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兄弟调包我儿子后悔疯了》 第二十章感情真好 徐明哲点点头,没有接话。 他经历的何止是“复杂”? 重生一世,他比谁都明白世事无常。 “对了,”秦浩突然压低声音,“昨天晚上建军来找我了。” 徐明哲手指一顿:“建军?” “嗯,他说他也要来省城。”秦浩挠挠头,“好像是他娘有个妹子嫁在省城,能给他找个手艺活干。” 徐明哲微微皱眉:“具体做什么?” “我没细问。”秦浩犹豫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建军好像跟你...” 徐明哲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秦浩想说什么。 孙建军的事,不好说。 浩哥单纯耿直,容易被利用。 光着一点,他就不能细说。 “人各有志,你也别掺和他的事,不管是啥事,都要留个心眼。”徐明哲淡淡道,把最后几颗花生米倒进嘴里,“到了省城,咱们过咱们的,他过他的。” 火车“况且况且”地向前奔驰。 秦浩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啊呀!” 卧铺车厢里突然传来王秀兰的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沈净秋惊喜的叫声。 徐明哲心头一紧,手里的汽水瓶差点掉在地上。他一个箭步冲进卧铺间,脸色都变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 王秀兰和沈净秋正围在小鸿宇身边,两人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小家伙趴在铺位上,努力地昂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明哲你快看!”沈净秋兴奋地拉住丈夫的手,“鸿宇会抬头了!” 同车厢的中年大叔只是抬了抬眼皮,继续看他的报纸。 对面铺位带着一对双胞胎的妇人却放下手中的毛线活,凑过来惊喜地说:“哎哟,这孩子真聪明!我家娃这个年纪的时候跟块木头似的,整天就知道哭。”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小鸿宇的脸蛋,“你们家孩子不哭不闹的,还对人笑,真招人疼!” 沈净秋脸上写满了骄傲,但还是谦虚地说:“大姐您过奖了,您家这对双胞胎多乖巧啊。” 她看着妇人身边两个安静玩积木的孩子,“我还想向您请教带孩子的心得呢。” 王秀兰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一看您就是会带孩子的。”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站在过道上、一脸紧张的徐明哲。 妇人先是一愣,随即掩嘴笑了起来:“哎哟,瞧把这位同志急的,我们这儿可没出什么事儿。” 沈净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我们就是看见鸿宇会抬头了,太高兴了……” 徐明哲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连那个一直板着脸的中年大叔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没事就好,那那你们继续聊,我、我先出去了……”徐明哲结结巴巴地说着,逃也似的退出了卧铺间。 身后传来妇人的打趣声:“你们小两口感情可真好,我家那口子当年可没这么紧张过我……” 沈净秋和王秀兰的笑声混着孩子的咿呀声,让整个车厢都洋溢着温馨的气氛。 徐明哲回到过道的座位上,脸上的热度还没退下去。秦浩憋着笑,递给他半瓶汽水:“明哲,喝口水压压惊?” “臭小子!” 徐明哲作势要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秦浩望着卧铺间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羡慕:“连长,我真羡慕你。”他轻声说,“有疼你的媳妇,有可爱的孩子,还有王奶奶这样为你着想的长辈……” 徐明哲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会有的。” “嗯!”秦浩用力点头,“我到了省城一定好好干,早点攒钱娶媳妇。”他眼中闪着光,“我也想过上像你这样幸福的日子。” 徐明哲嘿嘿一笑,举起汽水瓶跟他碰了一下:“一定会的!” 火车缓缓停靠在省城站台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 站台上昏黄的灯光下,旅客们拖着疲惫的身躯陆续下车。 徐明哲小心地抱着熟睡的小鸿宇,小家伙裹在襁褓里,只露出半张小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可爱。 “大侄女儿,路上小心啊!”王秀兰依依不舍地和卧铺间认识的那位妇人道别,两人一路上聊育儿经聊得热火朝天。 沈净秋揉了揉酸痛的腰,轻声问丈夫:“这么晚了,咱们怎么去军区大院?要不先找个旅馆住一晚?” 还没等徐明哲回答,一个穿着整齐军装的小伙子急匆匆地跑到他们面前,啪地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请问是徐明哲,徐连长吗?我是警卫连的小张,王副营长派我来接您!” 除了徐明哲,其他几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知道徐明哲在部队有了出息,但没想到还能享受专车接送的待遇。 王秀兰皱着眉头,小声嘀咕:“这还专门派个小伙子来伺候咱?这不太好吧?放在以前,这可是要被批斗的!” “噗!” 徐明哲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个叫小张的战士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解释:“老、老人家,我不是来伺候人的,这是组织安排的任务……” 原本一脸疲惫的沈净秋也笑了,轻轻拍了拍王秀兰的胳膊,“奶奶,哪有那么严重,时代变了。” 徐明哲赶紧打圆场:“小张同志,我奶奶跟你开玩笑呢。” 他转头对王秀兰眨眨眼,“奶奶,这是部队的正常安排,每个调来的干部都有人接。” 安抚完两边,徐明哲对小张说:“你先去把车停到好走的地方,我们收拾好行李就过去。” “是!” 小张又敬了个礼,小跑着离开了。 这时秦浩拎着自己的行李走过来:“明哲,弟妹,我先去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去大院找你们。” 徐明哲皱眉:“这么晚了,跟我们一起去大院住一晚吧。” 沈净秋也劝道:“是啊浩哥,就住一晚上,不打紧的。” 秦浩却固执地摇头:“不了不了,你们刚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安排。我一个大老爷们,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就行。”他拍了拍鼓鼓的裤兜,“放心吧,钱够用。” 徐明哲知道这个发小的倔脾气,只好妥协:“那行,你安顿好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第二十一章新家 他从兜里掏出纸笔,写了个号码塞给秦浩,“这是大院值班室的电话,就说找三连的徐连长。” “好嘞!”秦浩爽快地接过纸条,又逗了逗还在熟睡的小鸿宇,“小侄子,叔叔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来!” 目送秦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徐明哲这才招呼家人往出站口走去。 小张已经开着辆军绿色吉普车等在路边,见他们过来,连忙下车帮忙搬行李。 王秀兰坐上车时还在念叨。 “这车可真气派……明哲啊,你在部队到底当的什么官?” 徐明哲笑着说,“只是个小干部,组织看得起我而已。” 说着,他把熟睡的儿子从自家媳妇怀里接了过来,让她能够靠着肩膀休息。 吉普车缓缓启动,驶向军区大院的方向。 王秀兰这辈子头一回坐汽车,那新鲜劲儿就别提了。 老太太一屁股坐进吉普车后座,两手死死抓住车门把手,活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 “哎哟喂,这铁疙瘩咋还突突响呢?”车子刚发动,王秀兰就惊得直缩脖子,“该不会要炸了吧?” 小张在前头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徐明哲赶紧解释伯父:“奶奶,你别怕,没事的,这是发动机的声音,正常现象。” 车子一开动,王秀兰更来劲了:“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比牛车快多了!” 她扒着窗户往外看,路灯的光影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忽明忽暗,“这省城的电灯咋这么亮堂?跟不要钱似的!” 徐明哲哭笑不得。 沈净秋也是第一次坐汽车,没一会儿就脸色发白,捂着嘴直犯恶心。 徐明哲连忙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靠着我,别看窗外。”又从兜里掏出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含着这个,能好受点。” 王秀兰回头看见孙媳妇这副模样,心疼得直咂嘴:“哎哟,这铁疙瘩跑得快是快,就是颠得人难受。秋儿啊,要不要喝水?” 沈净秋虚弱地摇摇头,靠在丈夫肩头闭目养神。小鸿宇倒是睡得香甜,在他怀里打着小呼噜。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军区大院。小 张麻利地跳下车,帮着把大包小裹往屋里搬。 王秀兰一下车就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排整齐的红砖平房,每家门前都有个小院子,种着些花花草草。 “哎哟我的乖乖!”老太太绕着院子转了一圈,“这可比咱村里气派多了!瞧瞧这砖,多齐整!这玻璃窗,锃亮!” 徐明哲笑着指向左右两家:“左边住的是王副营长一家,右边是孙副连长家。咱们对面还空着一户。” 正说着,隔壁孙副连长家的灯突然亮了,隐约能听见小孩的哭闹声。 王秀兰立刻压低嗓门:“这么晚了,可别吵着邻居。” 沈净秋抱着孩子,有些紧张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 徐明哲捏捏她的手:“别怕,都是熟人。王副营长是我上级,孙副连长跟我搭班,人都很好。今天太晚了,咱们先安顿,明天再带你们认识。” 进屋一看,一共三间房,还分了单独的厨房,厕所,都不小。 虽然家具简单,但样样齐全。 两张木床,一个衣柜,还有张吃饭用的方桌。最让王秀兰惊喜的是,厨房里居然有个铁皮炉子! “这炉子好啊!”老太太爱不释手地摸着炉面,“冬天取暖,平时做饭,多方便!” 小张帮着把行李归置好,敬了个礼就要走。徐明哲硬塞给他一包烟:“辛苦你了,回去早点休息。” 等小张走了,王秀兰才神秘兮兮地拉着徐明哲问:“明哲啊,你在这到底算个啥官?咋还有小兵伺候呢?” 徐明哲哭笑不得:“奶奶,我就是个普通连长,小张是执行任务,不是伺候人的。” 王秀兰将信将疑,但看着宽敞明亮的屋子,还是忍不住感慨:“哎呀,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奶奶,行李我给你搬到屋里,你先收拾着,我去看看净秋。” “哎!我这儿没别的事儿,你放心,多去照顾照顾秋儿。” 沈净秋脸色已经好看不少,正把孩子放在临时搭的小床上,忙着铺被褥。徐明哲走过去帮忙,两人相视一笑。虽然旅途劳累,但到了地方,这心就突然安定了。 所有的疲惫都值得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徐明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身边的被窝已经空了。 