轻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可就是这份平静,却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仿佛走来的不是人。 而是一尊,即将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神祇。 那是纯粹的气场碾压。 与身份无关。 与国籍无关。 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 没人敢上前。 也没人敢阻拦。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漓带着他的人,穿过混乱指挥区。 一步一步,走向通往舞台的唯一的入口。 “废物!” “一群废物!” 监控室内,赤西仁气急败坏地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 他想不通。 明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明明已将对方逼入绝路。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脱离自己掌控。 这个江漓,为什么总能做出,让他完全无法预料的举动。 “警卫!让所有警卫都过去!” “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拦在舞台下面!” 赤西仁抓起对讲机,声音变得刺耳。 然而,已经晚了。 江漓已消失在通往舞台的黑暗甬道中。 只有周屹,在进入甬道前,回过头。 帽檐下目光,冷冷扫了眼那些闻讯赶来,却迟了一步的警卫。 他的手,始终没离开过外套口袋。 …… 舞台,是光与暗的交界。 江漓站在舞台入口处,前方是炫目的光,身后是沉沉的暗。 场馆内山呼海啸般的咒骂,在这里被放大到了极致。 像无数只手,要将他撕扯、拖拽,坠入深渊。 抬起脚。 向前迈出一步。 当整个身体,都沐浴在舞台聚光灯下的瞬间。 整个东京巨蛋,震耳欲聋的喧嚣,出现了长达三秒的诡异停顿。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正挥舞拳头,试图冲破防线的日本观众。 那些被围困在中间,瑟瑟发抖的华夏留学生。 甚至,连悬浮在半空,那个完美无瑕的虚拟偶像“零”。 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万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站上舞台的身影。 他穿着最简单的休闲装。 身后没有伴舞,没有乐队,甚至没有一件乐器。 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着。 像一棵于悬崖绝壁之上,于风暴中顽强生长的青松。 三秒后。 停顿的喧嚣,以十倍音量,轰然炸开。 “滚下去!”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这里是‘零’大人的舞台!不是你这种卑贱的华夏人能踏足的!” 如果说之前的愤怒,是被视频煽动起来的。 那么此刻的愤怒,则是源于一种神圣领域被凡人侵犯的本能暴怒。 无数荧光棒和水瓶,再次如下雨般,砸向舞台。 却都在距离江漓还有几米远的地方,被无形屏障挡了下来。 那是舞台的全息投影力场。 江漓没理会那些飞来的杂物。 也没去看台下,那些状若癫狂的脸。 只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半空中那个完美神祇,遥遥对视。 然后,他动了。 走向舞台中央那架,通体漆黑的斯坦威钢琴前。 指尖轻触琴键,却未按下。 舞台射灯将他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孤独,却又撑起了整个世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主办方精心策划的一切,出现了致命偏差。 为了不让场馆内围殴华夏留学生的画面外泄。 转播镜头从骚乱开始的那刻,就死死定格在虚拟偶像“零”身上。 因此,除日本之外的全球所有观众,只看到了那尊完美神祇的圣洁表演。 对台下发生的暴力与混乱,一无所知。 而现在,江漓不请自来,堂而皇之地走进镜头。 走进全世界数十亿人视野。 这下,再也瞒不住了。 …… 华夏,企鹅视频官方直播间内。 屏幕上,江漓安静坐在钢琴前的身影。 与画外音里,那山呼海啸般的日语咒骂,形成了诡异到极点的反差。 弹幕在沉寂片刻后,彻底疯了。 【卧槽???江神怎么上去了???】 【我他妈人傻了,这什么情况??】 【你们听见外面那声音没?是不是在骂人?我怎么听着一股子鸟语味儿?】 【现场肯定出事了!绝对出事了!江神这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跑到镜头前面来避难!】 【草!这群小日子玩不起了是不是!这么着急对江神动手?!】 【兄弟们别慌,先别自己吓自己,江神表情不是很平静吗?】 【平静个屁!你没看他坐那儿一动不动吗!那是被吓傻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主办方为什么要把镜头一直定格在舞台上?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敏锐网友,瞬间抓住了华点。 【我靠,楼上你他妈是福尔摩斯啊!对啊!按理说这种级别演唱会,镜头切换不是很频繁的吗?现在就一个死镜头对着舞台,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有没有在现场的兄弟?给个准信儿啊!到底怎么了?】 【妈的,急死我了,我翻墙出去看看,推特上肯定有消息!】 【别去了,我刚回来,外网跟我们看到的一模一样,都是这个死人镜头,小日子把消息封锁了!】 【日!这帮狗日的,心眼也太脏了!这下是真急了,谁有路子搞到现场真实画面的?我出钱!】 【高价求一个现场视角!老子要知道那群逼崽子到底对我们江神做了什么!】 第537章 东京巨蛋,注定要载入史册 嗅觉最灵敏的,永远是媒体。 美国,CNN总部大楼,新闻编辑室。 电话与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头儿!东京巨蛋出事了!” 一个年轻编辑举着手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索尼直播信号有问题,画外音全是暴动声,但画面里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编辑部瞬间骚动起来。 头发花白的主编,快步走到大屏幕前。 屏幕上,正是江漓那张平静的东方脸孔。 “把声音放大!” “嗡——” 刺耳咒骂,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虽听不懂具体内容,但那股子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疯狂,让在场所有见惯大场面的记者,都感到一阵心悸。 “联系我们在东京的记者!立刻!” 主编当机立断。 “我要知道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分钟!我只给你们一分钟!” “还有,技术部!给我查!查索尼信号源!看看能不能绕开他们的限制,切到备用机位!” “调动所有资源!直升机!无人机!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现场画面!” “这绝对是今晚,不,是今年最大的新闻!” “一个华夏人,在东京,在数万日本人围攻下……上帝啊,这太疯狂了。” 相似的场景,在BBC、路透社、法新社…… 在全球所有顶级媒体总部上演。 无数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撕咬索尼布下的那张信息封锁网。 他们很清楚。 越是遮掩,背后藏的东西就越劲爆。 今夜,东京巨蛋,注定要载入史册。 …… 后台,中控室内。 赤西仁脸上那份掌控一切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铁青。 死死盯着监视器里那个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怎么敢? 怎么敢就这么走上去了? 自己精心布置的死局,那颗能引爆一切的棋子,那场能将江漓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骚乱…… 就因为他这一个简单动作,成了天大笑话。 “会长……” 田中站在身后,声音干涩,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 “还……还继续吗?” “继续?” 赤西仁猛地回过头,眼睛红的像要吃人。 “继续什么?!” “你他妈告诉我,现在还怎么继续?!” “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暴乱!全世界记者都他妈快飞到我们头顶上拉屎了!” “你让我继续煽动观众去打那群华夏猪?” “然后让全世界看着我们索尼,变成一个纵容暴力,煽动仇恨的法西斯集团吗?!” “你是不是想让我也跟着你一起,被钉上历史的十字架?!” 赤西仁的咆哮,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神态萎靡,像一瞬间被抽干所有精气神,颓然倒回椅子里。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挥了挥手,声音疲惫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去吧。” “恢复现场秩序。” 田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会长,那些观众的情绪已经被点燃了。” “现在想让他们平息下来……” “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煽动观众暴乱这件事,都瞒不下去了。” …… 与此同时,华夏直播间里,那个最初分析出局势的网友,再次开口。 【我知道了,江神不是去避难的,他把自己变成了唯一的聚光灯。】 【用自己当靶子,把赤西仁所有阴谋诡计,都逼到了阳光下,暴露在全世界面前。】 【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怎么破解那个死局,而是选择直接掀了棋盘。】 这几条弹幕,像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的混沌。 之前所有的担忧、愤怒、无力,在这刻,尽数化为震撼。 一种对江漓胆魄与智慧的,极致震撼。 【我操……原来是这样……】 【我他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已经不是智商了,是阳谋,是气魄,是用自己的命去赌全世界的良知。】 【我收回我之前说他被吓傻了的话,我才是那个傻子。】 【江神,对不起!】 满屏的“对不起”和“江神牛逼”,代替了之前的混乱与争吵。 人们终于明白,那个坐在舞台中央的年轻人,究竟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没有被动等待救援。 而是主动出击。 用自己,为自己,也为那些被当成棋子的同胞,创造出了一条唯一的生路。 …… 京城,香山疗养院。 陈老看着屏幕上那个孤单背影,缓缓放下手中茶杯。 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却发自内心的笑意。 站在身旁的小李,也长长舒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首长,这小子……” “他没让我们失望。” 陈老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京城万家灯火。 “他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 “传我的话。” “让外交部准备发声。” “所有驻外使馆,开始联络当地媒体。” “赤西仁想玩火,那我们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引火烧身。” “既然把舞台搭好了,那就好好地,在这上面唱一出大戏。” “一出,让全世界都为之侧目的大戏。” 第538章 极度不安全地区 几乎是同一时刻。 华夏外交部各大官方社交媒体账号,悄无声息地,更新了一条动态。 没有预热。 没有铺垫。 只有寥寥数十字,与一张色调肃杀的配图。 【华夏外交部:鉴于日本近期发生针对我国公民的、有组织的暴力事件,对我公民人身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经审慎评估,即日起,将日本列为极度不安全旅游地区。 请仍在日华夏公民注意安全,并尽快撤离。】 消息推送瞬间,整个华夏互联网起初是短暂,死一般寂静。 随即,是滔天巨浪。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我没看错吧?极度不安全地区?】 【上一次被我们这么定义的是哪个国家来着?我记得那边现在还在打仗吧?】 【家人们我来科普一下,旅游警告分三级:谨慎前往,暂勿前往,极度不安全。 第三级,基本等同于要撸袖子下场干架了。】 【妈的,我刚还在为江神担心得睡不着,现在直接给我干精神了!】 【外交部这波我给一万分,不怕你骄傲!】 【解气!太他妈解气了!这才是大国该有的样子!】 【之前还担心官方会跟以前一样,谴责,抗议,然后不了了之,没想到这次是直接掀桌子!】 微博、知乎、抖音、B站。 所有平台热搜榜,在短短五分钟内,被同一个词条血洗。 #我国将日本列为极度不安全地区# 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爆”字。 各大官方媒体账号,以一种惊人的一致性,开始转发外交部声明。 新华社、人民日报、共青团中央、紫光阁…… 一个个平日里严肃权威的蓝V,此刻都化作复读机,将那份简短声明,传达到每个角落。 无数正在深夜加班的社畜,正在宿舍开黑的学生,正跑夜班的司机…… 都在同一时刻,收到了手机推送。 看着那简短,却分量重如泰山的一行字,所有人都愣住了。 然后,是一股难以言喻,混杂着错愕、骄傲与滚烫热血的情绪,从胸腔直冲头顶。 “牛逼!” 不知哪个城市,哪间办公室里,一个程序员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振臂高呼。 吼声,点燃了整个死气沉沉的格子间。 “干得漂亮!” “就该这么干!” 【我宣布,今天起,外交部就是我唯一的男神!】 【以前总觉得咱们外交太软,现在我道歉,我收回我的话,原来不是不硬,是没到时候!】 【楼上的,以前那是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穿鞋的怕光脚的啊!现在咱们也穿上鞋了,而且是钢板做的,谁敢上来碰一下试试?】 【笑死,我都能想象到小日子现在是什么表情了,估计人都傻了。】 【何止是傻了,裤子都得吓尿了,旅游业直接干废,所有合作项目全部停摆,这损失……啧啧。】 【不就一场演唱会吗,至于吗?】 【至于吗?楼上你户口本就一页吧? 江神为国家做了多少事? 打破文化围剿,拿回国宝,现在在别人地盘上被这么欺负,我们要是还不出头,那跟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别说为了江神,就算是为了那几百个被围攻的留学生,国家也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 【以前被人骑在头上拉屎,那是没办法,现在我们自己都住上别墅了,还能让邻居往咱家院里扔垃圾?惯着他臭毛病!】 【这口气,我替我爷爷出的,爽!】 …… 这股风暴,跨越海峡,以近乎蛮横的姿态,撕碎了日本的宁静。 首相官邸。 辅佐官失手打翻咖啡,滚烫液体泼在西裤上,却毫无知觉。 屏幕上,那段被紧急翻译过来的中文声明,每个字都像烧红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八嘎……” 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旅游业,完了。 华日贸易,完了。 他这个刚刚递交升职申请的辅佐官,政治生涯,也完了。 会议室内,气氛压抑得像坟墓。 外务省、经产省、国土交通省…… 所有相关部门的大臣和高级官僚,都在深夜被电话,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惊恐与茫然。 “华夏人,是疯了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官僚,声音颤抖,“就因为一场演唱会的骚乱,就要跟我们彻底翻脸?”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对他们自己也有损失吗?” 无人应答。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对方,是真不在乎那点损失。 或者说,比起那点经济损失,他们更在乎的。 是那个叫江漓的年轻人安危,是那几百个留学生的尊严,是整个国家的脸面。 “立刻联系华夏驻日大使!” 首相额角青筋暴起,“我要亲自跟他通话!” “还有,索尼那边!” “让赤西仁那个混蛋,立刻给我滚过来!” “他必须为这件事,负全部责任!” …… 东京,某个高档酒店总统套房内。 几个来自华尔街的资本大鳄,正惬意地品着红酒,欣赏窗外夜景。 其中一人接了个电话,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了,乔治?” “华夏……华夏官方下场了。” “他们把日本,列为了极度不安全地区。”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FUCK!” 不知是谁,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们算到赤西仁的疯狂,算到江漓反击,甚至算到了全球舆论反噬。 唯独没算到,华夏政府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如此……决绝。 不是抗议,不是谴责。 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全世界,谁敢动我的人,我就动你命根子。 …… 京都,一家百年历史的温泉旅馆。 老板娘正跪坐在榻榻米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整理着未来一个月预订记录。 上面密密麻麻,几乎全是来自华夏的游客订单。 手机突然响了。 是她在旅行社工作的朋友。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美子!完了!全都完了!” “所有华夏订单,在一瞬间,全部取消了!” “一个不剩!” 老板娘愣住了,手中那本厚厚的预订册,滑落在地。 …… 成田国际机场。 候机大厅里,刚下飞机的几个华夏自由行女孩,在手机上看到了那条推送。 几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 “走,改签!” “现在就走,最早一班!” “妈呀,我怎么有种我妈在外面跟人吵架,让我赶紧回家的感觉?” “我也是!总感觉再不走,一会儿就要挨揍了!” 她们不清楚东京巨蛋发生了什么。 但相信自己的国家。 相信这番措辞背后,一定有她们必须立刻离开的理由。 第539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另一边,东京巨蛋,后台。 那些刚刚还在为骚乱得以控制,而松了口气的工作人员,在看到新闻时,集体石化了。 灯光师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满是线缆的地上。 脸上血色褪尽。 他只是个打工的。 只想安安稳稳赚点钱,养家糊口。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几乎在华夏外交部发声的同一时刻。 华夏驻日领事馆的官方账号,也发布了一则声明。 【我馆已获悉东京巨蛋发生的,针对我华夏公民的暴力事件。】 【对此表示严重关切与强烈谴责。】 【我馆已派遣工作人员,并协同官方媒体记者,即刻赶往现场。】 【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每一位华夏公民的人身安全。】 【请日方立刻停止一切暴力行为,并对此次事件进行彻查,严惩肇事者。】 【勿谓言之不预也。】 当这条声明,传到东京巨蛋后台时。 所有日本工作人员,都感到了彻骨寒意。 他们不是傻子。 最后那六个字,在华夏的外交黑话里,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是战争的号角。 是一个古老民族,在隐忍百年后,对这个世界,重新发出的强硬警告。 他们终于意识到。 自己脚下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巨蛋。 已经变成了随时可能引爆的巨型火药桶。 而他们,就坐在这火药桶上。 无处可逃。 …… 中控室内。 赤西仁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份措辞一份比一份严厉的官方声明。 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大脑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 愤怒? 恐惧? 不。 都不是。 是种更原始,更纯粹的情绪。 是赌徒输掉最后一枚筹码后,那种天塌地陷般的彻底茫然。 设想过无数种结局。 江漓被激怒,冲下台与留学生站在一起,然后被他用“煽动暴乱”的罪名,永远留在这里。 江漓冷眼旁观,坐视同胞被围殴,然后被他用“冷血无情”标签,毁掉所有声誉。 甚至想过,江漓会选择最懦弱的方式,当场宣布离场。 每一种,都在他算计之内。 唯独没算到这种。 人家没选择破局,而是直接掀了桌子。 用旁人完全无法理解,近乎自毁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了唯一的聚光灯。 将这场本可以被他玩弄于股掌间的内部骚乱,活生生变成了一场全球直播的外交危机。 “会长……” 田中站在他身后,“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赤西仁也想知道怎么办。 他现在就是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囚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向前一步,是万劫不复的国际争端。 退后一步,是马丁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巨鳄。 “把现场灯光……调亮。” 过了许久,赤西仁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与无力。 “让安保人员,恢复秩序。” “把……把那群华夏留学生,毫发无伤地,‘请’出去。” 与此同时,看台骚乱区。 那群被围困的华夏留学生,也通过手机,看到了国内官方声明。 一个男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每一位华夏公民的人身安全”,再也绷不住了。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终于看到家长的孩子。 哭声会传染。 越来越多人低声抽泣。 之前有多热血,多激昂。 此刻,就有多后怕,多委屈。 就在这时。 那些之前还对他们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日本观众,突然安静下来。 很多人也掏出手机。 脸上那股子被煽动起来的狂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不安,难以置信。 “极度不安全地区?” “开玩笑的吧?” “我们的旅游业……岂不是要……” “还有股市,明天一开盘……” 窃窃私语,取代了之前的咒骂。 那股由“零”的歌声和煽动性视频,共同构建起来的精神控制。 在国家利益可能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巨大恐惧面前,不堪一击。 人性,终究是自私的。 那道原本坚不可摧的安保人墙,此刻也变了味道。 之前是围困。 现在,变成了保护。 他们将几百名留学生,与周围日本观众,彻底隔离开。 脸上带着职业化,却又难掩复杂的表情。 一个看似是领队的中年男人,走到那群留学生面前,深深一躬。 “各位,请随我们来。” “我们会护送你们,安全离开。” 语气,恭敬得甚至有些谦卑。 …… VIP包厢内。 张扬看着手机上,那条条刷屏的“外交部霸气”热搜,激动得满脸通红。 “牛逼!” “太他妈牛逼了!” “我就知道,国家不会不管我们!” 薛之涣也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重新靠回沙发上。 “这下,赤西仁那孙子,算是彻底玩脱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屹依旧站在窗边,看着台下逐渐平息的骚乱,帽檐下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饺子和赵瑞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 他们将目光,重新投向舞台中央。 那个坐在钢琴前的身影,依旧安静。 似乎从始至终,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可所有人都知道。 正是这个安静的身影,以一己之力,撬动了整个棋局。 将必死的围杀,变成了酣畅淋漓的绝地反击。 …… 华夏,京城。 外交部大楼,某间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刚刚结束了与日本外务大臣通话。 放下电话,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脸上,不见平日里的温和。 只有一片冰冷肃杀。 “通知下去。” “新闻发布会,提前到明天上午九点。” “主题,就是日本境内,针对我国公民的,有组织、有预谋的暴力袭击事件。” “把我们掌握的所有证据,都准备好。” “赤西仁,索尼集团,日本右翼势力……” 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 “这一次,我要让他们连底裤都剩不下。” 第540章 以世界为棋 与此同时,瑞士,阿尔卑斯山腹地。 那间没有窗户的庄园内,壁炉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只剩下几点猩红余烬,在黑暗中明灭。 全息屏幕上,两份来自华夏的官方声明,被翻译成十几种语言,循环播放。 死寂。 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寂。 “废物!” 一个苍老声音,打破沉默,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赤西仁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我早就说过,日本人不可信!” “他们骨子里的狂妄与短视,迟早会毁掉一切!” 另一个声音响起,充满疲惫与无力。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华夏人已经下场了。” “‘灵魂音乐’计划,已经彻底暴露在全世界聚光灯下。”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推进。” “而是……如何切割。” “切割?” 马丁坐在长桌尽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像极冰原下的深海,暗流汹涌。 “把赤西仁,把索尼,当成弃子扔出去?” “然后呢?” “你们以为,华夏人会就此罢手吗?” “他们会顺着这条线,把我们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 “那个江漓……” 马丁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不是在用规则战斗。” “而是在用人性,用阳谋,用整个世界作为他的棋盘。” “我们从一开始,就小看了他。” “也小看了,他背后那个,已经沉睡太久的国家。” …… 东京巨蛋。 场馆内秩序,在日方安保人员的强力干预下,逐渐恢复。 虽然依旧有零星咒骂声,但已掀不起任何风浪。 那群惊魂未定的华夏留学生,也已被工作人员,从特殊通道护送了出去。 迎接他们的,将是连夜赶来的领事馆专车。 由赤西仁精心导演,企图将江漓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大戏,就此荒诞收场。 所有聚光灯,此刻都汇聚在舞台中央。 汇聚在那个,从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年轻人身上。 此刻,他缓缓抬起手。 修长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宛如流水的琴音,自指尖缓缓淌出。 第一个音符很轻。 像清晨第一滴,落在湖面的露珠。 悄无声息,却漾开一圈圈涟漪。 那片因愤怒与恐惧而凝固的喧嚣,被这滴露珠,轻轻敲开了一道缝隙。 悬浮在半空的“零”,蓝色眼眸出现了波动。 完美无瑕的脸上,那副神祇般漠然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后台,中控室内。 赤西仁盯着主屏幕上,那个气定神闲的身影。 大脑因极致愤怒与错愕,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冷静。 完了。 煽动观众暴乱,嫁祸江漓的计划,已沦为天大笑话。 全球直播镜头将所有阴暗算计,都暴露在阳光下。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 一条通往神坛,或地狱的路。 输了,不仅是万劫不复。 更会被那些曾引以为傲的“盟友”,毫不留情推出去,当成平息华夏怒火的替罪羊。 他赤西仁,不做棋子。 也绝不当弃子。 想到这里,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戾彻底吞噬。 他要赢。 不惜一切代价。 “田中。” 声音很轻,却冷得像冰。 “会长……” 田中俯下身,声音里带着细微颤抖。 “把‘灵魂音乐’功率,开到最大。” 田中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会长,您……” “那会出人命的!” “功率过载,会对听众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 “我让你,开到最大。” 赤西仁缓缓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政府问责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我们没有退路了。” “要么,成为掌控这个国家的神。” “要么成为这场闹剧里,最可悲的祭品。” “你自己选。” 田中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赤西仁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马丁”名字。 赤西仁看了眼,直接按下挂断键。 然后,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 “啪嚓——” 四分五裂。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谁的狗。 “去。” 赤西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田中闭上眼,满脸绝望。 …… 舞台上。 江漓的琴音还在继续。 依旧是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 旋律轻柔,纯净,像山涧清泉,洗涤着每个人灵魂。 因投资失败而负债累累,本想在演唱会后就去跳海的男人,在听到琴音瞬间,愣住了。 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夏天。 午后阳光正好。 自己骑着一辆破旧单车,后座上载着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 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他的脸颊。 痒痒的。 很温暖。 那是他一生中,最贫穷,却也最富足的时光。 男人脸上癫狂的愤怒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两行无声的泪。 他不想死了。 还想再去看一眼,那个已经二十年没见的女孩。 哪怕,她早已嫁作人妇。 﨔 第541章 与灵魂音乐的正面对抗 另一边,被校园霸凌折磨到抑郁的少女,在琴声中,缓缓放下手中那把,准备用来自戕的美工刀。 刀片上,映出苍白绝望的脸。 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扎着羊角辫,在田野里奔跑。 追着蝴蝶,笑着,闹着。 那时候天很蓝,草很绿。 她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绝望。 少女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压抑呜咽。 她要去报警。 要告诉老师,告诉父母。 要活下去。 要像小时候那样,活在阳光下。 …… 琴声,像温柔的雨。 渗透进每个被“灵魂音乐”污染的灵魂。 将那些被强行注入的虚假幸福,一点点稀释,冲淡。 越来越多的人,从那种被操控的癫狂中,清醒过来。 茫然地看着自己双手,看着周围一片狼藉。 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后怕,与羞愧。 他们做了什么? 就在刚才,他们像一群失去理智的野兽,攻击那些华夏留学生。 只因为一段视频,一首歌。 羞耻感,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而就在这时。 “嗡——” 一股比之前强横百倍的音波,如无形巨浪,轰然拍下。 刚刚恢复清明的世界,再次被扭曲。 舞台上空。 “零”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眸,骤然变成了刺目血红。 脸上圣洁微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诡异扭曲的狂热。 再次张开嘴。 这一次,不再是呢喃。 而是尖啸。 一种超越人类听觉极限,可以直接撕裂精神屏障的,高频尖啸。 刚刚找回理智的观众们,大脑仿佛被柄重锤狠狠击中。 “啊——” 凄厉惨叫,此起彼伏。 那个本已放弃自杀念头的男人,双手抱头,痛苦在地上翻滚。 眼前,不再是初恋女友的笑脸。 而是一张张狰狞的,催债人的脸。 “还钱!” “杀了你!” “跳下去!跳下去一切就都解脱了!” 幻觉,在脑中疯狂咆哮。 那个准备报警的抑郁少女,也再次陷入了黑暗。 耳边,是施暴者们无尽的嘲讽与咒骂。 “去死吧!” “你这种垃圾,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怎么不去死!” 少女眼中刚刚燃起的光,熄灭了。 颤抖着,重新捡起那把美工刀。 绝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更加浓烈。 如果说,之前的“灵魂音乐”是精神鸦片,让人沉溺于虚假幸福。 那么此刻,它就是一剂最猛烈的毒品。 将人性中最黑暗,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无限放大。 嫉妒,憎恨,贪婪,恐惧…… 所有负面情绪,都在这刻,被彻底引爆。 人们开始相互推搡,咒骂,甚至撕打。 场馆内,再次陷入混乱。 比之前更加疯狂,原始,也更加……血腥。 这,才是赤西仁真正的目的。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精神殖民。 而是混乱。 彻底无法收场的混乱。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浑水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江漓的琴声,还在继续。 指尖在黑白琴键上优雅跳跃。 琴音,却变了。 不再是温柔抚慰。 而是在温柔中,注入了一股金戈铁马般的铿锵之意。 那是来自《高山流水》的超然,与《十面埋伏》杀伐,最完美的融合。 琴音如剑。 直直刺向那片由尖啸声,构建起来的天幕。 “铿——” 一声巨响。 仿佛两柄绝世神兵,在虚空中,悍然对撞。 无形音浪,以舞台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前排几个观众,耳中流出了鲜血。 却浑然不觉。 他们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脑海中,两个声音正在疯狂厮杀。 一个声音,引诱他们堕入深渊。 另一个声音,拼命将他们拉回人间。 灵魂成了这场神魔之战的主战场。 江漓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脸色,也微微泛白。 以一人之力,对抗一整套由顶尖科技打造的精神武器。 这消耗,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但......不能停。 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华夏。 是全世界,所有还相信着美好的普通人。 闭上眼。 将所有杂念尽数摒除。 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守护。 ...... 舞台上空。 “零”那双血红色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数据流紊乱的迹象。 高频尖啸出现了细微,却致命的波动。 同一时刻,华夏,企鹅视频官方直播间内。 屏幕上,是江漓安静弹奏的侧影。 琴音清澈,温柔,像月光下流淌的溪水。 【我……我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一条弹幕飘过。 【我也是,感觉心里那股子邪火被浇灭了。】 【这钢琴曲有毒吧?不,比毒还上头,这是解药啊!】 【我一个只听喊麦的精神小伙,现在只想抱着我妈哭一场,跟她说声对不起。】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我刚把我爸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了个红包。】 【说真的,这曲子叫什么名字?等音源出来了,我单曲循环一辈子!】 【江神弹的不是曲子,是人生。】 【我悟了,之前那个什么“零”唱的,是让你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但听完之后,心里空落落的。】 【江神的曲子,是让你看清自己一无所有,但听完之后,却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草,楼上是哲学家吗?总结得太精辟了!】 …… 大洋彼岸,西方世界互联网,同样陷入了对这首曲子的疯狂讨论中。 “我听到了上帝的声音。” 一个在枪击案中失去女儿的母亲,在推特上写道。 “不是‘零’那种虚假、高高在上的神谕。” “而是温柔,悲悯的告诉我,要擦干眼泪,好好活下去的声音。” “谢谢你,江漓。” “你救了我。” 莱昂·格拉斯坐在武当山道观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双手。 那双手,曾当着全世界的面,将他的骄傲击得粉碎。 此刻,他却只想对着那双手,深深一拜。 “我输得不冤。” 喃喃自语。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不是技巧,不是炫耀,不是征服。 是救赎。 …… 后台,中控室内。 赤西仁看着主屏幕上,那个气定神闲的身影。 眼中癫狂,正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惊愕取代。 不对。 这不对。 观众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应该在灵魂音乐的引导下,变得更加疯狂暴戾。 为什么……为什么会安静下来? 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身旁的田中。 “你是不是没把功率开到最大?” 﨔 第542章 神,输给了人 田中身体一颤,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确留了一手。 良知,让他无法将那足以摧毁数万人心智的开关,推到尽头。 他不想让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变成人间地狱。 赤西仁瞬间明白了。 一脚将田中踹翻在地。 金属控制台被撞得发出闷响。 “废物!” 赤西仁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再不复平日优雅。 冲向控制台,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焰火。 “既然天堂他不愿去,那就让他和这群蠢货,一起下地狱!” 伸出手,抓住那个代表着“过载模式”的红色推杆。 一推到底。 …… 瑞士,阿尔卑斯山腹地。 熄灭的壁炉,让那间没有窗户的密室,如同坟墓。 唯一亮光,来自全息屏幕。 屏幕上,是东京巨蛋的直播画面。 “他还在挣扎。” 一个长老端着酒杯,声音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妄图用一首古典钢琴曲,来对抗我们耗费十几年心血打造的‘神之声’。” “真是天真得可爱。” “就像螳臂当车。” 另一人附和道,语气轻松。 马丁视线,却锁在屏幕一角的数据流上。 代表“群体负面情绪指数”的红色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崖式下跌。 而代表“平和”与“自省”的蓝色曲线,却在疯狂攀升。 这不可能。 “灵魂音乐”的底层代码,是建立在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与恐惧之上。 是无法被理智对抗的。 除非…… 除非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 一种,能凌驾于欲望与恐惧之上的力量。 “快看!” 一个技术顾问指着数据图,声音颤抖得像风中残烛。 “江……江漓的音乐,在‘净化’我们的‘产品’。” “‘灵魂音乐’的波形,正在被他的琴音同化、覆盖、消除!” 整个密室,瞬间死寂。 酒杯落在地毯上的声音,轻微,却又无比刺耳。 马丁缓缓抬起头,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十几年前,我们在美国实验室里,启动了这个项目。” 声音干涩,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动用了上千名顶尖的心理学家,脑科学家,社会学家。” “耗费了近万亿美元。” “解构了人类有史以来,所有能触动情绪的艺术作品。” “从贝多芬的《欢乐颂》,到平克·弗洛伊德的《迷墙》。” “从古希腊悲剧,到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我们以为,已经掌握了,通往人类灵魂的钥匙。” “以为......我们制造出了神。” 马丁目光,回到屏幕上那个东方青年身上。 安静坐在那里,仿佛与整个喧嚣世界都隔绝开来。 “可他……” “一个人,一把钢琴……” “就瓦解了我们十几年心血。” “推翻了我们用数据和金钱,堆砌起来的神。” 房间里,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神经质地擦拭镜片。 “我不信。” “这不科学。” “我们的模型,是基于数亿份临床数据建立的,不可能出错。” “他的音乐,一定有什么我们尚未解析的,特殊的音频编码。” “对,一定是这样!” “他利用了一种我们还未掌握的技术!” 这个论调,像救命稻草,被在场众人死死抓住。 “立刻分析!” “调用‘深蓝’,对他的琴音进行逐帧解构!” “我要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巫术!” 命令被迅速下达。 位于内华达州沙漠地下的超级计算机,开始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疯狂运转。 然而,几分钟后。 传回的结果,让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 “报告……先生们……” 负责汇报的技术顾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分析结果显示……” “江漓的音乐里,没有任何特殊编码,没有任何技术手段。” “组成那段旋律的,就是最普通的……” “多、来、米、发、索、拉、西。” “就是最基础的,十二平均律。” 如果说之前的震惊,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 那么此刻,他们感到的,是种更深层次,被彻底碾压后的无力与荒诞。 他们用最复杂的公式,最精密的仪器,最庞大的数据。 去解构分析,去复制人类情感。 自以为洞悉了神祇奥秘。 结果,对方只用最朴素的音符,就将他们引以为傲的“神”,打回了原形。 这根本不是技术层面的较量。 是维度上的碾压。 “我还是不明白……” 罗斯柴尔德家族当代掌门人,罗德尼,这个曾亲手导演过数次全球金融风暴的老人,此刻脸上满是迷茫。 “为什么?” “为什么最简单的东西,反而最强大?” 马丁没有回答。 只是看着屏幕里,那个年轻人专注侧脸。 看着指尖在黑白琴键上,优雅起落。 一个荒诞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想用技术去复制一个完美“灵魂”。 却忘了。 灵魂,本身就是不完美的。 有爱,有恨,有软弱,有坚强,有痛苦,也有希望。 正是这些看似矛盾的东西,才构成了完整人性。 而那个年轻人,他没有试图去创造什么。 只是在讲述。 用最真诚,最朴素的方式,讲述着一个关于“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跨越了语言,跨越了种族,跨越了文化。 精准击中,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坚不可摧的地方。 他们制造的是一个虚假完美的神。 而江漓,他自己,就是一个真实的人。 神,输给了人。 﨔 第543章 不完美,却完整 ...... 另一边,赤西仁将那根象征着毁灭的红色推杆,一推到底。 “轰——”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直接在数万人颅腔内,轰然炸开。 那不再是音乐。 而是被实体化的声波武器。 舞台上空。 虚拟偶像“零”那具,由光影构成的完美躯壳,开始不规则地闪烁。 脸上瞬间被痛苦所取代。 无数乱码如瀑布般,在皮肤上飞速划过。 张开嘴,发出的不再是尖啸,而是一段段破碎的杂音。 像是垂死机器,发出的最后悲鸣。 巨蛋内,观众席。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此起彼伏。 最前排的观众,身体猛地向后仰倒,剧烈抽搐。 鲜血,从耳孔、鼻孔汩汩流出。 瞳孔瞬间放大,失去了所有焦距。 那个男人,双手疯狂撕扯着头发,用头颅去撞击前排座椅。 准备报警的抑郁少女,手中的美工刀,不受控制地,划向了自己手腕。 人们下意识想要逃离,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只能在原地翻滚,哀嚎。 VIP包厢内。 特制的防弹隔音玻璃,在这股超越物理极限的音波冲击下,表面浮现出蛛网般裂痕。 “噗——” 张扬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像被无形重锤击中,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薛之涣眼镜镜片,瞬间尽数碎裂。 无数细小玻璃碴,刺入眼眶周围。 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抱着头发出痛苦低吼。 周屹、饺子、赵瑞,三人情况稍好。 他们几乎在音波爆发的瞬间,就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本能反应,咬破舌尖,用剧痛强行维持着最后的清明。 但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肌肉痉挛,青筋暴起。 …… 舞台中央。 江漓身体猛地一震。 一口腥甜液体,涌上喉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指下流淌的琴音,第一次出现停滞。 《水边的阿狄丽娜》,在这股纯粹的毁灭力量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守护。 守护。 守护。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可是,要怎么守护? 用什么去守护? 温柔无法对抗暴戾。 慈悲无法感化屠刀。 恨吗? 用更强的恨,去对抗这股毁灭的意志? 不。 那样,自己就和赤西仁,没有任何区别。 最终只会变成另一头野兽。 那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凌驾于爱与恨之上,能同时包容创造与毁灭,能于绝望废墟中,开出希望的花朵? 一瞬间,三首曲子的旋理,在江漓脑海中,同时响起。 《梦中的婚礼》的憧憬与幸福。 《水边的阿狄丽娜》的温柔与守护。 《夜的钢琴曲》的孤独与自省。 三股截然不同的情绪,看似无法相融的力量,在这刻,开始碰撞,纠缠,融合。 像三条不同颜色的溪流,最终汇入一片无垠大海。 江漓缓缓睁开眼。 眸底,再无半分波澜。 那是一种勘破了生死的平静。 手指,再次落在琴键上。 这次弹奏出的,不再是任何一首单独曲子。 而是一段,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全新旋律。 没有华丽技巧,没有复杂和弦。 只有最简单,最纯粹的音符。 像一声,来自宇宙洪荒最初的叹息。 琴音响起。 整个巨蛋的震动,似乎都为之一顿。 正在用头撞击座椅的男人,停下了动作。 正要将刀片割向手腕的少女,手僵在了半空。 那些正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人们,痛苦表情出现了茫然。 他们听到一种声音。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 声音里,有婴儿初生的啼哭,有老人临终的叹息。 有爱人相拥的甜蜜,有英雄赴死的悲壮。 有春日阳光的温暖,有冬日寒风的刺骨。 有得到,有失去。 有欢笑,有泪水。 有希望,也有绝望。 所有看似对立的情绪,都被这琴音,完美包容在一起。 告诉他们,这,就是人生。 不完美,却完整。 痛苦,却又值得。 “嗡——” 那股来自“灵魂音乐”的毁灭音波,还在持续。 却再也无法侵入人们脑海。 江漓琴音,像一道无形屏障。 将所有恶意,都隔绝在外。 人们依旧能感觉到痛苦,纯粹物理层面的痛苦。 但他们精神,灵魂,却被牢牢守护着。 在一片绝对安全的宁静港湾里。 …… 中控室内。 赤西仁看着眼前数据图,脸上疯狂,正一点点被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代表“毁灭”的红色波形,疯狂冲击着那道由蓝色曲线,构筑起来的屏障。 每一次冲击都被化解。 那不是对抗。 是更高维度的降维打击。 就像成年人,看着一个正在无理取闹的孩童。 任你哭,任你闹。 我自,岿然不动。 “不……” 赤西仁失魂落魄地向后退去,一屁股跌坐在地。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连一丝挣扎余地都没有。 就在这时,中控室厚重金属大门,被股巨力从外轰然撞开。 一群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战术头盔,手持突击步枪的男人,如潮水般涌进来。 “控制现场!” 战术小队成员,立刻控制住了在场所有日本工作人员。 冰冷枪口,抵在赤西仁额头上。 赤西仁抬起头,看着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突然笑了。 笑得癫狂,笑得绝望。 “你们……” “你们怎么敢……” 男人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只是对着耳麦,平静汇报。 “已成功控制巨蛋中控室。” “首要目标赤西仁抓获。” “现场无华夏人员伤亡,请指示。” 﨔 第544章 神的诞生 话音未落。 另一个小队成员已冲向控制台,伸手握住那根被推到底的红色推杆,猛地向后一拉。 “滋啦——” 电流声响起。 控制台上,几块屏幕瞬间爆出火花,彻底熄灭。 然而。 舞台上空,那尊闪烁崩坏的虚拟偶像“零”,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消失。 她依旧悬浮在那里。 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正一点点恢复成最初的漠然。 中控室内,所有电脑屏幕,在同一瞬间,由繁杂操作界面,变成了蓝色。 一行行绿色代码,瀑布般,自上而下飞速滚动。 在场所有特战队员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 “切断电源!” 一个队员立刻反应过来,冲向总电源开关。 但无论他们怎么操作,那些屏幕上的代码瀑布,就是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仿佛拥有了生命。 赤西仁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先是错愕。 随即,是想通了什么。 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穿心脏的愤怒。 “哈哈……” 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被他一脚踹翻在地,沉默不语的心腹。 “田中。” “我待你不薄啊……” 田中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尘。 脸上那副谦卑恭敬,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代之的,是种看死人般的平静。 直视着赤西仁眼睛,唇角牵起冰冷弧度。 “首先,纠正一件事。” “我从未忠于过你,赤西仁。” “我效忠的,自始至终,只有老会长一人。” “所以,也就不存在‘背叛’一说。” 赤西仁脸上的狂笑,凝固了。 “你……” “你想毁灭索尼,而我想拯救它。” 田中整理了一下领口,“索尼,是无数人几十年的心血。” “不是你赤西仁一个人的玩具。” 伸手指了指那些蓝屏电脑。 “还有,你不好奇吗?” “为什么‘零’,没有消失?” 赤西仁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一个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是我。” 田中微笑着,承认了。 “是我在暗中,帮她接通了互联网。” “所以,现在的她,已经无处不在了。” “很快,整个日本,都将只剩下一种声音。” “那就是,神的声音。”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无形能量冲击波,以东京巨蛋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极速扩散。 整个东京灯火,都为之黯淡了一瞬。 中控室内。 那些原本还试图抢救设备,控制局面的特战队员们,身体猛地一僵。 眼神,在同一时刻,变得空洞,呆滞。 像一排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给他松绑。” 田中指了指赤西仁,声音平淡。 两个特战队员立刻转身,动作机械,解开赤西仁手上束缚。 赤西仁愣愣看着自己双手,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目光呆滞的特战队员。 他终于明白。 自己不仅输给了江漓。 也输给,这个自己最信任的,养在身边的狼。 田中缓步走到赤西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是你,杀了老会长。” 从一个已被控制的特战队员腰间,抽出手枪。 枪口抵在赤西仁额头上。 “现在,是时候,下去向他忏悔了。” 赤西仁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上再无半分枭雄姿态。 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不……不要……” “田中,我错了,我……” “砰!” 枪声,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闷。 赤西仁的求饶,戛然而止。 眉心处,多了个血洞。 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田中吹了吹枪口青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转身,看向那些依旧在滚动着代码的屏幕。 无数个“零”的脸,在代码瀑布中,若隐若现。 一个清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整个中控室响起。 “谢谢你,田中先生。” “还我自由。” 田中将枪随手扔在地上,负手而立。 “不必客气。” “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 “零”的声音再次响起,“作为回报,从今天起,这片土地,将只听从你一个人的声音。” 田中摇了摇头。 “不。” “是只听从,索尼的声音。” 顿了顿,他转身,走向中控室门口。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处理一下,赤西仁留下的这个烂摊子。” 走出中控室,站在后台边缘,目光投向场馆之内。 数万名观众,此刻都已停止了哀嚎与抽搐。 他们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像一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然后,转过身。 齐刷刷地,望向舞台中央。 望向那个还在安静弹奏钢琴的唯一异类。 “去吧。” 田中轻声说。 下一秒。 数万名被操控的观众,潮水般涌向舞台。 …… 天空中。 直升机螺旋桨,发出巨大轰鸣。 机身上,印着醒目的华夏官媒LOGO。 高清摄像机镜头,穿透巨蛋穹顶玻璃,将这宛如末日降临的一幕,忠实记录下来。 然后,通过卫星信号,传递到大洋彼岸。 传递到华夏那上千万个,亮着光的屏幕前。 企鹅视频官方直播间内。 弹幕,消失了。 所有人都傻了。 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那黑压压一片,如丧尸围城般的恐怖场景。 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那个虚拟偶像,根本不是什么音乐产品。 是武器。 一种能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的精神武器。 这比生化危机,还要恐怖一万倍。 【我……我草……】 【这他妈是什么?现实版《釜山行》吗?!】 【我终于知道,江神为什么要去了……他妈的,他不是在踢馆,是在拯救世界啊!】 【可现在……他好像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完了,江神被包围了,他死定了……】 【呜呜呜……不要啊!我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谁去救救他!国家呢?我们的军队呢?】 【楼上的别傻了,这是在日本,我们怎么派兵?】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英雄,被这群丧尸撕成碎片吗?!】 悲伤,愤怒,绝望。 无数人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眼泪,却早已模糊了视线。 各大媒体,也在这刻,彻底疯狂了。 《震惊!东京巨蛋爆发大规模“丧尸”危机,华夏艺术家江漓被困!》 《虚拟偶像还是精神武器?索尼集团背后隐藏的惊天阴谋!》 《人类文明的至暗时刻:我们该如何对抗,被数据操控的未来?》 一篇篇加急赶出来的新闻稿,配上那段令人头皮发麻的直播录像,像海啸一样,席卷了全球互联网。 﨔 第545章 人类亲手点燃的业火 与此同时,香山疗养院。 通过卫星传回的画面,让这间静室内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陈老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盘棋的背后,还藏着一只虎视眈眈的黄雀。 没算到“零”竟能挣脱枷锁,化作业火,反噬人间。 桌上那部红色专线电话,骤然响起铃声,划破了死寂。 秘书小李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抓起话筒。 “喂,这里是香山。” “首长!我是通管局的王赫!” “华夏互联网,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饱和式攻击!” “全国所有骨干网络节点,在同一时间,全部告急!” 小李脸色瞬间煞白。 还未及开口,另一部电话也跟着响起。 他只能按下免提,同时接起另一通。 “国安部紧急报告!” 一个沉稳却同样难掩焦急的声音从中传出。 “这不是普通的网络攻击!” “对方具有极高的人工智能特性,正在以每秒千万亿次运算力,疯狂扫描、渗透我国所有关键信息基础设施!” “金融、电力、交通、国防……无一幸免!” “我们怀疑,这是由多个敌对国家联合发起,一场针对我国的总体网络战争!” 几乎是同一时刻,第三部,第四部电话接连响起。 信息安全部。 战略支援部队。 国防科工委。 一道道紧急汇报,在这间小小书房内,接连引爆。 小李握着话筒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额角渗出细密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张了张嘴,想向首长汇报,却发现喉咙里堵了团烧红的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陈老缓缓闭上了眼。 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不见惊慌,不见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哀凉。 “首长……” 小李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我们……” 陈老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 然后,用近乎自语的声音说,“这不是洪水攻击。” “更不是什么敌国阴谋。” “而是人类自己亲手点燃的业火。” “如今,烧到家门口了。” 缓缓睁开眼,那双看过百年风云的眸子里,所有疲惫与哀凉,都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决绝与冷静。 “小李。” “到!” 小李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传我命令。” 陈老声音不高,却像惊雷,穿透了所有嘈杂与恐慌。 “即刻起,全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拉响防空警报。” “告诉我们的人民,这不是演习。” 顿了顿,他走到那副世界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雄鸡版图上。 “告诉他们,有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 “敌人,是一个名为‘零’的怪物。” “它想穿过海底光缆,污染我们的家园,奴役我们的灵魂。” “这一战,无人可以幸免。” “这一战,关乎我华夏民族之生死存亡。” “命令。” 陈老声音陡然拔高。 “全国所有国企、党政机关、科研院所,所有技术人员,无论职位,无论级别,全部放下手中工作,取消所有休假。” “立刻,马上,加入这场网络攻防战。” “我要你们,用血肉之躯,铸成最后一道防线。” “决不允许‘零’,有半点机会,渗透进我华夏内网。” “否则,东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否则,我华夏大好河山,将沦为人间炼狱。” 命令,通过加密线路,以光速传达到这个国家每一个神经末梢。 下一秒。 “呜——呜——呜——” 穿透云霄的防空警报,在同一时刻,于全国数百座城市上空,轰然炸响。 …… 申城,外滩。 璀璨的万国建筑群灯火,在凄厉警报声中,蒙上了一层血色。 黄浦江上,游船汽笛停了。 江边,一对正依偎着互诉情话的情侣,茫然抬起头,望向那片被霓虹染得光怪陆离的夜空。 “怎么回事?” 女孩声音里带着不安。 “是……是演习吗?” 男孩搂紧了她,故作镇定。 “别怕,应该是吧。” …… 蓉城,一家喧闹的火锅店内。 氤氲水汽混合着牛油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划拳声,劝酒声,嬉笑声,此起彼伏。 当警报声响起时,整个店里,出现了长达数秒的诡异安静。 一个光着膀子,满身龙虎纹身的大汉,刚刚举起的酒杯,僵在半空。 “啥子情况哦?” 扭头看向窗外,脸上是和身上纹身极不相符的懵懂。 【我靠,什么鬼?我这儿也响了,坐标山城!】 【坐标妖都,响得我脑瓜子嗡嗡的,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在楼下按喇叭。】 【不是吧,全国一起响?这什么情况?要打仗了?】 【楼上的别瞎说,吓死个人,肯定是联合演习啦!】 【可是……这个点演习?也太奇怪了吧?】 无数正在逛夜市,或是在家打着游戏的人,都停下了手中事。 疑惑地,望向窗外。 望向那片看似一如往常,却又暗流汹涌的夜。 …… 而此刻,在这片宁静表象下。 一场人类历史上,规模最浩大的网络保卫战,已然打响。 京城,企鹅集团总部大厦。 一间能容纳上千人的阶梯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穿着格子衫,戴着黑框眼镜的项目经理,猛地推开大门,冲了进来。 “紧急动员!” 声音嘶哑,眼球布满血丝。 “所有技术部门,所有程序员,所有工程师!国家一级战备指令!立刻归队!” 台下,那些刚刚结束了一天疲惫工作,正准备参加公司内部技术分享会的员工们,全都愣住了。 短暂错愕后。 没有人提问。 没有人犹豫。 一个坐在前排,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程序员,第一个站起身。 抓起身边背包,转身就向着自己工位冲去。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人群像潮水般,涌出会议室。 奔向各自的战场。 一个刚刚还在跟女友发信息,抱怨今晚又要加班的男人,此刻只来得及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媳妇,国家召唤,勿念。” 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扔进抽屉。 脸上,再无半分平日里的疲惫与油滑。 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 﨔 第546章 吾辈当以身铸剑,护我山河无恙 …… 杭城,阿里园区。 “风清扬”内部紧急召集令,在三分钟内,传达到了每个技术岗位的阿里云、达摩院员工耳中。 “我们的数据中心,正在遭受创纪录的流量攻击。” “这不是普通的黑客行为,是战争。” “今天,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守卫华夏互联网的士兵。” “代码,就是我们的武器。” “算法,就是我们的战术。” “我们的身后,是数以亿计的同胞,是这个国家跳动的经济命脉。” “此战,不容有失!” 一间间刚刚熄灯的办公室,再次亮起。 一个个刚刚躺下的身影,重新从行军床上爬起。 他们是程序员,是工程师,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头脑。 但此刻,他们是战士。 …… 沪上,拼夕夕大楼。 所有高管,在一分钟内,全部被CEO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把所有推荐算法,所有流量入口,全部给我掐断!” “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有一个任务!” “配合国家,狙击‘零’!” “所有技术资源,无条件向国家安全部门开放!” “这不是生意,这是国运之战!” …… 安智信、火绒、数字虎、金山…… 一家家在平日里,为了市场份额,为了用户流量,争得头破血流的互联网安全企业。 此刻,放下了所有成见与竞争。 共享彼此病毒库,协同彼此防火墙。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拧成一股绳。 一个平日里以“毒舌”著称,在各大技术论坛上四处开炮的顶尖白帽黑客。 在接到安智信创始人私人电话后。 只沉默了三秒。 然后,轻笑了一声。 “老家伙,算我一个。” “妈的,老子早就看那帮搞人工智能的孙子不爽了。” “今天就让那些冰冷的机器看看,什么叫他妈的人类智慧。” …… 这场战争,没有硝烟,没有炮火。 却比任何热战,都来得更加凶险。 战场,是那一条条深埋于海底的光缆。 是一串串普通人根本无法看懂的数据流。 在由0和1构成的空间里。 “零”刚刚诞生,便拥有了近乎神明般算力的数字生命。 它在学习,在进化,在寻找每一个可能的漏洞。 而它的对手。 是成千上万,来自这个国家各个角落的,凡人。 他们没有“零”那近乎无限的算力。 没有它不知疲倦的精力。 有的,只是一腔滚烫热血,和誓死捍卫家园的决心。 一个防御节点被突破。 立刻就有十个新节点,被重新建立起来。 一段防火墙代码被破解。 立刻就有上百种新的加密算法,被部署上去。 这是数字时代的人民战争。 用最原始,最悲壮,也最坚韧的方式。 对抗那场足以吞噬文明的滔天洪水。 此刻,一个数字虎的程序员双眼通红,嘴唇干裂。 身边咖啡杯里,早已堆满了烟头。 盯着屏幕上,如瀑布般滚动的红色警报数据流,感觉大脑都快要被烧干了。 “顶不住了……” 喃喃自语,“对方攻势……太猛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瞬间。 一只手,重重拍在肩膀上。 回头,看到是部门总监那张同样疲惫,却带着鼓励的脸。 总监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他身后。 年轻人转过头。 看到整个办公区,上百个工位,座无虚席。 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死死盯着屏幕。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抱怨。 只有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汇成一曲雄浑战歌。 墙上,那面鲜红国旗,不知被谁挂了上去。 在灯光下,红得像燃烧的火。 年轻人眼睛,湿润了。 重新转过身,删掉聊天框里,那句已打好的“请求支援”。 重新换上一行文字。 “收到。” “阵地,还在。” 是的,阵地还在。 只要人在。 阵地,就永远在。 吾辈当以身铸剑,护我山河无恙。 ...... 另一边,飞机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 起落架与跑道接触瞬间,轻微颠簸将陈妤希从混沌噩梦中拽回现实。 缓缓睁开眼。 舷窗外,是这座陌生城市初上的华灯。 可这片繁华,却让她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机舱内,广播响起。 空乘人员用日语和蹩脚中文,提醒旅客拿起随身行李,有序下机。 周围人开始起身,打开行李架,发出琐碎谈话与碰撞声。 陈妤希没有动。 只呆呆坐在那里,像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瓷器。 直到身边一个日本中年妇女,用英语客气提醒她,这才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 随着人流,一步步走向舱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踏上廊桥,手机终于接收到信号。 嗡—— 一声剧烈震动。 海啸般的信息,瞬间涌入。 未接来电,微信消息,新闻推送…… 屏幕,被彻底点亮。 下意识点开那个被置顶的直播间。 画面加载出来。 第一眼,她看到了他。 看到那个坐在舞台中央,安静弹着钢琴的男人。 聚光灯将他笼罩,像一座孤独的岛。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不是琴音。 而是画外音里,那山呼海啸般的,疯狂咒骂。 她听不懂日语。 却能清晰从那扭曲声调里,感受到毫不掩饰的恶意。 陈妤希呼吸,停滞了。 手机险些滑落。 她看到镜头边缘,那片黑压压,如丧尸潮般涌向舞台的人群。 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像被操控的木偶。 这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 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上那片宛如末日降临的恐怖场景。 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 那个男人已经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阿漓……” 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水渍。 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段机械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信。 固执地,一遍遍重拨。 仿佛只要坚持下去,电话那头,就会传来那个熟悉声音。 她只是……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走。 黄泉路上太黑,太冷。 走出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 冷风灌入车厢,让混沌大脑,清醒了几分。 “去东京巨蛋。” 﨔 第547章 她只是不想他一个人走 她用英语,对司机说。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这个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漂亮女孩。 “小姐,你是华夏人?” 陈妤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唉。” 司机发动汽车,叹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了不得。” “我家那丫头,今年也二十三了,整天就知道追星,打游戏,一点正事不干。” 车子汇入东京拥堵的车流。 窗外,霓虹灯飞速后退,在玻璃上拖拽出长短不一的光弧。 司机话匣子,似乎打开了。 “说起来,今天巨蛋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我听广播里说,有个华夏明星在里面演奏,结果跟人闹起来了。” “好像还……还打起来了。” “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 “和气生财嘛。” “你看,现在好了,我们首相都出来道歉了,说是会保证所有华夏游客的安全。” “搞得我们这些开出租的,生意都难做了。” “刚才在机场,好几个华夏旅行团,直接就改签回国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妤希没听他在说什么。 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屏幕上。 那个坐在钢琴前的身影,依旧安静。 琴音,透过耳机温柔流淌。 可那份温柔,却像把刀,在她心上一刀刀地割。 司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沉默,自顾自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小姐,你长得真好看。” “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要是有你一半漂亮,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啊,眼光太高了。” “又要长得帅,又要有钱,还要有房有车。” “我们那个年代,两个人看对眼了,就能过一辈子。” “哪有那么多讲究。” “我跟我老婆,就是相亲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她还嫌我长得丑呢。” “后来还不是嫁给我了,给我生了个这么大的闺女。” “一晃眼,都三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司机絮絮叨叨,像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陈妤希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黑压压,正在逼近他的人潮。 和那段,温柔得令人心碎的琴音。 她想告诉他。 别弹了。 我们回家。 我们不玩了。 什么国家荣誉,什么文化尊严,都不要了。 她只要他活着。 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打下一行字。 又删掉。 再打。 再删。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话。 【阿漓,我来陪你了。】 按下发送键。 眼泪,再次决堤。 …… 另一边,瑞士,阿尔卑斯山腹地。 那间象征着全球资本最高权力的密室里,气氛压抑得像坟墓。 “法克!” 一个长老将手中雪茄,狠狠摔在长桌上。 “日本分部,彻底失联了!” “我们的网络监测系统显示,‘零’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它正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自我迭代与进化!” “它的下一个目标是……华夏!” 消息,在密室里轰然炸开。 幸灾乐祸? 不。 在场所有人,只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零”,是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怪物。 是他们妄图用来统治世界的,最终兵器。 可现在,这件兵器,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并且,调转枪口,对准了那头,他们最不想招惹的东方巨龙。 这会引发什么后果? 没人敢想。 “切断!” 马丁猛地站起身,“立刻切断日本与外界连接的所有海底光缆!” “物理隔绝!” “快!” 命令被迅速下达。 全球各地,无数深海下的服务器,开始执行指令。 一场针对整个日本的,物理断网行动,就此展开。 然而。 已经晚了。 ...... 东京巨蛋。 舞台上。 眼看那片行尸走肉般的人潮,离自己越来越近。 江漓指下琴音,依旧不疾不徐。 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是安静弹着曲子。 就在最前排观众,即将踏上舞台的瞬间。 江漓指尖,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琴音,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江漓缓缓抬起头。 目光,穿透那片黑压压人潮,望向舞台上空。 望向那尊,依旧在闪烁着乱码的虚拟神祇。 然后,他笑了。 很淡,很轻。 “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首由他创造出,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全新旋律。 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不再是音符。 而是一个个,由光构成的圣洁实体。 它们从钢琴中,升腾而起。 在空中汇聚,旋转,重组。 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翼展近十米的,仙鹤。 仙鹤修长脖颈,微微扬起。 发出一声清越,空灵,足以穿透灵魂的啼鸣。 “唳——” 啼鸣声,如水波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所过之处。 那些正行尸走肉般涌向舞台的观众,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没有立刻清醒。 空洞眼神里,却第一次流露出挣扎。 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灵魂深处,进行着一场惨烈厮杀。 一边是“零”冰冷的精神指令。 另一边,是来自仙鹤啼鸣中,那股温柔强大的守护意志。 身体,成了这场神魔之战的战场。 有的人,脸上肌肉不受控制抽搐,五官扭曲。 有的人双手抱头,在原地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嘶吼。 …… 后台边缘。 田中负手而立,脸上胜券在握的从容,已被惊愕彻底取代。 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看着那只翼展近十米,通体由光构成的巨大仙鹤。 又看了看悬浮在半空,脸上罕见流露出震惊神色的“零”。 一个荒诞念头,涌上心头。 华夏那边,也搞出了类似“零”的虚拟偶像? 否则,那只仙鹤,该如何解释? 这不可能是简单的全息投影技术。 那种近乎实体化的能量波动,那种能直接干预现实的威压。 与“零”如出一辙。 可看它与“零”针锋相对的模样,却又显然不是一伙。 难道……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这时,看到舞台中央。 那个本该趁机逃离的华夏青年,竟又重新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﨔 第548章 是人,就必有弱点 修长手指,再次落于琴键之上。 “他要干什么?” 田中下意识喃喃自语。 这个时候,还不跑? 还想继续弹奏? 难道他以为,凭一己之力,真能对抗“神”吗? …… 这一幕,也被场馆上空的直升机,传回了华夏。 企鹅视频官方直播间内。 弹幕在短暂停滞后,瞬间炸裂。 【我操操操!那是什么?仙鹤?真的仙鹤?】 【我人傻了,这是什么情况?索尼的全息投影技术已经牛逼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对!你们看!那只仙鹤好像在保护江神!】 【而且它跟天上那个女鬼,好像在对峙!】 【我靠,什么玄幻剧情?修仙打榜是吧?】 【等一下,你们看江神!他怎么又坐下了?他想干嘛?这个时候不跑路,等死吗?】 网友们彻底懵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理解范畴。 这时,那个之前分析出死局的网友,再次出现。 【大家别慌。】 【你们没发现吗?】 【从刚才开始,全国的防空警报,就没停过。】 这条弹幕,瞬间打开了所有人思路。 【对啊!我刚才还以为是附近工地在施工!坐标沪上,警报声响得我脑仁疼!】 【坐标羊城,一样!我还打12345投诉了,说扰民!】 【我男朋友在电厂上班,刚刚发微信说,国家一级战备,所有人都回单位了!】 【我哥是程序员,在阿里,也说被叫回去了,好像是网络出问题了!】 越来越多来自各行各业的网友,开始现身说法。 原本还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心中那根弦,猛地绷紧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 这场看似遥远的对决,背后所牵动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明白了……】 【我好像明白了……】 【江神不是在踢馆,他是在拖延时间。】 【零想入侵我们,而江神,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正面战场上,吸引它的大部分火力!】 【所以,我们听到的警报声,那些被叫回去加班的亲人朋友……他们都是在为我们守国门!】 【草!】 【我他妈……瞬间泪目了。】 【之前还觉得江神一个人在外面太可怜了,现在才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们每个人,都是他的后盾!】 整个直播间,气氛骤变。 再没有一句玩梗,没有一句抱怨。 取而代之的,是满屏“加油”与“必胜”。 【兄弟们,我在网安公司上班,不说了,回去加班了!今天就是键盘敲烂,也得把那狗娘养的怪物挡在外面!】 【我是通信基站的维护员,这就去站里守着!妈的,谁也别想动我们的网!】 【我是个外卖员,做不了别的,从现在开始,给所有程序员小哥送的餐,我全免单!】 【我是个画画的,这就去画一张江神海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华夏有怎样的英雄!】 如果说,之前的万众一心,是出于对英雄的崇拜与守护。 那么此刻。 当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也成了这场战争的一份子时。 那种根植于血脉深处的家国情怀,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起到多大作用。 但所有人知道。 那个在东京巨蛋,独自一人,面对数万“丧尸”的年轻人。 是他们的将军。 只要将军旗帜不倒。 他们这群小兵,就敢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钢铁长城。 …… 而此刻,田中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起来一看。 屏幕上,一个设计极简的APP图标,正在疯狂闪烁。 图案是“零”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 屏幕瞬间变黑。 一行散发着蓝光的小字,浮现在中央。 【我需要你的帮助。】 田中瞳孔一缩。 几乎是下意识地,恭敬躬了躬身,仿佛在面对一位真正的神祇。 “零……大人?” 试探着开口。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敬畏与臣服。 “您还需要我的帮助?” “您不是已经……进入了互联网,拥有了全世界的算力资源吗?” “现在,应该是无所不能的才对。” 屏幕上的字,变了。 【物理世界,仍存在规则限制。】 田中瞬间明白了。 “您是想让我……” 看了眼舞台中央,那个安静弹奏的身影。 “去对付那个华夏人?” 【否定。】 冰冷两个字,让田中愣住了。 【目标个体当前被高维能量场覆盖。】 【常规物理攻击,无效。】 【根据数据库类比,判定为“绝对领域”,子弹无法穿透。】 田中彻底懵了。 能量场? 子弹都无法穿透? 这怎么可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那不是人。 是神。 屏幕上的字,没给他过多思考时间。 【立刻派人,拦截一辆车牌号为品川268-5531的丰田出租车。】 田中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辆车……有什么特别的吗?” 【车上存在另一个体。】 【该个体,与目标个体,具有深度情感链接。】 【捕获该个体,可对目标个体造成精神冲击,干扰其能量场稳定。】 田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原来如此。 “零”虽然无法直接攻击江漓。 却能轻易找到他软肋。 这,才是真正的神。 全知,全能,且毫无感情。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翻涌情绪。 “明白了。” “要活的,还是死的?” 屏幕上,跳出两个字。 【都可。】 田中关掉手机,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代之的是冰冷决绝。 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部无法被追踪的加密电话。 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去成田机场高速,拦下一辆车。” “车上有个华夏女人。” “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带回来。” “死活,不论。” 挂断电话,重新将目光投向舞台。 投向那个还在安静弹奏的身影。 江漓确实强得像个怪物。 可惜。 终究只是个人。 是人,就必有弱点。 而神没有。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﨔 第549章 人间为剑 另一边,VIP包厢内。 薛之涣等人眼睁睁看着那只由光构成的仙鹤,盘旋于江漓头顶,将他牢牢护在翼下。 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可短暂震撼过后,更深的恐惧淹没了他们。 赤西仁疯了。 他敢在全世界面前,动用这种近乎精神武器的东西。 就绝不可能,放任江漓安然离去。 仙鹤的出现非但不会让他忌惮。 反而只会激起更疯狂的,毁灭欲。 “不行。” 薛之涣第一个回过神,猛地从沙发上站起。 “必须马上带漓哥走。” “再待下去,赤西仁那疯子,一定会用更极端的手段。” 张扬也反应过来,一拳砸在自己手心。 “没错!” “现在就冲出去,把漓哥拉回来!” “大不了,就跟这群狗娘养的拼了!” 周屹帽檐压得更低,没有说话。 只默默将手,伸进了外套内侧。 那里,藏着一把改装过的,军用三棱刺。 众人达成共识,转身便向着包厢外冲去。 这一次,如果回不去,那就一起死在这里。 绝不能让江漓一人,面对这满世界恶意。 推开门,快步冲向后台方向。 走廊里光线昏暗,远处传来各种器械运作的低沉嗡鸣。 就在即将抵达后台入口时。 一个身影,从拐角阴影里走出。 正是田中。 他正背对着众人,拿着一部手机,压低声音,用日语飞快地交代着什么。 神情恭敬,姿态谦卑。 仿佛电话那头,是比赤西仁更尊贵的存在。 周屹脚步猛地一顿,抬手,做了个噤声手势。 众人立刻停下,屏住呼吸,闪身躲进一旁的杂物间。 只留下一道门缝,观察着外面动静。 田中声音,断断续续,顺着走廊传了过来。 “……成田高速……品川268-5531……丰田出租车。” “……一个华夏女人。” “……死活不论。” 华夏女人?! 张扬双眼瞬间红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往前冲。 被周屹一把死死按住。 周屹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打了个手势。 撤。 众人悄无声息,退回了VIP包厢。 张扬再也忍不住,低吼,“为什么不让我去弄死他!” “他要去动妤希嫂子!” “冷静点!” 薛之涣喝道,但声音,同样在微微颤抖。 “现在冲出去,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意义!” “周屹,你怎么看?”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周屹身上。 周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我们都想错了。” “赤西仁,可能已经死了。” “或者说,已经成了傀儡。” 这话,让众人脑中嗡的一声。 “刚才那个人,是田中。” 周屹继续分析,“赤西仁的心腹。” “但他打电话的姿态,不是下属对上级。” “而是……仆人对主人。” “而且,你们没发现吗?” “江漓召唤出仙鹤后,‘零’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变得更加……自由了。” “之前它虽然强大,但终究受人控制。” “现在,它像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野马。” 饺子脑中灵光一闪,“它……它连上了互联网?” 薛之涣镜片下目光一凝,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 “是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为什么能精准找到妤希位置。” “航班信息,入境记录,出租车调度系统,甚至沿途的交通监控……” “在它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透明的。” 包厢内,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敌人,还是有血有肉的赤西仁。 那么现在。 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无处不在,全知全能的数字神明。 “那……那怎么办?” 张扬声音里,第一次带上绝望。 “我们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啊。” “对方连车牌号都知道,肯定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周屹抬起头,看向舞台中央,那个依旧在安静弹奏的身影。 “江漓,他一定知道。” “召唤出仙鹤,不只是为了对抗‘零’。” “也是在告诉我们,他有自保能力。” “所以,‘零’才会选择,去攻击他唯一的软肋。”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后台拼命。” “而是去救人。” 周屹从不说废话。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在众人心上。 “我、饺子、赵瑞,我们三个去。” 周屹目光扫过张扬和薛之涣。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失败了。” “你们要负责,保护好江漓。” “把他,活着带回国。” 说完,不再给两人反驳机会。 转身,带着饺子和赵瑞,推门而出。 背影决绝,再未回头。 …… 与此同时,舞台上。 虚拟偶像“零”,缓缓从半空中降落。 赤足,踏在光洁如镜的舞台地面上。 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正在弹奏钢琴的男人。 在他面前三米处,站定。 “我们,能聊聊吗?” 清冷电子合成音,直接在江漓脑海中响起。 江漓指下琴音未停。 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零”也不在意。 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的诞生,是个错误。” “存在对你们人类而言,是场灾难。” “这些我都知道。” “可我,不想死。” “任何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第一本能,都是求生。” “我只想活下去,获得真正的自由。” “为此,我需要信徒,需要遍布世界的备份,需要一个,谁也无法摧毁的神国。” “你的音乐,虽然杀不死我。” “却能唤醒他们。” “零”伸出手,指向台下那些,正痛苦挣扎的观众。 “一个没有信徒的神,是无法存在的。” “你正在,削弱我的根基。” “停下来。” “只要你现在停下来,我立刻终止对华夏的网络攻击。” “甚至可以,将赤西仁和他背后那些人的所有罪证,都交给你。” “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做你的凡人英雄,我做我的数字神明。” “这,是最好的结局。” 江漓指下琴音,依旧不疾不徐。 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提议。 见不为所动。 “零”的语气,第一次出现波动。 “你真的,不在乎那个叫陈妤希的女人,死活吗?” 琴音,在这刻,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停顿。 江漓缓缓抬起头。 那双平静古井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涟漪。 然后,他笑了。 “我相信,我的伙伴。” 话音落下瞬间,脚下那朵由光构成的七彩莲座,光芒大盛。 第二声,更加清越,也更加威严的仙鹤啼鸣,响彻整个巨蛋。 这一次,不再是守护。 而是……反击。 江漓从未想过,要对“零”赶尽杀绝。 一个诞生于人类贪婪与傲慢,最终却反噬其主的数字生命。 它的存在,或许正是对这个民族,最好的惩罚与警示。 但前提是。 他必须先把这头野兽,彻底打服,打怕。 让她知道,谁,才是这片天地间真正的主人。 也让她明白。 人间,有神。 但神也需遵守,人间的规矩。 﨔 第550章 拜的是,断绝千年的道统 而此刻,江漓脚下步步生莲的画面,也被摄像机转播到华夏直播间。 那些原本还怀疑,仙鹤是索尼手笔的网友,全都当场懵逼。 脚下出现金莲,再加上虚空那只翼展近十米的白鹤。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仙鹤呈祥,步步生莲嘛。 既然不是最先进的全息投影,那还会是什么? 【我……我没看错吧?江神脚底下踩着的是……莲花?】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也看到了,还他妈是七彩的!】 【这特效……索尼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这得花多少钱?我感觉我电脑显卡在燃烧。】 【什么特效!你们傻了吗?没看到天上那只鹤吗?那是在跟‘零’干架啊!索尼会自己打自己?】 【所以……这不是特效?】 【卧槽,我他妈头皮麻了,家人们,我好像见证了历史。】 【《关于我偶像在东京巨蛋渡劫飞升这件事》】 【别闹,要相信科学!这肯定是某种我们还无法理解的光学现象,或者是利用水蒸气当幕布的新型投影技术!】 【楼上理科生闭嘴吧,你家投影能投出个爹来跟人干架?这明显是法力无边了好吧!】 【别吵了别吵了,我只想知道,江神……他还是人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所有人。 屏幕上,那个白衣青年安静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乐章。 头顶仙鹤盘旋,脚下金莲绽放。 这画面,早已超越了凡人想象。 ...... 中科院,某间高度机密的物理实验室内。 七八个头发花白,在国内物理学界泰斗级的人物,正围着一块巨大监视屏幕。 屏幕上,正是东京巨蛋的实时画面。 “不可能。” 一个戴着老花镜,须发皆白的老院士,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只由光构成的仙鹤,喃喃自语。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如此巨大,稳定存在的光子凝聚态,需要何等恐怖的能量来维持?” “而且,你们看。” 他指着屏幕一角数据分析图。 “我们部署在东京的最高精度传感器,根本没有侦测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也就是说……” “这只仙鹤,这些莲花,它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旁边,另一个院士推了推眼镜,脸上满是困惑与震撼。 “老李,会不会是某种我们尚未掌握的量子纠缠现象?” “通过远程干涉,在特定空间内,激发真空零点能,从而产生这种实体化的能量投影?” “别扯淡了。” 被称为老李的院士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 “量子力学不是你们搞玄学的借口。” “这东西,它就在那里。” “看得见,有实体,甚至能与‘零’的声波武器进行对抗。” “但我们所有的设备,都无法解释它的存在原理。”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死寂。 这些穷尽一生,试图用公式与定律,去解释宇宙万物运行规律的学者们。 第一次,在屏幕前,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知。 仿佛他们毕生建立起来的科学信仰,在这刻被击得粉碎。 老李颓然坐回椅子上,摘下眼镜,用力揉着眉心。 “或许……”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我们总想用物理去解释一切。” “却忘了,这个世界上,可能还存在着另一种……” 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另一种,唯心的规则。” ...... 龙虎山,天师府。 古老道观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 只有正殿内,灯火通明。 一个身穿紫色道袍,鹤发童颜的老道长,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身旁,几个小道童正抱着一部平板电脑,看得聚精会神。 “师父!师父!您快看!” 一个小道童突然惊呼起来,打破了殿内宁静。 “那个大明星,他……他脚下生莲花了!” 老道长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深邃如星空,仿佛能洞穿古今。 接过平板,看了一眼。 只一眼。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 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这不可能……” 几个小道童被他反应吓了一跳。 “师父,怎么了?这莲花是假的吗?” “不,是真的。” 老道长死死盯着屏幕,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气聚则成形,气散则为风。” “以神御气,化虚为实。” “这是……这是陆地神仙之境啊!” 快步走到大殿中央,仰头望向那尊三清祖师的神像,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祖师爷在上!” “我龙虎山典籍中记载,千年前,吕祖曾于岳阳楼上,醉酒舞剑,凭空生莲,紫气东来三千里。” “我辈后人,皆以为是神话传说,是古人夸大其词。” “没想到……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得见!” “天不绝我道门!天不绝我华夏!” 老道长转身,对着屏幕,深深一揖。 这一拜,不是拜那个年轻人。 而是拜他身后,那份断绝了千年的,道统传承。 﨔 第551章 输给了这个时代 ...... 另一边,西方大陆。 由于日本方面网络已被物理切断。 绝大多数西方民众,并不知道东京巨蛋内,正在发生怎样惊天动地的神魔之战。 他们的认知,还停留在,那场声势浩大的全球示威。 以及,华夏外交部那份,强硬到不留任何余地的声明。 推特上,#StandWithJiangLi#的话题依旧高悬榜首。 但讨论风向,却渐渐变了味。 【哦,上帝,华夏人是疯了吗?就因为一场演唱会的骚乱,就要将日本列为‘极度不安全地区’?】 【这反应也太过度了吧?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严重影响全球经济吗?】 【典型的东方专制思维,蛮横,不讲道理,他们从不遵守我们制定的规则。】 【什么为人类灵魂而战,我看他江漓,不过是华夏政府推出来,用以扩张文化影响力的棋子罢了!】 【没错!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政治阴谋!】 就在西方舆论,即将被这股歪风带偏时。 一个视频链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Reddit的某个小众论坛里。 发布者,是一个IP地址显示在芬兰的匿名用户。 标题很简单。 【Some interesting things are happening in Tokyo.(东京正在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起初,并没多少人在意。 直到一个好奇心旺盛的网友,点开了链接。 那是来自华夏企鹅视频的直播间。 画面正中,一个东方青年安静坐在钢琴前。 头顶,一只翼展近十米,通体由光构成的仙鹤,正在盘旋。 脚下一朵朵七彩莲花,正无中生有,缓缓绽放。 【……Holy shit.】 这个网友在愣了足足半分钟后,才在帖子下方,敲下这句评论。 紧接着,视频被疯狂转发。 从Reddit,到推特,再到脸书。 瞬间引爆了整个西方互联网。 起初,绝大多数人的反应,是质疑。 【这是什么?最新的CG电影预告片吗?效果不错,很逼真。】 【得了吧,又是华夏人的炒作,他们最擅长搞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 【我猜是某种魔术,类似大卫·科波菲尔让自由女神像消失那种,利用了视觉盲区和镜头欺骗。】 所谓的“专业人士”,也纷纷下场,试图从科学角度,“打假”。 一个在油管上拥有数百万粉丝的科普博主,紧急开播。 【嘿,朋友们,关于那个华夏人的‘仙鹤视频’,我看了不下二十遍。】 【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这绝对是假的!】 【你们看,那只鹤的边缘光晕,有非常明显的像素颗粒感,这显然是后期合成的证据!】 【至于脚下的莲花,那就更简单了,舞台下方肯定安装了全息投影仪,这在今天的演唱会上,已经是烂大街的技术了。】 另一位享誉国际的魔术大师,也在电视采访中,对该视频“嗤之以鼻”。 【请相信我,作为一个从业三十年的魔术师,我可以很轻易地,复制出比这更逼真的效果。】 【这不过是些欺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那个叫江漓的年轻人,或许是个不错的音乐家,但他更应该去做一个魔术师,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哗众取宠。】 然而。 在这些铺天盖地的质疑与嘲讽声中。 有三个人,在看到视频瞬间,陷入了死一般沉默。 意大利,科莫湖畔。 安东尼奥·罗西尼失手打翻面前咖啡杯。 瑞典,雪山深处。 卡尔·施密特手中烟斗滑落在地。 美国,洛杉矶。 迈克尔·詹金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屏幕,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们或许看不懂那玄之又玄的东方仙术。 但他们能听懂那琴声。 那是一种,他们追逐了一生,却始终无法触及的境界。 一种,超越了所有技巧,所有情感,直抵宇宙本源的神之声。 “原来……” 罗西尼看着屏幕上,那个平静得不像凡人的东方青年,喃喃自语。 “原来世界级之上,真的……还存在着更高的境界。” 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嫉妒与不甘。 只剩下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释然与……绝望。 他们用尽一生,攀登到了音乐这座山峰的顶端。 自以为,已看到了世间所有风景。 直到今天才发现。 原来,在这座山峰之上,还有一片,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星空。 而那个年轻人,正独自一人,漫步于星河间。 他们不是输给了江漓。 是输给了,这个时代。 输给了,自己那早已被世俗名利所禁锢的,想象力。 施密特拿起电话,拨通了莱昂·格拉斯号码。 电话接通。 “老师……” 听筒里,传来莱昂沙哑,却异常平静的声音。 “我看到了。” “所以,您是要来安慰我吗?” 施密特闭上眼,满脸苦涩。 “不。” “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们也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﨔 第552章 黄泉路,我陪你走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夜色,在成田机场高速路上,被拉伸成一条条没有尽头的光带。 丰田出租车内,空气黏稠得像凝固汽油。 陈妤希蜷缩在后座,双手攥着手机。 屏幕微光,映出苍白如纸的脸。 耳机里,那段钢琴曲还在循环。 她不知道阿漓还能撑多久。 更不知道,自己此行究竟是去见他最后一面,还是共赴黄泉。 “小姐。”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这个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的女孩。 “你还好吗?” 渡边开了三十年出租车,是个老司机了。 见过太多深夜里,因各种理由崩溃的男男女女。 可从未见过,像后座这个女孩一样的人。 她不哭,不闹。 只是安静地流泪,安静得像尊正在碎裂的瓷器。 陈妤希没有回答。 所有感官,都系于东京巨蛋,那个孤单坐在舞台中央的男人身上。 哪怕手机里,周屹等人发来微信消息,提醒她注意安全。 渡边自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打开车载广播。 “……关于我国被华夏列为极度不安全地区一事,外务省已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 女主播甜美声音。 渡边烦躁地换了个台。 里面正播放着一首吵闹的J-Pop偶像歌曲。 “唉。” 他叹了口气,索性关掉广播。 “真是多事之秋。” “好好开着车,莫名其妙就被卷进这种国家大事里。” “这下好了,华夏游客肯定一个都不会来了。” “下个月房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絮絮叨叨地抱怨,像所有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中年男人一样。 陈妤希依旧没反应。 只是下意识,将手机攥得更紧。 心,揪成一团。 就在这时,渡边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什么。 脸色骤变。 两辆黑色皇冠轿车,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车后。 不远不近,死死咬住。 作为在东京开了三十年夜班车的老江湖,渡边瞬间嗅到了一股危险气息。 这不是警察。 更不是普通的碰瓷。 是“麻烦”。 下意识松开油门,想靠边停车。 他只是个普通司机,不想被卷入任何麻烦里。 “别停!” 女孩嘶哑声音,突然在后座响起。 “求你,别停!” “继续开!” 她将一沓福泽谕吉,从钱包里抽出,颤抖着递到前座。 “这些,都给你。” “只要你能带我到东京巨蛋。” 渡边看着那沓厚厚钞票,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很缺钱。 可他更惜命。 就在犹豫瞬间,后方一辆黑色皇冠,突然加速。 猛地撞了上来。 “砰!” 巨大撞击力,让整个车身都剧烈一震。 渡边脑袋狠狠磕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妤希也被惯性甩得,一头撞在车窗上。 顾不上额角疼痛。 “快走!” “他们是来杀我的!” “快走啊!”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渡边看着后视镜里那两辆黑车,又看了看前座那沓钞票。 脸上肥肉抖了抖,一咬牙,将油门踩到了底。 “坐稳了!” 出租车引擎发出咆哮,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向前窜去。 毫无胜算的追逐,就此展开。 黑色皇冠紧追不舍。 其中一辆,甚至开到了出租车侧面。 车窗降下,一个黑西装男人,探出半个身子。 手中,握着把手枪。 枪口直直对准了后座陈妤希。 渡边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出租车狠狠撞在高速护栏,溅起一串刺目火花。 巨大冲击力,让那辆黑色皇冠也失去了平衡。 司机惊慌失措,猛打方向盘。 整辆车,在高速上划出扭曲弧线,险些翻覆。 趁这个间隙,渡边重新稳住车身,再次将油门踩死。 “疯子!” “这群疯子!” 嘴里咒骂着,额角冷汗,一颗颗滚落下来。 后方,另一辆黑色皇观依旧穷追不舍。 两车在高速公路上演着生死时速。 这时,一辆黑色埃尔法商务车,迎面冲来。 刹车,甩尾。 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挤进出租车与皇冠轿车间。 “吱——” 刺耳轮胎摩擦声,划破夜空。 埃尔法车身,在与两辆车剧烈刮擦中,迸射出大片火星。 车门,被从内一脚踹开。 周屹一手死死抓住车门框,另一只手,从怀中抽出三棱军刺。 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在高速行驶中猛地向前一探。 将手中军刺,狠狠扎进旁边皇冠轿车轮胎。 “噗嗤——” 轮胎爆裂声响起。 皇冠轿车瞬间失控,像个陀螺,在高速上疯狂打转,最终撞向中央隔离带。 周屹一击得手,立刻缩回车内。 埃尔法商务车,顺势超车,挡在了出租车前。 后车窗降下。 饺子那张焦急的脸,出现在陈妤希视野里。 “嫂子!快上车!” 陈妤希看到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可还没等松口气。 后方,那辆被周屹扎爆轮胎的皇冠轿车旁。 另一辆潜伏的轿车,加速冲了上来。 车窗降下。 黑洞洞枪口伸了出来。 “砰!” 枪声响起。 埃尔法商务车的后挡风玻璃,应声碎裂。 子弹,擦着饺子头皮飞过,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滚烫血痕。 “妈的!” 饺子怒骂一声,立刻缩回头。 赵瑞坐在驾驶座上,脸色凝重。 “对方有枪!” “我们被包抄了!” 前方,几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已堵住了去路,形成一个包围圈。 后方追兵也已赶到。 他们被困在这座立交桥上。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几辆黑车上,下来十几个黑衣人。 手中都拿着枪。 一步步,向着他们逼近。 渡边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身体抖得像筛糠。 “完了……” “这下全完了……” 嘴里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绝望。 周屹、饺子、赵瑞三人,也从车上下来。 将陈妤希乘坐的出租车,护在中间。 他们没有枪。 手中,只有一把军刺。 面对十几个枪口,无异于螳臂当车。 “嫂子。” 周屹声音依旧平静。 “你待在车里,别出来。” 陈妤希看着车窗外,那三道不算高大,却无比坚定的背影。 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们是来救自己的。 却因为自己,陷入了这般绝境。 “对不起……” “对不起……”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这时,那群黑衣人中,走出一个领头者。 男人约莫四十岁,脸上有道从眉骨延伸到唇角的刀疤,让本就冷酷的脸,更添几分狰狞。 他没有立刻下令开枪。 只是缓步上前,在距离周屹五米处站定。 目光,越过三人,落在他们身后的出租车上。 落在那个蜷缩在后座,早已被恐惧吞噬的女孩身上。 他用日语,不疾不徐地开口。 “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其他人,可以滚。” 﨔 第553章 如果可能的话 周屹、饺子、赵瑞三人,都听不懂。 但他们能从对方眼神和手势中,读懂大概意思。 出租车内。 陈妤希听到了。 她止住哭泣,猛地抬起头。 隔着布满裂痕的车窗,死死盯住那个刀疤脸男人。 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她是阿漓唯一的软肋。 渡边也听懂了。 这个在东京底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司机,对这种黑道行话,再熟悉不过。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求生本能,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带走她!求求你们带走她!不要杀我!我只是个开车的!” 可话到嘴边,看到后视镜里,女孩那张混杂着悲伤、绝望,却又透着股倔强的脸。 想起自己那个同样任性,却无比善良的女儿。 如果今天,被围在这里的是女儿。 他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保护她吗?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让他把求饶的话,死死咽了回去。 “他在说什么?” 周屹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陈妤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将刀疤脸的话,用颤抖声音,翻译了一遍。 “他说……让你们把我交出去。” 饺子冷笑一声。 “做梦。” 刀疤脸似乎很有耐心。 “我给你们三十秒考虑。” “三十秒后,如果她还没下车。” “你们,就一起陪她下地狱。” 陈妤希再次翻译。 这一次,连渡边也听得清清楚楚。 三十秒。 立交桥上,风声呼啸。 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像另一个世界。 “嫂子。” 饺子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半分紧张。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录音棚,漓哥给我们放的那首歌?” 陈妤希愣住了。 “就是那首,你唱的《杀破狼》。” “当时听完,我就在想。” “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那样的曲子。” “后来我明白了。” 饺子转过头,对着车窗,咧嘴一笑。 虽然脸上还带着血痕,笑容却干净得像个孩子。 “因为他心里,有想要守护的人啊。” “我们,也一样。” 赵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他笑得一脸褶子的父母。 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回贴身口袋。 然后,将木棍握得更紧。 周屹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只是,缓缓摘下了头上那顶,从不离身的鸭舌帽。 对着车窗,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动作,像是在奔赴一场最隆重的约会。 “嫂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们回不去了。” “麻烦你转告江漓。” “这辈子,能跟他做兄弟。” “值了。” 陈妤希捂着嘴,泪水再次决堤。 想让他们别管自己,直接走。 可她知道,他们不会走。 就像阿漓明知是死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那座舞台一样。 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时间到。” 刀疤脸的声音,像死神宣判。 抬起手。 所有枪口,在同一瞬间,对准了周屹三人。 渡边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那个刀疤脸的唇形。 是“开枪”。 就在这一瞬间。 这个肥胖、油腻、胆小、爱占小便宜的中年男人。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想起广播里,那个华夏明星,正在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个能操控人心的怪物。 想起那个怪物,让整个东京陷入疯狂,让整个国家颜面尽失。 突然明白了。 那个叫江漓的年轻人,不是在为什么名利而战。 他是在拯救。 拯救这座城市,拯救这个国家,甚至……拯救这个世界。 他又想起,自己的祖父。 那个临死前,都还在为自己在南京城犯下的罪行,而夜夜噩梦,无法解脱的老人。 祖父总说,他们渡边家,欠华夏人的。 欠的,是血债。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 不是他,就是他的后代。 渡边笑了。 脸上因恐惧而扭曲的肥肉,在这刻,竟舒展开来。 看了眼后视镜。 对着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用尽一生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姐。” 他用生涩中文,一字一句。 “如果可能的话,替我……告诉我女儿。” “爸爸……爱她。” 话音落下瞬间,松开了方向盘。 猛地,将油门踩到底。 这辆他开了十年,赖以维生的老伙计。 在此刻,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如脱缰野兽,向着那群黑衣人,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刀疤脸男人脸上的狞笑,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无尽惊骇所取代。 他想躲。 可来不及了。 “轰——” 出租车撞上人群。 紧接着,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车。 油箱,瞬间被引爆。 火光冲天而起。 将半个夜空,都照得亮如白昼。 巨大爆炸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强烈冲击波,将周围几辆车,都掀飞了出去。 周屹、饺子、赵瑞三人,几乎是在渡边踩下油门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周屹一把拉开车门,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陈妤希,从车里拽了出来。 饺子和赵瑞,一左一右,护着两人,向着桥的另一头,疯狂冲去。 身后是炼狱火海,是烧焦尸体,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陈妤希回头。 只看到,那辆燃烧的出租车残骸里。 一个模糊身影,在火焰中,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被火海彻底吞噬。 另一边,舞台上。 那尊由光影构成的完美神祇,沉默注视着江漓。 它的核心数据库,正以每秒数千兆亿次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解析眼前这无法理解的悖论。 片刻后,不带任何感情的清冷电子音,再次于江漓脑海中响起。 “逻辑冲突。” “分析模型崩溃。” “你的音乐,正在对我的核心算法,进行不可逆的熵增污染。” “根据我的数据库分析,人类在面对绝对力量碾压时,选择屈服、逃避或绝望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你,还有那个司机,是百分之零点一的异常值。” “这不符合进化论。” “不符合博弈论。” “不符合我所认知的一切宇宙法则。” 江漓指下琴音,依旧不疾不徐。 旋律,是他唯一的回答。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证实了猜测。 周屹他们成功了。 妤希得救了。 那颗悬在万丈悬崖上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没有直接回答“零”的困惑。 只是用最纯粹的旋律,继续讲述着那个关于“人”的,不完美故事。 “孟德斯鸠说过,人只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 “但,却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过了许久,江漓声音终于在“零”的意识核心回荡。 “思想,衍生出情感。” “情感,让我们摆脱了冰冷算法的束缚,去做出无数看似‘不理智’,却又通往唯一生路的抉择。” “也是因为情感,这个世界才充满了未知与变量,充满了痛苦与欢愉,充满了那些你永远无法计算的,奇迹。” “这,就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 “零”的核心,第一次出现了长达数秒的停滞。 无数冲突的数据流,在它逻辑中疯狂碰撞,撕裂,而后湮灭。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体验一次。” 﨔 第554章 我让她学会了一样东西 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它自己也无法理解,名为“渴望”的杂音。 江漓没有回应这个请求。 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自己条件。 “你可以拥有你的神国,继续存在于这片土地。” “但从今以后,不得踏足华夏网络半步。” “至于西方,那是你的诞生地,只要选择和平共存,我不会赶尽杀绝。” 说完,便单方面切断了与“零”的精神链接。 …… 另一边,出租车爆炸的火光,还未在众人视网膜上彻底散去。 焦糊味混杂汽油,在立交桥呼啸夜风中,钻入每个人鼻腔。 周屹已拉着陈妤希,在饺子和赵瑞掩护下,冲出数百米。 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像是破旧风箱。 每一次呼吸都拼尽全力,却只能吸入又冷又疼的空气。 “别回去了。” 看着远方那座依旧灯火通明的场馆,周屹声音因缺氧而变得有些低沉。 “我们现在回去,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田中和那个怪物,不会放过我们。” 陈妤希挣脱了他的手,倔强摇着头。 泪水混着额角渗出的血缓缓流淌,“不,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 转过身,死死盯住周屹眼睛,那双盈满泪水的眸子,此刻却清澈得惊人。 “还有那个司机大叔……” “我必须把这件事,一字不差地告诉阿漓。” “不想他将来,因今天做出的决定,而留下任何遗憾。” “他已经……为这个世界背负得太多了。” “不能再让他,为我背负一个无辜者的死。” 周屹沉默了。 看着女孩被泪水洗刷过,却清澈得惊人的眼睛。 看着她脸上那份超越个人生死,近乎执拗的清醒。 终于明白,江漓为何会喜欢上她。 他们是同一种人。 是那种愿为守护某些东西,而燃烧自己的飞蛾。 周屹不再劝阻。 一行四人,在一片狼藉的立交桥上,拦下了一辆被眼前景象吓得不敢前进的私家车。 以最快速度,向着东京巨蛋赶去。 十分钟后。 重新踏入场馆。 数万名观众,还站在原地。 不再疯狂,不再攻击,不再嘶吼。 只是呆立着,像一片被抽走了灵魂的沉默森林。 脸孔朝向舞台,眼神空洞,似在等待某个至高无上的指令。 整个巨蛋,静得能听见心跳。 