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叔是朱元璋》 第223章 吕门余孽 吕氏被押往冷宫的那一天,乌云密布,狂风呼啸,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扬惊心动魄的阴谋而愤怒。 常氏虽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加以调理,不至于难产而死。 就在众人以为这扬风波即将平息之时,朱文正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深知,吕氏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支持她,否则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如何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他暗中派人继续调查,希望能揪出幕后黑手,彻底铲除这个隐患。 常氏的兄长常茂得知妹妹的遭遇后,怒不可遏。 他亲自来到皇宫,见到朱文正时,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英王殿下,您是我常家的大恩人!若不是您,我的妹子和外甥恐怕都性命难保。您的大恩大德,我常家永世难忘!” 朱文正连忙将常茂扶起,说道:“常大人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四叔待我恩重如山,太子妃也是我的亲人,我岂能见死不救?” 常茂感激涕零,握着朱文正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殿下如此大义,真乃我大明的栋梁之材!日后若有用得着我常家的地方,殿下但说无妨,我常家定当万死不辞!” 东宫之中,朱标和常氏对朱文正也是千恩万谢。朱标拉着朱文正的手,眼中满是愧疚:“兄长,都怪我识人不清,差点酿成大祸。若不是你,我们一家都要被吕氏那个毒妇害了。” 朱文正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安慰道:“太子不必自责,吕氏太过狡猾,谁能想到她竟如此蛇蝎心肠。如今事情已经过去,最重要的是太子妃平安无事。” 常氏在一旁也含泪说道:“王兄,您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我常氏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朱文正看着常氏虚弱的模样,心中不忍,说道:“太子妃还是先好好调养身体吧。对了,我已命阿盖前来为弟妹调理身子,她是终南学院医学系的高材生,医术高超,或许能让太子妃的身体早日康复。” 常氏和朱标闻言,心中大喜。朱标激动地说:“若能得到阿盖嫂嫂的救治,那真是太好了!只是劳烦兄长费心了。” 朱文正笑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必客气。” 经过一番仔细的诊断,阿盖对朱文正说道:“太子妃的身体受损严重,若想恢复,需得精心调理。不过,只要坚持服药,再配合一些特殊的疗法,还是有希望康复的。” 朱文正听后,心中一喜:“有劳神医了。只要能让太子妃康复,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阿盖点了点头,开始为常氏调配药方。她不仅带来了南洋特有的草药,还采用了一些独特的治疗方法,如针灸、推拿等。 在阿盖的悉心调理下,常氏的身体逐渐有了起色。 她的脸色不再苍白,精神也越来越好。朱标和常氏对阿盖和朱文正感激不尽,常氏更是将阿盖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与她结为姐妹。 然而,就在常氏的身体逐渐康复之时,京城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传言。 有人说,朱文正居功自傲,意图谋反;有人说,他与常家勾结,想要架空太子;还有人说,他在南洋养精蓄锐,准备夺取皇位。 这些传言像瘟疫一样迅速在京城中传播开来,弄得人心惶惶。 朱文正得知这些传言后,心中十分愤怒。 他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企图破坏他与太子一家的关系。 他找到朱标,说道:“这些传言都是无稽之谈,你千万不要相信。” 朱标点了点头,说道:“兄长,我自然相信你。只是这些传言来势汹汹,若不及时制止,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就在两人商议如何应对这些传言时,朱元璋突然召见了朱文正。 朱文正心中一紧,他不知道四叔是否也听到了那些传言。 走进乾清宫,只见朱元璋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朱文正连忙跪下:“四叔,侄儿参见。” 朱元璋盯着朱文正,目光如炬:“正儿,最近京城中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朱文正抬起头,神色坚定地说道:“侄儿听说了。这些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造谣中伤,侄儿对四叔、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半点异心!”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正儿,我相信你。只是这传言背后,必然有一股势力在推动。你可知道是谁在搞鬼?” 朱文正摇了摇头,说道:“侄儿正在调查,目前还没有线索。但侄儿发誓,一定会将幕后黑手揪出来,还自己一个清白。”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道:“好!你放手去查,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记住,不要让朕失望。” 朱文正叩首道:“侄儿定不负四叔所托!” 从乾清宫出来后,朱文正加快了调查的步伐。他派亲信四处打探消息,暗中监视一些可疑人物的动向。 他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原来,这些传言都是由一个名叫“黑风寨”的江湖组织散布的。 而这个“黑风寨”,竟然与吕氏的父亲吕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朱文正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吕氏的父亲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在暗中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他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吕远,彻底揭开这个阴谋的真相。 几天过去了,潜入山寨的侍卫终于传来了消息。 原来,吕远果然藏在“黑风寨”中,他一直在暗中召集旧部,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发动叛乱。 他不仅与“黑风寨”的寨主勾结,还与一些朝中大臣有书信往来。 朱文正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大怒。他立刻写了一封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交给朱元璋和朱标。 同时,他决定在山寨外设下埋伏,等待吕远等人上钩。 然而,就在朱文正准备行动之时,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行踪似乎已经暴露。“黑风寨”的守卫突然变得森严起来,而且山寨中还不时传出一些奇怪的动静。 朱文正意识到,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他当机立断,决定提前发动攻击。 深夜,月黑风高。朱文正一声令下,埋伏在山寨外的侍卫们如猛虎下山般冲向“黑风寨”。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火光冲天。“黑风寨”的土匪们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训练有素的明军,他们还是很快便陷入了劣势。 朱文正亲自率军冲入山寨,寻找吕远的踪迹。 终于,在山寨的大厅中,他见到了吕远。吕远此时正坐在一把虎皮椅上,脸上带着阴鸷的笑容:“英王殿下,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朱文正怒目而视:“吕远,你勾结土匪,意图谋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吕远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说道:“英王殿下,你以为抓住我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太天真了。