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在冷宫独自种田》 第86章 种豆与防虫 春桃抚着胸口喘息了许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姐姐。”她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去尚食局取膳,管事嬷嬷突然告知,往后要往南园三份饭食。” “说是...”春桃咽了咽唾沫,“陛下将周妃娘娘也...打入冷宫了。” 年秋叙手中黄豆一颗颗滑入水中,记忆中涌出对周妃的印象。 说话不过脑子......和原身有血仇。 她怎么也惹恼了皇帝?竟也被打入了冷宫。 皇帝是怎么想的...... 是想看戏么,怎么把她也丢进来了? 皇帝绝对是故意的。 就算是犯了什么错,真该打入冷宫,把周妃原来的住处改成冷宫不就行了? 明知道有仇,还丢进来...... 说不是想看戏,她都不信。 这皇帝也太恶趣味了吧! “她也来了?这南园中倒是更热闹了,姐姐以后也多个邻居。” 春桃疑惑道:“姐姐你不怕么?” “怕什么?” 春桃脸上浮现愤怒之色,“宫里私下里都传姐姐是个坏人....说姐姐心狠手辣害了周妃的弟弟。 “肯定都是那周妃使绊子陷害姐姐。” 春桃与年秋叙相处小半年了,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 这宫中,就没有姐姐这么好说话的主子。 姐姐怎么可能是宫中其他人口中的那个毒妃。 那么只可能是别人在陷害姐姐,说不定姐姐来冷宫也是别人陷害。 一定是周妃传姐姐谣言被陛下发现了,所以把她打入了冷宫。 “姐姐,周妃与你不对付,如今她也来了南园,一定会针对姐姐.....” 说道此处春桃脸上露出恳切关心。 年秋叙没想到连春桃都知道原身和周妃间的恩怨。 不是说宫女太监随便嚼舌头会挨打么? 却也不知道如何给春桃解释,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不是她害的人..... 但谁叫她继承原身的身子了呢? “春桃,以后在宫中不要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别被人听去了让人害你.....” “姐姐,春桃省得.....也就是和姐姐说了,平日里春桃只听,不说。” 想到这里春桃心中又是一阵委屈,每次她听到别人污蔑姐姐都想争辩几句,都不得不压下去这个想法。 年秋叙展颜一笑,“别怕......在这冷宫中,谁能欺负谁啊!姐姐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她可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手中可有着力气。 “可......周妃她们是两个人,我见她和她的侍女一起进来了。” 带着侍女进来了? 年秋叙疑惑为何前身没有侍女,只有她一人。 很快就想明白了...打入冷宫的娘娘不会特意安排侍女。 除非哪位宫女愿意继续跟着一起进冷宫..... 原身对待身边的侍女都不怎么好,随意打骂,进冷宫时便无一人愿意跟着。 年秋叙把地上泡着黄豆的大罐子单手提起来,“放心,她们两个加起来都没姐姐厉害.......” 春桃看着年秋叙提着的大罐子,心中勉强放心。 这装了水和黄豆的罐子差不多一百多斤吧,姐姐竟单手就提起来了。 的确不用担心周妃欺负姐姐。 在这冷宫里,谁也没人帮忙,谁力气大,谁就厉害。 “别管她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年秋叙也不想去招惹谁,她只想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要是她们不来惹她就好了,要是来惹她也不介意给她们点教训。 想到这里年秋叙有点头疼....... 那老皇帝真可恶,他是如何脑子灵机一动想出这鬼主意的! 她一个人在这冷宫生活的好好的,就非得给她找点事么? “姐姐...那东西先放这了,我还要去周妃她们那一趟.....也不知道她们会住哪里。” 春桃从食盒中掏出一个馒头,一碟咸菜放到梳妆台上。 “去吧!” 年秋叙皱了皱眉头,南园中除了一些丫头房这种小房子,也就太初殿和幽兰殿房间比较多。 要是那周妃也想要幽兰殿......那少不了要扯皮。 年秋叙拿起春桃带来的馒头,用木棍串起来烤一烤。 馒头不很小.....必须再烤些藻豆腐才能吃饱。 必须吃的多才力气大......相应的力气大也必须吃的多。 自她力气越来越大,每天吃的也越来越多。 馒头本来已经冷了,烤过后有些干,吃到嘴里有有些脆,嚼久了有点点甜味。 吃过早餐,黄豆捞出来沥干水,装进背篓篮子里。 不就是多了个邻居么? 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她背着竹篓站在开垦好的土地上。 一共五亩,这些天她 起好了垄,垄与垄之间是排水的水沟。 垄上已经挖好了窝子,窝子里还有草木灰和烂草叶的痕迹。 因为连续下了几天雨,地有些干。 年秋叙又跑回趟丫头房,提着两个装满水的陶罐来到地里。 先往窝子里浇些水,再丢入种子,每个挖好的穴中丢入三粒黄豆,再用薄土盖上。 每行黄豆大概间距在半米,中间隔着水沟,每个窝子间距大概在三十厘米左右。 年秋叙播种时,突然被地上一片叶子上不自然的银亮吸引。 拿起来一看,反射出银亮的是像昆虫复眼一样密密麻麻的小球。 每个小球只有小米粒大小,顶端已经破开,中间是空的。 正是虫卵蜕下后留下的空壳。 这是草蛉的虫卵。 不过草蛉不是害虫,而是一种益虫,以害虫为食。 但....既然有益虫,那肯定有害虫。 上一季种麦子,就已经有害虫过来吃麦子了。 麦子和黄豆轮流种植能避免一部分害虫。 毕竟不同的害虫,都有着自己的食谱。 比如麦蚜麦蜘蛛听名字只吃麦子。 豆天蛾,豆象只吃豆子。 但是也不能完全避免,比如麦蛾虽然叫麦蛾却是黄豆麦子都吃。 种麦子时是第一季,很多虫子并不知道这里有麦子,只有一些运气好的虫子飞到了麦田。 因此虫子数量少,没形成虫灾。 但现在就不行了,害虫已经知道这里有好吃的了。 所以必须考虑防虫..... 这里可没有农药,唯一能防虫的只有石灰..... 年秋叙心中思索,用来防虫需要的石灰肯定不少。 决定自己烧,不喊春桃从宫外带是对的。 她正一边播种,一边思考烧石灰的一些细节,半亩地都还没种到。 突然听到东边传来春桃的尖叫,“姐姐!” 第8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年秋叙顺着叫声看去。 周妃带着侍女青柳押着春桃正往她这里过来。 春桃的胳膊被青柳狠狠拧着,疼得眼眶发红。 周妃没有穿华服,只穿一身白色素衣。 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放开春桃!” 周妃本神色萎靡,自昨日知道要被打入冷宫后就没睡一个好觉。 见到年秋叙的刹那,脸上瞬间腾起怒火,嘴角勾起讥讽的笑。 “哟,这是哪里来的农妇?” 周妃抬着下巴,目光轻蔑扫过年秋叙沾满泥土的裙子和手中提着的黄豆种子。 “堂堂年妃娘娘,年大将军死后,竟沦落到亲手种地?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她知道年秋叙叙最在乎她兄长,故意提起刺激年秋叙, 只是可惜,如今已经换了人,她这般心思全无作用。 年秋叙放下篮子,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在春桃被掐着的手臂上一掠而过,眼神微冷。 “再说一次,放开春桃。” 周妃嗤笑一声,非但不松手,反而示意青柳掐得更狠了些。 春桃年幼体弱,哪里是青柳对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咬着唇不敢出声。 周妃讥讽道,“本宫今日偏不放,你能奈我何?” “你说我是农妇,你又能强多少,这里是冷宫,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妃子么..... “冷宫中的的吃穿用度,全赖春桃给你送来。” “你这般对她....对你有何好处?” 年秋叙心中暗想,真是没脑子,她以后对着你饭菜吐口水你都不知道。 她本可直接动手,以她的气力,就算周妃和青柳加起来也不够她打的。 只要注意好分寸.....应当就行。 但春桃以后每日都要来送饭,她不可能时时看着春桃。 必须让这周妃认识到不能随意欺负春桃。 周妃和青柳皆是一怔。 刚来冷宫,她们二人都还没有从之前的身份中转换过来。 经过年秋叙一提醒,她们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心中生出莫名惶恐。 青柳下意识松了手,春桃趁机挣脱,快速跑到年秋叙身后躲着。 周妃气急败坏,指着春桃尖声骂道: “本宫是主子,她是奴婢!她就该好好伺候本宫,反了天了!今天我就好好教训她。” 周妃给青柳使了个眼色。 青柳也回过神来见春桃挣脱,脸上恼怒,立刻上前想要绕过年秋叙再抓她。 年秋叙侧身一挡,春桃又护在她身后,目光冷冷扫向青柳。 “你动她一下试试?”她声音不高,却透着寒意。 青柳脚步一顿,她是见过年秋叙勒死少爷的..... 而且她是奴婢,怎么敢和主子动手。 “没用的东西......” 周妃见青柳被吓到,直接自己冲了上去,直直抓向年秋叙的脸。 相比于春桃,她更恨年秋叙。 年秋叙很不理解周妃..... 明明差距那么大,她为什么还要上来送,是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么? 和笨人相处就是这么累...... 讲道理都讲不听,那只有讲讲拳头了。 年秋叙叹了口气,侧身避开周妃的指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拧。 “啊!”周妃痛呼一声,被迫弯下腰去,狼狈地挣扎着,“你.....你兄长已经死了,你还敢对我动手?” 年秋叙手上力道微微加重,周妃顿时疼得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 她看着周妃,语气无奈: “我本不想与你计较,但你非要自取其辱。” 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安安静静种田不好么? “你……你放开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妃子!你怎敢如此放肆!” “陛下?”年秋叙轻笑一声,“你我都在这冷宫之中,还提什么妃位?” 周妃一噎,脸色更加难看。 是啊!她现在也被打入冷宫了。 冰冷的现实赤裸裸摆在面前,她甚至忘了对年秋叙的仇恨。 一时间她不再说话,现场陷入寂静之中。 年秋叙见她冷静下来,直接推开她。 “我不想再管以前的恩怨......你以后别来惹我。”年秋叙警告道。 她不想与这周妃有太多牵扯...... 安安静静种她的地,把生活过好就好。 周妃听到年秋叙这不要脸的话怒极反笑,“你不管以前恩怨?是你杀了我弟弟.....他那么小.....” 周妃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涌出泪水,方才的嚣张气焰被痛苦取代。 她死死盯着年秋叙,像是要把她的脸刻进骨血里: “他只是调皮,跟着别人说你兄长几句坏话……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活活勒死他?!” 年秋叙微微皱眉。 她接收了原身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件事。 原身兄长为世家不喜。 世家中的子弟对他兄长没有好话,常常在背后辱骂中伤她兄长。 那日原身路过太学时,刚好听到一群学生说他兄长“拥兵自重”,“目无君上”乃是窃国贼子。 