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悖论》 第1章 登陆游戏 煌图，天煌三十年，黑石森林。 黑石森林里，一棵参天大树比森林里平常的树高上三倍，直冲云霄。在参天大树的底部，一只梅花鹿正在婆娑光影里享受早晨的阳光。它舒展着一只前蹄，尾巴轻摇，惬意悠然。 蝴蝶绕着她的梅花鹿角在转圈，在阳光下微透的翅膀，所到之处皆留下晶莹的光斑。不远处，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时而发出扑翅的声音，时而是叶子窸窣的声音。 这个地方，似乎很久没人来过，成为了野生动物的天堂。 动物们没想到，今日会有人来拜访。 梅花鹿早一步感应到了森林的躁动，它警惕地看着四周，脖颈微缩，动物与生俱来的对对森林环境的敏锐感知，让它感到一丝怯意，腿不自觉地颤抖着。 突然，一阵劲风吹起一层叶床，参天大树前出现一个黄色的法阵，让大树方圆两米的地方照得光亮，梅花鹿一惊，立即跳入草丛中，却又几次回头想去看，那天上神祗铺下的光芒。 森林的动物在好奇，到底是哪方神仙从天而降呢？ 法阵中升起螺旋式的光芒，光芒中出现了片片碎晶，面前正重组成一个人形。过程不过十秒，梅花鹿怔怔地看着，如锻的漆黑长发，白皙如玉的皮肤，就像探索森林时，目睹了湖畔出现的一只精灵。她睁开黑如乌金的双眼，阳光照入微棕的眼眸，天真稚嫩，像婴儿一样对世界满怀好奇。 她一身素白裹身长裙，赤着的双脚系着铃铛，缓缓落地。 白衣女人降生后，光芒暗淡，法阵逐渐消失。女人回过神来，留意到呆愣的梅花鹿，梅花鹿被吓得逃之夭夭，瞬间不见踪迹。 “欢迎来到煌图世界，祝玩家旅途愉快。” 耳边响起系统机械的播报，甚至听到了些诡异的变调。 白衣女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随意地走了两步，脚腕的铃铛发出“叮铃”脆响。 冷淡表情有了单纯的疑惑，尔后便是感叹：“现在潜行技术的仿真度一绝。” 白衣女人扭了扭脖子，转了几圈，伸了下懒腰，适应着这个身体。她缓缓在虚空中划了几圈，视野中出现了透明状的方框——控制面板物品栏。她在虚空中点击，发现物品栏只有一个叫“故三生的礼物”盒子。 “我的礼物？这东西在我当年下线前，没有过啊……” 这个叫故三生的女人，空中点了几下。盒子打开，幻化成一只掌心大的白色九尾……猫？ 故三生难以置信，眯着眼睛看：“猫？” “喵~” 故三生耷拉脑袋：“这是要从头养起的意思吗？” 白猫疑惑地眨眼，故三生轻叹一句“算了”，抓着白猫的脖子放在肩膀上：“就当是陪陪我吧，反正现世一小时等于这里的半个月，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养你。以后你就叫——‘毛球’好了” “喵~” 随着毛球的叫声，故三生的面板出现文字显示—— 「你已成功绑定灵宠，并获得与灵宠心灵相通的技能。灵宠仅可听懂被绑定主人的语言和命令。」 故三生笑道：“那你可别跑丢了，不然没人听懂你的话。” 说罢，故三生开始满身找东西，最终摸上左耳的耳坠，金桂缠枝样式，环绕耳廓半圈，衬得故三生更为灵动。 故三生咳了两声，试着招呼道：“陆昭，在吗？” 故三生试探性再问：“陆昭？Hello？” 耳坠传出沙哑的声音：“我在，Over Over！” 故三生欣喜：“还好，成功了。你在中转站吗？” “是，这中转站真是什么都有，豪华别野加超级大庭院。我现在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顺便给你的状况做些笔记。” 故三生朝天白了一眼：“心里，不平衡了。” “嘿嘿，你在黑石森林里面是吗？” 故三生茫然看着四周幽静的环境：“嗯，虽然景致变了许多，但眼前这个黑石森林和这棵参天大树让我确定，这里应该是七年前新手村。我先晃悠一下。” 陆昭担忧道：“你在森林？有武器吗？一般来说，森林应该是有野兽晃悠的吧？” 故三生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没有，我的物品栏里只有一只猫，是只宠物。” “这……你学过的搏击术，能使得出来吗？” “若我遇到狮子白虎，你觉得我能给他们过肩摔吗？” “不……不能吧！” 故三生噗嗤一笑，徒手挥了几招，道：“太久没接触这个引擎，用起来不太衬手。与之前的技术相比，这副身体无论是招式成长算法，还是操控灵敏度都粗糙许多。” “没办法，谁叫你是煌图种子玩家。放到现世，你相当于这世界的元谋人、北京人、山顶洞人、恐龙……” 故三生哀吼：“我想换个联系人了。” “现在只有我能当你战友了。” 陆昭轻笑了几声：“我听唐充说，当初你们开发的时候，为了要无限贴近人类身体应激反应和预判思考的理想，初期游戏做得特别难上手。你们为了调整这个游戏的引擎，测试了近两年有余？” “嗯，柳异当年在引擎上……一直不愿让步，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去调整，最后趋近人本身反应，真实感和沉浸感提升不少。”故三生无奈地摇头，边走边道，“而新煌图为了适应市场，加入了许多辅助算法。技能习得容易，新手也很快上手。” 陆昭道：“那你怎么办？这——这可是元谋人和现代人之间区别？你是不是得从原始石器开始用起？” “陆大爷，你能不能说好听一……” 故三生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不远处，一直硕大的白虎正对她眈眈而视，发出捕食者的低吼，两眼精光。 故三生被吓得退了一步，捏一把冷汗，喃喃道：“看来，种子玩家应该还有预言能力。” 陆昭的声音带着担忧：“怎么……好像听到你那边有老虎在叫。” “何止，这老东西，没有级别，也没有血条。” “什么？” 故三生冷静了下，闭起眼睛劝告自己这一切不过是游戏，她不自觉地摸上了脖子，脖子上吊着一个钢牌。故三生 手指摩挲，揉出“YS”阳刻纹路。 故三生抿唇，做好思想准备后，摆起准备攻击的架势：“陆昭，正好我可以试试……看我现在的能力，是落后的原始人，还是被世界遗弃的神。” 说罢，铃铛声响起，故三生后脚一蹬，迎面往怒吼的白虎冲去。 ***** 至于故三生为什么在煌图，就要追溯到进入煌图的七天前。 “想不到，这就过了七年。” 故三生感慨，在法国呆了整整七年，这一次回国让她心里弥漫一种安心感。 回到祖国怀抱的感觉真好。 故三生拖着行李箱，准备去出租车，却意外在出口处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故三生愣了愣，因为这个人她很熟悉。 “阿初？” “故队说你今天回国，我刚好办完事途径机场高速，就绕过来接你。”阿初看起来像当初一样，白白净净的文艺少女，长裙黑发，非常清冷。 谁能想到，她跟故三生同样是在大学搏击术比赛拿过奖的风云人物？ 故三生摸着胸口，感叹道：“小女有幸得程雨初大人来接送，真是受宠若惊，甚至想以身相许。” 程雨初笑骂：“滚蛋，还那么爱演。” 坐在副驾上的故三生摇下车窗，懒懒地吹着风，在后视镜发现有几辆也有点印象的SUV。 从私人载客区上车时，她好像就看到过这辆车。 故三生皱眉：“阿初，后面几辆车，好像跟了我们几个路口。” 程雨初听罢，眼眸一沉，道：“我甩开他们。” 拐到一个路口，故三生感到一阵推背。程雨初加大油门，连续超了好几辆车，抓住一个绿灯变成红灯的五秒机会，迅速把后面跟踪的车辆甩在十字路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故三生意识到什么，“不对，你最近为什么会和我爸爸联系。” “你还是这么敏锐。” 程雨初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个叫唐充的人进电话了。 程雨初按下接听，那边便着急地问：“阿初，接到三生姐了吗？没人跟踪你们吧？” 故三生开口反问：“是唐少吗？” “三生姐！好久不见！” 故三生直截了当：“唐少，我就不跟你寒暄了。跟踪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听着压迫感十足的语气，唐充哽了一下，叹息道：“三生姐，你在法国有没有听说，我们开发的潜行游戏《煌图》，在三年前上市了？” 故三生带了恹恹的神色：“我知道。” 《煌图》，七年前由柳异为首的学生团队开发，初创团队成员一共七人。《煌图》的原型游戏，是一个奇幻元素开放世界，地域划分四大势力——北之雪国、南之苍岛、西之沙域、东之华州。《煌图》涵盖了边城的特色原始风光，也有高度科技化的赛博城市，角色职业多达二十种，自由程度极高。 唐少叹了一口气：“五年前，异哥的家族企业YF技术公司，作为发行商首发游戏《煌图》，仅仅运营一年就大火了起来。三年前，乐升集团根据这款游戏中“迷幻天堂”为原型，建立实体长元岛。然而就在一个月前，这个岛被炸毁了。” 故三生颔首：“嗯，听过。这件事已经算是件国际大新闻。” “但诡异的是，岛上游客全部失踪。海警出动搜救，无发现任何生物体！遇难人数高达五千多人。” 故三生揉揉眉心，突然不说话。广场上的LED银屏，正在播放着长元岛消失的消息，故三生看到他的父亲故恺、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银屏上：“S市刑侦支队故恺表示，搜救队仍旧无法追踪到五千名游客的行踪，不排除犯罪分子已将游客迁移至其他地方。” “YF公司COO柳防召开记者招待会，声明这是由旅游开发商董事乐升勾结国外犯罪组织联合策划的恐怖犯罪活动。现国内警方与海外警方成立专案小组，一方面抓捕逃亡东南亚的罪犯乐升，另一方面加入更多军事力量，搜索这五千名长元岛的游客。” 一时间听到太多消息，故三生有些消化不过来。 绿灯亮了起来，阿初挂档，带着难以启齿的表情说了一句—— “柳异他，也在长元岛上……” 第2章 失踪事件 “你说什么？” 故三生听罢，脑子轰鸣，难以置信。 程雨初不忍说第二次，反而是电话对面的唐少道：“阿初说得没错，异哥他也在里面。怎么就这不凑巧呢？” 故三生手指收拢，道：“唐少，这件事跟《煌图》有关？现在《煌图》还在运营吗？” “《煌图》还在运营，毕竟是线下的岛出了事，与游戏无关。但是，线上长元岛与实景的长元岛关联了起来，出事之后，YF技术把长元岛划了禁区，游戏里的长元岛形成了一堵无法通过的墙。如今，长元岛在地图上已经显示为无效地点。” 故三生思忖半晌，道：“这在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我先跟我爸了解情况，之后我再来找你。阿初，我们先去一趟警局吧。” 