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入我怀(女尊)》 第1章 独守空房 寒冬腊月,岁暮天寒。 商序头顶红盖头,身着大红色喜服,安静的坐在床沿上,涂了口脂的唇微抿,十指不安的交握在一起,心中十分的忐忑。 红烛明灭,烛油沿着侧壁滴落凝结成片,燃尽的红烛,昭示着夜已深,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来了,昏昏欲睡时,门却突然响了。 时值深夜,万籁俱静,一点风吹草动都被无限放大,“咔嚓”的开门声,如平地惊雷,吓得商序一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连忙坐好,腰杆挺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因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正无意识收紧,红盖头摇晃,商序不安的屏住了呼吸,静待来人。 门扉开合,不知觉间飘进来点点白雪,却很快消融,没留下一丝痕迹,快得让人来不及察觉,燕夷则收拢伞,放到一旁的木架子上,侧眸抬手,随意的弹了弹肩上的落雪。 肩上落空,她微蹙的眉心才重新放平,燕夷则缓步走近,随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指尖摩挲玉柄,却不急于挑起,就站在原地静静打量着他,眼中情绪沉浮,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挑起红盖头。 红盖头遮挡了商序的视线,让他看不到来人,但通过细微动静,他能感觉到人就在自己身前,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前人却迟迟未有动作,让商序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起来。 她是不是知道了? 今日与她成婚的,本该是哥哥商珏,毕竟两人自幼定有婚约,可如今哥哥与三皇女情投意合,有了更好的选择,落魄了的皇女,自然也就瞧不上,于是这桩退不了的婚事便落到了他身上。 女皇赐下的婚约,商家却敢如此大胆,只因燕夷则不得宠,且女皇对她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这是凤城人尽皆知的事,便是事情闹大,商家也笃定女皇只会小惩大诫。 皆因十二年前的一桩秘辛,未出事前,燕夷则是女皇最为看重的皇女,由女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此等殊荣曾羡煞旁人,而出事后,说好听点是另立府邸,说不好听点,便是被赶出皇宫,且女皇下令,无召不得入宫。 自那以后,燕夷则便极少出现在众人眼前,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被人遗忘,此次婚事被人提及,她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 就在他沉浸在思绪中时,燕夷则动了,她上前一步,伸手,玉如意的一端挑起了红盖头,手上一个用力,红盖头落地,四目相对,一人眼中平静,一人眼中忐忑。 眼前人身形高挑,身着与他同样式的红色衣服,及腰长发用一根青玉簪束起,眉目清冷,唇不点而朱,红烛摇曳,脸部轮廓若隐若现,身上带着浅浅疏离感,如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 眼中惊艳一闪而逝,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冒犯,商序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燕夷则对他的目光不以为意,挑了挑眉,眼中戏谑,商家要换人,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商家竟如此舍得,眼前男子气质温润,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正紧咬着唇。 在她的打量下,商序如坐针毡,未婚夫郎换了人,任谁都不会好受,燕夷则不能拿商家如何,不代表她不能拿他如何。 拜过堂,入了府,他便是她的人,日后是要在她府上讨生活的。 商序本已做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可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她的质问或是暴怒,一时间心中不免疑惑,纠结一番后,试探的抬眸,乌黑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看向她,见她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的情绪,他紧绷的情绪稍松,却也不敢完全放松。 燕夷则将他的一番动作看在眼里,淡漠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多余情绪,他看起来似乎很怕她,如此看来准备好的敲打的话也就没必要了。 按理来说,二人此刻该喝交杯酒的,但她不提商序也不敢提,他起身,透露着讨好的眸子谨小慎微的看向她,试探着问,“殿下,我为你更衣?” 燕夷则后退了一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 “我去书房睡。”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完全不给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提他不是她未婚夫郎的事。 商珏在凤城是有名的贵公子,且经常出入各种场合,她不会认不出他不是他的。 如今不提,是不在意?还是不与他计较? 商序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悲,她没戳破他,也没问责他,这本是好事,可今夜是二人的新婚夜,她选择了离开,想来还是厌恶他的。 商序苦涩一笑,眼中悲伤弥漫,嫁她并非他所愿,他也只是身不由己。 屋内红烛燃了一夜,商序也枯坐了一夜。 —— 燕夷则回到书房,刚推开一丝门缝,便敏锐察觉到里面有人,来人会是谁,她心知肚明,推门的手一顿,她回头,朝回雪道:“切勿让任何人靠近。” 回雪用力点头,“是,殿下。” 燕夷则走了进去,站在阴影里的人走了出来,屋内只留有一盏微弱烛光,来人站在光影里,脸部轮廓明灭,让人看不太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眉眼,却与燕夷则甚为相似。 沉默一会,来人主动开口,声音已尽量温和,却还是带着几分不可侵犯的威严,“听说商家擅自换了人?” “嗯。” 燕夷则面无表情的应道,仿佛在谈论的不是她的事。 “商家当真胆大包天。”来人气愤不已,胸膛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凌厉的眸子在看向她时,而变得温和,“可需我出手?” 燕夷则不欺然的想到了婚房里的人,他看向她时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她,多一张口吃饭也没什么,她又不是养不起。 “不用。”燕夷则拒绝了。 “你该回去了。” 来人叹息一声,相似的眸子愧疚的看着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话到口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终究是她辜负了那人。 “你多保重。”看向燕夷则的眸子饱含众多情绪,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成一句关心的话语。 烛光一晃,屋内已只留有燕夷则一人,她走到窗前,静静看着外面的落雪,眼中悲伤涌动,父亲最是爱看雪。 又是一年冬,父亲却早已不在。 预收:《赘妻》 庙会上的惊鸿一瞥,卫灼对一女子入了魔般的喜欢,他发了疯的找寻她的踪迹,终于得知她的名讳——凌霜 却也得知她有一个一同长大的竹马,两人不日便要议亲。 卫灼想过放弃,却敌不过心中那份喜欢。 他找上凌霜,威逼利诱让她做了赘妻。 成婚后,凌霜待他极好,几欲让他以为她对他也是有意的。 可卫灼比谁都清楚,是他拆散了她与心上人,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他舍不得放手,他好喜欢她。 凌霜有一个小秘密,她很喜欢自家小夫郎,喜欢了好些年。 他以为的威逼利诱,不过是她的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独守空房 第2章 被拒绝 清早,商序独站窗前,忧心忡忡,新婚夜不欢而散,他担心日后在府中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入了府,总归是要与她过完一生的,寄人篱下,与她的关系太过僵硬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商序打算先行示好。 一番思考后,随即有了主意,他来到厨房,今日天正冷,一盅热气腾腾的鸡汤暖身正好,一番忙碌后,他提着食盒来到书房。 今日天下着小雪,商序一路上都撑着伞,但仍有不少细碎的雪飘落到他身上,白色的雪与他月白色的云纹锦袍融为一体,点点晕开的水迹恍若盛开的花。 来到檐下,商序有条不紊的收了伞,将伞递给身后的青竹,伸手探向食盒,手心触及的温度是热的,他松了口气,还好没冷。 回雪正守在书房外,见他来了,上前行礼,“正君来此,可是有事?” “嗯。”商序轻咬着唇,缓缓点头,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脑海中蓦然浮现出燕夷则清冷的眉眼,心中不禁忐忑起来,他迟疑了一下,尽量忽略心中的忐忑,温言道:“我给殿下炖了鸡汤,不知殿下可方便?” 回雪视线扫过食盒,“劳烦正君稍等片刻。” “好。”