他转头一看,小鸿宇正躺在小床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见他醒了,小家伙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一笑,把徐明哲的心都笑化了。 “哎哟,我的小乖乖醒啦?” 徐明哲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起来。摇篮旁边放着个空奶瓶,看来沈净秋已经喂过奶了。 这孩子醒了也不哭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爸爸醒来,懂事的让人心疼。 徐明哲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儿子嫩乎乎的小脸,小鸿宇立刻发出“咯咯”的笑声,小手胡乱挥舞着,抓住了爸爸的一缕头发。 看着怀中健康活泼的孩子,徐明哲突然想起上一世被调包的亲生骨肉。 如此聪明伶俐的孩子,却被孙建军一家扔在猪圈里,活活糟蹋成了一个傻子。 想到这,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情绪变化,小鸿宇突然停下玩闹,仰起小脸认真地看着徐明哲。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担忧,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了拍爸爸的脸,像是在安慰他。 徐明哲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儿子的小肩膀上,闷声说:“乖,没事,爸爸不生气。” 抬起头时,他已经调整好情绪,露出温柔的笑容,“爸爸一定会让你过好这一生。”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沈净秋和一个陌生女人的说话声。 徐明哲抱着孩子走出去,看见沈净秋正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站在院子里聊天。那女人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但笑容朴实亲切。 第二十二章指导员他娘 "哎呀,徐连长,带着你媳妇来了吧?"那女人看见徐明哲,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又看向沈净秋,"我是隔壁老王家的,昨儿个听说你们来了,特地过来看看。" 闻言,徐明哲连忙介绍:"净秋,这是王副营长的老婆,你叫她李嫂就好。" 沈净秋刚才已经跟女人说了一会儿话,笑,了笑,礼貌点点头:"李嫂好。" 李婶的视线立刻被徐明哲怀里的小鸿宇吸引住了:"哎哟喂,这小娃娃长得可真俊!" 她凑近看了看,突然惊讶地转向沈净秋,"大妹子,这孩子真是你生的?你这才生完多久啊?咋恢复得这么好?" 沈净秋被问得一愣,脸颊微微泛红:"刚满月没多久……" "我的老天爷!"李婶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沈净秋纤细的腰身,"你这身子骨也太好了吧?我生完老大那会儿,三个月都下不了炕!"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是不是有啥秘诀?吃啥补品了?" 沈净秋尴尬地绞着衣角:"没、没有啊,就是正常坐月子……" 李婶显然不信,继续追问:"那你家娃咋这么乖?不哭不闹的。我家那几个,月子里能把人吵聋了!" 她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奶水好!大妹子,你这身子骨这么好,可得抓紧多生几个!" 沈净秋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求救似的看向徐明哲。 徐明哲忍着笑,适时地插话:"李婶,净秋也是第一次生孩子,不懂那么多事,可能每个人的体质不太一样吧。" "那是那是!"李婶连连点头,又羡慕地看了眼小鸿宇,"不过这么好的身子骨,不多生几个可惜了。我家老王就常说,孩子多了热闹……" 正说着,隔壁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李婶一拍脑门:"哎哟,光顾着说话,忘了家里还有俩小祖宗等着吃饭呢!"她匆匆往家走,还不忘回头喊,"秋妹子,有空来家坐啊!" 等李婶走远了,沈净秋才长舒一口气,嗔怪地瞪了徐明哲一眼:"你还笑!" 徐明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妻子搂进怀里:"李婶人挺好的,就是太热情了。"他亲了亲沈净秋的发顶,"不过她说得对,你恢复得是真好。" 沈净秋红着脸捶了他一下:"少来!我才不要像李婶那样生四五个呢!" 小鸿宇在爸爸怀里抬起头来,眨巴眼睛看着两人,像是在发表意见。 夫妻俩相视一笑。 徐明哲把孩子递给沈净秋,转身往厨房走去:"我去做早饭,你坐着歇会儿。" 这些天照顾坐月子的媳妇,他已经习惯了早起做饭。可刚走到厨房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米香。掀开锅盖一看,一锅白粥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旁边的小蒸笼里还热着几个馒头和咸菜。 "咦?"徐明哲挑眉,探头问客厅里的沈净秋,"你做的早饭?" 沈净秋正抱着小鸿宇逗弄,闻言摇头:"我刚醒,就去扔了个垃圾。应该是奶奶做的吧?"她四下张望,"奇怪,奶奶人呢?"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王秀兰爽朗的笑声。两人走到窗前一看,只见王秀兰正和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站在路边热络地聊天。那女人身材瘦高,说话时手舞足蹈的,一看就是个爽利性子。 "老姐姐,那咱们就说定了!"那女人拍着王秀兰的肩膀,"吃完早饭你就来我家坐坐,我那儿有上好的龙井!" 王秀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好好,我收拾完就去!" 等王秀兰哼着小曲儿回到院里,徐明哲和沈净秋异口同声地问:"奶奶,您认识那位阿姨?" "不认识啊!"王秀兰一边洗手一边说,"我早上出去溜达,正好碰上了。她说她是你们营里指导员的娘,叫赵惠。"老太太擦干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她还说家里有点菜种子,能让我在院里办个小菜园呢!" "林俊?"徐明哲一怔,随即想起来了。 营里的指导员林俊确实是他搭班的,上辈子共事了没几年就调走了。 对他这个娘倒是认识。 出了名的泼辣性子,但人不坏。 前世他忙得脚不沾地时,赵惠没少帮他照看孩子,偶尔还会送些热乎饭菜来。 就是脾气太差,听说把儿媳妇气得带着孙子回了娘家,后来林俊调走时,老太太死活不肯跟着去,最后被送回老家大队去了。 再后来,徐明哲就没了她的消息。 没想到这辈子,王秀兰居然跟她一见如故。 徐明哲心里暗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那也是好事儿。"徐明哲盛着粥,对王秀兰说,"有个人跟您聊聊天,您也不闷得慌。"他把粥碗递给沈净秋,"咱们先吃饭吧,晚点我还得去营里报到。" 王秀兰乐呵呵地坐下:"那妹妹人可热情了,说咱们院里空地多,种点青菜葱蒜的,既新鲜又省钱。" 她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就是脾气好像有点急,刚才差点跟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吵起来……" 沈净秋抿嘴笑了:"奶奶,您俩这是相见恨晚啊。" 小鸿宇在妈妈怀里咿咿呀呀地叫,像是在发表意见。王秀兰夹了块馒头蘸粥喂他,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小嘴吧嗒吧嗒地吃得欢实。 徐明哲看得弯起唇。 "明哲,发什么呆呢?"沈净秋轻轻推了他一下,"粥都要凉了。" 徐明哲回过神,笑着端起碗:"没事,就是在想,今天去营里估计就得忙起来了,到时候家里的事就靠你和奶奶了。" 徐明哲吃完饭,仔细整理好军装,对着镜子正了正军帽。小鸿宇在沈净秋怀里咿咿呀呀地伸手,似乎想抓爸爸的帽徽。 "乖,爸爸去去就回。"徐明哲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手,转身对沈净秋说,"我先去营部报到,你和奶奶在家收拾收拾。" 走出家属院,阳光正好。 徐明哲深吸一口气,大步朝营部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战士,见他肩上的新衔,都立正敬礼。 徐明哲一一回礼,心里却想着即将见面的老上级。 第二十三章三连 王副营长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里面传来粗犷的嗓音:“……这点事都办不好?重做!” 接着是文书慌乱的应答声。 徐明哲整了整衣领,高声喊道:“报告!” “进来!” 推开门,只见王副营长那铁塔般的身躯正俯在办公桌上批文件。 抬头看见徐明哲,那张黝黑的方脸先是一愣,随即故意板了起来:“哟,我们徐大连长终于舍得回来了?” 徐明哲立正敬礼:“报告营长,徐明哲前来报到!” 王副营长哼了一声,挥挥手让文书出去,这才站起身。 他比徐明哲高出半个头,肩膀宽得能把门堵严实。走到徐明哲面前,突然一拳捶在他肩上,力道不轻不重,正是当年在战场上互相搀扶时常用的手势。 “提干就请假,一请就是一个月,你小子能耐啊!”王副营长瞪着眼睛,“三连那帮兔崽子都快翻天了,天天问我新连长是不是不敢来了!” 徐明纹丝不动,嘴角却微微上扬:“报告副营长,家里确实有事。不过我保证,一定把三连带好,绝不给您丢脸!” 王副营长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转身从抽屉里摸出包红塔山,甩给徐明哲一根:“算你小子有种!坐。” 两人吞云吐雾间,王副营长的表情渐渐严肃:“明哲,咱俩过命的交情,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他压低声音,“这次提干,师里本来不同意,你太年轻,资历浅。是我拿脑袋担保,才给你争取到这个位置。” 徐明哲点点头,这些他上辈子都经历过。 “但是,”王副营长突然话锋一转,“给你的是三连。”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徐明哲,“知道三连什么情况吗?” 徐明哲掸了掸烟灰:“听说了一点。” “一点?” 王副营长冷笑,“全营的刺头都塞那儿了!” “有跟班长动手的,有考核作弊的,还有半夜翻墙出去喝酒的——最''好管''的一个班,八个人里,一大半是各连体能考核垫底的!” 说到这里,王副营长特意停顿,想看看徐明哲的反应。 谁知对方只是平静地吸了口烟,眼神都没变一下。 “怎么,吓傻了?”王副营长皱眉。 徐明哲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抬起头时目光炯炯:“副营长,我带兵有个信条,没有带不好的兵,只有不会带的官。” 王副营长一怔。 “三连的情况我大概有数。”徐明哲继续道,“两个月后不是有季度操演吗?您到时候验收就是。”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战士们操练的口号声。 王副营长盯着徐明哲看了许久,一巴掌拍在桌上:“好!就冲你这句话!” 他站起身,从文件柜里抽出一叠资料,“这是三连的花名册和近期表现。不过……” 他忽然露出促狭的笑容,“你那些宝贝兵这会儿应该在球场,建议你先去见识见识。” 徐明哲接过资料,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她转身要走时,听见王副营长在背后说:“明哲,别让我失望。” 这句话让徐明哲心头一热。 上辈子,王副营长也说过同样的话。 后来他虽然带出了三连,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老上级直到调任前,都在为他的事而遗憾。 “放心。”徐明哲回头,露出两世为人的从容笑容,“这次不一样。” 走出营部,徐明哲深吸一口气。 