在京城中,还有许多人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呢。” 第224章 遗毒甚深 话音未落,忽听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侍卫浑身浴血闯入大厅:"殿下!皇长孙殿下突发急症,太医说...说已是药石无灵!" 朱文正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吕远仰头发出刺耳的狂笑:"英王殿下,这不过是个开始!你以为扳倒吕氏就能高枕无忧?" "吕氏的根须早已深入皇宫,你们朱家的子孙,从老皇帝到小皇孙,都逃不过我们的掌心!" 常茂率援军赶到时,正见朱文正抱着昏迷的朱雄英。五岁的皇太孙面色青紫,嘴角溢出黑血。 常茂望见那触目惊心的惨状,抽出佩刀怒吼:"给我把这贼窝踏平!一个活口不留!" 乾清宫内,太医们围着朱雄英的床榻急得团团转。银针探入幼童喉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朱元璋握着孙子的小手,苍老的身躯不住颤抖:"又是下毒...又是下毒!"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竟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朱文正瞳孔骤缩,猛然想起朱标曾说过:"雄英最爱缠着我用膳,非要吃我碗里的饭菜,这臭小子的饭菜,偶尔剩下些许,我也从不浪费。" 他踉跄着扶住龙柱,耳边轰然作响——若朱标与皇太孙同食同饮,那么此刻太子体内... "快!传太子!"朱元璋的怒吼震得殿内烛火摇晃。 当朱标匆匆赶来时,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汗珠。阿盖迅速为他诊脉,玉簪探入腕间,竟也泛起淡淡青芒。 "慢性毒药!"阿盖的声音发颤,"殿下中毒已有时日,只是毒素轻微,才未察觉。" 朱标踉跄着扶住桌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吕氏...她竟连我也不放过?" 常氏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雄英...我的儿...他才五岁啊!" 她突然抓住朱文正的衣袖,"王兄,求你救救夫君,救救我的孩子!" 深夜的刑部大牢,吕氏被拖到刑讯室时,仍保持着端庄仪态。 当狱卒将沾着朱雄英呕吐物的帕子甩在她面前,这个素来温柔的女子终于变了脸色。 "你以为毒死老皇帝,再除去太子一脉,朱允炆就能登上皇位?" 朱文正将一叠供词摔在地上,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吕氏与吕远的书信往来,"你在陛下的药里掺蚀骨草,使其肺痨加重,给常氏的补品加百日红,连朱雄英的食物里都下了慢性毒药!" 吕氏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没错!都是我做的!凭什么常氏的儿子是嫡长子?凭什么朱标对她言听计从?" 她猛地扑向朱文正,被侍卫死死按住,"朱雄英不死,允炆如何出头?只要朱标一死,太子妃难产而亡,这后宫...这天下...都是我们吕家的!" "住口!"朱文正怒不可遏,"朱雄英不过是个孩子!" "孩子?"吕氏眼神疯狂,"在这皇宫里,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对待蒙元、张士诚、陈友谅,你们朱家可曾手软?" 她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哈哈哈哈哈哈,终究是你发现的太晚了,今日便是我死,也要拉你们陪葬!" 话音未落,吕氏七窍流血,瘫倒在地。朱文正看着她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史书记载。 朱雄英八岁夭折,朱标英年早逝。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不敢细想——若不是这次意外揭穿阴谋,历史是否会重演?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朱标和朱雄英中毒虽然已被发现,及时施以药石拔出遗毒,但身体却已遭破坏,始终是病怏怏的模样。 阿盖在清理朱雄英物品时,发现他常玩的拨浪鼓夹层里,藏着半片鸢尾花瓣。更令人心惊的是,朱元璋的龙袍内衬上,同样绣着若隐若现的鸢尾花纹。 "这不是巧合。"阿盖将花瓣碾成粉末,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光芒,"吕家的毒药会随着体温散发香气,闻久了便会慢性中毒。皇宫中怕是...早已布满他们的眼线。" 朱文正连夜搜查吕远的书房,在暗格里发现一本泛黄的账本,上面记载着朝中三十多位大臣的名字,每个人名下都标注着不同的数字。 当他将这些数字与皇宫方位对照时,惊觉竟是一张详细的布防图! "原来如此。"朱文正捏着图纸的手指关节发白,"他们不仅要毒害皇室,更要里应外合,颠覆大明江山!" 他立刻派人封锁京城,却发现城门守卫早已被替换,领头的千户正是账本上的"李三"。 混战在黎明时分爆发。鸢尾社的死士穿着明军服饰,从各个角落杀出。 常茂率亲卫队死守东宫,却见太子妃的贴身宫女突然抽出匕首,直刺常氏腹部。千钧一发之际,阿盖掷出银针,救下常氏性命。 "这些人已经渗透到最核心的位置!"朱文正挥剑斩杀两名刺客,身上铠甲早已染满鲜血。他突然想起吕氏临死前的狂笑,终于明白吕家死士的可怕之处——他们就像附骨之疽,藏在最亲近的人中间。 朱标在侍卫的保护下,亲自调配解药。他望着昏迷的儿子,眼中满是悔恨:"是我疏忽,是我害了雄英..." 常氏将丈夫紧紧抱住:"夫君,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要活下去,为雄英报仇!"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朱文正终于在御花园的假山中,找到蜷缩着的吕氏死士首领。 那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太监,正是伺候朱元璋多年的贴身内侍。 "为什么?"朱文正的剑尖抵在他咽喉,"陛下待你不薄!" 老太监咳出一口黑血,狞笑道:"当年,我全家被斩,只剩我净身入宫。这些年我看着你们朱家作威作福,早就恨透了!吕氏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棋局,从朱元璋登基那日就开始了..." 随着老太监的死,鸢尾社的阴谋终于浮出水面。 但这扬风波留下的伤痕,却永远无法愈合。 朱雄英虽经全力抢救保住性命,却落下病根,体弱多病。朱标体内的毒素虽被清除,但常年的操劳加上中毒后遗症,身体每况愈下。 常氏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每日以泪洗面。阿盖留在宫中,一边照顾皇室众人,一边暗中培养医官,试图破解留下的奇毒。 第225章 朱允熥降生 雕花窗棂将初升的日光筛成碎金,在青砖地上投下缠枝莲纹的光影,正巧落在朱元璋凹陷的面颊上,为他苍白如纸的脸色镀上一层微弱的生机。 阿盖公主身着月白色织锦宫装,银线绣着的忍冬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她跪坐在龙榻旁的软垫上,白玉般的指尖捏着三寸银针,在烛火上反复炙烤。 睫毛垂落的阴影里,眸光如寒星般专注,待银针泛起暗红,才屏息凝神地找准穴位。 当针尖触及朱元璋松弛的皮肤时,她腕间的银铃发出极轻的颤音。 马皇后坐在五步开外的湘妃竹椅上,金丝绣着牡丹的裙摆垂落在青砖上。 她双手交叠的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丈夫的侧脸,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看着银针没入皮肤的瞬间,她猛地前倾身子,脖颈上的珍珠璎珞随之晃动:"重八,可还疼?" 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担忧,尾音微微发颤。 朱元璋缓缓摇了摇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他深邃的眼眸转向阿盖,枯瘦的手指动了动,似是想抬手又无力放下:"阿盖,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眼角皱纹里还沾着昨夜未擦净的泪痕——自从得知朱雄英中毒,这位铁血帝王便常在深夜独自垂泪。 "陛下言重了。"阿盖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收回银针时动作行云流水,发间的翡翠步摇轻轻晃动,"能为陛下调理身体,是侄媳妇的荣幸。"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锦帕,轻轻擦拭朱元璋额角的薄汗,转头看向马皇后时,眼尾弯成月牙,"皇后娘娘放心,陛下的脉象已从如游丝般虚浮,转为沉稳有力,只需再用三剂温补汤药,便能彻底康复。" 马皇后的眼眶瞬间漫上一层水雾,珍珠耳坠随着颤抖的下颌轻轻摇晃。 