挂了电话后，阿初瞟了眼迷茫的故三生，道：“虽过了七年，你倒是没怎么变过。” “我没有变漂亮吗？” 程雨初被故三生逗笑：“你一直都很漂亮，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故三生疲惫地挨在靠椅的枕头上，手抵着额头看向窗外：“人哪能这么容易变。” “所以，你为什么要回来？”一路华灯初上，程雨初专注开车时，华灯映在她的眸子上，闪过一丝黯然，“我以为，你今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故三生看着眼前快速掠过的高楼，道：“我只是和他有个约定。” 程雨初冷冷道：“他这么伤害你，你还想找柳异复合？” 故三生头也不回，手里揣着脖子上的钢牌，良久才缓缓出了声音。 “不是复合。只是……去完成一个微不足道的约定罢了。” ***** S市刑侦支队故恺在会议中，敲门声响了起来。 “故队，有个女生找你，她说是你的女儿。但你的女儿不是在法国吗？” 故恺愣了，快速交代了事项后，遣散其他警察。故恺到接待室见到故三生，连忙迎上去道：“女儿，来了？” “看看你这眼袋，大概一直没好好睡吧？” “这件事真的令我焦头烂额。”故恺抚了抚故三生的头发，道，“你怎么不回家？特地来这里接爸爸？” 程雨初和故三生对视了一眼，两人便将路上发生的事跟故恺说了一遍。 “之后我叫人护送你们，这几天着实不太平。”故恺沉吟道，“我记得，三生你也是当年开发《煌图》的核心团队成员之一？除了你还有谁？” “一共七人。唐充、阿初、我、简炬、汤凡、Marco还有……柳异。” 故恺走到了白板前，指向一个人的照片，道：“你们认一下，这是不是你们的团队成员，新加坡籍华人Marco。” 故三生走近，看到熟悉的面孔，以及照片下的文字：“死者 Marco。” 故三生瞪大眼睛：“他怎么会……” 故恺叹息：“五天前，在你们开发游戏的活动室里发现的尸体，但我们暂时没有对外公开。我们给他做了尸检，生前似乎在活动室找什么，然后遭到袭击。若那帮人的目标真的是《煌图》的核心开发成员，我得派警力保护你们。” 故三生和程雨初对视了一眼，故三生问：“长元岛案件的进展怎么样了？” “太诡异了，游客的尸块、身上的物件一个都找不到，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程雨初喃喃道：“这……五千多名游客的救援，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海洋里没有热源反应，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毫无头绪。”故恺道，“但是，Marco的案件，让我想到了你们。” 故三生喃喃道：“犯罪分子到底把人都送到哪里了？” “现在打算两手准备。继续调查犯罪分子的身份，搜救游客，这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然而，我觉得我还需要其他调查方向，切入点就是《煌图》。” “嗯，重点还是失踪的人。”故三生闭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道：“阿初，你跟其他人还有联系吗？” “汤饭他人前些年结了婚，移民到加拿大。就剩下简炬了，我打给他试试。” 程雨初出去打电话了，故恺揽了揽故三生的肩膀，道：“自从你去了法国，都是爸妈来看你的。这次自己主动回来，是因为柳异吗？” “……” “哎，那小子有什么好，你居然至今还念着他。” “没有啦，我只是跟他有个约定。我打算跟他见了后，就安安心心回法国继续生活。没想到脚一落地，就听闻了这样的事。”故三生挨在故恺的肩膀上，道，“我不是个念旧的人，分手这么多年，总归有过很快乐的时光。如今他有困难，也想帮帮他。” “果然是故恺的女儿啊，做事就是大气。”故恺整理一下故三生的头发，道：“既然如此，之后的行动小心一点。我们调查过，乐升集团内部过于复杂，若真遇到了危险，一定要逃。” 故三生点头：“放心，我知道的。” ***** 程雨初联系上了简炬，四人约在明早十点，在L大的社团活动室集中，还叫上了他们以前的项目技术辅导老师陈场。 正值初春，还有些微寒。 故三生穿了一件沙尘色风衣，衬衫搭牛仔裤。走在林荫路上时，迎面走来面露笑容的学生。 那个与他在一起的大学生活，仿若昨日。 故三生往活动室走去，只见唐充、简炬、程雨初三人都在。 当年唐充、简炬堪称柳异的左右手，三人一起突破了引擎技术上的诸多困难。游戏的策划主要是柳异、故三生和程雨初在负责，汤凡是美术视觉的人才，而Marco则是插班生，父亲在印度公司工作过，带来了关于潜行软件方面的研究意见。 七人团队当年在L大意气风发，获得过许多奖项。如今能重聚的不过四人，寒暄了一阵，都心事重重地沉默了。 故三生破开冷凝的气氛，指着唐充和简炬开玩笑道：“你们啊，果真像个搞技术的。七年了，外貌几乎没怎么变过。” 唐充穿着灰色宽卫衣，头发凌乱，戴着厚厚圆眼镜，身材微胖。故三生了解他，这个打扮已经是算整洁的，似乎是知道要见重要的人，才挑上比较整洁的衣裳。 唐充直率地赞美：“三生姐变了许多，真走御姐风了。” “三……三生……姐……好……看……” 与之相反，简炬瘦弱，看人的眼神会有些闪烁。小时候有些口吃，性格内向。大学时他与柳异分配到同一间寝室，做技术的长处才被柳异挖掘了出来。 昔日的团队一直很服故三生，不仅因为她当年是柳异的女朋友，更重要的是故三生的逻辑和统筹能力，往往为《煌图》的开发带来很多灵感和动力。 就像程雨初当年所说，若是没有故三生，《煌图》未必能像现在那般有这么高完成度。 然而，故三生离开后，团队也散了。柳异给他们付过一笔开发费用，因游戏大火，每一年他们都有分红，几个人有了这笔收入，过得算是滋润。 活动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负手走了进来，大家同时打了招呼：“陈教授。” 陈教授身后跟了个人，是一个脖子上戴着耳机，皮肤白皙的棕色卷毛少年。 故三生上下多瞅了两眼，问：“教授，这位弟弟是谁呀？” 卷毛少年微笑着，脸颊偶尔露出半个酒窝：“我叫陆昭，是今年L大的博士生，估计年龄跟你差不多。” 故三生愣了愣：“是……是吗？” 不是说博士生科研任务重，怎么他保养得这么好。 陆昭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听说今天要见《煌图》的初创成员，心情很激动，我能都跟你们都握个手吗？” “先聊正事再搞粉丝见面会。”陈场睨了陆昭一眼，道：“我这个外甥，别看他没个正形。在国外研究过军用智能技术，此番或许能帮到你们。” “教授知道我们……” 陈场微微颔首：“Marco的死让我很难过，大家都节哀顺变。前几天我跟三生的父亲见面谈及了失踪案的事，若之后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帮忙。” “谢谢陈教授。”故三生郑重道了谢，看向大家道：“我……昨天才刚从法国回来，有几辆可疑的SUV试图跟踪我们。” “从Marco的死和我的遭遇看来，有人试图找当年《煌图》的核心开发成员，近期父亲会派刑警保护你们的安全。若没什么要事，都尽量不要出外。”故三生嘱咐道，“得父亲授意，我想试着从《煌图》开始查起，近期我打算多进《煌图》游戏看看。唐少、简炬，我这边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唐充道：“长元岛出事之后，我和简炬在《煌图》里做过不少调查。最近想到了一个调查方向，就是缺了点东西。所以我联系了Marco帮忙回活动室找个东西，没想到……” 唐充欲言又止，难过地掩着脸。 简炬安慰道：“不……不是……你的……错……” 故三生问：“唐少，你知道Marco去活动室找什么？” “我让他帮我找下，《煌图》种子程序。”唐充道，“这份种子程序，存档了当年用作测试的种子角色数据和一些原初设置，只是已经不见很久了。” “没有不见，种子程序一直在我这儿。”故三生取下了脖子的项链，轻轻按了一下项链连接处，一块芯片随即滑出。 大家愣愣看着故三生，听故三生道：“听唐充这么说，我认为我爸想的方向应该是对的——此案的突破点，不在实景长元岛，而在《煌图》。” 众人沉默，各有忧虑。故三生想到什么，问唐充：“你们跟柳防有联系过吗？他那里有没有关于柳异的什么情报？” 柳防是柳异的兄长，唐充当然知道，他说：“故队约他来过几次进行协助调查，防哥只说，他和异哥很少见面。防哥YF技术的COO，主打业务向，柳异是YF技术CTO，《煌图》的一切都是由异哥跟进。说要是《煌图》真出现问题，他没办法知道的。” 故三生嘲讽地腹诽：“他真是甩得一手好锅。” 唐充把不敢说话，因为当年柳异和故三生分手很突然，他们小组的人一直都觉得，是家里人反对，把他们分开了。 唐充又想到了什么，来了个转折：“不过……” “不过什么？” “防哥说，异哥近一年好像组建了一个什么专项小组，在研究别的项目。因为YF技术资金管够，他没怎么管，说任由异哥放开手脚玩儿了。” “专项小组……” 唐充遗憾地摇摇头：“我得到的情报就这么多。” “嗯，足够了，你先忙你的。有新进展的话，随时联系。” 故三生目送唐充离开，旁边的陆昭期待地看着故三生。 故三生吓了一跳，退开了两步。 “你就是《煌图》的游戏策划之一吗？” 故三生茫然地点头，陆昭热情地跟故三生握了手。故三生有种被小狗赖上要陪他玩的感觉：“我很喜欢《煌图》这个游戏，我已经玩了一个暑假了，恨不得每天不睡觉就玩它。” 故三生歪头想了想：“所以，你很了解现在煌图？” “嗯，我的在线时间，差不多将近一千多个小时了。” 故三生下定决心：“等下你有时间吗？” “嗯？” “陪我看一看现在的《煌图》吧。” 第3章 攻击免疫 煌图，天煌三十年，黑石森林。 当白虎离故三生还有不到一米时，奔跑中的她突然被横在路上的树枝绊倒。 “我去！”故三生暗暗说了一句脏话，面朝地摔了个结实，却意外躲掉了白虎的猛扑。 白虎看一击不中，刹住脚回过身，又往故三生奔来。故三生反应不过来，吓得在白虎张开血盆大口时，把右巴掌横甩了出去，击在白虎的脸上。 白虎脸一歪，懵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白虎对着面前的故三生露出凶相，吓得故三生甩出了左巴掌。 白虎又懵了几秒。 故三生终于醒目，趁白虎茫然，开始反击，把搏击术的抓拿、钳制等招式都用上。 白虎居然被故三生压制得死死的。 故三生终于了解——她现在爆发的力气，相当于一个巨汉的力量，翻版的武松。 故三生对白虎拳打脚踢一番，没有血条和等级的白虎，臣服于暴力之下，终于屈膝跪地投降。 