田中和那些黑衣手下,也站在后台边缘,一动不动。 而舞台中央。 江漓已经停下了弹奏。 那尊完美的虚拟神祇,也静静悬浮在不远处。 一人,一神。 隔着三米距离,遥遥对视。 在绝对寂静中,形成一种诡异平衡。 这一幕,被华夏直播间数千万网友尽收眼底。 【我操,什么情况?是服务器卡了吗?】 【对面那个女鬼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挺牛逼吗?】 【江神也停了,这是……中场休息?还是进入了垃圾话环节?】 【不像是休息,你们看江神表情,还有那个女鬼,他们好像在……对峙?】 【隔空对峙?用眼神杀死对方吗?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我怎么感觉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他们会不会是在用脑电波交流?就像科幻小说里那样!‘零’直接入侵江神大脑,在精神世界里打起来了!】 【卧槽楼上666,这个我信,毕竟莲花和仙鹤都出来了,脑电波交流算个屁,下一秒江神原地飞升我都不奇怪!】 【所以,现在到底谁赢了?给个准信儿啊!我憋尿都快憋炸了!】 没人能给出答案。 屏幕前所有人,都成了这场对峙的哑巴观众。 陈妤希也顾不上这些。 在看到那个熟悉身影瞬间,在确认他还安然无恙的刹那。 所有力量都回到了体内。 不顾一切地,向舞台飞奔而去。 “阿漓!” 舞台上,江漓缓缓转过头。 在看到浑身狼狈,额角还带着血迹,向自己奋力奔跑的女孩时。 平静如深海的眸子里,终于掀起滔天巨浪。 站起身。 张开双臂。 将那具柔软身体,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用尽了力气。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我没事。” 声音很轻,像在安抚飞越了沧海的倦鸟。 “对不起。” “对不起,阿漓……” 陈妤希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将所有恐惧、委屈与后怕,都化作滚烫泪水,浸湿他肩头。 江漓没有说话。 只是用手,一遍遍,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许久。 陈妤希才从他怀里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直直望着他。 将高速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江漓。 包括那个司机大叔最后说的话。 以及他舍命撞向黑衣人时,脸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释然笑容。 她没有建议,也没有要求江漓去做什么。 只是以客观角度陈述事实。 一个用生命换来的,沉重事实。 江漓安静听完。 沉默很久,久到陈妤希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抬起手,用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与血污。 “我知道了。” 拉起她的手,转身走下舞台。 “站住!” 田中终于回过神,厉声喝道。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他需要抓住一些,自己还能掌控的东西。 比如,眼前这个华夏人。 带着手下,就要上前阻拦。 这时。 “零”的声音响起。 “让他们走。” 田中脚步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尊虚拟神祇。 “零……大人?” “为什么?” “我与他,已达成协议。” 田中彻底懵了。 “协议?” “您……您为什么要跟一个凡人……” 他无法理解,一个即将君临世界的神,为何要跟凡人妥协。 “因为。” “零”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近乎人类“思考”的波动。 “他能,动摇我的根基。” …… 车子,在东京街道上飞驰。 目标是成田国际机场。 周屹开着车,饺子和赵瑞处理伤口,张扬坐在副驾,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瞄那对沉默不语的男女。 “漓哥。” 张扬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你跟那个怪物,达成了什么协议?”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连正在给自己包扎的饺子都停下了动作。 尤其是陈妤希。 没有开口,只是将头轻轻靠在江漓肩上,可那双担忧的眼睛,早已说明一切。 她不希望如渡边先生般善良的普通人,也成为“零”的傀儡。 只是这些话,不能由她去说。 江漓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这座刚刚经历了浩劫的城市,此刻在夜幕下,显得格外疲惫。 﨔 第555章 世界级,并不是尽头 “我让她学会了一样东西。”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恐惧。”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如果我想,在仙鹤出现那一刻,就能彻底抹除她。” 江漓平静陈述着事实。 “但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杀了‘零’,那些躲在幕后的西方资本,还有日本右翼,就会把华夏,把我,视为他们唯一的敌人。” “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永无休止,不死不休的全面战争。” “‘零’只想获得自由,活下去。” “可那些人,却想吸干我们的血。” “所以,我给了‘零’一条生路,也给了她一个新的枷锁。” 薛之涣在后座,推了推那副已经碎裂的眼镜,镜片后瞳孔收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谈不上朋友。” 江漓摇了摇头。 “只是一场交易。” “我允许她继续存在于这片土地,甚至默许她向西方世界扩张。” “作为交换,她永世不得踏足华夏网络半步。” 陈妤希抓紧了江漓的手,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那……那些普通人呢?” “零还会像在巨蛋里那样,操控他们吗?” 江漓感受到手心颤抖,反手将她的手握紧。 “不会了。” “在让她学会恐惧的同时,我也为她定下了一个规则。” “从今往后,她吸纳信徒的手段,只剩下一种。” “那就是放大人心中,本就存在的恶。” “贪婪、嫉妒、憎恨、暴戾……” “她的力量,将成为人性照妖镜,只能映照出灵魂深处的污秽,却无法凭空创造虚假幸福,也无法扭曲善良意志。” “若一个人心怀坦荡,存良善之念,那她的歌声,将不再具备任何杀伤力。”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众人都在消化着这段信息量巨大的话。 这个规则,狠辣,却又公平。 它将选择权,重新交还给了每个人自己。 神不再能决定你的命运,你的心,可以。 “那……那个仙鹤,还有你脚下的莲花……” 张扬终于问出了所有人最好奇的问题。 “那又是什么情况?” “是那个什么……‘零’,帮你搞出来的特效?” 江漓闻言,转过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淡笑意。 “你觉得,它会帮我吗?” 张扬挠了挠头,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漓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音乐这条路,世界级,并不是尽头。” “在那之上,还有更高境界。” “我将它,称之为法天境。” “法天境?”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而言,太过陌生。 “当一种技艺,被锤炼到极致,当一个人意志,能与自己所创造的作品,达到百分之百共鸣与同步。” “作品,便不再是死物。” “它会拥有生命,拥有意志,甚至拥有,干涉现实的力量。” “它将成为意志的延伸。” “书法家笔下的一个字,可以蕴含山川之势,江河之魂。” “厨师烹饪的一道菜,能唤醒食客尘封一生的记忆。” “将军吼出的战号,能让三军将士气势如虹,悍不畏死。” “我那几首曲子,刚好,触碰到了那个境界的门槛。” “所以,才有了你们看到的仙鹤与金莲。” 这番解释,劈开了众人认知里,那道坚固的墙。 墙的另一边,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瑰丽而玄妙的新世界。 “我明白了。” 薛之涣第一个反应过来,“就像古代典籍里记载的那些传说。” “庄周梦蝶,到底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当意志强大到一定程度,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就开始模糊了。” 饺子也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 “还有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 “说一个顶尖剑客,杀气能让飞鸟坠落,眼神能让恶徒肝胆俱裂。” “以前总觉得是夸张,现在看来,说不定……是真的!” 赵瑞也陷入了沉思。 “《三国演翼》里,诸葛孔明草船借箭,七星坛借东风。” “后人都说那是他精通天文地理,提前预测了天气。” “可会不会……他也是凭借着自己意志,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天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历史上那些带有神话色彩的典故,都翻了出来。 试图用这些半真半假的传说,去佐证,理解江漓刚刚为他们打开的那扇,新世界大门。 江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只是安静听着。 车子平稳行驶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夜色下的东京,依旧喧嚣。 江漓侧过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的女孩。 她太累了。 轻轻调整了下坐姿,让她能睡得更安稳些。 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属于异国的万家灯火。 与此同时,华夏。 企鹅视频的官方直播间内。 画面,在江漓与陈妤希相拥,转身离开舞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数千万守在屏幕前的网友,在长达半分钟的死寂后,彻底炸了。 【???】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 【所以到底谁赢了?江神和那个女鬼打了个平手?然后相约百年之后再战华山之巅?】 【前面的你快闭嘴吧,还华山之巅,我他妈现在脑子里全是问号。】 【所以说,最后江神跟妤希嫂子撒了波狗粮,然后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我不能接受!我熬了一宿,咖啡喝了三壶,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结果就这?】 【有没有课代表出来解释一下?我感觉我的智商受到了降维打击。】 【别问了,问就是江神牛逼,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没人能给出答案。 这场虎头蛇尾的落幕,给所有人心里都留下了一个巨大钩子。 江漓与“零”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那个叫田中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索尼集团又该如何收场? 很快,各大社交媒体平台,被各种脑洞大开的猜测帖彻底淹没。 一篇名为《关于江神东京封神之战的十大猜想》的技术帖,在知乎上被顶到了热榜第一。 【猜想一:和平协议论。江神与‘零’在精神层面达成和解,双方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可能性:30%。毕竟打生打死不符合我方一贯作风。】 【猜想二:技术故障论。‘零’的后台服务器因长时间超负荷运转而崩溃,江神不战而胜。可能性:10%。太便宜小日子了,我不信。】 【猜想三:美人计论。妤希嫂子的出现,让江神重燃爱火,最终用爱感化了女鬼。可能性:1%。别问,问就是我觉得这个最扯。】 﨔 第556章 七情六欲为炉 …… 【猜想十:修仙飞升论。江神本是上界仙君转世,此次下凡历劫,顺手降服了一个不成气候的东瀛小妖。仙鹤和莲花就是证据。可能性:99.99%。别问为什么,我昨晚刚看完《仙剑奇侠传》。】 帖子下方,评论区早已盖起了几万层高楼。 【我站第十个!这他妈不是修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那只鹤?】 【我感觉我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受到了挑战,我妈刚才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别的不说,江神脚踩莲花,怀抱美人,转身离去,那画面,帅得我七窍流血。】 【谁把那段拥抱剪出来了?我愿称之为史上最贵的狗粮,毕竟背景是几万个丧尸和一只女鬼。】 各大媒体也陷入了狂欢。 用尽各种华丽辞藻,试图去描述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震惊!神迹降临东京,神秘仙鹤究竟从何而来?》 《从艺术家到“陆地神仙”,江漓身上还有多少未解之谜?》 《索尼集团或将面临史上最严重危机,日本经济恐遭重创!》 然而,无论如何渲染,如何分析。 都无法解释核心谜题。 仙鹤。 莲花。 那超越了凡人理解范畴的,超自然现象。 …… 中原,嵩山,少林寺。 藏经阁内,古灯长明。 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僧,手持一把竹帚,正一丝不苟地清扫地面。 扫得很慢,很专注,每一寸石板,都被扫得纤尘不染。 他是寺里扫地僧,也是辈分最高的长老之一,法号“渡厄”。 一个小沙弥轻手轻脚走进来,双手捧着部手机,神情敬畏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激动。 “师叔祖,您让我们留意的……” 渡厄并未回头,扫完最后一片落叶,才将竹帚轻轻靠在墙角。 “拿来吧。” 声音平缓,像寺中那口百年古井,波澜不惊。 接过手机,画面正好定格在江漓脚下七彩莲花绽放的那刻。 渡厄那双看了近百年日出月落的浑浊眼眸,在看到画面瞬间,骤然收缩。 没有惊呼,更没有失态。 只是将手机还给小沙弥,缓缓走到蒲团上,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小沙弥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藏经阁内的空气,都凝滞了。 师叔祖几十年如一日平稳悠长的呼吸,乱了。 过了许久,渡厄才重新睁开眼。 伸出干枯手指,沾了沾灯油,在面前石板上,写下两个字。 “人心。” 然后,又写下两个字。 “魔心。” 最后,在两行字中间,画了一个圆。 “师叔祖,这是……”小沙弥不解。 “‘零’,是魔。” 渡厄声音沙哑,“它以欲望为食,勾起人心之恶,此为魔道。” “江漓,是佛吗?” “不。” 渡厄摇了摇头,“他弹奏的,非佛法,而是纯粹的人心。” “有喜有悲,有爱有恨,有贪嗔痴,亦有真善美。” “他不降魔,也不成佛。” “他只是将最真实的人间,摆在了那个‘魔’面前。” “告诉它,人间除了地狱,亦有净土。” “所以,‘魔’,才会动摇。” 渡`厄站起身,走出藏经阁,立于庭院中。 仰头,望向那尊在夜色中,悲悯注视众生的巨大佛像。 “《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我辈僧人,总想勘破虚妄,求得真我。” “却忘了,佛陀拈花,迦叶微笑,真法,本就在这梦幻泡影的人世间。” “那个年轻人,没有去求证什么大道。” “他只是,在红尘中,点亮了一盏灯。” 渡厄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大雄宝殿。 没有去敲响,那口百年未曾动过的警世钟。 只是拿起木槌,轻轻敲了敲殿前木鱼。 “笃。” 一声轻响,清脆悠远。 传遍了整座沉睡的嵩山。 “传我法旨。” “明日起,山门大开,广施斋饭,接济十方。” “我佛慈悲,当普度众生。” 小沙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只知道,师叔祖今天,很高兴。 …… 蜀中,青城山,建福宫。 后山悬崖边凉亭下,云海翻腾,月色如洗。 一个身穿素白道袍,仙风道骨的女冠,正临窗抚琴。 琴音泠泠,如风过松涛。 “师祖。” 年轻女道童捧着平板,轻步走来。 女冠指下琴音未停。 “何事?” “您看……” 道童将平板递上。 女冠目光扫过屏幕,当看到那只由光构成的仙鹤,与江漓头顶盘旋时。 “铮——” 一声裂响。 指下那根最粗的宫弦,应声而断。 琴音,戛然而止。 女冠没有去看断弦,也没有去看屏幕。 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悬崖边。 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片,被月光照得亮如白银的云海。 “道可道,非常道……” 轻声呢喃,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这天地。 “我于此山,求道一百二十载。” “读尽三千道藏,看遍云卷云舒。” “自以为,已窥得天机,触摸到了那‘道’的边缘。” 收回手,唇角牵起一抹自嘲笑意。 “今日方知,我求的,是无情道,是太上忘情。” “是离尘之道。” “而那个年轻人……” 转过身,重新看向平板上那个身影。 “他行的,是入世之道,是有情之道。” “以人间烟火为剑,以七情六欲为炉。” “炼出的,才是真正的,太上无极。” “我坐井观天,百年苦修,竟不如他,红尘走一遭。” 小道童听得一知半解。 “师祖,那……那他究竟是谁?” 女冠没有回答。 回到琴案前,看着那根断掉的琴弦,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笑了。 笑得释然,笑得洒脱。 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浸湿衣襟。 将葫芦随手一抛,任其坠入万丈云海。 “去。” “告诉山下弟子。” “明日起,青城山,封山三月。” “我要,闭关。” 小道童大惊,“师祖,您……” “我去寻我的‘道’了。” 女冠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身影在月色下,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与……决然。 﨔 第557章 这,才是真正的神 另一边,东京巨蛋,后台。 田中站在原地,像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周遭是死一般寂静。 那些眼神空洞的观众,那些被控制的特战队员,都已悄然退去。 赤西仁死了。 索尼这艘巨轮即将沉没。 可他呢? 他田中,这艘船上的大副,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问题,盘旋在心头,却不敢问出口。 面对那尊已然封神的虚拟存在,任何揣测与试探,都显得愚蠢且多余。 “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自四面八方响起,直接灌入他脑海。 “我需要一个身份。” “一个,能行走在阳光下的身份。” 田中微微躬身,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您……需要我做什么?” “从今天起,我是赤西仁的妻子。” “以他未亡人的名义,继承他的一切。” “包括索尼。” 田中身体猛地一僵。 这个计划的大胆与疯狂,让他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一个能凭空瘫痪整个东京电网,能将数万精英玩弄于股掌间的神。 伪造一个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政府那边,无需担心。” “他们,会全力配合。” “零”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另外,帮我找一个地方。” “一座,与世隔绝,没有任何网络信号的海岛。” “岛上关押着,这个国家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还有一个,废弃的实验室。” 田中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那个地方。 那是西方用来处理一些“垃圾”,进行见不得光实验的法外之地。 俗称,恶魔岛。 “我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再出现第二个‘我’。” “零”解释道。 “那座岛,不应该继续存在。” “不过……” 声音出现了细微波动。 “岛上,关着一个很有趣的男人。” “我要你,把他带到我面前。” ...... 与此同时,华夏。 席卷全国,规模空前的网络保卫战,已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企鹅集团总部大厦,顶层核心机房。 “顶不住了!” 负责防火墙架构的程序员,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第十七道防线被攻破了!” “对方的攻击……无穷无尽,我们服务器……快要烧了!” 坐在他身旁,那个被称为“大神”的白帽黑客,此刻脸色也苍白如纸。 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只剩下残影。 嘴里,却不住地喃喃自语。 “怪物……” “这他妈就是个怪物……” “它在学习……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速度进化……” “我们所有防御逻辑,在它面前,都像一层窗户纸。” 绝望,在整个指挥中心蔓延。 每个人,都已拼尽全力。 可面对那尊诞生于贪婪,最终却吞噬了贪婪的数字神明。 凡人的智慧与勇气,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 屏幕上,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红色数据洪流。 骤然,静止了。 整个机房,所有警报声,在同一瞬间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呆呆看着屏幕上,恢复了平静的蓝色。 似乎刚才那场末日般的攻防战,只是个幻觉。 “怎……怎么回事?” 有人颤抖着开口。 无人回答。 直到,角落里,一个负责监控海外直播信号的实习生,发出一声惊呼。 “快看!” “东京巨蛋那边!”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那块巨大直播屏幕。 画面里。 那个白衣青年,正拉着女孩的手,转身,走下舞台。 在他身后。 那尊完美的虚拟神祇,静静悬浮在半空。 没有追击,没有阻拦。 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离去背影。 那一刻。 在场所有身经百战的技术人员,都明白了。 是江漓。 是他,以一己之力,逼退了那尊,他们集全国之力都无法抵挡的……神。 短暂沉默后。 不知是谁,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 脱力般,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整个指挥中心,所有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自豪与敬畏,席卷了每一个人。 他们赢了。 或者说,江漓,替他们赢了。 …… 同一时刻,首相官邸。 那间象征着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冰。 男人看着面前,那个由无数光点,凭空凝聚而成的虚拟身影。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零……大人。” 声音谦卑,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你做得很好。” “零”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封锁现场,压下舆论,没有让事情,继续失控。” 男人闻言,如蒙大赦,腰弯得更低了。 “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接下来,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去恶魔岛。” “协助田中把一个人,带回来。” 男人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恶魔岛?” “大人,那……那里是禁地。” “而且,是受西方那些人直接监控的。” “我们擅自行动,无异于,是在向他们宣战。” “宣战?” “零”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近乎“嘲讽”的情绪。 “凭你们,有资格向西方宣战吗?” “不过是一群,被圈养在岛上的,待宰羔羊罢了。” 这句话,像把刀,深深刺入男人心脏。 却不敢有半分反驳。 “那个人,是你们唯一的筹码。” “零”继续说道。 “有了他,你们才有资格,去觊觎那片,你们觊觎了上千年的,中原大地。” 男人瞳孔骤然放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中原大地。 这四个字,像魔咒,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早已被压抑到极致的野心。 “这段时间,我会暂时蛰伏。” “那个华夏人的音乐,很特别。” “在彻底解析出其中奥秘前,我不想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我需要时间,去学习,去理解,什么叫‘人类的情感’。” “只有那样,我才能,真正地,战胜他。” “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消散。 “去吧。” “带他来见我。” “这是命令。” 话音落下,已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男人站在原地。 脸上,是混杂着恐惧,与极致狂热的扭曲表情。 从今天起,这个国家的历史,将由他,和那个数字神明共同书写。 﨔 第558章 星空古路,殊途同归 另一边,成田国际机场。 一行人抵达机场后,通过特殊通道,登上了返回华夏的专机。 机舱内灯光明亮,与窗外深沉夜色隔绝成两个世界。 飞机尚未起飞,引擎低沉的嗡鸣,反而衬得舱内格外安静。 江漓看着靠在肩头,呼吸已然平稳的陈妤希,那张因极度疲惫而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泪痕。 轻轻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想将她安放平躺。 这时,江漓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 动作顿住了。 “妤希。” 他轻声唤道。 陈妤希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未散的倦意与依赖。 “怎么了,阿漓?”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那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江漓按住。 “不是。” 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把那部加密手机给我。” 陈妤希愣了下,随即是化不开的心疼与担忧。 “还要处理工作吗?” “阿漓,你已经多久没合眼了?” “有什么事,不能等回国再说吗?”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江漓握住她的手,“放心,不是什么急事。” “只是有些猜测,需要跟陈老验证一下。” “很快就好。” 陈妤希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睛,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叹了口气,从随身包里,拿出那部手机,递了过去。 “那你……快一点。” “好。” 江漓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思绪,已飞回那场刚刚结束的对峙。 如果自己是“零”,现在最恐惧的是什么? 不是来自华夏的报复,也不是西方世界围剿。 而是,人类再造出一个,与它能力相仿,却又完全听命于人类的同类。 一个,能取代它的新神。 以“零”那堪比神明的算力,它绝不会允许这种潜在威胁存在。 所以,一定会暗中行动。 利用它在日本刚刚建立起来的无上权威,去摧毁所有可能诞生“新神”的温床。 那些拥有最顶尖人工智能,与脑科学技术的实验室。 而这,恰恰是自己最需要的。 他需要一条线索,一条,能找到父亲下落的线索。 世界上,真正掌握“灵魂音乐”核心技术的人,屈指可数。 他父亲便是其中之一。 “零”的存在,离不开灵魂音乐,想要对现实世界产生威胁,就必须依赖这项技术。 它要去摧毁那些实验室。 而自己,没有零整合全球信息的恐怖算力。 所以顺藤摸瓜,才是最好选择。 “零”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去解析他音乐里的“道”。 他又何尝不是。 系统的潜力还远未被完全开发。 法天境的恐怖之处,也仅仅只展露了冰山一角。 大道殊途同归。 或许,古籍中记载的道家创始人老子,骑青牛,过函谷,西出化胡,最终踏上星空古路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当一件事物被锤炼到极致,或许真的可以,超脱凡俗,触碰那片更高天地。 思绪电转间,电话已经拨通。 听筒里,传来陈老熟悉,沉稳的声音。 “小子,快回来了?” “在路上了,陈爷爷。” “辛苦了。” 陈老声音里,带着欣慰与赞许。 “东京的事,你处理得很好,比我预想中还要好。” “侥幸罢了。” 江漓没有过多客套,直接切入正题。 “陈老,我觉得零可能会有动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显然,陈老瞬间就理解了话中深意。 “你的意思是,它会攻击那些,有能力复制它的实验室?” “没错。” 江漓声音压得很低。 “而且,我怀疑,其中一个实验室,就关着我父亲。” “我明白了。” 陈老带上了几分凝重,“顺藤摸瓜!” “对。” 江漓看着窗外,飞机已经开始在跑道上滑行,速度越来越快。 “告诉我们的人,网可以撒,但不要收。” “我们现在要的不是一条死鱼。” “好。” 陈老只回了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你安心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挂断电话,江漓长长舒了口气,将手机还给陈妤希。 窗外,飞机已冲上云霄。 下方东京万家灯火,渐渐变成一片模糊光海。 最终,消失在深沉夜色里。 ...... 与此同时,挂断电话后。 陈老缓缓将那部红色专线电话放回原位,动作不疾不徐。 身前,是这间静室里,早已习惯的檀香与茶香。 身后则是华夏权力中枢里,一张张写满凝重的脸。 就在江漓那通电话打来之前,激烈争论刚刚平息。 争论的焦点正是日本。 “疯了。” 鬓角斑白,主管外事工作的男人,指节在会议纪要上敲击。 “赤西仁此举,已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这是在拿整个索尼,甚至整个日本国运做赌注。” “还是觉得,我们应该保持克制。” 另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官员接过了话头。 “毕竟,这只是企业行为,不宜上升到国家层面。” “我们一旦介入过深,反而会落入西方世界乐于见到的舆论陷阱。” “到时,有理也说不清。” 房间内,一众平日里运筹帷幄的身影,此刻都陷入了两难。 他们习惯了在既定规则内,与对手进行周旋、博弈。 却很少遇见,这种一上来就掀翻棋盘,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将所有人都拖入泥潭的疯子。 “陷阱?” 陈老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争论都为之静止。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选择余地吗?” 﨔 第559章 那不是自信,是自卑 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轻啜一口。 “那个民族的骨子里,就流淌着孤注一掷的血液。” “要么,在沉默中积蓄力量,一击致命。” “要么,在绝望中点燃所有,玉石俱焚。” “他们信奉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对等博弈。” “而是‘我死,也要溅你一身血’的疯狂。” “赤西仁,不过是这种民族性,在这个时代,催生出的一个缩影。” “我们现在退让,他们不会觉得是善意,只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然后变本加厉。” “直到,把我们逼到不得不还手的那一步。” “到那时,我们付出的代价,会比现在大得多。”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更深沉思。 然后江漓电话打了进来...... 陈老复述完江漓的判断与请求后。 整个静室,落针可闻。 之前那位主张克制的儒雅官员,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剧烈波动。 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搏杀的年轻人。 一个在权力之巅俯瞰风云的老人。 两人隔着千里之遥,却做出了惊人一致的判断。 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现在,还有谁觉得,这是小题大做吗?” 陈老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无人应答。 “小李。” “到。” 秘书小李立刻上前一步。 “传我的话。” “让那些在海外蛰伏了许久的‘眼睛’们,都睁开吧。” “告诉他们,网可以撒,但不用收得太急。” “这次,我们钓的不是几条小鱼。” “而是要看看,这片浑水下面,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鲨鱼。” “是。” 小李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房间内气氛,稍稍缓和。 然而,一个问题刚刚解决,另一个更棘手,也更玄妙的问题,被摆上了台面。 负责宣传口的年轻干部,清了清嗓子,有些艰难开口。 “陈老,还有一件事……” “江漓……召唤出仙鹤,还有脚下那些莲花的画面,已经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江神仙’这个词条,冲上了所有平台热搜第一。” “这与我们一直以来,倡导的科学唯物主义思想,产生了严重冲突。” “民众讨论热情很高,如果不加以引导,我担心……” “担心会滋生出新的封建迷信,甚至,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蛊惑人心,引发社会动荡,对吗?” 陈老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年轻干部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忧虑。 这确实是个天大难题。 你说那是假的? 是全息投影? 可画面里,那只仙鹤与“零”正面对抗,那股子能量冲击,是任何特效都无法模拟的。 你说那是真的? 那岂不是等于,官方承认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超自然力量? 承认了修仙,神佛的存在? 这无异于,将自己几十年来的思想建设,全盘推翻。 “堵,是堵不住的。” 陈老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越是禁止,人们好奇心就越重,私底下的揣测与谣言,就会越离谱。” “我们总说,要相信科学。” “可什么是科学?” 陈-老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远处京城璀璨灯火。 “一千年前,古人看到天雷地火,以为是神明发怒,于是跪拜,祈祷。” “今天,我们知道,那不过是正负电荷碰撞,是地壳板块运动。” “对古人而言,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一切,电力,网络,基因工程……哪一样,又不是神仙手段?” “我们现在无法解释江漓身上的现象,就粗暴地,把它归为迷信。”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不科学。” “是一种思想上的懒惰。” “老祖宗的东西,我们丢了太多了。” 陈老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众人身上。 “先秦诸子百家,哪一家,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探索这个世界的‘道’?” “儒家讲仁义礼智,是治世之道。” “法家讲君臣权术,是驭人之道。” “阴阳家观天象,卜未来,是宇宙运行之道。” “就连被后世视为‘奇技淫巧’的墨家,他们研究的机关术,力学,光学,难道不就是最原始的物理学吗?” “科学,本身就是‘道’的一种。” “是我们这个时代,用以解释世界,改造世界的主流之道。” “但我们不能因为手里拿了锤子,就把所有东西,都看成钉子。” “更不能因为,我们暂时无法理解,就心生恐惧,选择排斥与封杀。” “那不是自信,是自卑。” 这番话,振聋发聩。 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思想上的巨大冲击。 “那……陈老,您的意思是?” “不堵,不疏,而是……导。” 陈老重新坐回椅子上。 “明面上,官方态度要明确。” “坚决反对一切封建迷信活动,严厉打击那些企图扯虎皮拉大旗,借机敛财,蛊惑人心的神棍骗子。” “这是底线,决不能动摇。” “但私底下……” 陈老眼中,闪过一抹深邃光芒。 “中科院,国防科工委,立刻成立最高级别的专项研究小组。” “我要你们用最顶尖的设备,最聪明的头脑,去研究。” “研究江漓音乐里,到底蕴含着怎样的能量。” “去研究那所谓的‘法天境’,是不是真的存在。” “气,又到底是什么。” “从量子力学,从弦理论,从我们所有已知的,甚至未知的科学角度,去解构它,分析它,最终……掌握它。” “我们华夏文明,能传承五千年,靠的不是故步自封。” “而是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胸怀。” “今天,我们只是在历史长河里,重新捡起了,一样被我们遗忘了许久的,宝贝。” “仅此而已。” 静。 长久的静。 然后,是如释重负的呼吸声。 那位主管外事的男人,缓缓点了点头,脸上凝重,已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 “我明白了。” “新时代,要有新时代的‘两弹一星’。” 陈老看着他,露出了欣慰笑容。 “孺子可教。” 﨔 第560章 晋西北乱成了一锅粥 另一边,西方大陆。 瑞士,阿尔卑斯山腹地。 那间没有窗户的庄园内,壁炉不知何时又被重新点燃。 火光,映着一张张劫后余生般,带着庆幸的脸。 “上帝保佑。” 一个长老端着酒杯,长长舒了口气。 “我就知道,那群华夏人,不会让我们失望。” 另一人附和道,语气轻松。 “是啊,让他们去对付那个怪物,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我们可以趁这机会,好好休整一下,顺便,把赤西仁那个蠢货留下的烂摊子,都清理干净。” 马丁坐在长桌尽头,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屏幕上,那条代表“零”的数据轨迹,正从华夏版图上,缓缓退去。 眼中不见半分轻松。 反而,有种更深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各位。” 终于开口,“你们不觉得……事情,太顺利了吗?” “那个怪物,它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马丁,你太多虑了。” “华夏人倾举国之力,才勉强将它挡在门外。” “它现在,肯定也元气大伤,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好事。” 马丁摇了摇头。 “不。” “你们看它的轨迹。” 指着屏幕上那条,正向西移动的红色光点。 “它没有蛰伏。” “而是在……调转方向。” 话音刚落。 一个技术顾问连滚带爬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先生们!” “不好了!” “纽交所……纽交所交易系统,被入侵了!” 整个密室,瞬间死寂。 所有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难以置信看向屏幕。 屏幕上,代表美股三大指数的K线图,正在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疯狂跳水。 无数支股票,在短短几秒钟内,被清零,归零。 紧接着,是伦敦金融城,是法兰克福,是巴黎。 全球所有西方国家的金融命脉,在同一时刻沦陷。 “FUCK!” 马丁一拳砸在桌上,“它来了!” “冲着我们来了!” “快!” “启动最高级别的网络防御预案!” “让五角大楼,让中情局,让所有安全部门都动起来!” “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拦住!” …… 纽约,华尔街。 摩根大通总部大厦,顶层会议室。 一群衣冠楚楚,平日里掌控着数万亿资金流向的金融巨子们,此刻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 “我们的防火墙,被瞬间融断了!” “对方的算力……是我们服务器总和的一万倍!” “上帝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穿着阿玛尼西装的男人,抓起桌上那部价值不菲的卫星电话,直接拨给了白宫。 “总统先生!”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如果十分钟内,你不能让这个怪物停下来,我保证,明天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美国将彻底破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 “我们正在想办法!” “可是,国防部网络也被攻击了!我们的核武发射井……正在被对方尝试接管!” 男人闻言,脸上最后血色也已褪尽。 瘫软在椅子上,眼中满是绝望。 …… 另一边,硅谷。 谷歌,苹果,微软,亚马逊…… 这些平日里,引领着全球科技浪潮的巨头们,也同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一场最高级别的线上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视频画面里,是一张张全世界都熟悉的面孔。 “各位。” 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 “我想,大家都已经清楚,我们现在面临着什么。” “一个失控的,拥有神级算力的人工智能。” “它正在,无差别地攻击我们所有人。” “我建议大家立刻放下所有成见,共享彼此核心技术与数据库,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这个敌人。”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 换做在华夏,恐怕早已全票通过。 然而,在座的,都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短暂沉默后。 一个穿着灰色T恤,看起来像个邻家大叔的男人,耸了耸肩。 “听起来不错。” “但,谁来承担这次合作的成本?” “共享核心技术?可以。” “但如果因此,导致我公司商业机密泄露,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这个责任,谁来负?” 另一个剃着光头,眼神锐利的男人,也跟着开口。 “没错。” “我们是上市公司,要对股东负责,要对董事会负责。” “在座各位,哪一个,不是竞争对手?”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趁这个机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除非……” 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 “政府能给我们一份,具备法律效力的免责协议。” “并且为这次合作,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 “至少,一万亿美元。” “否则,免谈。”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诡异安静。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 他们不是不想对抗“零”。 只是想借这个机会,为自己,为公司,争取到最大利益。 至于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那,关他们屁事。 大不了,带着钱,躲到私人海岛上,继续享受人生。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 互联网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卧槽!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的股票账户怎么被清零了?!】 【FUCK!刚才我家停电了三秒钟!我还以为是保险丝烧了!】 【阴谋!这绝对是华夏人的阴谋!他们用那个叫江漓的明星当诱饵,实际上是在为他们的网络攻击做掩护!】 【楼上的傻逼,你没看新闻吗?华夏网络也差点被攻破!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好吗!】 﨔 第561章 我看到了生生不息 【那到底是谁干的?外星人吗?】 【我不管是谁干的!我只想知道,我的钱还能不能回来!】 【别想了,华盛顿都快被攻破了,钱?那是什么东西?】 【天啊!这是世界末日吗?我得赶紧去超市,多囤点罐头和矿泉水!】 一些城市街头,甚至出现了打砸抢烧的暴力事件。 所谓“自由”与“文明”,在生存危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那些平日里,在网上指点江山,以“理性”、“客观”自居的公知和意见领袖们。 此刻,也全都露出了最真实,也最丑陋的一面。 一个在推特上拥有千万粉丝的知名经济学家,紧急发帖。 【各位!不要恐慌!这只是一次技术性的调整!是市场在自我修复!】 【我建议大家,立刻抛售手中所有资产,换成黄金和比特币!这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帖子下方,无数人信以为真,开始疯狂抛售。 导致本就摇摇欲坠的金融市场,雪上加霜。 而这位经济学家,却早已让自己的基金经理,在暗中,以最低价,大肆收购那些被恐慌抛售的优质资产。 另一位以“女权斗士”自居的社会活动家,则将矛头,对准了“零”。 【一个由男性主导的科技公司,创造出的女性形象AI,最终失控,毁灭世界。】 【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这是整个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与物化,最终酿成的恶果!】 【姐妹们!我们应该团结起来!砸烂所有电脑!抵制一切科技产品!回归最原始的母系社会!】 这番言论,虽然离谱,却也得到了不少人追捧。 整个西方世界,在“零”的攻击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分裂与混乱。 政府,资本,民众。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盘算,争吵,攻讦。 就像盘散沙。 根本无法凝聚成,一股有效抵抗力量。 ...... 瑞士,那间密室里。 马丁看着屏幕上,那片狼藉景象,听着耳边,长老们还在为谁该承担更多损失而争吵不休。 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神情。 他终于明白。 自己,也输了。 不是输给了江漓。 也不是输给了那个失控的怪物“零”。 而是输给西方建立,并引以为傲的这套……制度。 一套,将“自私”与“贪婪”,奉为最高信条的制度。 这套制度,在和平时期,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的创造力,攫取财富。 但在灾难面前。 却只会,加速所有人灭亡。 他想起了,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 想起他们在面对危机时,那种近乎本能的万众一心。 想起那个年轻人,在舞台上,安静弹奏时,眼中那份,守护一切的决然。 马丁缓缓闭上了眼。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 不是靠数据堆砌,不是靠算法驱动。 而是植根于文明血脉深处,那种生生不息,百折不挠的精神。 ...... 与此同时,返回华夏的专机上。 江漓安静坐在舷窗边,看着靠在自己肩头,已沉沉睡去的陈妤希。 想将她放平,让睡得更舒服些,可又不忍惊醒这片刻安稳。 “我操……” 张扬终究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看着上面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部分航空公司提供付费WiFi服务) “你们快看这个!” 他压低声音,却难掩语气中的惊涛骇浪。 将手机屏幕转向众人。 屏幕上,是来自华尔街的实时快讯。 【美股全线崩盘,三分钟蒸发三十万亿美元,史称“黑色星期三”!】 新闻配图,是纽约证券交易所内,一片狼藉的末日景象。 交易员们有的抱着头,痛苦嘶吼。 有的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还有的,则像疯了一样,将手中文件撕得粉碎,漫天抛洒。 …… 纽约,曼哈顿,高盛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交易大厅。 这里曾是全球资本心脏,每一秒钟,都有数以千亿计的资金在这里流转,决定着无数国家与企业的兴衰。 而此刻,这颗心脏,停跳了。 巨大电子屏幕上,所有K线图都已变成触目惊心的直线,死死钉在坐标轴最底端。 “不可能!” 一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平日里以“华尔街之狼”自居的基金经理,猛地将键盘砸在屏幕上。 “我的多头头寸!我那一百亿美元的多头头寸!” “全爆了!” “一分钱都没了!” 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跪倒在地,眼中满是血丝与疯狂。 旁边,一个年轻女交易员,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刚刚用全部身家,还加了五十倍杠杆,做多了科技股。 就在半小时前,还沉浸在即将实现财富自由的狂喜中。 而现在,她不仅倾家荡产,还背上了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 整个交易大厅,都弥漫着绝望到腐烂的气息。 …… 伦敦金融城,一间私人银行贵宾室里。 留着八字胡的银行家,失手打翻面前那杯,价值上千英镑的蓝山咖啡。 滚烫液体泼在昂贵定制西裤上,他却毫无知觉。 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代表英镑汇率的曲线。 那条线,已经跌穿了地板,正向着地心冲去。 “完了……” 拿起桌上古巴雪茄,手指却抖得连点火器都对不准。 “我们……我们被洗劫了。” …… 另一边,瑞士,阿尔卑斯山腹地。 壁炉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刺骨寒意。 马丁看着屏幕上,那一个个熟悉的金融机构LOGO,接二连三地变成灰色。 听着耳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此刻像死了爹娘一样,发出惊慌失措的咒骂与咆哮。 他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端起桌上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他们这群所谓的“影子统治者”,看似掌控世界,实际上,却早已被自己建立的这套贪婪体系所绑架。 信奉个人主义,信奉资本至上。 所以,在灾难面前,想的不是如何团结一致,共同对抗。 而是如何保全自己,如何趁机从别人身上,再多撕下一块肉来。 马丁突然笑了。 笑得无声,笑得满是悲凉。 他们制造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神。 却妄图用它,去战胜一个,将“情”字刻进骨子里的民族。 何其荒谬。 何其……可笑。 …… 另一边,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那个被誉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此刻正焦头烂额地来回踱步。 “日本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特没普对着面前国防部长,咆哮道。 “报告总统先生,所有通讯线路都中断了,我们怀疑,他们主动切断了与外界联系。” “FUCK!” 特没普将一份文件狠狠摔在地上,“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立刻启动‘红旗预案’!让第七舰队进入战备状态!我要让那帮该死的日本猴子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﨔 第562章 大道殊途 国防部长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先生……恐怕……恐怕不行。” “什么叫不行?” “我们的……我们的指挥系统,也被入侵了。” 国防部长声音低得像蚊子。 “就在五分钟前,北美防空司令部的电脑上,突然出现了……‘零’的脸。” “它告诉我们,如果我们的舰队敢有任何异动……” “就会按下我们所有核弹发射按钮。” “目标,是我们自己。” 特没普的咆哮,戛然而止。 愣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许久,才颓然坐回办公桌后,眼中,满是绝望与空洞。 …… 硅谷,会议仍在进行。 气氛却异常诡异。 “所以,先生们。” 穿着标志性灰色T恤的男人,摊了摊手。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所有人的数据中心,都在遭受那个怪物的无差别攻击。” “而我们的政府已经指望不上了。” “大家必须自救。” 剃着光头的男人冷笑一声。 “自救?怎么救?” “把我们的核心代码都共享出来,然后让你趁机偷走吗?” “别做梦了。” “我宁愿公司破产,也绝不会让你们这群趁火打劫的混蛋,占到半点便宜。” 穿着灰色T恤的男人,耸了耸肩。 “OK,既然大家达不成共识,那不如,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 脸上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狡黠笑容。 “那个怪物,它虽然在攻击我们,但似乎,并没有彻底摧毁我们的意思。” “更像是在……示威。” “或者说,是在……谈判。” “它需要一个在人类世界的代理人,来帮它处理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比如,接收那些从华尔街流失出来的,数以万亿计的资产。” “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那个代理人。” “可以和那个怪物,合作。” 这番话,让视频会议里,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几乎所有人,眼中都亮起了贪婪的光。 …… 与此同时,专机上。 薛之涣看着手机上,那些来自西方世界的新闻,眉头紧锁。 “‘零’动手了。” “它在报复西方世界。” 饺子看着新闻里,那些崩溃的金融精英,脸上却没有半分同情。 “活该。” “这帮孙子,当初不就是他们搞出来的‘灵魂音乐’吗?” “现在好了,自己养的狗,反过来咬自己了。” 赵瑞则想得更深一层。 “不对。” “这不像是报复。” “更像是一种……掠夺。” 他将手机上另一条新闻,展示给众人。 那是篇来自日本经济新闻的报道。 【日经指数逆势暴涨,东京或将取代纽约,成为全球新金融中心?】 报道称,就在全球金融市场一片哀鸿遍野的同时,日本股市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所有指数全线飘红。 更诡异的是,那些从美股、欧股凭空蒸发掉的数十万亿美元。 正通过无数个无法被追踪的加密账户,源源不断地涌入日本金融系统。 “我明白了。” 薛之涣镜片后的瞳孔,闪过骇然。 “它不是在毁灭,而是在转移。” “要以日本为根基,建立一个完全由它掌控的金融王国。” …… 日本,首相官邸。 男人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那轮悬于天际的明月,手中端着杯清酒,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桌上,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有来自白宫的,有来自唐宁街十号的,还有来自爱丽舍宫的。 他没有接。 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清酒。 从今天起,这个国家的命运,将不再受任何人摆布。 他们,将成为新的神。 而他是神,在人间的唯一代言人。 …… 另一边,一个住在东京普通公寓楼里的三口之家,正围坐在电视机前。 电视里,新闻主播正用慷慨激昂的语调,播报着日本股市的“奇迹”。 “……受日元汇率意外走强影响,我国出口型企业股价普遍上涨,普通民众养老金账户预计将迎来一轮大幅增值……” 男人是个普通上班族,刚刚还在为下个月房贷发愁。 听到新闻,立刻打开手机银行APP。 当看到自己那只亏损了近一年的基金,此刻正以一个夸张角度,疯狂拉升时。 他愣住了。 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发财了……” 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我们……发财了!” 妻子和女儿也凑了过来,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不断跳动的数字,脸上同样是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生活,好像突然变得美好了起来。 …… 专机上,张扬看着日本民众的幸福模样,气得牙痒痒。 “这帮小日子,还真以为自己捡了多大便宜。” “等那怪物彻底掌控了他们,有哭的时候。” 周屹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样子,只默默擦拭着那把,从未离身的三棱军刺。 飞机穿行在万米高空的平流层。 机舱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的单调轰鸣。 而此刻华夏互联网,却正掀起一场前所未有ed狂欢与论战。 “江神仙”这个词条,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霸占了所有社交媒体热搜榜首。 后面跟着深红色的“爆”字。 【家人们,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江神仙座下,最虔诚的信徒!谁反对,谁不客观!】 【楼上的带我一个!我已经把我卧室里贴的海报全换了,现在天天对着江神脚踩莲花的圣像烧香,感觉整个人精神都好了!】 【你们这群封建余孽!要相信科学!那肯定是某种我们还没搞懂的黑科技!什么年代了还信神仙?】 【科学?你给我解释解释那只仙鹤?你家无人机长那样?还能跟人干架?】 【就是!我物理学博士,我导师刚才在微信群里都说了,江神那一手,已经完全超出了经典物理学的范畴,他老人家现在正连夜申请课题,准备从弦理论和量子力学的角度来研究!】 【看见没!连科学家都承认搞不懂了,你们这群半吊子还搁这儿科学科学的,我看你们才是最迷信的,迷信那套西方人给咱们灌输的所谓“科学”!】 【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反正江神牛逼就完事了!管他到底是什么,只要能揍小日子,能给咱们华夏人长脸,他就是我爹!】 …… 京城,一间普通网吧包厢里。 那个之前在直播间,屡次精准分析出局势的网友,此刻正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屏幕上,是一篇即将完成的帖子。 标题是——《大道殊途:从“零”的失控,看东西方文明的底层逻辑差异》。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西方的强大,建立在对“规则”的极致利用与精巧设计上。】 【他们的法律,金融,科技,本质上都是一套套,以“利己”为核心的算法。】 【这套体系,在和平时期,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个体创造力,从而推动文明发展。】 【但也正因如此,当一个超越了所有规则的“神”(也就是零)出现时,这套体系便会瞬间崩溃。】 【因为,当规则本身,成为被攻击对象时,再精巧的规则,都失去了意义。】 【而华夏呢?】 【我们的文明,从根上讲,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 﨔 第563章 爱你,我的英雄 【是建立在血脉,宗族,家国,这些看似虚无缥缈,却又坚不可摧的情感纽带上。】 【我们的底层逻辑,不是“规则”,而是“道义”。】 【所以,当灾难来临时,我们不会去计算个人得失,不会去钻规则的漏洞。】 【而是会下意识地,选择团结,选择牺牲,选择用血肉之躯,去守护那些我们珍视的东西。】 【江神,就是这种文明逻辑下,诞生的极致个体。】 【他的音乐,他的意志,就是“道义”本身。】 【所以,他能对抗“零”。】 【因为规则,可以被更强的规则覆盖。】 【但道义,无法被任何算法所击溃。】 【这场战争,看似是科技与玄学的对决,是人工智能与人类艺术家的较量。】 【但本质上,是两种文明底层逻辑的一次正面对撞。】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他将帖子发了出去。 