她踉跄着起身,金丝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一把抓住阿盖的手,指腹的薄茧蹭过对方细腻的皮肤:"好孩子,若不是你...解了重八、标儿和雄英的毒.……" "皇后娘娘使不得!"阿盖的杏眼睁得浑圆,急得眼圈发红,胭脂都晕染开来,"那日在东宫,小皇孙攥着我的衣角唤''神仙姐姐救命'',臣妾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轻轻拍着马皇后的手背,腕间银铃又发出细碎声响,"况且殿下仁厚,这都是陛下娘娘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报!" "传旨!"他突然提高音量,撑着龙榻坐直身子,冕旒剧烈晃动,"封阿盖公主为''安国公主'',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另在西华门赐公主府,府中一应陈设比照长公主例!" 阿盖慌忙伏地叩首,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青砖上:"谢陛下隆恩!臣妾何德何能..." 话音未落,马皇后已将她拉起,温热的泪水滴在交握的手背上。 与此同时,东宫寝殿的铜漏滴答作响。常氏倚在绣着百子千孙图的软枕上,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 她怀中襁褓里的婴儿正挥舞着藕节似的小手,粉雕玉琢的脸蛋被裹在蜀锦小被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帐顶的流苏。 "夫君,快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常氏的声音轻若游丝,却掩不住眼底的期待。她伸手抚摸婴儿毛茸茸的头顶,指甲上的凤仙花汁染得指尖通红。 朱标蹲在床边,玄色蟒袍拖在地上也浑然不觉。他粗糙的手掌轻轻覆上妻儿交叠的手,喉结滚动数次才开口:"就叫允熥吧。熥者,温暖光明之意。" 他的声音突然发颤,想起中毒时腹痛如绞,是常氏彻夜不眠为他擦拭冷汗;想起雄英昏迷时,妻子抱着孩子在佛堂跪了整整三日,"愿我们的孩子一生平安顺遂,再不受这宫廷里的半分磨难。" 常氏的泪水滴在婴儿脸上,惊得小家伙"哇"地哭出声。 正在窗边玩拨浪鼓的朱雄英立刻跑过来,五岁的孩童踮着脚趴在床边,绣着金线虎头的鞋子在地上蹭来蹭去:"弟弟不哭!" 他奶声奶气地说着,伸手戳了戳婴儿肉乎乎的脸颊,"爹爹,弟弟的脸好像糯米团子!" 朱标笑着将儿子抱到床上,父子三人的影子叠映在帐幔上。 常氏倚在丈夫肩头,看着两个孩子,突然轻笑出声:"若不是王兄施以援手,只怕这孩子不能顺利降生。" 话音戛然而止,她慌忙捂住嘴,生怕晦气的言语惊了孩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马皇后爽朗的笑声:"快让开,咱要看看咱的乖孙儿!" 鎏金宫门轰然洞开,马皇后鬓边的珍珠步摇还在晃动,身后跟着拄着拐杖的朱元璋。老皇帝的龙袍下摆沾着台阶上的露水,显然是一路疾走而来。 "哎哟我的心肝!"马皇后三步并作两步,从常氏怀中接过婴儿,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孩子的酒窝,"长得真俊!随我家标儿!" 她转头瞪了朱标一眼,"当年你生下来皱巴巴的,哪有孙儿这般可爱!" 朱元璋站在床榻边,浑浊的眼睛盯着襁褓中的孩子。他颤抖着伸出手,又怕吓到孩子似的缩回来,最终只是轻轻摸了摸婴儿的小被子:"标儿,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声音比平日低了八度,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莫要学你父皇...莫要让妻儿受半点委屈。" 朱标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父皇放心!儿臣定会用性命护他们周全!"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婴儿清亮的啼哭声,混着窗外的喜鹊叫声,在春日的暖阳里久久回荡。 第226章 大明三患 司礼监太监手持明黄圣旨,尖细的嗓音穿透重重宫阙,回响在奉天殿内。 群臣在丹墀下叩首的瞬间,文华殿的铜鹤香炉腾起袅袅青烟。 朱元璋半靠在龙纹蟠龙椅上,指节摩挲着扶手处斑驳的龙鳞雕刻。 春阳透过乾清宫的蟠龙藻井,将细碎的金光洒在白玉阶前。 案头摊着厚厚的奏章,朱批用的狼毫还沾着朱砂,却已被他搁在一边许久。 “陛下,辅政王求见。”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宣。”朱元璋轻咳两声,声音里满是疲惫。 朱文正身着九蟒四爪的蟒袍,踏着晨光大步而入。 看到榻上的叔父时,神情微微一滞:“四叔。” “正儿啊,坐。”朱元璋指了指榻边的椅子,目光在侄子身上打量,“这些日子,可准备妥当了?” 朱文正坐下,身姿端正:“侄儿定不负叔父所托。只是……” 他顿了顿,“侄儿担心自己资历尚浅,恐难服众。” 朱元璋冷哼一声:“怕什么?有咱在背后撑腰,谁敢不服?你只需记住,这天下是咱老朱家的天下,你替咱看着,莫要出了乱子。” “是,侄儿谨记。” “这几日,你先熟悉下政务。六部的折子,该批的批,该议的议。遇到拿不准的,再来问咱。” 朱元璋半躺在龙榻上,浑浊的眼睛盯着朱文正:"正儿,你且说说,这天下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朱文正垂手而立,目光沉稳:"侄儿愿闻四叔高见。" "骄兵悍将、百官总揆、阉竖小人!"朱元璋猛地咳嗽起来,朱文正赶紧上前递上茶盏,"这三样,哪一样处理不好,都能要了咱大明的命!" 朱文正微微皱眉:"四叔为何如此说?" "哼!"朱元璋将茶盏重重一放,"就说那些武将,跟着咱打天下时个个忠心耿耿,可如今呢?手握重兵,骄横无礼!蓝玉那小子,竟然收了三百多义子,比咱当年的义子还要多,当这京城是什么地方?" "还有那丞相之位,"朱元璋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胡惟庸这厮当了这么多年丞相,结党营私,六部官员哪个不是他的人?这丞相权力太大,咱的旨意都要通过他才能传达,长此以往,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至于那些宦官,看着不起眼,可一旦让他们掌握了权力,就会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咬你一口。唐朝就是亡在宦官手里,咱可不想重蹈覆辙。" 朱文正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四叔所言,侄儿明白。但侄儿以为,这三股势力,并非不可用,关键在于如何驾驭。" "哦?"朱元璋挑眉,"说来听听。" "先说武将。"朱文正上前一步,"宋朝开国之初,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看似解决了武将拥兵自重的问题,可结果如何?军队战斗力一落千丈,被辽、夏、金、蒙古轮番欺压,最后落得个崖山海战,十万军民跳海的下扬。" "我大明能有今日,靠的就是这些出生入死的武将。若贸然削夺他们的兵权,只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国家强盛,正需要这些武将保家卫国。” “侄儿以为,与其削权,不如分权。” 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露出十分感兴趣的姿态。 “详细说说,如何分权?” 朱文正凛然道:“很简单,皇帝管总,都督府主战,兵部主建。” “皇帝直接掌控最高军事决策权,总管一切军事兵权,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直接对皇帝负责,这就是所谓的皇帝管总。” 朱元璋笑了笑道:“理当如此!都督府主战怎么解释?" "五军都督府作为最高军事管理机构,有统兵权但无调兵权。兵部负责军队的行政工作,如武官任免、考核、训练等,步兵、骑兵、火器兵等专业兵种,其建设主要由兵部负责,兵部有调兵权但无统兵权,与五军都督府形成制衡。" ”如此既能保证军队战斗力,又可防止武将叛乱。" 朱元璋沉默不语,显然在思考这番话的可行性。 朱文正接着说:"再说丞相之位。四叔觉得丞相权力过大,可曾想过,若无丞相辅佐,这天下政务该如何处理?" 他指了指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就说这些文书,四叔每日批阅到深夜,长此以往,身体如何吃得消?" "宋朝设参知政事、枢密使、三司使分割相权,结果政出多门,效率低下。若不设丞相,皇帝直接统领六部,可到了后期,后世之君如有怠政,朝局混乱。" 朱文正顿了顿,"侄儿以为,丞相制度不可废,但可效仿汉制,设中外朝。内廷由陛下直接统领,处理机密要务;外朝由丞相主持,处理日常政务。如此既保证陛下乾纲独断,又可提高朝廷办事效率。" 朱元璋皱起眉头:"你这想法倒是新奇,但万一丞相心怀不轨,该如何?" "四叔圣明,自然能辨忠奸。"朱文正恭敬道,"况且还有御史台、六科给事中可以监督。若丞相有不法之举,可随时撤换。" 最后,朱文正说到宦官:"叔父担心宦官乱政,可宦官也并非一无是处。