商序点头,暗自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一口拒绝,有机会就好,很快,他又犯起了难,见到燕夷则该说什么? 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有限,完全不知如何才能讨她欢心,商序蹙着眉,一脸忧愁,没等他想个明白,进去通报的回雪出来了。 商序连忙收好脸上表情,忐忑的看向回雪。 回雪让开了门,做了个往里走的手势,道:“正君,里面请。” 知晓她同意见他了,商序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成过亲拜过堂,两人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能得她欢心自然是好的。 若是不能,商序眼底有一瞬的黯淡,那也没关系,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只是孤单寂寞久了,终究还是有几分期待。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书桌前的燕夷则,她一手执笔,脸上表情严肃,正低头写着什么,从他的角度看去,刚好能将她优越的侧脸尽收眼底。 商序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拘谨站着,提着食盒的手无意识攥紧,刚才还算镇定的一颗心,立即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不知是因为紧张忐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燕夷则不知何时停下了笔,抬起头来,带着淡淡的疏离的眸子正看着他。 商序心中一紧,仿佛有羽毛轻扫过,带有几分痒意,他提着食盒快步走近,犹豫一瞬,小心翼翼的看向她,“殿下,我炖了鸡汤,可要喝一盅暖暖身子?” 燕夷则面无表情的扫了食盒一眼,语气淡淡,“放下吧。” 商序忐忑放下食盒,正打着腹稿,打算说点什么,缓和缓和两人间的气氛,就措不及防的听到。 “日后,若无事,便不要来了。” 燕夷则自认是为他着想,他见了她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生怕惹恼了她,他不自在,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商序闻言,心中一沉,整个人仿佛浸入到冰冷的河水中,示好失败了,他默不作声的点头,“是。” 她的不喜已表达的如此直白,商序知道自己该离开的,可想到手腕上依然存在的守宫砂,想离开的心又萌生出几分退意。 殿下不与他圆房,传出去,别人只会笑他无用,笑他无能,想到世人嘲讽的面容,退却的心开始坚定,垂落的手攥紧,想借此给予自己力量,思忖片刻,他硬着头皮开口,“殿下今夜会忙吗?” 燕夷则探究的扫了他一眼,看不出他问这个有何用意,细想了两秒后,摇头,“大概,不忙。” 商序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握紧的手因过于用力而有些许的痛感,他深吸一口气,大胆抬眸,却仍旧掩饰不了眼底的怯弱,心一横,本想一口气问出,对上她疏离的眸子,突然间泄了气,他咬着牙断断续续道:“殿下今…今夜可…可否回来?” 商序耳后起了一抹红,此前从未与女子接触过,这样的话于他而言还是太过大胆了些,现在的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逃,逃离她的视线,逃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可他不能,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功亏一篑。 “你确定?”燕夷则轻飘飘的问道。 他话中深意,二人都懂,燕夷则淡漠的眸子落在他垂落的手上,紧攥的手心透露了他的忐忑与不安,她眼中来了几分兴味,这么害怕,还敢邀请她? 商序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白,事已至此早已没有了退路,纵使害怕纵使心中万分不愿,也必须应下,与她圆房,是他当务之急的要事。 只有与她圆房,他才算得上是府上的主人,他在府中才会有一席之地,否则日后若有侧夫妾室入府,他的日子只会越发艰难,他必须在那之前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想清楚弊益后,商序心中的摇摆少了几分,看向她的眸子透露出坚定,他用力点头,应道:“确定。” 燕夷则将他的一番纠结看在眼里,逗猫儿固然有趣,可她也没有强迫人的爱好,二人眼下虽是妻夫,可日后的事,谁说的清呢,兴致缺缺的扫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动笔,继续手上未完成的事。 “下次吧。” 商序闻言,泄气的同时心底也隐隐松了口气,燕夷则的长相是顶好的,可细数起来,今日也不过是两人第二次见面,昨夜是第一次,与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发生亲密关系,他怎么可能不慌,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的内心很是矛盾,既想和她圆房,又怕和她圆房,但好在她拒绝了,压在肩头的重担仿佛被卸下,让他得以片刻喘息。 回去时,雪好像下得更大了些,商序撑着伞站在雪中,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白茫茫一片,落雪纷飞,世界仿佛只剩他一人。 站了片刻,他伸出手,接住了飘零的雪花,雪花在手心很快融化,他拼命的握住却无济于事,商序叹息一声,眼中涌起无尽伤感,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 第3章 误解 那日,她婉转的拒绝,给他留了几分颜面,商序也不是什么脸皮厚的人,虽忧心圆房一事,但终究不好意思再上门打扰。 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两日,回门的日子到了。 商序站在走廊下,不时抬眸朝前方看一眼,眼中神色踌躇,不远处便是燕夷则的书房,他却不敢再前进一步,那日她冷漠的话语,犹在耳畔,他自然不想惹得她厌烦。 可今日回门,若只有他一人回去,会遭世人耻笑的,商序神情苦恼,失神的望着廊外的落雪,白色的雪稀稀落落,如碎琼乱玉。 透过雪幕,能看到院墙上堆积成小丘的落雪,小丘上下起伏,好似连绵的重山,旁边光秃秃的树干上,枝桠间落满了雪,压得枝头不住摇晃。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独自出神时,走廊的拐角处,走出一道玉立身影,燕夷则身着镶金青莲纹交领直裾袍,外面披着裘衣,行走间青绿色裙摆荡漾开,晃动的弧度,恍若一朵盛开的青莲。 见到他,燕夷则平静的眸子中没起一丝波澜,她站定,视线落在商序身上,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回神,燕夷则眉心微蹙,清冽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既然来了,怎么不到书房找我?” 她扫了一眼廊外落雪,雪虽好看,可这天到底是冷,久站在这里,生病了难受的是他自己,虽与她无关,可终究是她名义上的夫郎。 商序受惊,猝然转身,连带着对她的害怕都忘了,来不及掩饰眼中慌乱,手忙脚乱的行礼,“见…见过殿下。” 燕夷则站的笔直,玉立的身姿仿若雪下青松,任凭风雪如何也压不弯她的脊梁,眼中神色未变,对他的失礼不在意,她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怎么站在这里?” 这条走廊的终点是她的书房,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来找她的,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来了,为何站在这里? 显然忘了曾说过的话。 商序心头一跳,忐忑的低下了头,手掌紧张的收拢,整个人因她的话而惴惴不安,那日她说“若无事,便不要来了”。 她是府上主人,有事无事皆由她一句话说了算。 在商序的理解中,这句话的更深层次含义,是让他不要出现在她眼前,而眼下她的问话,在商序看来无疑是质问,质问他为何不听话,又跑到她面前来碍眼。 “我……”商序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开口,二人还未圆房,他在府中的处境十分尴尬,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要万分斟酌,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她的霉头。 作为替嫁之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耻辱,没把他赶出府,已是恩赐。 商序垂着眸,落下的眼帘遮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此情此景下,他不知是该开口请求她的原谅,还是开口恳求她陪自己回门,又怕提及二者中的一个,都会惹得她不快,纠结了许久,也没得出一个答案。 等待良久,燕夷则也没等来他的后话,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很难回答,但她也并非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既然如此,又何故深究。 燕夷则依旧站的笔直,眸色平静,并未因为他的不答而有情绪,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随意看向廊外的落雪,欣赏了片刻的雪色,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商序尚在纠结中,听到她的话,下意识作出反应,抬眸,茫然的看向她,“去哪里?” “商府。”