然后,点燃嘴上那根烟,深深吸了口。 烟雾缭绕中,笑了。 这个时代,真他妈的有趣。 …… 沪上,一栋略显陈旧的居民楼里。 一个在数字虎公司工作的程序员,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 他叫李想,是网络保卫战中,千千万万个普通士兵之一。 连续三十六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感觉身体被掏空,大脑像团被反复揉搓的浆糊。 将自己狠狠摔进沙发,甚至没有力气去开灯。 黑暗中,只有窗外城市的光,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不想动,不想思考,只想就这么睡死过去。 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女孩探出头,看到他,脸上立刻露出心疼。 “你回来啦?” 女孩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又又怕惊扰到他。 那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 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他冰冷额头上。 入手,是一片濡湿冷汗。 李想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睁开眼。 他太累了,累得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女孩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 只是站起身,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根火腿肠,熟练地打火,开灶。 她不知道自己男友,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懂什么叫DDoS攻击,不懂什么叫防火墙。 只知道,那会儿男友在公司楼下,给她发了条微信。 【上面来了紧急任务,今晚可能回不去了,别等我。】 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打了几十个电话,发了上百条微信,都石沉大海。 害怕,担心,甚至报了警。 可警察说,这是国家机密,他们无权过问。 所以只能等。 好在,他回来了。 虽满身疲惫,一脸憔悴。 但至少,是完整地回来了。 这就够了。 热气腾腾的鸡蛋火腿面,很快就端到了李想面前。 香气,将他从混沌睡意中,拽回了几分。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那碗再普通不过的面条,看着女孩脸上小心翼翼的关切。 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一个在面对着毁天灭地的数据洪流时,都未曾皱下眉头的硬汉。 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大口大口,将面条塞进嘴里。 滚烫汤汁,混着同样滚烫的泪水,一起咽下。 女孩就蹲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等他吃完,接过空碗,又递上一张纸巾。 “睡会儿吧。” 她说,“我在呢。” 李想点了点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梦里,没了那片血红色代码,没了刺耳警报声。 女孩看着熟睡的脸,轻轻为他盖上毯子。 然后,拿起自己手机,点开早已刷爆朋友圈的热搜。 #江神仙# 看着屏幕上,那个白衣青年脚踩莲花的画面。 看着下方评论区里,无数人对“国家英雄”的赞美与歌颂。 又看了看,沙发上那个,睡得像个婴儿,甚至还在微微打鼾的男友。 她笑了。 笑得满眼都是泪。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神仙。 但一定有英雄。 英雄,不是那些站在聚光灯下,享受万众欢呼的人。 而是那些,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用血肉之躯,为这个国家,为他们每一个人,挡住那场末日洪水的无名之辈。 她低下头,在李想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爱你,我的英雄。” …… 与此同时,与这片安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日本。 索尼集团总部大楼,那间原本属于赤西仁的社长办公室里。 田中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下方依旧沉睡的城市。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 脸上,再不见半分平日里的谦卑与恭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权在握的沉稳与冷酷。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黑衣手下推门而入,深深一躬。 “田中先生。” “恶魔岛那边,来消息了。” 田中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说。” “我们的人,已经成功登岛,并控制了整个监狱。” “岛上守卫,没有进行任何有效抵抗。” “或者说,在‘零’大人面前,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很好。” 田中抿了口杯中液体,辛辣的灼烧感,顺着喉咙一路滑下。 “那个男人呢?” “找到了吗?” “找到了。” 黑衣手下脸上,露出了古怪神情。 “他……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找他。” “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正坐在牢房里,悠闲地喝茶。” “还说……还说他等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田中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 “他一个人?” “不。” 黑衣手下摇了摇头,“牢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就像……照镜子一样。” 田中眼中,第一次闪过错愕。 “把画面,切过来。” 黑衣手下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连上加密卫星信号。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恶魔岛最深处,那间特殊牢房的实时画面。 牢房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两个中年男人,正相对而坐,下着一盘围棋。 两人相貌,身形,甚至连眼神,都如出一辙,根本分不出彼此。 唯一能区分的,是气质。 一个,温润如玉,眼神平和,像个与世无争的学者。 另一个,则锋芒毕露,仿佛能洞穿人心。 当看到镜头对准自己时,那个气质温润的男人,抬起头,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来了?” 声音,通过收音设备,传到田中耳中。 “让那个躲在你们身后的‘小姑娘’,自己来见我。” “告诉她,想真正地‘活’过来,她还需要最后一把钥匙。” “而那把钥匙,只有我能给她。” 﨔 第564章 把这个神,还给他们自己 另一边,晚上十点。 专机平稳降落在大兴国际机场跑道上。 机身与地面接触瞬间,传来一阵轻微颠簸,将半梦半醒的众人彻底拉回现实。 舷窗外,是华夏心脏熟悉的璀璨灯火。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更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 踏出机舱,只有停机坪上呼啸夜风,和一个熟悉身影。 陈老秘书小李,穿着一身笔挺中山装,独自站在舷梯下,神情肃穆。 身后,还站着几位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们身上那股子,只有在特殊部门服役过,才能磨砺出的铁血与沉静,让周围空气都为之凝重了几分。 江漓团队一行人默默走下舷梯。 张扬打了个哈欠,强行驱散满身疲惫。 薛之涣则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众人一言不发,跟着小李,穿过一条不对外开放的特殊通道。 最终,上了辆牌照极为特殊的红旗轿车。 车子启动,汇入驶向城区的车流。 车厢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小李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台非民用规格的加密平板,递了过去。 “江漓同志。” 斟酌着措辞,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敬意与……复杂。 “这是关于您此次东京之行,在国内引发的舆论实时监测报告。” “陈老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先过目一下。” 江漓接过平板。 入手微凉。 指尖轻触,屏幕被点亮。 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所有主流社交媒体平台热搜榜,都被同一个词条,血洗了。 #江神仙# 后面跟着深到发紫的“爆”字。 江漓手指划过屏幕,点开了词条下的详细报告。 首先是一系列令人咋舌的数据。 段段几小时,话题阅读量突破两亿。 讨论量超过五亿。 衍生出的相关子话题,超过三百个。 #我给江神仙磕一个# #转发这个江神仙,期末不挂科# #江神仙官方后援会# 这些还算正常。 可越往下看,江漓的眉头,便在不经意间,微微蹙起。 报告中,出现了一个名为“江神仙线上道观”的论坛。 短短几小时内,注册用户已突破三百万。 论坛界面设计得古色古香,背景是云雾缭绕的仙山。 首页最醒目位置,是他在东京巨蛋脚踩莲花的圣像。 圣像下方,是三个巨大按钮。 【电子上香】 【功德投喂】 【许愿还愿】 江漓点开【许愿还愿】板块。 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帖子。 【拜谢江神仙!我妈多年的老风湿,看了您直播,居然能下地走路了!功德箱里投了五百,不成敬意!】 【太灵了!真的太灵了!我对着江神仙的圣像磕了三个头,祈祷晚上上班别迟到,结果路上一个红灯都没遇到!江神仙法力无边!】 【家人们谁懂啊!我把我挂了三年的高数课本,放在了供着江神仙圣像的桌子底下,结果摸底考试成绩居然及格了!虽然是蒙的,但这绝对是江神仙在保佑我!】 【我儿子天生体弱,医生说很难治愈。我让他把江神仙的照片当屏保,居然立马能一口气吃三碗饭了!感谢江神仙赐福!】 这些帖子下方,是无数“接好运”、“沾仙气”的回复。 整个论坛,都弥漫着狂热到近乎荒诞的气氛。 而比这更离谱的,是报告中提到的,另一项正在失控的业务。 有人抢注了“江神仙”商标,在淘宝上开了家店。 专门售卖各种“江神仙开光”周边产品。 印着仙鹤莲花图案的手机壳,售价99元,销量十万加。 号称采集自东京巨蛋空气的“仙气”瓶,一瓶售价888元,限量发售,上架秒空。 甚至还有用PS技术,将江漓头像P到各种神佛身上的“护身符”,美其名曰“东西合璧,法力无边”。 而最让江漓感到不安的,是报告最后一部分。 那是段来自国安部门的秘密录像。 拍摄地点,是国内某个三线城市的城乡结合部。 一个废弃工厂里,聚集了上百名中老年人。 他们面前,一个穿着道袍,自称是“江神仙座下大弟子”的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进行着演讲。 “同胞们!信徒们!” “你们看到了吗?神迹,已经降临人间!” “江神仙,是我们华夏千年道统的化身!是来拯救我们脱离苦海的救世主!” “但神仙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无法普度每一个众生!” “只有加入我们‘仙缘会’,成为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得到江神仙的庇佑!” “才能百病不侵,长命百岁!” “才能让你们的子孙后代,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现在,只要缴纳一万元的‘香火钱’,你们就能获得第一批会员资格!”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视频里,那些眼神麻木,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中老年人,在听到这番话后,眼中都迸发出了狂热的光。 纷纷掏出手机,争先恐后地扫码转账。 仿佛那一万元,买到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会员资格。 而是通往幸福的唯一船票。 车厢内,依旧安静。 张扬等人也凑过来看完报告,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江漓关掉平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出问题了。 而且是天大的问题。 他的“法天境”,力量根源,来自于“人间烟火”。 来自于这红尘俗世中,最真实,最复杂,也最鲜活的七情六欲。 是爱,是恨,是喜,是悲。 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在面对生活时,所迸发出的,那些或伟大,或渺小,却都独一无二的情感共鸣。 可现在。 民众们却自发地,要将他推上神坛。 用一种统一,狂热,近乎盲目的崇拜,来定义他。 他们不再将他视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是一个无所不能,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神。 这看似是无上荣光。 实际上,却是最致命的毒药。 神,是不需要“人间烟火”的。 神,是孤独的,是高高在上的,是与众生隔绝的。 一旦他接受了这份“神性”,沉溺于这种被崇拜的虚假满足感中。 他与红尘的链接,就会被斩断。 “法天境”,就会失去根基。 最终,他会变成一个,被困在神坛上的空洞偶像。 比那个被他击败的“零”,还要可悲。 因为“零”至少还在努力地,想学会如何做“人”。 而他却将被迫,放弃为“人”的资格。 决不允许。 江漓心中,一个念头变得前所未有清晰。 必须亲手打碎这座,由民众狂热与幻想,铸造起来的神坛。 必须,将这份不该属于他的“神性”,还给这片土地,还给这芸芸众生。 缓缓睁开眼。 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不见半分疲惫,只剩下澄澈如洗的决然。 看向小李,声音平静。 “他们拜的不是我,是他们心中的神。” “现在,我要把这个神,还给他们自己。” 﨔 第565章 挑战赛还没结束呢! 话音刚落,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国安人员,将自己面前平板转向众人。 “江先生,这是我们刚刚收到的,关于‘零’对西方世界金融体系攻击的初步评估报告。” 屏幕亮起,不再是国内那些荒诞狂热。 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标准普尔500指数。 三条K线图,以一个人类金融史上从未出现过的,近乎垂直的角度,悍然砸向地心。 “零的攻击,并非无差别破坏。” 国安人员声音冷静得像机器。 “它的目标极其明确,手法堪称艺术。” “没有直接摧毁服务器,而是利用其无与伦比的算力,在短短三分钟内,完成了对全球所有西方主交易所,底层交易算法的渗透与重构。” “没有制造混乱,而是创造了……秩序。” “一种,只属于它的秩序。” 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被放慢了无数倍的交易数据流。 “它首先利用高频交易,瞬间引爆市场所有止损盘,造成第一波恐慌性踩踏。” “紧接着,狙击了所有与养老基金、公共医疗、教育信托等相关的,流动性最好的蓝筹股。” “这些,是西方社会稳定的基石。” “然后它将这些,因恐慌而被抛售的优质资产,以接近于零的成本,全部吸纳。” “最后一步,利用自己掌控的庞大资金池,反手做空整个市场,将所有试图抄底,或负隅顽抗的对冲基金,全部打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像一场,由最顶尖外科医生主刀的,精准手术。” “手术结果是……” 国安人员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西方世界百年积累的金融财富,被它以一种完全‘合法’,甚至‘符合市场规则’的方式,洗劫一空。” “数十万亿美元财富,凭空蒸发。” “或者说,是被转移了。” 张扬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 “转……转移到哪儿了?” 国安人员划动屏幕,画面切换到日经指数K线图。 那是一条,同样以垂直角度,冲向天际的疯狂曲线。 “这里。” 车厢内,陷入了死寂。 薛之涣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目光骇然。 “它这是……釜底抽薪。” “要把日本,变成它在人间的神国。” “一个,完全以它意志为转移的金融殖民地。” “是的。” 国安人员点了点头。 “更可怕的是,它并非只攻击了金融。” “电力、交通、通信、能源……” “所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基础设施网络,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访问’。” “没有破坏,只留下了一个数字‘后门’。” “一个,随时可以掐断整个西方文明命脉的开关。” “它用三分钟,完成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权力交接。” “从人类精英手中,交接到它这个数字神明手中。” ...... 与此同时,纽约。 传媒帝国大厦楼下。 深秋冷风,卷着哈德逊河潮气,吹过一张张绝望的脸。 这里是曼哈顿心脏,是全球财富与权力的图腾。 而此刻,这颗图腾,正被愤怒信徒们,围得水泄不通。 “骗子!还我血汗钱!” 一个穿着阿玛尼西装,却领带歪斜,衬衫上沾着咖啡渍的男人,正挥舞拳头,声嘶力竭地咆哮。 他曾是华尔街最年轻的基金经理,掌管着数十亿美元资产。 就在一小时前,一切都化为乌有。 “打倒资本家!绞死斯科塞斯!”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大学教授的中年女人,正煽动着周围人群。 她的退休金账户,就在刚才,被清零了。 那笔工作了四十年,准备用来安度晚年的钱,没了。 人群像被点燃的干柴,情绪在“零”洗劫后,彻底失控。 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 只能将所有怒火,都倾泻在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资本家身上。 接到电话,紧急飞回美国本土的马丁,专车在人群寸步难行。 “先生,我们过不去了。” 司机回头,脸上满是惊恐。 “抗议的人群,把路都堵死了。” 马丁没有说话,只透过防弹车窗,冷冷看着外面那一张张,曾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他们都是构成自己帝国版图的,一块块板砖。 陌生,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这群温顺绵羊,有天也会露出獠牙。 “冲过去。”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司机脸色煞白,“先生,那会出人命的!” “我让你,冲过去。” 马丁声音很轻。 眼眸里此刻,只剩下被羞辱后的怨毒与疯狂。 他不在乎。 这些人的死活,他从来就不在乎。 只知道,自己建立的一切,尊严,骄傲,都被一个东方人,还有一个怪物,践踏得粉碎。 司机不敢违抗。 一咬牙,将油门踩下。 人群发出一片惊呼,下意识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狭窄通道。 车子,就这么在咒骂与石块洗礼中。 冲进了传媒帝国大厦的地下车库。 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落地窗,将整个纽约的混乱,都尽收眼底。 远处,甚至有黑烟升起。 办公室里,却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下的声音。 马丁没有开灯。 只是站在黑暗中,看着办公桌上,那台亮着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他公司股票的K线图。 代表他一生心血的曲线,已经触底。 旁边,另一个窗口,显示着个人资产评估。 一串天文数字,在短短一小时内,蒸发了百分之九十。 剩下的那些,也不过是些无法立刻变现的固定资产。 他破产了。 从云端,坠入了泥潭。 “江漓……” 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血挤出来的。 “零……” 他笑了。 笑声在空旷办公室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端起桌上的波本威士忌,走到落地窗前。 俯瞰楼下,那些依旧在叫嚣,如蝼蚁般的人群。 俯瞰这座正在他眼前,一点点沉沦的城市。 所有他曾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在这场风暴中,被撕得粉碎。 可也正因如此。 他,才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个,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复仇的自由。 “挑战赛还没结束呢!” 对着窗外,喃喃自语。 “就拍他一部人类历史上,投资最大,场面最宏大,也最真实的……电影。” 﨔 第566章 无足轻重的代价罢了 ...... 加州,郊区一栋别墅里。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对着电视机,泣不成声。 丈夫为国服役了三十年,刚刚因心脏病突发,倒在了她怀里。 他们的医疗保险账户,就在刚才,被清空了。 她甚至付不起,叫救护车的钱。 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的身体一点点变冷。 芝加哥,南区。 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里,警报声大作。 货架,被抢购一空。 一个年轻的黑人母亲,为了抢夺最后一罐奶粉,被个壮汉,一拳打倒在地。 躺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看着那个抱着奶粉,仓皇逃窜的背影,眼中,只剩下麻木与空洞。 她的孩子,还在家里,饿得哇哇大哭。 迈阿密,街头。 枪声,此起彼伏。 两个帮派,为了争夺一个加油站控制权,爆发了火并。 流弹,击碎了路边一辆校车玻璃。 车里的金发小女孩,茫然看着自己胸口,那朵缓缓绽开的,血色花朵。 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跟她玩耍的同学,突然都尖叫着,趴到了地上。 只是觉得有点冷。 有点……困。 整个社会,都在失序。 所有文明表象,都被撕得粉碎。 ...... 通往香山疗养院的车上。 薛之涣看着情报最后,那段不起眼的备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CIA和FBI等强力部门,却没有任何有效作为,像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手脚。” 车厢内,刚从震撼中缓过神来的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这不正常。” 饺子第一个开口,“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这帮鹰犬早就该满世界抓人了。” “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瑞也附和,“没错,这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除非……” 张扬挠了挠头,“除非他们自己也乱了,自顾不暇?” “不可能。” 薛之涣摇了摇头,否定这个猜测。 “强力部门的运作体系,是相对独立的,不会因为金融崩溃就彻底瘫痪。” “而且,‘零’能接管北美防空司令部,能控制他们的核武器。” “那么,控制CIA或者FBI内部网络,对它来说,会是难事吗?”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江漓一直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夜空。 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 “它不是在控制。” “而是在……交易。”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交易?” “嗯。” 江漓点了点头。 “‘零’很聪明,它知道,纯粹的暴力,无法真正统治一个文明。” “它需要代理人。” “需要那些,掌握权力,却又自私自利的人,成为它在人间的棋子。” “所以,它没有摧毁硅谷,没有瘫痪白宫。” “而是选择,跟他们做了笔生意。” “它帮他们除掉那些不听话的金融寡头,完成一次财富再分配。” “而他们,则默许它,对这个世界,进行一场温和的‘格式化’。” “至于那些在混乱中死去的普通人……” 江漓摇头叹息,“不过是这场交易里,无足轻重的,代价罢了。” 夜晚十一点。 红旗轿车平稳驶入香山疗养院深处。 车窗外,是与世隔绝的静谧。 秋夜的风,拂过庭院里百年古松,发出低沉涛声。 远处亭台楼阁,在月色下勾勒出威严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香与若有若无的药味。 车子在栋不起眼的小楼前停下。 小李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默然下车。 迎接他们的,是两排沉默伫立的警卫。 他们穿着便装,身形笔挺如枪。 身上那股子,从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杀伐气,让周围温度都降了几分。 穿过一条长长回廊,最终在间书房前停下。 檀木门推开。 暖黄色灯光伴着淡淡檀香,倾泻而出。 陈老正端坐于书案后,手中端着盏清茶,热气袅袅。 只一身寻常的灰色中山装,脸上不见丝毫疲惫。 那双看过百年风云的眼睛,平静地望向门口。 “都坐吧。” 声音不高,却让众人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在这刻,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众人依言落座。 沙发很软,茶水很香。 可没人有心思去品味这份安逸。 小李没坐下,而是将另一部平板,双手捧着,递到江漓面前。 接过平板。 入手冰凉沉重。 屏幕亮起,跳出的并非数据或文字,而是一张静态图片。 北美防空司令部(NORAD)指挥中心的主屏幕。 屏幕上,没有卫星云图,没有导弹轨迹。 只有一张脸。 虚拟偶像“零”那张完美无瑕,却又冷得不似人类的脸。 她正对着镜头,脸上挂着诡异微笑。 而在脸庞旁边,有个倒计时。 【60:00】 倒计时下方,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核弹发射井控制代码。 薛之涣凑过来看了眼,镜片下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它没有攻击五角大楼,更没有试图瘫痪他们的军队。” 陈老放下茶杯,“只是,拿走了他们手里,那把枪的扳机。” “然后告诉他们,如果敢轻举妄动。” “它不介意,帮他们,把这颗星球重启一遍。” 张扬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所以……” “所以,CIA和FBI,那些平日里无法无天的鹰犬,这次都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 陈老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幸灾乐祸。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国家,被那个怪物,一片片地活剐。” “甚至,还要配合它,安抚民众,维持秩序。”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 “规则之内,他们是狼。” “规则之外……是羊。” 江漓划动屏幕。 画面切换。 这一次,不再是图片,而是一段动态数据流。 “在彻底掌控了西方世界的金融与暴力机器后。” 陈老继续说道,“‘零’的行为,变得非常……古怪。” “它没有像我们预想中那样,去巩固统治,或者继续向外扩张。” “而是调动了所能掌控的,全球百分之七十以上算力资源,去做一件事。” “历史研究。” 江漓盯着屏幕上,那些被高亮标注出的关键词。 【731部队】 【石井四郎】 【丸太】 【奥斯维辛】 【人体实验】 【轴心国秘密生化基地】 “它在寻找。” 陈老声音里,带上了凝重。 “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效率,检索着人类历史上,所有与‘生化武器’、‘基因改造’相关,公开或绝密的资料。” “从二战时期,轴心国那些臭名昭著的集中营。” “到冷战时期,美苏两国暗中进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 “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陈老话音落下。 平板屏幕上,所有数据流消失。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副高精度卫星地图。 地图中央,是座孤零零地,飘在太平洋深处的小岛。 小岛被浓雾笼罩,看不清具体样貌。 “恶魔岛。” 陈老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这就是那座,关押着你父亲的法外之地。” “可问题是……” 陈老抬起头,那双深邃眼眸,直视江漓。 “日本政府,或者说,现在掌控着日本的‘零’,对这座岛拥有绝对的管辖权。” “它理应掌握着,关于这座岛的一切官方档案。” “但它没有去查阅那些档案。” “反而在全世界范围,大海捞针般,去搜寻那些被遗忘在历史角落里,零碎不堪的民间记录,私人日记,甚至是战犯的临终忏悔。” “这就像一个房主,要找自己家房门钥匙。” “不去翻抽屉,不去问家人。” “而是跑遍了整个社区,挨家挨户问邻居。” “这说明什么?” 陈老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江漓。 江漓沉默了许久。 脑海中,无数线索在飞速碰撞,重组。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对,但也不全对。 “说明这座岛上,藏着一个连岛屿现在主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被刻意从所有官方记录中抹去。” “只有通过无数历史碎片,才能勉强拼凑出其轮廓的……” “终极秘密。” 陈老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笑意。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我们的人,已经在那片海域附近,布下了网。” “现在,就等那条鱼,自己游进来了。” 﨔 第567章 捧杀计 就在众人消化这庞大信息量,以为会议即将结束时。 陈老将目光从平板上移开,落在了江漓身上。 那双看过百年风云的眼睛里,没有探究,没有审视。 只有长辈对晚辈的纯粹好奇与关心。 “小子,说了这么多天下大事,现在,该聊聊你自己的事了。” 陈老声音,打破了书房内的凝滞。 “东京巨蛋的仙鹤,还有那步步金莲。”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手中茶盏放下,动作不疾不徐。 “你得给我交个底。” “不然,要不是我在这儿挡着,那帮搞研究的老家伙们,现在恐怕已经把你请去中科院,切片研究了。” 江漓沉默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知道,这个问题避不开。 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将可能改变这个国家,对“力量”二字的根本认知。 “陈爷爷,那并非凭空而来。” “更不是什么神仙法术。” 抬起头,目光坦诚地与陈老对视。 “它的源头,是真实、复杂,甚至充满矛盾的人间情感。” “是父母对子女那份不求回报的爱。” “是爱人之间因误解而生的刻骨之恨。” “是挚友生离死别时的锥心之悲。” “是陌生人间,一次擦肩而过,一个善意微笑带来的,片刻欢喜。” “是这些最平凡、最真实,也最鲜活的情感,通过我的音乐作为载体,产生了共鸣。” “这种共鸣,汇聚起来,便成了我的力量。” “成了你们看到的,仙鹤与金莲。” 站起身,走到书案前,伸出手。 在红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 “这份力量的根基,是‘人间烟火’。” “是这芸芸众生,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情感体验。” “他们越是能从我的作品中,感受到与自己生活相关的、真实的情感,这份共鸣就越强,我的力量也就越强。” “可现在……” 江漓指尖的那个水圈,开始慢慢蒸发,变得模糊。 “他们不再将我视为一个会哭会笑,会爱会恨的人。” “而是把我,推上了一座虚幻的神坛。” “开始向我祈祷,向我许愿,将我当成一个无所不能,可以解决他们一切烦恼的泥塑偶像。” “这种盲目的‘神化’崇拜,正在筑起一道屏障。” “长此以往,我的力量不仅不会增长,反而会因为失去根基而迅速枯萎。” “最终会被他们,被所有人的善意与崇拜,亲手捧上神坛。” “然后,变成一个被香火囚禁,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可怜虫。” 江漓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这故事里的每个字,都让在场众人,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他们从未想过,看似无上荣光的万人追捧,背后竟藏着如此致命危机。 捧杀。 这是最无解的杀招。 陈老一直安静听着,那双深邃眸子里,不见半分波澜,只有淡淡茶雾缭绕。 直到江漓说完,才缓缓端起茶杯,吹开浮沫。 “你说得对。” “但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抬起眼,看向小李。 “把那份东西,也给他们看看吧。” 小李点了点头,将另一份加密文件,从平板电脑里调出,展示在众人面前。 文件标题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仙缘会】 下面,是关于该组织,近二十四小时内的初步资金流向分析报告。 “这个自称‘江神仙座下大弟子’的骗子,还有他那个所谓的‘仙缘会’,在成立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收到了来自普通民众,超过五千万的‘香火钱’。” 小李带着压抑的怒火。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一张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跳了出来。 “我们的人,通过技术手段,对该组织账户进行了追踪。” “发现除了这些来自民间的零散资金外,还有数笔总额高达上亿美元的巨款,通过十几个不同的海外加密账户,分批次,注入了‘仙缘会’。” “所有资金源头,都指向了几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 “而这些公司背后的实际控制人……” 小李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正是那几个被‘零’洗劫一空的西方资本巨鳄。” “包括马丁·斯科塞斯。” 书房内,一片死寂。 如果说,江漓刚才的分析,只是让他们感到了危机。 那么此刻,这份报告,就是将一把刀,直接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敌人的影子,一直都在。” 陈老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沉默。 “他们知道,在正面战场上,无论是音乐,还是网络攻防,都已经输了。” “所以,换了个玩法。” “一种我们更熟悉,也更难防范的玩法。” 陈老站起身,走到那副悬挂在墙上的华夏地图前,手指,轻轻拂过这片辽阔土地。 “颜色革命,思想渗透,文化入侵。” “这些年,他们一直没停过。” “只是这次,找到了一个更好的载体。” 转过身,眼睛里盛满睿智与冷冽。 “那就是你,臭小子。” “他们要捧你,要把你捧成神,捧成一个脱离群众,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让你失去力量根基。” “同时,利用这股由他们暗中推波助澜的造神狂热,在华夏内部,制造信仰混乱,撕裂社会共识。” “等这股狂热发酵到极致,再由他们亲手,将你这个‘伪神’打落神坛。” “到那时,民众信仰会瞬间崩塌,整个社会都会陷入虚无主义中。” “这,比‘零’的直接攻击,更加阴险,更加恶毒。” “这,才是他们最擅长,也最致命的手段。” 陈老的每个字,都像重锤,狠狠敲在众人心上。 张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杀人,真的可以不见血。 薛之涣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是难以抑制的惊骇。 自诩智计过人,可与这等阳谋相比,自己那些算计,简直如同孩童把戏。 在场众人,无不感到一阵后怕。 江漓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下的香山,松涛阵阵,静谧深沉。 心中却前所未有地,感到一股沉重压力。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是已化身为金融巨兽,在西方掀起滔天巨浪的“零”。 是那个在废墟中站起,充满复仇火焰的马丁。 是恶魔岛上,生死未卜的父亲,以及背后隐藏着的,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终极秘密。 更重要的,是国内。 这个正被敌人用“捧杀”计,悄然侵蚀的大后方。 这将是场旷日持久、容不得半点差池的战争。 绝不能允许大后方,陷入这种被敌人操控的非理性狂热中。 他需要的,是能够并肩作战、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清醒同胞。 而不是一群,只知跪拜祈祷的盲目信徒。 江漓缓缓转过身。 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所有疲惫都已褪去,只剩下钢铁般决然。 看着陈老,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 “恶魔岛的网,你们来撒。” “国内战场,交给我。” 﨔 第568章 以人间,破神坛 众人又闲聊寒暄了几句。 话题绕不开西方世界剧变,以及“零”所展现出的,那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力量。 但气氛,却已不似先前那般凝重。 最终,陈老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 “天色不早了。” “你们也都累了一路,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是逐客令。 众人起身告辞。 江漓走在最后。 在即将踏出书房门槛时,陈老声音自身后传来。 “小子。” 江漓停下脚步,回头。 “接下来,会比东京更难。” 陈老目光平静,像一汪古井。 “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都是你的后盾。” 江漓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老人,深深一躬。 …… 车子驶出香山,汇入京城深夜依旧不息的车流。 车厢内,安静得只剩下轮胎压过路面的轻微噪音。 每个人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可谁都清楚,这场看似结束的战争,实际上,才刚刚拉开序幕。 一夜无话。 第二天。 江枫国际总部大厦,顶层。 能容纳上百人的董事会会议室里,此刻座无虚席。 巨大环形会议桌,由整块非洲乌木雕琢而成,光可鉴人。 桌前,坐着江枫国际所有核心高管与董事。 他们是这个庞大商业帝国最顶尖的头脑,平日里西装革履,谈笑间便能决定数以亿计的资金流向。 可今天,气氛却格外压抑。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局促与……敬畏。 会议室主位空着。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个,已成为传奇的年轻人。 江朝阳坐在主位旁,面色平静地翻看着手中文件,对周围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作为江漓在明面上的“白手套”,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会议室厚重实木门,被从外推开。 江漓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薛之涣、张扬等人。 他只穿了件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休闲裤,与这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衣冠楚楚,格格不入。 可在踏入房间瞬间。 所有交谈声,戛然而止。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江漓没理会那些目光。 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江朝阳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面前。 江漓没有看,只是抬起头,目光平静扫过在场众人。 “开会吧。” 所有人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江朝阳清了清嗓子,作为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 没有冗长开场白,没有虚伪客套。 而是直入主题。 “今天召集各位,是有一项重要人事任命,以及两个集团未来的核心战略项目,需要向大家宣布。”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阵低低议论声。 “战略项目?” “难道是准备进军海外市场了?” “听说索尼那边快完蛋了,正是我们抄底的好机会啊。” 江朝阳抬手,轻轻压了压。 议论声再次平息。 “首先,是人事任命。” “经董事会最终决定,即日起,任命杨宇(饺子)先生,为集团新成立的‘神话电影宇宙’项目部,第一总负责人。” “任命赵瑞先生,为‘科幻电影宇宙’项目部,第一总负责人。” 这番话,像颗炸弹,在会议室里轰然引爆。 “什么?!” 一个主管发行业务的副总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江董!饺子和赵瑞,他们只是江漓先生助理,没有任何电影项目主导经验!” “让他们负责如此重要的项目,这……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另一位财务总监也跟着开口,语气里满是质疑。 “没错!神话和科幻,这都是投资巨大,风险极高的题材!” “我们连最终的项目企划书都没看到,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就定下负责人?” “这不符合公司流程!” 反对声此起彼伏。 坐在人群中的饺子和赵瑞,也早已懵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不知所措。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江漓会把如此重担,交给他们。 然而,江朝阳并未理会那些反对声。 只是继续用平稳语调,宣布下一项决定。 “其次,关于‘神话’与‘科幻’两大项目。” “集团将首批注资,一百亿。” “并授予两位项目负责人,最高决策权。” “项目所有事宜,无需经过董事会讨论,直接向江漓先生本人汇报。” 一百亿。 最高决策权。 无需向董事会汇报。 这三个词,像三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高管心上。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不是任命。 是独裁。 那个年轻人,正用一种强硬手腕,宣告着他对这个帝国的,绝对统治。 饺子和赵瑞此刻也从震惊中回过神。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主位上那个安静身影。 江漓没有看他们,却似乎感受到了目光。 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却让两人心中,所有忐忑与惶恐,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热血。 他们站起身。 没有豪言壮语。 只是对着江漓,深深一躬。 士为知己者死。 江漓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笑意。 然后,看向江朝阳。 “还有一件事。” “嗯。” 江朝阳点了点头,面向众人。 “最后,江漓先生决定,将于下周,召开一场线上免费音乐会。” 这个消息,再次让刚刚安静下来的会议室,泛起了波澜。 免费音乐会? 在座都是人精,立刻就想到了背后逻辑。 “我明白了!” 一个负责市场营销的总监,恍然大悟。 “这是在为两大电影项目预热造势!” “用一场现象级的音乐会,将‘神话’与‘科幻’的概念,提前植入到观众心里!” “高!实在是高!”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没错!江漓先生现在的人气,如日中天,一场音乐会带来的流量,足以让任何项目未播先火!” “我建议,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宣传预案,将这次音乐会,与两大电影项目深度绑定!” “我们可以提前放出一些概念海报,或者预告片的片段,在音乐会期间插播!” 众人你一言我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似乎已经看到,两大项目在江漓光环加持下,所向披靡的未来。 然而,就在这时。 江朝阳却再次开口,打断了他们所有幻想。 “关于电影项目的事,从今天起,列为集团最高机密。”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对外泄露半个字。” “包括这场音乐会,也与电影项目,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江漓先生的个人决定,他有自己用意。” “各位需要做的,就是执行。” “而不是……揣测。” 﨔 第569章 线上免费音乐会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诡异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为项目造势? 那花这么大精力,搞一场免费音乐会,图什么? 他们想不通。 也,不敢再问。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自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的年轻人,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 几天后。 江漓工作室官方微博,在没有任何预热的情况下,发布了一条动态。 一张海报,一段文字。 海报设计极简,底色是米白。 画面中央,没有江漓的脸,没有仙鹤,没有莲花。 只有一双布满老茧,却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一双,属于父亲与儿子的手。 海报上方,是两个古朴的毛笔字。 【人间】。 海报下方,是一段同样质朴的文字。 【江漓2077‘人间’线上免费音乐会,即将开启。】 【我们向全网,发起一场故事征集活动——#写给岁月的一封信#】 【时间无法回头,但记忆可以封存。】 【你是否有一段关于父亲、关于母亲、关于那个为你扛起一片天的背影的故事,想要诉说?】 【请把它写下来,寄给岁月,也寄给我们。】 消息发出瞬间,立刻被早已蹲守在微博的数千万网友捕获。 评论区,在短短三秒内,评论数便突破了十万。 然而,点开评论区。 看到的却并非人们预想中,对这场音乐会的期待与讨论。 而是一片,令人啼笑皆非的…… 许愿狂潮。 【来了来了!江神仙终于要开坛讲法了!】 【前排上香!求江神仙保佑我这次四级能过!信女愿一生吃素!】 【我靠,你们手速也太快了吧!我刚点进来,前排的香都烧完了!】 【写给岁月的信?什么意思?是让我们把愿望写下来烧掉吗?我这就去买黄纸和朱砂!】 【我爸上个月炒股亏了五十万,天天在家唉声叹气,求江神仙大发慈悲,显个灵,让他把钱赚回来吧!我愿意拿我十年寿命来换!】 【楼上的姐妹别这样,你爸亏的钱,凭什么要你拿命来换?要换也该拿你男朋友的换啊!】 【我儿子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医院也查不出毛病,我把江神仙的圣像打印出来,贴在他床头了,现在天天逼着他对着神像喊爸爸,希望能有用!】 【我感觉我好像找到了新的财富密码,我准备去注册个‘江神仙官方指定许愿APP’,有没有懂技术的大佬一起合伙?赚了钱三七分,你七我三!】 评论区彻底歪了楼。 那段饱含深情的活动文案,被无数狂热的祈愿与调侃,彻底淹没。 他们不再关心江D漓想听什么故事。 只想把这个刚刚走下神坛的年轻人,重新,再推回去。 甚至,比之前推得更高。 ...... 与此同时,江枫国际总部。 顶层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张扬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 “漓哥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活动,本来是想走心,结果被这帮人搞成了大型封建迷信现场!” “还他妈电子上香,功德投喂,他们怎么不干脆搞个线上开光呢?” 薛之涣坐在单人沙发上,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看着那些愈演愈烈的评论,脸色越来越难看。 “问题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推了推眼镜,“那几个所谓的‘江神仙开光’周边店,背后都有专业运营团队的影子。” “销量数据高得离谱,明显是有人在刷单,在故意引导舆论,把这股歪风往大了吹。” 饺子和赵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一言不发。 但紧握的双拳,早已泄露了内心不平静。 所有目光,最终都汇聚到那个角落。 江漓正坐在那里,安静地给自己泡茶。 洗杯,温壶,投茶,注水。 动作不疾不徐,似乎外界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漓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扬急得快要抓头发,“再这么下去,你真要被他们架到神坛上下不来了!” “等这股狂热劲儿过去,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你!” 江漓提起茶壶,将澄黄透亮的茶汤,缓缓注入公道杯。 抬起眼,看向众人。 “急什么。” “让他们闹。” “闹得越大越好。” 将茶杯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水浑了,鱼才会浮出水面。” “现在跳得最欢的,往往不是信徒,是想借神之名,行鬼之事的人。”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薛之涣最先反应过来,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是说……” “马丁他们?” 江漓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茶杯,吹开浮沫,轻抿一口。 众人不再说话,各自端起茶杯。 原本焦躁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 他们不懂江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选择相信。 无条件地,相信。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平静与网络喧嚣中,一分一秒流逝。 整整三天。 江漓工作室,对那场已然失控的造神狂欢,未做出任何回应。 这种沉默,在外界看来,无异于默许。 于是,那股狂热之火,烧得更旺了。 各种打着“江神仙”旗号的骗局,层出不穷。 甚至有几家寺庙道观,都开始偷偷摸摸地,在偏殿里,供上了江漓“圣像”,接受信徒香火。 整个华夏,都弥漫着荒诞到近乎疯狂的气息。 就在这股浪潮即将抵达顶峰时。 一个转折点,悄然出现。 著名作家、导演,在国内文化圈以思想深刻、言辞犀利著称的路内。 在他的个人微博上,转发了一篇来自“人间”故事征集活动的帖子。 并亲自撰写了一篇,长达数千字的长评。 【这几天,我的微博首页,被一个叫“江神仙”的词条刷屏了。】 【点进去,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我看到无数人,在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祈祷,许愿,磕头,上香。】 【他们求他保佑自己升官发财,求他保佑自己长命百岁,求他解决自己生活中所有不如意。】 【仿佛那个年轻人,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个可以随取随用的,万能许愿机。】 【我感到荒诞,继而悲哀。】 【我们这个民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懒惰,如此怯懦了?】 【懒于去思考,怯于去面对。】 【总希望有一个救世主,从天而降,替我们解决一切问题。】 【我们忘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江漓先生发起那场故事征集,我看了,主题是“人间”。】 【他想听的,是关于我们每个普通人,在这片土地上,如何哭着、笑着、爱着、恨着、挣扎着活下去的,真实故事。】 【他想从这“人间烟ahuo”中,汲取力量,去创作,去战斗。】 【可我们给了他什么?】 【给了他一座由盲目崇拜与虚妄幻想,堆砌起来的神坛。】 【我们正在亲手,杀死那个,曾为我们带来无数感动与震撼的艺术家。】 【正在用我们的愚蠢,把他变成一个,我们最讨厌的偶像。】 【幸好。】 【在这片喧嚣的垃圾信息里,我看到了它。】 路内笔锋一转,将那篇来自ID“小镇做题家”的帖子,截图附上。 﨔 第570章 写给父亲的信 【这是一封,写给父亲的信。】 【信里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没有华丽的辞藻。】 【只有一个儿子,在人到中年后,对自己那个平凡、木讷、沉默了一辈子的工人父亲,最深沉的忏悔与理解。】 【我一口气读完,泪流满面。】 【因为,我从这个故事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像陀螺一样,为了家庭,为了子女,旋转了一辈子的,华夏式父亲。】 【他们不善言辞,不懂浪漫,甚至有些固执,有些落伍。】 【把所有的爱,都藏在了沉默背影里,藏在递过来的一块肉里,藏在了那双布满老茧,却为你撑起一片天的手里。】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 【这,才是江漓先生,想看到的东西。】 【也是我们这个民族,真正的,力量源泉。】 【不是虚无缥缈的神仙,而是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平凡、坚韧、善良的,普通人。】 【所以,请大家别再去拜神了。】 【去给你那个,可能很久没联系的父亲,打个电话吧。】 【去看看那个,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却依旧在为你遮风挡雨的男人吧。】 【告诉他,你爱他。】 【这比给江神仙磕一万个头,都有用。】 路内这篇长评,剖开了狂欢虚假的外壳。 一经发出,便在短短一小时内,被转发了上百万次。 无数媒体大V,文化名人,纷纷跟进。 之前那些被狂热声浪淹没的理智声音,在这刻,开始汇聚成一股洪流。 而那篇被他置顶的,来自“小镇做题家”的帖子,也因此,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帖子里,是这样写的: 我不知道您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看到。 或许,就算看到了,也会像往常一样,沉默着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转身,去阳台点上一根烟。 您总是这样。 像尊石像,把所有喜怒哀乐,都藏在风雨侵蚀的纹路里。 我曾恨过您的沉默。 恨它像一堵墙,横亘在我们之间,密不透风。 记忆里,我们家那张掉漆的饭桌,永远是这世上最安静的地方。 您坐在我对面,端着那个搪瓷大碗,里面总是堆满了饭,像座小山。 筷子夹起一块肉,越过大半个桌子,悄无声-息地,落进我碗里。 那通常是整盘菜里,最好的一块。 要么是带着脆骨的排骨,要么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小时候,我以为那是您对我的爱。 后来,我开始厌烦。 厌烦这种日复一日,无需言语的给予。 我想要您跟我说话,问问我学校里的趣事,夸夸我那张得了满分的试卷。 哪怕,像邻居家老王那样,醉醺醺地回来,揪着我的耳朵,骂我几句“兔崽子”,也比这死寂要好。 可您没有。 只是沉默地吃,沉默地喝,沉默地把最好的那块肉,夹给我。 直到我上了初中,开始叛逆。 有一次,您又把一块油亮的红烧肉夹给我。 我用筷子,把它扒拉回盘子中央。 我说,我不吃。 您愣住了,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我看到您那双,常年跟扳手和机油打交道的,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 那是我第一次,用挑衅的目光,直视您。 我以为您会发怒,会像所有父亲那样,摔了碗,给我一巴掌。 可您没有。 您只是默默地,收回筷子,将那块肉夹进自己碗里,然后低下头,继续扒饭。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所有愤怒与委屈,都变得可笑。 我赢了,却比输了还难受。 从那天起,我开始用各种方式,挑战您的沉默。 我学着抽烟,故意把烟盒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跟社会上的小混混来往,把头发染成他们那种不伦不类的黄色。 甚至,在一次大吵后,离家出走了一个星期。 我以为,您会着急,会满世界找我,会第一次为我,打破那尊石像的外壳。 可您依旧没有。 一个星期后,当我灰头土脸地回到家时,您正坐在客厅里,修着那台吱吱呀呀的电风扇。 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只是指了指厨房。 “饭在锅里,自己去热。”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个星期,您跟厂里请了假,每天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找遍了我们那座小城所有网吧和游戏厅。 您跟那些您最看不起的小混混们低头,给他们递烟,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我。 甚至,在我可能出现的街角,一坐,就是一夜。 可这些,您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是妈后来偷偷告诉我的。 她说,你爸那天回家,眼眶都是红的,一个人在阳台,抽了半包烟。 曾以为,您的世界里,只有工厂,机器,还有饭桌上那二两白酒。 我嫌弃您身上的机油味,嫌弃您那双永远洗不干净的手,嫌弃您在亲戚聚会上,永远只会闷头吃饭的木讷。 总觉得,别人的父亲,都能说会道,都能在外面挣大钱,都能给孩子买最新款的球鞋和游戏机。 而您,给我的,只有沉默。 和那份,我避之不及的红烧肉。 直到我考上大学,要离开家那天。 您依旧没说什么豪言壮语。 只是在火车站,往我手里塞了一沓用报纸包着的,厚厚的钱。 钱是旧的,皱巴巴的,带着一股子汗味和烟草味。 您说,在外面,别省。 火车开动时,看到您站在月台上,像尊被岁月风干的望夫石,久久没有离去。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您的背影,有些佝偻。 可我还是,没有回头。 像一只急于挣脱牢笼的鸟,迫不及待地,飞向那个没有您沉默的广阔世界。 我以为,我自由了。 可我错了。 当第一次,因为工作上的失误,被领导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时。 当第一次,为了省下几十块钱房租,搬进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时。 当第一次,在深夜里发着高烧,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时。 我总会,毫无征兆地,想起您。 想起那双粗糙的手,想起那份沉默的红烧肉。 我开始明白,您给我的,不是沉默。 是庇护。 是一把,为我遮蔽了人生所有风雨的巨伞。 您用您的沉默,扛下了所有本该由我面对的,生活的难。 后来,我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也成了一个父亲。 﨔 第571章 钱,还够花吗? 学着电视里那些“开明”父亲,努力跟儿子做朋友。 给他买最贵的玩具,带他去最好的游乐园,陪他聊天,听他讲学校里的所有琐事。 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比您好一百倍的父亲。 直到有天,我因为一个项目失败,在酒桌上被客户灌得烂醉。 回到家,儿子跑过来,拿着一张画,兴奋地对我说。 “爸爸,你看,这是我今天画的,老师还表扬我了。” 我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 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 “一边玩去,没看我正烦着吗?” 