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连的兵其实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孬,只是被贴了标签,索性破罐破摔。 他曾经用近乎自毁的方式与他们同吃同住,最后感动了这群刺头。 但现在,他有了更成熟的带兵理念。 这一次,带出三连绝对不用花费好几年了。 他有信心! 徐明哲刚走到篮球场附近,就看见陈俊,陈指导员脸色铁青地迎面走来。 这位平时文质彬彬的导员,此刻眼镜都歪了,领口也被扯开了一颗扣子。 “徐连长!”陈俊一抬头看见他,像见了救星似的快步走过来,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整了整衣领,推了推眼镜,“抱歉,我……” “怎么了这是?”徐明哲忍着笑,“谁把我们陈指导员气成这样?” 陈俊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知识分子的体面,可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还不是赵卫东那个刺头!” 他压低声音爆了句粗口,“他娘的打个篮球都能跟二连的人干起来!” 徐明哲差点笑出声。 他还是头一回听陈俊说脏话。 这位指导员平时说话都带着书卷气,连批评人都要引经据典,现在居然被气得原形毕露。 “走,一起去看看。”徐明哲拍拍他的肩膀,“正好见识见识咱们三连的''精锐''。” 陈俊推了推眼镜,苦笑道:“精锐?全营的''问题儿童''都在这儿了。” 他边走边叹气,“赵卫东本来是个好苗子,新兵连时射击、体能都是尖子,不知怎么就……” 徐明哲心头一动。 上辈子他沉浸在丧妻之痛中,对连队放任不管,记得赵卫东就是在这件事后被强制退伍的。 后来听说他在工厂出了事故,瘸了条腿,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篮球场外围了一圈人。 中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他妈故意撞人还有理了?”一个粗犷的嗓音吼道。 “谁看见我撞人了?你们二连就会装!” 另一个声音毫不示弱。 挤进人群,徐明哲看见两个脸红脖子粗的战士被各自战友拉着,地上还滚着个篮球。 高个子的那个浓眉大眼,作训服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肌肉,想必就是赵卫东。 “立正!” 徐明哲突然一声喝令。 整个篮球场瞬间安静,三连的兵条件反射地站直,二连的人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赵卫东慢了半拍,看见徐明哲的肩章后才不情不愿地站好。 眼神还是不服气地瞟向对面。 “怎么回事?” 徐明哲语气平静。 二连一个瘦高个抢先开口:“报告三连长!赵卫东带球撞人,还不认账!” “放屁!”赵卫东立刻炸了,“明明是你……” “闭嘴!”徐明哲一个眼神扫过去,赵卫东立刻噤声,但腮帮子还气得一鼓一鼓的。 陈俊在旁边小声补充:“二连那个是团里的学雷锋标兵,事情闹大了对咱们不利……” 第二十四章第一次见面 徐明哲心里有数了。 他走到篮球场中线,自然弯腰捡起那个篮球,在手里转了转:“都说自己有理,那就用篮球说话。” 他指了指篮筐,“赵卫东,你和这位同志一对一,五球定胜负。赢了的人有理,输了的道歉,敢不敢?” 全场哗然。 赵卫东眼睛一亮。 二连的标兵却脸色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赵卫东的篮球水平高出一截。 “报告三连长!”二连的班长忍不住了,这偏心快偏到奶奶家去了,“这不合规矩……” 徐明哲似笑非笑:“那你们说怎么处理?继续打群架?还是我去上报,你们在场的几个都写份检讨?” 他转向赵卫东和标兵,“你们说,怎么样?” 赵卫东胸脯一挺:“报告连长!我接受挑战!” 标兵犹豫了一下,也点点头。 这件事闹得严重了,谁都不好脱身! 结果毫无悬念。 赵卫东五比零完胜,最后一球还是个漂亮的三分。 二连的人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那个标兵还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人群散去后,徐明哲把赵卫东单独叫到一旁。这个刺头兵虽然赢了球,但还是一脸戒备。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徐明哲突然问。 赵卫东一愣,梗着脖子道:“因为我是三连的人?” “因为你本可以是个好兵。”徐明哲直视他的眼睛,“新兵连射击第三,五公里全营前十,单杠能拉二十个,为什么现在成了这样?” 赵卫东的眼神又闪烁起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紧接着松开。 徐明哲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有一道伤疤,上辈子没注意过这个细节。 “行了,今天这事就算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徐明哲说完转身就走,不给赵卫东拒绝的机会。 林俊小跑着追上来,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连长,你这处理方式也太……” “太不按常理出牌?”徐明哲笑了笑,“对付特别的兵,得用特别的办法。” 他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赵卫东。 这个兵身上有故事,而上辈子,他错过了拯救这个迷途战士的机会。 这一次,他会弥补错过的遗憾。 篮球场风波也算平息了,林俊就忍不住拉着徐明哲诉苦:“徐连长,咱们这是倒了什么霉,摊上这么一群活祖宗!”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压低声音道:“你刚回来是不知道,上周连队集合,居然有五个兵穿着拖鞋就来了!这还都是小事,我跟你说……” 站在一旁的赵卫东闻言冷笑:“哟,指导员这是嫌弃我们了?”他故意把作训服袖子又往上撸了撸,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要不您给我们上堂文化课?” “你!”林俊气得眼镜都歪了,“赵卫东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徐明哲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行了,都是革命同志,吵什么吵。” 他转头对林俊说:“指导员,麻烦你去把几个排长和各班班长叫到连部,咱们开个短会。” 林俊瞪了赵卫东一眼,整了整军装领子转身走了。 赵卫东撇撇嘴,也准备离开。 “赵卫东,你留下。”徐明哲叫住他,“我有些情况要了解。” 赵卫东一脸不耐烦:“连长有啥事问指导员和副连长不就行了?问我干嘛?” 徐明哲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包红塔山,自己叼上一根,又递给赵卫东一支:“忘了主席说过的话?要从群众中来,不能脱离群众。” 他划着火柴,先给赵卫东点上,“我看你在这帮兄弟里挺有威信。” 赵卫东被烟呛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这位新连长。 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徐明哲的轮廓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坚毅。 “行吧……”赵卫东深吸一口烟,“您想知道啥?” “随便聊聊。”徐明哲靠在篮球架旁,“比如,最近白天大家都在干什么?” “能干啥?”赵卫东耸耸肩,“早上出个操,然后就各玩各的。打牌的,看书的,反正……干嘛都有,你想管,怕是也管不住。” 徐明哲眉头一跳。这比他上辈子接手时还要混乱。 但奇怪的是,这种混乱中反而透着一股子生气,不像前世那种死气沉沉的颓废。 “连队最近有什么安排?” “安排?”赵卫东嗤笑一声,“原来说要搞内务评比,最后还是就不了了之了。” 他弹了弹烟灰,“我们这连队还能撑多久都不知道,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兄弟们哪有心思,更别说咱们连长都不在。” 徐明哲揉了揉太阳穴,知道赵卫东在怪他。 怕是这种情绪也不止他一个人。 如今的三连,哪是什么连队,简直就是个土匪窝! 但转念一想,比起前世那个麻木不仁、濒临解散的三连,眼前这群还活蹦乱跳的“兵痞”反而更有改造的希望。 “你呢?”他突然问赵卫东,“新兵连时你可是标兵,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赵卫东的表情瞬间凝固,右手不自觉地摸向手腕上的伤疤。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没啥,就是觉得当''好兵''没意思。”他狠狠踩灭烟头,“连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徐明哲点点头,目送赵卫东离开。 那个背影看似潇洒,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落寞。 半小时后,连部会议室里挤满了人。 一共三个排长,一个大块头,叫宋威,上辈子跟徐明哲搭伙干了半辈子上下级,老实又有点耿直,不太会说话,人倒是好人。 另一个叫周亚,长得挺端正。 徐明哲上一世没怎么打过交道,他在后面一次营救活动里受伤提前退伍了。 还有一个叫明景,长得油头粉面,看起来有些冷漠。 这位徐明哲更是见都没见过,上一世他应该是提前调走了。 这一世不知怎么,留了下来。 徐明哲跟三个排长打了个招呼,才转头。 十二个班长或站或坐,有的一身汗臭味显然是刚从球场过来,有的手上还沾着面粉。 炊事班长甚至围裙都没摘。 第二十五章大学生兵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咳嗽声、嘀咕声不断。 徐明哲站在黑板前,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这些兵虽然散漫,但眼神里还带着军人的锐气,比前世那些行尸走肉强多了。 “各位,”他敲了敲桌子,嘈杂声渐渐平息,“我是徐明哲,从今天起就是三连连长。”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个胆大的还吹了声口哨。 徐明哲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第一把火——”他突然提高音量,“明天开始,全连大操练!” 会议室瞬间炸了锅。 “啥?大操练?” “咱们连多久没正经训练了?” “我赌五毛钱,坚持不了三天……” 徐明哲等议论声稍歇,才继续道:“从明天起,恢复正规作息。早上五点起床,准时出操。上午队列训练,下午体能训练,晚上政治学习。”他顿了顿,“一周后考核,不合格的加练。” 三班长忍不住举手:“报告连长!咱们连……情况特殊,这么猛的训练怕是……” “怕什么?”徐明哲打断他,“怕吃苦?” 他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指着远处的训练场:“看见那些器械了吗?从明天开始,它们就是你们最亲密的战友!” 会议室鸦雀无声。徐明哲转身,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们被其他连队称为''垃圾连'',是各连淘汰下来的''残次品''。” 他看见好几个班长攥紧了拳头,“但我要告诉你们,在我眼里,从来没有差兵,只有不会带兵的官!” 角落里的赵卫东突然抬起头,眼神闪烁。 “两个月后就是季度操练,”徐明哲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三连不是垃圾回收站,而是一把淬过火的尖刀!” 会议室里的掌声稀稀拉拉地落下,只有林俊和宋威拍得格外卖力。 其他班长们交头接耳,眼神飘忽,显然没把新连长的话当回事。 徐明哲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敲了敲桌子:“三连缺的物资我来申请,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哪个班迟到,我会亲自去请。”