更夹杂些“婢养的”之类的脏话。 其中周妃的弟弟骂得最甚。 原身怒从心头起....... 想挑一个人杀鸡儆猴。 其他人都是世家子弟.... 只有周妃娘家是平民,她弟弟能在太学上学也是沾了她的光。 于是原身就挑了她弟弟......当那只鸡。 本来也只是想吓一吓,让那些小孩再也不敢诽谤她哥哥。 奈何那身蛮力没有收住,加上小孩子太过脆弱,一不小心就勒死了。 年秋叙也委屈啊! 明明不是她做的恶,现在别人还恨她..... 她还没法解释,这口锅只能扣在她身上。 春桃从年秋叙身后跳出来,捂着胳膊,小脸气得通红: “你胡说!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不准你污蔑姐姐!” 周妃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着嘴夸张地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嘲弄: “哟,这丫头倒是忠心得很啊。竟不知你是什么蛇蝎心肠。” “你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么死心塌地护着你?” 春桃气得跺脚,还想反驳,年秋叙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春桃,不必与她争辩。” 周妃见年秋叙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咬牙切齿道: “年秋叙,你以为装模作样就能抹去你手上的血吗?” 年秋叙沉默片刻,直视周妃,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再说一次,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若非要纠缠,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周妃被她冰冷的眼神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青柳见状,小声劝道:“娘娘,咱们先回去吧……” 周妃回过神来,不甘心瞪了年秋叙一眼,终究没敢再动手,只能恨恨地丢下一句: “年秋叙,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甩袖转身,带着青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春桃拉了拉年秋叙的袖子,很是担忧: “姐姐,周妃娘娘以后会不会......” 年秋叙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有我在。要是她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黄豆种子: “走吧,继续种我们的地,春桃你今天帮我下种吧,每穴丢三颗,姐姐在后面盖土。” 春桃倒不是担心自己,她们当奴婢的,被打骂不过是常事。 不是每个主子都是如姐姐这般好。 见姐姐的确不怎么在意,心里不安也消散不少,用力点头: “嗯!我帮姐姐下种!” 年秋叙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明明刚才还吓得眼泪汪汪,现在又活力满满了。 不过......周妃今日吃了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南园以后要多事了啊! 第88章 无心再想 上午有春桃帮忙播种,太阳落山前年秋叙就播完了五亩地的黄豆。 回到丫头房,年秋叙用篮子舀了一些藻渣。 小鸡们在年秋叙刚刚走入院子时便叽叽喳喳围了上来,扑棱棱扇起一阵小风。 院子围好后就一直放养,多活动活动。 它们已经出生一个多月,褪去了八九成绒毛,长出新羽,翅膀上的硬羽也开始冒尖。 领头小公鸡跑在最前面,头上的冠子已经由红豆变成了朵小花。 二十一只小鸡争先恐后跟在后面,就怕别的鸡多吃,自己少吃。 只是都在换羽期,毛色很杂,不是很好看。 即便长大后不好看也没关系,好吃就行。 “别急别急,都有份。” 年秋叙撒下藻渣,小鸡们立刻围作一团,你挤我我挤你地抢食。 那只领头的最是霸道,一边啄食一边还要用翅膀拍打同伴,年秋叙不得不用小木棍敲打敲打它。 小鸡们啄完食便往鸡笼走去。 鸡笼放在丫头房屋檐下面。 年秋叙以十二根木棍组成一个长方形框架,再以竹条藤条芦苇填充六个面编织成了这个鸡笼。 其中一面留了个圆孔,方便小鸡进出。 圆孔挺大,即便小鸡以后长成大鸡,依然能够进出。 等小鸡全部进入鸡笼,年秋叙用一块木板挡住洞口,再用块石头抵住。 即便晚上真有老鼠蛇想趁着夜色吃小鸡,也进不去鸡笼。 鸡笼顶部还放着几个竹条芦苇编织的鸡窝,里面铺着芦苇叶,卷成个鸡窝的样子。 暂时还派不上用处,等母鸡长大就可以在里面下蛋..... 年秋下看着这些,心情却有些沉重。 她在春桃面前说不怕,是不想让春桃担心。 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那老皇帝不知道抽什么疯,竟把周妃也关了进来。 甚至可以合理怀疑,老皇帝正在暗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就是想看她和周妃的笑话。 她心中又给皇帝记上一笔。 周妃之事没那么好处理啊! 要是论力气,周妃和青柳一起都不是她对手。 她可以按着那两人打...... 但她总有不在的时候..... 周妃打不过她,还不能暗中搞破坏么? 不可能时时看着丫头房和农田。 无论是小鸡,还是她种的地都太过脆弱...... 稍加破坏就会造成极大损失。 又不可能物理上消灭掉周妃...... 原身的兄长已经死了,皇帝不可能还无限度包容。 她的生命很宝贵,可不想和谁一命换一命。 今天上午她忍住火气,没有大打出手,就是担心激怒周妃,让她鱼死网破。 她还要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呢! 不想当鱼,也不想当网。 现在好像就是一个正常人,面对一个精神病人。 做任何事都投鼠忌器,无论怎么做...... 亏的都是她。 年秋叙一阵头大,站在鸡笼前思索着破局方法..... 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年秋叙循着声音望去。 是春桃提着食盒来了。 春桃帮她播种,下午就回去了,现在又来给她送晚餐。 自从没有克扣伙食之后,春桃现在每天要来送两餐。 “姐姐!” 春桃低着头快步走进丫头房,放两个碟子,就往院子外面走去。 年秋叙还在鸡笼旁边,微微皱眉。 春桃帮管事算账前每日下午都走得急,但也没这么急,话也不多说一句。 何况她现在帮管事算账,下午时间很宽裕,好久都没走的这么急了。 “春桃!” 年秋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春桃身子下意识停住。 还未来得及反应,左手腕便被一把扣住。 她慌乱地侧过脸,想要避开年秋叙的目光,可已经晚了。 年秋叙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脸色骤然一沉。 那明显是个掌印。 “谁打的?”年秋叙深吐了一口气,平静问道。 春桃本不想让姐姐看到,却还是被抓住了。 勉强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 “周妃?” 年秋叙打断她,眼底已有怒意。 春桃咬了咬唇,“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教训也是常事......您别为了奴婢和周妃娘娘起冲突,不值得。” “以后姐姐要和周妃娘娘都住在这里......” 老虎不发威,当姐姐真是好惹的? 年秋叙冷笑一声,拽着她就往外面走去:“走,我带你去找她。” 她怀疑是周妃是看到春桃和她关系特殊,恨屋及乌,故意找春桃麻烦。 春桃慌忙挣了一下,“姐姐!管事那边还有一笔账等着奴婢去算,耽搁不得的!” 年秋叙盯着春桃看了片刻。 无法判断春桃是真要去算账,还是只是不想她去找周妃麻烦。 她松开了手,“那你自己先回去。” 春桃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年秋叙大步朝院外走去。 她心头一跳,急忙喊道:“姐姐!你别.....” “春桃,对不起,是姐姐连累了你。”年秋叙突然停住道歉。 春桃赶忙跑到年秋叙身前挡住她: “周妃娘娘打我和姐姐没关系,是她觉得春桃克扣了她的伙食...... “周妃娘娘觉得每天不应该只有两餐馒头咸菜。” “不论为什么,都不行。”年秋叙怒气未消,“今日我非要她给个交代不可。” 年秋叙狠狠捏着拳头,上午还是太轻松放过周妃,让她以为自己是好惹的。 她已经知晓春桃和自己关系,还敢这么对春桃。 看到春桃脸上的掌印,她已经无心再想万一惹恼周妃,这南园要生出多少麻烦。 不然这次只是打一巴掌,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必须狠狠给周妃一个教训不可。 让她以后看到春桃,就想起今天。 “周妃是住在太初殿么?” 年秋叙走出院门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周妃住哪里。 南园中除了太初殿,还有其他比较小的厢房,周妃也不一定住在太初殿。 春桃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姐姐别去!” 第89章 发疯 太初殿中。 这里已经经过初步打扫,床也铺好了。 灯笼中有着蜡烛,桌上摆着茶具。 周妃进来时带了不少东西,不像年秋叙当年只带了面镜子就住了进来。 周妃坐在客殿主座,青柳站在旁边。 她们手里都抓着馒头。 “...青柳这馒头咬不动啊!咸菜又齁得要命,怎么吃得下去?” “肯定是那贱人报复......故意给我们吃这个。” “娘娘息怒,奴婢听说听说每日只有两餐,份例本就如此...”青柳小心翼翼回答。 “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耳光声。 “贱婢!你也敢顶嘴?” “今天这馒头.....你就别吃了。” 青柳不敢说话,只能吃着咸菜。 “水,水,水......青柳,快给我口水。” 青柳连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去门口放着的陶罐里倒水。 “娘娘,奴婢今日去打水的时候,在泉水旁看到间院子。”青柳递过茶杯。 “什么院子?是那贱人住的地方么?” “奴婢不知...泉水旁有个带着篱笆的院子,院子里有很多小鸡.....” “小鸡?那贱人还有鸡吃?在这冷宫又是种地,又是养鸡......难怪没饿死她。” 周妃说的咬牙切齿,终于明白为何年秋叙一年多都没饿死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年秋叙在冷宫中烤着鸡肉,吃着鸡蛋的样子。 还有今天种的什么? 是豆子吧? 豆子怎么吃?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衡,指甲几乎要掐进馒头里面。 “凭什么......她凭什么吃的那么好。” “种地,养鸡......她个毒妇,在后宫时横行霸道,在这冷宫也过得舒坦!” 青柳低着头不敢接话,继续吃着咸菜,可是咸菜很少,没几口就吃完了。 周妃手中馒头猛砸在地上,滚了两圈。 她站起身,“走!”她咬牙道,“去看看那贱人的‘好日子’!” 她心中已经做好计算:冷宫中的日子好过不了,也绝对不能让那贱人好过。 刚起身,就听见巨响。 “嘭,嘭!” 木门被撞开,殿内两人同时转身望向殿门。 大门外面站着的正是年秋叙。 “贱.....” 周妃刚想破口大骂“贱人”,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年秋叙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她眼神冷得像冰。 周妃浑身发寒.... 终于又回忆起年贵妃兄长还在时无人敢惹的凶威。 她兄长明明都不在了.....怎么还敢逞凶? 她过来是要干嘛?还这么大火气? 今天好像没惹她啊! “青......青柳!”周妃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到椅子,险些滑倒。 她一把把青柳推到前面,“拦住她!快拦住那个疯妇!” 青柳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了半步。 脑海中浮现出年贵妃的种种传说....家里的小少爷就是被这年贵妃勒死的。 她不过是个奴婢,哪敢挡着,而且拦也拦不住。 年贵妃在宫中出名的不仅仅有她的跋扈,还有她的神力。 听说她能直接单手把宫女举过头顶。 若不是女儿身,必定和年大将军一样,是位万夫莫挡之勇的将军.... 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年.....娘娘...” 周妃见青柳这般没用,心中暗骂废物。 “谁......准你擅闯本宫居所......你兄长已经不在了,年家也没了,没人会再庇佑你,你不要乱来。” “年氏!你敢对本宫动手?明日就叫人去给陛下递话。 “陛下知道你关入冷宫,还本性不改,横行无忌,定要你碎尸万段!” 年秋叙冷笑一声,踏入殿内。 她每走一步,周妃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 “陛下?你觉得陛下还会在乎你这个弃妃?” “他把你和本宫关一起,不就是想看我们两个互掐么?” 年秋叙边说,一只手边掐住了周妃的脖子。 周妃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本宫就满足陛下这个愿望!让他看看,本宫是如何掐你的......” 这一刻,她的怒气不仅仅针对周妃,还有那老皇帝。 那老皇帝把周妃也关进来,不就是想看耍猴? “你明日大可去西门......看看那些侍卫会不会与你传话。” “而且.....你都说本宫兄长已经死了,那本宫还有什么在乎的呢?” 年秋叙带入原身的情绪,脸上表情狰狞而疯狂。 周妃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听说这贱人知道兄长死时的确不想活了......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与世隔绝的冷宫,眼前这个疯女人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真傻,她真是被仇恨冲昏了脑袋,得罪了一个疯子。 “你...你想干什么?” 周妃已经怕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她一个正常人,为何要得罪一个疯子。 “我没得罪你......你上午说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同意,同意。” 她不是真的想同意,而是她知道要是她不同意,就得挨打。 年秋叙改掐为揪,揪住周妃的衣领,一用劲就提了起来。 周妃贴着墙双脚离地,惊恐挣扎着。 “啪!” “这一巴掌,是替春桃打的。以后你打她一下,我就打你一下。”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大殿。 周妃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嘴角渗出血丝。 “啪!” “这一巴掌,是警告你别碰我的东西。” 周妃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一巴掌,这贱人为了一个下等人打她,虽难以理解却至少也算个理由..... 但这第二巴掌.....她委屈啊! 她才刚刚有这个想法,想也有罪么? 她想争辩..... 但看着年秋叙的眼神,却什么也不敢说。 相比于为弟弟报仇,还是自身性命最重要,谁知道惹了这个疯子会发生什么。 “你是叫青柳是吧......” 年秋叙放下周妃......两巴掌下去,周妃老实了,她气也出了。 她也想明白了,想要避免别人发疯,就表现得比别人更疯。 道理说不通,只能给她看看拳头。 年秋叙转向青柳: “这冷宫中吃的不多......若是你以后饿了,可以帮本宫干活......本宫也不介意分你点吃的。” 青柳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第90章 小麦制粉 年秋叙往丫头房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扯得极长。 青柳赶忙扶着周妃起身,周妃摸着自己的脸,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盯着那道背影逐渐消失的背影有些茫然。 “娘娘......咱们以后还是别惹年贵妃了吧......她好吓人。”青柳硬着头皮提议。 周妃想骂没用的东西......但脸上一疼,骂不出口,她也没强上多少。 只能生闷气,随手从茶几上拿起刚刚喝茶的杯子往地上摔去...... 年秋叙离开太初殿,有些魂不守舍。 今日算疯了一把,也不知道吓到那周妃没有。 她最不喜欢这种事情完全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 但自小开始,好像命运一直都在和她开玩笑...... 似乎永远无法掌握自身的命运。 能做的只是做好她自己能做的那一部分。 至于周妃这个变数...... 她决定不再为周妃费神。 在这冷宫之中,讲道理是没用的。 周妃这种人,欺软怕硬,只有让她真正怕了,才能安分。 若对方真能安分守己,井水不犯河水,那便相安无事。 若还敢生事,欺负春桃,或者趁她不在,破坏农田院子..... 她也不介意再给些教训。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明日先磨些麦粉,再把收集的石灰石烧制出来。 八月已经过了秋分,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 年秋叙回到丫头房时天已经黑了,好在还有之前用松油和木材制作的火把。 火光摇曳中年秋叙腹中忽然传来轻微的绞痛。 她才意识到干了一天农活,又去太初殿教训周妃,已经许久未进食了。 此刻松懈下来,便感到饿了。 从梳妆台上拿起春桃带来的馒头咸菜.... 罐子煮上开水...... 咸菜可是好东西,至少可以补充不少盐。 她知道每次叫秋叙带盐进来秋叙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她身上又没有能方便春桃换钱的物件了...... 因此盐吃的还是很省。 这馒头是用全麦面粉做的,又粗又硬,烤着吃有些噎人。 煮着吃味道虽然也不怎么好,却比烤着吃要强。 特别是她天天吃藻豆腐,主粮很少,就觉得馒头格外美味些。 年秋叙看了眼丫头房中放着的一个大缸。 缸上面用竹条芦苇编了个席子盖着大缸。 为了盖的紧些,上面还压着几块石头。 里面有三百斤小麦......一天吃一斤,也够吃一年。 就是不知道一斤小麦能磨出多少麦粉...... 年秋叙脑海中已经开始计划如何磨粉...... 她没有石舂......只能以石磨磨粉。 年秋叙走到墙角,一用力拆下磨盘,仔细检查。 几个月来,她用捡来的尖硬石头一点点凿刻,如今磨盘表面已布满放射状的沟槽,像一朵石雕的葵花。 最外缘的磨齿最深,向内逐渐变浅,中心处留着未凿的平面,是下料的地方。 待磨的麦粒会从这里滑入,随着磨盘的转动,被交错的石齿碾碎、研磨,最终从边缘落下。 第二天,又是个晴天。 已过秋分,温度却还很高。 这时候如果下雨,那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凉。 年秋叙已站在了丫头房外。 她就当周妃不存在,继续做原有计划中的事。 年秋叙先打开鸡笼,小鸡们便叽叽喳喳跑了出来。 春桃此时刚好从东边走了过来。 “春桃,周妃今天没欺负你吧?” “要是她再欺负你,你每天先把东西送到姐姐这来,姐姐帮你送过去。” 年秋叙看着春桃,想看看昨晚的教训到底起多大效果。 脸上没伤....看春桃动作,身上应当也没有。 “谢谢姐姐....没事,周妃只是看了盒子里,看春桃给姐姐带的什么......她先挑了两份.....什么也没说。” 年秋叙点头,这样便好..... 又想起要制作面粉她还差些工具...用来晒面粉的细箩。 必须用细箩筛出面粉,不然直接磨出的就是全麦面粉。 春桃给她送来的馒头就是全麦面粉做的...... 若是穿越前,她会觉得全麦健康...... 为了健康硬着头皮吃难吃的东西。 但现在只想吃精面做的食物。 “春桃,今天西边去帮姐姐砍两根竹子吧.....” “好的姐姐。” ...... 年秋叙吃完早餐,揭开缸盖,小心舀出麦子倒入篮子中。 要先取出小麦中的杂质。 没有有风筛振动设备,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淘洗”。 提起篮子来到泉水边。 麦粒浸入水中,手指在水中反复搅动、搓洗。 浮起的麦壳、瘪粒、断秆、茸毛一一撇去。 沉底的沙石,泥块在换水时小心捡出。 清洗后的麦粒湿漉漉堆在另一个干净的篮子里。 手指捻开几粒,麦子外面是湿的,里面却是干的。 为了磨麦子,要让水分真正渗透到小麦深处。 年秋叙没有精确的水分测量工具,全凭经验和手感。 清洗好的湿麦粒均匀摊开在几块清洗干净的平坦大石板上。 阳光渐渐驱散晨雾,石板被晒得微暖。 小麦太湿也没办法磨粉,反而会发霉。 等晒的差不多干了,就放到阴凉处,让水分慢慢渗透到内部。 年秋叙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中紧张..... 她不知道到底多湿才能让水分可以渗透到内部,又不至于发霉或者发芽。 只能凭经验直觉了! “姐姐.....两根竹子够了吧!” 春桃拖着两根毛竹回来,已经被剔去枝丫。 春桃力气小,拖着有些吃力柴刀一刀砍进竹子卡着。 “够了......春桃,今天再教你几个词吧.....” “好的姐姐,刚好有些词语我不认识.....姐姐跟我说下是什么意思。” 春桃掌握的字词越来越多,已经能看懂小胖墩给她的一些闲书。 没错......大夏国也是有着闲书..... 不过要么是些才子佳人,穷酸秀才的意淫之作。 要么是些警醒世人的鬼怪传说..... 年秋叙觉得这些实在无趣,春桃却看得津津有味,有些不懂的词语便拿来问她。 年秋叙叹了口气..... 在大夏国虽然识字率低,只要认识字都可以称做人才。 但春桃是个女子,即便识字,也只能看些杂书了! 年秋叙在地上写好春桃不认识的那些字词意思,便开始以柴刀破开竹子。 她要编制细箩,用来筛出精细的面粉,分离麸皮。 第91章 不忍心 年秋叙以柴刀结合木棍,手法熟练地劈开竹子。 削去竹黄,只留下外层韧性好的青皮。 又耐心把青篾削成宽度约半厘米的细长条。 这是个极其需要耐心和手感的活儿,稍有不慎篾条就会断裂或粗细不均。 她坐在院中一块石头上,就着日光,全神贯注。 篾条在粗糙的手指间翻飞,被削得光滑均匀。 削好的篾条被放入一个盛有少量泉水的大缸里浸泡,使其软化,增加韧性,便于编织。 材料浸泡期间,她又找来一些柔韧的葛藤藤皮备用。 待篾条泡软,她开始动手编织。 细箩需要编制的更精细,编制难度远超之前的竹篮,发酵筐,鱼笼这些傻大粗。 好在熟能生巧,穿越过来后年秋叙编过太多东西,编制技术一点点进步,已经是个合格的篾匠。 