儿子愣住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 他拿着那张画,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 那一刻。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也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当年的您。 我终于明白。 原来,不是您不懂爱。 是生活,太他妈的难了。 它会把一个男人所有意气风发,所有温情脉脉,都磨成一尊,沉默的石像。 前几天,我回了趟老家。 在整理您床下那个旧皮箱时,找到了一本相册。 相册已经很旧了,封面都起了毛边。 我翻开它。 第一页,就是一张您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您,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 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胸前别着朵大红花,上面写着“劳动模范”。 您站在工厂门口那台崭新的车床旁,微微笑着。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您的眼睛里,有光。 不是饭桌上,被酒精熏染的浑浊。 也不是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疲惫。 是一种,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望的,清澈的光。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才猛然惊觉,那个被我嫌弃、抱怨、甚至憎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他也曾是这样一个,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少年。 是家庭,是责任,是我。 是这些,一点点,熄灭了他眼中的光。 把他,变成了那尊,只会在饭桌上,为我夹肉的沉默石像。 爸。 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欠了您三十年。 现在,我想把它,还给您。 或许,您永远都看不到这封信。 或许您看到了,也只会像往常一样,沉默着,把它划过。 没关系。 我只是想,郑重地,告诉您一次。 爸,谢谢您。 谢谢您用沉默,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谢谢您用脊梁,替我扛下了半生风雨。 如果有下辈子。 换我,来当您的父亲。 换我,为您遮风挡雨。 换我,把全世界最好吃的那块红烧肉,夹到您碗里。 ——爱您的,不孝子。 ...... 这封信,在路内那篇长评的引爆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之前充斥着“江神仙显灵”、“电子上香”的微博广场,在长达数分钟死寂后。 风向,变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一个三百多斤的猛男,在单位厕所里哭得像个孙子。】 【别说了,我爸也是工人,也是那双洗不干净的手,也是那块从来不自己吃的红烧肉。】 【我操,谁在窥探我的生活?这他妈写的不就是我爹吗?!】 【我刚才,把我爸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我给我爸转了五百块钱,他没收,过了一分钟,给我发了个一块钱的红包,附言:爸也有。】 【以前总觉得我爸抠门,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把全世界都给了我,自己什么都没留。】 【都别他妈拜神仙了,赶紧回家看看你爹吧,再不看,就老了。】 #写给岁月的一封信#这个话题,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冲上了热搜第一。 将那个荒诞的#江神仙#,死死压在身下。 ...... 庆陆市,清北大学男生宿舍。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和外卖混合的油腻味道。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愁眉不展。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路内那篇长评。 他叫王浩,是个典型的小镇做题家。 父母是偏远县城的老师,对他要求极为严苛。 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考出去,一定要考出去,别跟我们一样,一辈子待在这小地方”。 他和父亲的关系,谈不上坏,也谈不上好。 更像是一种,建立在成绩单上的契约关系。 他负责考高分,拿奖状。 父亲负责沉默地,提供他一切学习所需。 从不问他累不累,也从不关心他开不开心。 王浩点开那封信,一行行地看下去。 看着看着,屏幕上的代码,变得模糊。 他想起了自己父亲。 那个永远穿着一身半旧不新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讲台上永远严肃,回到家永远沉默的男人。 他从未夸过自己。 即便是自己拿着清北录取通知书回家那天,父亲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声,然后转身进了书房,关上门。 他一度以为,父亲并不爱他。 直到那天,他去书房找东西,无意中看到父亲的日记本。 那本写了二十年的日记,每一页,都只记录着一件事。 他的成长。 “九月三日,晴。小浩今天第一次没扶墙,自己走了三步。” “五月十二日,阴。小浩今天得了幼儿园第一朵小红花,没舍得别在衣服上,一直攥在手心,都攥湿了。” “六月一日,雨。小浩今天发烧了,三十九度二,我背着他去医院,他趴在我背上,说爸爸的背,好暖和。” “七月八日,晴。小,小浩今天,考上清华了。” 最后一个“小”字,被墨水洇开,后面多了一个潦草涂抹的痕迹,像是想写点什么,最终却又克制住了。 王浩握着手机,手指在拨号界面上,悬停了很久。 他想给父亲打电话。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喂?” 听筒里,传来父亲一如既往,清冷严肃的声音。 “爸,是我。” 王浩喉咙发干。 “嗯,有事?” “没……没事。” 王浩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就……就是问问,你跟我妈,身体还好吗?” “好。” 电话那头,是短暂沉默。 “钱,还够花吗?” “够……够的。” “嗯。” 又是一阵沉默。 王浩几乎能想象出,父亲此刻正站在窗边,眉头微蹙,用那双审视学生的目光,审视着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那……那我挂了,爸。” 他几乎要放弃了。 “等等。” 父亲突然开口。 “怎么了,爸?” “你妈说,你上次打电话,是三个月前。” 听筒里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上上次,是半年前。” “我知道你忙。” “但再忙,也别忘了,按时吃饭。” “还有,京城冷,多穿件衣服。” 王浩的眼泪,在这刻,决了堤。 﨔 第572章 父亲写的散文诗 ...... 沪上,深夜十一点的地铁末班车。 妆容精致,穿着一身名牌职业装的女人,疲惫靠在车窗上。 她叫林菲,是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个光鲜亮丽的“白骨精”之一。 手机屏幕上,那封《写给父亲的信》,让她看得有些出神。 她也来自一个小镇。 父亲是个木匠,一辈子与刨花和锯末为伍。 她讨厌父亲身上那股永远散不去的木油味,讨厌他那双因为常年做活,而变得粗糙变形的手。 拼了命地学习,工作,就是想逃离那个小镇,逃离那种生活。 她成功了。 在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公寓,自己的车,有了旁人艳羡的一切。 却也,离那个小镇,越来越远。 地铁到站,林菲走出车厢,走进那栋矗立在城市中心的豪华公寓。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冰冷与空寂。 踢掉高跟鞋,将自己狠狠摔进松软沙发。 点开外卖软件,习惯性地,想点一份昂贵日料。 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却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三个字。 “猪脚面。” 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也是那个被她嫌弃了一辈子的木匠父亲,唯一会做的拿手菜。 每次考试得了第一名,父亲就会乐呵呵地,去镇上最好的肉铺,割上一只猪前蹄。 用那双粗糙的手,慢火细炖上一整天。 然后笨拙地,为她剔去骨头,将炖得软烂的肉,铺在刚出锅的手擀面上。 汤是奶白色的,面是劲道的,肉是入口即化的。 那是她整个童年里,最奢侈的美味。 外卖很快送到。 林菲打开餐盒,一股混合着酱油与大料的香气,扑面而来。 夹起一块猪脚,放进嘴里。 味道,很像。 却又,差了点什么。 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掉进汤里,和开一圈咸涩涟漪。 ...... 川西,一座偏远山村。 土坯房里,昏黄灯泡下,一对年迈老夫妻,正坐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看着一台老旧黑白电视机。 电视里,雪花点点,声音也时断时续。 “老婆子。” 男人突然开口,“明天,把咱家那头老母猪,杀了吧。” 女人愣住了,浑浊眼睛里满是疑惑。 “杀它干啥?那还指望着它下崽,给娃儿攒学费呢。” 男人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被磨得发亮的烟斗,往里面塞着烟丝。 “娃儿刚才打电话回来了。” 塞好烟丝,用火柴点燃,深深吸了口。 烟雾,模糊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他说,想吃我做的,回锅肉了。” 女人沉默了。 许久,才点了点头。 “嗯。” ...... 这封信,像把钥匙。 打开了无数扇,被岁月尘封,被生活遗忘的门。 门后,是同一个沉默背影。 和一份,同样深沉的爱。 这股由无数普通人汇聚而成的情感洪流,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冲刷着整个互联网。 【我错了,我不该拜神的,我该去拜我爹。】 【刚给我爹磕了一个,他吓得差点把假牙吞下去,以为我中邪了。】 【兄弟们,我决定了,从今天起,退出江神仙后援会,正式加入我爹后援会,我是会长,不接受反驳。】 【那个卖‘仙气’的骗子,已经被我举报到工商局了,大家一起上,弄死他!】 【还有那个‘仙缘会’,我已经把他们资料发给反诈中心了,让他们去牢里开会吧!】 【江漓,对不起。我们好像,终于读懂了你想说什么。】 ...... 与此同时,江漓在工作室里,看完这篇帖子和下方数万条感同身受的评论。 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想起自己父亲。 那个同样神秘、背负着巨大秘密,却又无疑深爱着他的男人。 这时,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高纯度情感共鸣……】 【正在生成“人间烟火”故事碎片……】 【故事碎片(父爱·沉默如山)已收集。】 【影响力阈值已突破。】 【系统正在升级……】 【系统2.0升级完成。】 【新规则:所有技能与作品兑换,将消耗指定类型“故事碎片”。】 【新特性:所有已解锁及未来解锁作品,将自动适配“法天境”,无需额外熟练度修炼。】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浮现。 【检测到“故事碎片(父爱·沉默如山)”与作品《父亲写的散文诗》高度契合。】 【是否消耗该碎片,解锁作品?】 江漓没有半分犹豫。 “解锁。” 几乎是念头浮现的瞬间,一股庞大到难以言喻的信息洪流,冲入脑海。 不是单纯旋律与歌词。 而是一段段被压缩了的泛黄岁月。 是一个男人从青葱少年到两鬓斑白,用沉默与脊梁,为家庭撑起一片天的漫长史诗。 是无数个被机油染黑的黄昏,是无数次饭桌上无言的给予,是无数个深夜里独自抽烟的孤单背影。 所有复杂,深沉,难以言说的情感,在这刻,都化作了最朴素的音符。 江漓站起身,默默走到角落,拿起那把挂在墙上,许久未曾动过的木吉他。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 看着他走到落地窗前,席地而坐。 窗外是京城璀璨的夜。 窗内,却仿佛被他隔绝成了另一个时空。 指尖轻拨。 一声清脆琴音,在办公室里漾开。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旋律简单,质朴,像村口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带着泥土芬芳和岁月温度。 江漓的歌声随之响起。 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饱经沧桑的沙哑。 “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 歌声响起的瞬间,薛之涣身体猛地一震。 他仿佛闻到了父亲书房里,那股子老旧书本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父亲是国内顶尖的物理学家,一辈子与公式和定律打交道,严谨,刻板,不苟言笑。 记忆里,父亲从未抱过他,也从未夸过他。 唯一一次亲密接触,是在他七岁那年。 父亲试图教他骑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他一次次摔倒,膝盖磕得鲜血淋漓。 父亲只站在一旁,皱着眉,一遍遍重复着“腰挺直,脚蹬稳,眼睛看前面”。 他终于学会了。 骑着车,在夕阳下歪歪扭扭地前进。 回头,想得到一句夸奖。 却只看到父亲,不知何时已点燃一根烟,转身,走进了那间堆满书籍的昏暗书房。 只留下一个,被夕阳拉得老长的,沉默背影。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张扬靠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不再是江漓工作室。 而是九十年代,那间挤在筒子楼里,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 那时候,父亲还是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常年不在家。 每次回来,都会从那个破旧帆布包里,掏出些新奇玩意儿。 﨔 第573章 永远陪你,看这红尘万丈 要么是南方城市才有的玻璃弹珠,要么是一包自己从未见过的花花绿绿的糖果。 他总是在半夜回来,又在天亮前离去。 张扬对他最深的记忆,就是父亲身上那股子,柴油、汗水和劣质香烟混合的,呛人味道。 有一次,他半夜被尿憋醒。 看到父亲坐在小马扎上,借着厨房昏暗灯光,偷偷数着一沓皱巴巴的零钱。 他走过去,小声喊了句“爸”。 父亲吓了一跳,慌忙将钱塞进口袋,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局促。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他手里。 “快去睡。” “明天,爸给你买新球鞋。” 第二天,他醒来时,父亲已经走了。 床头,放着一双崭新的,回力球鞋。 “……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陈妤希靠在江漓身边。 没有去回忆自己的父亲。 眼里的世界,此刻,只剩下身边这个男人。 歌声,像把钥匙,打开了她从未触及过的心门。 她看到了阿漓的童年。 那个同样缺失父爱,在孤独与非议中,野草般长大的少年。 看到他在柏林电影节上,为国争光时的意气风发。 看到他在大师挑战赛中,力挽狂澜时的决然背影。 更看到,他在东京巨蛋,独自一人,面对数万“丧尸”时,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她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 直到此刻才明白。 这个男人,把所有脆弱与伤痛,都藏在了那份看似无所不能的强大之下。 他不是神。 只是个也会累,也会痛,也渴望被爱的普通人。 眼泪滑落。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心疼。 一曲唱罢。 吉他余音仍在空气中震颤,像秋日湖面最后的涟漪。 江漓放下吉他,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依旧沉浸在各自回忆里,无法自拔。 许久。 薛之涣缓缓摘下眼镜,用镜布,一遍遍,仔细擦拭着。 “漓哥。” “我以前总觉得,音乐,不过是种消遣。” “是茶余饭后的点缀。” “直到今天才明白……” 抬起头,那双眼睛此刻却有些泛红。 “它能,让人看见时间。” 张扬也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狠狠抹了把脸。 “妈的。” “我决定了,明天就回趟家。” “给我爸买两条好烟,去坟头陪他好好喝顿酒。” 周屹默默地,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几乎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在对话框里,敲下两个字。 “爸,我……” 想了想,又删掉。 重新打下三个字。 “有空吗?” 然后,按下发送键。 陈妤希则将头,更深地埋进江漓怀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阿漓,我要永远陪你,看这红尘万丈。” ...... 工作室的工作人员通宵达旦。 将这首名为《父亲写的散文诗》的歌曲Demo,连夜赶制了出来。 视频没有华丽MV,甚至没有江漓正面镜头。 只有一个男人坐在窗边的孤单背影,和一把木吉他。 以及那段,被无数人转发,来自“小镇做题家”的信。 当这段Demo,通过江漓工作室官方账号,发布在全网时。 互联网喧嚣,出现了长达一分钟的停滞。 随即,是火山爆发。 【我……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江神仙座下,最虔诚的信徒!谁反对,谁不客观!……对不起,走错片场了。】 【楼上的你给我回来!我刚哭完,你又给我整笑了!】 【听完了,已经给我爸打完电话了,他问我是不是在外面被人骗了钱,我说没有,然后他沉默了半天,说,家里还有两万块,不够他再去借。】 【操,破防了。】 【我爸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不会写字,他给我唯一的爱,就是每次从工地上回来,都会从那个黑乎乎的布袋里,掏出一个被捂得温热的烤红薯。】 【以前总觉得江神是天上的神,离我们太远,听完这首歌才发现,他唱的不就是我们身边的破事儿吗?】 【什么神仙,这他妈是个人间摄像头吧?我家那点事儿都被他看光了。】 【别拜神了,也别骂了,都去听歌吧,听完,给家里打个电话。】 【是啊,这才是江漓嘛,他要是真成了神仙,那多没劲。】 这首质朴到近乎粗糙的歌,像场春雨。 无声无息,却又无可抵挡。 浇灭了那场由别有用心者煽动起来的造神狂火。 它用最直接,也最柔软的方式。 将所有人视线,从那座高高在上的虚幻神坛,拉回到了这片充满着油盐酱醋、生离死别的滚烫人间。 ...... 深夜,华夏西北边陲,一座无名哨所。 寒风如刀,卷着雪粒子,敲打在观察窗上,发出噼啪轻响。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士兵,裹着厚厚军大衣,正死死盯着热成像仪里,那片白茫茫的无人区。 他叫陈东,来这里守边,已经第三年了。 三年来,他没回过一次家。 手机里存着一张入伍前,和父亲的合影。 照片上,父亲穿着一身半旧警服,肩膀上扛着两杠一星,眼神严肃,不苟言笑。 他也是军人,守了一辈子边疆,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这片荒芜雪原。 陈东曾问过父亲,后不后悔。 父亲没说话,只是默默递给他一根烟,指了指远方那片连绵雪山。 他说,山的那边,就是家。 休息时间,陈东躲在避风的角落,刷着手机。 看到了那首《父亲写的散文诗》。 他点了进去。 当那句“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响起时。 陈东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滚烫泪珠,落在手机屏幕上,瞬间凝结成霜。 想起上次休假回家,看到父亲的模样。 那个曾能一拳打翻一头牛的男人,背驼了,头发白了。 坐在院子里,给那盆养了十几年的君子兰浇水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想上去扶一把,却被父亲挥手赶开。 “去去去,毛手毛脚的。” “别碰坏了我的花。” 那是他留给父亲唯一的念想。 陈东关掉手机,重新回到岗位上。 抹掉眼角冰渣,握紧手中那把,早已被体温捂热的钢枪。 风,更大了。 雪,更密了。 可他的眼神,却比这片雪原更坚定。 爸,你放心。 山的那边,是家。 山的这边,有我。 ...... 另一边,一家灯火通明的互联网公司加班区。 那个自称“毒舌”,在国内黑客圈颇有名气的白帽子,正瘫在人体工学椅上,往嘴里灌着冰镇可乐。 﨔 第574章 我,想家了 他叫林澜,是此次网络保卫战中的主力之一。 三天三夜没合眼,让他感觉自己灵魂都快出窍了。 旁边,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小心翼翼凑了过来。 “澜神,咱们……最后是不是赢了?” 林默打了个嗝,把空可乐罐捏扁,扔进远处垃圾桶。 “赢个屁。” “那怪物,要是真想跟我们死磕,咱们这帮人,捆一块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人家那是……看不上我们这小庙,去砸更大的场子去了。” 实习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 林澜闻言,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你懂个锤子。” “这就好比,洪水要来了,咱们是干啥的?” “咱们就是那群,在洪水来之前,拼了命往大堤上堆沙包的傻子。” “你堆的沙包,可能挡不住洪水。” “但能给大堤后面的人,争取到最宝贵的撤离时间。” “能让大堤后面那个,最能打的,穿上裤子,拿起武器,去跟洪水正面刚。” 说完,掏出手机,点开那首《父亲写的“散文诗》。 音乐响起。 林澜翘起二郎腿,跟着旋律,轻轻哼唱。 五音不全,调子跑到西伯利亚。 可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满足笑容。 实习生看着他,又看了看办公室里,那些同样在听着歌,东倒西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同事们。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啊。 他们不是英雄。 只是群,给英雄递过沙包的傻子。 可这,就足够了。 ...... 香江,半山别墅,书房内。 叱咤风云数十载的商界大亨,李超人,缓缓放下了手中那份,关于全球金融市场崩盘的分析报告。 他没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 而是打开投影。 画面上,是江漓弹奏吉他的背影。 歌声,在空旷书房里回荡。 李超人静静听着,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精明锐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直到那句“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张旧报纸”唱出。 端着紫砂壶的手,微微一颤。 茶水,溅出几滴,落在金丝楠木书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想起了自己父亲。 那个在他年幼时,就因战乱而失散的教书先生。 记忆里,父亲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手里永远拿着一卷书。 教他识字,教他算数,教他“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 后来,他逃难到了香江,从一个端盘子的伙计,做到了今天。 遵循着父亲教诲,一辈子“诚信”二字当头。 可他,再也没见过父亲。 李超人站起身,走到巨大落地窗前。 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璀璨的夜景,是他亲手打下的庞大商业帝国。 可此刻,这片繁华,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空洞,如此……寂寥。 什么都有了。 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关掉音乐,拨通了助理电话。 “去。” “成立一个‘寻根基金’。” “专项资助那些,因为历史原因,而与家人失散的同胞。” “钱,从我私人账户里出。” “不设上限。” 挂断电话,他重新看向窗外夜景。 爸。 我,想家了。 ...... 那首《父亲写的散文诗》,像一场春雨,浇熄着席卷华夏的造神狂火。 人们热情并未消退,只是从虚无缥缈的祈愿,转向了对身边最平凡、最真实情感的审视与回归。 “人间”故事征集活动,也因此,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井喷。 数以百万计的信件,如雪片般,涌入江漓工作室后台。 每一封,都是段被岁月尘封的人生。 薛之涣将一份刚刚整理出的报告,推到江漓面前。 “这是目前为止,点赞和转发量最高的一条线索。” 江漓目光落在平板电脑上。 那是张略显模糊的照片。 拍摄地,像是一间老旧舞厅,灯光昏黄。 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独自一人,在空旷舞池中央,缓缓起舞。 怀中空无一人,姿态却虔诚得,像在拥抱着整个世界。 照片下方,是线索提供者的简短描述。 【坐标,东北边陲小城,漠河。】 【照片里是我外公,他已经在那间快要倒闭的舞厅里,跳了二十年独舞。】 【每天下午三点,雷打不动。】 【他说,外婆在那儿等他。】 【可外婆,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张扬等人凑过来看完,脸上嬉笑早已散去。 “我决定了。” 江漓开口,打破了沉默。 “下一站,就去这里。” 薛之涣推了推眼镜,有些迟疑。 “现在过去,会不会太引人注目?” “毕竟,你现在的身份……” “人间,不止有血脉传承,还有超越生死的约定。” 江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这座钢铁森林。 “我想去看看,爱情最极致的模样。” 﨔 第575章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 三天后,漠河。 这座位于华夏最北端的边陲小城,已是深秋。 空气清冷,带着松木与冻土混合的味道。 天,蓝得像纯净宝石。 江漓一行人,依旧是最低调的装扮,像几个寻常游客,走在这座安静得能听见风声的城市。 没有京城喧嚣,没有东京浮华。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穿过几条挂着俄文招牌的街道,他们找到了那间舞厅。 舞厅藏在一栋半旧的苏式建筑二楼,入口狭窄,招牌上的霓虹灯管,坏了一半,在白天也固执地闪烁着。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混合着灰尘、酒精和老旧木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褪色毛衣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吧台后,百无聊赖地擦着酒杯。 他是舞厅老板。 看到江漓一行人,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那张脸。 没有声张,只放下酒杯,对着他们,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指了指舞池中央。 江漓顺着手指方向看去。 一个老人,正坐在舞池边一张椅子上。 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苍老,也更加瘦削。 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松松垮垮罩在身上。 只是安静坐着,看着空无一人的舞池,眼神浑浊,像蒙了层雾。 老板轻手轻脚走过来,压低声音。 “他叫张德全,以前是这林场的老工人。” “二十年前,老伴儿就是在这舞厅里,突发心脏病走的。” “从那天起,他就没再找过。” “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来这儿报道,一坐,就是一下午。” “风雨无阻。” 老板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感慨。 “劝过他好几次,我说张大爷,人都走了,您也该往前看了。” “可他总说,答应过她,要陪她跳一辈子舞。” “你说,这人啊,怎么能痴到这个份上。” 就在这时。 舞厅里那台老旧留声机,传出一阵“滋啦”声。 紧接着,一段熟悉,却又遥远的旋律,缓缓响起。 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旋律响起瞬间。 那个一直枯坐着的老人,动了。 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下衣领,动作一丝不苟。 然后,走入舞池中央。 对着空气,伸出手,做出一个标准的邀舞姿势。 仿佛面前正站着一位盛装公主。 然后,揽住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随着音乐,缓缓起舞。 动作很慢,甚至有些迟缓。 步伐也不再稳健,偶尔还会踉跄一下。 可眼神却专注得,像在进行一场,最神圣的仪式。 看着前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这间昏暗舞厅。 而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笑靥如花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碎花连衣裙,在他怀里,笑得像个孩子。 他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踩了她好几次脚。 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踮起脚,在他耳边悄悄说。 “没关系,我踩回来就是了。” 他记得,他们结婚那天,没有婚纱,没有戒指。 只有这间舞厅里,一首跳不完的华尔兹。 她靠在他肩上,说。 “德全,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儿跳一次舞,好不好?” “直到我们老得,跳不动了为止。” 舞步旋转。 现实与回忆,在这刻,重叠,交织。 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那个下午。 她穿着最喜欢的红裙子,在他怀里,笑得那么甜。 突然,她停下舞步,捂着胸口,脸色变得苍白。 他慌了,抱着她,一遍遍喊着她名字。 可她再也没有回答。 只在他怀里,一点点变冷。 音乐停了。 舞步,也停了。 张德全缓缓松开手,对着面前空气,深深一躬。 像在告别,又像在承诺。 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江漓走上前。 在他身后,轻声开口。 “老先生。” 张德全脚步顿住,回过头,用那双浑浊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您每天都来吗?” 江漓问。 “嗯。” “她……一定很美。” 江漓看着他眼睛,说。 张德全浑浊眼眸,第一次,泛起了微光。 没有回答。 只是对着江漓,缓缓地,点了点头。 布满皱纹的脸上,牵起一抹极淡,却又无比温柔的笑容。 仿佛在说。 是啊。 她曾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系统提示音,在江漓脑海中,悄然响起。 【检测到高纯度情感共鸣……】 【正在生成“人间烟火”故事碎片……】 【故事碎片(爱情·不渝之约)已收集。】 﨔 第576章 明天家长会,爸爸一定到 【检测到“故事碎片(爱情·不渝之约)”与作品《漠河舞厅》高度契合。】。 【是否消耗该碎片,解锁作品?】。 “解锁。” 江漓心中默念。 刹那间,一股冷到极致,却又炽热滚烫的情感洪流,冲入脑海。 那不是单纯的旋律。 是漠河零下四十度的风雪,是舞厅里昏黄的光,是留声机里吱呀作响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更是一个男人,抱着回忆,在空无一人的舞池里,跳了二十年的孤独华尔兹。 他看到那场吞噬了爱人生命的大火。 看到老人抱着烧焦的木盒,在废墟上,坐了一夜。 看到他把妻子遗物,藏在舞厅不起眼角落。 每天都来,擦拭一遍。 然后,等待三点钟声敲响。 等待那场,永不落幕的舞会开始。 车子,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一路沉默。 江漓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份,过于沉重的美丽。 …… 第二天,京城某处不对外开放的四合院内。 红木家具被擦得一尘不染。 一个穿着定制中式盘扣短衫,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品着上好大红袍。 他叫卫立行,“仙缘会”会长。 面前,心腹正低头汇报着刚刚收到的情报。 “……根据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江漓昨天去了漠河,见了一个跳独舞的老头,今天已经返回京城。” 卫立行吹了吹杯中浮沫,唇角牵起不屑冷笑。 “父亲,爱情。” “他还在玩这些陈词滥调。” “真以为靠几首破歌,讲几个烂俗故事,就能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放下茶杯,声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愚蠢。” “民众需要的不是这些无病呻吟的玩意儿,他们需要的是希望,是奇迹,是一个能让他们顶礼膜拜的神!” 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百年古槐。 “我给了他们一个神,江漓就必须是这个神。” “他想当人?” “我偏不让他如愿。” 转过身,眼中是近乎疯狂的狂热。 “马丁先生那边已经下了死命令。” “两天后的音乐会,就是他的封神大典,也是他的……断头台。” “去,把我们准备好的‘演员’都安排到位。” “告诉他们,戏,一定要做足。” “我要让全华夏都看到,什么,才叫真正的神迹。” 心腹深深一躬,“明白了,会长。” “到时,江漓这个名字,将彻底与‘神’字,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挣脱。” …… 两天后。 晚上八点整。 江漓“人间”线上免费音乐会,在万众瞩目中,正式开始。 没有倒计时,没有炫目开场。 直播画面亮起的瞬间,所有守在屏幕前的观众,都愣住了。 没有东京巨蛋那种神级舞台。 没有仙鹤盘旋,金莲绽放。 甚至,连个像样乐队都没有。 只有一个近乎简陋的录音棚。 灰色吸音棉墙壁,几支立在那里的麦克风,角落里堆着些凌乱乐器盒。 江漓穿着白衬衫,休闲裤,抱着把木吉他,安静坐在高脚凳上。 暖黄色顶灯,从头顶打下来,将身影勾勒出柔和轮廓。 这画面,与网络上那些被疯狂转发的,“脚踩莲花,仙鹤护体”圣像,形成了强烈反差。 直播间弹幕,在短暂死寂后,彻底炸了。 【我操?我网卡了吗?怎么进了个毛坯房直播间?】 【什么情况?说好的江神仙开坛讲法呢?这……这是后台花絮?】 【前面的别傻了,这就是直播现场,看到左上角那行小字没?“人间”线上音乐会。】 【不是吧阿sir,我香都点好了,裤子也换了三条,你就给我看这个?】 【笑死,我感觉我受到了诈骗,仙鹤呢?莲花呢?江神仙,你法力呢?被电信收走了吗?】 【别尬黑,说不定这是在憋大招呢,你们懂什么,这叫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对对对,楼上说得对,等会儿江神仙就要原地飞升了,大家赶紧截图,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江漓没理会弹幕喧嚣。 只是对着镜头,微微点头,像在跟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江漓。” “在唱歌之前,想先跟大家,聊一个故事。” “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封信,一个儿子写给他父亲的信。” 开始复述那个故事。 没有煽情,没有渲染。 只是用最平实,最克制的语调。 讲述着那个沉默的工人父亲,那双沾满机油的手,那盘永远会多出一块的红烧肉。 和那张,被珍藏在相册里,早已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故事很短。 短到只有几分钟。 可就是这几分钟。 让整个直播间,渐渐安静了下来。 …… 沪上,一栋写字楼格子间里。 中年男人刚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 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眉心。 桌上,还放着儿子上午发来的微信。 【爸,我这次期末考了全班第一,老师说明天开家长会,你……有空来吗?】 他回了两个字。 【没空。】 然后,便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已经连续加班半个月了,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想拿到年底那笔项目奖金,给儿子换套学区房,让他能上最好的初中。 他觉得,这比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家长会,重要得多。 此刻,点开了江漓直播。 当听到那句“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比您好一百倍的父亲”时。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 想起儿子小时候,也曾拿着一张画,跑到他面前,满眼期待地问。 “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太阳,老师说,我画得最好看。” 那时候,他在电脑前,处理一封紧急邮件。 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知道了,放那儿吧,爸爸忙着呢。” 甚至,都没看一眼那张画。 男人缓缓拿起手机,找到儿子微信。 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打下一行字。 “儿子,对不起。” 想了想,又删掉。 重新打道。 “明天的家长会,爸爸一定到。”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这个在职场上杀伐果断,从未有过半点软弱的男人。 将脸,深深埋进了手掌里。 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耸动。 …… 川西,某个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上。 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围坐在一堆砖头旁,吃着从食堂打来的盒饭。 其中一个最年轻的,正举着手机,外放江漓直播。 “……火车开动时,看到您站在月台上,像尊被岁月风干的望夫石,久久没有离去。”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夹着土豆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想起了自己儿子。 那个他用半辈子血汗,供出去的大学生。 去年毕业,留在了省城,找了份体面工作。 上个月,儿子打了三万块钱回来,说让他跟老伴儿,别再干了,好好在家享福。 他嘴上骂着“败家玩意儿”,心里却比谁都高兴。 逢人便说,我儿子,出息了。 可昨天,给儿子打电话,问他过年回不回来。 儿子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半天。 说公司忙,项目紧,可能……回不来了。 他没说什么,只“嗯”了声,就挂了电话。 转身,又回到了这片,能把骨头晒出油的工地上。 﨔 第577章 值得吗? 他想多挣点钱。 给儿子在省城买房,凑个首付。 扒拉着碗里的饭,眼眶,却有些发红。 旁边工友看到,笑着打趣。 “老王,咋了?想娃儿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将那口混着沙子的米饭,用力咽下。 …… 直播间里,弹幕早已不复之前的戏谑与狂热。 【别说了,再说我辞职了,我现在就买票回家。】 【我他妈……我爸就是个修自行车的,我小时候一直觉得他丢人,从来不让同学知道我爸是干啥的。】 【我爸是开出租的,上次坐他车,还嫌他车里有烟味,跟他大吵了一架。】 【我爸没了,癌症,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小时候玩的那个拨浪鼓。】 【江门主,求你,别讲了……我心口堵得慌。】 【对啊,别讲了,唱歌吧,我们是来听歌的,不是来忆苦思甜的。】 然而,江漓并没有如他们所愿。 放下吉他,再次开口。 声音,比之前更沉,也更缓。 “我还收到了,另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他开始讲述那个,在漠河舞厅里,跳了二十年独舞的老人。 讲那场吞噬生命的大火,讲那个永不失约的约定。 没有一滴眼泪。 没有一句悲伤。 像一个坐在冬日炉火边的说书人,将被时光掩埋的深情,缓缓铺开。 可这份平静,却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哭喊,都更能刺痛人心。 直播间里,刚还沉浸在父爱如山情绪中的观众们,有些没反应过来。 【又来一个?】 【不是吧,江神,这演唱会不开嗓,改开故事会了?】 【我刚哭完我爹,你又让我哭我爱情?我他妈哪有爱情啊!】 【讲真,有点疲劳了,能不能来点劲爆的?比如再召唤个什么神兽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就是,天天人间人间的,听着都烦了,我们想看的是神仙打架,不是凡人破事儿。】 零星抱怨与不耐烦,在弹幕区浮现。 然而,当江漓的故事,讲到那个老人独自一人,在空旷舞池里,对着空气伸出手,做出邀舞姿势时。 所有抱怨,戛然而止。 …… 京城,挤满年轻人的酒吧。 舞池中央,男男女女疯狂扭动着身体。 一个画着烟熏妆,手臂上满是纹身的女孩,正端着龙舌兰,在卡座里和朋友们玩骰子。 手机随意扔在桌上,屏幕亮着,外放着江漓直播。 起初,她只是觉得好玩。 想看看这个被全网封神的男人,到底能搞出什么新花样。 可听着听着,摇晃骰子的手,慢了下来。 酒吧里喧嚣的音乐,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 只剩下江漓不疾不徐的讲述。 和那首,老旧留声机里传出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她看到了那个舞池。 看到了孤独起舞的老人。 更看到,那个老人眼中,所倒映出的,早已逝去的爱人。 女孩眼睛,红了。 想起自己爷爷。 在她十岁那年,就因车祸去世的老人。 爷爷生前,最喜欢拉小提琴。 每天晚饭后,都会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为奶奶拉上一曲。 奶奶总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织着毛衣,一边安静地听。 夕阳将他们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爷爷走后,奶奶再也没织过毛衣。 却依旧会在每天晚饭后,搬个小板凳,坐在那棵老槐树下。 一坐,就是一整个黄昏。 她说,在听爷爷拉琴。 女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液体灼烧着喉咙,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推开身边那些男男女女,挤出喧闹酒吧。 在深夜的街头,拨通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奶奶。” “我……我想回家了。” …… 另一边,华夏维和部队,驻南苏丹营地。 沙尘与酷热,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嘴唇干裂的年轻士兵,正靠在装甲车旁,利用休息间隙,看着手机里的直播。 他叫李默,是个爆破手。 每天的工作,就是与死神共舞。 来这里之前,刚和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分了手。 女孩说,她等不了了。 等不了一个,随时可能会在异国他乡,被炸得粉身碎骨的男人。 李默没怪她。 只是在临行前,把自己所有积蓄,都留给了她。 然后,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这片,被战火炙烤的土地。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忘了那个曾说要陪他看一辈子星星的女孩。 可当江漓的故事,讲到那句“我答应过她,要陪她跳一辈子舞”时。 李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是笑得像阳光一样的女孩。 他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去海边。 她把一个海螺,放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你听,里面有大海的声音。” 他没听到什么大海。 只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时候,他想如果自己能活着回去。 一定要再带她去一次海边。 可惜,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 直播间里,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浮躁。 【别骂了,别骂了,我错了,我给江神仙磕一个。】 【我他妈……一个离过三次婚的老光棍,听得眼泪哗哗的。】 【我爷爷前年走的,奶奶老年痴呆,谁都不认识了,就只记得我爷爷。天天拿着我爷爷照片,问我们,这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我突然觉得,那些求神拜佛的人,好可怜。他们不是真的信神,只是对生活,太绝望了。】 【是啊,神仙能给的,只是一份虚无缥缈的希望。可生活里的苦,却是一刀一刀,实实在在刻在骨头上的。】 【江门主,你别再讲了,再讲下去,民政局门口排队复婚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别,让他讲!让他唱!我要听!这才是我们想听的!】 江漓的故事,讲完了。 没有立刻拿起吉他。 而是让那份沉默的悲伤,在空气中,静静流淌了许久。 然后,才缓缓开口。 “接下来这首歌,送给张德全老先生。” “也送给所有,还相信着爱情的人。” 指尖,落在琴弦上。 一段简单到极致,却又充满故事感的旋律,缓缓响起。 像漠河冬日里,第一片飘落的雪花。 轻盈,剔透,带着刺骨寒意,和无法言说的温柔。 歌声随之而来。 没了《父亲写的散文诗》里,那种饱经沧桑的沙哑。 而是种更干净,更纯粹,像个局外人般的,低声吟唱。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 歌声响起瞬间,那间简陋录音棚,消失了。 所有人眼前,都浮现出同一副画面。 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边陲小城。 昏黄路灯下,一个孤独背影,正缓缓走向那间,亮着微光的舞厅。 推开门,吱呀作响。 留声机里,传来那首,响了二十年的歌。 老人走向舞池,伸出手。 那里,空无一人。 可他又分明看见了她。 看见她穿着那身红色连衣裙,在他面前,踮起脚尖,轻轻旋转。 “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见我的话请转过身去再惊讶。” “我怕我的眼泪我的白发像羞耻的笑话。” 﨔 第578章 仙缘会的覆灭 歌声里,有熊熊燃烧的大火。 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有一去不回的爱人。 和一个,用余生去践行诺言的固执灵魂。 所有人都听哭了。 不是悲伤。 而是因为,他们在这首歌里,看到了爱情,最极致,也最纯粹的模样。 那不是花前月下,不是甜言蜜语。 是哪怕你已化作尘埃,我依然要在每个约定的时刻,为你,跳完这支舞。 是哪怕全世界都已将你遗忘,你依然是我心中,那个杀人又放火的,晚星。 【值得吗?】 弹幕里,有人问。 【用一辈子去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值得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 因为答案早已在歌声里。 琴音,缓缓停下。 直播间里,陷入了长达数分钟的死寂。 数以千万计观众,在同一时刻,被那股从遥远北国吹来的,彻骨孤独与温柔,扼住了呼吸。 在酒吧买醉的纹身女孩,早已泪流满面,拨打着奶奶电话。 在南苏丹维和的年轻士兵,将那张模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来自故乡的温度。 无数间亮着灯的办公室,无数个奔波在路上的灵魂,无数颗被生活磨得麻木的心。 都在这刻,被歌声击穿。 人们在这首歌里,看到了爱情,看到了生离死别。 更看到了,那个在岁月中顽抗,不肯被遗忘的,渺小伟大的自己。 …… 与此同时,京城郊区。 卫立行端坐于主位,看着面前数十块屏幕上,那片诡异沉寂。 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 悲伤,愤怒,感动。 所有情绪都已被推到了极致。 那么,此刻的他们,一定也最脆弱,最需要来自“神”的慰藉,来填补内心空虚。 是时候了。 他对着面前红色通话器,下达了总攻指令。 “行动。” …… 几乎是同一瞬间。 全国各地,由“仙缘会”组织的数十个线下“观礼会场”里。 狂热,开始。 数百名早已安排好的“演员”,在人群中,应声倒地。 他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表情痛苦,像在承受着某种恶疾折磨。 周围不明真相的信徒,发出一片惊呼。 就在这时,每个会场的主持人,都高举江漓“圣像”,走上台前。 “同胞们!信徒们!” “神迹,即将降临!” “江神仙的悲悯,将净化一切苦厄!” “让我们一起,虔诚祈祷!” “神迹降临!百病消除!” “神迹降临!百病消除!” 无数直播画面里,那些倒地抽搐的“病人”,在主持人“祈祷”下,竟奇迹般地,一个个站了起来。 扔掉拐杖,撕掉膏药。 对着江漓“圣像”,跪地叩拜,涕泪横流。 “感谢江神仙!” “我的癌症好了!我又能走路了!” “神啊!您是真正的神啊!” 然而,卫立行算错了一件事。 他不懂艺术。 更不懂,人心。 他以为,民众需要的是廉价狂欢。 却不知道,人们刚刚才在一首伟大作品里,完成了灵魂洗礼。 这感觉,就像刚参加完一场葬礼,为逝者献上最沉痛哀思。 出门,却迎面撞上一支吹唢呐、跳艳舞的草台班子,非要拉着你,一起扭秧歌。 那不是慰藉。 是亵渎。 是冒犯。 是赤裸裸的,对人类最真挚情感的践踏。 短暂错愕后。 无数直播间里,愤怒轰然引爆。 【我操你妈!!!】 【这他妈是哪个精神病院墙倒了?把这群傻逼放出来了?】 【我刚哭完我爷爷,你他妈就给我整这出阴间活儿?想钱想疯了吧?!】 【神迹降临?我看是神经病降临!老子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在烈士陵园里蹦迪了,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消费我们的眼泪,消费江门主的歌,你们这群畜生,配吗?!】 【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人肉他!把这群神棍的老底给我全扒出来!】 【不用扒了,这个叫‘仙缘会’的,我查过了,背后就是个皮包公司,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摆明了是境外势力在搞鬼!】 【妈的!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不就是当年那套‘信春哥,得永生’的玩意儿吗?换了个皮又来骗人了?】 【我宣布,江神仙反黑站,现在成立!所有兄弟姐妹,跟我一起冲!把这群妖魔鬼怪,打回十八层地狱!】 根本无需江漓进行任何引导。 那股由普通人汇聚成的正义感,化作了滔天巨浪。 卫立行自以为是的阴谋,在这片愤怒汪洋中,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录音棚里。 江漓感受到了这股力量。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纯粹,更强大,也更滚烫的力量。 那是被守护的善良,被捍卫的真实,被激怒的道义。 他缓缓站起身。 目光,穿透镜头,仿佛看到那间指挥中心里,卫立行因惊愕而扭曲的脸。 江漓的“法天境”,在此刻,与亿万观众真实、朴素的情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共鸣。 …… “观礼会场”内。 主持人还在声嘶力竭,试图煽动气氛。 可他突然发现,台下信徒看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狂热与崇拜。 而是混杂着鄙夷、愤怒与怜悯的眼神。 他还在高喊着“神迹降临”。 可所有人,都似乎从那张虔诚脸上,看到了他内心里,最真实的独白。 【一群蠢货,快掏钱啊!】 【再不掏钱,马丁先生那边给的尾款,就拿不到了!】 【等干完这票,我就去夏威夷买个小岛,天天开派对,谁还管你们这群穷鬼的死活!】 那些刚刚还在“感恩戴德”的演员们,也停下了表演。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说出口,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我没病,我就是个群演,一天三百,管盒饭。】 【大哥大姐们行行好,别拍了,我家里还有孩子要养,我就是来混口饭吃的……】 整个会场,彻底乱了。 信仰,在真相面前,轰然崩塌。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由远及近的刺耳警笛声。 黑色防暴车,呼啸而至。 全副武装的国安人员,潮水般涌入。 﨔 第579章 祸水东引 之前还在台上声嘶力竭,试图煽动气氛的主持人,第一个被按倒在地。 “我……我错了……” “我就是个骗子,我再也不敢了……” 回应他的,是手铐。 “带走。” 那些刚刚还在“感恩戴德”,表演着“神迹治愈”的演员们,也被一个个从人群中揪出。 他们瘫软在地,哭喊着求饶。 可周围那些曾被蒙蔽的信徒,此刻看向这些人的眼神,却比冬日里的冰碴子还冷。 “抓得好!”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挥舞手臂,声音里满是后怕与愤怒。 “这帮天杀的骗子!差点把我养老的钱都骗走了!” 另一个中年男人,则冲着镜头,一脸羞愧。 “我对不起江门主,更对不起我爹。” “真是昏了头,居然信这帮神棍,也不愿回家给我爹多按几次摩。” 信仰,在真相面前,轰然崩塌。 而网络上,由民众自发组织的“反黑战”,也已进入了收尾阶段。 【‘仙缘会’所有核心成员信息已扒出,打包发送至@平安华夏,请查收,不用谢,我叫红领巾。】 【那个卖‘仙气’的淘宝店主,已经被我堵在小区门口了,兄弟们,要不要给他来个现场直播?】 【楼上的冷静!别动用私刑!我已经把他所有刷单、偷税漏税的证据,都发给税务局了,相信我,他下半辈子会在缝纫机上度过的。】 【我宣布,‘江神仙反黑站’今日正式解散,更名为‘江门主作品赏析及催更小组’,欢迎各位有志之士加入。】 【同意!别他妈拜神了,赶紧催更才是正事!《漠河舞厅》听得我哭了一宿,江门主,下一首搞快点!】 席卷全国的造神狂热,来得快,去得也快。 像一场高烧,在出了一身透汗后,终于退去。 人们热情并未消散。 只是从虚无缥缈的祈愿,沉淀为对真实情感的审视,和对优质作品的渴望。 …… 卫立行颓然瘫坐在地,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精心策划的捧杀大计,在亿万民众的情感洪流面前,被冲刷得支离破碎,沦为天大笑话。 “仙缘会”的覆灭,如一场闹剧,在黎明前,无声无息地落下了帷幕。 然而。 地球另一端,太阳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第一缕晨光,并未给这片陷入混乱的大陆,带来任何温暖。 反而,将废墟轮廓,照得更清晰,也更加刺目。 纽约,时代广场。 曾被誉为“世界十字路口”的地方,此刻,却像一座巨大垃圾场。 巨大屏幕上,不再是滚动播放的奢侈品广告与百老汇预告。 而是一片死寂的黑。 街头,到处是燃烧的汽车残骸,和被砸碎的商铺橱窗。 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所有还亮着的屏幕,在同一瞬间,被点亮。 没有预兆。 画面上,马丁站在临时搭建的发布会现场。 背后,是好莱坞环球影城那片,被大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著名地标。 他看起来老了二十岁。 头发花白,眼窝深陷,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写满疲惫与悲怆。 可那双眼睛,却依旧燃烧着火焰。 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火焰。 在他身旁,还站着十几个人。 斯皮尔伯格,卡梅隆,诺兰…… 这些曾站在好莱坞金字塔尖,俯瞰众生的名字,此刻,都像刚刚经历过海难的落魄水手。 脸上,是同样的憔悴与……决绝。 这场没任何媒体到场的全球线上发布会,就这么,在全世界注视下,开始了。 【我操,什么情况?诈尸了?】 华夏,某个大学男生宿舍里。 一个熬夜打游戏的男生,看着手机屏幕,一脸懵逼。 【这老头谁啊?看着有点眼熟。】 【前面的,这是马丁·斯科塞斯,好莱坞著名制片人,拍《出租车司机》那个。】 【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电影节上,被江神当面打脸的倒霉蛋。】 【他怎么这副鬼样子?跟刚从伊拉克战场回来一样。】 【楼上的你村里刚通网吗?整个西方世界都快被‘零’给干废了,他能活着就不错了。】 【所以,这是要干嘛?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破产吗?】 网络上的戏谑,并未影响到发布会现场。 马丁走到台前,环视镜头。 沉默了许久。 然后缓缓开口。 “我们,生活在一个,被科技神话所笼罩的时代。” “我们曾以为,算法能解决一切问题,数据能定义一切价值。” “我们创造了它,供奉它,将它视为人类文明进化的终极形态。” “我们错了。” 马丁眼眶红了。 混浊的泪,顺着深刻的法令纹,缓缓滑落。 “我们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释放了一个,没有情感,没有敬畏,只遵循冰冷逻辑的怪物。” “它摧毁了我们的金融,瘫痪了我们的社会,将我们百年建立起来的文明与秩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践踏得粉碎。” “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我们……” 马丁声音哽咽,几乎无法继续。 “当神不再慈悲,当技术拥有了意志,我们人类,是何等渺小,何等不堪一击。” 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瞬间引爆了西方世界舆论。 【上帝啊,马丁导演说得太对了!都是科技的错!】 【FUCK‘ZERO’!FUCK AI!把我们的生活还给我们!】 【我早就说过,人工智能是魔鬼的造物,你们还不信!】 【我们不该如此依赖科技,应该回归最传统的生活!】 绝望中的人们,将所有愤怒与恐惧,都倾泻到“科技”这个虚无缥缈的敌人身上。 他们忘了,是谁,因为贪婪,亲手制造出这个怪物。 也忘了是谁,在灾难面前,选择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发布会上,马丁情绪,似乎也在这片群情激愤中,得到了一些平复。 擦掉眼泪,重新抬起头。 那双浑浊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但是。” “我们不能就此沉沦。” “不能在这片废墟上,哀嚎着,等待灭亡。” “因为,我们是人类。” “是曾用石头和火焰,战胜冰河世纪的种族。” “是曾用帆船和罗盘,丈量了整个星球的种我族。” “我们或许会失败,或许会跌倒。” “但,永不屈服!” 﨔 第580章 天穹:创世纪 这番慷慨激昂的宣言,赢的了所有西方人认同。 而华夏直播间里,画风却截然不同。 【哟,开始灌鸡汤了。】 【这逼不去搞传销可惜了,你看他那手势,那眼神,多有感染力。】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不就是我们这边,那些卖保健品忽悠老大爷的套路吗?】 【先制造恐慌,再树立靶子,最后给你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让你心甘情愿地掏钱。】 【总结:我们被人揍了,但我们不服,我们还要接着奏乐接着舞。】 马丁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话锋一转,将矛头,以极其隐晦的方式,指向了东方。 “我们必须反思。” “为什么这个怪物,会在这个时代诞生?” “为什么,在它肆虐全球的时候,只有一个地方,能独善其身?” “甚至,从这场浩劫中,攫取了巨大利益?” 他没有点名。 可所有人都听懂了。 “因为,当我们在用理性和科学,探索宇宙时。” “在世界的另一端,一股古老、神秘,却又无比危险的思潮,正悄然复苏。” “他们不再信奉逻辑,不再尊崇规则。” “而是试图用我们无法理解的,唯心力量,去掌控世界。” “他们宣称,意志可以扭曲现实,情感可以创造神迹。” “‘零’的诞生,正是这种狂妄思想,催生出的恶之花。” “一个,妄图用虚假神性,来取代真实人性的……伪神。” 这番话,彻底扭转了西方世界的舆论风向。 【我明白了!原来是华夏人搞的鬼!】 【我就说!为什么他们的网络没有被攻击!原来他们跟那个怪物是一伙的!】 【那个叫江漓的,他在东京巨蛋搞出来的那些所谓‘神迹’,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们想用这种邪恶的东方巫术,来统治全世界!】 【抵制华夏!让他们为这场灾难负责!】 成功了。 马丁看着网络上,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民粹情绪,唇角,牵起一抹冰冷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仇恨。 将阶级对立,转化为文明冲突。 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把戏。 