他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音,“解散吧。” 人群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有人小声嘀咕:“装什么大尾巴狼……” 周亚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徐明哲一眼,眼神复杂。 等人都出去了,林俊擦了擦眼镜,叹道:“徐连长,你这股子干劲真让人佩服。等孙副连长出完临时任务回来,你们俩搭档,一定能干出成绩来。” “还得靠指导员多支持。”徐明哲笑着回应,顺手整理起凌乱的办公桌。 他记得上辈子林俊虽然书生气重,但做事认真,后来转业到地方,仕途走得不错。 除了老婆离婚的事,好像没一点黑料。 眼下要带好三连,必须跟这位搭档处好关系。 林俊摆摆手:“咱们平级,互相学习。” 他犹豫了一下,“不过……三连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冰冻三尺……” “非一日之寒,你放心,我都明白。”徐明哲接过话茬,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缓和不少。 送走林俊后,徐明哲独自站在窗前。 夕阳将训练场染成橘红色,单杠、障碍物在余晖中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的情形。 那段记忆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痛苦。 那时的他,刚刚经历丧妻之痛,又要照顾襁褓中的儿子,整个人浑浑噩噩。三连的事务全甩给了孙副连长和林俊,自己几乎从不过问。直到季度操练评比,三连成绩惨不忍睹,跟倒数第二都差了一大截,差点被解散建制。 “报告!”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徐明哲的回忆。 门口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战士,军装熨得一丝不苟,手里捧着厚厚一摞文件。 “进来。”徐明哲回过神,“你是……” “报告连长!我是勤务员张爱国,您叫我小张就行。”小伙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是三连的花名册和近期训练记录,林俊指导员让我送来的。” 徐明哲接过文件,随手翻开第一页。纸张已经泛黄,边角卷曲,显然很久没人认真整理过了。他抬头打量这个小战士,眉清目秀,眼神明亮,在一群兵痞中显得格格不入。 记忆里,没有张爱国这么个人物。 也可能是他还没来得及认识,就被遣散或转调了。 “大学生兵?” 小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去年刚毕业,学计算机的。” 徐明哲眼睛一亮。90年代初,计算机可是稀罕物。“怎么分到三连来了?” “这个……”小张脸红了,“新兵连时跟班长顶了几句嘴……” 徐明哲忍不住笑了。 看来三连真是“人才济济”,连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都能塞进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小张,帮我个忙。把这上面的数据整理成表格,按体能成绩分个类。” 小张接过本子,眼睛顿时亮了:“连长,您这是要……” “嘘——”徐明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天上午,我要看到结果。” “是!”小张挺直腰板,随即又犹豫道:“可是连长,连队电脑都坏了……” 这时候,军队电脑都是刚到位没多久,纯属奢侈品。 一整个三连,只有一台,还是坏的。 “去营部借。”徐明哲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塞给他,“就说我让的。” 小张抱着文件欢天喜地地走了。 徐明哲摇摇头,继续翻看花名册。 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徐三多。 各项训练都不达标。 徐明哲的手指停顿。 上辈子,就是这个徐三多,在季度操练射击训练里丢了枪,搞得全营上下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找到后,三连射击比赛的成绩全都被取消。 这个人最后也被强制退伍。 后来听说他回老家务农,也就再没消息了。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被暮色吞没。 徐明哲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烟灰缸里积了三四根烟头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徐明哲抬头,看见赵卫东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第二十六章安排工作 “连长,还没吃晚饭吧?”赵卫东晃了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馒头和咸菜,“炊事班那帮孙子早溜了,就剩这个。” 徐明哲接过袋子,发现馒头还是温的。“谢谢。怎么想起给我送饭?” 赵卫东耸耸肩,眼神飘向别处:“反正顺路。”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连长,你真要搞大操练?” “怎么,怕了?”徐明哲咬了口馒头。 “切!”赵卫东嗤笑一声,“我是怕您坚持不下去。”他指了指花名册,“就这帮歪瓜裂枣,能爬起来出早操的有一半就不错了。” 徐明哲不紧不慢地嚼着馒头,等咽下去了才开口:“赵卫东,你新兵连时五公里跑多少?” “18分40秒。”赵卫东脱口而出,随即脸色一变,“问这个干嘛?” “明天早上五点,咱俩比一场。”徐明哲擦了擦手,“我输了,操练计划取消;你输了,老老实实当我的训练标兵。” 赵卫东瞪大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徐明哲:“连长,您没发烧吧?我都半年没正经训练了!” “不敢?” “操!比就比!”赵卫东被激得爆了粗口,“你到时候别哭就行!” 说完扭头就走。 徐明哲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对付年轻人,就激将法最好用。 夕阳西下,徐明哲收拾好办公室,踏着余晖往家属院走去。 刚拐过营区的小路,就看见王副营长那魁梧的身影在前头晃悠。 “领导!”徐明哲快走几步赶上。 王副营长回头,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哟,明哲,第一天感觉如何?” “还行,”徐明哲掏出烟递过去,“明天开始搞大操练,先给那帮小子紧紧皮。” 王副营长接过烟,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干劲!三连是该好好整顿了。”他拍了拍徐明哲的肩膀,“不过可别操之过急,那帮刺头不好对付。” 两人边走边聊,转过最后一个路口,远远就看见沈净秋抱着小鸿宇站在家属院门口。 晚风轻拂,她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小鸿宇在她怀里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嗷嗷……” 小家伙眼尖,老远就认出了徐明哲,伸出手要抓。 王副营长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你小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美得很啊。” 徐明哲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却黏在妻儿身上挪不开。沈净秋抱着孩子迎上来,朝王副营长点头致意:“领导好。” “好好好,”王副营长摆摆手,看着小鸿宇红扑扑的脸蛋,突然叹了口气,“我家那口子就知道下地干活,连句暖心话都不会说。” 徐明哲接过孩子,小家伙立刻揪住了他的领章:“嫂子那是勤俭持家,心里装的都是你。” 王副营长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先一步进了院子。 “累了吧?”沈净秋轻声问,伸手整理了一下徐明哲有些歪的领口。 “不累。”徐明哲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自然地牵起妻子的手,“走,回家吃饭。” 刚进家门,就闻到扑鼻的饭菜香。 王秀兰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得正好,快去洗手!”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西红柿鸡蛋、凉拌黄瓜,一盆冒着热气的紫菜蛋花汤。徐明哲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一小碟红烧肉。 “奶奶,今天什么日子?这么丰盛?” 王秀兰一边盛饭一边说:“你第一天正式上任,当然得吃点好的。”她夹了块红烧肉放到徐明哲碗里,“多吃点,带兵费力气。” 小鸿宇窝在奶奶怀里犯困。 沈净秋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下午刚睡了两小时,现在又困了。。” 吃完饭,徐明哲刚想帮忙收拾碗筷,王秀兰已经麻利地摞好盘子往厨房走:“你们歇着,我来。” 还没等徐明哲反应过来,老太太又拎着个小锄头往后院去了。 徐明哲连忙跟出去,只见王秀兰已经蹲在菜畦边,动作利落地松土除草。 “奶奶,您歇会儿吧!” 见状,徐明哲急得直搓手。 王秀兰头也不抬:“歇啥?这点活还不如在村里一半呢。”她指了指刚翻好的地,“明天把韭菜籽撒上,过阵子就能包饺子了。” 徐明哲哑口无言。 王秀兰就是这样的性格,永远闲不住。 看着老人精神矍铄的样子,他心里既欣慰又酸楚?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 徐明哲开门一看,是秦浩,手里还提着两瓶白酒。 “浩哥,来啦?快进!” 秦浩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我吃过饭了,就是来看看……” 徐明哲一眼就看出他是故意错过饭点来的。 这个发小一向懂事,从不给人添麻烦。他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进屋:“客气啥,进来坐!” 沈净秋已经泡好了茶,王秀兰也从后院回来,抓了把瓜子放在茶几上。 小鸿宇看见秦浩,透亮黝黑的眸子望着他,一点不怕人。 “哎哟,小鸿宇这是喜欢叔叔呢。”秦浩坐在沙发边上,“叔叔下次给你带好吃的来。” 徐明哲把儿子抱过来:“他呀,会认人,知道谁对他好。” 小家伙眨眨眼,逗得大人都笑了。 聊了会儿家常,徐明哲问起秦浩的打算:“住处找好了吗?” “准备先在城中村租个单间,”秦浩搓了搓手,“旅馆太贵了,咱也住不起。” 徐明哲起身去卧室,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给,拿着这个去找离营地最近的那个工地,说找刘经理,他跟我有点交情。” 秦浩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明哲……这……太麻烦你了……” “少废话,”徐明哲捶了他一拳,“记得注意安全,高空作业一定要系安全带。不出意外,工地上应该包吃住,你不用急着去找地方住,先安下心来。” 王秀兰在一旁插话:“浩子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条。” “不用不用!” 秦浩连连摆手,却拗不过老太太的热情。 看着秦浩低头吃面的样子,徐明哲松了口气。 这一世,发小没在村里,也不知道孙建军的事,应该能改变上一世的悲惨命运了吧。 