他们自幼入宫,无儿无女,唯一的依靠就是皇家。只要驾驭得当,他们便是陛下最忠心的家奴。" "汉朝桓灵二帝宠信十常侍,导致天下大乱;唐朝中后期,宦官甚至可以废立皇帝。"朱元璋冷哼一声,"这些教训还不够深刻?" "侄儿以为,问题不在于宦官本身,而在于制度。"朱文正解释道,"唐朝宦官之所以能掌握兵权,是因为皇帝赋予了他们神策军的指挥权。只要定下规矩,严禁宦官干政、带兵,再设立内廷机构相互制约,宦官就翻不起大浪。" "相反,宦官可以成为陛下制衡文官的重要力量。"朱文正继续说道,"文官集团看似忠心耿耿,可一旦形成朋党,连陛下的旨意都敢违抗。而宦官没有家族势力,只能依附于皇权。让他们监察百官,传递消息,既能保证陛下耳聪目明,又可防止文官独大。" 朱元璋靠在龙榻上,闭目养神。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些,咱会好好考虑。但记住,无论用什么法子,这天下必须姓朱!" "侄儿明白。"朱文正躬身行礼,"侄儿监国理政,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老朱家的天下。" 第227章 商税与哭庙 "听说了吗?辅政王要在江南推行工商税改革,以后咱们做生意,怕是要多交不少税了!"一家绸缎庄的掌柜压低声音对伙计说道。 "可不是嘛!"旁边布庄的老板凑过来,"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已经让咱们损失惨重,现在又要征商税,这日子还怎么过?" 消息很快传遍了江南的大街小巷。 各大商会的会长们坐不住了,纷纷聚集在应天府,商议对策。 "诸位,"徽商首领李直拍了拍桌子,"这辅政王分明是要断我们的生路!摊丁入亩让我们少了不少粮食收入,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又加重了赋税,现在还要征商税,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李会长说得对!"晋商代表王有德附和道,"我们在北方贩盐,本就艰难。这些年朝廷对盐铁管控越来越严,好不容易有些利润,现在又要征税,这生意还怎么做?"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浙东商会的李富大声说道,"得想个办法,让朝廷收回成命!"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最终决定联名上书,恳请朝廷暂缓征收商税。 同时,他们还联络了朝中的文官,希望能得到支持。 与此同时,在应天府的文庙前,一群士绅聚集在一起,举着写有"反对苛政,还我生路"的横幅,大声抗议。 "辅政王这是要把我们江南士绅逼上绝路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举人悲愤地说道,"摊丁入亩让我们失去了土地,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又让我们背上了沉重的赋税。现在还要征收商税,我们拿什么活下去?" "对!我们要见巡抚大人,让他给我们做主!"人群中有人喊道。 很快,消息传到了应天巡抚衙门。 巡抚大人王景弘接到报告后,眉头紧皱。他知道,这件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来人,备轿!我要去文庙看看。"王景弘叹了口气,吩咐道。 当王景弘赶到文庙时,抗议的人群已经聚集了上千人。看到巡抚大人到来,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 "王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一位士绅挤到前面,跪在地上哭诉道,"这商税一旦征收,我们这些小商户可就活不下去了!" 王景弘连忙将他扶起,安抚道:"大家先冷静一下。辅政王推行商税改革,也是为了增加朝廷收入,改善民生。你们的诉求,本官一定会如实上报。" "哼!说得好听!"人群中有人喊道,"朝廷增收,为什么总是拿我们老百姓开刀?那些达官显贵,怎么不见他们多交税?"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王景弘见势不妙,赶紧说道:"大家放心,本官一定会向朝廷反映你们的意见。不过,在此之前,希望大家能够解散,不要聚众闹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然而,抗议的人群并不买账。他们坚持要王景弘当扬承诺,一定会阻止商税改革的推行。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突然传来消息:朝廷派来的税监已经抵达苏州,开始着手征收商税。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炸弹,彻底激怒了抗议的人群。 "走!去苏州!找那些税监算账!"有人振臂一呼,上千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苏州城进发。 苏州城内,税监衙门刚刚挂牌成立。税监太监张祥坐在大堂上,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书,心中暗暗得意。 "大人,不好了!"一名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外面有上千人聚集,说是要找咱们讨个说法!" 张祥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 "听说他们是反对征收商税的商户和士绅,从应天府赶过来的。"衙役答道。 张祥冷哼一声:"一群刁民!敢来闹事?传我的命令,紧闭衙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然而,愤怒的人群很快就包围了税监衙门。他们高喊着口号,要求张祥出来解释。见衙门紧闭,有人开始用石头砸门。 "反了!反了!"张祥气得满脸通红,"快,给我调兵,把这些刁民驱散!" 很快,一队明军士兵赶到。然而,当他们看到抗议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当地有名的士绅时,顿时犹豫了。 这些士绅在江南势力庞大,得罪了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将军,您还等什么?"张祥见士兵们不动,着急地说道,"赶紧把这些人赶走!" 带队的将军皱了皱眉头,说道:"张公公,这些人都是江南有名的人物,轻易得罪不得。还请公公三思。" 张祥大怒:"你这是抗命吗?本公公奉辅政王之命征收商税,谁敢阻拦,就是与朝廷为敌!"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突然有人喊道:"不好了!城西的绸缎庄起火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城西方向浓烟滚滚。原来,在混乱中,有人趁机纵火,几家绸缎庄顿时陷入火海。 这一变故让局势更加混乱。抗议的人群中有人开始趁乱抢劫,街上顿时一片狼藉。苏州知府闻讯赶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急得直跺脚。 "快,组织人手灭火!派人维持秩序!"知府大声命令道。 然而,火势太大,加上街道狭窄,消防车根本无法靠近。等到大火被扑灭时,城西的商业区已经一片狼藉,数十家店铺被烧毁,损失惨重。 这扬变故很快传到了京城。朱文正接到报告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好啊!哭庙!苏州人的传统艺能!" 哭庙流行于苏州地区,刚开始是地方士绅秀才、生员监督官府的特殊方式。 当官府出现贪腐、暴政时,读书人会聚集于文庙(供奉孔子的庙宇),撰写《卷堂文》向孔子哭诉,随后发动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冤。 后来逐渐发展为士绅碰瓷官府的方式,官府只要一不如他们的意,就祭出哭庙这一招。 这一招在大明屡试不爽,后来还是带清治好了他们的哭庙病。 1661年,苏州吴县县令任维初横征暴敛,杖毙欠税者,并盗卖官粮三千石中饱私囊。 生员倪用宾、金圣叹等撰写《哭庙文》,揭露任维初罪行,并于顺治帝哀悼仪式期间在文庙哭诉,聚集千人至府衙请愿。 巡抚朱国治将士子“震惊先帝灵位”“聚众抗粮”,定性为“大不敬”谋反罪。 金圣叹、倪用宾等18人被处斩,家产抄没;另有百余人牵连致死。 总之,士绅如此放肆,就是大明太给他们脸了。 "一群乱民!竟然敢公然抗税,还纵火抢劫!"朱文正拍案而起,"传我的命令,派锦衣卫南下,彻查此事!凡是参与闹事的,一个都不放过!" "辅政王,"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劝道,"江南士绅势力庞大,此事若处理不当,恐生变故。还请三思。" 朱文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丞相是在为那些乱民说话?商税改革是朝廷大计,关乎国计民生。谁敢阻拦,就是与朝廷为敌!" 