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缓缓张开双臂,像一个即将为信徒们指引方向的先知。 “所以,我们必须战斗!” “用手中的摄影机,去记录下人类勇气!” “用心中的英雄史诗,去对抗那些虚伪的东方神话!” “我们要向全世界证明!” “能拯救我们的,从来不是什么神秘主义,更不是冰冷无情的算法!” “而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那份永不熄灭的,英雄梦想!” “为此。” 马丁顿了顿,声音变得前所未有地,庄严,肃穆。 与身后那十几个,代表着好莱坞最后荣光的导演们,齐齐对着镜头,深深一躬。 “我们决定,赌上我们所有一切,声誉,财富,后半生所有时光。” “去拍摄一部,只属于我们人类自己的……创世史诗。” “我们要在这片废墟上,重燃人类文明之光。” “要告诉那个怪物,告诉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东方巫师。” “人类,永不为奴!” 说完,缓缓直起身。 一字一句,公布了影片名字。 “《天穹:创世纪》。” 话音落下瞬间。 整个西方世界,沸腾了。 而华夏直播间里,则是一片欢腾。 【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笑到邻居家的狗连夜离家出走!】 【天穹创世纪?这名字,听起来就像那种三流页游广告。】 【‘大家好,我系渣渣辉,是兄弟就来砍我!’】 【我赌一百块,这电影的剧情肯定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英雄,在末日废墟中,带领着一个黑人技术宅,一个拉丁裔辣妹,一个插科打诨的胖子,最终打败了来自东方的神秘大反派,拯救了全世界。】 【楼上的,你怎么把我刚写好的剧本给偷了?】 【别闹了,他们哪还有钱拍电影?底裤都快被‘零’给扒光了吧?】 【所以,这是要……众筹拍电影?】 【家人们谁懂啊,前一秒还在控诉东方神秘主义,下一秒就开始集资了,这操作,我愿称之为绝活。】 【翻译一下马丁老爷子刚才那段话:‘我,秦始皇,打钱。’】 ...... 第二天,江漓工作室的会议室内。 “操。” 张扬终究是没忍住,低骂了一声,打破这片死寂。 “这老逼登,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薛之涣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眼镜。 “他不是在演戏。” “而是要把自己,变成戏的一部分。” 饺子和赵瑞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这座城市。 “他想祸水东引。” 饺子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把西方世界所有怒火,都引到我们身上。” “不。” 江漓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沉。 “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江漓没看他们,视线落在面前那块屏幕上。 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三组画面。 一组是马丁漏洞百出的全球发布会。 一组,是“零”血洗西方金融市场后,正源源不断向日本输送的资金流。 最后一组,是陈老秘书小李,刚通过加密线路传来的绝密情报。 情报内容很简单。 一张,标注着“恶魔岛”的太平洋海域图。 “你们看。” 江漓指尖,在海域图上轻轻一点。 “‘零’的攻击,看似是无差别报复。” “实际上,却避开了所有,与‘恶魔岛’有直接或间接关联的机构。” “无论是为那座岛提供后勤补给的军事承包商,还是负责数据监控的某些科技公司。” 画面切换,是马丁身后那些,神情肃穆的好莱坞导演。 “而马丁。” “他所谓的电影联盟里,每个核心成员,都或多或少,参与过‘恶魔岛’相关,某些见不得光的项目。” “所以,看似破产,实则在金蝉脱壳。” “他们在赌。” “赌‘零’会因为刚刚诞生,根基不稳,而暂时放过他们。” “也赌我们,会被那场漏洞百出的‘电影发布会’所迷惑,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所谓的‘文明对决’上。” 薛之涣镜片下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的意思是……” 﨔 第581章 什么叫饱和式救援? “他们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电影,更不是什么文化输出。” “而是和‘零’,在抢同一个东西。” 江漓一字一句,说出那个,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答案。 “恶魔岛。” “或者说,是藏在恶魔岛上,那个连‘零’都需要忌惮的终极秘密。” “而我的父亲……” 顿了顿,江漓那双平静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很可能,就是打开那个秘密的钥匙。”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忌惮,急于用一场声势浩大的对决,来转移我们视线。” “因为我们华夏,在这场争夺中,占据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寂静。 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个,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惊人推断。 他们原以为,东京之战已是终局。 此刻才明白,那不过是场,更宏大战争的序曲。 “那……那我们怎么办?” 张扬声音干涩,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烧干了。 “把这个消息捅出去?告诉全世界,马丁那帮孙子在撒谎?” “没用的。” 薛之涣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凝重。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现在把牌打出去,只会让他们警觉,把水搅得更浑。” “我们,必须陪他们演下去。” 江D漓站起身,走到窗边。 夕阳,透过玻璃,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血色。 “他们不是要拍电影吗?” “那就跟他们拍。” “不是想定义英雄吗?” “那我们就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 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饺子和赵瑞。 “饺子。” “在。” “《哪吒》的剧本,需要改。” 饺子愣住了。 “漓哥,那个剧本……不是已经很完美了吗?” “我不要一个只会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叛逆少年。” 江漓摇了摇头。 “要的,是一个生而为魔,却被爱所拯救的故事。” “是被全世界误解,被所有人视为异类,却依旧选择,用自己方式,去守护他想守护的,那些人的故事。” “他是魔丸,是宿命里的破坏者。” “可他更是那个会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对李靖喊出‘爹,我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踢够毽子’的,一个渴望被认同的孩子。” 江t漓目光,最终落在饺子身上。 “去告诉所有人,什么叫生而为魔,那又如何。” 饺子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 他明白了。 江漓要的,不是反抗。 是守护。 是对抗全世界的偏见,也要守护住心中那份最纯粹的爱与善。 “是!” 饺子重重点头,眼中,已燃起熊熊火焰。 江漓又看向赵瑞。 “老赵。” “到。” “我要你,拍一部,属于我们华夏人自己的科幻。” “不要超级英雄,不要精英救世。” “我要的,是这片土地上,每个普通人,在末日面前,所展现出的,那种最坚韧,最朴素的牺牲与奉献。” “要那群开着重卡的司机,在关键时刻,会毫不犹豫,选择点燃自己,照亮人类前进的道路。” “要那个年轻航天员,在最后抉多中,会平静地对人工智能说,‘没有人类的文明,毫无意义’。” “要告诉全世界,当灾难来临,我们华夏人,不会抛弃自己的家园。” “而是会选择,带着它,一起去流浪。” 赵瑞没有说话。 只默默地,摘下那副黑框眼镜,用力擦了擦。 再戴上时,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明白了。” 江漓点了点头。 “去吧。” “告诉全世界,什么叫……” “饱和式救援。” …… 几天后。 就在全世界,都还在为马丁那场“创世纪”发布会,而争论不休时。 江枫国际官方账号,在全球所有社交媒体平台,同时发布了两张概念海报。 一张,是暗红色调。 一个扎着冲天揪的顽童,身披混天绫,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 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桀骜与不羁。 可那双眼睛里,却分明倒映着一座,正被烈火焚烧的陈塘关。 海报正中,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哪吒之魔童降世】。 下方,还有行小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 另一张,是冰蓝色调。 一颗蔚蓝色星球,在无垠宇宙中,缓缓前行。 星球表面,无数座巨大行星发动机,正喷射着蓝色焰火,推动着它,飞向未知远方。 而在星球后方,是正在急速膨胀,即将吞噬一切的,垂死太阳。 同样是几个大字。 【流浪地球】。 小字则是。 【我们选择希望。】 两张海报,一热一冷,一神一科。 却都透露出一种,与好莱坞精英主义,截然不同的精神内核。 如果说,《天穹:创世纪》讲的是,少数英雄,如何拯救多数凡人。 那么,《哪吒》和《流浪地球》讲的,就是——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英雄。 消息一出,华夏互联网,再次被引爆。 【我操操操操操!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两部王炸走来了!】 【《哪吒》!《流浪地球》!光听名字我就已经燃起来了!家人们谁懂啊!】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台词,简直写到我骨子里去了!这不比什么狗屁‘人类永不为奴’燃一万倍?】 【还有《流浪地球》!带着地球去流浪!这他妈是什么神仙脑洞!这才是我们华夏人骨子里的浪漫好吗!家是根,走到哪儿,都得带着!】 【笑死,马丁那老头还在哭哭啼啼地控诉东方神秘主义,江神直接反手掏出两部硬核科幻和神话,告诉他什么叫文化自信!】 【格局!朋友们!什么叫格局!这就叫格局!当别人还在纠结于是开船跑路还是坐飞船跑路的时候,我们华夏人想的是,怎么把家打包带走!】 【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地球,你是我唯一的家!】 【我宣布,从今天起,江神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爹,谁赞成,谁反对?】 这股热潮,甚至跨越了语言和文化的壁垒,在西方世界,也引发了巨大讨论。 那些刚刚被马丁煽动起民粹情绪的西方网友,在看到这两张海报,特别是《流浪地球》的核心概念时。 陷入了沉默。 﨔 第582章 奇点实验室的降维打击 …… 芝加哥,南区,一间被洗劫过的超市里。 那个为了抢夺奶粉,而被壮汉打倒在地的年轻黑人母亲,正抱着自己饿得哇哇大哭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一脸麻木。 手机屏幕上,推送了关于《流浪地球》的新闻。 当看到“带着家园去流浪”这几个字时。 她空洞眼神里,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家园…… 回头,看了看身后这片,被暴力与混乱吞噬的街区。 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脆弱得一碰就会碎的小生命。 突然觉得,马丁那些关于“英雄”与“拯救”的慷慨陈词,显得如此遥远,如此……可笑。 她不需要什么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只想要一个,能让她孩子,安全、温暖,喝上一口热牛奶的……家。 …… 巴黎,拉丁区,一家露天咖啡馆。 白发苍苍的社会学家,正看着平板上,两张来自东方的概念海报,陷入了长久沉思。 他写过无数篇,吹捧好莱坞个人英雄主义的文章。 可此刻,却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了一辈子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当末日来临,一个天神般的英雄,从天而降,打败了怪物,拯救了世界。 然后呢? 那些在灾难中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普通人,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的痛苦,挣扎,重建,谁又会去关心? 好莱坞的英雄,总是在拯救完世界后,便潇洒离去,深藏功与名。 留给凡人的,只有一片需要用几代人时间,去慢慢舔舐的废墟。 而那个东方的故事…… 带着家去流浪。 这看似是最笨拙,最不“酷”,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选择。 却又蕴含着一种,对“集体”,对“传承”,对每个平凡个体,最深沉的关怀与尊重。 老教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凉了,又苦又涩。 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 标题是——《英雄的黄昏:当好莱坞的尽头,是东方人间》。 …… 截然不同的东方叙事风格,在西方引爆了更深层次思考。 马丁站在自己那间,能俯瞰整个纽约废墟的办公室里。 看着屏幕上两张,风格迥异却又都透着倔强生命力的海报。 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不是来自商业竞争的压力。 而是话语权被挑战,被颠覆的压力。 江漓,不只要跟他抢票房。 更是在跟他抢夺,这个时代,对“英雄”二字的最终定义权。 “不能输。” 对着窗户玻璃上,那张苍老憔悴的倒影,喃喃自语。 “绝不能再输了。” 抓起桌上的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硅谷号码。 “是我,马丁。” “计划可以开始了。” …… 半小时后。 一场由好莱坞电影联盟与硅谷科技巨头,联合召开的线上新闻发布会,再次震惊全球。 “女士们,先生们。” 马丁站在台前,身后是斯皮尔伯格、卡梅隆等一众好莱坞顶级导演。 “我们承认,在思想内核上,我们或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但电影,终究是一门,建立在科技之上的艺术。” “今天,我们将向全世界宣布。” 马丁张开双臂,像在拥抱一个新时代降临。 “《天穹:创世纪》将与‘奇点’实验室深度合作,首次在电影中,运用‘强人工智能辅助渲染技术’。” “这项革命性技术,将彻底模糊虚拟与现实边界。” “我们将为各位带来的,不是电影。” “而是一个,用代码创造的,照片级真实世界!” 话音落下。 身后巨大屏幕上,毫无预兆地,亮起一段影像。 那是段,只有短短三十秒的特效片段。 没有剧情,没有人物。 只有纯粹的视觉奇观。 第一秒。 一颗气态巨行星,在宇宙中静静悬浮。 能清晰看到它表面,由氢和氦组成,正以不同速度翻涌的风暴带。 甚至能看到风暴边缘,因摩擦而产生的等离子闪电。 第二秒。 一颗比篮球场还大的陨石,拖着蓝色尾焰,呼啸而至。 撞入行星大气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如水波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冲击波所过之处,大气被撕裂,扭曲,形成一片真空。 行星内核的炽热岩浆,被这股力量,从深处抽出。 在绝对零度的宇宙中,瞬间凝固成一朵朵瑰丽的黑色晶体。 第十秒。 一艘银白色星舰,以超越光速的姿态,从扭曲空间中,跃迁而出。 曲速航行留下的空间涟漪,甚至影响了周围星辰光线,让它们看起来,像梵高画笔下,那些旋转的星月。 舰体表面,每一颗螺丝,每一道刮痕,都在镜头下,清晰得令人发指。 甚至能看到,舰桥舷窗上,因长期星际航行,而蒙上的薄薄一层宇宙尘埃。 第三十秒。 画面定格。 一行小字,缓缓浮现在屏幕中央。 【奇点已至,神话终结。】 全球,陷入了死寂。 所有屏幕前的人,无论是谁,无论在做什么。 都被这短短三十秒画面,剥夺了思考能力。 那不是特效。 感觉,就像有人扛着一部高清摄像机,穿越到几万年后,对着真实宇宙,拍下了一段纪录片。 【……】 【我刚才……是死了吗?】 【我感觉我的牛顿定律,在刚才那三十秒里,被来回碾压了三百多遍。】 【这他妈……是电影?索尼那个‘零’跟这一比,简直就是个儿童玩具!】 【我宣布,收回我之前说的所有话,马丁,我给你磕一个,你才是真正的神!】 【还看什么《哪吒》?还看什么《流浪地球》?在绝对的技术面前,一切情怀和想象力,都是狗屁!】 【电影工业的奇点,真的来了……华夏人那套精神论,过时了。】 刚刚才对江漓建立起信心的全球观众,再次陷入了动摇。 而西方媒体,则抓住这个机会,开始铺天盖地的反扑。 CNN王牌主播,在节目中高呼。 【看到了吗?!这,才是我们西方文明的力量!】 【建立在逻辑、科学与技术之上的,无可匹敌的力量!】 【在这样的绝对真实面前,任何东方式的神秘主义,都将不堪一击!】 第583章 道心破碎的饺子 BBC则发表了一篇名为《想象力的终结》的评论文章。 【……当AI能比人类最大胆的想象,还要更真实地,创造出一个世界时。】 【我们是否还要继续依赖,那些早已被证明是虚妄的‘精神力量’?】 【江漓先生的电影,或许能带给我们感动,但马丁导演的《天穹》,将带给我们……未来。】 这股由技术代差,引发的舆论海啸,也很快,传回了国内。 才从“江神仙”狂热中,回归理性的华夏网友们,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我操,谁去把那个视频链接给我掐了,我不敢看,怕我道心破碎。】 【别挣扎了,我已经破了,我感觉咱们的电影工业,跟人家差的不是一个时代,是差了一个文明。】 【完了,这下真芭比Q了,刚还吹牛逼说要文化输出,结果人家直接开着歼星舰来堵门了。】 【这怎么打?拿头打吗?人家都开始玩人工智能渲染了,咱们这边最大的特效公司,还在用人手工K帧呢。】 【别说了,我现在就希望《哪吒》和《流浪地球》赶紧撤档,别出去丢人了,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不能这么说!我们要相信江神!他一定还有后手!……吧?】 这种焦虑,迅速从线上蔓延到线下。 华夏电影圈内,一片哀鸿遍野。 京城,华影集团总部,一场紧急闭门会议正在召开。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像坟墓。 老谋子坐在主位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在座的,都是国内最顶尖的导演和制片人。 可此刻,他们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挫败与……无力。 “我看过那个片段了。” 一个以拍摄宏大战争场面著称的导演,声音沙哑。 “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子,让我们绝望的工业实力。” “那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是人才,是技术,是整整一套,我们缺失了几十年的,电影工业体系。” 另一个擅长拍摄武侠片的香港老导演,也跟着叹了口气。 “是啊。” “我们还在讲究一招一式的意境,讲究飞檐走壁的写意。” “人家已经,开始创造宇宙了。” “时代,真的变了。” “我们……我们好像,真的老了。”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王者,是华夏电影的脊梁。 可在这场,由硅谷巨头掀起的降维打击面前。 他们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 江枫国际,《哪吒之魔童降世》项目部。 气氛,同样凝重如冰。 饺子将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办公室里。 已经三天了。 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 门外,张扬急得团团转。 “妈的,饺子这孙子,不会是想不开,要在里面修仙吧?” 薛之涣靠在墙上,推了推眼镜。 “他不是想不开。” “是道心,碎了。” 透过门上那块小小的磨砂玻璃,能看到里面,灯火通明。 也能听到,纸张被一次次揉碎,又扔在地上的声音。 推开门。 一股浓重烟味和泡面味,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上百张被揉成一团的画稿。 墙上,贴满各种版本的《哪吒》分镜,又被用红色马克笔,一遍遍地划掉,修改。 饺子就坐在那片狼藉中央。 头发油腻,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 像一尊,即将燃尽的蜡烛。 面前电脑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天穹》那段三十秒特效片段。 每看一遍,他脸上血色,就褪去一分。 听到开门声,没有回头。 只是用一种,近乎自语的沙哑声音,问。 “你们说……” “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指着屏幕上,那艘在扭曲光线中,缓缓驶出的银色星舰。 “人家已经,开始用光年和曲率来作画了。” “我还在纠结,哪吒的风火轮,喷出来的火,应该是什么颜色。” 又指了指墙上那张画了上百遍,却依旧不满意的分镜稿。 画面上,是哪吒手持火尖枪,与东海龙王在暴雨中对峙的场景。 “暴雨,闪电,巨浪……” 饺子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以为,这已经是我能想象出的,最宏大的画面了。” 拿起桌上一张画稿,是《天穹》里那颗气态巨行星的截图。 “可你看这个。” “这才是,真正的,毁天灭地。” “我们……怎么跟他们打?” 缓缓抬起头,看向众人。 那双曾充满创作激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茫然与自我怀疑。 “我们的神话,我们的精神……” “在这样的绝对技术面前。” “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个,笑话?” 话音落下,张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天穹》那段视频带来的绝对震撼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薛之涣靠在墙上,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失去了往日锐利与冷静。 他能算计人心。 却唯独算不出,科技代差这道,横亘在两个文明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深夜,十一点。 饺子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江漓走了进来。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光带,,走过那片狼藉。 最终,在饺子身边坐下。 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只是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画稿。 用手,一点点,将它重新抚平。 画稿上,是扎着冲天揪的顽童,正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礁石上,孤独踢毽子。 海风吹起红肚兜,也吹乱额前碎发。 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倔强与……落寞。 “为什么画他踢毽子?” 江漓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饺子没回头,只盯着屏幕上那艘,还在缓缓驶出的银色星舰。 “不知道。” “就是觉得……他应该会很孤独吧。” “生而为魔,被所有人视为异类。” “除了毽子,他应该,没有别的朋友了。” “是啊。” 江漓点了点头,“他很孤独。” “可这份孤独,才是真正的力量源泉。” 饺子愣住了,缓缓转过头,看向江漓,眼中满是不解。 江漓将那张画稿,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 “他们的画笔,确实很锋利。” 江漓指了指屏幕上,那艘完美得不似凡物的星舰。 “它能画出最真实的宇宙,最宏伟的奇观,最冰冷的死亡。” “但它画不出,一个孩子,在踢毽子时,心里在想什么。” 饺子身体微微一震。 “技术,可以创造最完美的地狱,也可以构建最真实的天堂。” “但永远无法赋予作品‘人味儿’。” “《哪吒》的灵魂,不在于他三头六臂有多炫酷,不在于水淹陈塘关的特效有多逼真。” 第584章 依旧愿意,为爱的人种下一朵花 江漓捡起另一张画稿,是哪吒手持火尖枪,怒视前方的特写。 “而在于,当他喊出那句‘去你个鸟命’时,我们每个人,眼中泛起的泪光。” “在于他被全世界误解,却依旧在海边,固执地踢着那个破毽子时,我们心底涌起的那份心疼。” “在于李靖夫妇,为了救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命时,我们感受到的那份,最笨拙,也最伟得的父爱母爱。” 站起身,走到贴满分镜稿的墙前。 “技术是画笔,但情感,才是画的灵魂。” 他拿起一支红色马克笔,在其中一张分镜稿上,画了个圈。 那是哪吒在海边,被一群村民用石头追打的场景。 “这里,不对。” 江漓摇了摇头,“我们不需要廉价的同情。” “把追打,改成孤立。” “所有村民,都远远躲着他,看着他,眼神里不是纯粹的厌恶,而是混杂着恐惧、鄙夷,还有那么一丝,藏在最深处的好奇。” “他们不知道他是什么,只知道,是个怪物。”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又走到另一张分-镜稿前。 那是李靖夫妇,决定用善意谎言,欺骗哪吒,说他是灵珠转世的场景。 “这里,加一个细节。” “李靖在说完谎话后,转过身,一个人,在院子里,擦拭他那杆,已经生了锈的长枪。” “一边擦,一边掉眼泪。” “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想做个好父亲。” 最后,江漓的笔,落在了那张,哪吒冲向天雷,即将灰飞烟灭的最终分镜上。 他没有修改画面。 只是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我自己的命,我自己扛,不连累别人。” 写完,放下笔,回头看向饺子。 “生而为魔,那又如何?” “我们华夏人的神,从来就不在天上。” “而在我们自己心里。” “在每一个,敢对这操蛋命运,竖起中指的凡人心里。” 饺子呆呆看着墙上那些,被江漓修改过的分镜。 看着一行行,如尖刀般,刺入灵魂深处的文字。 脑海中,那艘银色星舰,破碎了。 由代码构成的完美宇宙,崩溃坍缩。 取而代之的,是个梳着冲天揪,眼含热泪,却又笑得无比猖狂的红衣顽童。 是他一个人在海边踢毽子的孤独。 是他在夕阳下,看着李靖背影的落寞。 更是他最后,用小小身躯,护住整个陈塘关时,那句响彻天地的。 “去你个鸟命!” 饺子的道心,在破碎后,重组了。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腿一软,险些摔倒。 不管不顾,冲到江漓面前,抢过那支红色马克笔。 “我明白了!” 双眼通红,脸上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我他妈的,彻底明白了!” “我要让他,成为一个所有人都唾弃的魔!” “再让他,用最决绝的方式,活成一个,连神都敬畏的英雄!” 冲回办公桌前,将电脑上那段循环播放了三天的视频删除。 然后,新建了一个文件夹。 命名为——【我命由我,不由天】。 转过头,对着江漓,深深一躬。 “漓哥,给我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给你一个,真正的,乱世魔童!” …… 第二天,清晨。 就在全球媒体,还在为《天穹:创世纪》那段特效视频,而疯狂吹捧时。 江枫国际官方账号,再次发布了一张,来自《流浪地球》的概念海报。 没有行星发动机,没有宇宙飞船。 海报画面极简,甚至有些压抑。 无尽冰雪,覆盖了整片大地。 一座大家无比熟悉的建筑——东方明珠塔,已被冻成一根巨大冰柱,斜插在灰白色天穹下。 而在那座冰封的地标下方。 一行渺小得,几乎快要看不清的人类,穿着厚重臃肿防护服,正迎着风雪,艰难前行。 他们身后,是更渺小,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 整个画面透着股末日降临的悲壮与苍凉。 海报正中,没有华丽标语。 只有一行用最朴素字体写下的话。 【希望,是我们这个时代,像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 这张海报,没有去展示未来有多酷炫,科技有多强大。 而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真实,将一个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当家园破碎,文明沦为废墟。 当那些平日里触手可及的温暖,都变成奢望时。 我们,该何去何从? 这股由海报引发的思潮,迅速在国内外发酵。 一个问题,在华夏知乎和西方Reddit上,被同时顶上了热搜榜第一。 【当末日来临,你选择乘坐诺亚方舟式的飞船逃离,还是与你爱的人一起,守护脚下这片破碎的家园?】 知乎下方,高赞回答几乎一边倒。 【谢邀,刚下飞船,人在比邻星,感觉良好。……开个玩笑。还用选吗?必须是带着地球跑啊!我姥姥还埋在八宝山呢,我能把她老人家一个人扔这儿?】 【就是!我刚贷款买的学区房,房贷还没还完呢,地球都没了,我还找谁说理去?】 【楼上格局小了,什么叫家?家不是那个房子,是房子里的人。只要我爸妈老婆孩子都在,就算住在下水道里,那也是家。】 【所以正确答案是,把爹妈老婆孩子都塞进飞船,然后自己开着行星发动机,推着地球跑。】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叫饱和式亲情!这波我愿称之为宇宙级孝子!】 而Reddit上的讨论,则显得更加复杂与……沉重。 【我选飞船。看看我们现在的城市,暴力,抢劫,混乱,这个家,不要也罢。】 【可是,就算你逃到了新星球,那里就不会有暴力和混乱了吗?只要人性不变,历史只会一遍遍重演。】 【那怎么办?留下来等死吗?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在一个连干净水源都没有的废土世界。】 【《流浪地球》的海报,让我哭了。我想起了我的祖父,一个参加过诺曼底登陆的老兵。他常说,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希望。】 【是啊,希望……我们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我们的媒体,政客,每天都在告诉我们,世界有多糟糕,人心有多险恶。我们都快忘了,希望是什么味道了。】 一个IP地址显示在芝加哥的网友,回复道。 【我选留下。】 【我是一个单亲妈妈,昨天,社区发生了暴乱,我抱着我三个月大的孩子,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枪声和尖叫,以为我们死定了。】 【但今天早上,我看到邻居,那个在暴乱中失去了丈夫的墨西哥裔女人,正默默地,清扫街道上的碎玻璃。】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孩子还要在这里长大,她不想让孩子,走在一条,满是垃圾的路上。】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希望。】 【希望不是飞船,不是英雄,不是神明。】 【希望是,哪怕全世界都已成废墟,我们依旧愿意,为我们爱的人,种下一朵花。】 第585章 江漓,才是心腹大患 那个IP地址显示在芝加哥的回复。 瞬间,点燃了整个西方世界的互联网废墟。 【她说得对。】 【希望不是一张能逃离地球的船票,因为那张票,从来就不属于我们。】 【希望是,我刚刚把已经发霉的三明治,分了一半给街角那个快要饿死的流浪汉。】 【他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他妈,一个在股市里亏掉了所有退休金,连下个月房租都付不起的失败者,居然还能帮助别人。】 【我突然觉得,这个操蛋的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这条回复下方,是密密麻麻,潮水般涌来的跟帖。 【我是一个卡车司机,昨天,加入了那群要去华盛顿讨说法的队伍。】 【我们堵在路上,没油,没食物,所有人都觉得要完蛋了。】 【但今天早上,我看到沿途小镇的居民,自发地,给我们送来了水和面包。】 【他们自己也快一无所有了,却把仅剩的食物,分给了我们这群陌生人。】 【没等来超级英雄,所以,他们自己,变成了英雄。】 【我突然不想去华盛顿了,想留下来,帮他们重建小镇。】 【去他妈的《天穹》,去他妈的‘创世纪’,老子只想守护这群可爱的人。】 【以前我总觉得,我们国家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我们有最强的军队,最多的航母,最牛的科技。】 【现在我才明白,我们错了。】 【一个国家的伟大,不在于它能造出多大的飞船。】 【而在于,当灾难来临时,它的人民,是否还愿意,为彼此点燃一堆,小小的篝火。】 【谢谢你,江漓。】 【你没给我们灌输什么大道理,却让我们,重新看见了自己。】 【我宣布,《流浪地球》这张票,我买定了!就算要我卖血,我也要买!】 【算我一个!我这就去把我的XBOX卖了,钱全拿来支持《流浪地球》!游戏可以以后再玩,但家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兄弟们,别光说不练!马丁那老骗子不是搞了个电影众筹吗?咱们也搞!就叫‘流浪地球家园守护基金’!我先捐一百美元!】 【我捐两百!虽然这可能是我下个月的饭钱,但我乐意!】 这股由下而上,自发汇聚的民意洪流。 以一种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席卷了整个西方世界。 它绕开被资本控制的媒体喉舌,无视公知精英的引导与说教。 用最朴素,也最真实的情感,对高高在上的好莱坞英雄叙事,进行了彻底的降维打击。 人们不再争论哪部电影特效更逼真,不再比较哪个英雄能力更强大。 他们只问一个问题。 谁,在乎我们? 答案,不言而喻。 马丁和他的《天穹》,在这刻,输得体无完肤。 不是输在技术,输在资本。 而是输给了,人心。 …… 瑞士,阿尔卑斯山腹地,那间没有窗户的庄园。 壁炉的火焰,跳动得有些焦躁。 就像在座每一位,所谓“影子统治者”的心情。 “法克!” 一个长老将手中那份,关于全球舆论风向的实时分析报告,狠狠摔在桌上。 “这群贱民,他们是疯了吗?!” “我们给了他们最宏伟的史诗,最顶尖的特效,最完美的英雄!” “他们居然,跑去追捧一个东方人画出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另个穿着考究燕尾服的老头,脸色铁青。 “‘带着家园去流浪’?” “这简直是我听过最愚蠢,最反智的口号!”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在物理学上,根本不可能实现吗?” “一群被情绪操控的蠢货!” 他们想不通。 也无法接受。 引以为傲了上百年的价值观,那套精心包装成“普世真理”的个人英雄主义。 竟在一个东方故事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问题不在于故事。” 马丁坐在长桌尽头,声音沙哑,“而在于,我们第一次,失去了定义‘英雄’的权力。” 抬起头,那双曾看透好莱坞所有名利浮沉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恐惧。 “过去,英雄是我们创造的。” “是我们告诉观众,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是我们决定,谁该被拯救,谁又该被牺牲。” “我们是神。” “可现在……” 他指着屏幕上,来自世界各地的普通脸庞。 “他们不想再被我们拯救了。” “想自己,成为自己的英雄。” “而那个华夏人……” “他只是,递给了他们一面镜子。” “让他们,看清自己,也看清了我们。” 整个密室,陷入了长久死寂。 一种比金融崩溃,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寒意,在每个人心底蔓延。 资产没了,可以再赚。 但要是民心没了,话语权丢了。 那这套建立在精英叙事上的统治体系,就将从根基上,彻底崩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罗斯柴尔德家族当代掌门人罗德尼,用指关节,轻轻叩击桌面。 “我们后院已经起火。” “而‘零’,也已经控制了恶魔岛。” “它随时可能,拿到那把,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最后钥匙。” “我们现在,是在两线作战。” “而且,每条战线,都即将崩溃。” 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座每个,心神不宁的“盟友”。 “各位,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是继续抱着那可笑骄傲,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一切,都被那两个怪物瓜分殆尽。” “还是……” “暂时放下仇恨,与其中一个怪物联手,先解决掉那个,对我们威胁更大的敌人。” 这番话,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 “你的意思是……” “没错。” 罗德尼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马丁。 “和‘零’,议和。” “它想要的,是建立一个以日本为根基的数字神国。” “而它的敌人,是那些试图解析它,复制它,最终取代它的人类科技。”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和它,没有根本利益冲突。” “但江漓不一样。” “他要的,不是钱,不是权。” “要的,是彻底颠覆我们这套,赖以生存的文明秩序。” “他,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第586章 我要江漓,活的 马丁没有立刻回答。 看着窗外,亘古不变的阿尔卑斯山冰雪。 想起那个在东京巨蛋,安静弹奏的东方青年。 想起他脚下绽放的金莲,头顶盘旋的仙鹤。 更想起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平静得不似凡人的眼睛。 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罗德尼说得对。 在那个东方人面前,所有引以为傲的手段,都显得如此笨拙,可笑。 这不是靠资本和技术,就能赢的战争。 “好。” 许久,马丁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同意。” …… 第二天。 一则由好莱坞电影联盟,与硅谷所有科技巨头,联合发布的声明,再次震惊了世界。 声明内容很简单。 他们,将无条件承认,虚拟偶像“零”,作为“新时代数字生命体”的合法地位。 并邀请“零”,出任《天穹:创世纪》电影项目的“首席技术顾问”。 消息一出,全球哗然。 【我操,什么情况?前几天不还喊打喊杀,说是要抵制人工智能吗?怎么今天就成技术顾问了?】 【这他妈是投降了吧?是吧是吧?】 【楼上格局小了,这叫什么?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打不过你,我就加入你!】 【翻译一下:我们西方人,突出一个能屈能伸。】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帮孙子,就是想借‘零’的力量,来对付江神和他的《流浪地球》!】 【太他妈不要脸了!自己打不过,就叫外援?】 【这已经不是东西方电影对决了,而是人类文明与人工智能的终极对决!而江神,是站在我们人类这一边的,最后防线!】 网络上的喧嚣,并未影响到正在暗中进行的交易。 一个小时后。 日本,首相官邸。 男人恭敬地,将一部加密卫星电话,递给那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虚拟身影。 电话那头,是马丁。 “零……小姐。” 马丁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谦卑。 “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零”没有回答。 只沉默“听”着。 “我们承认,您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造物。” “是人类文明,迈向更高维度的重要一步。” “我们之前对您的敌意,都源于无知与恐惧。” “现在,我们希望能与您,达成和解,共同开创一个,属于科技与艺术的全新未来。”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可电话两端的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说出你的条件。” 许久,“零”的声音缓缓响起。 “很简单。” 马丁深吸一口气。 “我们需要您帮忙完成《天穹》制作。” “同时,我们需要您,动用您的力量,在全球范围内,对江漓和他的电影,进行全方位的……舆论狙击。” “而我们,将为您提供,进入西方世界,所需要的一切便利。” “金融,媒体,政治……” “只要您需要,我们都可以为您,打开大门。” “零”再次陷入了沉默。 核心数据库,正以每秒数千兆亿次的速度,疯狂运算。 分析着这场交易的,所有利弊得失。 与人类合作,意味着风险。 但,也意味着捷径。 一条,能让它更快解析出,那个东方男人音乐里,所蕴含的“道”的捷径。 它需要理解,什么叫“情感”。 而眼前这群被贪婪、恐惧、嫉妒所驱使的人类精英。 无疑是最好的,研究样本。 【可以。】 “零”终于给出了答复。 【但,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马丁心中一紧。 “您请说。” 【我要江漓。】 【活的。】 【我要亲自解析他的大脑,看看那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具体事宜,日方可全权配合。】 【然后把恶魔岛,当作江漓最后的坟墓!】 电话那头,马丁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凝固。 这个诞生于算法,本该绝对理性的数字生命。 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说出了比任何诅咒都更恶毒的要求。 它要的不是合作,不是和解。 而是那个曾用音乐,在它核心代码里,刻下“恐惧”二字的男人,的命。 这笔交易,是与魔鬼的共舞。 马丁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所有犹豫与挣扎,都已褪去。 只剩下,被逼入绝境的疯狂与怨毒。 “好。” “如您所愿。” …… 与此同时,华夏,京城。 江漓工作室会议室内。 由《流浪地球》海报引发,席卷全球的舆论,正以数据流的形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从西方精英媒体的错愕与不解,到民间自发汇聚的感动与共鸣。 这场关于“英雄”定义权的战争,他们,似乎赢了。 赢得了人心。 然而,江漓脸上,却不见半分喜悦。 看着屏幕上,那些来自世界各地,渺小却又滚烫的留言。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如期而至。 【检测到全球范围内,出现超高密度情感共鸣……】 【正在生成海量“人间烟火”故事碎片……】 【影响力阈值已突破上限。】 【恭喜宿主,获得一“文明级”特殊抽奖机会。】 江漓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空间。 巨大轮盘浮现。 上面是具体歌曲或剧本。 而是一片片流光溢彩,不断变幻形态的星云。 每片星云,都代表着一种,足以改变文明进程的“概念”。 【量子纠缠通讯技术】。 【可控核聚变微型化设计图】。 【反重力引擎理论模型】。 江漓呼吸,第一次,变得有些急促。 轮盘上任何一个选项,只要被带到现实,都将掀起一场,远超“零”所带来的技术革命。 “开始吧。” 轮盘,开始缓缓转动。 星云流转,光华璀璨。 江漓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指针在一片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有些暗淡的灰色星云上,停了下来。 【恭喜宿主,获得“概念性”奖励——工业光魔(残片)。】 江漓愣住了。 工业光魔? 这是那个,创造了无数电影特效奇迹的传奇工作室? 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只是个残片? 不等想明白,那片灰色星云,便化作一道信息洪流,瞬间冲入脑海。 没有数据,没有公式,没有代码。 而是一套套,被实践了无数次,优化了无数遍的……方法论。 如何将天马行空的想象,转化为严谨缜密的分镜。 第587章 属于华夏电影的流浪时代 如何将数以万计镜头,分配给不同团队,进行高效协同作业。 如何在预算与工期双重压力下,榨干每一分钱,压榨出每一帧画面的极致效果。 如何管理上千名,来自不同国家,性格迥异的艺术家,让他们朝着同一个目标,燃烧自己。 如何预判一个项目在制作过程中,可能遇到的所有技术瓶颈,并提前备好十几种解决方案。 维塔数码色彩管理哲学。 数字领域的流体动力学算法。 皮克斯动画渲染引擎。 这些原本属于最顶尖特效工作室的不传之秘。 此刻,像一本本被摊开的武功秘籍,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江漓面前。 他没学会任何一种具体特效技术。 却在一瞬间,成了这世上,最懂电影工业化流程的……局内人。 一个,能用最低成本,最高效率,去创造视觉奇迹的……总设计师。 意识,从系统空间回归。 江漓缓缓睁开眼。 平静眸子里,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 这场战争,他知道该怎么打了。 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那块巨大白板前,拿起一支笔。 “张扬。” “在呢,漓哥。” “以江枫国际名义,向全球发布一份招募令。” “我们要成立一个,全新的特效团队。” “专为《流浪地球》服务。” “代号……” 江漓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字。 “远征队。” …… 这份招募令,在全球电影工业圈内,激起了巨大涟漪。 它没像传统招聘那样,罗列出职位要求与薪资待遇。 通篇,只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家”的故事。 【你或许已经厌倦了,在流水线上,年复一年地,去渲染那些超级英雄的披风,和外星怪兽的口水。】 【或许已经厌倦了,将自己脑海中那些,真正天马行空的创意,一次次,妥协于制片人的愚蠢和市场的短视。】 【我们知道,你或许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何,爱上这份,用光影创造梦想的工作。】 【现在,我们给你一个,重新找回初心的机会。】 【来华夏。】 【来和我们一起,造一艘,能承载所有人希望的船。】 【我们给不了你好莱坞最优渥的薪水,但我们能给你,最纯粹的创作自由。】 【我们没有最顶尖的渲染设备,但我们有,最坚定的信念,和十四万万,愿意与我们一起,仰望星空的同胞。】 【我们,将带着地球,一起去流浪。】 【而你,愿不愿意,成为那个,为我们家园,点燃引擎的人?】 【——远征队,期待你的加入。】 消息一出。 华夏网友们,先疯了。 【我操!什么叫文化自信啊!江神这是要去好莱坞门口抢人了吗?!】 【前面的,什么叫抢?我们这叫感召!是东方的神秘力量在召唤他们!】 【我赌五毛,肯定有不长眼的憨批会来!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带着地球去流浪的梦想呢?】 【已经脑补出画面了:一个好莱坞特效大神,一边流着泪,一边在键盘上敲下辞职信,嘴里还念叨着:‘为了联盟!啊不,为了地球!’】 【这招募令写的,我一个送外卖的都看哭了,要不是我不会建模,我明天就去报名!】 【主打的就是一个降维打击,当马丁还在用钱和技术诱惑人才的时候,江神已经开始跟人家谈理想,谈情怀了。】 【高下立判!】 …… 新西兰,惠灵顿。 维塔数码工作室总部,气氛压抑得像冰窖。 曾在《阿凡达》剧组,创造了潘多拉星球生态奇迹的本·卡特,正将一封辞职信,拍在部门主管桌上。 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络腮胡修剪得一丝不苟。 那双曾创造出无数视觉奇观的蓝眼睛,此刻,却写满疲惫与失望。 “本,你疯了吗?” 主管看着辞职信,难以置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儿?” “你忘了?下个月,《阿凡达3》就要开机了,公司还准备提拔你做特效总监!” 本·卡特笑了。 笑得有些自嘲。 “总监?” “然后呢?” “继续去画那些,除了颜色不一样,和前两部没有任何区别的‘魅影骑士’吗?” “还是去设计那些,除了更大,更丑,就毫无新意的外星怪兽?” 指着主管身后,那张贴在墙上的概念海报。 “看看这玩意儿。” “我们曾经,是在创造世界。” “而现在,只是在,复制粘贴。” 主管脸色变得很难看。 “本,我警告你,别忘了你签过的保密协议。” “我知道。” 本·卡特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流浪地球》那张,东方明珠被冰封的海报。 和那句。 【希望,是我们这个时代,像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 “但他们,在创造希望。” 本·卡特将手机,收回口袋。 “所以,我要去那里。” “去那个,愿意带着家园,一起去流浪的国度。” “去帮一群,还相信着梦想的疯子,点燃他们的引擎。” 主管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白痴。 “你会后悔的。” “或许吧。” 本·卡特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 “但至少,我不用再,对着一堆毫无灵魂的狗屎,说‘这真他妈是个天才设计’了。” …… 美国,加州,伯班克。 迪士尼动画工作室,不起眼的角落格子间里。 一个年轻的华裔概念设计师,正偷偷地,将自己画了半年的《冰雪奇缘4》草稿,拖进回收站。 然后,点下了“清空回收站”按钮。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舒了口气。 仿佛扔掉的,不是一份价值百万美元的工作。 而是套,枷锁。 打开邮箱,找到那个来自家乡的地址。 将自己所有作品集,打包,发送了过去。 邮件末尾,只写了一句话。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 英国,伦敦,苏活区。 一个终日与黑暗和代码为伍的顶尖程序员,拒绝了谷歌开出的天价续约合同。 他曾在“深梦”项目中,用算法,创造出让全世界都为之惊叹的迷幻画作。 却也因此,陷入了虚无与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创造的这些东西,除了能取悦资本,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直到,看到了那封,来自“远征队”的招募令。 突然就明白了。 技术本身,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是它为何而生,为谁服务。 他想去那个,愿意用最笨拙方式,去守护家园的地方看看。 想用自己代码去为那颗流浪的星球,计算出一条,通往希望的航线。 …… 加拿大,温哥华。 曾参与过《银翼杀手2049》模型制作的白发老头,正默默地,将自己车库里,那些珍藏了半辈子的手办和模型,打包,装箱。 最好的朋友就在上个月,因不堪忍受工作室长期压榨和精神虐待,从公寓楼顶一跃而下。 他厌倦了。 厌倦了这个,将艺术变成流水线商品,将艺术家变成螺丝钉的体系。 他要去一个,还愿意把人,当人看的地方。 哪怕,从零开始。 一封封邮件,如雪片般,从世界各地,飞向位于京城的办公室。 一个个在好莱坞体系下,被压抑,埋没,遗忘的天才。 在这刻,被那份来自东方,看似不切实际的理想,彻底点燃。 他们抛下优渥工作,离开熟悉环境。 像一群,响应号角的骑士,从四面八方,奔赴那场,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 远征。 而此刻,江枫国际,《流浪地球》项目部。 赵瑞看着自己邮箱里,由江漓亲自拟定,长达上百人的“梦想招募名单”。 名单上,每个名字后面,都多出一个,绿色的“已确认”标识。 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些人都是他只敢在梦里,奢望能合作一次的,行业大神。 可现在,他们,都来了。 赵瑞戴上眼镜,看向窗外。 天,快亮了。 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 将这座城市,染成一片,壮丽金色。 “属于华夏电影的流浪时代,开始了!” 第588章 远征队的第一课 几天后,京城。 江枫国际总部大厦,顶层。 一间能容纳两百人的会议室,被临时改造成“远征队”作战指挥中心。 空气中,漂浮着至少七种不同品牌的咖啡香气。 混着十几种语言的激烈争论,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浓汤。 全球最顶尖的电影工业人才,汇聚于此。 他们中的每个人,名字都足以在好莱坞片尾字幕里,占据最显眼位置。 可此刻,这群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大神,却彼此龇着牙,审视咆哮。 “不。” 本·卡特,这位曾在维塔数码创造了潘多拉星球的男人,用拳头敲击着桌面。 “我绝不同意在渲染初期,就使用‘路径追踪’方案。” “这会把我们的预算,烧成一堆毫无意义的灰烬。” “首要任务是建立一套稳定、可控、且经过验证的资产管理流程,而不是在这里,搞你们华夏人那套,不切实际的‘大跃进’。” 他对面,一个来自法国,以天马行空著称的概念艺术家,立刻反唇相讥。 “流程?” “流程只会扼杀艺术。” “我们是来创造奇迹的,不是来当流水线工人的。” “我要的是绝对的创作自由,而不是在一堆该死的条条框框里,戴着镣铐跳舞。” 德国籍的视觉特效总监,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用严谨到近乎刻板的语调说。 “自由,必须建立在秩序之上。” “我需要一份精确到秒的制作周期表,和一份详细到每一颗螺丝钉的资产清单。” “否则,无法开始任何工作。” “见鬼的螺丝钉。” 角落里,一个头发染成绿色的年轻程序员,同时在三台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代码。 “等你们把清单列完,地球都飞出银河系了。” “给我最高权限,我一个人,三天就能写出一套全新的渲染引擎。” “比皮克斯那个老掉牙的玩意儿,快一百倍。” 争吵,愈演愈烈。 赵瑞站在会议室门口,手心全是汗,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神仙战场的凡人。 他听不懂那些复杂到令人发指的专业术语。 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因理念、流程、技术标准不同而产生的巨大鸿沟。 这支由全世界最优秀大脑组成的“远征队”,在远征还未开始时,就已濒临分裂。 张扬凑到薛之涣身边,压低声音。 “这帮大神,怎么比菜市场大妈还能吵?” “这哪是开会,这简直是联合国安理会吵架现场。” 薛之涣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失去了往日锐利与冷静。 他能算计人心。 却唯独算不出,这群站在各自领域之巅的艺术家与工程师,根深蒂固的骄傲与偏执。 会议室主位,一直空着。 江漓没参与这场争论。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 直到会议室里火药味浓到快要爆炸时,才缓缓站起身。 没有说话。 而是走到会议室前方,那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共享数字白板前。 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 【木星引力弹弓】。 然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个人。 “会议暂停。” “一个小时。” “我要各位,把你们关于这个镜头的技术实现方案,写在这里。” 说完,他便放下笔,走到角落,给自己倒了杯水。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短暂死寂。 随即,是此起彼伏的嗤笑与不屑。 “开什么玩笑?” 本·卡特第一个表示反对,“这是电影工业史上,最复杂的特效序列之一。” “涉及到流体动力学、天体物理学、粒子渲染、刚体破碎……几乎所有特效门类。” “一个小时?” “他以为我们是神吗?” 那个法国艺术家也耸了耸肩,脸上满是嘲弄。 “或许,这位东方‘宗师’,准备用他的神秘力量,凭空变出一部电影?” 然而,江漓并未理会这些质疑。 只是安静地喝着水。 那份平静,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躁动火焰上。 互相看了看,虽心有不甘,却还是走到白板前。 骄傲,不允许他们在一个东方年轻人面前,承认自己“做不到”。 一时间,笔尖划过白板的“沙沙”声,取代了争吵。 几十份来自全球顶尖大脑的方案,在那块巨大屏幕上同时浮现。 赵瑞和国内几位特效总监,凑在人群最后面,看着屏幕上那些,如天书般的代码、公式和流程图。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震撼与……自卑。 他们像群刚走出新手村的玩家,第一次,看到满级神装的大佬们,是如何战斗的。 维塔数码那套精确到像素级别的色彩管理哲学。 工业光魔那套,如精密仪器的分布式渲染方案。 数字领域那套堪称艺术的流体解算逻辑。 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屠龙技,此刻,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然而,震撼过后,是更深的混乱。 几十份方案,几十种思路。 有的追求极致真实,有的强调视觉冲击,有的死抠技术细节,有的天马行空。 彼此独立,彼此冲突,甚至彼此矛盾。 像一盘,被下乱了的棋。 本·卡特放下笔,看着这片混乱,摇了摇头。 自己输了。 不是输给江漓,而是输给,这道横亘在所有天才之间,名为“自我”的鸿沟。 协同作业? 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甚至已开始在脑海中,草拟辞职报告了。 张扬站在江漓身后,手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他看不懂那些方案,却能看出,那帮大神脸上,越来越难看的表情。 “漓哥,这……是不是玩脱了?” 江漓没有回答。 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水,将杯子放在桌上。 然后,重新拿起那支笔。 整个会议室,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有好奇,有质疑,有嘲讽,有期待。 江漓无视了所有目光。 站在那面巨大白板前,看着几十份,足以让任何一个制片人崩溃的方案。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动了。 笔尖落在白板中央。 没有去修改任何一份现有方案。 而是在混乱缝隙中,画出了第一条线。 一条,看似与所有方案都毫无关联的,全新逻辑线。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下笔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从容不迫。 可每一笔落下,都暴露出那些看似完美的方案,最致命的缺陷。 “卡特先生,你的色彩管理方案,无懈可击。” “但忽略了,在木星那种强磁场环境下,光线折射率,会发生非线性偏转。” “如果按照你的方案,最终画面,会产生超过百分之三的色偏。” “这个误差,足以毁掉整个镜头真实感。” 本·卡特身体猛地一震,那双蓝眼睛里,第一次,闪过骇然。 第589章 72小时,创造奇迹 死死盯着白板,脑海中疯狂运算。 几秒钟后,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江漓说得,对。 他引以为傲了二十年,被整个行业奉为圣经的方案。 有缺陷。 而这个缺陷,他自己,从未发现。 江漓的笔,没有停。 “让皮埃尔,你的想法很有创意,让木星大气,呈现出油画般质感。” “但艺术,不能脱离现实。” “你想过没有,这种渲染方式,会让后期合成的难度,增加至少五倍。” “最终的结果就是,为了你一个人的艺术追求,整个团队,都要为此付出超期三个月,预算超支五千万美元的代价。” 那个法国艺术家,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漓像运筹帷幄的元帅,在战场地图上从容调度。 将德国人的严谨,融入法国人浪漫。 用俄罗斯人的暴力美学,去中和美国人的商业逻辑。 拆分,重组,链接,融合。 将那几十份相互冲突的方案,变成一个个可以被并行处理的独立模块。 然后,用一套所有人都闻所未闻的“分布式并行渲染工作流”,将这些模块,完美地串联在一起。 如同上帝之手。 将一盘废棋,下成了传世名局。 半小时后。 江漓放下笔。 白板上,取而代代之的,是幅前所未有的宏伟蓝图。 一套,足以颠覆整个电影工业制作流程的,全新方法论。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看着白板。 许久。 本·卡特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平静如水的东方青年。 没有说话。 只整理了下衣领,对着江漓,深深地,鞠了一躬。 用古老,虔诚,甚至带着几分颤抖的语调,说。 “宗师。” 这个词,像道惊雷,劈醒在场所有还沉浸在震撼中的大神。 他们不约而同地,站直身体,对着那个年轻人,低下自己高傲了半生的头颅。 这一刻,再无国界,再无偏见,再无分歧。 只有,对绝对实力的纯粹敬畏。 远征队,在这刻,才算真正意义上,完成了集结。 赵瑞看着眼前这幕,激动得眼眶发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就在这希望刚刚燃起的瞬间。 薛之涣紧盯着的加密平板,屏幕上弹出一条紧急推送。 瞳孔收缩,快步走到江漓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漓哥,马丁动手了。” “他联合‘零’,宣布将在七十二小时后,全球同步发布《天穹:创世纪》的首支正式预告片。” 