燕夷则回答的简洁,她侧眸,平静的眸子中终于有了波动,不解的看向他,清冽的声音轻缓有度,“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回门一事?” 商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迅速收回目光,垂下了头,紧握的手稍松,压在心头的巨石消失不见,原来不是责问他。 在她探究的目光下,商序慌不择路的点头,“是…是的。” 燕夷则看出他的言不由衷,随口一问,“在想什么?” 本也没想得到答案,但…… “在想你会怎么罚我。” 商序正暗中松了一口气,一不留神,心中所思所想就滑不溜秋的脱了口。 走廊一片寂静,廊外的风声似乎大了起来,商序紧张的吞咽口水,头埋的跟鹌鹑似的,死死咬着下唇,脸色算不得好,眼中一阵懊恼,怎么就下意识说出来了呢? 燕夷则一头雾水,眼中神色甚是不解,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蹙了蹙眉,索性直接问道:“我为何要罚你?” 商序闭口不言,打算借此蒙混过关,她都忘了的事,他为何要提醒她,好让她有理由罚自己。 燕夷则却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去,事关自己,被勾起了好奇,她也很想知道呢。 “再不开口,去商府的时辰该耽搁了。” 此话一出,瞬间抓住了商序的命脉,廊外风声呼呼作响,他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头一次觉得风声是如此的扰人,一番思前想后,不情不愿的吞吞吐吐开口,“你…你之前说,无事不…不要来找你。” 燕夷则垂眸,细细回想了一番,她似乎是这样说过,但这和罚他有什么关系? 突然,燕夷则灵光一闪,再结合他在此徘徊不前,心中的想法越发肯定,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好笑,当时所言仅有字面意思,但很显然,他误解了,并且对她误解的不深。 燕夷则挑了挑眉,别有深意道:“正君想得真多,不去写话本可惜了。” 一头雾水的人换成了商序,他飞快的抬眸,偷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没有自己道破真相的恼怒,反而隐隐透着笑意,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一红。 商序尴尬低头,只觉得脸上又烫又热,眼睛盯着地上,想着若是这里有一条缝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躲进去了。 “走吧。” 燕夷则没有追究他的乱想,也没有再提,率先迈步朝前方走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走出好远,商序不敢在耽搁,立即跟了上去,行走在她身侧,他偷偷抬眸,暗自打量着她,心中生出些许平静,她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可怕,甚至有些温和。 温和?若燕夷则知晓他的想法,定然会发笑,她可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第4章 悸动 马车驶进风雪里,圆圆的车轮与道路相撞,发出清脆的滚动声,漆黑的车轱辘碾压过青石板,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马车内一片寂静,二人各坐一侧,狭小的空间被一分为二,中间仿佛有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商序坐姿端正,垂着眸,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经刚才一事,对她已不似最初那般害怕,可在她面前,依旧不敢放肆。 而相比他的紧张,燕夷则则放松不已,慵懒的斜靠着,一手拿书,一手饮茶,目光落在书上,随着书页的翻动而转动,自在的仿若无人。 商序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茶中热气袅袅,让她的面容不太真切,可依然不影响她的貌美,雾气笼罩下,反而增添了一股朦胧感。 看着看着,商序不禁出了神,燕夷则无疑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而这般好看的女子,现在是他的妻主,这一想法一出,心跳不禁乱了分寸。 时间仿佛在一刻静止,商序听到了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如擂鼓剧烈如雷声轰鸣,呼吸加重,周身瞬间燥热起来,耳后也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抹红意。 “怎么了?” 燕夷则发觉他的异样,放下了书,那双细长上挑的眸子正细细端详着他。 清冽的声音似清风过境,消除了商序一身的燥热,他回神,脸上已红的不能再红,头埋的更低,胡乱的想法,让他自觉无颜面对她。 商序盯着自己的手指看,眼前出现的却是她的脸,手指微蜷,拼命压下心中的悸动,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装作若无其事道:“没…没事。” “嗯。”燕夷则轻应一声,没有深究,视线却不着痕迹的扫过他红透的耳尖,心中生出疑问,正是冬天,马车内虽烧着炭火,可也不热,他身上怎这般红? 他的耳朵生得小巧好看,不知是热的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正红的仿佛能滴血,白皙的皮肤染上了粉红色,饱满的耳垂分外诱人,燕夷则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若佩戴上耳珰一定漂亮极了。 她想起自己库房里正好有一对琉璃耳珰,小心思蠢蠢欲动起来,燕夷则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耳垂上,细细打量着,几秒后,心里有些遗憾,他的耳垂完好如初,并没有耳洞的痕迹。 可惜了那对琉璃耳珰。 商序感知到她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多想的原因,在她的目光下,整个人火烧火燎起来,脸上才褪下去的热意,重新席卷而来,且比之前更甚。 纠结许久,商序还是没忍住抬了头,微微泛红的脸颊,好似天边最美的晚霞,视线措不及防的相触,瞬间仿佛有一道细微的电流流经他全身,心猛地跳了一下。 商序呼吸一窒,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偏开了头,衣袖下的手掌收紧又松开,对视时,那一瞬间的感觉让他心悸。 他咬了咬唇,开口,“殿下,怎么了? “没事。” 燕夷则慢条斯理的收回目光,动作到一半,她顿住,这对话,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悸动 第5章 回门 恰好此时,马车停了。 回雪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殿下,商府到了。” “嗯。”燕夷则无暇细想,轻应一声,不疾不徐的起身下马车,动作很是优雅,每一个举止都透露着贵气。 燕夷则站定,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商府门前的商家人,她顿了一下,虽与商序没有感情,但在外人面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抬手接过回雪撑在她身侧的伞,转身,对着马车上的人伸出手,眼中染上温润笑意,“正君担心,莫摔倒了。” 商序正好走出马车,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一下子撞进了她含着温润笑着的眸子中,呼吸似乎慢了一瞬,大多数时候,她好看的眸子中都是淡漠的平静的,含笑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商序仓皇移开视线,一秒两秒三秒,还是忍不住侧眸,含着温润笑意的眸子好似月夜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神秘平静而又极具包容感。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她的手也如她的人那般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纤细,如是最上等的美玉,商序突然不知缘由的紧张起来,垂落的手指弯曲松开又弯曲,一如他起伏的心情。 踌躇几许,商序还是将手放了上去,一则这对他而言是好事,昭示着他得她喜爱,二则他如今正寄人篱下,不敢也不会落了她的面子。 手心相贴,底下的手干燥而又温暖,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从交握处传遍全身,直冲心脏,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轻颤。 燕夷则轻握住他的手,眼中温润笑意未变,看向他时更深了些许,轻柔的话语似情人间的呢喃,“正君可扶稳了?” “扶…扶稳了。” 商序不敢看她,垂下眼帘,轻轻点头,泛红的耳尖,在这白茫茫的雪天,艳如盛开的红梅。 不经意间,燕夷则视线略过他泛红的耳尖,稍一停顿,他的耳朵怎总是这般红? 在她的搀扶下,商序稳稳走下马车,一站定,他便像是触及什么可怕物件般,迫不及待的缩回手,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抬头露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笑容,朝她道谢:“多谢殿下。” 