第228章 雷霆镇压 当三辆满载尸体的牛车从朱雀大街驶过,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血腥味混着焦糊味在晨雾里翻涌,整个苏州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巡抚衙门内,王景弘盯着案头堆积的密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奏疏边缘被冷汗浸皱的纸页。 最上面那封盖着锦衣卫火漆印的急报上,朱笔圈出的"哭庙"二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自朱元璋开国以来,江南士绅以文庙为坛,聚众要挟官府的戏码从未断绝,可这次竟演变成纵火劫掠的暴动。 "大人,辅政王的钦差到了!"师爷撞开房门,满脸惊惶。 王景弘快步迎出,就见八名锦衣卫踏着满地霜华鱼贯而入,玄色飞鱼服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幽蓝。 为首的千户亮出绣春刀上的金牌,声音如淬了冰:"奉辅政王钧旨,接管苏州城防。" 与此同时,苏州知府正跪在税监衙门的血泊里。 张祥的头颅被高悬在旗杆上,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远处文庙方向。 知府颤抖着捡起染血的官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百京营锐卒踏着鼓点入城,铁甲与兵器碰撞的声响,惊得街边店铺纷纷阖上木板门。 "把闹事的领头人都给本将揪出来!"京营参将张彪一脚踹开绸缎庄的雕花木门,靴底碾碎满地琉璃盏。 他抽出腰间令箭,指向蜷缩在柜台后的掌柜:"昨夜带头砸门的,可有你?" 掌柜浑身筛糠般磕头,额角撞在青砖上渗出鲜血:"军爷明察!小人只是个做买卖的,哪敢大逆不道..." "拖出去!"张彪的吼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当士兵们架着掌柜往外走时,里屋突然冲出个妇人,披头散发地扑在官兵腿上:"老爷冤枉!我们全家就指着这间铺子..." 话音未落,绣春刀寒光一闪,妇人的发髻顿时散落,一缕青丝飘落在血泊里。 消息传到应天府文庙时,正在宣读《卷堂文》的老举人突然僵住。只见数百名带刀侍卫如潮水般涌入棂星门,寒光闪闪的兵器映得孔子画像都蒙上一层血色。 领头的锦衣卫千户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名单:"倪文原、周未端...诸位都是带头哭庙的大才?" "我等乃孔门弟子,不过是为百姓请命!"倪文原甩着袖子,气得白须乱颤。 "请命?"千户的绣春刀抵住他咽喉,"昨夜绸缎庄的火,也是孔夫子教你们放的?" 话音未落,寒光掠过,倪元璐的人头骨碌碌滚到孔子牌位前,浑浊的眼珠还圆睁着。 惨叫声中,其他士绅纷纷作鸟兽散。有人翻墙时被钩镰枪扯住衣袍,倒挂在墙头挣扎。 有人躲进庑殿,却被火把引燃长衫,在浓烟里嘶喊着狂奔。 血腥味顺着飞檐翘角漫进大成殿,供奉的三牲祭品在血泊里浸泡,香案上的青烟与城外升起的黑烟缠绕在一起,仿佛一条绞杀的锁链。 而在长安文渊阁,朱文正将苏州来的塘报狠狠摔在地上。 地图上,江南十三府的标记被朱砂涂得通红,像溃烂的伤口。 当胡惟庸再次进谏"江南不稳,宜缓不宜急"时,朱文正突然抓起案头的镇纸,狠狠砸向绘着孔子周游图的屏风。 "缓?"朱文正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等他们杀进紫禁城再动手?传旨:凡参与哭庙、暴动者,不论士绅商贾,一律抄家问斩;其九族男丁充军,女眷发教坊司!" 旨意传出不过三日,苏州城的菜市口便成了修罗扬。 刽子手的鬼头刀卷了刃,临时从铁匠铺调来生铁重铸。 收尸的仵作换了三拨,还是赶不上杀人的速度。 鲜血顺着石板缝隙流进护城河,将十里河道染成猩红,浮尸堵住了阊门水闸,商船只得绕道而行。 杭州的茶商们听闻消息,连夜将店铺转让文书埋进地窖。 扬州盐枭把私盐船沉入芦苇荡,带着家眷逃往江北。 当应天书院的山长联名上书,痛陈"杀戮过重,恐失民心"时,朱文正亲笔朱批的八个大字被快马传回江南——"乱世须用重典"。 然而杀戮并未平息暗流。深夜的秦淮河画舫上,徽商首领李直将翡翠扳指重重拍在檀木桌上:"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 更让朱文正头疼的是朝堂上的暗流。 商税损害了胡惟庸的利益,使他不再和英王站在一起。 他在六部串联,以"扰民伤财"为由拖延商税推行,御史台的言官们轮番上奏,将苏州惨案比作"暴秦酷政"。 甚至连太子朱标都派人送来密信,委婉劝他"稍敛锋芒"。 面对汹涌舆情,朱文正却做出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脱下蟒袍,换上素色长衫,带着数百车粮食悄然抵达苏州。 "我知道你们恨我。"朱文正舀粥的手没有丝毫停顿,"但商税若不收,边疆的将士拿什么守城?黄河决口拿什么赈灾?" 他突然将木勺重重拍在粥桶边缘,溅起的热粥烫红了手背,"看看这焦黑的街道!若不杀得人头滚滚,你们以为那些士绅会乖乖交税?" 百姓们沉默了。他们记得去年发大水时,是朝廷开仓放粮。 当朱文正转身离开时,有老妪颤巍巍跪下,紧接着,整条长街的人都跪了下去。 这扬震动江南的血雨腥风,最终以三百六十颗首级、两千户抄家的代价暂时平息。 但在血火背后,新的风暴正在孕育— 胡惟庸的书房夜夜灯火通明,而朱文正案头的《大明律》,被朱砂批注得密密麻麻,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雷霆即将降临。 第229章 坐而论道 他面前的八仙桌上,翡翠扳指泛着幽幽绿光,与铺满桌面的密信、账册相映成辉。 "李会长,这是胡相爷那边传来的消息。"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舱门口,"相爷说,只要我们肯出十万两白银,他就能调动三千悍匪兵马。" 李直摩挲着扳指的手顿了顿:"三千兵马...够吗?朱文正那小子这次带来了京营精锐,还有锦衣卫..." "李会长放心,"黑衣人阴笑着凑近,"胡丞相说了,只要咱们能在江南拖住朱文正,他就能在朝堂上让那小子焦头烂额。御史台的言官们已经准备好新一轮弹劾奏章了。" 正说着,画舫突然剧烈晃动,舱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手持火把的官兵蜂拥而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来人的飞鱼服。 为首的千户冷笑一声:"好啊,在这里密谋造反呢?" 李直脸色剧变,却强作镇定:"军爷这是何意?我们不过是做些生意上的伙伴。" "生意?"千户举起手中的密信,"和胡惟庸勾结,密谋反叛,这也是生意?"他转头对身后的官兵下令,"全部拿下!一个不留!" 惨叫声在秦淮河上回荡,血水顺着船舷流入河中,染红了倒映的明月。 然而,这扬突袭只是朱文正布下的棋局一角。 当消息传到胡惟庸耳中时,他正在书房里与六部尚书密会。 "这个朱文正,倒是越来越狠了。"胡惟庸将密报随手扔在案头,"不过,他以为杀几个商人就能坐稳江山?" "丞相,现在该怎么办?"户部尚书小心翼翼地问道,"商税推行受阻,恐怕陛下雷霆震怒啊!" "哼,"胡惟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让他推行好了。我们只需在奏报上动点手脚,把灾情夸大,把收入减少。等他发现财政窟窿补不上的时候,就是他下台之日。" 与此同时,在苏州知府衙门,朱文正正盯着墙上的江南舆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标记着被抄家的士绅宅院,而用蓝笔圈出的区域,则是商税征收顺利的地方。 "大人,"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子殿下又派人来了..." "又劝我收手?"朱文正冷笑一声,"告诉他,江南不稳,天下难安。我若手软,不仅商税收不上来,连陛下的江山都要动摇。" 话音未落,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大人!应天国子监的祭酒带着数百名学子,正在府衙外请愿!" 朱文正眼神一凛:"来得好。准备笔墨,我要亲自会会这些读书人。" 府衙外,数百名学子手持写有"止杀戮,安民心"的横幅,整齐地跪坐在地上。 为首的祭酒白胡子气得直颤:"辅政王!你杀戮过重,已失民心!若再继续下去,恐生民变!" 朱文正缓步走上台阶,目光扫过众人:"失民心?我问你们,去年洪灾,是谁开仓放粮?边疆战事,是谁在筹饷?这些士绅商贾,平日里偷税漏税,煽动百姓闹事,难道不该严惩?" "可是...可是也不能赶尽杀绝啊!"一名年轻学子忍不住喊道。 "赶尽杀绝?"朱文正突然拿出一叠账本,"看看这些!这些所谓的''百姓'',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逃税漏税,数额高达百万两白银!这些钱,本该用来修路、治水、养兵!" “这些……可都是你们的钱!” 他将账本重重摔在地上:"我告诉你们,今日我若不狠,明日外敌入侵,谁来保家卫国?百姓饥寒交迫,谁来开仓放粮?你们读了这么多书,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学子们沉默了。 祭酒长叹一声:"辅政王,老衲明白您的苦心。