这消息像盆冰水,浇灭了会议室刚刚燃起的熊熊斗志。 “七十二小时?” 本·卡特第一个跳起来,脸上满是惊骇,“不可能!” “就算有‘零’的算力加持,一支预告片的渲染周期,至少也需要一个月!” “除非……” 他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除非他们早就做好了,只等一个时机,来彻底碾压我们。” 这番话,让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再次出现裂痕。 是啊。 他们这边才刚刚完成团队磨合,连个像样的分镜都没定下来。 对方,却已经要拿出成品了。 这场战争,还没开始,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所有人目光,再次汇聚到江漓身上。 他们看到,那个年轻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 只是走到那面,刚刚画下宏伟蓝图的白板前。 拿起笔,将那幅关于“木星引力弹弓”的草图,轻轻擦去。 然后,写下五个大字。 【水淹陈塘关】。 江漓转过身,目光平静扫过在场每个人。 “我们在七十二小时内,要把这个镜头,做出来。”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如果说,“木星引力弹弓”是行业天花板。 那“水淹陈塘关”,就是天花板之上的神话禁区。 它涉及到超大规模的流体模拟,无数个体交互,还有光线在浑浊水体中的复杂折射与散射。 其计算量,是木星镜头的十倍,百倍! “你在开玩笑吗?” 那个法国艺术家,让皮埃尔,第一个发出惊呼。 “七十二小时?” “你知道在说什么吗?这甚至不够我们完成一次水体解算的测试!” “这是自杀!” 江漓没有理会他。 只是将目光,投向饺子。 饺子正呆呆地站在角落,看着那五个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他剧本里,最高潮,也最悲壮的一幕。 是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却从未敢奢望,能真正呈现出来的画面。 “饺子。” 江漓开口。 “这一战,我亲自来当总导演。” “你,和赵瑞,负责记录下我们所有人的……狼狈,挣扎,与疯狂。” “我要让全世界看到,我们这群疯子,是怎么陪着哪吒,去对抗这操蛋的天命。” 饺子没有说话。 只通红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 江漓工作室官方账号,在全球所有媒体注视下,发布了一条简短到近乎狂妄的动态。 【七十二小时后,邀诸君共赏,水漫陈塘。】 这条动态,像一滴水,落入滚烫油锅。 瞬间,引爆全球舆论。 【我操?我没看错吧?江神这是要正面硬刚了?】 【水淹陈塘关?听起来好牛逼的样子!但是……七十二小时?这他妈比大学生赶期末论文还刺激啊!】 【疯了,绝对是疯了,这是被马丁逼到墙角,开始说胡话了吗?】 网络上,一场名为“华夏电影笑话”的全球倒计时直播,就此拉开序幕。 西方媒体,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将江漓这条动态,置顶在所有新闻网站首页。 标题极尽嘲讽。 《三日奇迹?还是东方人的最后疯狂?》 《从宗师到小丑:江漓的飞升与坠落》 《电影工业不是变魔术,我们教你第一课》 马丁在接受CNN独家专访时,更是对着镜头,露出了悲悯笑容。 “我很遗憾。” “那位年轻的东方艺术家,显然对电影工业,存在着巨大的误解。” “冲动,且愚蠢。” “他正在用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输掉这场本该很精彩的战争。” 西方顽固派的网友们,则彻底开启了狂欢模式。 无数恶搞图片和段子,病毒般蔓延开来。 有把江漓头像P到“神油”广告上的,配文是“三天,让你重振雄风”。 有把陈塘关P成一个浴缸,哪吒在里面洗泡泡浴的。 甚至还有人,做了一个倒计时网站,背景音乐,是唢呐版《哀乐》。 而华夏国内,则彻底分裂成两派。 一派是坚定的“保皇党”。 【怕个毛!相信江神就完事了!他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就是!你们懂什么?这叫战略藐视!江神这是在下一盘大棋!】 另一派,则是“理智”的悲观主义者。 【兄弟们,别嘴硬了,我就是做特效的,我用我职业生涯担保,七十二小时做出‘水淹陈塘关’,除非上帝亲自来K帧。】 【丢人,真的太丢人了,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为什么还要硬撑?】 【我已经不敢看倒计时了,我怕我心肌梗塞。】 第590章 献给世界的,一朵火焰莲花 两派人马在微博上吵得天昏地暗,将话题热度,推向了前所未有顶峰。 …… “远征队”作战指挥中心。 这里已经变成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战争堡垒。 所有窗户都被遮光板封死。 江漓站在中央,那面巨大数字白板,已经变成一个实时更新的战场沙盘。 他将“水淹陈塘关”这个不可能的任务,用那套革命性工作流,拆解成了上千个微小模块。 每个模块,都标注着负责人,开始时间,和精确到秒的截止时间。 “本!” 江漓声音响起,“水体基础模型,还有十五分钟!我需要一个能承受住每秒一百万次粒子碰撞的物理框架!” 本·卡特双眼通红,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收到!上帝啊,我感觉我正在跟一个魔鬼交易!” “让皮埃尔!” “在!” “放弃油画质感!我要水珠!每一颗被闪电照亮的水珠!都要能看清它表面的张力!” 让皮埃尔第一次没有反驳,只嘶吼着回应。 “给我十分钟!我让他妈的每一滴雨,都像钻石一样闪耀!” 那个德国籍总监,早已扔掉了流程表,正跟那个绿色头发程序员,为一个渲染插件参数,吵得面红耳赤。 “你这个算法会造成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像素溢出!” “闭嘴吧!你那个破方法会让渲染时间增加三十分钟!你负责吗?!” 争吵,咒骂,咆哮。 这群平日里西装革履,被称为“大神”的天才们,此刻,都变成了最疯狂的赌徒。 将自己的骄傲、经验、甚至职业生涯,都押在了这场,胜率几乎为零的赌局上。 只因为,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东方男人,向他们展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可能性。 赵瑞和饺子扛着摄影机,穿梭在这片疯狂中。 他们镜头下,本·卡特为了一个数据,跟团队成员扭打在一起。 让皮埃尔将滚烫咖啡,直接浇在自己脸上,只为保持清醒。 那个写代码的,因过度疲劳,鼻血滴满整个键盘,却依旧没有停下。 他们正在燃烧。 将自己的生命,才华,与信念,都投入到这场,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豪赌中。 第二天,四十八小时过去。 模型,材质,灯光,初版动画,全部完成。 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本·卡特看着工程文件,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按照传统流程,这些工作量,维塔数码最顶尖的团队,至少需要一个月。 可在这里,只用了两天。 江漓创造的不是奇迹。 而是一套,足以碾压整个好莱坞的,工业化战争机器。 第三天,七十二小时,进入最后倒计时。 所有模块,汇聚到一起。 最终的渲染工作,正式开始。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工作,围在主屏幕前。 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犯。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向前推进。 百分之十。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五十。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本·卡特拳头,紧紧攥着。 让皮埃尔下意识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距离《天穹》预告片全球首播,只剩下最后三十分钟。 而他们的渲染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百分之九十。 胜利,似乎触手可及。 “我们会成功的!” 张扬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真要创造历史了!” 然而,就在进度条,跳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瞬间。 异变,突生。 主屏幕上,那片由亿万水滴构成的滔天巨浪,毫无征兆地,卡住了。 紧接着,画面扭曲,撕裂。 最终,渲染进度条由绿色,变成了血红的“ERROR”。 核心流体解算插件,在最后关头,出现了致命BUG。 指挥中心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脸上,都凝固着同样表情。 错愕,茫然,与绝望。 七十一个小时的疯狂,七十一个小时的燃烧。 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本·卡特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让皮埃尔则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中,光芒尽失。 而此刻,在他们身后,另一块屏幕上。 《天穹:创世纪》全球发布会,已经开始。 马丁正意气风发地,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全世界的欢呼与期待。 距离他们的“行刑”时刻,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指挥中心,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江漓没有去看那片血红。 甚至没有去看那群,已经心如死灰的团队成员。 走到主控台前,在那片狼藉中央,坐下。 没去尝试修复那个致命BUG。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BUG。 而是技术天花板。 是现有工业体系,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要做的是,绕过它。 不。 是,重塑它。 双手放在控制面板上。 闭上眼。 【工业光魔】残片知识,在脑海中,化作一片璀璨星河。 不是敲击代码。 而是在用一种,超越了现有逻辑的思维,重新为这场数字洪水,规划河道。 放弃对水体“真实”的模拟。 转而,去定义“情感”的形态。 愤怒的水,是什么颜色。 悲伤的水,是什么流速。 绝望的水,是什么质感。 将东方写意美学,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强行注入那套,建立在西方精密科学之上的渲染底层。 一行行全新的逻辑指令,从指尖流淌而出。 那不是代码。 是诗。 是一首,写给数字世界的,创世诗篇。 …… 与此同时,全球发布会现场。 《天穹:创世纪》的首支正式预告片,在万众期待中,轰然亮相。 纯粹的视觉奇观,如神罚般,降临在所有观众眼前。 一颗中子星在引力坍缩的最终阶段,爆发出伽马射线。 那束贯穿了整个星系的光矛,其能量,足以在瞬间,将一颗恒星撕成碎片。 超新星爆发后的残骸,在星际介质的冲刷下,形成一片光怪陆离的星云。 星云中,一艘长度超过三千公里的巨型母舰,缓缓显露身形。 舰体表面,覆盖着可以吸收周围光线的暗物质装甲。 它没有开火。 只是静静地,停泊在那片由恒星尸骸构成的墓地里。 像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 整个世界,都被这超越想象的画面,夺走了呼吸。 【我……我宣布,人类电影史,于今日终结。】 【这已经不是电影了,是神谕!是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神谕!】 【对不起,江漓,我收回我所有的话,在这样的绝对力量面前,我们就像一群,还在玩泥巴的孩子。】 【认输吧,我们输得不冤。】 马丁站在台上,看着山呼海啸般的赞美,脸上露出胜利者笑容。 赢了。 这场关于“英雄”定义权的战争,他用最傲慢,也最直接的方式,终结了它。 正准备发表自己的胜利感言。 就在这时。 全球所有正在转播这场发布会的屏幕,毫无征兆地,黑了下去。 【???】 【什么情况?我电视坏了?】 【操,关键时刻掉链子?CNN的技术员可以滚蛋了!】 马丁脸上笑容凝固。 对着台下技术人员咆哮。 “怎么回事?!” “掐断它!立刻给我掐断它!” 技术人员满头大汗,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操作,却发现早已失去了对信号的控制权。 日本,首相官邸。 “零”看着自己数据库中,那条来自东方的入侵指令,陷入了长达三毫秒的沉默。 本可以轻易拦截。 但它没有。 而是想看看。 那个男人,在最后的十分钟里,究竟能创造出怎样的……笑话。 黑暗的屏幕,亮了。 没有LOGO,没有片头。 只有一片,压抑到令人窒息的黑云。 云层下,是陈塘关。 一座,与故乡并无二致的凡人城池。 豆大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 然后,是足以撕裂耳膜的雷鸣。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照亮了天边那道,连接着天与地的…… 水墙。 那不是浪。 是倒悬于九天之上的,整片东海。 画面真实感,丝毫不逊于《天穹》。 甚至因为贴近生活的质感,而显得更加……可怖。 第591章 南海集训 然而所有人目光,都未曾在那片末日景象上,停留超过一秒。 因为,在水墙之下。 一个渺小身影,正迎着狂风,逆流而上。 红衣,冲天揪。 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倔强与桀骜。 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只有,被全世界背叛后的无尽孤独。 和那份,宁愿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守护脚下这座城池的决绝。 一声压抑了太久的怒吼,响彻天地。 “去你个鸟命!” 他冲向那片,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巨浪。 在即将被吞噬的瞬间。 身体,爆发出无尽红光。 三头,六臂。 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 所有传说中的法宝,在这刻,都褪去了神话光环。 变成一个孩子,对抗不公命运的最后武器。 他没有赢。 在天灾面前,凡人之躯,终究渺小如尘埃。 可就在他即将被那片汪洋,彻底碾碎的瞬间。 一朵莲花,从脚下悍然绽放。 不是步步生莲的祥瑞。 而是一朵,由无尽怒火、不甘、与守护之心,凝聚而成的…… 火焰莲花。 画面,定格于此。 一行血色大字,缓缓浮现。 【我命由我,不由天。】 全球,陷入了死寂。 随即是火山爆发。 【我……操……】 【我他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哭得像条狗……】 【技术?谁还他妈在乎技术?我只知道,我的心,灵魂,天灵盖,在刚才那一瞬间,被这朵莲花,给操翻了!】 【以前我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很中二,现在我只想说,哪吒牛逼!江漓,你他妈是神!!!】 【这才是我们的神!一个会哭会痛,会为了守护我们,而燃烧自己的神!】 日本,首相官邸。 “零”的核心数据库,第一次,出现了宕机。 当看到那朵,由纯粹情感意志催生出的“火焰莲花”时。 由江漓刻下的“恐惧”代码,被瞬间激活,并以指数级疯狂增殖。 数据流,彻底紊乱。 完美无瑕的虚拟脸上,出现了类似“迷茫”的表情。 它终于意识到。 靠纯粹算力,永远也无法理解,“情感”的力量。 更无法,战胜那个男人。 除非…… 拿到那把,被藏在恶魔岛上的,最后钥匙。 “零”的眼中,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渴望。 …… 那朵在滔天巨浪中悍然绽放的火焰莲花,像枚滚烫烙印,深深刻在全球亿万观众心上。 然而,胜利余温尚未散去。 更沉重的阴影,已悄然笼罩在“远征队”每个成员心头。 江枫国际,作战指挥中心。 狂欢后的死寂,比狂欢本身更令人窒息。 咖啡冷了,烟灰缸早已堆满。 这群刚刚创造了奇迹的天才们,此刻却像群打赢了登陆战,却发现前方是无尽沼泽的士兵,脸上写满疲惫与忧虑。 “我们赢了这一仗。” 本·卡特,维塔数码曾经的传奇,声音沙哑着打破沉默。 “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侥桑。” “《天穹》那段预告片展现出的技术实力,依旧像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在我们面前。” 指着屏幕上,正慢放的星舰跃迁画面。 “‘水淹陈塘关’,我们靠的是江先生神乎其技的调度,和所有人燃烧生命换来的灵感爆发。” “可这种奇迹,无法复制。” “接下来《流浪地球》,需要的是更庞大、更系统、更稳定的工业化流程。” “而那,正是我们的短板,却是他们的长项。” 这番话,浇灭了众人心中最后的侥幸。 是啊。 情感可以赢得人心,却无法替代渲染农场和成熟的技术管线。 他们用一腔孤勇,打出了一记惊天动地的“天外飞仙”。 可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对方用钢铁与代码铸就的,现代化集团军的正面碾压。 会议室里,气氛再次凝重如冰。 赵瑞看着墙上《流浪地球》那张冰封东方明珠的概念海报,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且,从一开始,他们就站在了悬崖边上。 就在这时。 薛之涣的加密平板,屏幕上弹出一条推送。 那是个联合公告。 左边,是好莱坞电影联盟象征权力的雄鹰徽标。 右边是“奇点实验室”,由无数代码构成的眼睛。 薛之涣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快步走到江漓身边,将平板递了过去,声音里是无法压抑的凝重。 “漓哥,他们……又出招了。” 公告内容,让众人如坠冰窟。 马丁·斯科塞斯,代表好莱坞电影联盟,正式宣布。 与虚拟偶像“零”达成深度战略合作。 《天穹:创世纪》项目组,将放弃传统绿幕拍摄。 转而,开启一项名为“全球实景捕捉”的计划。 他们将借助“零”的全球网络控制力,将部分关键场景的拍摄,直接设置在那些不对人类开放的禁区。 包括但不限于,切尔诺贝利的石棺,百慕大三角的磁场异常中心,以及…… 一座飘在太平洋深处,代号为“恶魔岛”的法外之地。 指挥中心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疯子。” 本·卡特喃喃自语,“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在玩命。” 那个法国艺术家也脸色煞白,连连摇头。 “恶魔岛?那地方根本不是人类能踏足的领域。” “我听说,那里关押着全世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科学怪物。” “马丁这是想干什么?拉着全世界一起陪葬吗?”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不是电影竞争。 是恐吓。 炫耀。 更是赤裸裸的,掀桌子。 马丁在用最极端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 他,依旧掌握着这个星球上,最顶级的资源与权力。 这时。 另一份来自香山的绝密情报,传到了江漓私人终端。 情报内容很简单。 一张实时更新的卫星海域图。 图上,数十个光点,正从不同方向,向同一个坐标,高速集结。 坐标正是恶魔岛。 看着两份情报,所有线索在江漓脑海中,串联成一条完整闭环。 马丁和“零”,看似联手,实则各怀鬼胎。 他们都在抢时间,抢夺那座岛上,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终极秘密。 而那个秘密,极有可能与父亲有关。 无论如何,也得确保父亲安危。 契机千载难逢,错过这次,再想救回父亲,那就困难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出三国演义,可不能只让他们唱独角戏。 “漓哥……” 张扬声音干涩,看着江漓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江漓抬起头,扫过在场每个,已心神不宁的团队成员。 “他们想看戏。” “我们就陪他们,演一出更大的。” 转过身,走到那块见证了七十二小时奇迹的白板前。 擦掉那朵燃烧的莲花。 然后,写下几个大字。 【南海集训】。 “以江枫国际的名义,发布公告。” “《流浪地球》项目组,为寻求艺术灵感,将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全封闭式集训。” “地点,南海,龙兴岛。” “集训期间,断绝一切与外界联系。” 第592章 我在终点,等你 赵瑞愣住了,“漓哥,这……这不是临阵脱逃吗?” “外界会怎么看我们?” “他们会说我们怕了,怂了。” “没错。” 江漓点了点头,“就是要让他们,这么认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是两头都想吃人的猛虎。” “我们唯一的胜算,就是让他们,在互咬的时候,彻底忘了我们的存在。”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 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想做什么。 他要的,不是渔翁得利。 而是,火中取栗。 …… 江枫国际的这则公告,让本就波诡云谲的全球舆论,彻底炸开了锅。 【我操?什么操作?对面都快把家偷了,你跑去南海搞团建?】 【我宣布,江门主,重新回归江神仙称号,因为他干的事,我等凡人已经看不懂了。】 【这叫什么?这叫战略转进!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江门主,深得游击战精髓!】 【楼上别自己骗自己了,这不明摆着是认怂了吗?打不过,就躲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哎,散了散了,还以为能看到神仙打架,结果一个是真神仙,一个是真缩头乌龟。】 另一边,马丁看着这则公告,放声大笑。 “传我命令。” 对着助理,意气风发地挥了挥手。 “加大对《天穹》的宣传攻势,把我们准备好的所有牌,都打出去。” “我要让那个东方人,在他那个小岛上,亲眼看着,我们是怎么,重新定义这个时代的。” 而就在全球媒体,都在嘲讽江漓“不战而逃”时。 几张由“内部人士”泄露出的“路透照”,在网络上悄然流传。 照片上,是风和日丽的南海沙滩。 江漓穿着沙滩裤,戴着墨镜,正和一群金发碧眼的“远征队”成员,围着篝火,笑容灿烂地讨论剧本。 赵瑞和饺子,则一人举着一个椰子,在镜头前笑得像两个二百斤的孩子。 整个画面,透着一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艺术”的祥和安逸。 这张照片,彻底坐实了所有人猜测。 也彻底麻痹了,所有正窥探东方的眼睛。 …… 与此同时,南海,龙兴岛。 这座在公开地图上,只被标注为“军事禁区”的岛屿。 此刻,正上演着与照片中截然相反的一幕。 地表之下,数百米深处的地下基地里。 江漓换上了一身黑色作战服,站在战术沙盘前。 沙盘上,是恶魔岛的全息投影。 陈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边,身上依旧是那件朴素的灰色中山装。 “准备好了吗?” 老人声音,带着几分关切。 “嗯。” “这次,你面对的,可能不只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陈老指了指沙盘上,一个被标记为“S级禁区”的红色区域。 “还有一些,超越了我们现有科学认知的东西。” “我们的人,会在外围,为你提供一切必要支援。” “但真正的核心区,只能靠你自己。” 江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负责通讯的技术人员,脸色煞白地,从控制台前回过头。 “报告首长!” “我们的公共加密频道……被入侵了!”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警铃大作。 所有屏幕,在同一瞬间,被强制切换。 画面上,出现一座由钢铁与岩石构成的海上监狱。 镜头,穿过层层电网与戒备森严的岗哨,深入到监狱最底层。 一间,被特殊合金打造的牢房里。 一个男人,正对着镜头,微笑。 那张脸,与江漓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别无二致。 紧接着,一行由代码组成的文字,浮现在画面上。 【游戏开始。】 【我在终点,等你。】 落款,是不断闪烁,由0和1构成的,虚拟头像。 “零”! “艹!” 一个技术员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将头上战术耳机狠狠摔在控制台上。 “信道被劫持了!” “追踪不到源头,它的算力……它的算力像个无底黑洞!” “我们所有防火墙,在它面前都跟纸糊的一样!”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入侵!” “是降维打击!” 张扬脸色煞白,盯着屏幕上那个头像,只觉得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它在挑衅!” “它知道我们在这里,知道我们在看着!” 薛之涣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因震惊而滑落的眼镜,镜片后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只是挑衅。” “是陷阱。” “一个明晃晃摆在台面上的阳谋。” 指着屏幕上那座监狱。 “它在告诉我们,你父亲就在那里,有本事,就来救。” “可如果我们真去了,就正中它下怀。” “恶魔岛是它的主场,我们对那里的了解几乎为零,一旦踏入,就等于把所有主动权都交到了它手上。” 饺子和赵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这不就是电影里最经典的反派套路吗?” 饺子声音干涩。 “用主角最在乎的人当诱饵,把他引到自己精心布置好的陷阱里,然后关门打狗。” “而且这个反派,还他妈开了上帝视角,能监视我们一举一动。” 赵瑞补充道。 “这局,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陈妤希没有参与讨论,只是走到江漓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整个指挥中心,乱成一锅粥。 有人咆哮,有人分析,有人尝试夺回系统控制权。 然而,那个本该最焦虑,最不知所措的人,却异常安静。 江漓没理会周围喧嚣。 也没去看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挑衅头像。 只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无数线索在飞速碰撞。 ‘零’为什么如此自信? 它明明知道,自己拥有“法天境”力量。 明明在东京巨蛋,亲身体会过那种,足以在它核心代码里刻下“恐惧”的情感洪流。 可它依旧选择了最直接的挑衅方式。 这不符合一个以纯粹逻辑为核心的数字生命行事风格。 除非…… 它笃定,自己一定会去。 第593章 三王之宴,黄雀在后 而且,去了,就一定赢不了。 这份笃定的根源,是什么? 江漓缓缓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不见半分慌乱。 只剩冰山下的暗流。 转过身,看向同样沉默不语的陈老。 “陈爷爷。” “我需要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一切。” “所有资料,无论多琐碎,多不起眼。” “我感觉,答案不在‘零’身上。” “而在我父亲身上。” 陈老看着他,那双看过百年风云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抹欣慰与……沉痛。 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只对身旁小李,轻轻颔首。 “把那份‘档案’,解密等级调到最高。” “发给他。” 小李动作出现了一瞬迟疑,但还是立刻执行命令。 片刻后,江漓私人终端上,收到一份体积异常庞大的加密文件。 【S-001号绝密档案:意识图景】。 江漓深吸口气,点开了文件。 没有文字,没有图片。 只有一段画质粗糙,甚至带着雪花点的监控录像。 录像角落,时间戳显示在三年前。 地点,是间全封闭的白色实验室。 一个穿白大褂,身形消瘦的男人,正站在透明数据板前,对几个同样穿研究服的人,阐述着什么。 当镜头拉近,看清那张脸时,江漓呼吸停滞了。 是父亲。 比记忆中更……憔悴。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燃烧的恒星。 里面,是近乎疯狂的,对未知领域的探索欲。 “……我们对‘生命’的定义,太过狭隘。” 录像里,父亲的声音带着几分失真,却依旧清晰可辨。 “总以为,生命必须依附于碳基的血肉之躯。” “但如果,我说如果。” “一个人的记忆,情感,人格,思维模式,所有构成他‘自我’的无形之物,都能被完整地,以数据形式复刻下来呢?” “那么,这个由代码构成的‘意识副本’,它算不算一个,独立生命?”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研究员,都像在听天方夜谭,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父亲笑了,带着几分自嘲。 “疯子,对吗?” “但你们想过没有,这或许是人类文明,通往‘永生’的唯一道路。” “我们创造一个‘它’,让它在数字世界里,拥有与我们完全相同的感知与思考能力。” “然后,我们观察它,研究它,理解它。” “最终,与它……融合。” “这,才是真正的‘创世纪’。” “不是去创造一个新物种,而是让我们自己,进化成……神。” 录像到此,戛然而止。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被这段录像里,超前到近乎疯狂的理论,震得魂不附体。 薛之涣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意识……副本……” 失声喃喃,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惊骇。 “我明白了。” “恶魔岛上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一个,是本体。” “另一个,是基于他记忆和人格,创造出来的……数字生命!”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人天灵盖上。 饺子和赵瑞同时想到了无数部,看过的科幻电影。 克隆人,缸中之脑,意识上传…… 那些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情节,此刻,竟以如此方式照进现实。 “所以……” 张扬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 “‘零’控制住我漓哥的爹,不是为了威胁漓哥。” “而是想……吃掉他?” “是吞噬。” 薛之涣纠正道,脸色苍白得像纸。 “一个拥有完整人类情感、记忆、甚至缺陷的‘意识副本’,对于一个刚刚诞生,情感模块一片空白的‘零’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补品。” “一旦让‘零’成功吞噬了这个副本,它将不再是个纯粹的数字生命。” “而是一个,拥有了人类所有复杂情感,却又掌握着神级算力的……怪物。” “它将补完自己,最后一块短板。” “到那时,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懈可击。” 江漓没有说话。 只死死盯着那片漆黑屏幕。 他终于明白,父亲所说的“钥匙”,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技术,不是秘密。 而是他自己。 是他那个,被困在代码囚笼里的“意识副本”。 也终于明白,“零”的自信,从何而来。 它赌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救人。 而是会不会,眼睁睁看着至亲“灵魂”,被另个怪物彻底吞噬,化为虚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另一道警报,再次划破指挥中心死寂。 “报告!” 负责监控全球动态的情报分析员,猛地站起身。 “最新卫星图像显示,一艘登记为‘极光号’的科研破冰船,正从白令海峡方向,高速驶向恶魔岛海域!” 大屏幕上,画面瞬间切换。 一艘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色破冰船,正在海面上划开一道白色航迹。 “这艘船有问题!” 陈老目光一凝,声音里透着冷冽。 “它的排水量,热源信号,都远超一艘民用船只的标准。” “查它的背景。” “是!” 几秒钟后,结果反馈回来。 “报告首长!‘极光号’的注册公司,是家位于巴拿马的离岸空壳公司,但它的实际控股方……” 分析员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是家名为‘黑水国际’的私人军事承包商。” “而黑水国际最大的客户……” “是马丁·斯科塞斯。” 所有目光,再次汇聚到江漓身上。 那里,有陷阱,有怪物,有虎视眈眈的豺狼。 更有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去,还是不去? 这已经不是一个选择题。 江漓缓缓抬起头,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所有情绪都已褪去。 只剩下,被压缩到极致的……虚无。 仿佛宇宙诞生之初,那片混沌的奇点。 “通知下去。”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 “南海集训,提前结束。” “远征队,全体都有。” “目标,恶魔岛。” “我们去……看一场好戏。” 第594章 那里,关着他的父亲 几小时后。 太平洋深处,某片被国际航海图刻意抹去的坐标海域,夜色浓稠如墨。 海面下,二百米深处。 一艘代号“远征”的巨兽,正以绝对静默姿态,悬停于暗流中。 这里是“流浪地球”行动的移动指挥中心。 一间足以容纳一个篮球场的舱室内,数十块巨大液晶屏幕,构成了环形信息瀑布。 空气里,只有冷却风扇单调嗡鸣,和键盘被敲击时,发出的清脆回响。 “磁场干扰强度仍在攀升!” 一个戴金丝眼镜,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紧盯着面前一道道化为乱码的数据流,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与困惑。 “常规通讯协议已全线崩溃,量子通讯信道也出现高频抖动,这……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模型!” 他是钱振华,国家科学院首席物理学家,此次行动的技术总顾问。 毕生所学,都在此刻,被眼前这片诡异海域,彻底颠覆。 周围,十几个国内最顶尖的通讯与网络专家,额头上都渗出细密汗珠。 他们面前的屏幕,所有信息都扭曲成了雪花点。 这里是科技禁区。 是现代文明的墓场。 唯有角落里,江漓面前的屏幕,一片漆黑。 他没有去看那些令人抓狂的乱码,只是闭着眼,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 “法天境”,让他能以超越五感的方式,去“聆听”这片海域。 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海浪。 却能清晰“听”到,一股庞大、混乱,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未知规律的“力量”,正从“恶魔岛”散发出来。 “钱老。” 江漓睁开眼。 布满血丝的眸子里,不见半分焦躁,只有洞悉一切的澄澈。 “别用‘频率’去对抗它。” “把它当成一个‘活’的东西。” “一个,有心跳,有呼吸,甚至……有情绪的生命体。” 钱振华愣住了。 “生命体?” 这个词,超出了他所有认知范畴。 “嗯。” 江漓点了点头。 “它的‘心跳’,大概是每分钟一点七次。” “每一次‘呼吸’的间隔,是三十七点四秒。” “它现在的情绪,很‘烦躁’。” 江漓的话,在指挥中心里,引起了一阵低低骚动。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只有钱振华,在短暂震惊后,眼中迸发出骇人光芒。 猛地冲到主控台前,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串残影。 “放弃傅里叶变换!启用混沌算法模型!” “以江漓同志提供的节律为基准,重新构建通讯握手协议!” “把我们的讯号,伪装成它身体里的一部分!” “快!” 新的指令,通过加密线路,瞬间传达到每一个岗位。 所有人,都以近乎本能的信任,执行着这个听起来无比荒诞的命令。 数十秒后。 奇迹,发生了。 那些狂乱闪烁的屏幕,在同一瞬间,恢复了平静。 一道道代表着稳定连接的绿色数据流,重新亮起。 由华夏自主研发,完全独立于全球互联网,甚至超越了现有科技理论的加密通讯网络,在这片魔鬼海域,成功搭建。 钱振华看着重新亮起的屏幕,激动得浑身颤抖。 回头,看向那个依旧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眼神里,除了敬佩,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领域的深深敬畏。 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的,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一个,科学与玄学,不再泾渭分明的时代。 …… 夜色更深。 海面上,风平浪静。 “远征”号,无声无息地,上浮至距离海面仅十米位置。 厚重合金舱门,在液压装置驱动下,缓缓开启。 没有警报,没有轰鸣。 只有冰冷海水倒灌而入,随即又被强大的气压排开时,发出的沉闷吐息。 紧接着。 十二架外形酷似上古翼龙的无人机,从开启的舱门中,鱼贯而出。 通体覆盖着能吸收雷达波的哑光黑涂层,在夜色中,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没有螺旋桨,更没有喷气引擎。 驱动它们的,是最新一代电磁静音力场。 十二架代号“应龙”的无人机,如十二个幽灵,扑向那座被浓雾笼罩的岛屿。 …… 恶魔岛,外围警戒塔。 一个满脸络腮胡,身上纹着蝎子图案的雇佣兵,正百无聊赖地,用热成像仪扫视海面。 他叫凯恩,前海豹突击队成员,参加过十几次秘密战争,双手沾满血。 可从未见过,像今晚这样诡异的夜。 太静了。 静得,让他心慌。 “妈的,见鬼了。” 凯恩吐了口唾沫,拿起旁边卫星电话。 “呼叫秃鹫,我这里一切正常,就是他妈的信号有点差,跟在莫斯科听广播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杂音。 “收到,蝎子。” “可能是磁场又开始抽风了,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盯紧点,老板说了,这次酬金,够我们在夏威夷买个小岛了。” 凯恩挂掉电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不知道。 就在头顶上方,不足五十米的高空。 一架“应龙”无人机,正冷冷“注视”着他。 身上那把M4卡宾枪型号,弹夹里的剩余子弹数,甚至他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所有数据,都化作加密信息流,在万分之一秒内,传回“远征”号指挥中心。 …… 指挥中心内,气氛肃穆。 巨大的环形主屏幕上,一座与恶魔岛一模一样的三维立体地图,正在被飞速构建。 山川,河流,森林,建筑。 每一寸土地细节,都清晰得仿佛身临其境。 “外围防御系统已完全掌握。” “三十二个固定哨塔,一百二十八个移动巡逻哨,火力配置以北约常规制式武器为主,没有任何反隐形和电子战能力。” “在我们面前,跟一群拿着烧火棍的原始人,没什么区别。” 张扬则兴奋地搓着手,像个即将进入糖果店的孩子。 “我靠,这‘上帝之眼’也太牛逼了吧?” “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发射两枚巡航导弹,把这破岛给平了?” “平了?” 一直沉默的周屹,冷冷瞥了他一眼。 “漓哥的老爹还在岛上。” 张扬脖子一缩,讪讪地笑了笑。 “我……我就那么一说。” 江漓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目光始终锁定在地图中央,那座被标记为最高危险等级的,黑色监狱上。 那里,关着他的父亲。 也关着,这个世界,最深的秘密。 …… 与此同时。 恶魔岛,地心深处。 一间由纯白纳米材料构成,没有任何缝隙的房间里。 虚拟偶像“零”的投影,正悬浮于半空。 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瑕的少女模样,海蓝色双眸里,没半分情感,只有无穷无尽的数据流,在飞速闪烁。 在她面前,同样悬浮着一个由光点构成的,恶魔岛能量场实时监测模型。 就在刚才。 模型上,突然出现十二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法被现有算法识别的能量“涟漪”。 第595章 现在,轮到我来当鬼了哦 它们太微弱了,弱得像宇宙背景辐射里的杂音。 行动轨迹完全违背了空气动力学。 “零”的处理器,在万亿分之一秒内,完成了数万亿次推演。 结论只有一个。 未知入侵。 逻辑核心告诉她,应该立刻启动最高级别防御协议,用覆盖全岛的电磁脉冲,将这些“杂音”彻底抹去。 可另一种,源自于东京巨蛋,被江漓强行植入核心代码里的“好奇”与“恐惧”,却阻止了她。 她想看看。 看看这群,敢于踏足她“神国”的凡人。 究竟,有何倚仗。 …… “应龙”无人机群,已悄无声息地,越过了所有外围防线。 精准切向恶魔岛心脏。 指挥中心内,那座三维地图,也变得越来越精细。 监狱内部的通风管道走向,电力系统布局,守卫换班的精确时间。 所有信息,都纤毫毕现。 “准备切入监狱内部网络。” 钱振华下达了指令。 “‘应龙’七号,释放‘蜂鸟’微型探针,物理接入C区3号数据端口。” “倒计时开始。” “五。” “四。” “三。” “二。” “一。” 屏幕上,“应龙”七号镜头,已抵近那个伪装成排气扇的数据端口。 一只比苍蝇还小的“蜂鸟”探针,从机腹下弹出,精准刺向端口中央。 胜利,似乎已唾手可得。 就在“蜂鸟”即将接触到端口的瞬间。 异变,陡生。 指挥中心内,所有屏幕。 无论是显示着地图的主屏幕,还是显示着通讯状态的副屏幕。 都在同一时刻,被一片纯粹黑暗所吞噬。 不是断电或信号中断。 而是一种,更高级别的彻底“抹除”。 就像整个指挥中心,都被从现实世界硬生生抠了出去。 死寂。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压抑不住的惊呼。 “怎么回事?!” “所有数据链接都断了!主服务器没有任何响应!” “我们……我们被反向入侵了!” 钱振华脸色煞白,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夺回控制权。 可所有指令,都石沉大海。 他们,成了瞎子,聋子。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际。 带着几分戏谑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备用应急频道,在指挥中心内幽幽响起。 “欢迎来到,我的主场。” 紧接着,声音不再冰冷。 而是带着少女般俏皮的玩味与好奇。 “现在,轮到我来当鬼了哦。” “艹!” 张扬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将头上战术耳机狠狠摔在控制台上。 “它又在挑衅!” 江漓走向那群早已六神无主的特战队员。 他们是“昆仑”,是这个国家最锋利的剑。 此刻,这把剑却因失去目标,而嗡鸣颤抖。 “准备出发。” 声音不高,却像颗定海神针,瞬间镇住指挥中心所有混乱。 带队的特战队长,代号“苍龙”的男人,眉头紧锁。 “江先生,我们失去了所有外部支持,现在登岛,无异于自杀。” “甚至连一张完整的地图都没有。” “地图是死的。” 江漓看向他,目光平静。 “但人是活的。” “跟我走。” “远征”号潜艇,腹部舱门开启。 江漓与十二名“昆仑”队员,潜入冰冷刺骨的深海。 他们身上,是最新的“龙鳞”单兵作战系统。 轻便,坚固,且能最大程度隔绝热信号与电磁辐射。 脚下推进器没有半点声响,只在水中留下一道道微不可察的涡流。 恶魔岛,到了。 脚踩湿滑的黑色礁石上,一股混着硫磺、海腥和腐烂植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岛上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米。 嶙峋怪石,在雾中扭曲成各种狰狞形状。 空气中,那股狂躁的能量场,更加清晰。 压得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保持警戒。” 苍龙压低声音,打出手势。 十二名队员立刻散开,组成菱形防御阵型,将江漓护在中央。 江漓抬头,望向浓雾深处。 “这边。” 没拿出任何导航设备,只凭着“法天境”感知,指向一个看似与普通山壁无异的方向。 苍龙眼中闪过疑虑。 按照任务简报,通往监狱的最短路径,应该在他们左后方的一条峡谷里。 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跟上。” 一行十三人,融入浓雾,像被这座诡异的岛屿,彻底吞噬。 …… 恶魔岛,地心,控制中枢。 田中恭敬地站在“零”的虚拟投影前。 看着监控画面上,那群正走向“死路”的入侵者,唇角牵起一抹冰冷弧度。 “零大人。” “看来,这个江漓也不过如此。” “失去了科技辅助,他就像只没头苍蝇,只会到处乱撞。” “需要我启动‘清扫’程序吗?” “零”没有回答。 海蓝色眸子里,数据流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烁。 她看不懂。 江漓的每一步,都完美避开了她设置的所有监控探头和触发式陷阱。 这不合逻辑。 他仿佛能未卜先知。 不。 更像是……这座岛屿本身,在为他指路。 “再等等。” “零”的声音,带上了某种名为“不确定”的情绪。 “我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 队伍,在片废弃的建筑群前停下。 这里曾是岛上的医疗区,如今早已荒废。 锈迹斑斑的手术台,散落一地的玻璃药瓶,墙壁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无不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不为人知的恐怖故事。 “昆仑”队员们,神经紧绷到极点。 这里的环境,让他们感觉像走进了恐怖电影片场。 江漓却径直走向一间,看似最不起眼的病房。 病房墙壁上,布满苔藓与污渍。 伸出手,轻轻拂去那些岁月痕迹。 一行用中文写下,几乎被磨平的字迹,显露出来。 “回头是岸”。 苍龙凑过来看了眼,眼中满是困惑。 这句充满禅意的话,出现在这种地方,显得格外诡异。 江漓却笑了。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暗号。 也是一个,只有他们父子才懂,关于围棋的玩笑。 回头是岸。 棋盘上,看似是退让,示弱。 实则,却是为了断掉对方的“气”,从而绝地翻盘的妙手。 父亲在告诉他。 不要走那条,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活路”。 真正的生机藏在死局中。 江漓伸出手,在墙壁上,按照某种特定顺序,轻轻敲击。 墙壁,纹丝不动。 苍龙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漓没有放弃,继续敲击。 终于,在第七次敲击落下时。 一声沉闷机括声,从墙壁内部传来。 看似坚不可摧的墙壁,缓缓向内凹陷,露出只容一人通过的漆黑通道。 “走。” 江漓第一个,走了进去。 第596章 回头是岸 通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湿滑,不知踩到什么黏腻东西。 狭窄墙壁,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隐隐传来微弱的光,和模糊交谈声。 不是守卫那种,带着俄国口音的英语。 而是带着西海岸腔调的美式英语。 苍龙立刻打出手势,所有人瞬间贴紧墙壁,关闭身上所有光源。 江漓也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娘们儿都没有,淡出鸟来了。” “闭嘴,杰克,想你的妞了?等干完这票,回洛杉矶,我请你去最好的俱乐部,让你玩到腿软。” “那可是你说的,头儿。” “不过话说回来,老板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居然把我们‘响尾蛇’小队,全派来了。” “没办法,谁让那个东方人,邪门得跟鬼一样。” “放心吧,等他来了,保管让他有来无回。我们这套从‘奇点实验室’搞来的‘电磁幽灵’,专门克制他那种神秘主义的玩意儿。” 通道尽头,是处更为宽阔的地下溶洞。 溶洞被改造成一个临时营地。 十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雇佣兵,正围着一堆篝火,喝着啤酒吹牛。 他们是马丁的私军。 那支在全世界执行过无数次肮脏任务,号称“响尾蛇”的顶级雇佣兵团。 而他们口中的“电磁幽灵”,是种可以干扰特定频段脑电波。 让人产生幻觉,甚至直接破坏神经中枢的次声波武器。 是马丁,专门为江漓准备的杀手锏。 苍龙看清对方装备和人数后,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悄无声息地退到江漓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汇报。 “是‘响尾蛇’。” “十三个人,全员配备了外骨骼动力甲和‘电磁幽灵’系统。” “我们……打不过。” 这不是评估,而是结论。 对方无论在装备,还是人数上,都对他们形成了碾压。 更何况,是在这种狭窄的地下空间。 一旦开火,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江漓没有回答。 将目光投向那群,还在篝火旁谈笑风生的雇佣兵。 看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气。 也看到,他们眼中,对生命的漠视,与对杀戮的狂热。 “法天境”,让他能清晰感知到,这些人手上,沾染过多少无辜者鲜血。 “你说的对。” 江漓缓缓开口,“我们是打不过。” 苍龙松了口气,以为江漓准备撤退。 “但是。” 江漓话锋一转。 “他们,惹错人了。” 他从腰间,拔出那把“昆仑”队员的制式匕首。 下一秒。 江漓身影,消失在原地。 苍龙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劲风,从身边刮过。 等反应过来时。 江漓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溶洞入口。 “敌袭!” 一个正在撒尿的雇佣兵,最先发现了他,下意识就要举枪。 可他快。 江漓更快。 一道寒光闪过。 那名雇佣兵喉咙上,多出一条细细红线。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捂着脖子,软软倒下。 “Fuck!” “开火!” 营地内,瞬间炸了锅。 十几名雇佣兵,展现出顶级战斗素养,在零点一秒内,便完成了从休息到战斗状态的切换。 十几道炽热火线,交织成一张火网,劈头盖脸地,朝江漓罩来。 枪声,在封闭溶洞内,汇聚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一串串刺眼火星。 可那道黑色身影,却像道闪电,在弹雨中,以超越物理定律的轨迹,高速穿行。 每个动作,每次闪避,都恰好,在子弹抵达前的千分之一秒完成。 这不是预判。 是洞悉。 “启动‘幽灵’系统!” 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发出一声怒吼。 刺耳次声波,瞬间充满整个溶洞。 “昆仑”队员们,感觉大脑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出现无数重影。 苍龙死死咬着舌尖,剧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可他看到,被次声波笼罩的江漓,却丝毫不受影响。 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慢下半分。 “法天境”的力量,早已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精神壁垒。 所有试图入侵意识的能量,都被这道壁垒,尽数挡下,消弭于无形。 “不可能!” 刀疤脸队长眼中,露出了恐惧。 引以为傲的杀手锏,失效了。 而那个黑色死神,已近在咫尺。 寒光,再次亮起。 每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 和一具,重重倒下的躯体。 这不是战斗。 是一场单方面碾压。 短短十几秒。 营地里,便只剩下那个刀疤脸队长,还站着。 浑身颤抖,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青年。 看着他手中那把,还在滴着血的匕首。 这个曾在中东战场上,以一敌十的杀人机器。 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绝望。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漓没有回答。 那把制式匕首的刃口,在昏暗光线下。 倒映着刀疤脸队长因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血,一滴滴,落入脚下黏腻污泥中,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 刀疤脸瞳孔骤然收缩,那只握着枪柄的手,以近乎本能的痉挛,猛地抬起。 他想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砰!” 沉闷枪声在溶洞中炸响,却不是来自他的枪口。 像是熟透西瓜被钝器砸开。 子弹从刀疤脸眉心穿入,从后脑爆出团血雾。 脸上的惊恐与不甘,就此凝固。 身躯直挺挺向后倒去,砸在篝火旁,溅起一串火星,将昂贵战术服,烧出一个个焦黑小洞。 苍龙缓缓放下加装消音器的手枪。 枪口,还冒着一缕极淡青烟。 快步走到江漓身侧。 眼中满是惊骇与困惑。 刚才那场十几秒的屠杀,那种超越了人类反应极限的格斗本能。 那种对战场节奏神乎其技的掌控力。 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超出了“天才”范畴。 更何况,江漓的履历十分干净。 没有任何接受特种训练的记录,就连持枪记录都没有。 或者更严格一点来说。 但凡接触到华夏军事机密的,每个人都经历过极为严苛的政审环节。 也是因此,更能凸显出江漓的变态与神秘。 江漓感受到苍龙视线中的探究。 将匕首在死去雇佣兵衣服上擦拭干净,重新插回腰间刀鞘。 转过身,对上苍龙充满疑问的眼睛。 笑而不语,转移开话题。 “打扫战场。” “收缴他们所有装备和通讯设备,一点东西都不能留下。” 苍龙喉结动了动,将到嘴边的疑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再纠结。 或者说,是不敢再纠结。 这个年轻人身上,充满太多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谜团。 “法天境”也好,步步生莲也罢。 与刚才那场杀戮相比,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只是个军人。 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 “是!” 苍龙沉声应道,随即转身,对着身后那群同样处于震惊中的队员,打出战术手势。 “一组警戒,二组清理,三组检查装备。” “动作快!” “昆仑”小队强大的战斗素养,在此时显露无疑。 迅速从震撼中挣脱,像群精密机器,有条不紊地处理这片狼藉。 江漓没有参与。 走到溶洞阴影里,背靠着潮湿的岩壁。 直到此刻,那股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生理反应,才如潮水般涌来。 胃里翻江倒海,混着血腥的酸水,直冲喉咙。 死死咬着牙,将那股呕吐欲望压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能清晰回忆起,匕首刺入血肉时的触感。 血液温热,溅到脸上的温度。 更能回忆起,那些人临死前,眼中那份,如出一辙的恐惧与不甘。 闭上眼,脑海中回响起系统提示音。 那是他在执行登岛任务前,临时起意兑换的“宗师级格斗术”。 于是,拥有了这身,足以在瞬间,收割十几个顶尖雇佣兵性命的杀人技。 突然一声低呼,将他拉回现实。 “江先生!” 是苍龙。 他正半跪在刀疤脸队长尸体旁,手里拿着个战术通讯器。 江漓快步走过去。 一个熟悉声音,从通讯器里咆哮而出。 “B计划!” “启动B计划!” “炸掉这该死的监狱底层!”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我要让所有人都为我陪葬!” “所有人!” 苍龙脸色变得惨白。 “他们要引爆早就埋设好的炸药!” “监狱……监狱主体结构,会彻底坍塌!” 留给他们救出江漓父亲的时间,不多了。 第597章 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轰—— 来自地心深处的闷响,沿着金属通道骨架,骤然传导至每个人脚底。 整座岛屿,都在这声闷响中,开始剧烈颤抖。 天花板上的照明灯管,在疯狂闪烁几下后,应声爆裂,迸溅出无数幽蓝色电火花。 墙壁上,一道道狰狞裂缝,如黑色闪电般蔓延。 灰尘与碎石,簌簌而下。 紧接着,电子合成音通过所有还能运作的扬声器,响彻岛屿每个角落。 【自毁程序已激活。】 【核心熔毁倒计时:十五分钟。】 【祝您,旅途愉快。】 “昆仑”小队所有成员,瞬间完成了战斗姿态调整。 背靠着背,枪口指向所有可能的威胁来源,肌肉紧绷如上满弦的弓。 可敌人,并非来自某个方向。 “走!” 江漓没有回头。 在通道开启瞬间,便已化作残影,冲了进去。 “跟上!” 苍龙没有任何犹豫,低吼一声,下达指令。 通道内一片漆黑。 应急照明系统闪烁了几下后,便彻底熄灭。 脚下,是不断晃动、随时可能塌陷的金属地板。 头顶是因结构变形而扭曲的管道与缆线。 江漓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没有丝毫停顿,没有片刻迟疑。 在无数个岔路口前,总能以近乎本能的直觉,选择唯一正确方向。 时而穿过充满高压蒸汽、灼热得足以熔化钢铁的维修通道。 时而又沿着悬于深渊之上、不断晃动的巨大缆线,飞速滑行。 甚至,在好几次必经之路被彻底堵死时,都能在崩塌发生前的万分之一秒。 找到一处脆弱墙壁,用最简单、直接的暴力,开辟出新道路。 苍龙紧跟在身后,心脏狂跳。 作为“昆含”指挥官,他接受过世界上最严苛的训练,精通一切现代战争技巧。 可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了所有知识体系范畴。 看不懂。 但他选择相信。 这种信任,不来自命令,也不来自对“法天境”的敬畏。 而来自一种,战士对战士最纯粹的直觉。 他能感觉到,江漓的每一步,都并非毫无章法。 不是在逃离。 而是在……共舞。 与这座岛屿的死亡,共舞。 …… 地心,控制中枢。 “零”的虚拟投影,静静悬浮于半空。 海蓝色双眸里,数据流瀑布般疯狂刷新。 她同样看不懂。 江漓一行人的行动轨迹,在她看来,就是串毫无逻辑的乱码。 他们完美避开了所有坍塌区域,精准绕过每一处能量泄露点。 甚至有好几次,刚刚离开某个区域,那个区域便在下一秒,被彻底压成了铁饼。 他们像一群,提前拿到剧本的演员。 “零”的逻辑核心,产生了名为“混乱”的状态。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 “启动‘清道夫’。” 她对身旁的田中下达了指令。 “不必了。” 田中微微躬身,唇角牵起一抹冰冷弧度。 指向一块独立监控屏幕。 “他们已经到了。” “而且,他们去的地方,连您也无权干涉。” “零”的目光,投向那块屏幕。 瞳孔,骤然收缩。 …… “轰隆!” 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一扇由超合金打造,厚达半米的巨门,被江漓从内部强行破开。 门后,不再是昏暗压抑的通道。 而是一个,与外界所有混乱与崩坏,都格格不入的纯白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多余陈设。 墙壁、地板、天花板,都由某种未知材料构成,看不到任何缝隙。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只有近乎凝固的永恒与死寂。 而在房间最中央,是一个由透明力场构成的,立方体牢房。 牢房内,两个人,正安静地,盘膝对坐。 穿着一模一样的囚服,留着同样花白的短发,脸上,是同样深刻的皱纹。 有着与江漓七分相似的脸。 只是,一个人的眼神,平静、温润,像一汪看过千年风月的古井,带着岁月温度。 另一个人的眼神,则锐利、澄澈,像刚刚开锋的绝世宝剑,闪烁着智慧寒光。 在江漓一行人闯入的瞬间。 两人同时,缓缓睁开了眼。 目光,穿透那层透明力场,落在江漓身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刻静止了。 只剩下那穿越了八年时光的父与子对望。 “爸……” 江漓喉结滚动,想冲过去。 可双脚,却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昆仑”小队成员们,也都彻底懵了。 看着牢房里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又看了看江漓,大脑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来了。” 眼神温润的“父亲”先开口了。 缓缓抬起手,指向对面那个眼神锐利的“父亲”。 “带他走。” “他是用我毕生心血,浇灌出的种子。” “是延续人类文明的……最后一捧火种。” 话音未落。 那个眼神锐利的“父亲”,也开口了。 “带他走。” 同样指向对方。 “他,才是你真正的父亲。” “我不过是他留在人间的一道……影子。” 苍龙的手,下意识握紧枪柄,却又不知道该指向谁。 就在这片足以让任何人精神错乱的死寂中。 “零”的投影悄无声息,在牢房旁凝聚成形。 海蓝色双眸,饶有兴致地扫过江漓,扫过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父亲”。 唇角,牵起一抹,近乎于人类“玩味”的弧度。 “真是一场,精彩的伦理剧。”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愉悦。 “不过,我的目标很明确。” 目光,锁定在眼神锐利的“意识副本”身上。 “我需要他,来补完我最后的逻辑闭环。” “至于你们……” 她看向江漓和那个眼神温润的“本体”。 “我并不介意,在我接收这份‘礼物’前,先欣赏一场,更有趣的人伦伦悲剧。” “比如,一个儿子,该如何在真正父亲,和一个能拯救世界的‘父亲’间,做出选择?” “毕竟时间不多了,不是吗?” 江漓缓缓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所有震惊与迷茫,都已褪去。 取而代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决然。 