故三生喘着粗气，正了正耳坠，道：“这老东西我认得，是开发初期设定小怪，后来被YF科技遗弃了。我打它不死，只能将它打到投降。” “真是吓死我，我以为你要被吃掉了。”陆昭问道，“不过，这样的Bug，为什么YF技术还不撤掉？” 故三生边说边走着，白虎却自觉地跟着她走：“我的开发者用户没有被注销，仍保留了初期测试时的能力面板和模样。这些初期开发的小怪，虽被遗弃在游戏的主轨道上，但似乎没被清除。我想，可能是因为有人舍不得。” “你是说，这是柳异的意思？” “嗯。对于庞大的YF技术来说，服务器中保留这点数据，也不会很难。” “你如今，真的是整个煌图世界的神了？” “我也不知道。”故三生盯着毛球跳到白虎的头上，用绒绒的小爪子撩着白虎扬起的耳朵。白虎想抓毛球，但毛球身手敏捷地闪躲，白虎频频扑空。 故三生怕毛球被抓伤，将它移回自己的肩膀上。 她划开面板，仔细察看了一下自己的数据—— 等级：999 血量：9999；力量值：9999；精神值：9999 体力值：30；灵活值：102；防御值：100 “……” 故三生看着这偏科的数据，有些无语。 灵活值是根据人物做的成长算法，适应好了数值就会上升；防御值需要堆装备，可因为故三生血量和力量值太高，防御值就显得鸡肋。 问题是，体力值是固定死的。在她刚才一番凶猛打虎之下，体力值直线下降。 “我现在的等级的确高，这都是当年测试实打实地练出来的。只是因为久没上线，灵活性下降了。我不像白虎那样，变成了等级无上限的Bug，依然有血条和能力数值。” “也就是说，你仍需要药品和食物？” 故三生看着自己界面显示橙色的体力值，道：“嗯，这具身体的确是‘饿’了，得去附近的城镇找点吃的，只是我这边没有任何地图信息。” “很正常，地图都更新好几次了。” 故三生绕了两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森林的出口。体力值已经标红，身体操控渐渐吃力，视线恍然。她感慨道：“哎，我越来越佩服这种无限模拟人类感受的技术了。” 当故三生感受到森林外的阳光时，也发现阳光下的视线和利刃。 一群人已经等候她很久了，他们提着长矛，拉着弓，警戒地围着森林出口。她身边的白虎看到这一幕，愠怒地低吼着。 “是个女人。” “你到底是谁？” “能从黑石森林出来的都不是好东西。” “对，她肯定是个妖怪。” 故三生头疼，揉了揉眉心，道：“不是吧，这什么状况？” 她意识到一点：这个地方虽然是黑石森林，但陆昭带她用自己账号试玩过《煌图》游戏，《煌图》的黑石森林，有很多细节和目前所看到的地方有差别。 难道这个世界，不是运营中的《煌图》？ 无论如何，她得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以她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与这么多人纠缠战斗。 她将目光锁定在为首一人，此人身材颀长，肤色黝黑，目光深沉。他骑着马提着红缨长枪，身披兽皮，头戴羽毛环冠，高高地梳着马尾辫子，有一种原生态的健美。 故三生猜测，这些围堵她的人，大概是在黑石森林旁居住的部落。 故三生举手投降，道：“我只是一个迷了路的人，你们看，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但你竟然驯服了野兽，一个没有带任何武器的女人又是怎么做到的？”首领男子看着她身边的白虎，道，“黑石森林发出诡异的亮光，是你搞的鬼吧？你是不是地界来的妖怪？” “地界……是哪里？”故三生听到新鲜的词，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让她恍然有种原始人进城里，啥都不认识的紧张无措。 故三生上前一步，那群人也上前一步防备着，弓箭手拉的弓更满。白虎低吼着踏前几步，想要保护故三生，故三生吓得双手举起：“我……我没有武器，白虎我也赶回去森林里，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审问，不要攻击我好不好？” 首领男子右手抬高，让手下先定住，对故三生道：“你先把白虎赶回去。” “好……好……你等等……”故三生拍了拍白虎的背，道，“白虎，回去，先回去。” 白虎掌握不到故三生的指令，依然跟对方龇牙咧嘴。 故三生尴尬地笑了笑，对着白虎的屁股就是一踹：“你给我回去！” 白虎被故三生这一踢，踉跄地退了几步，竟是委屈地缩在地上。 众人皆惊，这女人驭虎的手段怎么这么粗暴？ 故三生顿觉不好意思，毕竟这白虎也是为了她好，又蹲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安抚道：“回去……回家好不好？” 白虎仍然掌握不到故三生的指令，缩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故三生苦恼地挠了挠脑袋，为难地对那个首领道：“它好像不懂我的指令，我一时半会儿，没辙。” 首领男子意味深长地盯着故三生，道：“你先杀掉它，我才能跟你谈判。” 故三生轻皱眉头，申诉道：“有我控制它，它伤不了你的人。” “你不是说它不听你的指令吗？” “我……我是说，我像刚才那样踢它，它就不敢造次了。” 首领男子冷冷道：“我只给你两个选择，杀掉白虎，或者你们一起死。本来我就不相信，能从黑石森林安全走出来的女人，会是个正常的女人。” 故三生思考了一下，镇定地挠了挠白虎的下巴，扶着它的背让它慢慢站起来，跨腿坐到了它的背上。 这一过程很安静，众人疑惑看着她，她突然指着天空道：“你们看，有飞机！” 众人的目光随着故三生的方向看去，故三生在白虎的屁股上一捏，白虎怒吼着跑了起来，冲出人群。 故三生抱着老虎的脖子向后看，首领男子不慌不忙地指挥道：“给我放箭！” “咻咻”作响，天空出现密密麻麻的箭雨，故三生心里想着“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听到几声石头反弹在肌肤的声音，故三生睁开一只眼睛瞅着，箭头落在她身上之后，居然反弹了回去，她的身上似乎有一层防护膜。 同样的状况，也出现在白虎身上。 故三生疑惑，直接从白虎的背上跳下来。白虎看故三生不走，绕了个弯又跟到她身边。故三生捡起地上的一支箭，向自己的胳膊刺去，箭尖刺在皮肤上时，出现了一层光亮的涟漪。 “居然没有伤害值，是因为bug的原因吗？” 她又在白虎身上试了试，白虎也跟她一样，箭头刺入时出现了防护涟漪。 身后的追兵看到故三生和白虎安然无恙，亦是一脸惊讶。首领男子拿了手下的箭筒对着故三生射了几箭，故三生虽知道箭伤不到她，依然害怕直面射来的利器，不禁用手挡住了脸。 看那个首领男子比了个停止射击的手势，故三生才敢看他，尴尬地笑着：“好像，没用啊。” 首领男子骂道：“妖孽！” 故三生叉着腰，神在在道：“你……你给我注意用词啊，你伤不到我，我可是能随时伤害你们。我这儿还有白虎呢！” 白虎在她身边吼了一下，表示支持。 首领男子直接下马，提着长枪朝她走过来。故三生本能想转头逃走，却看到自己的体力值不知不觉只有1了，她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只觉眼前忽闪忽闪，她完全不能平衡这个身体，甚至感到有些呼吸急促。 “不是吧，居然在这个时……” 还没等故三生吐槽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没了意识。 首领男子脚步一顿，还未接近她，敌人居然就晕倒了。旁边的白虎警惕地护住故三生，毛球也跳到地上，在故三生的身边跳来跳去，舔着她的脸。 “靖羽大人，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攻击不了她，但把她和这老虎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她醒来后，都不知道会不会攻击我们。” 叫靖羽的首领眯着眼睛思考了一阵，道：“布网，生擒。” 手下提着长枪对准白虎，皆道：“是。” “慢着。”沙哑的声音传来，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道，“我们不能如此待贵客。” “什么贵客？”靖羽凝重道：“白石长老，她可是从黑石森林里出来的人，寻常弓箭无法伤及她分毫，她就是个妖怪。” “住口，我说她是贵客就是贵客，靖羽，你又要跟我没规没矩了是吗？” 白石长老拐杖捶地，如雷震地，靖羽及其手下闻声皆纷纷单膝下跪，白石长老语重心长道：“早在千年前，这位姑娘就已经存在，开天辟地，为我们缔造煌图世界。她是流落到人间的上神！” 众人听罢，议论纷纷，靖羽看向沉睡的故三生，不解地皱眉。 白石长老看靖羽犹豫，道：“以免白虎伤人，先用笼子关着。这位姑娘送到我那里，我亲自照料即可，无需你们操心。” “长老不可。”靖羽抢先道，“这位——上神，送到我那里吧，我来照料她。现在不知她是好是坏，不能让长老亲自冒险。” “那就有劳你了孩子，我会再来找你的。”看着白石长老负手离去，靖羽无奈地挥了挥手，动用几人将白虎擒住。等兄弟们拉着白虎走后，他才单膝蹲在地上，看着沉睡的故三生喃喃道—— “上神……吗？哼！” 靖羽将故三生抬在肩膀上，冷冷道，“可惜，我从不信神。” 第4章 9.9版本煌图 现实世界，进入煌图三天前。 故三生醒来后，把头上的设备摘了下来。 一旁的陆昭得意洋洋地问：“我们团队研发的潜行设备，怎么样？” “几乎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做得很逼真。妖怪打在我身上，居然感到疼痛。还有吃的喝的，真的尝到了味道，闻到了香气。这都是通感模拟？” “其实，这跟喝咖啡或者饮酒的道理一样，味蕾和嗅觉的辨别，始终是靠人的脑袋发挥作用。” 故三生摸着下巴，打量着自己方才戴的头箍：“YF技术，起码得花个五年时间才能追得上你们。YF技术官方做的潜行头盔实感度太差了，太过依赖游戏系统本身的辅助。” “可他们的游戏做得真的好。”陆昭拍了拍他手臂上的头盔，叹道：“好玩的游戏，再加上我自己研发的头盔，我这些年真玩上瘾了。” “我可是游戏开发者之一，游戏当然好玩了。” 陆昭大笑道：“行行行，我们都厉害。” 故三生叹了一声，道：“不过，原本《煌图》想走的方向，是多元素奇幻开放世界。后来，YF技术为了迎合市场对未来科幻的需求，加了太多赛博设定，早不是我认识那个游戏了。” “但还是好玩的，他们的CTO……是个很用心的人。” 手机响起了一支陆昭没听过的歌曲，长笛、钢琴和大提琴合奏，悠扬而辽阔。