与她相握过的那只手自然垂落,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商序知道平静的表现下有多波涛汹涌,只是轻轻一握,手心却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留下的温度。 手指无声的蜷了蜷,商序默不作声的将手背到身后,无人看到的角落,手心紧握成拳,不知是羞怒还是想借此留下她的温度。 燕夷则平静的收回了手,将伞撑过他头顶,仿佛对他迫不及待抽回手一事不甚在意,依旧笑的温润,只是眼中笑意到底淡了几分,似乎是被嫌弃了呢。 “你我本就是妻夫,不必客气。” 二人相对而立,雪花飘落,画面太过美好,远远看去,让人以为是一对恩爱有加的璧人。 燕夷则撑着伞,二人并肩朝商府走去,伞下空间狭窄,不经意间两人肩膀摩擦在一起,她顿了一下,想到他刚才避如蛇蝎的样子,心情差了几分。 好心没好报,燕夷则在心底默念了句,身子朝伞外移了些,避免再与他触碰到一起。 商序正专心走路,突然有风从两人中间穿过,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顿了一下,侧眸去看她,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眼中不知何时多了几分疏离,对他的疏离,明明刚才还没有的。 商序心中一阵忐忑,抿紧了唇,眼中迷茫与自责交织,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看着她,想开口问问可是他做错了什么,他可以改,动了动唇,还是没问出口,一个替嫁的人,似乎没有这个资格。 或许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罢了,商序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商府门前,等候的人并不多,只有商序的生父苏氏和商珏还有几个侍从,燕夷则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扫了商序一眼,多少有些意外。 她是不受宠的皇女,被冷落实属正常,可她记得商序是商府的嫡子,其父苏氏虽是续弦但也是府中的正君,怎他回门,竟如此冷冷清清。 燕夷则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看来她遗漏了很多东西。 苏氏带着众人上前对二人行礼,“见过殿下,见过正君。” 苏氏礼行的分毫不差,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唯独没有见到亲生儿子的喜悦,眼中的冷漠与外人无异。 在后方的商珏偷偷抬眸,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后便有些恼怒,真是便宜他那好弟弟了。 燕夷则轻挑眉,视线看向商序,只见他脸上出奇的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 “岳翁不必多礼。” 燕夷则扶起了苏氏。 苏氏没有推辞,“殿下正君这边请。”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商序一眼。 燕夷则但笑不语,商府可真是有趣。 第6章 回门 入了府,燕夷则便与商序分开走了,她跟着侍从行走在曲折回廊下,面上始终带笑,眼中却是划过一抹冷意,按照规矩,该是商太傅这个丈母等她才是,如今却拿乔,要她亲自来拜会,当真将狗眼看人低演绎的淋漓尽致。 拐过九曲回廊,侍从停下,“殿下,到了。” 燕夷则抬眸随意瞥了一眼,挥手让她退下,等侍从的身影已完全看不见,她上前,脸上笑意渐盛,眼中的冷意也越发的深。 —— 商序则跟着苏氏来到一屋中,进了屋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各在一个位置,冷淡的不像亲生父子。 他捧着茶,低眉顺眼,眼中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对于父亲,商序早已没了期待。 父亲苏落云是母亲的续弦,婚后第二年有了他,明明他才是他的亲生孩子,对他却只有冷落,仿佛商珏姐弟二人才是他的孩子。 少时他也曾不甘心过,和商珏起了冲突,二人一同落水,父亲焦急赶来,眼中却只看得见商珏,对他嘘寒问暖,担心他落水着凉。 却看不到他就站在旁边,衣服湿漉漉的,整个人也冷的发抖,他固执的看着父亲,期望他也能看自己一眼,关心自己一句,可直至他携着商珏离开,也没回头看自己一眼。 入夜,父亲终于想起了他,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商序全然忘记了白天的心碎,原谅了他的偏心,高兴的扑向他,想要向他诉说自己的委屈,却还没靠近,就被他冷着脸一把推开。 他跌落在地,眼中蓄满了泪,不可置信的抬眸,没等他回神,父亲冰冷的责骂声起,“为何要推小珏?”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小珏受凉生病了。” “去祠堂跪着。” 止不住的泪从他眼中掉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还是能看到父亲脸上的冷漠,他伸出手,眼中含泪,希望得到他的怜悯,“父亲,我也生病了。” “啪—”他的手被无情打开,手背迅速泛起了红,父亲望向他的双眼没有一丝温度,“不是你自找的?” 后面父亲还说了什么,他已记不清了,只是从那一刻起,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没有父亲了。 此后,他不再前去打扰,两人间的关系也越发疏远。 思绪骤然被打断,商序从回忆里抽神,抬眸,平静的眸子望向苏氏,“父亲,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苏落云不悦的皱了皱眉,伤人的话出口不留情,“你何时才能有小珏的几分好。” “算了。”苏落云说着摇了摇头,眼中鄙夷毫不掩饰,“小珏又岂是你能比得上的。” 商序对他早已没了期待,可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心口还是刺痛了一下,他攥紧了手,任由指尖刺痛皮肉,对自己很是看不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有习惯? 几个呼吸后,商序放松了手,手心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他没有反驳,低眉顺眼的开口,“父亲教训的是。” 苏落云准备好的话被堵在喉咙,他看了他一眼,撇开了脸,“你和殿下还未圆房?” “是。”商序垂眸点头,目光落在手腕间,虽被衣服遮盖住了,可手腕间的守宫砂他已看过上百次,红色的圆点早已铭刻在心间。 苏落云闻言,脸色一沉,眼刀扫向他,“若是小珏才不会像你这般无用。” 商序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早已麻木,他和商珏父子情深,自己在他心里一无用处,他知道的,没必要时时刻刻提醒他。 “父亲说得对。” 商序垂着眸,面无表情的回答。 —— 燕夷则拜会完商母,兴致缺缺的走出书房,正打算随便走走。 商珏早已在此等候良久,见到她出来,他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一脸娇羞的道:“殿下,让我带你逛逛。” 燕夷则虽贵为皇女,但无权无势,他自然看不上,但她有一张好脸,如今还做了商序的妻主,让他很是不甘心,商珏眼眸中闪过一抹戾气,他讨厌商序,很讨厌很讨厌。 没理由的讨厌。 他已经将商序的父亲抢过来了,但还不够,他还要将他的妻主抢过来,只要商序不开心,他就开心。 燕夷则脚步不停,径直略过他身边,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分给他,声音平缓,让人听不出喜怒,“不必。” 商珏对她的拒绝不以为意,认为她不过是在拿乔,毕竟自己曾与她有过婚约,且地位高贵,商序虽也是嫡子,但终究不如他,她对自己有气也是正常的。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商珏声音放软,一下子带上了哭腔,“殿下,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燕夷则早已看穿他的把戏,本不想理会,可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那么无聊,不如找点乐趣,她站定,轻挑眉,一双眼睛早已看透真相,却还是配合着问,“什么苦衷?” 见她信了,商珏眼中一喜,掩面哭哭啼啼起来,“若非有人从中作祟,我又何至于……” 话未尽,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是商序从中作梗,毁了两人的婚约。 “这样啊。”燕夷则应的轻飘飘,平静的话语让人看不出她信没信。 商珏观察了她一两秒,连连点头,怕她不信,准备下一步狠棋,他一脸娇羞的看着她,“若我能与殿下做妻夫,那可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燕夷则突然没了乐趣,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她瞬间冷了脸,“商公子还是与我三皇姐更相配。” 话落,她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飘扬的衣角昭示着她的嫌弃。 商珏脸色一僵,愤愤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前撕咬她一口,既然知道真相为何还要接话,衬得他像一个傻子。 长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和商序一样惹人讨厌,越想越是咽不去这口气,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显然已经记恨上了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回门 第7章 护短 苏落云一阵数落,与其说是数落,倒更像是贬低,在他的一句句话语下,商序被踩的一文不值,从始至终,他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尊没有脾气的泥娃娃。 