选了十几根较粗硬的篾条,在平整的地面上呈“米”字形交叉铺开,用一块小石头压住中心。 取一根长篾,沿着“米”字骨架隔一根穿一次,螺旋缠绕,一圈圈紧密地盘绕。 每绕几圈,就用小木棍敲打压实。 底盘逐渐成形,直径约30厘米左右。 达到预定大小后,她小心翼翼把边缘的篾条向上弯折约九十度。 用准备好的葛藤皮暂时捆扎固定,形成了一个浅浅的筒状雏形。 考虑到面粉需要细筛,拿起三根浸泡好的细篾,作为一组垂直方向上的经篾,间隔均匀地固定在底盘边缘的立篾上。 然后取一根水平方向上的纬篾,开始“压二挑一”叠压穿行,一层层向上编织。 每编完一层,她都用小木棍轻轻敲打,让篾条紧密咬合,不留过大缝隙。 侧面的细孔到时候会筛出面粉。 年秋叙的手指被锋利的篾边划出几道细小的血口,也毫不在意,用嘴巴吸一吸就完事。 干农活哪有不受伤的。 好在她不仅力气大,恢复力也强,从不留疤。 箩筐的高度在缓慢增加,她需要的是一个不太深但足够结实,筛孔细密的平箩。 编织过程中,她不时用一根剥去皮的光滑木棍插入内部,调整形状,确保箩壁圆润平整。 直到太阳快落山,这个细箩也没编好。 周妃今天没过来,青柳过来打水时倒是见过几次,看到她都不敢说话,打完水便走。 年秋叙收工,捏了捏晒着的小麦..... 今天太阳很烈,到下午时她便把小麦挪到了阴处。 小麦内部已经有不少湿气,但还没到最中心..... 估计放一晚上.....明天中午应当就湿透了。 “年妃娘娘......” 青柳不知何时怯生生站在了篱笆院外。 年秋叙转身皱着眉头问道:“何事?” 青柳嘴唇抖动,仿佛在积攒开口的勇气。 终于,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颤抖道: “年......年妃娘娘.....能把那大缸分一个给周妃娘娘么?” 青柳用手指了指篱笆内倒扣着的大缸。 “大缸?” 年秋叙想起来了,这些太初殿用来放水的大缸,她全部滚到这里来了。 “叫她自己来要......” “哦....” 青柳绝望闭了闭眼,起身失望离开,争辩一句都不敢。 年贵妃的威名,昨日已经重现在她脑海中。 只要看到年贵妃,她就忍不住害怕,生怕年贵妃抽出束腰勒住她脖子。 年秋叙看着青柳单薄的背影,心中疑惑,周妃要这大缸干什么..... 若是只是储水的话那边陶罐还不少。 “等等,回来!”年秋叙叫住青柳。 青柳顿住脚步回头,脸色惊恐,膝盖一软。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完了......年贵妃果然生气了! 她怎么敢找年贵妃来要东西。 脑中一片空白,恐惧慢慢升腾而起,感觉脖子好像被勒住,呼吸都不顺畅。 预想中的斥责或惩罚并未降临。 年秋叙清晰而平静的话语,一字一句传进耳朵里: “去和周妃说.....大缸一个都不会给你。要是想要洗澡,来这里,这里有灶可以烧热水。” “但是,柴火,你们自己捡。水,你们自己提。缸,用完后要洗刷干净。” 既然那边有陶罐可以储水...... 那只能是用大缸洗澡了! 喝水肯定喝不了这么多,只能是用来洗澡。 太初殿离泉水大概有三里路,青柳提一罐水回去都费劲,更别说要装满能洗澡的大容器。 难怪今天看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原来是周妃在折腾她。 青柳整个人懵了,像被施了定身咒。 年妃娘娘......不是要责罚她? 而是在......允许她们来这边洗澡? 甚至......提供了灶台? 要是这样,她就不用提水跑那么远了..... 她本身就没吃多少东西,饿的都快没力气了。 巨大的惊愕和随之而来的、不敢置信的狂喜,瞬间盖过恐惧。 她抬起头,双原本充满恐惧,不敢直视年秋叙的眼睛,此刻瞪得浑圆。 里面是纯粹的震惊和小心翼翼,生怕是幻听。 “娘......娘娘?” 她甚至忘了礼数,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年秋叙。 “骗你做甚?你还不快回去禀告你家主子。” 年秋叙皱着眉头,以为是青柳怀疑她骗人。 若只是周妃...她肯定不愿意周妃来她经营的小院洗澡。 但是若是不准周妃来这里洗澡,周妃必定还要折腾这宫女。 主子折腾奴婢,在大夏国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她有些不忍心。 看不见也就罢了,看见了,什么都不做,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反正也就是给别人借下灶台烧水而已,她并未损失什么。 “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奴婢……奴婢这就去回禀周妃娘娘!奴婢告退!奴婢告退!” 青柳语无伦次,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她深深行了个礼,朝着太初殿的方向跑去。 年秋叙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放藻渣的地方,舀起一盆藻渣。 “咕咕哒,咕咕哒,开饭啦!” 第92章 得来不易的麦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年秋叙便醒了。 心里存着事,便醒的早。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和露水的湿润,看看天空,今天应该又是个晴天。 她从幽兰殿出门后没急着去丫头房,而是先去了豆田。 垄沟和垄背的线条依然清晰分明,没有人为踩踏破坏的痕迹。 还好.......那周妃看来还是知道些分寸。 年秋叙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距离播种才短短两天,地表自然还看不到破土而出的嫩芽。 蹲下身,翻开覆盖的薄土,豆子已经长出了一丁点豆芽。 豆子正常发芽,也没出什么问题...... 这才转身,脚步轻快朝着丫头房走去。 天色还早,年秋叙继续拿出昨天没编好的细箩编制。 她准备做成个半米长的圆筒状,而不是个筛子那样,圆筒的四面都是细孔...... 这样她只需要把磨出来的粗麦粉加进去,关上开口后摇就行了。 可以更大力的抖,比较匹配她现在的体力。 要是用筛子,抖的力气太大可能把麦麸抖出来。 还差一就要收口时,春桃提着餐盒走了过来。 年秋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脸上,身上并无明显伤痕,精神也还好,便点了点头: “周妃那边没找你麻烦吧?” 春桃摇摇头,“没,昨天晚上开始周妃娘娘就不见我了,都是叫青柳来拿吃的。” “嗯。” 年秋叙放下心,看来那两巴掌下去,周妃的确长了记性。 春桃放下食盒后见鸡笼没打开,便去喂鸡。 年秋叙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修窑烧石灰。 石灰用处极大,不仅可以改良土壤,还能用于杀虫。 但烧石灰却也没那么简单......需要先修个窑,修窑就需要石头。 还需要大量的柴。 好在这两样东西这冷宫中都不缺。 “春桃。”年秋叙转身,“帮我个忙。” “姐姐你说。” 春桃提着篮子喂鸡,立刻应道,她前面有一群小鸡在啄食藻渣。 “我需要很多石头,个头不用特别大,但最好规整一些,到时候要修个窑。” 年秋叙想来想又说道: “丫头房这边地方小,肯定放不下这个窑了。靠北边那头有间厢房还算完整,你先帮我把捡到的石头堆到那间屋子。” 年秋叙指着北边的一座厢房,那座厢房和丫头房差不多,以前也是下人住的。 “有空就去捡点,不要太累,能捡多少算多少,堆在那里就好。” “是用来烧石灰么?” 春桃知道年姐姐问过她石灰的事情,最后又没叫她带。 村里烧石灰的窑子她见过..... 年秋叙点头,她倒没意外春桃会猜到,烧石灰太常见了。 “好的,年姐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捡!”能帮上姐姐的忙,她很积极。 年秋叙吃完早餐继续编制。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编制好,收好了口,再编制好一个盖子。 年秋叙举起这个耗费了她整整一天半心血的细箩,对着阳光仔细检查。 阳光透过细密的箩孔洒下点点光斑。 箩体圆正,编织均匀细密,收口光滑牢固。 成了! 年秋叙把细箩小心先放在一旁,满意呼出一口气。 立刻走到晾晒麦子的地方。 昨天傍晚捏过,内部已有湿气。 此刻她再次抓起一把麦粒,用力一捏。 指尖传来明显的湿滑感。 用指甲掐开,麦粒内部不再是干透的硬芯,变得柔软湿润,中心部分也完全湿透,呈现出白色。 之所以要润麦..... 主要有两个原因。 小麦皮吸水后变得柔韧,在研磨过程中不易破碎,这样就不容易混入麦粉。 可以提高面粉的纯度。 另外一个原因是小麦吸水后更容易碾磨。 自制的那个石磨本身磨齿就不够深.....打磨起来也麻烦。 提前让小麦湿润可以减少磨齿损耗,也能少花些推磨的力气。 年秋叙也是第一次润麦,感觉现在的麦子应该已经润好。 她不再耽搁,把小麦装进篮子,走向石磨。 洗好下面水缸。 正准备倒入小麦时......年秋叙皱了皱眉头。 这石磨她之前都是用来磨小球藻,因此上下磨盘间的间距很小。 要是直接磨麦子,怕不是会卡住石磨,或者伤到磨齿。 磨齿都是用石头一点点刻出来的.... 很不容易,可不能伤到着。 年秋叙拆下磨盘,清洗一遍,重新组装好。 组装的时候,用楔形木块卡住上磨盘时 稍微把上磨盘往上面移了点。 磨盘间的缝隙调节的比之前稍微大些。 做好这些,年秋叙松一口气。 从篮子里捧起一大捧湿润的麦粒,倒入磨盘上扇的进料孔中。 随后双手握住磨杆末端,腰腿发力,推动磨盘缓缓转动。 “嘎吱....嘎吱.......” 随着石磨一圈圈转动,麦皮和麦粉的混合物开始从两扇磨盘之间的缝隙中落到下面的大缸里。 初磨的产物远非面粉,而是颜色混杂的碎粒: 有被碾开的麦仁碎块,有细小的麸皮碎片,还有少量更细的粉末。 等所有麦子都磨成这种碎粒 年秋叙抹了把汗,拿起细箩。 把碎粒装进细箩,又竖起来一口大缸,细箩放在大纲上。 双手握住细箩两端,有节奏地左右摇晃,同时配合手腕的力量上下轻颠。 四面均匀的细孔让粉质可以无死角地筛出,而筒壁则拦住了较大的颗粒。 “沙沙沙......” 随着她手腕晃动颠簸,细密的、带着淡黄色的粉末如同初雪般,纷纷扬扬落在下方的大缸里。 渐渐堆积成一层“雪粉”。 而留在细箩里的,则是颜色较深、颗粒感明显的麸皮和较大的麦仁碎块。 当细箩里只剩下明显的粗粒时,她便停止摇晃,将筛余的粗粒倒回另一个篮子中。 这些还需要再次研磨。 又重新调整了石磨上下盘之间的缝隙,将其缩小了一些。 缝隙变小,研磨的力度会更大,可以将第一次未能磨碎的粗粒碾得更细。 她再次握紧磨杆,推动起来。 这次的研磨声似乎更沉闷了些,阻力也更大,需要她使出更大的力气。 好在,她并不缺力气。 重复着研磨、筛分的过程。 每一次筛分后,粗粒则越来越少越来越细。 在反复研磨筛分了四次之后,细箩里筛余的粗粒已经变得很少。 而且非常细小,几乎都是难以再磨碎的麸皮尖端。 而下方大缸里,已经积攒了相当可观的一层面粉。 这面粉颜色微微发黄,手指捻上去,几乎感觉不到明显的颗粒感,只有一种柔滑的粉质触感。 年秋叙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她放下细箩,轻轻蘸起一点面粉,凑到鼻尖。 一股纯粹、干净、带着阳光和土地气息的麦香沁入心脾。 成了! 简单的面粉,却得来不易啊! 有了这面粉,终于可以尝试新的花样了! 面粉倒入一个干燥洁净的陶罐中,盖好盖子。 至于最后筛余麸皮碎屑,也不能浪费,单独收在另一个陶罐里。 拌入鸡食也是极好的营养。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全身酸痛。 即便以她的身体.....这磨推下来也不容易。 扶着腰,缓缓坐了下来。 目光却忍不住又飘向了那个装着面粉的陶罐。 