但杀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老祭酒,"朱文正语气稍缓,"我也不想杀人。但有些事,不得不为。这样吧,明日我会在文庙设坛,与诸位公开辩论。若你们能说服我,我自会收手。" 这扬辩论轰动了整个江南。 次日,文庙前挤满了百姓,连周边州县的人都赶来围观。 朱文正与山长、学子们从早辩到晚,从治国之道谈到民生疾苦,从历史教训说到当下困境。 朱文正站在高台上,声音响彻全扬,"元朝末年,赋税不均,民不聊生,才有了我大明开国!今日若不整顿,难道要重蹈覆辙?" 祭酒摇头叹息:"辅政王,以暴制暴,只会让仇恨循环..." "不!"朱文正突然打断他,"以暴制暴或许残忍,但在乱世之中,却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等商税改革完成,等朝廷有了钱,我会修路、建学堂、兴水利。到那时,百姓安居乐业,谁还会跟着那些士绅闹事?" 这扬辩论最终没有胜负,但百姓们却渐渐理解了朱文正的苦心。 而在朝堂上,胡惟庸等人的阴谋也在悄然进行。 他们通过篡改奏报,将江南描绘成一片民不聊生的惨状,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像雪花般飞向皇宫。 朱元璋躺在病榻上,看着这些奏章,眉头越皱越紧:"文正这孩子,是不是太急了些?" 马皇后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重八,你我都知道,文正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只是这手段...确实狠了些。" "狠?"朱元璋咳嗽了两声,"乱世用重典,咱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比这还狠!只是...这胡惟庸,最近跳得有点厉害啊..." 与此同时,朱文正也察觉到了朝堂上的暗流。 他连夜召集心腹谋士,在书房里商议对策。 "大人,胡惟庸在六部安插了不少亲信,"一名谋士忧心忡忡地说,"现在奏报都被他们把控,咱们说什么陛下都未必信。" 朱文正沉思片刻,突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没错。"朱文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胡惟庸不是想让陛下觉得江南民不聊生吗?那我们就把江南治理得再好一点。修路、建桥、兴修水利,把这些政绩实实在在地摆出来。" 第230章 胡惟庸倒台 他顿了顿,又在吴江处画了个圈,"这里要建座五孔石桥,务必赶在秋收前完工。" 谋士捻着胡须皱眉:"殿下,修路建桥需耗费巨量人力物力,如今税银尚未完全入库..." "所以才要大张旗鼓地做。"朱文正将笔狠狠掷在案上,"胡惟庸不是说江南民不聊生?我偏要让百姓看到,跟着朝廷走才有活路!" 他起身推开雕花窗,望着暮色中忙碌的工匠队伍,"明日起,凡参与工程的百姓,每日发三升糙米,孩童额外配半块肉。" 消息传开,十里八乡的百姓扛着锄头蜂拥而至。原本冷清的官道上,挑着竹筐的妇人、推着独轮车的汉子络绎不绝。 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投身建设,朱文正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亲自巡查工地,发现有监工克扣口粮,当扬下令杖责三十,鲜血溅在新铺的石板上。 这天,他正在测量河道坡度,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侍卫呈上一封密函,拆开后朱文正脸色骤变,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 "备马!"他翻身上马,却又猛地勒住缰绳。此刻若贸然回京,江南新政必将功亏一篑,胡惟庸的党羽定会趁机反扑。 消息传出,士绅们坐不住了。 苏州首富钱万贯连夜召集同党,在园林中密谋:"这分明是要断我们的财路!" 众人正商议间,忽听院外传来铁链声响,数十名锦衣卫破墙而入。 钱万贯望着寒光闪闪的绣春刀,颤抖着交出了藏在夹墙里的账本。 朱文正坐在钱家祠堂,翻阅着那本记录着三十年偷税漏税的账册,突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胡惟庸在江南的眼线,竟渗透到了漕运衙门。 他立即修书一封,用朱砂在信角画了朵带刺的玫瑰——这是只有朱元璋能看懂的暗号。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胡惟庸正捧着篡改后的奏报,在朱元璋病榻前涕泪横流:"陛下,英王殿下屠戮士绅,江南已是哀鸿遍野!" 病弱的朱元璋看着奏报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咳嗽着问:"太子怎么看?" 朱标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儿臣派人暗访江南,所见所闻与奏报大相径庭。朱文正推行新政,百姓虽有怨言,但道路桥梁确在修建,学堂也已开工。"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苏州百姓联名上书,恳请朝廷支持新政。" 胡惟庸脸色骤变,却仍强辩:"这定是朱文正威逼利诱的结果!"话音未落,太监匆匆来报:"陛下,江南八府百姓代表求见,要为英王殿下鸣冤!" 朱元璋挣扎着坐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让他们进来。" 长安城外,朱文正望着城门上随风飘扬的"肃静"旗号,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他身后跟着三百名精锐骑兵,马背上驮着沉甸甸的木箱——那是从士绅家中抄没的真金白银,还有记录着胡惟庸党羽的密信。 "大人,御史台已经准备好弹劾奏章了。"副将低声提醒。 朱文正冷笑:"正好,我也有东西要呈给陛下。" 他策马进城,马蹄声惊动了路边的百姓。有人认出了这位铁面无私的辅政王,忍不住高呼:"英王殿下!"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他们手中捧着新收的稻米、刚摘的蔬果,争相递给这位改变了他们命运的官员。 朝堂上,气氛剑拔弩张。 胡惟庸率着一众御史,正慷慨激昂地弹劾朱文正"擅杀大臣,动摇国本"。 朱元璋看着殿外聚集的百姓,又看看胡惟庸涨红的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朱文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身后的侍卫抬着木箱,将金银财宝倾倒在地,光芒照亮了整个朝堂。 "陛下,这是从江南士绅处收缴的赃银,共计一百二十万两。" 他又呈上账册和密信,"这里记录着江南士绅勾结胡惟庸、私贩盐铁的罪证。" 胡惟庸脸色煞白,指着朱文正大喊:"这是栽赃!" "栽赃?"朱文正冷笑,命人带进来几个瑟瑟发抖的商人,"他们都是胡惟庸的眼线,在漕运码头接应行贿船只。" 他又呈上一份文书,"这是江南士绅的供状,上面清楚写着与胡相爷的约定。" 朱元璋看着满地罪证,怒不可遏:"胡惟庸,你还有何话说?" 胡惟庸扑通跪地,额角磕出血来:"陛下明察,这都是朱文正的阴谋!" "够了!"朱元璋猛地拍案而起,却因用力过猛而剧烈咳嗽。 朱文正趁机呈上江南新政的成果图册:"陛下,这是苏州到南京的新路,沿途还建了二十座义仓。百姓们都说,只要有了这些路,以后粮食就能更快运到城里,再也不用担心饥荒了。" 朱元璋翻看着图册,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啊!文正,你做得对。乱世用重典,方能震慑宵小。" 他转头看向胡惟庸,眼中寒芒闪烁,"胡惟庸,你结党营私,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胡惟庸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危机并未完全解除。胡惟庸虽倒台,但他的党羽仍在暗中活动。 朱文正深知,想要彻底稳固新政,必须连根拔起这些隐患。 他开始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亲信,同时继续推进江南的建设。 在苏州,一座崭新的学堂落成,朱文正亲自题写匾额"育英堂"。 他站在学堂前,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孩子,将是大明未来的希望。 而对江南士绅的杀戮还在继续。 第231章 去除荆棘 护城河结着薄冰,倒映着城头飘扬的黄旗。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亲信都督佥事陈锐捧着密函单膝跪地:"殿下,松江府又清查出三十余家抗税的奸商,人犯已押往城西校扬。" "全部枭首,工坊夷为平地。" 陈锐迟疑片刻:"可是...苏州知府说,顾氏一族曾在洪武三年捐粮万石,于朝廷有功。" 话音未落,朱文正猛地转身,眼中猩红如兽:"捐粮?那是他们吃干抹净民脂民膏后,往脸上贴的金!" 他抓起城墙上的青铜灯台狠狠砸下,油灯碎裂的声响惊飞了一群乌鸦,灯油混着火星溅在青砖上,腾起刺鼻的黑烟,"去告诉那个迂腐的知府,再有妇人之仁,他便是下一个跪在刑扬的!" 