商序垂着眸,眼神空洞麻木,耳边的声音化为细长小针,一个劲的往他脑袋上扎,刺激的他头脑嗡嗡作响,胸腔也仿佛被千万斤重的巨石压住,压抑的他快要喘不上气来,无声攥紧了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像以前一样挺过去就好了。 苏落云说够了,也可能是觉得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意思,不耐烦的斜了他一眼,挥手道:“下去吧。” “是。” 商序没有异议的起身,平静的往外走,神色无异,只有他自己知晓,里衣早已被冷汗浸湿,大腿上的一块软肉也早已被揪得青紫。 出了屋,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商序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恹恹的,每一次与父亲会面,都是这般的让人厌烦,好在,他已经成亲,往后不需要在面对如此场景了。 想到燕夷则,商序不禁有些头大,两人还未圆房,她对他的态度也让他看不懂,轻吐一口气,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缓步走出檐下,白色的雪洋洋洒洒,冷风裹挟着落雪扑到他脸上。 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昏沉的头脑因这丝冷意重获清明,不过片刻,冷意就变成了刺骨的寒,商序却动也不动的站在雪地,风突起,落在檐上的雪被吹落,白色的雪漫天飞舞。 寒风呜咽,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身上的最后一丝暖意消失,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冷,商序站在风雪里发抖,却仍旧一动不动,任凭风雪肆虐,宣泄心中痛苦的同时,也在无声自虐。 不知过了多久,僵硬的手指传来疼痛感,浓密纤长的羽睫上也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落雪,商序轻轻眨眼,羽睫上的落雪随着颤动抖落,缓了片刻,他拖着僵硬的身躯走回檐下。 远离了风雪,他僵硬的身躯慢慢回暖,又等了一会儿,手指差不多能行动自如了,商序抬手拍落身上的落雪,雪色晕染开,在他天青色的衣袍上留下点点水迹。 商序注意到了,但也没有放在心上,若有人问起,他早已想好说辞,风雪天,沾染上些许落雪也是正常的。 时间还早,商序望着檐外落雪发呆,一时间出了神,连身后有人走近也浑然不觉,直至一双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商珏正气恼不已,正想找个人发泄下心中的不痛快,恰好商序出现在眼前,他怒气冲冲的快步走过来,也不管他会不会摔倒,直接上手推他。 商序踉跄了一下,及时稳住了身形,抬眸,看清来人,小声的开口道:“哥哥。” 商珏见他没有摔倒,很是不满,趾高气扬的指责道:“瞎了吗?挡我路了。” 商序抿了抿唇,没有言语,默默往檐外走了几步,类似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反驳没有意义,他本就站在边上,这一让直接重新走回到风雪下。 他的退让并没有让商珏收敛,反倒越发的盛气逼人,伸出手指,鄙夷的指着他,“听说你还未圆房,你说你有什么用?” “我要是你,早上吊自尽了。”一句话恶意满满。 商珏眼珠子一转,想到了更能恶心他的方法,“对了,我刚才碰到九殿下了。” 说着摆出一副娇羞模样,话留一半,再配合他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商序垂着眸,没有回应,可垂落的手在听到他和燕夷则见面时,忍不住蜷缩了下。 不远处,燕夷则不知何时出现在对面的走廊下,隔着假山,刚好能将两人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但到底隔了一段距离,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 画面中,商序一言不发的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像是挨训的小狗,很显然是受欺负的那一方,燕夷则百无聊赖的看着,完全没有要露面的意思,人家兄弟二人的私事,关她一个外人什么事。 可看着看着,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只见商珏扬起了手,商序也不躲,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落到他脸上,隔的这般远,她都听见了“啪”一声,可见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燕夷则皱眉,心生不满,他就这样任人欺负? 商珏发泄完怒火,心中舒服多了,也不再管被他打了一巴掌的商序,径直离开,走出几步,突然尖叫一身倒地,抱着手臂大叫,“疼…好疼,来人,快来人。” 商珏额角冷汗连连,抱着的手正是刚才打了商序那只,他脸上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再也没有了面对商序时的趾高气扬。 燕夷则捻了捻指尖不小心留下的细灰,转身,朝商序走去,她对商序无感,但不代表别人就可以如此欺辱她的人。 漫天落雪里,商序抬手抚上侧脸,火辣辣的疼,他隐忍咬着唇,眼睛都红了,却还是倔强的不肯落下泪来。 “你就这么站着,任他骂你打你?” 商序听到声音,下意识抬眸,对上了她清冷的眼,顿时瞳孔一缩,在反应过来后,快速的低下了头,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还让她看见了自己的狼狈。 见他久久不应,燕夷则没了耐心,声音冷了两分,“回答我。” 商序低着头,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不然呢?亲生父亲不喜,没人会为他撑腰,他除了受着,还能如何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护短 第8章 上药 “抬头。” 商序僵硬着身子,在她犀利的目光下,踌躇片刻,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商序在她深邃的眼中看到了平静,可却莫名有一种感觉,平静只是表面的假象,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深处隐藏着波涛汹涌。 与她对视不过两秒,商序便丧失了勇气,低头就要躲,但他才做出动作,下巴就被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捏住。 燕夷则眼中不悦,目光落在他红肿的侧脸,捏住他下巴的手加了两分力道,冷冷道:“躲什么?” “现在知道躲了?” 商序被迫仰头,下巴上的手存在感十足,侧脸挨打的位置正隐隐作痛,他看着她,突地生出一股委屈,她也和他们一起欺负他。 本就泛红的眼眶又红了几分,商序死死咬住唇,拼了命的眨眼,他不想哭的,不想在她面前落泪的,可眼中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两滴,一个劲的往下掉落。 泪珠滚烫,啪一下砸到燕夷则捏着他下巴的手上,在冰冷的肌肤上留下一抹热意,水珠四溅开,触及的地方莫名燥热起来,手背酥酥痒痒,燕夷则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望着他湿润的双眼,喉间干涩,掉落的泪似乎也砸到了她心间,让她的心随之一紧。 仿佛被烫到般,燕夷则猛地收了手,她偏过头,手自然垂落到身后,手指微微弯曲,似乎还能感受到泪留下的湿意,激荡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静。 她的手一松,商序立马低下了头,偷偷抹着眼泪,眼睛揉得通红,眼中泪却越抹越多。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白茫茫的世界中独有两人,一人低头抹着眼泪,一人正暗自出神。 抹掉最后一滴泪,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商序这才想起她,下意识抬眸,见她正安静注视着自己,顿时整个人一僵。 想起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他只觉眼前一黑,恨不得遁地逃走,脑海中一片天旋地转,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燕夷则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睛上,刚哭过的双眼好似雨中洗濯过的清莲,清澈透亮,能窥见自己清晰的身影,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她看着他的眼,问道:“哭够了?” 商序脸上一燥,又回想起了刚才的丢脸行为,心头一梗,硬着头皮点头,乖乖站好,准备迎接她的责骂。 刚才的行为实在太不端庄,他知道自己给她丢脸了,挨骂也是应该的,商序整个人焉了下去,反正都被打了一巴掌,也不在意一顿骂了。 却听到她道:“你的房间在何处?” 商序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但很快想通,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在外面骂自己,想要找个隐秘安静的地方,他抬手,指了个方向,“这边。” 