陆昭疑惑地看向故三生，故三生才回答道：“旧《煌图》的主题曲。” “若你们七个开发《煌图》的成员能坚持到最后，《煌图》大概会跟现在有所不同吧。” 故三生看着手机显示，开了免提：“计划哪赶得上变化。喂？唐少，怎么样了？” “三生姐，来我工作室一趟，有个急事，我已经打电话给简炬和阿初。” “好，跟我们报下你工作室的地址。” 不到一个小时，故三生和陆昭达到唐充的工作室。唐充开门后，故三生二人还没进到工作室里面，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陆昭迅速掩住口鼻，故三生笑问唐充：“都收拾过了吗？” 唐充自豪道：“我花了半个小时收拾的。” “看来我得经常光顾，你这邋里邋遢的坏习惯得治治。” 唐充不好意思地笑道：“三生姐，你知道的。咱这工作性质，哪那么多讲究。” 后面跟来简炬和程雨初还没接近门口，两人立刻掩住口鼻。程雨初从塑料袋中拎出一瓶空气清新剂，道：“特地给你买的，我怕我在你这里呆不够15分钟。” 唐充耷拉着脑袋，道：“我以后会勤奋点收拾的。” 众人听罢，笑了起来。 随后，唐充在电脑面前快速地打着代码，粗框眼镜里，反光着一串串的代码。 唐充道：“我去了一趟柳家，发现异哥电脑最近访问的资料档案里，藏了一个IP地址。我觉得很眼熟，跟踪调查发现，那是煌图1.0到9.9一直使用的服务器地址。” 程雨初疑惑道：“这有什么问题？” 唐充几乎从椅子上跳起：“问题大了！我问了一下防大哥，听异哥手下的技术人员说，在长元岛事件之前，异哥就让人准备一个空的服务器，并在长元岛事件当天启动了数据迁移。现在还在运行的10.0《煌图》，已经换了一轮服务器。” 故三生一愣：“柳异准备的？” 难道柳异早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更诡异的是，沿着这个服务器地址查下去.我发现服务器还在运行，里头设了五道防火墙。”唐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道——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还有个9.9版本的煌图世界，在偷偷运行着……” 众人陷入沉默，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如果是，那么这个服务器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故三生深呼吸，道：“如果要进去看看，能怎么做？” 唐充顿了顿，道：“我可以用三生姐的种子程序做一个病毒，放到服务器里，届时你们便可在指定地点登陆。然而，防火墙会追踪我，植入病毒我只能操作一次，植入完毕后，我们就能通过全息潜行设备登入。” 程雨初道：“这进去了，还能登出吗？” “可以。”陆昭坚定道，“陆昭这边给的潜行设备，有强制登出保护程序。虽然确保不了不被坏人发现，但起码登入的人没有生命威胁。” “太好了。”唐充道，“异哥七年以来都是担任《煌图》的技术总监，虽然整个游戏更新迭代很多次，但有些以前一同开发的部分，他似乎不肯删掉，仍然保留着。三生姐的种子程序必定有大用处。” 简炬一字一句道：“念……念旧……” 唐充快速道：“我做的这个病毒，只能登陆我们七人以前常用的种子ID。为避免太大动作被发现，病毒里打算只做三个ID的登陆权限。” 故三生道：“唐少和阿炬得随时看着服务器，由我去吧！” “我也去。”程雨初自告奋勇，“这样的话，我们互相都有个照应。” 唐充点头：“好，我给你俩的ID连接通讯装备，方便联系。游戏内外时间感知不同，无法直接与外面联系，我的设想是还需要一个潜行通讯员。我给他建立一个外接中转站，同步煌图里的时间流速，他可以随时上线下线告知游戏内的情报，仅作交流情报和通讯的用途。” “我来做潜行通讯员吧，我玩过挺多游戏，对游戏机制还算熟练，如有技能、潜行等方面都可以给你们提供解答。”陆昭道，“中转站，还希望唐大哥给我盖个舒服点的。” “没问题，简炬，前年你建模做的豪华别墅，一应俱全，调出来给安排上。” “好，好的。没，没问题。” 故三生和程雨初看向陆昭，陆昭摊手道：“我这外援是不是来得及时？” 故三生拍了拍陆昭的肩膀：“你是陈教授亲自介绍过来的，我信得过你。” 陆昭轻笑道：“行，那就先谢谢你的信任。” 唐充道：“我这边还得做点准备，大概明天就能完成。” 陆昭对故三生道：“我先安排运几套设备送过来。” “感激不尽了。”故三生抱拳，对程雨初道：“他在国外研发的全息潜行装备，我刚试用了，比YF技术做的好用百倍，听说他们已经有投入生产的计划了。” 程雨初赞道：“不错，陈教授介绍的，果然靠谱。” “那明天下午三点，我带着病毒程序直接去L大。” “辛苦了。”看唐充专注地打着代码，其余人也不便打扰，悄悄地离开了。 简炬开车送程雨初回去，故三生还没回到家，就收到一个陌生电话。 故三生接听了，道：“喂？” “喂喂，是程雨初的紧急联系人吗？” “紧急……我是，请问你是？” 故三生一路听着，颤抖了声音道—— “你……是在……骗我吧？” 第5章 白石长老 天煌三十年，黑石森林，越人部落。 故三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木搭的房间，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狐狸皮。 故三生坐了起来，揉揉眉心，回忆起方才的事。 好不容易知道没有兵器能伤她，却不争气地因为体力值耗尽而晕倒。 那位凶巴巴的首领，怎么把她安养在房间里了。不应该找个什么洞，把她这个不可攻击、不可分解回收的怪物埋到土里去吗？ “三生，三生，听得见吗？” 故三生抛开这些混乱的念头，贴近耳坠应答道：“我在。” “你吓死我了，方才怎么叫你都不应。” “体力值耗尽，直接晕过去了。”故三生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偷听到吗？” 对面有吐司机弹出面包的声音，陆昭似在咀嚼着什么，口齿不清：“我隐约听到些情报：这个部落叫做“越人部落”，世代驻守南之苍岛极南地区，抵挡妖怪入侵的部落。天之煌城因其作出的贡献，给他们加封什么‘青卫’的称号。可是，没道理啊，新煌图根本没有这个部落的设定，更没有什么天之煌城。” “我方才也很疑惑，黑石森林的布景跟我试玩的新煌图场景完全不一样，我怀疑这个服务器里的煌图，是另一个游戏。” 陆昭窸窸窣窣，又喝了一杯什么东西，道：“话说你也太菜了，怎么会晕过去了呢？这一个搞不好，出身未捷身先死呀。” 故三生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当年我们这些账号，更多是为了测试用的。属性数据调整得都比较极端，我这个号最后上线，刚好测试完新推出的法师职业，其他属性基本是顶配，但体力值是最差的……” 故三生还没来得说完，开门声响起，她立即捞起毛皮被子假装睡着。 来人正是靖羽，他把托盘“砰”地一声放桌上，吓得故三生后背缩了一下：“别装睡了。” 故三生在靖羽的目光下，缓缓坐起来。 靖羽毫不客气：“吃东西。” “好……”故三生慢吞吞下了床，拿起勺子吃粥。体力值慢慢恢复，神奇的是，在粥里能吃得出鱼粥里逼真的咸香味。 靖羽探寻地盯着故三生，心里腹诽：“说几句就吓着，这女人真是什么上神？” 故三生吃了半碗，抬起头来，小声道：“我的——白虎呢？” 靖羽：“我怕它伤人，生擒关在牢笼里。” 故三生坚持：“我等下要见白虎。” 靖羽：“我们伤不到你，你想如何横行霸道都行，不是吗？” 故三生“哗啦啦”灌入剩下的粥，又说了一句：“我要见白虎。” 靖羽眯着眼睛：“先见我们的长老，再让你见白虎。” 故三生不情不愿：“在哪？” 靖羽打算转身离开：“跟我走。” 这一路上，故三生感受到每个人灼热的目光。 也是，她是在不可知领域里走出来的，又是无兵器能伤的躯体，还能驯服白虎，任谁都会对她有所忌讳。 她虽不畏惧，但尽量少言少语。即使自己是一名开挂选手，但在没弄清楚这个陌生世界的规则时，她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既然这是一支守城部落，战斗力应该不会差，她正需要有人助她，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靖羽轻声嘲讽：“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看妖怪的目光。” 故三生面不改色：“那做妖怪挺好的，至少你们会怕我。” 靖羽站住，表情阴寒：“我们人多，不怕你。” 故三生微微一笑，傲气起来：“常年依山而居，你们该明白，在山崩地陷面前，人多无用。” “你！” “是那一位吧？”故三生抬头，靖羽回首，白石长老正站在路的一头等着，“贵客，我们去那边亭子说几句，如何？” 故三生看了眼靖羽，小跑了过去。 故三生陪白石长老到了木搭的小凉亭，长老抚着须，问：“这位姑娘，我们是否见过？” 故三生歪着头观察白石长老，几处眉眼，竟与她记忆中的形象有些重合：“白——石弟弟？” “果真是姑娘你，我们大概也有两千多年没见了吧。” “真的是白石弟弟？你怎么……你可是……” 白石长老呵呵一笑：“两千多年前，这世界本除了你们没有他人。渐渐地，你们不再回来，这个世界就只剩‘那位’了。是他，不知是为了解闷还是别的原因，对第一批由你们制作出来的人，都一一植入了‘智慧石’，让我们拥有四王相同的智慧，又名‘智灵者’。” “智灵者？” “嗯。之后，这世间的沧海桑田，瞬息变迁，皆尽收眼底。可以说，我们是见证煌图从诞生到现在，每场阳光和风雨的人。” 故三生听到耳坠一头的陆昭，惊讶地说出了一句话：“这是从NPC变成人工智能的意思？” “你们真的——能思考？” 白石长老抚须，缓缓道：“虽没有你们的超常智慧，但凭老身一点能力，还是可以统领一个‘越人族’。” 故三生倏地站了起来，着急道：“你所说的‘那位’，他现在在哪里？可有他的下落？” 白石长老遗憾地摇头：“老身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我曾遇见故人，说那位正在这个世界里经历重要的劫难。” 故三生追问：“我该怎么找他？” “姑娘，你应该比我们更知道找到他的方法，因为你是他不可替代的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故三生十指交握，白石长老继续道：“寻找‘那位’的旅途注定漫长而艰辛，像我这种智灵者都会认得出你。一路上若遇到他们，可以找他们帮忙。” “好，我明白了。” 白石长老笑容和煦：“能与你相见，着实是恩典。” “言重了。