第二十七章孬兵 送走秦浩后,徐明哲溜达到家属院门口的小卖部,神神秘秘买了样东西揣进兜里。 老板娘好奇地探头探脑,他咧嘴一笑:“明天给同志们准备个惊喜。”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明哲就蹑手蹑脚爬起来。 先是把水缸灌得直往外溢,又劈了小山高的柴火堆。王秀兰揉着眼睛出来时,他正对着镜子把军帽檐压得板板正正。 “明哲,咋起这么老早,天都没亮嘞。” “奶奶,我去给那帮兔崽子们上上课。” 他系紧武装带,公文包鼓鼓囊囊的。 营区里雾气蒙蒙。 徐明哲往宿舍楼前一杵,活像根电线杆子。 五点整,林俊领着三个排长和三十来个兵晃悠过来,一个个困得东倒西歪,有个兵边走路边系鞋带,差点把自己绊个跟头。 “报告连长!”林俊打了个哈欠,“就……就这些了。” 徐明哲瞅了眼队伍,乐了。 连队上下一百二十七人,到了三四十个。 赵卫东那帮刺头一个没来。 他摆摆手:“让这些同志先活动活动筋骨。”转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个锃光瓦亮的大铜锣,红绸子系着锣锤,在晨光里直晃眼。 林俊眼镜都吓歪了:“连长您这是……” “叫早服务。”徐明哲抡圆了胳膊,“咣!” 这一声跟炸雷似的,树上的麻雀扑棱棱全飞了。他拎着锣绕着宿舍楼转圈,敲得那叫一个欢实,活像过年赶集的秧歌队。 “我日你……” “要命啊!” “哪个缺德带冒烟的……” 窗户里飞出各种问候语。 徐明哲权当没听见,敲得更来劲了,节奏快得跟说相声的报菜名似的。 不到十分钟,楼里跟下饺子似的,士兵们骂骂咧咧往外蹦。 有个小子裤子穿反了,跑起来像只瘸腿鸭子。 还有个顶着鸡窝头,迷彩服扣子系得七扭八歪。 赵卫东最后一个晃荡出来,作训服穿得歪七扭八,他眯着眼瞅那面锣:“连长,您这是改行要去唱戏啊?” 队伍里噗嗤噗嗤直乐。 徐明哲把锣往小张怀里一塞:“同志们,今儿个五公里春游,跑不完的中午加餐。” “连长,我们操练您准备休息啊?” “是啊!”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兵阴阳怪气,“您不是要跟东哥赛跑吗?该不会……” “比啊!”徐明哲一嗓子打断他,冲赵卫东挤挤眼,“现在就来。” 林俊的哨子刚响,两道身影就蹿了出去。 徐明哲跑起来跟一匹骏马似的,两条腿倒腾得飞快。 赵卫东起初还吊儿郎当,跑出半里地,发现连长始终压着他半个身位,脸色顿时跟吃了酸橘子似的。 队伍稀里哗啦分成三截。 前头俩较劲的跑得烟尘滚滚。 中间骨干们累得龇牙咧嘴,后头大部队跟老牛拉破车似的。 晨雾里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活像开了个风箱铺子。 跑到三公里处,赵卫东的步子明显乱了。 徐明哲回头瞅了眼,这刺头兵满脸通红,活像煮熟的螃蟹,可眼神还倔着呢。 “东子,”徐明哲故意放慢脚步,“要不歇会儿?” “歇个屁!” 赵卫东呼哧带喘地回嘴,结果岔了气,捂着肋巴骨直抽抽。 徐明哲乐得直拍大腿,顺手从路边折了根柳条,边跑边在赵卫东屁股后头甩:“驾!驾!” 后头的兵们笑成一团。 赵卫东气得直跳脚,可越急越跑不动,最后干脆往地上一坐:“不跑了!爱咋咋地!” 徐明哲也不恼,蹲下来拍拍他肩膀:“知道为啥输不?” 他指了指赵卫东敞开的衣领、 “作训服都穿不利索,能跑利索才怪。” “你新兵连五公里18分40秒,全营前十。现在呢?”他晃了晃秒表,“25分钟还没跑完三公里。” 赵卫东不吭声了,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起来!”徐明哲突然一声吼,吓得赵卫东一激灵,“把衣服穿好!全连都有——继续跑!” 这回赵卫东蔫头耷脑地跟在徐明哲后头,作训服扣子系得整整齐齐。 队伍也渐渐有了模样,虽然还是跑得七零八落,可至少没人再骂娘了。 跑完最后一公里,徐明哲站在终点掐表。兵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活像刚打完仗的伤兵营。他踢了踢赵卫东的靴子:“咋样?服不服?” 此时,所有人才看到徐明哲腿上还绑着一对五公斤重的沙袋。 这厮居然是负重五公里!!! 赵卫东喘得说不出话,只能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是服气还是骂人。 “全体都有!”徐明哲提高嗓门,“今天表现不错,明天继续!” “明天继续?!” “我要死了……” 队伍里顿时炸开了锅。 徐明哲掏掏耳朵,数了数人头:“哟,还少了四五个呢?” 林俊推了推眼镜凑过来:“那几个刺头,要不要……” “管他们干啥?”徐明哲摆摆手,声音大得全连都听得见,“我是你们连长又不是你们爹,爱练不练。” 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机会给过了,自己不要,将来别哭爹喊娘就行。” 解散哨一响,兵们撒丫子就往食堂冲。 徐明哲慢悠悠地解下腿上的负重沙包,往操场边上溜达。 晨雾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还在跑道上晃悠。 那速度说是跑,不如说是走,两条细腿跟面条似的直打晃。徐明哲眯眼一看,乐了——这不是全连出了名的“徐三多”吗? “徐三多!” 他喊了一嗓子。 那身影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立正站好:“到!” 声音倒是挺洪亮,就是找不着声源在哪,原地转了三圈才看见徐明哲。 徐明哲走过去:“歇会儿吧。” “报告连长!”徐三多喘得跟拉风箱似的,“大家都跑完了,我、我不能拖后腿……” 说着又要往前挪。 徐明哲故意逗他:“都知道大家跑完了,你还跑给谁看啊?” 徐三多一张脸涨得通红,操着浓重的川普:“哎呀连长你莫要影响我嘛!我非得跑完不可!” 这小倔劲儿把徐明哲逗乐了。 他拍拍徐三多的肩膀:“行,我陪你跑!” 第二十八章重新分班 这一跑可要了命了。 徐三多的跑步姿势活像只瘸腿的鸭子,左摇右摆的。 徐明哲一边跑一边给他调整:“抬头!挺胸!手臂摆起来!” “晓、晓得咯……” 徐三多上气不接下气地应着,没跑几步又缩成一团。 徐明哲这才注意到,这小子军装大了一号,裤腿挽了道还拖地,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娃娃。 他边跑边问:“哪儿人啊?” “四、四川……” “多大了?” “十、十九……” “为啥当兵?” 这回徐三多不吭声了,咬着牙往前挪。 徐明哲看他脸色发白,正要喊停,这小子突然一个趔趄,直挺挺往前栽。 “我操!” 徐明哲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捞起来往背上一甩,撒腿就往医务室跑。 医务室里,军医老周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见徐明哲背着人冲进来,慢悠悠地戴上听诊器:“又晕一个?” “快看看!”徐明哲把徐三多放床上,“跑着跑着就栽了!” 老周扒开徐三多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脉搏,突然笑了:“没事,饿的。”他指了指床头柜,“那儿有葡萄糖,给他灌一支。” 徐明哲哭笑不得:“合着是饿晕的?” 老周撇撇嘴:“这都第三个了。你们连今天是准备在我这里过年?” 正说着,徐三多悠悠转醒,看见徐明哲的脸,一骨碌爬起来就要下床:“连长!我、我还能跑……” “跑个屁!”徐明哲一把按住他,“赶紧休息。” 徐三多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我这不是怕给大家拖后腿吗。”过了半天又说,“连长……我还是饿嘞。” 徐明哲这才想起来,刚才解散时那帮兔崽子跟饿狼似的往食堂冲,以徐三多的速度,怕是连口汤都捞不着。 “等着!”他扭头就往外走。 十分钟后。 徐明哲端着两个搪瓷缸子回来,一个装着稀饭,一个堆着馒头咸菜。 徐三多眼睛都直了,咽着口水不敢接。 “吃啊!”徐明哲把缸子塞他手里,“还想让我喂你不成?” 徐三多捧着缸子,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往稀饭里掉。 徐明哲慌了:“咋还哭上了?” “没、没得事……”徐三多用袖子抹了把脸,“就是……就是好久没人给我留饭了……我想我娘了……” 这话说得徐明哲心里一酸。 他摸出烟来想抽,看了眼医务室又塞回去,转而拍了拍徐三多的肩膀:“好好练,以后有出息了,你爹娘也高兴。” 徐三多猛地抬头,嘴里的馒头差点喷出来:“真、真的?” “骗你是狗。”徐明哲学着他的川普口音,“不过嘛……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跟上进度,没有孬兵,只有欠练的兵,知道吗!” “我……我不怕吃苦……”徐三多低着头,“就是……就是老拖后腿……” 徐明哲把信折好还给他,突然问:“知道我为啥叫‘徐明哲’不?” 徐三多一脸茫然地摇头。 “因为我爹说,当兵的要明事理,有智慧。”徐明哲这话是瞎编的,“你这样的兵,我看比那些偷奸耍滑的强多了。” 徐三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从医务室出来,徐明哲迎面撞上赵卫东。 这小子吊儿郎当地靠在墙根:“连长。” 徐明哲也不恼,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扔过去。 赵卫东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是个煮鸡蛋。 “炊事班顺的。”徐明哲眨眨眼,“明早五点,还比吗。” 赵卫东撇撇嘴:“我比不过你。” “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能听到的。”徐明哲伸了个懒腰,“我打算成立个‘后进生特训班’,你是第二个。” “我?!”赵卫东差点被鸡蛋噎着,“凭啥啊?” 徐明哲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因为我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故意装孬的。” 说完拍拍他肩膀,哼着小曲走了,留下赵卫东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 回到办公室,徐明哲从抽屉里掏出个小本本,在上面写下“徐三多”三个字,又画了个五角星。 想了想,又添上“赵卫东”,画了个问号。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小张兴冲冲地跑进办公室:“连长!表格都做好了,您来看看。”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我一提您的名字,营部二话不说就批了!” 徐明哲挑了挑眉:“哟,我面子这么大?” 心想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 小张麻利地插上电源,那台老式电脑嗡嗡作响,屏幕亮起的瞬间,徐明哲忍不住凑近了些。 上辈子他哪有机会摆弄这稀罕玩意儿? 四五十岁的人了,连智能手机都用不利索。 “连长您看,”小张熟练地调出表格,“按您说的,我都分类好了。” 屏幕上的数据排列得整整齐齐。 徐明哲眯起眼睛,一个个名字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备注,写清楚了每个兵的籍贯年纪,训练和处分记录。 “好家伙,”徐明哲拍了下大腿,“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他指挥着小张调整格式,把全连一百多号人重新排列组合。 擅长射击的归一堆,体能好的凑一拨。 刺头兵们则被拆得七零八落。 “这个周大壮跟李铁柱不能放一个班,”徐明哲指着屏幕,“俩活宝凑一块儿,能把班长气出脑溢血。” 小张憋着笑点头,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新的分班方案终于出炉。 徐明哲伸了个懒腰:“下午就按这个重新整编,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什么措手不及啊?” 林俊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在电脑屏幕上扫了一圈,脸色微微一变,又立刻堆起笑容:“哎呀,这个分类做得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徐明哲一拍脑门:“坏了!”