第93章 酵母菌与刀削面 年秋叙今天可能是编织细箩以及磨麦粉的时候太过入神。 并没有注意到青柳有没有来打水。 周妃也没有来丫头房这边洗澡。 看来还是不想向她低头啊! 可能是像她刚开始那样用水擦拭身体吧! 就是苦了青柳.....不知道要帮周妃提多少水。 而且冷宫中给的食物还是太少。 即便不克扣食物,也不够吃吧...... 勉强活着还行,做苦力活肯定没力气。 年秋叙笑笑,反正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 只能说尊重她人命运...... 不要来招惹她就好,再多的事,她也懒得管。 休息了会儿,便起来烧火...... 总算可以改善下口味。 没有油,烧饼之类会粘锅做不了...... 可以做成饼,烤着吃味道应该也不错。 没有老面发酵.....可以做些面条,饺子之类。 做饺子没有饺子馅....明天可以去扯点野葱。 这个时间段唯一能扯到的野菜就是野葱了。 或许还有其他的..... 但她都不认识。 今天天色晚了,明天扯些野葱包饺子。 年秋叙想了想,先用一个较小的竹筒,舀出面粉,一比一加入水搅拌好。 竹筒放在灶膛侧后方的角落,相对温暖但又不太烫。 在学院时,兴起过一股风潮,一些师兄们热衷于驯养宠物酵母菌。 像养真正的宠物一样取名字,每日观察,记录,交流心得。 酵母菌分布广泛。 空气中谷物表面,果皮上......无数微小的酵母孢子飘荡附着。 它们不需要复杂的条件。 一点面粉,一点水分,一个不太冷也不太热的温度。 它们就能迅速苏醒繁殖。 年秋叙敞开竹筒口,盖上一块干净的粗布。 估计不到一周,就能养出一团老面,到时候可以用来发酵。 这种粗放的自然捕捉酵母菌的方法,成功率极高。 只是最终菌群的组成和风味具有不确定性。 但有总比没有强,只要确定不是有害的菌群就行。 年秋叙放好竹筒,又找了个陶罐舀了些面粉,加水和面。 晚餐就吃刀削面了! 她估算着分量,水是一点一点加的。 做刀削面团要硬,揉得足够筋道,削起来才利落,煮出来才爽滑。 水多了太软,不仅粘手,下锅也容易糊成一团。 她双手用力在陶罐里揉压。 面粉颗粒逐渐聚拢、抱团,从松散到黏连,再到形成一块略感吃力才能揉动的硬实面团。 揉面是个力气活,尤其是在没有油润滑的情况下。 面团倔强地抵抗着她的力道。 她反复按压、折叠、推揉。 面团终于揉到表面光滑,触感硬实如一块微温的玉石。 她把它从陶罐里取出,放在一块洗净略湿的粗布上,用布轻轻盖住,让它在灶边醒着。 醒面能让面筋松弛,口感更好,也方便稍后削制。 趁着醒面的功夫,她烧一罐水。 水在罐中渐渐升温,锅底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 面团醒了一刻钟左右,年秋叙揭开粗布,按了按,面团回弹有力。 可以了。 左手稳稳托起面团,右手则拿起那把长刀。 自有柴刀后,这把长刀就很少用了。 锅里的水开始翻滚,水汽蒸腾而起,水开了。 年秋叙左手微微倾斜一个角度。 右手持刀,手腕发力,刀锋贴着面团的边缘。 一片片薄厚均匀形似柳叶的面片,便落入入翻滚的沸水中。 雪白的面片在沸水中翻滚、舒展迅速由沉变浮。 浓郁纯粹的小麦香气随着水蒸气弥漫开来。 这香气简单直接,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好饿! 香气勾起了她的饥饿。 做了一天的体力活,肚子早该饿了。 锅中翻滚的白色面片,唾液疯狂分泌,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刀削面需要煮透,但又不能过火失去韧劲。 待所有面片都削完入锅,水面再次沸腾,面片尽数浮起,她迅速用竹筷搅动,确保没有粘连。 估摸着火候已到,她拿来个竹碗,想捞起刀削面。 这才想起,她只有竹筷..... 赶忙从灶中撤下几根木柴,用筷子捞进竹碗里。 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片就做好了。 没有浇头,没有酱料,加了点盐搅动均匀...... 可以说是清汤白面。 本来可以烤几片藻豆腐揉碎提一些鲜味...... 但这几个月年秋叙已经吃藻豆腐吃腻了,哪怕这碗面寡淡些也不想加...... 端着碗,深深吸了一口那纯粹的麦香,还有点竹碗的清香。 这是这几个月来,不一样的味道。 一天的疲惫,以及周妃带来的那点世事纷扰,都在这碗朴素的食物面前暂时退散了。 拿起筷子,挑起几片还带着滚烫温度的面条,吹了吹,小心送入口中。 牙齿咬下,筋道又有韧性。 咀嚼间,麦子本身的甘甜便缓缓在舌尖弥漫开来。 慢慢吃着,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属于她自己的宁静与温饱。 好起来了呀! 明天可以扯野葱包饺子。 等酵母养起来,可以做馒头..... 不是春桃带来那种又干又硬的全麦馒头。 而是又软又香的馒头。 第94章 来偷 第二天,晴。 年秋叙刚到丫头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灶台角落里的竹筒。 揭开粗布,竹筒里面糊覆盖上了一层绒状物。 这是长了霉菌啊! 自然捕捉法虽然成功率高,但失败的几率同样存在。 这样放着,最有可能进入的就是酵母菌,霉菌,以及芽孢杆菌。 霉菌会长霉。 芽孢杆菌会有粗糙不透明,颗粒状,皱褶状或毛玻璃状的菌落。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年秋叙叹了口气,这次失败了呀! 温暖的地方更适合酵母菌生存,所以她放在了灶台后面。 但看来灶膛的余温并不稳定,加上竹筒口敞开,通风可能也不够理想。 不过没关系,多试几次,总能得到酵母菌。 简单洗漱后,她拿起竹筒,走到外面,把发霉变质的糊状物倒掉。 本想直接换个竹筒破布重新尝试捕捉酵母菌。 但想到可能是竹筒和粗布上本来就霉菌更多。 年秋叙立马用陶罐烧开一罐水。 竹筒,破布都放进去煮了一遍。 这才舀出新鲜的面粉倒入竹筒,一比一加入清水,再次搅拌均匀。 依旧敞开口,盖上新的粗布,放在灶台上。 “小家伙们争气点啊,别让那些讨厌的霉菌抢了先!” 年秋叙又把装面粉的罐子拿出来,倒在阔叶垫着的篮子里晒着。 磨麦子的时候含水量有点高。 虽然磨出来的面粉年秋叙没感觉到明显的湿意。 但刚刚的霉菌让她觉得还是晒一晒更放心。 趁着太阳好。 刚晒好面粉,春桃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丫头房门口。 “年姐姐,早饭。” 春桃把馒头咸菜放在梳妆台上,“姐姐,我去找石头了!” “等等,春桃。”年秋叙叫住了她。 春桃停下脚步,“姐姐还有什么事?” “今天别急着去搬石头。跟我去扯点野葱吧?” “野葱?”春桃疑惑问道:“是胡葱么?” 年秋叙点头道: “对......昨天姐姐把面磨出来了,可以扯些胡葱做饺子,还可以做葱香饼。” “......好。” 两人提着个篮子就出发了,两人去往不同的方向去找。 年秋叙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土地。 野葱喜阳,常生长在向阳土壤相对疏松的地方。 她拨开草丛,寻找着野葱。 篮子里的野葱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那群野葡萄所在的地方。 之前她有空时除去了野葡萄周围的杂草。 还施了一点点肥。 野葡萄藤紧紧缠绕在几块巨大的条石上。 藤蔓的主干有小孩手腕粗细,表皮深褐,布满裂纹。 没有了杂草争夺营养野葡萄长得更加热烈。 无数分枝藤蔓交织成网,覆盖面积很广。 一串串野葡萄,沉甸甸压在翠绿的藤叶之间。 每一串都由数十颗甚至上百颗黄豆大小的野葡萄组成。 大部分还是青绿色,少部分已经有些紫红色。 快要熟了。 年秋叙走近几步,挑了颗最红的。 果皮紧绷,带着一层细腻的霜粉。 她稍微用力,紫红色的野葡萄便脱离了果蒂,落入她掌心。 擦了擦,放入了口中。 轻轻咬破果皮。 嘶! 一股极其强烈尖锐的酸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不仅仅是酸,还有股涩味,一丝甜味都没有。 酸涩味瞬间席卷了舌苔两侧,激得她不由眯起了眼睛,甚至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年秋叙皱着眉头吐了出去。 这味道,和她记忆中完全一致。 野葡萄即便是熟透了,也是酸比甜多! 要是多吃几颗,牙齿会酸到连豆腐都咬不动。 酸就酸点,酿成果酒应该问题不大。 她喝过老乡们用野葡萄酿的酒。 她本是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人。 但那次却不小心喝多了,自己也可以尝试酿制一番。 要是能在这冷宫中喝上一杯.....那应当相当惬意。 野葱虽然除了冬天季都能找到。 但味道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在春天刚刚冒头的时候。 其次就是现在,现在野葱刚好开始第二次生长,黄叶中长出新的嫩叶。 年秋叙收获颇丰,刚到丫头房时,就看到院子中有人。 不是春桃! 那人正趴在炕烟囱上的架子上,那架子上面熏着藻豆腐。 鬼鬼祟祟,脚步慌乱,还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 年秋叙通过背影认出来了,正是青柳! 青柳回头时,刚好也看到了她。 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惊恐得愣在了原地,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怀抱中抱着几团已经被熏得发黑的藻豆腐。 年秋叙心中升起火气。 是来偷吃的么! 立马跑上前去就要前去教训青柳。 不是说好了吗? 要是帮她干活,用劳力换食物,光明正大,她年秋叙绝不亏待。 她现在不缺吃的,正好藻豆腐吃伤了。 可来偷东西是什么意思? 春桃此时也提着篮野葱回来了。 “姐姐....”春桃看看青柳,看着满脸冰霜的姐姐,不知道如何是好。 “拿着......你去洗一洗。” 年秋叙把篮子递给春桃,就往青柳处走去,要是青柳不能给她个合理的解释。 那非得教训一顿不可。 年秋叙心中火气直往上窜。 不是吝啬那几块早就吃腻了的藻豆腐。 而是青柳这种行为。 偷偷摸摸,趁人不在来偷! 现在只是偷藻豆腐,以后是不是要偷麦子偷面粉,偷鸡,偷鸡蛋! 这种行为必须坚决制止。 这触了她的底线。 她脚步加快,眼神冰冷,径直朝还僵在架子上的青柳走去。 青柳看着年秋叙一步步逼近,那张本就因惊恐而惨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死人般灰败。 “我....我....”青柳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气音。 就在年秋叙离架子还有几步远,刚要开口质问时—— 青柳的双眼向上一翻,露出眼白。 抱着藻豆腐的手臂骤然失力,整个身体软绵绵从架子b边栽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 青柳摔在丫头房院子地上,藻豆腐滚落到一边。 年秋叙的脚步猛然顿住,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 她愕然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青柳,脑子一时有些空白。 第95章 饺子与葱香饼 “啊!” 春桃正洗着野葱,听到响声,回过头也看到了摔到地上的青柳。 连忙放下篮子,跑到年秋叙旁边。 “姐姐.....青柳怎么了?” 年秋叙蹲下身,探了探青柳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还有气,没死。”年秋叙的声音冷静. 