经过这么多年，这里早就不是我认识的世界了。我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什么都不懂。”故三生问道，“对了，我还想问你，在一个月……不……三十年前，有没有发生什么？” 白石长老不语，看向远方，故三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远处的天空上，隐隐约约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池。 “这儿远，今日又有雾，可能你没察觉到。那一座城名为‘天之煌城’，三十年前它从云端上降临下来，短短的一瞬间，原来的世界支离破碎，新的世界开始重组。除了像我们这种被赋予智慧石的人外，有一大批人在这个世界中降临。” “太阳升起，人们醒来了，无人记得自己到底从何而来。”白石老人似有所触动，沉默了一阵才道，“大地上混沌无序近三个月。此后，天之煌城派来了统治者、执法者，用强有力的手段重整了大地，人们就这样安居乐业延续了三十多年。” 故三生喃喃道：“看来，这天之煌城，无论如何都得去探一探了。” “老身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职责，恕不能帮到你。若你认为部落有合适的人可以协助你，我来为你安排。”白石长老道，“另外，想给小姑娘一个忠告。现有的兵器的确不能伤你，但还需小心古老的兵器，还有水、火一类的攻击，譬如火药、火攻法术等。” “嗯，明白。但你说的古老的兵器……指的是，世界之初产生的第一批兵器？” 白石长老点头：“如今这些兵器还保留着，散落在各地。你既拥有绝对的力量，便自然会有人因恐惧强大而想尽办法伤害你。而且，这世间不断变迁发展，终究诞生出胜于你的力量，切不可掉以轻心。” “来这里时还挺彷徨的，遇到你我安心多了。”故三生上前抱了抱白石长老：“多谢提醒。” “无妨。”白石长老信任地拍了拍故三生的后背—— “尊敬的上神，愿你一路和风日畅。” 第6章 未知旅程 故三生告别白石长老后，朝不远处的靖羽走去。靖羽在等待时，看到故三生对白石长老拥抱笑谈，心里一直揣摩。 这个女人，真不是什么坏人？ 毕竟白石长老德高望重，世代尊崇。他说的每个决策，每句箴言，皆是部落发展兴旺的明灯。 故三生走近时，第一句话便是：“我的白虎呢？” “跟我来。”靖羽在前，故三生在后。靖羽心里依然很在意她和白石长老到底说了什么，半晌才支支吾吾问： “你和白石长老——认识？” “嗯。” 靖羽瞪大了眼睛：“唔？” 故三生无辜地看向靖羽，掰着手指道：“大概——两千多年前见过。” “两……两千？”靖羽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令他惊讶的并不是故三生的年龄，而是他也没想到，白石长老竟也是两千多岁的人。 对靖羽来说，他的记忆只有这三十多年的岁月，他完全不能想象三十年前，再往前的岁月，是什么样的状况。 靖羽还想问点什么，远处传来鼓声和号角声，便骂了句脏话：“又想抢占我们的地盘，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靖羽从腰上取下钥匙，丢给故三生：“你自己去领白虎，就在东边的茅屋外。” 说罢，靖羽便匆匆离开了。 故三生边走着边喃喃道：“方才还对我警惕，我就跟白石说了几句话，就信任我了？” 耳坠传来陆昭的声音，还有些剪断什么的声音，疑似他在修剪花草。 “……”陆昭少爷真的是来度假的。 “白石说，这里的人都失去了记忆，是连现实的记忆都忘记了？” “但我有一个猜想，这里没有记忆的人，会不会是那五千多名游客？” 陆昭愣了：“别开玩笑了，你想说游客们都进了游戏？” “白石弟弟植入了‘智慧石’，不可能分不清人类和NPC。按照白石弟弟的说法，这些都是‘人’，只是他们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失去了原生记忆，成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要严重。”陆昭思考道，“对了，白石长老说‘那位’，是不是就是柳异？” “对，是他。我仍然疑惑，柳异他——到底有没有像被困的游客那样失去了记忆？如果是，那为什么白石说他在经历重大劫难，这……究竟都什么意思？” “白石长老估计只知道个大概，最好的办法还是往天之煌城看一看，或许疑惑都能解开。”陆昭感慨，“而且在这里无人能杀死你，你真的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是啊，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我的弱点，我便可以横行天下。” 故三生按照靖羽所说的位置找到了白虎，为白虎解了牢笼的锁。 白虎兴奋地往故三生的脸上蹭了蹭，像猫一样滚来滚去。 陪着它的毛球也很高兴，跟着它一起玩耍。故三生看着这一只大猫一只小猫这么闹，不由得笑了起来。 故三生找了个木脸盆，葫芦瓢倒点水，给毛球和自己都洗了把脸。毛球突然被水浇得湿透，像陀螺一样甩着自己的猫。 故三生看着木脸盆中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当年柳异语气轻松地说“你的脸就很好看”，所以她的角色并没有模拟容貌，而是直接数据复刻的基础上加了容貌修整。 现实的短发，如今的长发，让她感到有些不真实。 这个世界的柳异，会认得她这张脸么？ 不同于屋内的和平，茅屋外面传来混乱的声音。 “把受伤的兄弟抬回来，后备军补上！” “糟了，怪物要上城墙了。” “火油准备！” “兄弟，要撑住。” 故三生微微皱眉，打开茅屋的门，领着白虎走了出去。众人看到故三生和她旁边那只庞大的白虎时，都把目光转向了她。 故三生看每个人都头破血流，有的甚至断了胳膊腿的，不禁生起了恻隐之心—— “告诉我，你们的战场在哪里？” ***** 两天前的现世，故三生接到电话，就赶去了医院。 故三生把五指伸向玻璃，应该是想伸向玻璃里躺着的人——程雨初。故三生赶到医院时，她焦灼地等了近八个小时，两人手术成功，暂且脱离了生命危险。 警察描述，他们是经过一个T字路口时发生车祸，与他们的车相撞的是一辆大货车，肇事者在冲撞刹那开车门逃逸了，无人看到他的模样。 故三生想到，也许就是杀Marco那帮人干的好事。 她立即给唐充打电话，却发现没人接。恰好故恺赶来，立刻派外围守着的警察到唐充的工作室看看。不到一小时，有警察汇报，工作室有被翻过的痕迹，唐充和他的手提电脑都不在，怀疑那些人还在追赶唐充。 故恺立即打电话回总部请求支援，寻找唐充。 故三生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用拳头顶着额头，默不作声地思考。 一罐咖啡、一个汉堡递了过来，故三生后知后觉抬眼看向陆昭。 “看你是不打算睡觉，但总得吃点东西吧！” 故三生接过陆昭的食物，道：“谢谢。” 陆昭安慰道：“没事的，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唐充那边也一定没事的。” 故三生深呼吸：“到底是谁想置我们于死地？”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如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边帮你在医院看着。” 故三生抿唇，冲拳敲了一下陆昭的胳膊：“你这小子，我与你相识不算很长，倒是挺讲义气。” “我在美国呆久了，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你们是我回到中国的第一批朋友，不帮你们，我心里不安。”陆昭挨在椅背上，叹道，“更何况，我还挺喜欢，像你这么潇洒的女人。” 故三生正想咬过面包，听到这句话时，直接噎到了。 陆昭看到故三生不断咳嗽，纠正道：“我说，是佩服，佩服。” “行，知道了。”故三生用手背擦了擦嘴，道，“如果找回唐充，我还是想立即去那个服务器里看一看。” “你很担心柳异吗？” “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毙。”故三生捏紧手中的咖啡罐，道，“对方这么急切想除掉我们，这就说明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 陆昭叹了一口气 “明天，我找几个人，把我研究的潜行设备搬到警局。一找到唐充，就按原定计划潜入服务器。” 故三生双手合十：“现在只有我和你了。所以，拜托你了。” 陆昭爽快道：“行了，快吃吧！” “三生，找到了。” 故恺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我们找到唐充了。” 在故三生还没到警察局时，唐充将自己的经历跟警察说了一遍。 故恺说，在他们四人离开工作室没多久，就有约摸三个人伪装物业来找唐充。唐充觉得不对劲，盖上笔记本电脑和种子，跳窗逃跑。 三人撞门而入，看唐充跳了窗，立即反身追他。三人追到了江边，他当着三人的面，把种子的USB丢到了江里。恰好附近有巡警，唐充向他们求助，才得以逃掉。 故三生安慰唐充，道：“没事就好。” 陆昭问：“所以，种子真的找不回来了？” “没有啦，我唬他们的。那只是我自己的项链，你的还在我这儿。”唐充从口袋里拿出项链，还给故三生，“不过，就算丢了也没关系，我的病毒在那些人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只是如今，少了阿初和简炬……” 唐充说完，黯然地低头。 “就算少了人，我们也要去。”陆昭义正言辞道，“要给坏人惩罚，给Marco、程雨初和简炬一个公道。唐充你放心，我明早就把我的潜行设备搬过来警局，在警察叔叔的保护下，我们可以安心骇进旧服务器里。” 唐充看陆昭说得激动，疑惑地看向故三生。故三生扬眉，笑道：“听他的，他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另外，不必等明早，我跟爸爸说下此事的重要性，他会派手下给我帮忙搬东西的。” “公办私事？” 故三生谆谆教诲：“原则上，都是公事。” 故三生、唐充和陆昭草草在暂居得宿舍睡了一觉，早上醒来时，设备已经送到了。 唐充啃着面包，盯着屏幕打字，道：“三生姐，你的ID很久没玩了，旧的道具应该是无效了。登陆时，我给你的角色装个不显眼的通讯器，可以随时互相交流了。” 