他赶紧站起来,“老林,这事儿我应该先跟你商量的,一着急就给忘了……” “见外了不是?”林俊摆摆手,“咱们谁跟谁啊,都是为了连队好。” 他凑近屏幕看了看,“这几个单独划出来的,后进生训练班,这是什么意思吗!” “放心,”徐明哲会意,“这些都是我挑出来不好带的,我亲自来。” 第二十九章来吃饺子 林俊点点头,又指着另一个名字:“那徐三多呢?这小子的体能素质你可知道,别说咱们全连了,就算放在全营全团,那也是倒数,放这里……” “这小子韧性不错。”徐明哲乐了,“就是体能太差,我打算亲自调教。” 正说着,电脑突然“滴”的一声黑屏了。 小张急得直冒汗,手忙脚乱地按重启键。 林俊笑道:“营部这破电脑,跟咱们三连一个德行,动不动就罢工。” 三人笑作一团。 徐明哲趁机勾住林俊的肩膀:“老林,晚上去我那喝两杯?我家今天准备包了饺子,带着你媳妇娃娃一起过来。” “这……”林俊犹豫了一下,“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徐明哲大手一挥,“我奶奶还念叨你呢,说林导员文质彬彬的,看着就舒心。” 林俊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等他走后,小张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连长,林指导员是不是……” “小孩子别瞎打听。”徐明哲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去,把新分班名单打印出来,下午开会用。” 小张揉着额头嘟囔:“我都二十了……” “二十咋了?”徐明哲眼睛一瞪,“在我眼里都是新兵蛋子!” 下午的整编会开得鸡飞狗跳。 听说要重新分班,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周大壮直接跳起来:“凭啥把我和铁柱分开?我们可是……” “可是什么?”徐明哲一嗓子把他吼回去,“卧龙凤雏是吧?你俩是来拉兵结派还是当兵,再不老实,明天加练!” 李铁柱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也不能分女兵连啊……” 全场哄堂大笑。 徐明哲气得直拍桌子:“那是卫生队!卫生队!你哪只眼睛看见女兵了?” 一片混乱中,赵卫东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只是眼神一个劲儿往徐明哲身上瞟。 徐明哲假装没看见,心里却门儿清。 这小子肯定在琢磨“后进生特训班”的事。 散会后,徐明哲特意叫住徐三多:“明天开始,早四点五十,操场等我。” 徐三多瞪大眼睛:“四、四点四十?食堂还没开伙呢……” “谁让你吃饭了?”徐明哲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先练体能,练完再吃。”袋子里装着两个煮鸡蛋和一张粮票。 徐三多接过袋子,手直发抖。 徐明哲转身要走,突然听见身后“啪”的一个立正:“连长!我、我一定好好练!” 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响亮。 徐明哲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夕阳西下,结束工作。 徐明哲背着手在营区里溜达。 篮球场那边传来阵阵喧闹声,三连的兵们正打得热火朝天。 周大壮一个三步上篮,差点把篮板给拽下来,惹得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连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十几个兵齐刷刷站得笔直,活像被点了穴的木头人。 徐明哲乐了:“接着打啊,我又不是来抓赌的。”他走近几步,瞅了眼记分牌,“哟,三排领先啊?李铁柱,你这后卫当得不错嘛!” 李铁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道:“报、报告连长,我、我就是瞎打……” “谦虚啥?”徐明哲拍拍他肩膀,“明天训练完接着打,我当裁判。” 说完哼着小曲走了,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兵。 “连长吃错药了?”周大壮捅了捅李铁柱。 “嘘!小点声!”李铁柱紧张地往远处瞄,“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 徐明哲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嘴角微微上扬。 这帮小子还有精力打球,说明训练量远远不够嘛! 走到家属院门口,远远就看见沈净秋在井台边打水。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腿卷到脚踝,露出纤细的脚腕。 夕阳给她镀了层金边,连挽起的发丝都在发光。 旁边几个干部家属凑成一堆,时不时往那边指指点点。 徐明哲眯起眼,认出其中有王副营长的老婆,那女人正撇着嘴跟旁人嘀咕什么。 “明哲,”林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弟妹这么出挑,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徐明哲笑笑没接话,大步走过去接过沈净秋手里的扁担:“我来。” 沈净秋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擦汗:“你、你回来啦……” 她不安地看了眼那群家属,“我是不是……不该来打水?” “咋的?井水她们家包的?”徐明哲故意提高嗓门,把扁担甩得哗啦响,“我媳妇长得好看,那是老天爷赏饭吃!” 沈净秋急得直跺脚:“你小点声……” 林俊在一旁直摇头:“你啊……” 话没说完,就被徐明哲塞了桶水:“老林,帮个忙!” 三人两前一后往家走。沈净秋走在中间,小声问:“林指导员也来吃饭啊?” “可不,”徐明哲晃着水桶,“专门来尝尝你的手艺。” 沈净秋顿时慌了:“我、我哪会做什么……” “别听他瞎说,”林俊笑道,“是来吃王奶奶包的饺子。” 路过那群家属时,徐明哲故意把水桶晃得水花四溅,吓得那几个女人直往后躲。 李嫂:“徐连长,你这……” “哟,嫂子!”徐明哲装作刚看见她,“领导最近腰好点没?上回训练闪了腰,可把我心疼坏了!” 那女人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走了。 林俊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你呀,这张嘴……” 沈净秋却忧心忡忡:“明哲,这样会不会……” “怕啥?”徐明哲满不在乎,“她们就是闲的。你越躲,她们越来劲。” 回到家,王秀兰已经包好了饺子。 老太太一见林俊就笑开了花:“林指导员来啦!快坐快坐,饺子马上好!” 小鸿宇正坐在高脚椅上,歪着头盯着新来的男人。 沉默了片刻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林俊手足无措地站着。 沈净秋面露尴尬,连忙抱着鸿宇哄了起来。 徐明哲哈哈大笑:“老林,你这人缘可以啊!” 林俊无奈推了推眼镜,“你别说,我家那俩也不待见我。” “哈哈,孩子都亲娘,太正常了。” 第三十章旧床 林俊跟着笑笑,但是眉宇间还是化不开的忧虑。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林俊夹起一个尝了尝,眼睛一亮:“唔!这馅儿调得真香!” “那是!”王秀兰得意道,“我放了点虾皮提鲜,净秋和的馅儿,劲儿正好。” 沈净秋不好意思地低头。 徐明哲往她碗里夹了个饺子:“听见没?林指导员夸你呢!” 媳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徐明哲被逗得直乐,小鸿宇都跟着拍手。 送林俊出门时,夜风正凉。 徐明哲叼着根牙签,状似不经意地问:“老林,我请你吃晚饭,你老娘和媳妇孩子咋不来?也没听你往家说一声。” 林俊脚步一顿,月光下那张斯文的脸显出几分疲惫:“家里……不太平。” 他苦笑着摇摇头,“老太太和媳妇三天两头吵,带孩子也各执一词。带她们来?那不是把家丑往外扬吗。” 徐明哲想起上一世隐约听说的传闻。 林俊媳妇是个城里姑娘,跟农村婆婆处不来。 他拍拍林俊肩膀:“我奶奶跟你娘唠过嗑,说你娘其实挺通情达理的。你媳妇怕是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互相不理解。” “唉……”林俊叹了口气,“当儿子的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那可不行。”徐明哲正色道,“你是一家之主,得当个表率。该劝的劝,该管的管,光躲着算怎么回事?” 林俊勉强笑了笑:“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家里和和美美……” 他摆摆手,“走了,明天还有会。” 望着林俊远去的背影,徐明哲摇摇头。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话真不假。 回到屋里,王秀兰正在收拾碗筷。 老太太压低声音问:“林指导员家里……?” “您老耳朵挺灵啊。”徐明哲帮着擦桌子,“婆媳那点事呗。” 王秀兰叹了口气:“他娘是个明白人,就是性子倔。今天在菜市场遇见,还跟我念叨想抱孙子……” “您可别跟着掺和。”徐明哲赶紧打断,“人家家里的事,越搅和越乱。” 收拾完厨房,徐明哲溜达到书桌前,装模作样地翻了会儿军事理论书。 没看几页就哈欠连天,干脆洗漱去了。 推开卧室门,徐明哲眼前一亮。 沈净秋正跪坐在床上叠衣服。 她只穿了件他的白衬衫,下摆刚盖住大腿根,两条白皙的长腿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光。小鸿宇在旁边的小床上睡得正香,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看啥呢……”沈净秋察觉到目光,耳根顿时红了,手忙脚乱地往下拽衬衫下摆。 徐明哲反手锁上门,三两步凑过去:“我媳妇真好看。” “胡说什么……”沈净秋羞得往被子里钻,却被徐明哲一把捞进怀里。 “让我看看……”徐明哲故意板着脸,“今天打水累着没有?” 沈净秋摇摇头,发丝扫过徐明哲的鼻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徐明哲心猿意马,凑近她耳边问:“那……身体恢复得咋样了?” 怀里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 徐明哲顿时来了精神,手开始不老实:“我检查检查……” “别……孩子还在呢……”沈净秋急得去推他,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早睡熟了。”徐明哲瞥了眼小床,“你儿子随你,沾枕头就着。” 沈净秋还想说什么,却被堵住了唇。 徐明哲吻得认真,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顺着衬衫下摆探进去。 掌心下的肌肤细腻温热,让他想起刚出锅的嫩豆腐。 “灯……”沈净秋好不容易喘口气,羞得往他怀里钻。 徐明哲伸长胳膊一拉灯绳,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上画了道银线。 “明哲……”沈净秋突然小声叫他。 “嗯?” “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她的声音闷闷的,“那些家属……” 徐明哲乐了:“她们那是嫉妒。”说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嫉妒我娶了个天仙。” 沈净秋轻轻捶了他一下,却忍不住笑了。这一笑不要紧,徐明哲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翻身把人压住。 “你轻点……”沈净秋惊呼,“床……” 老旧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徐 明哲含糊地应着,动作却一点没收敛。 