她迅速压下了自己的怒火和慌乱。 先救人要紧,至于偷东西的事稍后再说。 她凝神仔细观察着青柳的状态:脸色苍白,皮肤冰冷湿冷,全是冷汗,呼吸浅促。 轻轻翻开青柳的眼睑,瞳孔对光线似乎有反应,但非常迟钝。 这状态她见过...... 军训时有个瘦弱的男生没吃早饭.....就倒了下去。 “是饿晕了,气血两虚,加上受了惊吓,一口气没上来。” 年秋叙快速下了判断。 可能是那周妃克扣这青柳的伙食,再加上每天提水还要做体力活。 身体本就虚弱,刚刚再被她这么一吓.....直接就崩溃了。 “姐姐.....那要怎么办?” “你不恨她那天掐你么?” 年秋叙记得那天青柳捏春桃的时候,把她胳膊都掐青了。 “恨?”春桃愣了下连忙摇头,“她掐我那会儿是凶,可......可她现在都要没命了呀!” “姐姐,怎么救她?” 年秋叙点点头,“你继续去洗野葱,我来救她。” “好。”春桃连忙点头。 既然是饿的......那应该吃点东西就好了。 年秋叙本想叫春桃去叫周妃...... 却又觉得没得必要,她真过来,谁都不会舒服。 年秋叙小心青柳扶坐起来一点,然后抱着进去放在炕上,让她背后靠着墙。 陶罐子中加点水.....麦粉,她要煮浆糊...... 年秋叙动作利落。 迅速在陶罐里添了小半瓢水,架到灶上。 水很快泛起细密的鱼眼泡。 舀了小半碗麦粉,倒入沸水中,另一只手用木勺搅动,防止结块。 水汽蒸腾,带着麦子最朴实的甜香弥漫开来。 闻到香气后腹中一阵轻鸣,这才想起自己也还没吃早餐。 麦粉与水交融,渐渐变得粘稠透亮。 考虑到青柳昏迷无法吞咽硬物,她特意多添了些水,让糊糊更稀些。 最后把春桃送来的咸菜切得细碎撒进去,搅匀。 怎么感觉...味道还有些不错? 糊糊煮好后倒在竹碗里。 她端着碗走到炕边,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吹。 青柳依旧气息微弱地靠着墙。 糊糊接触到口腔的瞬间,青柳身体颤动了一下。 “吃东西了......”摇了摇青柳。 青柳的喉咙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咽下了那一点点糊糊。 “好,很好。” 年秋叙低声鼓励着,也不知是说给青柳听,还是说给自己和春桃听。 她不敢喂得太快太多,怕呛到她,只能一点点喂着。 喂了小半碗糊糊后,青柳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年秋叙停下喂食,把青柳靠着墙。 “姐姐,她.......她会死吗?” 春桃洗好了野葱 走了进来。 看着青柳毫无生气的样子,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她进宫前见过不少饿死的人...... 年秋叙探了探青柳的脉搏,比刚才有力了一点点。 “暂时不会.....她没那么严重,只是暂时低血糖。让她躺着,我们自己做些东西吃吧。” 那些军训时晕过去的同学,也就是休息休息就醒了,这青柳不过来冷宫几天。 应当还没饿到那么严重,让她躺会儿就行。 至于去找太医.....她在这冷宫中从来没有奢望去找太医。 好在她 身体强悍,没怎么生病。 “好!” 春桃相信姐姐,放下心来:“那姐姐我继续去找石头?” 年秋叙想了想,这里也没什么要春桃帮忙了,“嗯,姐姐做饺子和葱香饼,记得来吃东西。” 竹碗中的糊糊还剩下一些,放在炕沿。 确保青柳需要时能随时取到。 看着青柳苍白但呼吸稍稳的脸,她心中那点因偷窃而起的怒火越来越少,只剩下说不清的疲惫和对这冷宫生活的无奈。 “活着就好。” 眼下,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春桃已经将洗好的野葱放在灶台旁的砧板上。 碧绿的葱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散发着一股辛冽清新的香气。 先处理野葱。 葱白部分切成细碎的小丁,葱叶则切成了稍长的段。 再取麦粉倒入陶缸里。 没有酵母,做不了发面饼,只能做死面饼。 加入凉水,用筷子搅拌成絮状,下手揉成面团。 揉好后,用一块湿布盖上陶罐,让面团醒一会儿,这样会更软韧。 趁醒面的功夫,她准备馅料。 切好的葱丁放入一个竹碗,撒上盐粒。 可惜没有油。 面团醒得差不多了。 取出来在木板上撒了薄薄一层干粉防粘。 面团搓成长条,揪成几个大小均匀的面团。 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做过葱香饼...... 反正就是把葱和面团混在一起烤是吧。 年秋叙把提前切好的葱花和面团混在一起,然后用擀面杖擀平。 不敢滚太薄,因为没有油,怕直接沾到锅上翻不动。 她动作麻利,一个个圆形饼坯很快做好,整齐地码在撒了干粉的木板上。 取出铜镜,去水池边洗干净。 放在灶上烧的温热,拿起一张饼坯,贴在上面。 面皮逐渐焦化,浓郁的麦香混合着葱香爆发出来。 充盈了整房间。 炕上昏迷的青柳在这浓烈的香气中,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 年秋叙盯着渐渐鼓起小泡的饼,适时翻面。 两面都烙至金黄,边缘带着微微的焦脆感。 一张张金黄的葱香饼就出锅了。 这饼耐放,应该能放挺长时间。 剩下的面团和切好的葱叶段,就是饺子材料了。 年秋叙将面团重新揉匀,同样揪成小团子。 擀成圆形饺子皮。 她老家以大米为主食,并没有包饺子的习俗。 但是上学时每年冬至学校都会组织包饺子...... 也就学会了! 拿起一张饺子皮,舀起一小勺纯葱叶馅料放在中央。 馅料很散,不容易包。 手指翻飞,熟练地捏出一个个月牙形饺子,边缘捏得紧紧的,以防煮的时候散开。 饺子小巧玲珑,碧绿的葱叶隐约透出皮来,看着倒也清爽。 陶罐里的水已经烧开。 包好的饺子一个个滑入沸水中。 饺子入水沉底,很快又被沸水顶起。 木勺搅动几下防止粘连。 待饺子全部浮起,皮变得半透明,隐约透出里面的翠绿时,年秋叙迅速将其捞出,盛在另一个竹碗里。 饺子皮裹着鲜嫩的野葱,令人食指大动。 “春桃,好了,来吃吧。” 年秋叙擦了擦额角的汗,拿起一碗饺子去门口喊道。 春桃立马跑了过来,接过饺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姐姐,好香啊!” 她吃了一个进去。 “唔!好吃!真香!姐姐真厉害。” 春桃很佩服姐姐,这冷宫中的材料很少,姐姐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却很好。 甚至比她平常在冷宫外吃的东西还要好吃。 年秋叙也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口。 浓郁的麦香和野葱的特殊香味混合在一起,加上盐的咸味....... 好久没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她吃的正开心,炕上却传来一声呻吟。 “唔......” 年秋叙动作一顿,立刻放下手中的饼,目光转向炕头。 只见青柳眼皮颤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水.....水......” 第96章 哀怒 “姐姐,她醒了!”春桃停下吃饺子,看向了春桃。 年秋叙心中了然,果然如她所料,低血糖不是什么大麻烦。 醒得比预想快。 她用竹筒打了杯水拿起来走到青柳身边。 “慢点喝,一点点来。” 青柳醒了,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情她却很头疼。 是劝青柳离开周妃跟着她混? 那要怎么劝? 青柳愿意么? 还是再去教训周妃一顿,让她好好对青柳? 周妃像之前一样听她的么? 人心太过复杂,而且善变。 相比于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种地更简单些。 年秋叙摇了摇头,见青柳喝完水,舒服了些,灾厄才继续把之前没喝完的糊糊给青柳。 青柳刚刚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这才发现给她喂东西的吃的是年秋叙. 那个传说中......不不是传说中是她经历过的毒妃。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她在给自己喂东西? 青柳一个哆嗦,身体下意识往后缩。 她仿佛看到一只凶残的狼,正叼着食物,戏谑俯视着爪下瑟瑟发抖的羊羔。 年秋叙没在意她细微的抗拒,或者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 那碗散发着麦香的糊糊又凑到了嘴边。 “喝了。” 青柳终于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偷食物被当场抓包,现在又落在毒妃手里......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她想起了宫里关于这位贵妃的种种骇人传闻,每一桩都让她如坠冰窟。 她想扭开头,想求饶,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怎么不喝?”年秋叙的话语带着一种平静的严肃。 青柳只能屈辱的喝了下去。 嗯? 好香......还有咸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她忍不住又张开了嘴巴。 就像是等着喂食的小鸟。 又是一勺子喂了进去.....她才感觉脸红。 她怎么敢劳烦娘娘亲自喂她。 “娘娘......我自己喝吧。”声音轻若蚊蝇。 年秋叙把碗递给了她,“以后想吃东西就帮姐...本宫干活.....这冷宫中还有许多活要干。” 她边说边端起灶台上的饺子,夹起送入口中。 轻轻咬破薄而有韧劲的饺子皮。 没有油水润滑,口感略显粗糙。 但一股极其鲜明,甚至有些霸道的辛香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那是新鲜野葱特有的葱辣。 春桃走到青柳旁边,“你以后别跟着那个周娘娘啦!她都不给你饭吃,让你饿晕了! “姐姐这有东西吃,心肠又好!你就跟着姐姐吧,让周娘娘一个人过去!” 年秋叙有许多顾虑,想的更多。 想的多了,行动就慢了。 远不如春桃这样简单干脆,春桃直接开始挖墙角。 青柳捧着那半碗糊糊的手抖了下,差点把碗摔了。 她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惊慌失措看向年秋叙,又看看一脸真诚的春桃,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糊糊碗上。 她挣扎着从炕上滑下来,碗放在炕上。 几乎是摔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娘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奴婢不该鬼迷心窍偷您的东西!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开恩!” “是奴婢的错!全是奴婢的错!奴婢....奴婢......不能离开周妃娘娘,要是没奴婢了.....周妃娘娘在冷宫一个人怎么活。” 她语无伦次,偷眼去看年秋叙的脸色,生怕下一秒就是雷霆之怒。 春桃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饺子都忘了吃,呆呆看着。 年秋叙也没想到这青柳反应这么大...... 也不知道那周妃走了什么运道,青柳都快被她饿死了,还向着她说话。 看来这墙角不好挖。 她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青柳,忽然有几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感觉: “行了,别磕了。