故三生边戴上潜行设备，边道：“好，我明白。” “沉睡时间最好控制在两天内，也就是煌图世界的两年左右。两年内，三生姐你必须在原来登陆的地点，联系陆昭帮你登出，这样很大程度上能不被对方发觉。”唐充停下打字的手，担忧道，“三生姐，不知道那个服务器的状况如何，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时刻记着现世还有我们在等你。” “放心。以前跟你们玩游戏学到的，都没忘。” 陆昭拍了拍唐充的肩膀道：“有我联络着她，不会有问题的。” “好！”唐充点头：“那我们准备开始了。” 故三生躺在床上，在一片白光灯下闭上了眼睛。 在陷入沉睡之际，她突然想起，七年前柳异和她完成了煌图的初步搭建后，两人坐在高楼大厦的天台边缘，看着日落景色，谈天说地。 他和她聊了很多煌图的事，但令她印象最深的，却只有一段—— “煌图，充满辉煌的版图，充满光明的世界，这就是我当初想这个名字的意义。”柳异眺望远方，层层高楼里，窗户一格又一格地亮了灯，如同璀璨的繁星一般，“当年我想，此生此世只活在一个世间实在太无聊，所以才要创造另外一个世界。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这世间好。” 故三生听罢，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有你。”柳异抿唇，柔声道，“假如你离开了，我可能就只想躲在那个世界里，不想出来了。” “烦恼太多的话，偶尔躲躲也不错呀。”故三生挨在柳异的肩膀上，看着灯光璀璨、月明星稀，轻声道—— “不过，你怎么躲都好，最后我一定能找到你的。” 第7章 压倒性胜利 天煌三十年，越人部落。 战场位于部落的南边，那是一个广袤的海域。故三生和白虎赶到的时候，兵器继接和枪弹发射的声音相继作响，还传来部落战士连续不断的惨叫声。 受伤重的部落战士频频被人用担架运出来，伤轻的战士靠在角落包扎了一下，又重新投入了战场。故三生远远看去，大片血迹在涂滩上，被海浪冲了一遍又一遍，铁锈味夹杂着海腥，冲击着脑袋。 敌人是海中的妖魔，鱼型人身，鳞片布满全身，可双脚着地在沙地奔跑，又可倏忽在海中穿梭。他们上了涂滩，张着血盆大口，尖锐的牙齿占满了半张脸，妖怪数量不多，但行动极快，战斗力强，基本需以五个战士对敌一只，才可抵御。 故三生站在悬崖，目光锁定其中一只站在中央的海怪。 那只海怪比一般的海怪大上一倍，龙鳞颜色是深海的蓝，头上有蜿蜒的龙角，站在礁石上威风凛凛地看着战场。 故三生张望，看有没有快速下去的办法，白虎头上的毛球兴奋地叫了几句，身边的白虎当即领会，俯身示意故三生坐在她背上。 故三生坐了上去，白虎退后三两步，居然往前起跑，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故三生一惊，紧急薅住白虎的寸毛，差点没抓稳。 “砰”地一声，沙尘飞扬，战斗中的海怪和战士愣愣看向故三生。故三生拍了拍胸口，手忙脚乱地从白虎的背上跳下来，以防白虎又做出令她心惊肉跳的事情。 靖羽看到故三生，直接开骂：“妖女，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叫妖女，我的名字叫‘故三生’。”故三生不服气地看向靖羽，道，“我就是来搅局的不行吗？反正这里都是死尸和伤者，还能再更乱点？” 海怪头领看到故三生后，眯着一双凸出的鱼眼盯她。故三生悄悄对陆昭说道：“这怪的头领也没显示等级，你说我胡乱打它，是不是就能赢？” 陆昭道：“三生，有点进取心好不好？你之前不是说过，不同于新煌图的技能辅助，旧的战斗系统，技能全靠即时反应来领悟吗？趁这个机会，正正经经把你放下了七年的操作系统练练，不然到时候遇到高手可怎么办？” 故三生嗫嚅道：“操作我都记得，斗白虎时我只是不适应一时失手罢了，看我的。” 故三生活络活络身体，看海怪头领从礁石上跳了下来，如疾风版穿过人群朝她的方向奔来。黄沙飞扬，铃铛声起，故三生左脚后退点地，迅速向着海怪头领奔了过去。 两相交会时，海怪头领尖爪往故三生身上拍去。故三生手指微弯，向前，竟直接制止了海怪头领的攻击，海怪的整个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海怪头领暴怒而起，想摆脱故三生的钳制。故三生不作纠缠，一下就松了开来。海怪头领想继续攻击，只见故三生一个直立前踢，竟将海怪头领踢飞了三米远。 部落的战士看到故三生一脚击退海怪头领，不由得欢呼地喊起了。 “好！精彩！” 故三生收脚时有点平衡不了，趔趄了几步，低声叹道：“是得……练练……” 海怪头领甩了几下头，正了正身体，又开始下一波攻击。 海怪头领身影如疾风，快到让旁观的人捕捉不到的身影。但对故三生来说，海怪头领的每个动作，就如慢镜头在她眼中播放。 “无论神表现得多笨拙，但终归是神啊！” 海怪头领尖爪收拢如剑，企图向前刺入故三生的身体里。故三生身体一仰，轻巧躲掉，一个扭身抓住海怪的手臂，向着诡异的方向扭去，咔嚓一声，海怪的手臂直接骨折。 海怪头领痛苦地长叫，故三生玉掌罩住海怪的双眼，反身跃起，将海怪头领的脑袋狠狠往地上撞去。 一瞬间，沙地因强大的气息涌动凹出一个深坑。 海怪头领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 当旁观的战士目瞪口呆，没留意他们的敌人已然集中在一起。三十多只小海怪往深坑一跃，打算围攻刚击败他们头领的故三生。 故三生不急不忙，居然就在原地轻轻一跃，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然而，当故三生落地时，身周两米范围内涌出强烈的气流，海怪们受到气流冲击，向后摔离了好几米远。 一瞬间，众人缄默。 这位从黑石森林中诞生的上神，实在是太过强大。强大到仿佛微微弹指，一个念想，就能毁天灭地。 故三生看着离她最近的那只海怪，语气温柔却清晰有力地说了一个字—— “滚。” 瞬间，海怪们惊恐不已，如逃命般纷纷朝大海扑去，几只海怪在故三生面前伏地叩了几个头，一左一右把晕倒的海怪首领拖走。 看状况得到解决，故三生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走向静静待着的白虎。 靖羽有话憋不住，冲故三生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故三生顿住脚步，似理所当然地对靖羽道：“看到你们伤得这么惨烈，忍不住。” “你究竟是什么人？” 故三生对呆愣的靖羽打了个响指，提醒道：“部落老大，跟我走走，我与你说点事情。让其他人都散了吧。” 靖羽安排几个人镇守海域，把其他士兵都解散了。大家的眼神里，对故三生疑惑有之，畏惧有之，敬仰有之。 故三生当作自己没看到，目光看向前方，悄悄对陆昭炫耀：“我真帅。” 陆昭道：“你就是玄幻小说里拿到金手指开挂的人。金手指剧情虽在现在的网文市场都有些过时了，不过套路虽俗，但他妈是真爽。” “我可不想当什么排除万难历尽千辛的主角，咱就这样舒舒服服靠金手指过关，不也挺好的吗？”故三生看靖羽犹豫地走近，道：“不说了，我得在这里物色一下去天之煌城的向导。” 靖羽显然看到故三生嘴唇翕动，似在跟谁说话。 虽观察到端倪，他还是决定把疑惑先藏在心底。 如今若惹怒这个女人，整个部族都没有好果子吃。 靖羽毕恭毕敬道：“上神。” “叫我‘故三生’吧，我不习惯别人叫我什么‘上神’。看你这狂妄的样子，也不像是信神的人。” 故三生没有抬眼与靖羽对视，厉声命令白虎和毛球先呆在这里。白虎似乎听明白了，耷拉着耳朵伏地，任由毛球在它背上玩耍。 故三生温柔一笑，这位上神与大猫小猫的互动，靖羽都看在眼里。 靖羽回过神来，垂眸道：“我不敢。” 故三生笑睨着他：“方才骂我的气焰哪儿去了？” “我们部族世代崇拜力量，上神的强大，远超于我们的想象。”靖羽看故三生来翻旧账，心里也不慌，解释道，“上神是我们部族的恩人，我愿意为我的出言不逊赔罪。” 故三生语气变得慵懒，道，“说实话，被你冷眼怒骂这么多次，心里的确会有些不痛快。” 靖羽英眉紧皱，动作一滞，想要在故三生面前跪下，故三生眼疾手快扶住他：“ 行了我开玩笑的。我愿意帮你们，自然不会无故迁怒于你。就算真的生气，我会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谢谢上神宽恕。”靖羽为难，不知道如何接话。 “如今看你的样子，怪憋屈的。”靖羽头埋得更低，故三生叹气道，“若真感到心里不舒服，等下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问什么，你得给我一五一十地回答出来。” 靖羽支支吾吾道：“回答不出，怎……怎么办？” “那就替我找能回答问题的人。”故三生故作轻松道，“放心，若你做不好，我只迁怒于你一人。” 靖羽抿唇：“那也好。” “是个讲义气的孩子。”故三生用长辈般的语气道，“你们部族的位置，东靠黑石森林、南临海域、西南环山，我一路走来时发现都有哨台，你们三面都会有敌袭对吗？” 靖羽点头：“越人族是煌王陛下亲封的战斗部族，世代镇守边疆，以防妖怪深入腹地。最多妖怪侵袭的是海域边上，海怪团结且数量庞大，一直想占领陆地，应付起来十分费劲；环山的妖兽族类繁多，关系盘根错节，多互相乱斗，自行削弱，倒不足为患；至于 黑石森林里，多为原始古兽，只会在秋冬时饿极才出林觅食，鲜少像海怪那般成群结队又有组织地进攻。” 故三生恍然大悟：“难怪，你们会当我是妖怪。” 靖羽正色道：“不过，从黑石森林走出来的古兽，战斗力极强，仅是赶它们回森林，每回都折损不少的兵力。” “大概了解。”故三生思考着，道：“不日，我得离开部落前往天之煌城。我会把白虎留在这里镇守黑石森林，训练它听你们的命令。环山的状况暂且不理，至于海域这边，这段时间海怪会畏惧我的能力不敢进攻。若等些时日他们调整状态后又想抢占，可在隐蔽处放些铃铛，必要时摇一下，唬唬他们。” “如此可迷惑他们，他们畏惧您便不敢进攻，是个好主意。” 靖羽的话虽说得平静，却流露出赞赏之意。 两人走入中心集市，部落百姓目光变得不一样，胆子大的人甚至满脸笑容，提着篮子给她送东西。 不一会儿，她手中又是水果又是鲜花。 故三生感叹，战场上的事传得太快了吧。 故三生抱着一堆物品，为难道：“你们这里的人，比想象中的热情。” 靖羽随意瞟了一眼，唤了个路过认识的小弟过来，让他替故三生把东西送回她的客房里去。 故三生卸了东西，一下身体轻松，继续道：“还有一个事情想向你问询，这片大陆我不是很熟，我想让你给我安排个向导，与我一起到天之煌城，两年后我会把他还给你们。” 被礼物掩盖上半身的小弟，脱口而出道：“那当属靖羽大人啊！