燕夷则视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道:“带路。” —— 一进房间,商序便自觉走到她面前站好,垂着头,肩上长发无力耷拉着,双手自然垂落在两侧,俨然一副等训的模样。 燕夷则神情复杂微妙的看了他一眼,直直问道:“可有药?” “什么药?”商序沉浸在挨训的氛围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她。 “伤药。” 他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尽可能的将自己所拥有的药找出来,摆放在桌上的药有点少,商序双手无措的勾在一起,偷看了她一眼,很是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有这些。” 燕夷则皱眉扫过,都是一些常见便宜的药,药效可能没有那么好,但目前她身上也没有,只能先将就了,随手从中拿起一个白瓷小药瓶,回头,对他道:“坐好。” 商序一头雾水,看不懂,但乖乖照作,直至她指尖的凉意落在他火辣辣的脸上,缓解了他的疼痛,他终于反应过来她的用意。 热意从她指尖落下的位置扩散,不过片刻功夫,淡淡的薄红笼罩了他的脸,红如倒映在水中的残阳,眼神躲闪着不敢面对她,耳垂更是艳如盛开的石榴花。 燕夷则已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但仍担心弄疼他,指尖晕开药,停顿了一下,不放心的询问,“我没弄疼你吧?” 商序下意识的摇头,刚要动作,立即想起她正在为自己上药,动了会影响她,他生生止住动作,小声开口,“没有。” 屋中安静下来,商序仰着头,避免眼神与她接触,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的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静谧的心湖,仿佛落入了一片叶子,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突然间,脑海中闪过先前商珏说过的话和表情,商序心口莫名沉闷,二人既然相处过了,她也会喜欢上商珏的吧,就像自己父亲一样。 “好了。” 白瓷小药瓶重新放回桌上,燕夷则视线略过他泛红的脸,最终落在他红透的耳垂上,深深看了眼。 商序回神,他站起身,闷闷开口,“多谢殿下。” 燕夷则没有直接回应,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风景,回眸,道:“口头感谢?” 商序懵了一瞬,本只打算口头感谢的,毕竟他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听她话里的意思,很显然是不能了,连忙摇头,“不是。” “那我等着你的谢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上药 第9章 意外 直至坐上回府的马车,商序依然在皱眉苦思,谢礼该送什么? 车轮子咕噜咕噜作响,马车里却出奇的安静,从进入马车开始,就仿佛进入了一个被冻住的空间,仿佛先前在商府的温馨一幕只是错觉。 燕夷则手随意的撑着下巴,侧着眸,透过轻薄的帘子,出神的看着外面的光景,眉心轻蹙,似有几分不解,今日的举动着实有几分不像她了。 先是出手伤了打他的人,后又为他上药,更为让她不解的是,向他索要谢礼,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以前的燕夷则绝不会做的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归为正义之举,他到底是自己名义上的正君,打他也相当于是在打她的脸面,既然看见了,又怎能置之不理。 燕夷则轻点下巴,没错,就是这样的,才不是因为心软。 商序离开商府时,什么都没拿,唯独带走了一盆春剑兰,他低着头,认真的看着怀里的春剑兰,眼里难得的有了几分笑意,这是他几年前养的,不是什么珍贵品种,但他养了好些年,是他贫瘠岁月里的慰藉。 大抵是外面的光景太过无聊,燕夷则转了头,这一动作,让她注意到了他,低着头,坐姿端正,青丝服帖的垂落,似乎无论何时,他总是这般的安静。 不期然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他湿漉漉泛红的双眼,手背某处突然热了起来,心头迅速划过一抹异样,快得让她来不及察觉。 “你喜欢兰花?” 话落,燕夷则也是一怔,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口,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很快调整好表情。 声音响彻在空荡的马车,商序愣了一下,缓慢的抬起头,思考了两秒,在她的目光下,迟疑着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他很快意识到了此举不妥,连忙开口解释,“只喜欢春剑兰。” 商序又低下了头,抿了抿唇,沉默不语,他没说的是,他只养过春剑兰。 母亲喜欢花,所以商府内其实有很多品种不一的兰花,但他是不被允许靠近的,连多看一眼也要挨骂。 眼底弥漫起一股悲伤,商序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他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他的母父都不喜欢他,既然不喜欢,当初又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 燕夷则没再回话,她垂着眸,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马车内再一次安静下来,窗外马蹄声得得,木板咯吱作响,杂乱的声音为这枯燥乏味的行程增添了些许的乐趣。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忽地“哐当——”一声,在商序毫无防备时,马车猛地一倾,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他试图稳住身形,却无济于事,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前倒去。 商序目露惊恐,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春剑兰,眼看着就要撞上冰冷坚硬的车壁,他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一条长臂及时横揽过来,稳稳的勾在他腰间,手臂一个用力,本应向下倒去的商序被迫转了方向,预想中的疼痛没来,反而是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砰”一声,商序抱着春剑兰砸到她怀中,巨大的冲击力让燕夷则忍不住闷哼一声,显然这一下撞的不轻,但揽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商序的侧脸撞入她怀中,清冷幽香扑鼻,他感受到了一抹奇异的柔软,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穿透过来,胸腔震动,他感受到了她有力的心跳,一下紧跟着一下,沉稳清晰不容忽视,心跳刺破耳膜,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与她同频。 马车还在晃荡,他却感受到了安宁。 终于,晃荡停止了,燕夷则垂眸,看到了安静伏在她怀中的人儿,大抵是被吓到了,他的呼吸很急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胸前,越过不算厚实的衣物,落在了她的肌肤上,滚烫的温度蔓延到胸口,心房一阵轻颤。 燕夷则身子一僵,喉间干涩,放在他腰间的手忍不住用力,让他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直至一声痛苦的轻吟,她骤然清醒,猛地松开勾在他腰间的手,搀扶住他,声音暗哑好听,“抱歉,弄疼你了。” 商序退开半步,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轻轻摇头,“殿下也是为了帮我。” 低头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她身前,记忆中的幽香与柔软猛然来袭,商序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僵住,脑海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轰”地一声,头脑中似有什么炸开,气血上涌,耳边一阵嗡鸣,红晕像是一滴墨汁落入清水,迅速蔓延至全身。 因刚才的晃荡,马车檐角悬挂的黄铜铃铛,正叮铃作响,清脆的铜铃声,似山林间潺潺的清泉,缓缓地流淌过他心间。 “卑职失职,请殿下责罚。”回雪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雪水在膝盖处晕染开,有力的声音穿透帘子,打破了马车内的旖旎。 燕夷则看了商序一眼,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暗沉,她重新坐回原处,声音辨不出喜怒,“下不为例。” “多谢殿下。” 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再度缓缓向前行驶,有了前车之鉴,回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再出意外。 商序也已重新坐好,安安静静的,仿佛刚才的意外没给他造成任何困扰,他低着头,目光专注的落在怀中的春剑兰上,不知为何,燕夷则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他的目光虽落在春剑兰上,心却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商序的心止不住狂跳,红晕像是晕染开的胭脂,殿下是第一个与他如此亲密的女子,心头惆怅忽生,那他呢?