沈净秋急得去捂他的嘴:“小点声……奶奶听见……” “听见就听见。”徐明哲理直气壮,“我跟我媳妇亲热,天经地义!” 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放轻了动作。 沈净秋咬着唇不敢出声,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月光悄悄爬上床沿,照得她眼角泪光莹莹。 后半夜,徐明哲心满意足地搂着媳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沈净秋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惦记着:“明天……不是要带连队……训练……” “睡吧。”徐明哲亲了亲她发顶,“我起得来。”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 小鸿宇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翻了个身。 徐明哲听着这一大一小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重生这一遭,真值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明哲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了。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王秀兰端着个搪瓷缸子站在门口,缸子里飘着红艳艳的枸杞。 “奶奶!”徐明哲差点咬到舌头,“您这……” “补补。”老太太一脸严肃,“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徐明哲耳朵根唰地红了,接过缸子咕咚咕咚灌下去,烫得直咧嘴。 王秀兰满意地点点头,又往他兜里塞了两个煮鸡蛋:“趁热吃。” “我、我先去训练了!”徐明哲落荒而逃,连早饭都没敢在家吃。 操场上,徐三多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报、报告连长!”徐三多挺直腰板,“我、我四点三十九就到了!” 徐明哲看了眼手表,乐了:“行啊,有进步。” 说着从兜里掏出个鸡蛋扔过去,“接着!” 徐三多手忙脚乱地接住,鸡蛋在手里颠了好几下才稳住。徐明哲摇摇头:“先热身,你这得有的练。” “是!” 这次,倒是没晕。 虽说还是倒数第一…… 第三十一章 军粮储备 晨训结束,全连在食堂集合。 徐明哲端着餐盘,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白菜炖粉条,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菜别说油星了,连片肉都找不着,就飘着两片蔫了吧唧的菜叶子。 “连长,您咋不吃啊?”赵卫东凑过来,嘴里还嚼着馒头,“再不吃该凉了。” 徐明哲扒拉了两口,突然问:“东子,你们老家养猪不?” 赵卫东一愣:“养啊,我家养了三头……” 正说着,小张端着餐盘路过,愁眉苦脸地嘀咕:“这伙食还不如我爷奶家呢,好歹能隔三差五吃个鸡蛋……” 徐明哲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对啊!” 这一嗓子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小张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地上:“连、连长?” “你小子真聪明!”徐明哲站起来就往指导员办公室跑,留下小张一脸懵圈地站在原地 “我……我说啥了?” 林俊正在办公室看文件,见徐明哲风风火火闯进来,推了推眼镜:“出什么事了?” “老林!”徐明哲一屁股坐在桌上,“咱们连后头那片荒地,是不是一直闲着?” 林俊点点头:“是啊,土质太差,种啥都不长……” “种什么种!”徐明哲一拍桌子,“养鸡!养猪!再挖个鱼塘!” 林俊眼镜都吓歪了:“你疯了?这可是军营!” 徐明哲见林俊犹豫,也不急,反而笑呵呵地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老林,你想想,咱们连队里农村兵不少吧?还有炊事班,不就是一群鸡鸭鱼,这能养不好?倒地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林俊推了推眼镜,皱眉道:“可这毕竟是军营,不是生产队……” “谁说不是生产队?”徐明哲一拍大腿,“咱们这是军事训练的一部分!野外生存懂不懂?战备储备懂不懂?” 林俊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摇头:“这事风险太大,万一上面不同意……” “怕啥?”徐明哲凑近,压低声音,“咱们又不是搞副业,这钱是给战士们改善伙食的,上面每个月拨下来的精神建设资金,咱们拿来搞身体建设,不冲突吧?” 林俊被他绕得有点晕:“可这……” “再说了,上面不是总强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徐明哲趁热打铁,“咱们把战士们的身体养好了,训练效果翻倍,领导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俊被他这一套一套的说辞弄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叹气:“行吧,你要真想做,得先跟营长申请,我可不敢拍板。” 徐明哲咧嘴一笑:“成,我这就写报告!” 他二话不说,直接掏出纸笔,唰唰唰写了一份申请报告,字迹龙飞凤舞,但条理清晰,把养殖计划、资金来源、预期效果全列得明明白白。 写完,他直接拿着报告去找王副营长。 王营长正在办公室看文件,见徐明哲风风火火闯进来,眉头一皱:“你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 徐明哲嘿嘿一笑,把报告递过去:“领导,您看看这个。” 王营长接过报告,扫了两眼,眉头渐渐舒展,最后甚至露出一丝笑意:“你小子,鬼点子倒不少。” 徐明哲趁势说道:“领导,咱们连队伙食太差,战士们训练强度大,营养跟不上,这养殖计划要是成了,不仅能改善伙食,还能培养战士们的动手能力,一举两得啊!” 王副营长点点头:“想法不错,不过这事得跟营长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徐明哲心里一喜,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连忙道谢:“谢谢领导!那我先回去了!” 王副营长摆摆手:“去吧去吧,别整天瞎折腾。” 徐明哲乐呵呵地走出办公室,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安排养殖场了。 然而,他刚走到营区门口,徐三多就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脸色煞白:“连、连长!不好了!” 徐明哲皱眉:“咋了?” 徐三多急得直跺脚:“您媳妇出事了!计生主任带人要拉她去医院做绝育嘞!” 徐明哲脑子“嗡”的一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拔腿就往家属院跑。 徐三多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连长!等等我!” 刚拐进家属院,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女声:“哎哟李嫂,你还在这里劝?你都生了三四个了,你家老王交了几次罚款了?” 徐明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只见计生办的张主任正拽着沈净秋的胳膊往外拖。 沈净秋脸色煞白,眼眶通红,王秀兰和李嫂一左一右拦着。 “上次说让你去做,你不愿意,还说身体不好。”张主任涂手指几乎要戳到李嫂脸上 “我看你现在劲很大啊,不像是身体不好。反正上面指标在这里,今天小沈不做,那你跟着我去做!” 李嫂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讪讪地松开了手。 王秀兰把沈净秋护在身后,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张主任,我也当过妇女主任。上面的指标归指标,也没让人拉着人这么做啊,跟绑架一样的,看给人家吓得。” “哎哟,老太太。”张主任阴阳怪气地笑,“您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就是想继续生嘛,一个娃还不够?” 沈净秋急得直跺脚:“不是不做,你得让我有个准备啊,这算是什么事……” “准备什么准备!”张主任一把拽住沈净秋的手腕,“今天必须……” “我看谁敢!” 一声暴喝炸雷般响起。 张主任手一抖,转头看见徐明哲铁青着脸大步走来,军装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徐、徐连长……”张主任下意识松了手,又强撑着挺起胸,“这是上级指示……” 徐明哲一把将沈净秋拉到身后,声音冷得像冰:“上级指示让你强拉军属?哪个上级?姓名职务报上来!” 张主任被噎得脸色发白:“这、这是计划生育政策……” “政策让你不通知家属就直接抓人?”徐明哲向前一步,一米八五的个头压得张主任直往后仰,“我媳妇是军属,要动她也得先通过部队!你哪个部门的?工作证拿出来!” 王秀兰趁机把吓得发抖的沈净秋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第三十二章 被针对了 张主任手忙脚乱地掏工作证,嘴上还不饶人:“徐连长,您这是妨碍公务……” “公务?”徐明哲冷笑一声,接过工作证扫了一眼,“张翠花,街道计生办副主任是吧?行,我现在就给武装部打电话,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街道办的人来部队家属院抓人!” 一听要惊动武装部,张主任顿时慌了:“别、别……” “滚!”徐明哲把工作证摔在她身上,“再让我看见你碰我媳妇一下,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妨碍公务!” 张主任灰溜溜地走了。 看热闹的家属们这才敢出声。 “太欺负人了……” “就是,跟抓犯人似的……” “徐连长真爷们……” 徐明哲转身把沈净秋搂进怀里,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声安慰,抬头对王秀兰说:“奶奶,您先带净秋回家。” 等婆媳俩进了屋,徐明哲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李嫂:“嫂子,今天多谢了。” 李嫂摆摆手,压低声音:“徐连长,这事没完。张翠花是宫团长小姨子,仗着这层关系才这么横……” 徐明哲眼神一冷:“宫团长?” “嘘——”李嫂紧张地左右看看,“您心里有数就行。” 徐明哲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等人散开,沈净秋已经平静下来,正在厨房煮姜汤。 王秀兰抱着小鸿宇,见徐明哲进来,冲厨房使了个眼色。 徐明哲会意,轻手轻脚走到沈净秋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 “啊!”沈净秋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锅里,“你、你干嘛……” “媳妇儿,”徐明哲把下巴搁在她肩上,“还害怕呢?” 沈净秋摇摇头,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太丢人了……” “丢什么人!”徐明哲把她转过来,“是那老娘们丢人!你放心,这事没完……” “你别乱来!”沈净秋急了,“为了这点事……” “这可不是小事。”徐明哲正色道,“她今天敢这么对你,明天就敢对其他军属下手,这事必须有个说法!” 王秀兰在客厅咳嗽了一声:“明哲啊,过来擦桌。” 