我们部落的士兵因为要站岗轮岗都很少外出，去过天之煌城的估计只有靖羽大人吧？” 靖羽眼神厉了小弟一下，小弟识趣地住嘴。故三生拿了只桔子，边吃边道：“你们大人？还是不了吧！” 这厢靖羽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却又不敢说重：“我——怎么不可以了？” 故三生眨了眨眼，送到嘴边的那瓣桔子停了一下，道：“就是……难道……你不用，指挥士兵镇守部落？” 靖羽听罢，目光移向别处，脸微红：“是，您说得对。” 小弟又插嘴道：“奉觉大人很快就从外地回来了，到时候靖羽大人就可以去……啊！” 还未等小弟说完话，靖羽捏住小弟的耳朵，道，“你话太多了。” 故三生偷笑，道：“行了，你遇到合适再给我介绍。没有的话就算了，找个人送我去附近的城镇，其余的我再从长计议。” 靖羽欲言又止，经过一家卖鞋子的摊铺时，停住了脚步。 故三生和小弟走在前面侃天说地，发现靖羽不见，想回头寻找，便看见靖羽提着一双白色云纹女布鞋，他弯下腰，在她面前把鞋子摆放整齐。 “鞋子，穿着吧。”靖羽保持平静道，“若之后要走远路，赤着脚会很累的。” “想不到你挺心细的。”故三生声音稍软，道：“谢谢。” 靖羽站起来，缓缓道：“上神救我部落于水火，我已将你算作我的盟友。正如这坏小子所说，若您真的需要向导，等奉觉回来后，我愿意与您同去，便当是报上神的搭救之恩。” 故三生沉默，尔后轻轻抬脚，随着铃铛声响，双脚恰到好处地套到鞋子中。 她看着眼前“获得布鞋”的系统提示，轻轻抿唇，真诚地看着靖羽道：“嗯，我当然需要你。” 靖羽听罢，心似漏跳了一拍。这句话回响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从来不信神，就算故三生使出了真本事，也只当她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不敢得罪罢了。 然而，就算他知道她很厉害，在她说“需要你”的这一刻，心里有些微澜。 或许，他真的可以跟她并肩作战，开启一段他此生难忘的新旅程。 第8章 驭百兽 几天后，他们所说的奉觉回到了部落，与白石、靖羽协商过后，决定让靖羽跟随故三生前往天之煌城。 决议完毕，三人从村落帐篷中走了出来，故三生抚着白虎的背，看着黑石森林的方向。奉觉摸了摸下巴道：“这就是黑石森林来的上神，还挺漂亮的。” 白石斥道：“奉觉，不可对上神无礼。” 奉觉吐了吐舌头，轻声对靖羽道：“我有媳妇办不到，这趟旅程给我带个上神大嫂回也不错啊！” 靖羽想打奉觉的头，他却轻易地躲掉，满面笑容地离开了。靖羽偷看了故三生的背影一眼，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白石长老沉吟道：“靖羽，这趟旅程，注定是你人生中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遇事要冷静，多思考，好好保护上神，不要给上神添麻烦才是。” 靖羽毕恭毕敬道：“放心，靖羽会照顾好上神的。只怕上神能力这么强，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 白石轻叹，往故三生的方向走去。靖羽跟在身旁，听白石缓缓道：“只要从这个世间诞生的万物，皆有弱点，人也是，妖也是，神也是。至于她的弱点是什么，当她信得过你的时候，会亲口告诉你吧。” 靖羽喃喃道：“她也有……弱点？” 故三生正跟陆昭对话，陆昭的声音夹杂着电脑屏幕的点击声，在耳坠边响了起来：“故队跟我确认了一些事。YF技术在长元岛事件当晚，服务器曾遭遇一次病毒攻击，不过听值班的技术人员说，他们早就接收了柳异的指令，定时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数据复制，紧急迁移到一个新的服务器中。” “换言之，运营中的10.0煌图，是一个基于9.9版本的优化复制品。9.9病毒版煌图，还在原来的服务器中。” “所以我所在的世界，就是一个被病毒攻击过的9.9版本煌图。”故三生皱着眉思考，“可为什么这个版本的煌图还在运行？” “三生，你要不要先回来？我怕这病毒版的煌图会有什么危险。” 故三生犹豫不定，白石弟弟曾道出世界曾分崩离析，新人降临，醒来之后被天之煌城的人所统治。 白石还说过，“他在经历重大事情”。若白石弟弟没有说错，柳异必定在这个9.9版本的煌图里。而这个版本的煌图，因为病毒侵入，和正在运用的煌图游戏又有所区别。 或许只有弄清楚这个版本的煌图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得到那些失踪游客的线索。 “按原计划进行吧。我们植入一次种子程序不容易，之后不一定再有像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我要在这个世界进行充分调查。”故三生道，“而且我确定，‘他’就在这里。” 陆昭规劝道：“三生！就算你拥有无坚不摧的种子玩家身份，在病毒世界里并不一定安全。” “但也没别调查的方法了不是吗？”故三生叹道，“放心，至少目前无人能伤到我。” “你太犟了，我劝不动你。” 陆昭气馁道，“行吧，你先试着探索，两天后等你出来，我们再看看。” “还是说，要你一个人待在豪华别墅两年，觉得痛苦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能帮到你，我才不觉得痛苦。”陆昭一番义正严词，道，“大不了趁这段时间，正好把我断更很久的小说给补回来，等出去发表呢。” “切，就知道你会夹带私货。” “嘿嘿。”陆昭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打算怎么跟白虎对话？” “方才我检查了一下毛球，发现她是一组成长型人工智能。当初我看到它跟白虎的互动，便在想，或许毛球能传达我对煌图里动物的控制。” “那你试一下。” “嗯。”说着，故三生对毛球下指令道，“毛球，告诉白虎，从今天开始，统领并镇守黑石森林，并在部落被妖怪入侵时施以援手。” 毛球“喵”了一声，把嫩爪轻轻放在了白虎的头顶上，故三生看着毛球双眼发亮，竟蹿过一群代码。 随即，白虎大吼了一声，往前方跑去，毛球抓准时机跳上了故三生的肩膀。一人一猫目送白虎离去，白虎跑了一段路，回头看了眼故三生。 故三生大力地挥手告别，白虎才转身离去。 “大猫走了？”白石走到故三生的身旁，淡淡问道。 “我让它替我镇守黑石森林，他会带着他的同伴照顾你们的安危。所以不用怕，黑石森林对你们已经构不成威胁。”故三生抬头对靖羽道，“若他们饿了，尽量分点东西给它们吃。” 靖羽将信将疑：“这些凶兽，真的会帮我们？” “也是，你们有所担心也是对的，我试着给你们演示一遍。”故三生抬了抬肩膀，道，“毛球，让白虎带着同伴到山下报道。” 毛球“喵”了一声，双眸立即显现蓝色光阵，黑石森林的树木开始“刷刷”地躁动起来，山在震动着，虎啸、狮吼、鸟鸣、狼呜在山间交错传出，就像对谁作应答似的。 靖羽看到此情此景，心里紧张得直冒冷汗。 不一会儿，黑石森林的动物全都跑到了山下，虎狮、狼豹、狗熊、鸟蛇以及羊兔等动物，齐齐地站在一个地方，安静地看着故三生的方向，似在等故三生下指令。 故三生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直叹道：“驾驭百兽这等事，真的太！拉！风！了！” 看着白石、靖羽及其余村民目瞪口呆，甚至有些惊慌。 故三生轻咳了两下，故作这情景稀松平常，指着一个抬着大米的大叔，道：“那只狼，给大叔抬大米，送大叔回家。” 狼对天空“嗷呜”地叫了一声，飞快地冲向抬米的大叔。大叔吓得把米丢了，跌坐地上，狼摇着尾巴接近大叔，把大叔丢在地上的米给咬在口中。 大叔愣了，看狼半晌没有动作，求救似地看向靖羽。 “靖……靖羽大人……上神……” “大叔，你带它回家，它会帮你把米抬过去。”故三生心里其实也有担忧，对靖羽道，“不放心的话，找几个勇士跟着。” 靖羽才领会，命令几个人跟着大叔回家。 故三生开始让几只动物帮村民干活，让老鹰给农田抓虫，让狼豹帮忙抬东西，让大熊帮忙推磨。 村民们虽知道这些野兽无害，可仍然对它们怀有恐惧。 靖羽看村民们都吓破了胆，忙道：“行了，我知道它们都听你的，你让它们回去吧！” 故三生说了一句“毛球”。毛球“喵”了一声，野兽放下手中的活，回到山里去。 白石感叹道：“驭百兽的能力，老夫亦是平生第一次见。” “没我的命令，他们不会下山的，除非有外敌入侵。”故三生有些得意，“所以白石，靖羽可以放心交给我了。” 白石抚须笑道：“我从来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是要谢谢上神，为我们除掉了黑石森林凶兽对我们部落的威胁。” 故三生摆手：“言重了。捞走你一个得力的人，得好好给点补偿不是？” 靖羽对故三生鞠躬道：“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我去换点路费，中午在村口等。”靖羽会意，匆忙离开了。白石对故三生道：“孩子，路途遥远，多保重。希望你能带着‘那位’平安回来。” “我会的。” “下一个城镇是得远镇，详细的便由靖羽给你说就好。像我这样的人，得远镇应有一个，可是我不认识他。” 故三生拿狗尾巴草逗毛球的手一停，疑惑道：“白石弟弟，难道以前你都没有出去看看其他地方吗？” 白石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道：“拥有‘智慧石’后，我在想，是不是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早出发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了。我可能比较笨吧，毕竟我一出生，就背负了守护部落的使命，我不能不顾自己的使命。” 故三生抿唇，道：“能像你这般坚守本心的人不多了。” 白石沉吟，缓缓道：“无论身在哪个世界，你们，我们，所能做到的，不过是成全自己罢了。” 第9章 五个铜币 故三生走到当铺前，划开包裹栏，叹了一口气。 如今她的银钱就剩五个青铜币，这煌图过去了这么多代，也不知道这旧东西能换个多少钱。 故三生把五个青铜币递到当铺掌柜面前，道：“掌柜的，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东西现在制多少钱？” “稍等啊！”当铺掌柜掏着耳朵，一副慵懒的样子。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放大镜，仔细地看着。 