他会是第一个与殿下如此亲密的男子吗? 想来不会是,他的心情没来由的低落下去。 —— 马车平稳停在府门口,燕夷则先下了马车,但这一次,她没再扶他。 商序走下马车,看着她原去的背影,心中微不可查的浮现一抹失落,他很快收敛好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沉默走了一路,直至走到一个岔路口,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她们不住一起,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分开走的。 “若无事,就回去吧。”怕他又想歪,燕夷则不动声色的补充了句,“有事,可以来找我。” 商序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事,抱着春剑兰的手不由得发紧,父亲与商珏都骂他无用,嘲笑声犹在耳畔,或许是今日的她太过温柔,他突然又有了勇气。 “殿下,可要到我哪里用晚膳?” 商序垂着眸,心中一阵忐忑,像是临刑前的犯人,紧张的等待她的宣判。 燕夷则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移开了视线,今日她有太多的反常,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下次吧。” 商序失落不已,又一次被拒绝了。 是本就不喜欢他,还是因为今日见了商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意外 第10章 寻他 自那日一别,此后半月二人便再无交集,虽同在一屋檐下,却是连一次偶然的相遇都没有,或许是王府太大,也或许是有人在刻意避让。 冬日的夜一向来得早,夜色也更加的浓稠,窗前烛影摇曳,拉长了燕夷则的影子,好看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她松散的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神色认真,正慢慢翻阅。 “咚—咚咚——” 蓦然的敲门声在夜色里无限放大,打断了燕夷则的思绪,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抬头,目光转向门口位置,轻薄的唇微动,轻吐出一个字,“进。” 古朴典雅的木门“嘎吱”一声响,打开又被关上,回雪快步来到书案前,欲要行礼。 “何事?”燕夷则摆手终止了她的行礼,轻飘飘的一眼如利刃出鞘,刀光剑影扑面而来,彰显着明显的不悦。 回雪后颈一阵发凉,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在心里想好说辞后,她开口,“禀殿下,商公子今早出门还未回府。” 商序?燕夷则愣了一瞬,遗忘的记忆仿佛被打开了开关,眼前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双湿濡泛红的双眼,脆弱惹人怜。 片刻后,燕夷则回神,她放下手中的书,蹙着眉,起身走到窗前,轻轻一推,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连日不歇的雪在前两日终于停了,院中积雪已有了消融之意,但仍是白茫茫一片。 在雪色的映衬下,本就漆黑的夜色更加浓稠,像是被打翻的墨汁,黑乎乎的,昭示着夜色已深。 燕夷则站在窗前,眉间沟壑起伏,目光定定看着远处的黑暗,心情没来由的糟糕,“他可有说要去哪儿?” “属下,不知。”回雪惊出一身冷汗,平日里正君极少出门,哪怕出门也很快回来,此次一时疏忽,忘了询问。 “扑通”一声,回雪结结实实的跪到地上,一下猛砸,看得人膝盖生疼,她却面不改色,“请殿下责罚。” 燕夷则回眸扫了她一眼,冰冷没有一丝情绪,“稍后,自己下去领罚。” “是。” 燕夷则披上裘衣,大步往外走去。 —— 冬日的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白日喧嚣的长街在这一刻出其的宁静,在黑夜的映照下,更显萧瑟,寒风声呜咽,似乎在诉说着街上的凄凉。 燕夷则在城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檐下悬挂的灯笼光芒微弱,她站在阴影里,眼中情绪难明,让人探不出一丝真实想法,寒风吹动衣摆,猎猎作响,扰得人心烦意乱,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在城中,那便是在城外了,燕夷则抬头看一眼天,眉心深蹙,这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若要出城,于她倒不是什么难事,但难免会暴露身份。 夜色平静,可黑暗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双眼睛,依她如今的情况,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为了一个名义上的正君,提前暴露身份是否值得? 燕夷则陷入沉思,突兀的想起了回门时在商府看到的那一幕,面对他人的打骂,他一言不发的承受,安静的像一个泥娃娃,若不去寻他,他大概也不会问什么,更不会有微词,她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选择不去。 但她是他的妻主,虽未圆房,可到底是拜过天地的,当真要弃他于不顾吗? 更深露重,也不知他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虽未下雪,可冬日的夜到底还是冷的,再加上偶尔吹过的冷风,刮得人一激灵,身上虽冷,可思绪却越发的清明,几个呼吸后,燕夷则做出了抉择。 燕夷则猛地抬头,漆黑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她看着回雪,快速吩咐道:“备马,出城。” 回雪脸色一变,利落跪下,表情凝重,“殿下,万万不可。” 殿下还有太多事要做,不引人注意暗中行事才是最好的,暴露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燕夷则揉了揉眉心,目视远方,冷硬道:“我意已决,去准备吧。” 回雪心中不甘,动了动唇,还是没有再劝,殿下做出的决定,向来无更改的可能,只能不情不愿的应道:“是。” 黑色夜幕下,一辆马车穿过大街小巷,飞快驶向城门,看守城门的侍卫照规拦下,正要让其回去,马车的窗口却被掀起一角,恰好能窥见一枚玉牌。 侍卫脸色一变,急急跪下行礼,再不敢多言,挥手让身后的人打开城门。 沉重厚实的城门由三四个人才能拉开,门缘划过地面,带出一声沉闷呜鸣,在寂静的夜晚如凤凰长鸣,很是难不引人注意。 马车穿过城门驶向黑暗,燕夷则坐在马车里,摆弄着手中的玉牌,眼中情绪明灭,今夜又将有人彻夜难眠。 —— 山间小道上,一辆青蓬马车正在夜色下静静矗立,马夫去附近找人来帮忙,还没有回来,马车里只有他与青竹。 下了多日的雪,好不容易停了,他有拜菩萨的习惯,便想趁此机会拜拜菩萨,没想到上山烧香时,不小心扭到脚,下山的时候耽搁了些功夫,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回程的时候马车又出了问题。 商序头靠在冷硬车壁上,微垂眼帘,不知在想什么,眼中平静的宛若一口废弃枯井,似乎对眼前困境无所谓。 一夜未归,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毕竟他不论是在商府还是她的府中,都不怎么受人待见,有时他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不过一夜而已,天亮了,城门开了,也就能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寻他 第11章 是她 出了城,马儿行驶的速度放慢下来,乌黑的夜,能见度不高,以防出现意外。 马车里,燕夷则维持同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颈间都有了酸涩感,却浑然不觉,她垂着眸,视线落在玉牌上,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 马车在夜色里行驶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消息,燕夷则眉宇间的沟壑渐深,眼中也有了一丝烦躁之色,就在她思考是否要召出暗处的人时,回雪传来了消息。 “殿下,前方好像有一辆马车。” 燕夷则闻言,稳了稳心神,平静的眸子没有泄露一丝情绪,但到底听出了几分急切,“去看看。” “是。” 马蹄声与车轮的滚动声在如墨的夜晚很是清晰,纵使相隔甚远,商序也还是听到了,不解抬头,蹙了蹙眉,眼中流露出一抹疑惑,这么晚了,为何还会有马车从城中出来? 但也只疑惑了一两秒,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无心探究,商序重新闭上了眼假寐,不想深究与自己无关的事,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会是来寻自己的,他清楚自己的处境,自然也就不会生出奢求。 “公子,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青竹好奇的一直往外瞥,忍不住小声提议。 商序闭着眼回绝了,“不必。” 顿了一下,又道:“若你想看,可自行去看。” “多谢公子。”青竹低落的心情,立马好了,此地荒凉无趣,总归有了点乐趣,话落,便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马车逐渐靠近,檐角上方悬挂的灯笼光芒微弱,但也足够让回雪看清停靠在路边的马车的样式,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府上的马车,立即激动起来,一路上她都在自责不已,若不是她的疏忽,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殿下,是府上的马车。” 