东西吃了,命捡回来了,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青柳如蒙大赦,却不敢起身,依旧匍匐在地,抽噎着。 “行了,起来吧......再吃块饼垫垫肚子。” 年秋叙把刚刚烤好的饼又丢了张给青柳。 既然青柳不愿意离开周妃......那势必要去谈谈。 年秋叙吃完早中餐,收拾一下,交代完春桃继续帮着找适合修窑的石头,便送青柳回太初殿。 青柳跟在年秋叙身后,她看着年秋叙捡了几块石头藏在衣袖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年贵妃该不是想要用石头砸周妃吧...... 太初殿木门紧闭着。 年秋叙径直上前,推了推,门栓着。 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内立刻传来周妃尖利急切的声音: “死丫头!是你吗?东西弄到了没有?快饿死本宫了!” 门闩被拉动的声音响起,木门打开一条缝。 周妃那张带着明显不耐烦的脸探了出来,嘴里还在催促: “磨蹭什......” 话未说完,她的目光就撞上了年秋叙。 周妃脸上的急切和烦躁瞬间凝固,几乎是本能想把门关上。 “年......年秋叙?!你.....你怎么来了?!” 挨过打后已经不敢再叫贱人,她之所以大白天栓着门,也是怕了。 她却是不知,即便栓着门,以年秋叙现在力气,也不过是蓄力一脚的事。 周妃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中发虚,身体微微发颤: “本......本宫可没破坏你的庄稼小院!也没欺负那个小丫头!你......你又想干什么?!” 她的目光越过年秋叙,看到后面的青柳,心里立刻把青柳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蠢货!怎么把这煞星给招来了?!偷点东西都做不干净! 年秋叙没理会她的色厉内荏,甚至没有迈进门槛,只是站在门口。 目光如冷电般直射周妃,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是你让青柳去偷我的藻豆腐?” 周妃被那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头皮发紧。 “什.......什么偷!这冷宫里的东西,本宫身为妃嫔,难道不该有一份? “本宫只是......只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你先进来东西就是你的......怎么,你想独吞不成?”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大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底的恐惧。 年秋叙听着她这番强词夺理,升起几分火气,不过这次过来不是发火的。 发疯能吓住周妃一次,但次数多了,难保这女人不会狗急跳墙,做出更极端的事。 “你的份?呵~周若梅,你搞清楚。这里的每一粒食物,都是我一点一滴攒起来的。 “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你!”周妃脸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却又不敢真动手。 这冷宫没人帮她,她可是领教过年秋叙的力气...... “想吃东西?可以。自己动手,帮我干活。开荒、播种、浇水、除草......有的是活让你干。干了活,自然有饭吃。” 年秋叙拿出刚刚捡的石头在周妃面前晃了晃。 那石头呈灰白色,带着深浅不一的褐色纹路,棱角分明,质地看起来比普通石头要疏松一些。 “啊!” “你……你想干什么?!年秋叙!你敢?!” 周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向后弹去,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第97章 人若有心 周妃躺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那贱人难道要杀她? 青柳直接跑过来保住年秋叙,“娘娘!娘娘息怒啊!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周娘娘吧!” 年秋叙见她们这样子,知道她们误会了。 “这石头,不是用来砸人的!” “我要伤你,还用得着这几块石头?” 年秋叙直接把一块石头丢在走周妃面前,石头碎成几瓣。 “看清楚它的样子!灰白色,有纹路,比一般石头软一点,敲击有白痕,这是石灰石!” “我要用它烧石灰!你们带着这个石头来,可以给你们吃的..... “要是没有装石头的工具,我那里有篮子有背篓” “这冷宫里的每一寸能用的东西,都得靠自己的力气去换,你帮我找石灰石,帮我除草干农活......就分你东西吃。” 周妃松了口气。 那贱人哥哥死了后果然不敢随意杀人。 听到年秋叙要她干农活,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什么?” “你让本宫去干那些下贱的农活?!年秋叙!你休想!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妃子! “就算在这冷宫里,也依然是主子!你让主子去干泥腿子的活计? “本宫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向你低头,帮你做那些腌臜事!” 年秋叙看着她这副宁死不屈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有深深的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都什么时候了?在这冷宫还想着自己是主子? 她懒得再跟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废话。 “行,你有骨气,你饿死是你的事。那她呢?” 年秋叙一把把青柳抓到面前。 “你睁大眼睛看看!青柳刚刚饿得晕死过去,差点就没命了。 “周若梅,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配当她的主子吗? “她肯跟着你到冷宫来,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周妃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青柳。 那日,李德全来到她寝宫宣旨: “.......周氏若梅,恃宠生娇,德行有亏......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晴天霹雳! 她瘫软在地,华丽的宫装沾满灰尘,精心梳就的发髻散乱不堪。 昔日谄媚讨好的宫人,如同躲避瘟疫般瞬间退散,眼神里只剩下鄙夷和避之不及的冷漠。 偌大的宫殿,顷刻间冷冷清清。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是青柳,是青柳一直留在她身边。 “娘娘.....奴婢......奴婢跟您去......” 年秋叙看着周妃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至少在她心里起了些作用。 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 谁能对真心待她的人绝情呢? 除非那个人没有心。 “在这冷宫,没人会管你了, 还摆什么主子的架子?” 她不再多言,也无意等待周妃的回应。 该说的都说了,选择权在她们自己手里。 冷冷地扫了周妃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 第二天,阴。 年秋叙早早来到丫头房。 目标明确直奔灶台角落。 小竹筒盖着粗布,下面是什么? 霉菌?还是酵母菌? 深吸一口气,轻轻揭开盖在上面的粗布。 目光急切地投向筒内。 薄薄一层细腻湿润,乳白色的菌落铺在糊糊表面。 沉淀物的表面,以及紧贴着筒壁的糊糊边缘,有细微的小气泡往上冒。 她拿起竹筒凑到鼻子边, 一股淡淡的带着点甜香,又隐约有微酸酒意的独特气息钻入鼻腔。 没有绒毛,菌落也像是酵母菌。 成了! 年秋叙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扬起。 再过几天,让这些酵母菌再发育发育,再养养杀死些杂菌。 她就有了一团老面。 春桃也走了进来,问道:“姐姐,今天还是找石头么?” 年秋叙点头,“嗯....还要柴,要找石灰石......” 她心中又想起周妃和青柳,不知道那对主仆是什么想法。 年秋叙摇摇头,还是先不管她们了。 拿起铜镜,把昨天烙的葱香饼又热一遍。 每天都要和面揉面很是麻烦,想要做一餐饭要很久。 好在葱香饼能放很长时间。 吃过早饭,径直走向春桃堆放石头的厢房。 靠墙的地上,已经堆起几堆小石丘。 春桃很用心,她甚至将石头大致分了类: 大块的,小块的,看起来结实的,看起来易碎的。 一共四堆。 “春桃,做得很好。”年秋叙真心实意地夸奖,“不过这些石头还不够,除了石头,还需要黏土。” “姐姐,我继续去找。”春桃说完就背着背篓跑了出去。 年秋叙看着眼前这堆石头,心中修建石灰窑的念头更加炽热。 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以前在乡下见过的石灰窑。 敦实粗犷的土石结构,整体像个倒扣的碗,顶上冒着袅袅白烟。 堆出那个外形,似乎.......并不难? 利用碎石和黏土垒起来,收拢顶部,留出烟道,底部开口做窑门...... 形状上模仿个“花瓶形”的轮廓,应该能做到。 但是外形好办......难题却是极多。 首先是耐火! 她见过的那些窑,内壁都是用一种特殊的砖砌成的,叫耐火砖。 能耐得住烧石头的高温而不开裂、不融化。 普通黏土和石头,能承受住至少一千度的高温吗? 年秋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当窑内火焰熊熊燃烧时,那些黏土糊的内壁可能会因为高温而迅速干裂、剥落,甚至整块坍塌下来! 然后是燃料的热值! 烧石灰需要极高的持续的温度。 她在乡下见过的石灰窑都是烧的煤..... 冷宫中没有煤...... 只靠木材能行吗? 温度能够上的去么? 想到温度,年秋叙又想到保温也是个难题。 要是保温不好...... 即便火再大,温度也升不起来。 年秋叙叹了口气...... 在这冷宫中干啥有容易的,麦子从种出来变成葱香饼,一路经历了多少困难。 年秋叙揉了揉脑袋,只要有想象力,执行力,问题总能一步步解决。 “修石灰窑,至少比面对周妃青柳轻松些嘛.....” 第98章 设计石灰窑 年秋叙蹲在石头堆旁,脑海中盘算着如何解决耐火和结构稳定的难题。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个声音: “娘娘......” 年秋叙回头,青柳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奴婢......奴婢来干活。” “您说过......干活可以换吃的。” 年秋叙往青柳背后看了看,没看到周妃。 看来周妃自己没打过来,只允许青柳过来。 也算是不错,至少有心。 虽然都是人,却不是人人都有人心。 有的人你对他再怎么好,他也不会念你半分情义。 “嗯。”年秋叙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丫头房的院子里有背篓,你去用背篓装石头,认识那种石头吧?” “是!