徐明哲应了一声,拍了拍沈净秋的头,“别怕,我一直在。” 沈净秋闷闷点头。 这一晚,气氛有些沉闷。 连小鸿宇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奶瓶只喝了一半,就睡着了。 徐明哲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琢磨着白天的事。 一世沈净秋没活下来,自然也没遇到这种糟心事。 可这一世,张翠花明显是冲着他家来的。计划生育政策确实严格,但像今天这样直接上门抓人,还专挑军属下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可到底是谁? 他在部队里一向直来直去,得罪的人不少,但也不至于让人记恨到这种地步。 正想着,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 沈净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还没睡啊?” 徐明哲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在想事情。” 沈净秋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还带着睡意:“别想了,睡吧……” 徐明哲搂紧她,突然问:“媳妇儿,你有梦想吗?” 沈净秋一愣,随即笑了:“大半夜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问问。”徐明哲捏了捏她的脸,“说说看?” 沈净秋想了想,轻声说:“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一家人都好好的,鸿宇平安长大,你和奶奶都健健康康的。” 徐明哲心里一暖,低头亲了她几口:“就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啊?”沈净秋笑着推他,“多少人想过这样的日子都过不上呢。” 徐明哲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说:“媳妇,我准备让你去考大学。” 沈净秋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疯了?” “我没疯。”徐明哲认真道,“鸿宇有奶奶帮着带,家里的事我也能搭把手。考大学要准备一年,到时候鸿宇也大一点了,不用像现在这么费心。” 沈净秋坐起身,眉头紧锁:“可我都多久没摸过书本了?再说了,现在家里……” “家里有我。”徐明哲握住她的手,“你只管复习,其他的不用操心。” 沈净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问:“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 徐明哲没否认,只是说:“媳妇,你信我吗?” 沈净秋抿了抿唇,没说话。 徐明哲叹了口气,把她重新搂进怀里:“现在有人盯上咱们家了,我不怕他们冲我来,但我怕他们伤着你。” 沈净秋身子一僵:“你是说……张翠花背后有人?” “嗯。”徐明哲低声道,“我暂时还没查出来是谁,但肯定有人指使。你要是去上大学,一来能圆你的梦,二来……” 他没说完,但沈净秋明白了。 她的存在,就是他的软肋。 沈净秋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事……我得好好想想。” 徐明哲没再逼她,只是亲了亲她的发顶:“好,你慢慢想。” 夜更深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辉。 沈净秋靠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平稳。 徐明哲却睁着眼睛,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张翠花背后的人,他一定要揪出来! 而在这之前,他得先护住自己的媳妇! 重生一世,失而复得的东西,他要珍惜。 第二天是周末。 一大早,徐明哲就被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动静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沈净秋已经不在床上,小鸿宇的摇篮里也空了。 他披上衣服走到厨房,只见王秀兰正麻利地剁着肉馅,沈净秋在一旁揉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小鸿宇被放在旁边的竹篮里,裹着红绸缎的小被子,正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这么早就忙上了?”徐明哲凑过去,在沈净秋脸上亲了一口。 沈净秋脸一红,用手肘推他:“别闹,面粉都蹭你身上了。” 王秀兰头也不抬:“明哲啊,去把院子里的桌子擦擦,今天人多。” “好嘞!”徐明哲乐呵呵地应着,刚走到院子,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童声。 “妈!徐叔叔家的小弟弟在哪儿呀?” “慢点跑!别摔着!” 第三十三章 二连风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嫂带着四个孩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老大爱军七岁,虎头虎脑的,手里还攥着个木头手枪。 老二爱民五岁,正吸溜着鼻涕。 老三巧慧和老四巧珍是一对双胞胎女娃,才三岁,扎着冲天辫,一进门就眼巴巴地盯着竹篮里的小鸿宇。 “哎哟,你们来得正好!”王秀兰从厨房探出头,“李嫂,快来帮我拌馅儿!” 李嫂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四个孩子却像小尾巴似的围在竹篮旁边。 巧慧伸出小手指,轻轻戳了戳鸿宇的脸蛋:“妈!弟弟好软呀!” 巧珍也不甘示弱,把自己最心爱的布老虎塞进篮子里:“给弟弟玩!” 李嫂一边拌馅一边笑:“瞧瞧,这姐俩多稀罕小鸿宇!要不这样,等鸿宇长大了,给我当女婿得了!” 满屋子人都被逗笑了。 沈净秋红着脸低头揉面,徐明哲却得意地挺起胸膛:“那敢情好!我儿子有福气啊!我这个当爹的都羡慕了。” 沈净秋立刻瞪了他一眼:“怎么,后悔结婚了?” 徐明哲头皮一麻,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这就去买酒!” 说完一溜烟跑了。 出了门,徐明哲长舒一口气。 他摸了摸兜里的粮票和钱,决定先去工地看看秦浩。 工地离商店不远,远远就听见打桩机“咚咚”的声响。 徐明哲绕过一堆钢筋,看见秦浩正戴着安全帽,跟几个工人蹲在地上看图纸。 “浩哥!”徐明哲喊了一嗓子。 秦浩抬头一看,连忙站起来:“明哲!您怎么来了?” “路过,顺便看看你。”徐明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还适应吗?” 秦浩抹了把汗,憨厚地笑了:“挺好的!工头说我学得快,下个月就能独立带小组了。” 徐明哲点点头:“那就好。对了,今天鸿宇满月,晚上来家里吃饭。” “一定去!”秦浩眼睛一亮,“我给小鸿宇做了个木头小马,一会儿带上!” 离开工地,徐明哲径直去了商店。他挑了两瓶高粱酒,又买了包大前门香烟。正准备付钱,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徐连长!” 回头一看,勤务员小张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长!我正找您呢!” “怎么了?”徐明哲皱眉。 “还不是那群刺头,好像是篮球掉到隔壁连的地方,他们去拿,结果不小心被抓住了,现在闹得挺大,说不定要记处分。” 徐明哲闻言,叹了口气,说:“你把酒帮我带回家属院,这事我来处理,晚上来家里吃饭,顺便把王营长和林导员都叫上。” 小张抱着酒,眼睛都亮了:“谢谢连长!” 徐明哲站在二连训练场外,远远就听见整齐划一的喊杀声。 二连的战士们正在进行格斗训练,动作干净利落,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劲风。 这和三连简直天壤之别。 他想起自己连队那群歪瓜裂枣,有的连正步都踢不齐,更别说这种高强度的对抗训练了。 上一世他接手三连时,已经是最差的连队,倒也没什么感觉。可现在亲眼看到二连的训练状态,心里难免有些发堵。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就这么大? 徐明哲摇摇头,径直走向二连连部。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报告!” “进来。” 推开门,二连连长马志国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见徐明哲进来,笑眯眯地站起身:“哟,这不是徐连长吗?稀客啊!” 徐明哲敬了个礼:“马连长,打扰了。我来是想问问,我们连有几个兵昨天在你们训练场闹事,听说被你们扣下了?” 马志国笑容不变,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事儿不归我管啊,你得去找我们指导员。” 徐明哲眉头微皱。 按照部队惯例,同级之间互相都会给点面子,小事化无。 马志国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想给他台阶下。 “行,那我去找指导员。”徐明哲不动声色,“他在哪儿?” “训练场东头,正教育你们那几个刺头呢。”马志国呷了口茶,意有所指,“徐连长啊,不是我说,你们三连的兵,是该好好管管了。” 徐明哲“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训练场东头,几个三连的兵正垂头丧气地站着。赵卫东站在最前面,脸上还带着淤青。 一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军官背着手,正在训话:“……部队纪律是铁打的!你们几个倒好,跑到二连地盘上撒野?” 徐明哲快步走过去:“报告!三连连长徐明哲!” 指导员转过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徐连长?来得正好!看看你带的兵!” “是我的责任。”徐明哲沉声道,“这几个兵回去我一定严肃处理,记过处分,请您放心。” 指导员冷笑一声:“记过?徐连长,你以为这就完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你们三连的作风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营部早就想整顿!要不是看在你刚调来的份上……” 徐明哲心头一跳:“指导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指导员眯起眼睛,“营部会议上已经有人提议,把三连解散,问题不大的兵员分流到其他连队,像你们这些毁坏军队作风纪律的刺头,全部退伍!” 这话一出,几个刺头兵顿时炸了锅。 “啥?三连要解散?!” “凭什么啊!” 赵卫东更是急红了眼:“连长!这……” 徐明哲抬手制止他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导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虽说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底下的人还不知道! 这不是扰乱他们三连的军心吗? “乱说?”指导员神色冰冷,“我嘴里从来不会说瞎话!” 徐明哲抿了抿唇。 他明白为什么马志国态度那么倨傲。 为什么指导员敢这么咄咄逼人。 三连,已经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弃子。 徐明哲深吸一口气:“指导员,三连不会解散。” “你说不会就不会?”指导员嗤笑,“就凭你们连现在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