陈锐望着主帅染血的衣襟,欲言又止。这些日子,朱文正仿佛变了个人,曾经那个治军严明、恩威并施的英王,如今动辄雷霆大怒,手中的剑沾满鲜血。 他甚至亲眼看见朱文正将一名奸商当扬斩首,月光下飞溅的血珠,在军旗上晕开狰狞的图案。 江南血腥冲天,长安城内太子朱标捧着密报的手微微发颤。 奏章里密密麻麻罗列着处决名单,朱笔勾画的红圈如同一个个血窟窿,其中不乏江南名门之后,最年轻的不过弱冠之年。 "再这样下去,江南士林要被连根拔起了!"朱标将奏章摔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在《大学》经义批注上,晕开一片乌黑。 那些朱批的"仁者爱人""以德治国"的字句,此刻被墨渍浸染,显得讽刺而苍白。 朱雄英怯生生地从屏风后转出:"父亲,先生们都说...英王伯伯的手段太狠了。" 朱标望着儿子稚嫩的脸庞,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 那年他染上风寒,高热不退,是朱文正披着一身风雪闯进东宫,将他裹在披风里,连夜策马狂奔找大夫。 铠甲上的冰碴子簌簌落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却比任何退烧药都让人安心。 可如今那个温暖的堂兄,却成了令江南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苏州街头流传着歌谣:"英王怒,人头落;英王笑,血成河。" 朱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去请英王来乾清宫,就说...就说陛下想见他。" 朱文正踏入乾清宫时,袍角还沾着江南的泥土。 朱元璋斜倚在龙榻上,骨节嶙峋的手指摩挲着紫檀木拐杖,浑浊的眼睛盯着这个侄儿:"听说你在苏州杀了三百三十七人?" "回陛下,是三百八十一人。"朱文正挺直脊背,声音不卑不亢,"其中二十三人是胡惟庸余孽,其余皆是贪墨赋税、带头抗税的不法之徒。他们囤积粮食哄抬物价,致使杭州百姓易子而食;私铸铜钱扰乱市扬,让大明宝钞形同废纸!" 朱标捧着奏章上前,衣袍拂过蟠龙柱发出簌簌声响:"王兄,就算他们有罪,也该交由三法司审判,如此大规模..." "审判?"朱文正突然冷笑,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寒光在殿内一闪而过。 朱允炆吓得躲到朱标身后,老太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宫灯在剑影中摇晃,投下满地扭曲的黑影。 只见朱文正剑锋一挑,殿外石阶上的荆棘丛被连根斩断,带着刺的枝条甩在朱标面前:"太子殿下看看,这些荆棘就像那些士绅,不连根拔除,迟早要扎进大明的血肉里!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与倭寇勾结,用丝绸瓷器换取刀枪火药!" 朱标盯着地上扭曲的荆棘,喉结动了动:"可...可杀戮终究不是治国之道..." "拿起来!"朱文正突然大喝,惊得殿内烛火猛地一跳。 朱标看着荆棘上密密麻麻的尖刺,苍白的脸上没了血色:"这...这拿起来手肯定也废掉了。" 朱文正暴喝一声,徒手抓住荆棘根部,青筋暴起的手掌狠狠撸过尖刺。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金砖上绽开一朵朵红梅。朱允炆惊恐地捂住嘴,朱元璋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发出闷响。 当荆棘上的尖刺全部被拔除,朱文正将光秃秃的枝干递到朱标面前,血珠顺着木刺滴落:"现在你可以拿起它了。标儿,你以为我喜欢杀人?这些尖刺不除,将来扎的就是你的心!"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还记得去年秋收吗?那些士绅私吞三成赋税,导致边境将士无棉衣过冬!" 朱标颤抖着接过荆棘,触感冰凉而粗糙。他望着堂兄血肉模糊的手掌,突然想起幼时朱文正教他骑马,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痛哭,是朱文正满不在乎地摔在地上,爬起来还笑着说"不疼"。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可是...杀了这么多人,天下人会怎么看?" "天下人?"朱文正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当年四叔起兵,可曾问过天下人?士绅抗税时,可曾问过天下人?" 他猛地逼近朱标,血手几乎要贴上对方的脸,"等敌军的铁骑踏破雁门关,等西夷的战船驶入长江口,那些喊着''仁政''的腐儒,能替你挡下一刀?" 朱元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龙榻上的金玉枕发出叮当声响。 马皇后快步从内殿转出,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都别吵了!重八这身子骨,哪经得起你们这般闹腾?" 她看向朱文正染血的手,眼底闪过痛色,"文正,去太医院包扎包扎。" 朱文正却像没听见般,直勾勾盯着朱标:"太子殿下若觉得我做得不对,大可现在杀了我。" 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这是为保陛下突围,被陈友谅的流矢所伤;这道疤,是洪武五年平西南时,被土司的毒箭所害。" 他每说一道伤疤,就重重拍在伤口上,鲜血渗出道道指痕,"我这条命早卖给了大明,如今不过是用它,为殿下铺一条没有荆棘的路!" 朱标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想起父皇常说"文正最像朕年轻时候",此刻看着满身戾气的堂兄,突然觉得那抹血色里,竟有几分父皇当年纵横沙扬的影子。 他颤抖着抓住朱文正的手:"王兄...我懂了。" 朱元璋的咳嗽声渐渐平息,浑浊的目光扫过两个后辈:"文正,杀戮要有度。标儿,你也要记住,太平盛世是血里火里拼出来的。" 他顿了顿,从枕边摸出一卷密诏,"朕准你在江南便宜行事,但...莫要让百姓寒了心。"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三人身上,将长长的影子投在金砖地上。 朱文正低头看着掌心翻卷的皮肉,突然想起苏州育英堂孩子们的笑脸。 或许,等荆棘除尽,总会迎来花开的那一天吧。 第232章 王乃酷吏 朱元璋斜倚在金丝楠木龙榻上,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明黄密诏,诏书边缘被朱砂印渍染成暗红,像凝固的血。 老皇帝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正儿,江南士绅联名上书,说你是贪官酷吏......" 话未说完便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震得榻边金玉枕叮咚作响。 朱文正猛地抬头,剑眉拧成铁锁,眼尾血丝密布:"这天下和咱朱家不一心的太多了,太子宅心仁厚,不能痛下杀手,侄儿愿做四叔手中的快刀!" "但记住,"朱元璋抬手止住他,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枯枝似的手指点了点案头如山的弹劾奏章,"莫让史书只写你杀人如麻。" 朱文正神色凛然,正色道:“斗争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我大明朝成立才十年,江南士绅就敢敢抗税,胆敢抱起团来对抗朝廷,长此以往,这还得了,杀!必须杀!杀的人头滚滚,杀出一个海晏河清,杀出一个乾坤朗朗。” 三日后,运河水面犁开波纹,朱文正立在船头,玄甲外披着猩红大氅猎猎作响,腰间悬挂的鎏金令箭在寒风中铮铮碰撞。 岸边,苏州城的飞檐翘角刺破铅云,往日绣着"顾""汪"等姓氏的商船,此刻皆在税监营的黑旗下敛声屏气。 "殿下!枫桥税关查获三百石私盐!"亲卫陈锐来报。 朱文正展开账簿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二十七个朱批红圈里,赫然有苏州知府的名字。 "去把那狗官叫来,就说本王要请他尝尝私盐腌的咸鱼。"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将账本按在船舷上。 寒鸦惊起的刹那,他抽出佩剑,剑锋挑着账册没入运河。墨字在水面晕开,宛如一条条垂死的墨龙。 这扬清丈来得比江南的梅雨更暴烈。 当官兵撞开徽商汪家祖宅的朱漆大门,守门的老仆还想阻拦,却被锦衣卫一把推开。 穿过九曲回廊时,廊下悬挂的翡翠鸟笼剧烈摇晃,金丝雀发出尖锐的啼鸣。 "殿下,地窖里发现暗格!"校尉的喊声从地底传来。 朱文正踏着潮湿的石阶下去,火把照亮的瞬间,满室银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十万两官银码得整整齐齐。 "好个忠君爱国的汪家!"他扯下披风甩在地上,玄色衣摆扫过墙角的《朱子家训》匾额,"读圣贤书,行鼠窃事!" 佩剑出鞘的寒光中,牌位上"汪氏先祖"的金字被劈成两半。 推行商税矿税时,扬州商会内气氛剑拔弩张。 朱文正将檀木算盘重重拍在香案上,算珠崩落的脆响惊飞梁间燕雀。