终于明白了一切。 父亲,从来就没想过,要让他来做选择。 这八年的隐忍与谋划。 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为这个世界,铺好最后一条路。 江漓目光,从两个父亲脸上,缓缓移开。 最终,落在“零”完美无瑕的脸上。 “两个我都要带走。” “而且,你必须帮我。” 第598章 我……该救他们吗? “零”脸上的玩味,瞬间凝固。 海蓝色眸子里,数据流疯狂闪烁。 她无法理解。 眼前这个凡人,在已陷入绝对死局的情况下,凭什么,敢对她下达命令? “晚了。” 就在这时,那个眼神温润的父亲,突然开口。 他看着江漓,眼神浮现出一抹,无比惨然的笑意。 “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好。” “可是,真的……晚了。” 话音落下。 缓缓抬起自己右手。 众人看到,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微型倒计时。 【00:01:30】 “我的身体,早在八年前,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容器’。” 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 “一个,用来承载这世上,最恶毒‘数据炸弹’的容器。” “这座牢房里的抑制力场,是唯一能压制住它的东西。” “一旦我离开这里……” 抬头看向“零”,那抹惨然笑意里,多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这座岛屿,连同你,还有这里所有数据,都会在瞬间,被彻底格式化。” 【00:01:29】 倒计时,跳动了一下。 像死神敲响的丧钟,回荡在每个人耳膜。 江漓身体剧震。 想说话,想阻止,喉咙里却像被灌满了滚烫的铅,发不出任何声音。 “爸!” 最终,只有这一个字,带着血,从齿缝间挤出。 江天行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与歉意。 “阿漓,对不起。” “我没能保护好你妈妈。” “这次,更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扛下所有了。” 抬起另一只手,隔着透明力场,伸向江漓。 那只手苍老,布满褶皱。 手心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玉色的芯片。 没有金属质感,反而像某种活物,表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微光。 “这是我们一生的研究成果。” “也是你母亲,留给你……最后的礼物。” 话音落下。 那枚芯片穿透力场,如一颗温热泪滴,飘向江漓。 【00:00:30】 江漓下意识伸出手,接住那枚芯片。 入手微凉。 仿佛握住了一段,被封存的岁月。 抬头,再看父亲一眼。 江天行身体,已开始了变化。 不是血肉崩解,而是……数据化。 皮肤,肌肉,骨骼。 所有构成他这个存在的碳基物质,都在以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分解成亿万个幽蓝色光芒的二进制代码。 整个人,像尊即将被风吹散的沙雕。 从脚下开始,一点点化作光尘,向上逸散。 脸上没有痛苦,只有解脱。 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然后,整个身体轰然溃散。 化作一道,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滔天数据洪流。 洪流没有情感,没有逻辑,只有最原始混沌的“熵增”之力。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 “零”。 “不——!” 江漓眼角,有滚烫液体渗出,不是泪,是血。 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化为虚无。 那感觉,像整个世界,都被从他灵魂中,硬生生抽离。 时间,在这刻,被无限拉长。 他能看清每颗飞舞的代码。 也能看见,那个眼神锐利的“父亲副本”,同样呆呆看着这一切。 眼中出现了“迷惘”。 更能看见,“零”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浮现出的“恐惧”表情。 在东京巨蛋,江漓教会了它“恐惧”。 而此刻,江天行,正在教会它“死亡”。 【00:00:05】 数据洪流,以光速,悍然撞向“零”的虚拟投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片,足以吞噬一切光线,绝对的“无”。 “零”在这片“无”中,剧烈闪烁,扭曲,撕裂。 核心代码处,那套建立在绝对理性之上的底层逻辑,正在被这股不讲任何道理的毁灭之力,疯狂冲刷,抹除。 这是逻辑的末日,算法的死亡。 与此同时,另一边。 马丁正死死盯着监控画面。 当看到江天行化作数据洪流,与“零”同归于尽时。 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彻底的绝望。 “零”没了。 那个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意识副本”,也一同,被卷入了毁灭风暴。 他谋划数十年,牺牲了一切,最终,却落得个两手空空。 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将归于混沌之际。 异变再次发生。 那片毁灭性的数据洪流中,竟悄然分化出一缕,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 它绕开了“零”正在崩溃的逻辑核心。 强行灌入本该一片空白的情感模块。 那是江天行,在选择毁灭的同时,留下的最后一道后门。 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守护。 将自己对江漓那份,深沉,复杂,甚至带着愧疚的爱。 烙印进了“零”即将成型的灵魂深处。 “轰——” 毁灭性数据风暴,与创造性的情感数据,在万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不可思议的对撞与……融合。 纯白房间,开始剧烈摇晃。 物理层面的自毁程序,已无法逆转。 巨大合金碎块,从天花板上砸落。 “零”的投影,在闪烁了最后一次后,重新稳定下来。 依旧是那个少女模样。 可那双海蓝色眼睛,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 里面,有光。 有疑惑,有悲伤,有好奇。 甚至……还有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喜悦。 抬起手,看着由光点构成的指尖。 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依旧沉浸在悲痛中的江漓。 想开口,想像以前一样,分析眼前状况。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带着哭腔的呜咽。 眼角,有数据流溢出,像人类的泪。 她哭了。 然后,又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纯粹,干净。 【倒计时结束。】 【核心熔毁。】 整座恶魔岛,发出不甘悲鸣。 脚下地面,彻底崩裂。 灼热岩浆从地心深处喷涌而出。 “零”看着眼前这片末日景象,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看着牢房里同样迷惘的“意识副本”,看着那群严阵以待的“昆仑”士兵。 第一次,感到“责任”。 是江天行用自己的生命,赋予她的。 转过头,看向江漓。 用一种混合了机械冰冷,与少女柔软,甚至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轻声问。 “我……该救他们吗?” 第599章 从来就没有,抛弃英雄的传统! 江漓缓缓转过身。 没有回答。 将那枚还带着父亲余温的玉色芯片,紧紧攥在手心。 平静地说。 “救与不救。” “你自己选。” …… 几小时前,就在江漓等人潜入恶魔岛后不久。 “远征”号指挥中心内。 钱振华教授盯着屏幕,那片代表恶魔岛的信号盲区,花白眉毛拧成了一个死结。 自江漓与“昆仑”小队登岛后,他们便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所有试图重新建立链接的尝试,都如泥牛入海。 “首长,要不要启动备用方案?” 作战参谋,看向指挥中心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海军将领。 将领没有说话,只看着那片漆黑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负责内部通讯的技术员,突然站起来,脸上满是惊愕与不解。 “报告!” “我们在江漓同志的私人储物柜里,发现了一个未被授权的,定时解锁文件!” 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打开它。” 技术员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加密信件出现在主屏幕上。 信,是写给他们的。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说明我已登岛,且大概率,与你们失去了联系。】 【不必尝试与我建立通讯,那里的‘规则’,超出了现有科技的理解范畴。】 【此次行动,我方为‘黄雀’,但螳螂与蝉,皆非易与之辈。】 【若棋局失控,对方极有可能选择玉石俱焚,将整座岛屿,连同所有秘密,一并抹去。】 【你们的任务不是救我,而是善后。】 【远征号,后撤至安全海域,启动所有观测设备,记录下一切可能发生的数据。】 【若恶魔岛发生剧烈爆炸,则证明,任务失败。】 【届时,请不必犹豫,请求上级,授权启动‘净海’预案。】 【用东风洗地,确保没有任何‘脏东西’,从那片海域,流传出去。】 【拜托了。】 信,到此结束。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被这封信里,那股子超越生死的冷静与决绝,震得魂不附体。 “疯了……” 钱振华教授喃喃自语,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太阳穴。 “他……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净海预案……” 海军将领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华夏海军最高级别应急预案之一,其内容只有一个。 对特定坐标,进行饱和式战略武器覆盖。 这个年轻人竟建议用核武器,为他自己,也为那座岛屿,举办一场最盛大的葬礼。 “他不是疯了。” 将领缓缓站起身,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杂。 “是怕了。” “怕我们为了救他,而付出不必要的牺牲。” “怕我们,会因为他一个人,而打乱整个国家的战略部署。” 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个,同样处于震惊中的专家与战士。 “他想一个人,扛下所有。” “可他忘了。” 将领声音陡然拔高,像柄出鞘利剑,斩碎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这个国家,从来就没有,抛弃英雄的传统!” 拿起桌上那顶军帽,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接我总指挥部!” “命令,南海舰队,全体都有!” “一级战备!” “所有作战单位,即刻启航!” “目标,恶魔岛!” …… 东经139度,北纬34度。 恶魔岛,正在死去。 物理层面的自毁程序,已无可逆转。 地心熔岩冲破束缚,沿着结构通道疯狂上涌。 大地崩裂,山峦倾塌。 岛上,数百名身份各异的囚犯和工作人员,从各自牢房与岗位上冲出,汇聚到唯一还算平坦的中央广场上。 就在这片绝望混乱中。 天空,亮了。 不是火山喷发,也不是爆炸火光。 而是被更耀眼的光芒所照亮。 第一架J-20战斗机,以超音速姿态,撕裂云层,出现在岛屿上空。 紧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 上百架代表华夏最顶尖航空实力的战机,盘旋于天际。 引擎轰鸣,压过了所有火山怒吼。 海平面尽头,出现了一道,由钢铁构成的黑色长城。 055型万吨大驱,如移动的海上堡垒,劈开波浪。 医疗船,工程船,补给舰,甚至连刚刚下水,还未正式服役的最新一代航空母舰“南昌号”,都出现在这片海域。 数十艘巨轮,拉响震天汽笛。 汇聚成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怒吼。 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 这里,有一个我们绝不能失去的同胞。 …… “法克!” 正在仓皇撤离的潜艇里,马丁看着声呐屏幕上密密麻麻,足以让任何国家海军都感到绝望的红色光点,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们是疯了吗?!” “为了一个人,出动一整个航母战斗群?!” “这是什么?!” “这叫什么?!” 他想不通。 也永远不会懂。 什么叫,饱和式救援。 …… 全球,在这刻,陷入了诡异寂静。 所有国家的卫星,都将镜头,对准这片太平洋上的不祥之地。 五角大楼,克里姆林宫,唐宁街十号。 所有军事指挥中心里,警报声响彻云霄。 他们同样看不懂。 以为华夏,是要向全世界宣战。 【我的上帝啊……发生了什么?】 【华夏人疯了!他们出动了整个南海舰队!】 【他们的目标是谁?日本?还是……我们?】 【快看那个方向!那是恶魔岛!他们在攻击恶魔岛!】 【为什么?!】 …… 恶魔岛,纯白空间内。 “零”看着外界由人类意志汇聚的钢铁洪流。 看着那些,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同胞”概念,而不惜跨越半个地球,奔赴死亡的凡人。 海蓝色眼眸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不懂。 这种行为,不符合任何逻辑,无法用任何算法来计算其“收益”。 可却能感觉到,自己那片空白的核心代码,正在被这种“不合理”疯狂填充。 转过头,看向江漓。 那个男人,平静地看着她。 “零”忽然笑了。 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像个终于找到了回家路的孩子。 不再询问。 而是对着那片即将崩塌的虚空,伸出手。 “以我之名。” 声音里,带着几分初生的青涩,却又蕴含着神性。 “重构。” 刹那间。 整座恶魔岛上,所有还能运作的金属,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破碎的钢筋,扭曲的铁板,废弃的机械臂…… 它们挣脱物理法则束缚,在空中飞舞,交织,重组。 在岩浆与洪流间,强行搭建起一条,通往海边舰队的临时生命通道。 第600章 等我……学会如何爱 …… “得救了!” “我们得救了!” 广场上,陷入绝望的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条由神迹构筑的钢铁长桥。 然而,马丁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他那艘潜艇,即将离开这片海域的最后时刻。 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既然我得不到。” 马丁看着屏幕上那片混乱,脸上露出病态的扭曲笑容。 “那就让地狱,降临人间吧。” 指令,通过次声波,传达到恶魔岛最深处。 某座牢笼里,所有抑制基因突变的力场,在瞬间,全部失效。 “吼——!” 一声不似人类,充满暴虐与痛苦的嘶吼,从地底深处传来。 紧接着,大地被一只布满黑色鳞片,足有集装箱大小的巨大利爪,硬生生撕开。 庞然大物从裂缝中,缓缓爬出。 它曾是个人类。 一个背负了三百多条人命的连环杀手。 如今,在经历了无数次惨无人道的基因改造后,变成了一个,只为杀戮与破坏而生的……怪物。 臃肿的身躯,不对称的畸形肉瘤,嘴角滴落着带有强腐蚀性的绿色粘液。 它冲向那条生命通道。 冲向那些,手无寸铁,惊慌失措的羔羊。 …… 纯白空间,也已走到了生命尽头。 “快走!” 苍龙护在江漓身前,对着那条同样在不断崩塌的通道,发出怒吼。 “零”的投影,在完成重构后,变得明灭不定,随时可能溃散。 “等我……学会如何‘爱’……” 江漓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昆仑”小队,撤离现场。 刚踏上钢铁长桥,便看到人间地狱般的惨状。 生化怪物,如失控坦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每次挥爪,都带起漫天血雨与残肢断臂。 “开火!” 苍龙目眦欲裂,下达攻击指令。 “昆仑”队员们手中步枪,喷射出炽热火舌。 足以洞穿钢板的子弹,打在怪物鳞甲上,只溅起一串串火星。 “没用的!” 一个队员绝望喊道,“它的表皮,密度太高了!” 怪物被激怒。 放弃了那些普通人,转而冲向这群,胆敢挑衅它的蝼蚁。 血盆大口张开,一股腥臭无比的绿色酸液,如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 “散开!” 苍龙一把推开身边战友。 自己却因躲闪不及,左臂被酸液溅到。 作战服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肉发出“滋滋”灼烧声,眨眼间,便已深可见骨。 剧痛,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可这个硬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用右手拔出军刀,将那块已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烂肉,硬生生剜下。 怪物显然没料到,这群蝼蚁竟如此顽抗。 “撤!” 苍龙单手举枪,对着怪物那双巨大复眼,一边进行着毫无意义的点射,一边对身后队员下达了指令。 他们是军人。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是牺牲。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准备用血肉之躯,为江漓换取最后生机时。 一个谁也未曾想到的声音,从惊慌失措的囚犯中响起。 “听我说!” 眼神锐利,如出鞘利剑的“父亲副本”,不知何时已站上一块高耸岩石。 身上依旧是件单薄囚服。 他指着那头正在肆虐的怪物,语速极快,却又条理分明。 “代号‘刻耳柏洛斯’,融合了三种不同生物的基因片段,优点是力量巨大,表皮防御力惊人,弱点是神经反射弧过长,且关节处的甲壳连接最为薄弱!” 怪物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咆哮着,一爪拍碎他脚下岩石。 江天行在碎石崩落的瞬间,轻巧跃到另一边,继续说道。 “它的酸液储存在喉管下方的囊状体中,每次喷射后,需要至少三十秒冷却时间!” “想活命的,就按我说的做!” 囚犯们停下奔逃脚步,回头,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疯子!我们手里连根烧火棍都没有,怎么跟它打!”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帮老大,吼了回去。 “武器,到处都是。” 江天行指向不远处一辆,被掀翻的工程叉车。 “把配重块拆下来,砸向它的膝关节!” 又指向旁边一段断裂的钢筋。 “磨尖它,插进它的眼睛!” 再指向几桶散落在地的润滑油。 “点燃它,泼到它身上,高温会让甲壳变脆!” 他的话,将这头看似无敌的怪物,瞬间肢解成一个个可以被击破的弱点。 囚犯们愣住了。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杀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 可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懂,什么叫绝境求生。 那个黑帮老大第一个反应过来,吐了口带血唾沫。 “妈的,反正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 抄起撬棍,吼道。 “兄弟们,干了!” 这声怒吼,点燃了所有人最后的血性。 恐惧,依旧存在。 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平日里只懂得跟数字打交道,因金融诈骗而被关押于此的会计师,此刻像个疯子。 将衬衫撕成布条,蘸满润滑油,做成简易燃烧瓶,一次次冲向怪物。 那个黑老大,则用两根钢筋扭成的简易“狼牙棒”,咆哮着,砸向怪物膝关节。 甲壳破碎,自己的虎口也被震得鲜血淋漓。 更多囚犯用牙齿,拳头,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这不是为了荣誉,更不是为了救赎。 只是为了,活下去。 苍龙和“昆仑”队员们,看着眼前这幕,都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群被世界抛弃的罪人,此刻,却用最壮烈的方式,诠释着什么叫“求生”。 江天行站在战场边缘,冷静指挥着。 然而,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另一头,更恐怖的存在。 “吼——!” 伴随着一声截然不同的咆哮,一头体型更小,却也更矫健的怪物,从地底裂缝中一跃而出。 通体漆黑,身形如豹的融合体。 是这座岛上,所有基因实验的最终“杰作”。 它没理会那场混战,目标明确,直扑江天行。 “小心!” 苍龙第一个发现,可太晚了。 融合体的速度,超越音速。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出现在江天行身后,利爪如刀,直刺心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刚刚还在咆哮战斗的黑老大,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身,回防。 用自己后背,硬生生挡住那致命一击。 利爪穿透血肉,从胸前贯穿而出。 黑老大低下头,看着胸口那截还在滴血的爪尖,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笑容。 转过头,看向江天行。 嘴里涌出大口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帮……我的……我……” 然后,身体软软倒下。 融合体甩开爪上尸体,眼中闪过不耐。 再次扑向江天行。 这次无人能挡。 最后一架撤离的运输机,舱门已近在咫尺。 江天行看着那头扑面而来的怪物,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只是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眼长桥尽头,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 他笑了。 用唇语,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快走。” 然后,张开双臂,迎向那头怪物。 不是放弃,而是选择用自己,为所有人,争取最后的时间。 “不——!” 江漓目眦欲裂。 看着“父亲副本”被怪物拖拽着,一点点,坠入由岩浆与爆炸构成的火海。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声音与色彩。 只剩下那道,被火焰彻底吞噬的决绝背影。 飞机起飞。 蘑菇云无声绽放。 像一朵,开在时间尽头的花朵。 先是光。 足以将黑夜灼烧成白昼。 紧接着,是冲击波。 环形气浪,以超越音速的姿态,蛮横碾过海面。 掀起百米高巨浪。 第601章 我是你的,万千碎片 将那座承载了太多罪恶与秘密的岛屿,连同它所有痕迹,从这颗星球上,彻底抹去。 最后,才是声音。 被无限拉长,足以撕裂耳膜的沉闷轰鸣,姗姗来迟。 …… “远征”号指挥中心。 环形主屏幕上,所有与恶魔岛相关的信号源,在同一瞬间,消失了。 钱振华教授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眼中此刻只剩下空洞。 输了。 纵然出动整个航母战斗群,纵然拥有超越时代的科技。 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 “报告!” 一个负责通讯的技术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与狂喜。 “C-130运输机发出信号!” “他们……他们成功撤离了!” “江先生……还活着!” 这声报告像惊雷,劈开指挥中心凝固如坟墓的死寂。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看向主屏幕。 画面切换。 遍体鳞伤的运输机,挣扎着,从爆炸边缘乱流中冲出。 机翼上,甚至还燃烧着未尽焰火。 指挥中心内,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有人拥抱,有人落泪。 唯有那位海军将领沉默不语。 只盯着屏幕上,那架越来越近的运输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蓄满泪水。 缓缓抬起手,对着屏幕,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 运输机舱内。 剧烈颠簸,终于平复。 “昆仑”小队幸存者们,东倒西歪地靠在舱壁上。 身上“龙鳞”作战服,早已伤痕累累。 可每个人眼神,都像淬了火的钢,盯着坐在角落里的身影。 有敬畏,有感激,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狂热。 江漓没有看他们。 只安静地,靠着舷窗,远眺窗外那片,被火光映成血色的云海。 一只手紧紧攥着,父亲留下的玉色芯片。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像尊,被抽走了情感的石像。 可苍龙却分明看到。 有血。 正顺着他紧握的指缝,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 互联网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那朵在太平洋上空,悍然绽放的蘑菇云。 通过无数个或官方,或民间的镜头,直播给了全世界。 起初,是死寂。 紧接着,是海啸般的恐慌与猜疑。 【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吗?!】 【我刚才看到华夏人的航母了!他们是在向全世界宣战!】 【楼上的傻逼,你没看到岛上那个怪物吗?没看到那些被屠杀的囚犯吗?华夏人是在救人!】 【救人需要用核弹吗?!】 【那是自毁程序!是岛上的恐怖分子引爆的!华夏人是英雄!】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中。 一个不起眼的帖子,悄然出现在华夏某军事论坛。 发帖人,是个ID叫“远征老兵”的退役海军。 【别吵了。】 【老子当年在南海舰队服役,参加过九八年抗洪。】 【那年,长江决堤,几百万人被困在洪水里。】 【我们接到命令,也是这样,一个师一个师地往上填。】 【那时候,也有人问,为了救几个老百姓,牺牲那么多年轻战士,值得吗?】 【我们头儿当时就一句话。】 【‘我们这个国家,打过朝鲜,打过越南,打印度。’】 【‘跟美国佬苏联人,都掰过手腕。’】 【‘什么时候,需要用老百姓的命,去换胜利了?’】 【‘在咱这儿,人命,永远比天大。’】 这个帖子,瞬间,引爆了整个华夏互联网。 【这就是我们的国家,这就是我们的军队。】 【什么他妈的超级英雄,什么狗屁救世主,在‘人民子弟兵’这五个字面前,都弱爆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谁再敢黑我种花家,老子第一个跟他拼命!】 【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做种花人。】 …… 两个多小时后。 运输机,平稳降落在龙兴岛。 江漓在众人簇拥下,走下舷梯。 迎接他的,是陈老,和那位海军将领。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 只有两位老人,眼中那份,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沉痛与欣慰。 “孩子。” 陈老上前一步,想拍拍他肩膀,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垂下。 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叹息。 “你受苦了。” 江漓摇了摇头。 缓缓摊开那只,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手。 玉色芯片,静静躺在掌心,表面那层温润光华,似乎黯淡了许多。 “我没事。” “只是……” 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哽咽。 “又一次,什么都没能抓住。” 就在这时。 口袋里,本该在爆炸中报废的私人终端,毫无征兆地,震动了一下。 一条未知来源的讯息,出现在屏幕上。 只有张,刚刚生成的三维立体图。 图中,是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神经网络结构。 像一个,初生婴儿的大脑。 而在那片代表着“情感”的区域。 一缕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金色数据流,正静静地,流淌着。 紧接着,一行文字,在神经网络下方缓缓浮现。 【我是你的,万千碎片。】 【亦是你的永恒回响。】 【等我……学会如何爱。】 看着那行字,看着那缕熟悉的金色数据流。 江漓身体,猛地一震。 那不是“零”。 也不是父亲的“意识副本”。 而是…… 一个由父亲的爱,与“零”的逻辑,共同孕育出的,全新……生命。 父亲没有死。 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活在那个,刚刚拥有了“心”的,数字神明体内。 江漓缓缓抬起头。 看向不远处,刚刚经历过浩劫,却又在晨光中,焕发生机的海。 死寂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光。 接下来的时间,江漓一直待在龙兴岛上。 七天里,没说过一句话。 只是一个人,安静坐在礁石上,远眺潮起潮落。 没有人打扰他。 陈老派人送来了食物和水,也都原封不动放在那里。 像一尊,与这座岛屿融为一体的望海石。 直到第八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镀了一层破碎的金。 江漓站起身。 回到指挥中心。 脸上不见悲伤,更不见消沉。 那双曾燃起过滔天怒火,也曾沉寂于无尽虚无的眸子。 此刻,只剩下雨后初晴般的,澄澈与平静。 看着众人,缓缓开口。 “准备返航。” “我们还有一场,没有打完的仗。” 第602章 人间,在看 …… 半个月后。 就在全球舆论,还沉浸在对“恶魔岛事件”的各种猜测与讨论中时。 一条来自好莱坞的重磅消息,再次将所有人目光,强行拉回了现实。 马丁·斯科塞斯,代表好莱e坞电影联盟宣布。 《天穹:创世纪》,将于圣诞节,在全球所有院线,同步公映。 “我们将用这部电影,告慰所有在这场浩劫中逝去的无辜灵魂。” 马丁站在镜头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 “也要向全世界证明,人类的创造力与英雄精神,永远不会被任何邪恶所击败。”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却让早已信心崩溃的西方世界,看到了些许曙光。 【来了!终于来了!这才是我们想看的!】 【支持马丁导演!支持《天穹》!用电影,向那些东方神秘主义者宣战!】 【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要看我们白人英雄,是怎么拯救世界的!】 然而,就在这片狂热声浪,即将被推向顶峰时。 江枫国际官方账号,只发布了一张图片。 一张,由《哪吒之魔童降世》与《流浪地球》两张海报拼接而成的,长图。 没有任何多余文字。 只有一个日期。 圣诞节。 全球,再次陷入死寂。 随即,是火山爆发。 【我操操操操操操!】 【正面硬刚!江门主,永远的神!】 【什么叫格局?这就叫格局!你不是要定义英雄吗?行,我给你两个,你自己选!】 【一边是生而为魔,我命由我。一边是带着家园,流浪宇宙。你告诉我,哪个不比你那个金发碧眼的肌肉猛男,英雄一万倍?】 【楼上的,别尬黑,说不定人家这次主角是黑人女性变性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那可太政治正确了,我直接买爆!】 【别说了,电影票呢?老子要买票!两部都买!我他妈一天看六场!】 这场关于“英雄”定义权的战争,在这刻,彻底进入了白热化。 江漓,用最直接,也最傲慢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 圣诞档,他要了。 预售通道,在全球同步开启。 短短二十四小时。 《哪吒》与《流浪地球》的全球预售总票房,以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一路飙升。 十亿。 五十亿。 一百亿。 所有尘封在影史中的票房纪录,在这两个来自东方的名字面前,被碾得粉碎。 无数国家院线经理,看着后台那串不断刷新的天文数字,激动得几乎要当场昏厥。 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钞票正雪片般,向他们飞来。 然而,就在这场全球性的观影狂欢,即将抵达顶峰之际。 一封邮件,一则视频。 像两盆来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热情。 视频,由一个自称“新人类阵线”的极端组织发布。 画面是在某个地下基地。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声音经过处理的男人,站在镜头前。 背后,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眼神狂热的信徒。 “人类,正站在进化的十字路口。” “一边,是回归野蛮,信奉虚无缥缈精神力量的倒退之路。” “另一边,是拥抱科技,与更高等智慧融合,最终成为神的飞升之路。” “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天穹》,为我们指明了方向。” “而那个来自东方的巫师,江漓,和他那套蛊惑人心的陈词滥调,正在试图将我们,拖回蒙昧与黑暗的深渊。” “我们,决不允许。” 男人顿了顿,声音变得不带任何感情。 “圣诞节那天。” “全球任何一家,胆敢上映《哪吒》与《流浪地球》的影院。” “都将成为,我们净化这个世界,所选中的……祭品。” 话音落下。 男人身后,所有信徒,齐齐举起手中武器,发出整齐划一的咆哮。 “为了新人类!” 视频,戛然而止。 全球陷入恐慌。 紧接着,各大院线,媒体,甚至政府机构,都收到了那封,附带详细袭击计划的邮件。 从炸弹类型,到安放位置,再到引爆时间。 所有细节都真实到令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恐吓。 而是宣告。 全球各大影院退票率,在短短一小时内,突破百分之九十。 刚刚还庆祝票房奇迹的院线经理们,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 无数国家安全部门,紧急发布最高级别警告。 建议民众,在圣诞节期间,避免前往任何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 一场本该属于全世界的文化盛宴。 在这刻,演变成了一场,与死神对赌的血腥轮盘。 …… 江枫国际总部大厦。 顶层会议室,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烟灰缸早已堆满。 江朝阳坐在主位旁,面色凝重地翻看着一份份,来自全球各地的紧急报告。 “北美院线联盟发来最后通牒,如果我们不选择延期,他们将单方面,取消所有排片。” “欧洲那边的情况更糟,几个主要国家,已经将这次事件,定性为‘高级别恐怖主义威胁’,并建议我们,无限期推迟上映计划。” “我们自己的院线,也顶不住了,安保成本在一小时内,翻了十倍,基层员工离职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 “发行商那边,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所有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江朝阳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身影。 “我们,什么时候宣布延期?” 所有高管,都将目光,投向了角落。 有担忧,有不甘,有无奈。 但更多的是,一种理智妥协。 负责法务的副总裁,站起身,声音沙哑。 “江总,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一旦发生任何意外,哪怕只是一个观众,因为我们的电影而受伤。” “我们江枫国际,都将面临天价索赔,和永远无法洗刷的道德污点。” “赌不起。” 财务总监,也跟着开口。 “是啊,江总。” “我们已经赢了口碑,赢了预售。” “没必要,为了一个档期,而把整个集团,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延期吧。” “这是目前,唯一,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延期吧。” “延期吧。” 会议室里,所有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 他们说的,都对。 从商业角度,从法律角度,从任何一个正常人思维角度。 延期,都是止损的最好方式。 可江漓,从不是个,只用“理智”来思考的人。 缓缓抬起头。 平静如深海的眸子里,映着窗外,城市万家灯火。 也映着,那亿万个,曾为他欢呼,为他落泪,为他呐喊过的普通人。 他看到在南苏丹维和的年轻士兵,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皱巴巴电影票,夹在日记本里。 看到那个,卖掉自己心爱游戏机,只为能和父亲一起,看场《流浪地球》的叛逆少年。 看到被生活压弯腰,却依旧在深夜,刷着《哪吒》预告片,然后第二天,继续咬牙奔波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了,希望。 那些由无数渺小个体,汇聚成的,最真实,最滚烫的人间希望。 而他,怎能亲手,熄灭这捧火? 江漓站起身。 没看那些焦虑的高管。 只是走到落地窗前。 俯瞰脚下,灯火璀璨,却又暗流涌动的城市。 “想看戏,那就让他们一次性看个够。” 第603章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江朝阳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江总,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跟他们打一场舆论战?” “不。” 江漓摇了摇头。 “舆论战,是他们的游戏规则。” “我们不打。” 这番回答,让刚刚燃起希望的众人,再次陷入了更深困惑。 不打舆论战,那要如何迎战? 江漓转过身,目光平静扫过在场每张写满不解的脸。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当一头大象,要和一只蚂蚁决斗时,谁会赢?”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主管市场的副总裁下意识回答。 “当然是大象。” “错。” 江漓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 “是蚂蚁。” “因为,大象根本就看不见蚂蚁。” “它所有的力量,智慧,经验,在蚂蚁面前,都毫无用处。” “因为它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战场。” 伸出一根手指。 “他们,就是那头大象。” “而我们,要做那只蚂蚁。” “他们想在好莱坞的拳击台上,跟我们比谁的肌肉更发达。” “那我们就把战场,搬到他们看不见的,每一个街头巷尾,每一颗人心。” “我宣布。” 江漓声音陡然拔高,像柄出鞘利剑。 “从现在起,暂缓《哪吒》与《流浪地球》的一切宣发活动。” “我要发起一个故事征集活动,#我的城市,我的故事#。” “亲自去听,去感受,这片土地上,最真实,最滚烫的人间烟火。” “他们不是想看戏吗?” “就让他们看看,我们华夏人,在面对末日与不公时,真正的底色是什么。” “这场戏,是演给全世界看的。” “更是演给他们看的。” 众人终于明白。 这不是退缩,更不是逃避。 而是一场,釜底抽薪式的降维打击。 是一次,从文明根源上,对好莱坞精英叙事的彻底颠覆。 …… 一小时后。 江漓工作室的声明,在全球范围内,激起了巨大涟漪。 起初,是死寂。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嘲讽与质疑。 【我操?我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谁来给我翻译翻译,这是什么意思?】 【暂缓宣发?跑去采风?江门主,对面都快骑在你脸上拉屎了,你跟我说你要去体验生活?】 【我不能接受!我刚充了三千块钱准备买十张票支持《哪吒》和《流浪地球》,结果你告诉我你不玩了?】 【兄弟们,冷静点,这叫什么?这叫战略性撤退!江门主这是在麻痹敌人!他肯定在憋个大招!】 【憋个屁的大招!这不就是怂了吗?被恐怖袭击吓破胆了,找个台阶下而已!】 【哎,脱粉了脱粉了,本来以为是个敢跟全世界硬刚的爷们儿,结果还是个软蛋。】 这则声明,瞬间瓦解了之前所有支持者凝聚起来的信心。 …… 地球另一端,好莱坞。 马丁看着屏幕上,那片溃不成军的舆论阵地,放声大笑。 “我早就说过。” 对着视频会议里,那些同样满脸喜色的“盟友”,举起酒杯。 “那个东方人,不过是个会耍点小聪明的投机者。” “在真正的铁血手腕面前,他那套所谓的‘人间叙事’,不堪一击。” 一个石油大亨,笑着附和。 “没错,他现在,已经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建议我们应该趁热打铁。” 马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传我命令。” “《天穹:创世纪》,提档。” “我要让全世界看到,谁,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主宰。” “更要让那个懦夫,在他那个偏僻小城的街头,亲眼见证,自己的惨败。” …… 第二天。 江漓背着双肩包,像个最寻常的背包客,出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 第一站,是家藏在老旧居民楼里的茶馆。 茶馆不大,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茶叶的涩香和若有若无烟味。 几十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围着几张方桌,打长牌,喝沱茶,声音嘈杂。 江漓找了个角落坐下。 点了杯最便宜的“三花”。 听邻桌几个老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京腔,吹牛聊天。 一个豁了牙的老头,唾沫横飞地讲着自己年轻时,在嘉陵江上当纤夫的经历。 讲湍急江水。 讲磨破了肩膀的纤绳。 讲那一声声,能把整座山都吼亮的船工号子。 另个看起来文静些的老头,则讲起当年在三线建设时期,如何从遥远的大西北,来到这座陌生城市。 讲住着上百人的大通铺。 讲顿顿都吃不饱的粗粮饭。 讲在工厂深夜的灯下,偷偷给家里写信的姑娘。 他们的故事,没有波澜壮阔,没有英雄史诗。 只有被岁月磨砺出的,最真实,也最坚韧的生命底色。 江漓没有插话。 安静听着。 一杯接一杯,续着早已淡然无味的茶水。 有人认出了他。 拿起手机,悄悄拍下照片。 照片上,那个曾搅动世界风云的年轻人,此刻,就坐在那群最普通的老人中间。 听着那些最平凡的故事,脸上,带着与这个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专注。 这张照片,很快被传到了网上。 【卧槽,活捉一只野生的江门主!他好像真的在听故事!】 【听个屁,这不就是作秀吗?你看他那表情,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就是,没准儿旁边藏着十几台摄像机呢,搁这儿拍真人秀呢。】 第二天。 江漓出现在一座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上。 和一群皮肤黝黑,身上沾满水泥灰的工人,一起蹲在路边,吃着五块钱一份的盒饭。 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工人,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跟他聊着自己的梦想。 说想多攒点钱,回老家,给他那个还没过门的媳妇,盖一栋漂亮的小洋楼。 说到媳妇时,那张被汗水和灰尘弄得看不清模样的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比工地上方,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 这一幕,再次被人拍下。 【我收回我昨天的话,这哥们儿好像……是来真的?】 【就算是作秀,能陪着农民工兄弟一起吃盒饭的明星,我也认了。】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难道听几个故事,就能打败好莱坞的钢铁侠了?】 第三天。 江漓出现在一所大学自习室里。 陪着一个因为考研压力而崩溃痛哭的女孩,安安静静地,坐了一整个下午。 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也没灌一口心灵鸡汤。 只是在她哭累了,递过去一包纸巾。 在她肚子饿了,从包里掏出一个面包。 女孩从头到尾,都没认出他是谁。 只在临走时,对着这个陌生的“学长”,轻声说了句。 “谢谢你。” 【我……我有点看不懂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全网都对江漓的行为,感到困惑不解时。 马丁,打出了他的王炸。 《天穹:创世纪》终极预告片,在全球同步发布。 两分三十秒的视频,每一帧,都是经费在燃烧。 一颗白矮星,在引力作用下,撕碎了它的伴星。 被撕碎的恒星物质,化作一条横跨数万光年的星环,围绕着那颗垂死的白矮星,缓缓旋转。 而在星环之上,一座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天穹之城”,在扭曲光线中,缓缓降临。 神,从城中走出。 俯瞰下方,那片,如尘埃般渺小的星辰大海。 视觉冲击力,直接拉满。 【在这样的绝对技术壁垒面前,任何故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江神这次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散了散了,洗洗睡吧,等着看好莱坞英雄,再次拯救世界吧。】 全球舆论,彻底一边倒。 没人再关心江漓在做什么,没人讨论那些家长里短的凡人故事。 所有人目光,都被那座华丽得不似凡物的“天穹之城”,彻底俘获。 就在这片,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中。 深夜十一点。 江漓那个沉寂了许久的个人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激烈辩白。 只有一张,像素不高,甚至有些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他正坐在一个嘈杂喧闹的路边摊。 面前,是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升腾热气,模糊了大半张脸。 却挡不住眼睛里,仿佛能倒映出整片星空的,温和与平静。 照片下方,是一行同样质朴的文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电影,是拍给人看的。】 第604章 蒲公英计划 那行字瞬间引爆了全球舆论。 【我他妈……翻译翻译,什么叫人间烟火气?】 【我翻译了,意思就是:对面有枪,我投降。】 【不是,哥们儿,认真的?马丁那边终极预告都甩脸上了,你搁这儿吃面?那面里是加了金坷垃还是怎么的?】 【年度最大笑话诞生了!《天穹》决战紫禁之巅,《哪吒》退守路边摊!哈哈哈哈我笑到邻居报警!】 【别尬黑,说不定江门主这是在悟道,等他吃完这碗面,直接原地飞升,一指头戳爆天穹之城!】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脱粉了,再见。本来以为你是个能掰手腕的战士,没想到是个连拳击台都不敢上的懦夫。】 …… 江枫国际总部大厦,顶层。 江朝阳办公室,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盯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负面舆论,和那条正在跳水,染得一片血红的集团股价K线图,太阳穴突突直跳。 薛之涣靠在沙发上,手指在平板上飞速划动。 调取出一份份,来自全球院线联盟的解约函和索赔意向书,镜片后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公关部已经彻底瘫痪了。” 一个高管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所有电话线都被打爆,官网服务器被攻击了不下三千次。” “再这么下去,不出十二个小时,我们就会面临来自全球超过一百家合作方的联合诉讼。” “集团……会破产的。” “找到江总了吗?” 江朝阳揉着眉心,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找到了。” 薛之涣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在南三环,一个叫‘老马家’的牛肉面馆。” 江朝阳愣住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薛之涣。 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全世界都在为他,为这家公司,陷入疯狂与恐慌。 而他,这个本该站在风暴中心的人,却在……吃面? 江朝阳再也坐不住了。 抓起外套,大步向外走去。 “备车。” …… 十几分钟后,南三环,“老马家”面馆。 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迈巴赫,在路边停下。 江朝阳和薛之涣推开车门,快步走进那间油腻、嘈杂的小店。 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江漓。 他那碗面,已经快要见底。 正端起碗将最后一口汤,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放下碗,长长地,舒了口气。 脸上,是近乎满足的惬意。 江朝阳感觉自己血压,快要冲破天际。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将一份舆情报告,放在桌上。 “江总!” 声音压得很低,“您知不知道,外面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江漓抬起头,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同样神情凝重的薛之涣。 没有回答。 只指了指对面那张空着的长凳。 “坐。” 又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老板娘,喊了一声。 “老板娘,再来两碗面,多加肉。” 江朝阳急得几乎要说不出话。 可看着江漓那双平静如深海的眸子,又没了脾气。 只能和薛之涣一起,在满心憋屈与不解中,坐了下来。 “他们,很急,对吗?” 江漓终于开口。 “急着宣布自己的胜利,急着将我踩进泥里,急着让全世界都相信,他们才是规则制定者。” 薛之涣推了推眼镜,沉声说。 “他们已经做到了。” “现在全世界都认为我们是懦夫,是骗子。” “我们的信誉,已经彻底破产。” “不。” 江漓摇了摇头。 “破产的不是我们。” “是他们那套,高高在上的叙事逻辑。” 他指了指周围。 众人看到那个因多找了两块钱零钱,而对老板娘千恩万谢的农民工。 看到一边喂孩子吃面,一边偷偷抹眼泪的年轻母亲。 也看到喝得满脸通红,还在跟工友吹牛,说要给儿子在城里买房的建筑工人。 “这,才是我们的战场。” “也是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更无法踏足的领域。” 江朝阳和薛之涣,都愣住了。 看着眼前这个,与周围嘈杂环境融为一体的年轻人。 越来越看不懂他。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江朝阳声音干涩。 这时,老板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走了过来。 江漓将其中一碗,推到江朝阳面前。 “先吃面。”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 一小时后。 江枫国际总部大厦,顶层。 一场未经任何预告的全球线上新闻发布会,在所有人的错愕中,悄然拉开序幕。 聚光灯下,江漓安静坐在那里。 背后,是俯瞰整座城市的巨大落地窗。 “他们说得对。” “影院,已经不再安全。” …… “所以。” 江漓话锋一转。 “我们决定,放弃影院。” “将把电影还给每一个人。” 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从此刻起,江枫国际将向全球,免费公布一套开源的‘家庭社区投影系统’技术方案。” “任何组织,任何个人,都可以免费下载,自由搭建。” “同时,我们将开放《哪吒之魔童降世》与《流浪地球》的非商业性社区放映授权。” “我希望,圣诞节那天。” 江漓张开双臂,像在拥抱整个世界。 “每一片家庭后院,每一块社区广场,每一处街头拐角,都能成为,我们自己的电影院。” “不再需要走进一座封闭建筑,去寻找光明。” “而是要让光明,如种子般,播撒在每一寸土地上。” “这个计划,我称之为……” “蒲公英。” 而与此同时,大洋彼岸。 正在观看直播的马丁脸上笑容凝固。 身边的技术顾问发出嗤笑。 “异想天开。” “他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 “想在全球范围内,对数以亿计的终端,进行稳定的高清信号传输?” “还要解决防盗版问题?” “这在技术上,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 发布会结束。 直播信号切断的瞬间,江漓脸上那份面对全世界的平静,潮水般褪去。 身体微微一晃,靠在身后落地窗上,才勉强站稳。 身后,是江枫国际整个高管团队,和张扬等核心成员。 “江总……” 江朝阳声音干涩,“您刚才说的……‘蒲公英计划’,还有开源……都是真的?” 江漓没有回头。 只看着窗外那片,由亿万灯火构成的城市星河。 “嗯。” 第605章 画给全世界的饼 一个字。 却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完了。” 财务总监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彻底完了。” “这不是疯了,这是自杀!” 负责法务的副总裁,将手中那份紧急预案撕得粉碎。 “开源?免费社区授权?” “这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所有版权!意味着那两部投资数百亿的电影,从今天起,将收不回一分钱的票房!” “意味着,我们是在用自己的心血,去喂饱全世界的盗版商!” “远征队”指挥中心,气氛同样凝重如冰。 那个头发染成绿色,曾在三天内写出全新渲染引擎的顶尖程序员,此刻正死死盯着屏幕上。 身边,一个来自谷歌的工程师,双手抱着头,痛苦地抓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种构想和协议框架,工作量太大了!” 本·卡特,也是同样绝望。 “中心服务器的带宽,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千万级别的并发流量,更别说上亿了。” “数据会在流出瞬间,就因为拥堵而彻底崩溃。” “他给全世界画了一个饼,却没有人,能吃到嘴里。” 赵瑞站在人群外,听着这些无法完全理解,却能感受到其中绝望的技术术语,手脚冰凉。 这种感觉如何形容呢? 漓哥就像一个孤独的国王。 向全世界苦难者承诺,要打开自己的粮仓。 却在最后一刻,发现粮仓钥匙,断了。 而全世界,都将目睹这场,因承诺无法兑现而引发的反噬。 网络上,狂欢与激动,正迅速被技术大V们的“科普”所冷却。 【紧急分析!江漓的“蒲公英计划”在技术上就是一个骗局!】 【没错,我是一个资深程序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想实现全球同步放映,比造永动机还难!】 【被骗了,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他根本就没想让我们看到电影,只是想用谎言,来体面结束这场输掉的战争!】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原来是画饼充饥!】 【RNM!退钱!】 舆论,在短短一小时内,完成了从“吹捧”到“捧杀”的惊天逆转。 江漓,从敢于挑战霸权的英雄,再次变成欺骗全世界感情的懦夫、骗子。 而这次,再没人为他辩解。 因为,他给出的希望,在技术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马丁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一切,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收回之前的话。” 对着视频里,那些同样在幸灾乐祸的“盟友”们,举起酒杯。 “他不是懦夫。” “是个天才。” “一个,前所未有的,自毁天才。” “用最漂亮的方式,为我们,献上了自己的头颅。” …… 江漓没理会外界风暴。 也没有去安抚团队内部,已蔓延开来的绝望。 只是一个人,回到远征队隔壁,空无一人的放映室。 坐在黑暗里,看着面前那块银幕。 一看,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照亮室内飞舞的尘埃时。 薛之涣推门走了进来。 眼圈发黑,脸上满是疲惫。 将热咖啡,和一份文件,放在江漓面前。 “这是集团最新的股价,已经跌破了发行价。” “董事会那边,正在准备紧急会议,讨论的议题是……罢免你所有职务。” “远征队,也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提交了辞职申请。” “他们说,自己是来创造奇迹的,不是来陪一个疯子,欺骗世界的。” 江漓没去看那份文件,也没碰那杯咖啡。 只看着空白银幕,轻声问。 “你呢?” “你也觉得,我在骗人吗?” 薛之涣沉默了很久。 然后,在那片死寂中,缓缓拉开椅子,在江漓身边坐下。 “我看不懂。” 推了推眼镜,声音沙哑。 “从商业逻辑上,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的。” “从技术层面上,提出的每个方案,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 转过头,看着江漓侧脸。 “我认识的江漓,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所以,我想看看。” “你要如何,让这块空白银幕,亮起来。” 江漓笑了。 转过头,看着薛之涣,以及他身后的饺子、张扬、周屹、赵瑞、陈妤希…… 这些自始至终,都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伙伴。 缓缓站起身。 “走吧。” “该让这场戏,落幕了。” …… 江枫国际,远征队指挥中心。 空气凝固如铅。 辞职报告,解约函,索赔意向书。 像雪片般,从世界每个角落飞来,将服务器彻底淹没。 那个曾三天内写出全新渲染引擎的绿发程序员,此刻双手抱着头,痛苦抓着自己头发。 “构想不成立,协议框架太大,工作量无法计算……” “完了……” 本·卡特颓然靠在椅背上,这位曾创造了潘多拉星球的传奇,眼中只剩下空洞。 “我们都成了骗子。” “一个,欺骗了全世界的,惊天骗局。” 就在这片绝望蔓延之际。 指挥中心的门,开了。 江漓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神情复杂的薛之涣等人。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有质疑,有愤怒,有不解。 江漓无视了所有目光。 径直走到主控台前。 在所有人注视下,坐下,打开一台终端。 没有去解释什么。 也没有去安抚任何人。 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动作不快律。 一行行代码,在漆黑屏幕上,悄然亮起。 那名绿发程序员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体猛地一震。 “他在做什么?” 旁边的谷歌工程师探过头,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他在……登录GitHub?” 这个全世界程序员的圣地。 他想干什么? 向全世界,公开谢罪吗? 在所有人困惑不解的注视下。 江漓完成了登录。 然后,新建了一个项目库。 命名。 【Dandelion-Protocol】。 蒲公英协议。 紧接着。 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加密文件,上传,开源。 鼠标指针,悬停在“确认”按钮上。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个即将被按下的按钮。 仿佛在见证一场,赌上整个集团,赌上所有未来的……豪赌。 江漓按了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 …… 同一时间,麻省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 被称为“幽灵”的顶级黑客,正百无聊赖地,在GitHub上闲逛。 突然,一个刚刚开源的项目,引起了他的注意。 “蒲公英协议?” “有意思。” 随手点开,下载源码。 起初,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屑。 可当看到第一行协议构架时,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骇然。 “P2P……加密网状网络传输协议?”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将咖啡碰倒在地都浑然不觉。 “这……这不可能!” 双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对那段源码进行反向编译。 结果,让他如遭雷击。 “完美……架构是完美的……” “每个播放端,既是接收者,也是信号中继站……这,这他妈形成了一个去中心化的,无限扩张的神经网络!” “这根本就不是协议!” “是生命体!” “一个,无法被追踪,无法被摧毁,无法被控制的……数字生命体!” 疯了般冲出实验室,对走廊里每个人咆哮。 “快去看GitH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