燕夷则听闻,轻“嗯”一声,虽没有较大的情绪波动,但皱了一路的眉心放平了,商序如今是她的夫郎,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他出事。 马车行至近处,距离约莫一丈远时,回雪用力一拉缰绳,枣红色的马儿轻哼一声,甩着马蹄慢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青竹正站在马车旁好奇张望,一眼就看到了回雪,自然也认出了回雪,心下一惊,着急忙慌的跳上马车,拉开车帘,头探了进去,急不可耐的说道:“公子,公子,是殿下的马车。” 商序眼皮一掀,缓缓睁开了眼,不解地看向他,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在他的潜意识里,燕夷则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更确切的说,是他从心里认定了,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出现在这里。 “青竹你在说什么?”他皱着眉问道。 青竹激动的看着他,双眼中是掩不住的兴奋,主子受宠,他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他还藏有自己的小心思。 “公子,是殿下的马车。” 他脸上笑开了花,喜滋滋的道:“殿下一定是来寻公子的。” 提到燕夷则,商序顿了一下,低下了头,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半月前她才拒绝过他,更何况燕夷则不受宠,手中无实权,又怎么可能会出现,他更倾向于是青竹看错了。 在他们说话间,燕夷则已走了过来,青竹要出声行礼,被她抬手止住,她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商序正要开口让青竹不要胡说,就见青竹突兀的退了出去,没等他出声询问缘由,眼前薄纱做的帘子像是被拨动的春水,轻轻一晃,便撩起了一角。 最先映入商序眼帘的,是一只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纤长白皙,手腕荧白细腻,最上等的美玉在此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他见过青竹的手,这不是青竹的手。 脑海中不自觉回荡起刚才青竹说过的话,商序心跳倏尔加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垂落在腿上的手也不自禁握紧,在他紧张忐忑的目光下,帘子后的人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每一处都如天工造物,美得不可方物。 时间在这一刻慢了下来,一分一秒是如此的折磨,仿佛百年过去,帘子被完全撩起,商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认为的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燕夷则。 是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是她 第12章 心动 是她。 真是她,商序震惊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忘了动作,也忘了该作何反应,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冬日的夜是冷的,但在看见她的这一刻,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在皮肤下奔涌,滚烫的如同岩浆,寒冷的冬夜,因她的到来而不再刺骨。 在这样一个寒冷寂静的冬夜,商序以为自己会被遗忘,也不曾抱有期待,但出乎意料的,一个他以为不会出现的人出现了。 来的如此突然,似骤雨来袭,湿润了他枯寂的心。 四目相对,商序呼吸一滞,喉咙莫名的干涩,喉结上下滑动,他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声,那样剧烈,那样快速,仿佛要震碎胸腔,跳到她面前去。 “叮咚”一声,如山林间高处的水滴掉落,正中他心房,水花四溅,一股微妙的感觉从心间延展至全身,这一刻,商序无比清楚的认知到一个事实,他要栽在燕夷则身上了。 燕夷则此举,或许是出于责任,也或许是出于好心,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出现了,她的到来,于一个被冷落被孤立的人,无疑是致命的。 他像是在深夜踽踽独行的人,于黑暗中看到了火光,喜欢或许就是这么的简单,触及心灵便让人义无反顾。 一直盯着人看,是不礼貌也是不合理的行为,商序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应该移开目光的,可他做不到,她深邃的眼中好似有一个漩涡,吸引的他转不开目光,在她的注视下,心为她而跳动。 距离他一步远时,燕夷则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确认没有受伤的地方,她慢条斯理的收回了视线,径直走到一边坐下,眼中情绪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任何变化,眉宇间却松了不少。 商序双眼紧紧追随着她,眼神随着她的走动而变动,在她落坐后,他如大梦初醒,终于拿回身体的控制权,猛地偏开头,轻咬着唇,脸上滚烫的如同煮沸的热水,红晕也在不知不觉间爬了满脸。 “殿下…怎么会来此?”一番纠结后,他轻轻的问出了口,声音轻若轻风,手指抓紧软滑的布料,忐忑的等着她的答案。 燕夷则仔细辨认,才听出他问的是什么,思考了两三秒后,她反问,“见到我,很意外?” 这个问题,无须多想,商序用力的点头,何止意外,简直是震惊,是不可置信。 “是。” 燕夷则斜倚着车壁,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很随意的道:“这么晚了,见你还没有回去,便出来看看。” 或许是心态发生了改变,在她的目光下,他坐立难安,听到她的话,心中一紧,她说的轻松,可商序知道,并非如此。 九皇女燕夷则不受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她如今又还未受封,出城来寻自己,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想到此,商序心生愧疚,脸上的热意冷了下去,指尖戳着掌心,今日他不该出城的,若不出城,便不会横生意外,也就不会连累她。 拜菩萨的习惯,由来已久,年少时,父亲的冷落,让商珏越发肆无忌惮的欺负他,有时还会联合同龄的孩子一起欺负他,那时,他曾想过死,想着不如一了百了。 却在无意中听人说,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无能为力的他将这视为救赎,日日参拜,只求菩萨能让他脱离商府。 后来,年岁渐长,商珏不再明目张胆的欺负他,拜菩萨的习惯却保留至今。 商序抿了抿唇,抬眸,不自在的看了她一眼,自责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在心里叹息,看来以后拜菩萨的习惯要改一改了,连累她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燕夷则皱眉,莫名生出一股不悦,她是他的妻主,这是她该做的,他无须为此道歉,若真要道歉也该是为了别的事。 她沉默的看了他片刻,道:“下次出门,多带些人。” 城郊的这一段路是进城的必经之路,又得天独厚,位置极佳,平日里会有山匪出没,专挑落单的人,很是危险,朝中一直在派人抓捕,可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富贵险中求,前脚刚抓走一批,后脚又来一批,怎么抓也抓不尽。 他停留在此,又没带护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他似乎没意识到,也幸好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连山匪也懒得出来作乱。 燕夷则的话,本意是关心是提醒,但商序听在耳里,却是另一层意思,常年的生活环境,让他学会了揣摩人心,学会了往最坏的方向想。 她的话语,在他看来更像是隐晦的指责,指责他为什么不多带点人,这样就不会出意外,也就不需要她付出代价出城来寻他了。 商序一僵,一颗心仿佛跌入冰冷谷底,冷得他忍不住发抖,原来冬天还是一样的冷,他还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光从未出现过,他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眼底的难过情绪,他的喜欢似乎还没发芽,就被无情捻灭了。 但他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她,在这样一个冬夜,她没有忘记他。 商序沉默点头,再找不出一分脸红模样,安静坐着 乖顺的像一个没有意识的傀儡娃娃。 “我知道了。” 燕夷则蹙眉,望向他,人还是那个人,连动作都没改变过,但他身上突然少了几分生气,像是一颗濒临枯萎的芽儿。 莫名的让她心里一紧。 她本想询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二人是妻夫,但中间始终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两人还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意闲聊的地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