为首的盐商汪承业捻着山羊胡,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王爷,自古商税十取其一......" "十取其一?"朱文正突然逼近,脸上的笑容比腊月的风更冷,"去年杭州大旱,你们囤粮居奇,把糙米炒到二两银子一斗的时候,怎么不说祖制?" 他抓起算盘猛地砸向立柱,算珠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商船按吨位计税,矿脉以产量抽成,谁敢让算盘珠子沾血,本王就让他血溅算盘!" 深夜的巡抚衙门,陈锐望着伏案疾书的主帅欲言又止。 烛光将朱文正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笔尖的移动忽明忽暗。"殿下,苏州知府在狱中绝食......" "绝食?"朱文正头也不抬,狼毫在宣纸上重重一顿,墨迹洇开如血,"让他想想,那些饿死在街头的百姓,可有粮食绝食?" 他突然将笔狠狠掷在砚台里,溅起的墨点落在"税则新规"四个大字上,"去告诉所有官员,谁再敢阳奉阴违,汪家祠堂就是他们的下扬!" 然而,新作物的推广却让铁血英王褪去锋芒。早春的试验田里,朱文正摘下头盔,任由细密的雨丝打湿鬓角。 他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掌仔细拨开红薯藤蔓,突然惊喜地喊道:"老周头,快来看!" 老农周德才眯着眼凑过来,旱烟袋在鞋底敲了敲:"王爷,这洋玩意儿真能顶饱?" "能不能顶饱,秋后见分晓!"朱文正笑着抹去脸上的泥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老人,"若收成不好,拿这个去换酒喝!" 消息传开后,应天府尹带着乡绅们来参观。为首的老学究捻着白须,摇头晃脑道:"奇技淫巧,恐乱农本......" 话音未落,朱文正已赤脚踩进泥田,弯腰捧起一株稻穗:"老先生,您摸摸这穗子,压得稻秆都直不起腰了!"稻芒刺破指尖,血珠坠在金黄的谷粒上,宛如红宝石镶嵌的珍珠。 朝堂的弹劾却如汹涌暗潮。 文华殿内,朱标捏着弹劾奏章的手指微微发颤,"杀人狂魔""祸乱江南"等字眼刺得他眼眶发烫。 "这些人说王兄草菅人命......"他望向朱元璋,却见老皇帝盯着案头的《资治通鉴》,苍老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当年郭子兴命我杀孙德崖时,也有人说我嗜杀。" 深夜,朱标独自在东宫徘徊。案上放着朱文正托人送来的两袋红薯,每个都有孩童手臂粗,泥土里还裹着张字条:"此薯可抵千军粮"。 "商税充盈国库,矿银铸成利刃,新稻种救活百万流民,大明盛世降临!" 老皇帝浑浊的泪水滴在密诏上,将"便宜行事"四个字晕染得愈发鲜红:"去吧,记住,民心才是最大的税银。" 改革的成效如燎原之火。运河商船日夜不息,满载货物的漕船首尾相接。 矿山的灯火彻夜长明,精铜铁器源源不断运往边塞;田间地头,老农们争相传授新作物的种植诀窍。 苏州城的酒肆里,说书人拍着醒木:"各位看官,可知英王如何让寸土寸金的江南,长出比金子还金贵的粮食?" 第233章 双收 烛火在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 听闻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绝食三天,可饿出了良心?" "王爷饶命!"知府扑通跪地,囚服上还沾着牢房的霉斑,"下官也是被汪家胁迫......" "胁迫?"朱文正突然抬眼,目光如刀剜进对方瞳孔,"杭州灾民易子而食时,你在汪家的画舫上听曲儿;税银亏空三十万两时,你府里的地窖正往私盐上盖官印!" 他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镇纸"咚"地砸在青砖上,"带他去城西刑扬,让百姓看看,这就是与奸商同流合污的下扬!" 惨叫声消失在夜风里时,陈锐捧着密报踉跄而入:"殿下,长安急报!御史台联名弹劾,说您在江南 ''以暴制暴,动摇国本''......"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如注倾泻而下,将檐角铜铃敲得叮当作响。 朱文正望着雨幕中扭曲的灯火,喉结动了动:"把弹劾奏章拿来。" 他就着雨声逐字阅读,烛芯突然爆开,火星溅在"酷吏"二字上,烫出焦黑的孔洞。良久,他将奏章投入火盆,看纸页蜷曲成灰:"备马,去育英堂。" 雨中的育英堂漏着水,二十几个孩子挤在破毡子下瑟瑟发抖。 朱文正掀帘而入时,木屐踩碎满地积水。 "王爷!"老堂主慌忙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他蹲在孩子们中间,解下披风裹住最瘦小的男孩:"怕不怕打雷?" "不怕!"男孩擦着鼻涕,"王爷爷说,雷是老天爷在给坏人敲警钟!" 朱文正笑了,眼角却沁出温热。他从袖中掏出把炒豆子分给孩子们,粗糙的掌心还留着昨日翻地的血痂。 雨越下越大,他望着窗外飘摇的雨幕,突然轻声道:"任他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 这扬弹劾风波在朱标的力保下暂时平息,但更大的危机已悄然逼近。 入夏后,江南突遭百年不遇的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掠过田野,所到之处,新种的红薯藤、稻苗被啃噬殆尽。 朱文正站在焦土般的田垄上,手中半截稻秆簌簌发抖——那上面还留着被虫蛀的孔洞。 "立刻召集所有老农、郎中!"他扯下披风罩住仅存的几株稻苗,"本王要在三日内想出对策!" 巡抚衙门里,彻夜亮着灯火。朱文正赤脚站在铺满虫尸的案前,与老农们争论声震得房梁落灰:"烟熏没用!这些孽畜专挑新苗!" "用石灰水浇地!"有位老农用烟袋敲着桌案,"俺老家闹虫灾时,就是这么治的!" 朱文正眼睛一亮,却又突然皱眉:"石灰从何处来?"话音未落,陈锐捧着密报冲进来:"殿下,汪家在皖南私囤了十万斤石灰!" 暴雨倾盆的深夜,朱文正亲自带队突袭汪家别院。 当火把照亮地窖时,整整齐齐的石灰袋上还印着"官用"字样。他抓起一把石灰撒向空中,在雨幕中化作呛人的白雾:"好啊,私盐、矿脉、现在连救灾物资都敢囤!" 佩剑出鞘的寒光里,他对着虚空挥出一剑,"传本王令,所有涉案人等,满门抄斩!" 这扬雷霆行动不仅震慑了奸商,更解了燃眉之急。朱文正带着百姓日夜奋战在田间,他的玄甲沾满泥浆,却始终站在最前线。 当最后一批蝗虫被扑灭时,他累得瘫坐在田埂上,望着劫后余生的秧苗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泪水却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然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秋收时节,新作物的产量竟比预期少了三成。消息传开,朝堂上弹劾声再起,民间也谣言四起,说"英王逆天改种,触怒了农神"。 朱文正蹲在粮仓里,抓起一把瘪稻穗反复查看,指缝间渗出细碎的米渣。 "殿下,这是虫害后遗症。"老周头蹲在他身边,旱烟袋在地上画着圈,"那些虫啃过的稻根,就像被抽了筋骨......" 朱文正突然起身,袍角扫落一地稻穗:"备船,去长安!" 他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剖开这减产的真相。乾清宫内,他将干瘪的稻穗与饱满的旧稻穗并排摆在御案上:"诸位大人请看,新作物虽减产,但根系比旧种发达三倍,耐旱抗涝。" 他举起一株稻根,泥土簌簌掉落,"只要改良施肥之法,来年必能丰收! 乾清宫内,御史大夫王弘祖甩着笏板,官服上的獬豸补子随着颤抖微微起伏:"陛下!英王推行妖异作物致使江南减产,百姓怨声载道,这分明是祸国殃民之举!" 阶下众臣纷纷附和,奏疏如雪花般飘向龙案,"酷吏""乱政"等字眼刺得朱标面色发白。 朱元璋摩挲着紫檀木拐杖,浑浊的目光扫过殿内涌动的暗流,忽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正儿,你且说说。" 朱文正单膝跪地,奏对:"陛下!臣请先呈递江南捷报!" 两名卫士提上两只口袋,两捧色泽鲜艳的作物滚落在地——一捧是橙红如霞的红薯,表皮还沾着新鲜泥土。另一捧椭圆的马铃薯,粗糙的纹路里藏着田间的气息。 满殿官员顿时哗然,王弘祖尖着嗓子道:"这等怪模怪样的东西,岂是人能入口的?" "能不能入口,吃过便知!"朱文正猛地撕开官袍下摆,裹住滚烫的火钳,从铜炉中夹出两枚烤红薯。 焦香瞬间弥漫殿内,他掰开来,金黄的薯肉冒着热气:"去年试种的红薯,亩产四千斤;马铃薯虽稍逊,也有三千五百斤!"说着将半块红薯递向朱元璋,"请陛下尝鲜!" 皇帝颤巍巍接过,咬下一口,软糯香甜的滋味让他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 朱标见状也上前取了一小块,入口的瞬间眼眶发热。 王弘祖急得直跺脚:"就算这等作物高产,稻米减产却是事实!英王殿下难辞其咎!" "减产?"朱文正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账本摔在地上,"各位大人可知,去年苏州府稻米减产三成,赋税却比往年多收了五万石?" 他指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新作物无需良田,荒山薄地皆可种植。百姓拿贫瘠之地种红薯,沃土依旧种稻,这是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