认识!” 青柳如蒙大赦,立刻小跑出去。 年秋叙也行动起来,挑选了几块形状相对规整大小适中的石头,准备作为窑炉底部的基石。 她思考过这窑是修在现在这间屋子里面还是修在外面。 修在里面好处是地面平坦,铺着那种特制的地砖,相当于已经打好了地基不会陷进去。 再加上上面有屋顶挡雨不会淋雨。 缺点就是到时候烧起来温度会比较高,而房子是木制建筑,可能不小心点燃。 年秋叙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就修在屋子里。 反正她修的窑不会太大,到时候注意点就行。 她把春桃之前挑好的石头在坑底中心区域仔细摆放,堆出一个稳固略微凸起的“基座”。 这将是未来简易炉栅的基础,也是引导气流的关键。 看着这些石头,年秋叙脑海中关于窑炉结构的思考越发清晰。 黏土不是水泥,黏性肯定靠不住! 特别是火烧起来肯定会开裂。 所以堆石头的时候就要特别注意。 必须让窑炉的主体结构依靠石头本身的堆叠和重量来维持稳定。 就像搭积木那样,堆起来的积木不用胶水也能维持稳定,她这个窑也要这样堆。 黏土的作用,应该仅限于填补石头之间的缝隙,减少漏风,提供保温层,而不是作为主要的承重或耐火结构。 这样,即使内壁的黏土在高温下开裂剥落,只要石头结构本身稳固,窑炉就不至于瞬间崩塌。 而且耐火材料......她也有想法。 南园的地砖! 想到那些地砖......年秋叙的心跳快了几拍。 她之前拆过一些做火炕的烟道! 那些砖明显是烧制过的陶土或者粗瓷质地,比普通的石头和黏土要坚硬致密得多。 它们在火炕烟道里经受烟火熏烤都没事,耐热性肯定强得多。 如果能拆下足够多的这种地砖,用来做窑炉内壁的关键部分,煅烧带内壁。 那耐火的问题岂不是大大缓解了? 年秋叙想了想,拿了块石头,在地板上画简易的施工图。 这个窑主要是要由三部分组成...... 底部用大块坚固的石头堆砌,直径要在一米左右,高度40厘米左右,结构力求稳固,留出窑门和通风口位置。 中部就是煅烧石灰的地方。 这里是关键! 用能找到的最耐热的地砖,尽可能紧密地堆叠内壁,并尝试让直径比底部略小一点形成“收腹”,高度半米高。 外层再用普通石头加固,缝隙填黏土。 这里将是火焰最猛烈的地方。 上部是装料的区域,承受的火焰没有中间那么高,用普通石头堆砌就行。 直径要比中间更大一点点,接近底部,高度约六十厘米左右,形成“扩口”。 顶部收拢,留出几个小烟道孔。 总高度在一米八左右。 ................ 日头渐高,搬石头是极其消耗体力的活计。 青柳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小时候没跟着周妃前倒是做过不少体力活。 但自从当了周妃贴身侍女后就鲜少做体力活了。 即便宫中太监数量不够,大多数宫女也得做体力活,却也轮不到她。 也就是进了南园后无人帮忙,才让她做了几天提水之类的体力活。 手臂内侧、肩膀、后腰,这些平日里只需端茶递水、整理衣饰的部位,此刻每一寸肌肉都又酸又胀,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钝痛。 但她一直坚持着,没有放弃,也没有偷懒。 中午时分,年秋叙看着又运来一背篓石灰石的青柳说道: “歇会儿吧,先吃点东西。” 她担心青柳又低血糖连忙带着青柳回到丫头房。 拿出铜镜,给自己烤了块葱香饼,又从外面拿起熏着的藻豆腐洗干净切片烤了起来。 青柳上次偷藻豆腐,只是知道这东西肯定能吃,却不知是如何吃的。 瞪大眼睛看着年秋叙烤藻豆腐。 “给。”年秋叙将叶子递过去,“说好的,干活换吃的。” 青柳闻到藻豆腐的香味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那是身体对食物最本能的渴望。 这东西年秋叙不爱吃了是因为天天吃吃腻了,本身味道却是不差。 青柳初次品尝,加上确实饿了。 此刻藻豆腐在她眼中胜过任何珍馐美味,几乎眨眼间就吃完一块。 等吃了几块后,青柳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她手中还拿着一块藻豆腐,眼中闪过挣扎。 她拿出一张手帕包了起来,“奴婢.......奴婢没那么饿,这一半......这一半奴婢想......留着晚点吃……” 但她这番话哪骗得过年秋叙。 年秋叙瞬间就明白了。 她不是不饿,她是想把这剩下的这些带回去,给那个还在屋里“宁死不屈”的周妃。 “随你。”年秋叙没有点破,“你吃多少,留多少,是你的事。只要干够活,该给你的,我不会少。” “你别影响干活就行。可以劝劝周妃......要是她愿意干活,哪怕干的少点都行。” 周妃还是个不稳定因素,谁知道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但是若是她愿意帮着一起干活...... 干活后有东西吃,这样就有了共同利益。 那她不仅多一个帮手,还少一个不稳定因素。 若是周妃真不想过了.....要和她同归于尽。 她总不可能白天晚上看着豆田,丫头房。 第99章 窑成 年秋叙的石灰窑,一点点拔地而起。 第一至三天: 修完了底部基座和窑门。 春桃主要负责搬运小石料和黏土。 年秋叙则负责堆砌。 底部直径控制在约一米,高度堆到了四十厘米。 预留的窑门大概20厘米左右,用敲碎的地板做门楣。 年秋叙已经好多天没见到小胖墩了。 她以为是因为周妃被打入冷宫,小胖墩的母亲怕惹麻烦拘着他不让来了。 这很合理。 他母亲在宫里一直谨小慎微,胆子特别小,从不惹麻烦...... 之前知道她在冷宫中还允许她儿子过来,已经是小胖墩兄长尽力争取了。 如今周妃进来.....她严令儿子不许靠近也情有可原。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隐隐的不安在她心底滋生。 以小胖墩的性格,他可不是完全听他娘话的乖宝宝。 就算他娘拘着,肯定会想方设法溜出来看一眼,或者至少托春桃带个口信。 这么久音讯全无,实在反常。 小胖墩哥哥还欠着她一个带东西的机会呢。 “春桃。” 年秋叙终于忍不住打听到,“知不知道赵恕己最近在干嘛,他好久没来玩了。” 春桃正费力地劈柴,闻言擦了把汗,“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周娘娘住进来了,他不敢来了?” 年秋叙点点头,这可能性最大。 “嗯,多半是。不过......” 她沉吟了一下,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你就听听那些洒扫宫女、小太监闲聊,看能不能听到点小胖墩那边的消息。” “机灵点,别让人起疑。” 春桃连忙答应。 第二天春桃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忧色:“姐姐,打听到了!殿下他......他生病了!” “病了?”年秋叙心一紧,“什么病?严重吗?” “说是着了风寒,发了好几天高烧,人都迷糊了,现在还躺着呢。” 年秋叙松了口气,随即又涌起担忧。 风寒在古代可大可小,尤其对小孩子。 她又不会什么医术。 只能希望那小子福大命大,能挺过来。 第四至七天: 搭建中部煅烧带,这里是核心地带。 院子中的地砖太大了,用石锤敲碎成合适大小。 每一块地砖的摆放都经过深思熟虑,力求嵌合紧密,依靠自重和下层结构稳定。 外层用普通石头加固,缝隙用混合了麦杆的黏土仔细填塞抹平。 只是小胖墩还是没来,春桃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只听说一直没去太学上学。 不过也有好消息。 这些天周妃一直待在冷宫中,听青柳说周妃也开了块地,但没种子种,移植了些野葱种着。 对于这事年秋叙只是笑了笑。 在冷宫中要是不找个事做,还是太无聊了。 那周妃明明可以帮她干活换吃的.....却要自己种些野菜也不帮她。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啊! ......也不能这么说.....原主的确和周妃有仇,也能理解周妃不愿为她做事。 第八至十二天: 上部装料区。 这里相对简单,用普通石头堆砌就行,内壁不再强求地砖。 年秋叙尽力将直径扩大,接近底部的一米,形成“扩口”。 春桃终于带来小胖墩的好消息...... 小胖墩亲自找到春桃,跟她说最近几天来不了......他因为生病耽误了不少功课,需要补课。 年秋叙也放下心来,好了就好。 顶部逐渐收拢,用整块地砖搭出锥形,留出了三个指头粗细的烟道孔。 弄完之后又用混合着麦秆的黏土填上所有缝隙。 整个窑炉的雏形终于显现,敦实、粗糙,带着泥土和石头的原始气息。 高度接近一米八,矗立那间厢房里。 青柳除了负责收集石灰石,也负责收集柴火,已经在旁边堆成了小山。 到第十五天,石灰窑终于修成了,石灰石也敲碎了,木材也劈好了。 清晨,空气中带着凉意。 最近下了些雨,已经到了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凉。 年秋叙吃完早餐,准备今天就点燃这石灰窑,看看到底能不能烧出石灰。 就在她准备装窑的时候一个圆溜溜小脑袋探了进来。 “姐姐!师妹!我......我回来啦!” 赵恕己看着眼前的石灰窑难掩兴奋和好奇,“听春桃师妹说你们造了个好大的宝贝?我能看看不?” 年秋叙再度看到小胖子,心中很是高兴。 没事就好! 她笑道:“宝贝算不上,不过修起来确实费了大力,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到底能不能烧出石灰,要烧过才知道。 赵恕己却不管那么多,兴奋地绕着窑炉打转,“姐姐,这东西是你修的么?好厉害,这是干什么用的?” 他也用石头垒过房子.....没垒过这么高的。 “可以烧石灰!” “石灰?”小胖墩不懂,“怎么烧,姐姐快烧给我看看。” “好,这就装料。”年秋叙正准备装料,青柳也走了进来。 青柳看到小胖墩正趴在梯子上往窑里面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跑了出去。 “姐姐,她看到殿下了!”春桃连忙提醒。 言下之意是青柳要去给周妃通风报信。 年秋叙想了想道: “这事迟早隐瞒不住,小胖墩往这边来要路过太初殿.......先装窑,等小胖墩回去时再去和她谈谈。” 青柳又跑了回来,“娘娘......能把殿下能进来的事给娘娘说么?” “正好,你去和周妃说一声.......说本宫要和她谈谈。” 青柳行了一礼,马上往东边跑去。 年秋叙下令道:“装料!” 她刚挽起袖子准备拿梯子,赵恕己已经冲到了那堆敲好的石灰石前。 “我来我来!姐姐,我能搬石头!” 他完全没把身上的崭新锦袍当回事,弯腰就抱起一块比他拳头大不少的石灰石碎块。 年秋叙看着:“小胖子,这石头脏,弄脏了回去又要挨打。” “不怕不怕!” “衣裳脏了洗洗就好啦!姐姐快说,怎么放进去?是不是从这里?”他仰着脑袋,指着窑炉顶部的装料口。 赵恕己拿着石头就往梯子上爬。 年秋叙看他抱得确实不稳,怕他摔着,赶紧示意春桃把简易梯子扶稳靠好,“小心点,先把石头给姐姐,姐姐递上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你一块一块的搬得搬多久.......” 小胖墩感觉确实自己力气确实耽误功夫,不由有些气馁。 只能不甘的走下梯子,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春桃负责用篮子给年秋叙递石灰石和粗柴,年秋叙则负责在窑顶仔细铺放和调整。 小胖墩则往篮子里放木材以及石灰石。 年秋叙一边铺石料,一边看着他忙碌的小身影,嘴角始终噙着笑。这小胖墩的到来,仿佛给这枯燥沉重的劳动注入了鲜活的生气。 一层粗柴,再一层石灰石......窑炉内部的空间被一点点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