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从无聊，到惊疑，再到嘴角猛抽，冷汗直冒。 故三生心想，表情这么丰富，怕不是个人类。 “这位……贵人。”当铺掌柜怀里掏出汗巾擦了擦汗，道，“这青铜币是从哪里来的？” “我……原来就有的。” “我们家店铺小，实在抵押不了这东西。”当铺掌柜指着这些铜币，道，“这是上古时代的青铜币，一个铜币价值足够你能买一座人口数达一千的城镇。若我真收了你这东西，我这当铺就做不成了，你就放过小的吧！” 故三生笑道：“你这店家倒是实诚，放着别人的话，估计就会用低价收购我这些东西。” “我听说，这种青铜币，在整个煌图里仅有两枚。”掌柜拿过一个铜币，热情地给故三生讲解道，“你看看，铜币的背面，正是象征远古煌图的太阳标志；我鉴定宝贝这么多年肯定不会出错，这么珍贵的东西，若是收了，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灾难。” 故三生对掌柜道：“东西放着，要有实际用途才行。不然我带在身上又有什么用？要不这样吧，我先放一枚在这里，你掂量个数，反正足够我到天之煌城任吃任喝就行。我回来之后凑够现银，再来取回它，如何？” “那行，我给客官掂量一下，就算跟你赚个利息，但你得记得回来取啊，一定啊。”掌柜小心翼翼地用绸布将一枚铜币包裹，给了故三生二十万金币，“这个数，估计也就是这铜币价值的五十分之一吧！” 故三生将银钱划入包裹，笑道：“行，谢了。” 走出当铺时，耳坠里陆昭的声音响起：“天，你真的是一路开挂啊！” “这东西在旧煌图，就等于几毛钱。哪知道成了古董后，值这么多啊。”还没说完，便看到靖羽挽着一个包袱，拉着两匹马走过来，道，“上神，都好了吗？” “好，准备出发吧。”故三生摸了摸那匹棕马，轻松上了马。 故三生一拉缰绳，“驾”了一声，两人两马直奔天之煌城的方向。 ***** 赶路十多天，故三生和靖羽正穿过一片环山森林。 一路上，故三生遇到凶兽，便开始施展她的能力，威吓起了作用。环山百兽只要听到铃铛声，都躲得远远的。 靖羽茫然摸了摸自己腰上的刀，心里想着，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向导，保护上神的想法，暂时是不需要有了。 看故三生用蛮力撂倒一只熊，满意地拍了拍手，道：“我这是越来越熟练了。” 说罢，她看向待在角落处，像一块木头呆着的靖羽，问：“靖羽，你擅长什么兵器呀？” 靖羽从容回答道：“近身擅长刀，最得意的还是射术。” 与靖羽相处多日时得知，靖羽身上有类似游戏的物品栏、消息面板等，但他们却没有生命值、力量值等量化数据面板。 不过，靖羽那时因公务去过一趟天之煌城，天之煌城有许多可以测量自身力量的高科技设备，但因为靖羽和他的部落用不惯这些东西，才没有置购。 故三生听罢，心里感到非常惊讶，所以目前只有她一人，自带一套旧煌图的数据系统吗？ 故三生对自己目前的力量没有一个量化参考标准，只能提议道：“要不，你当我是练习对象，攻击我来试试看。” “我怎么可以对上神无礼？” “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手上的兵器对我无伤害。”故三生像请人吃顿饭的语气，说着恐怖的话，“尽管砍我，没事的。” 靖羽郑重道：“那我就来试试看吧？” “来嘛！别客气。” 靖羽提刀对准故三生，三步作两步朝故三生劈去。故三生脚步一动，铃铛声起，认真地格挡着。 没想到，靖羽砍、劈的力道精准，动作利落，还自己琢磨了一套连续剑技。 第一刀砍在故三生的身上，还有点被吓到，但每每看到故三生对攻击免疫，才开始尽全力，没有顾忌。 故三生作出评价：“你这刀法还真好，相比起来，我的攻击和防守太弱了，灵活性太差，干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罢了。” 靖羽还回味着方才砍在她身上，却砍不进肉的感觉，实在奇妙：“无妨，如今根本没有兵器能伤到上神。” “看来还是得多练习，把灵活性提上去。”故三生指着靖羽道，“靖羽，我们每天就像今天那样练习练习吧。你尽全力攻击我，而我也会尽全力躲避你的招式。” 靖羽疑惑：“上神有必要如此勤于练武吗？” 故三生遗憾：“我也不是一直无敌的。” 靖羽一愣，没有说话。 故三生岔开话题：“我们离得远镇还有多远？” “估计还要三天三夜。” “那我们就在这个地方扎营吧！”故三生向着森林深处奔跑，“我去找点柴火。” 靖羽看着故三生的背影，道：“不是一直无敌……吗？” 深夜，明月高挂。 故三生轮岗，看靖羽睡得正酣，才转过脸对陆昭道：“陆昭，在吗？” “我在。”故三生听到闷闷“嘣”地一声，然后便是酒入倒杯子的声音，“你终于有时间聊天了？” “……” 陆昭队友的生活状态，真的很影响参赛选手发挥。 “靖羽非要他来轮岗，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去睡觉的。”故三生忍住对陆昭的吐槽，“不过确实奇怪，这里日升月落，我的睡眠时间也开始适应这个世界了。” “爱因斯坦说，时间是相对存在的。”陆昭侃侃而谈，“时间流逝的概念，其实更依赖我们自主意识。” “十五天、半个月，在现实世界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故三生顺着毛球舒软的毛，道，“这样也好，就是那种过了大半辈子，却还没老的样子，这不是很爽吗？” “等你醒来，这时差有你好受的。”陆昭道，“对了，方才你赶路这一天的时候，我下线跟唐充和舅舅详谈了些事情。我们请教了专家，关于有没有可能将人的记忆清除，植入设定的事。” “说下结果。” “专家推测，恐怖分子这次用的是类似于催眠那样的技术。人的原生记忆是很难消除的，脑部也有相应的防御机制。现存的技术里很难大规模地做到这一点。” 故三生心里一阵拔凉：“你是想说，这次恐怖行动，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现有技术了？” “嗯，是的。”陆昭沉重道，“而且种种现象断定，他们或许真的是以完整□□，来到这个世界的。” 故三生皱起眉头，道：“既然不能从技术上突破，那我可以去唤醒他们现实世界的记忆吗？” “理论上能试试，最好找到一个与现实强关联的‘理由’，不断提醒。”陆昭道，“譬如令他们情绪反应剧烈的事件，譬如引起兴奋、后悔、愤怒、悲伤等事件，都有可能的唤醒他们。” “可是，我对这里的人，完全不了解啊。” “放心吧，有我和整个警局为你撑腰呢，你想要什么资料都给你查。” 陆昭兴冲冲地道，“我们刚刚就查了靖羽，有大收获呢！” 故三生看了看身后，看靖羽还在熟睡，压低声音道：“所以，你们查到的靖羽是谁？” “他的全名就叫靖羽。”陆昭道，“三十二岁，七年参军经历，哈佛金融系硕博连读，一年前回到中国。三年前，他涉嫌一桩轰动全球的金融网络犯罪案——芯片案，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出来。” 故三生听得一愣一愣的，道：“这……” “资料也就这么多了。若有其他消息，我再跟你同步。” 故三生道：“好，明白了。” 耳坠声音断了，故三生看着火堆的光芒，若有所思。 靖羽在故三生说话时已经醒了，他一直想知道故三生的秘密，故意装睡偷听。他如今肯定，她一直在和他不认识的人交流。 然而，当他听到故三生提及“芯片案”三个字时，他整个头部都在轰鸣，冷汗直冒，脑海里不断有些细碎而模糊片段闪过，犹如映着梦境的碎玻璃扎在他的脑袋上。 因为太过辛苦，他不禁闷闷地哼唧了一声。故三生吓了一跳，走向靖羽，看他冷汗直冒，喃喃道：“这是在做噩梦吗？” 说罢，故三生把柔软的手覆在靖羽的额头上，手指微凉的感觉，让靖羽慢慢镇定起来。 脑袋不再烧，冷汗也不冒了。 靖羽本是假装睡觉，居然缓缓沉入睡梦当中。 第10章 判刑的女孩 下一个城镇是得远镇，也是白石提到过的城镇。 这个城镇以灰瓦歇山顶等偏东方古式建筑为主，城中央有一座高耸的沿山庭院，其余所有住宅和府邸的建造，都是围绕着这座庭院安排的。 让故三生感到新鲜的是，这么一座带着古典气息的城镇，霓虹灯管把整条石砖古街照得五颜六色，机器人在路上活动，偶尔能看到全息虚拟人在商铺旁招揽声音。人们衣着轻薄的素纱，脚上穿着木屐，头上却戴着高科技设备。 “过了一个大森林，穿着打扮就不一样了。”故三生兴奋地问靖羽道，“没想到，赛博加古风，竟是这么一副场景。” 靖羽解释道：“这个地方常年有雨，天气炎热，所以这里的轻素纱和木屐是最出名的。” 故三生了解：“高台的木屐用以涉水，素纱则防水滑水而用，倒是个合理的设定。居民楼的房屋用的是经典的悬山顶，也有利于防雨。不过，这些机器人走在路上，不怕被雨淋到失灵了？” 靖羽道：“放心。这里的机器人，都自带防水涂层和避雨功能。” 一支队伍迎了过来。四个人身穿银钢盔甲，步伐整齐，一个士兵的手里拿着一根铁链，拴着一个赤着脚的邋遢女生。 那女生约摸十六七岁，双手、脚步和脖子都被钢环禁锢住。 她双目无神，似乎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故三生好奇，问身旁围观的群众说：“那孩子犯了什么罪？” 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大婶道：“她绑架了得远镇镇主的儿子，被发现之后，镇主下令赐她死刑。” 故三生怔了，确认道：“你是说，绑架？” “是呀。我们得远镇是个很安全的小镇，竟出了这么个大魔女，真是闻所未闻。” 故三生又问，“这个小女孩之前是做什么的？” “她呀，还真是不清楚她做什么的，只知道她的名字……好像叫嬴荧吧？” 故三生琢磨着，对身旁的靖羽道：“我想去看下热闹，你先找个住的地方。” 靖羽点头：“上神，自己小心些。” 故三生宽慰道：“你担心谁也不该担心我。” 等故三生跟着队伍离去后，靖羽叹道：“我又没别的同行者，不担心你该担心谁？” 另一边，故三生边追随着人群，边开口说话：“陆昭，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耳坠传来了声音：“说吧，我尽量回答。” “我觉得，这个世界仍有其他NPC的存在。我指的NPC，不是白石弟弟那种人工智能，而是有特定的行动轨迹，扮演着特定角色的NPC。” “嗯，新煌图的NPC算法开放度很高，行动能三十天不重样，但始终不会像人工智能那般主动思考。” “那就对了。”故三生道，“现在我遇到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孩，绑架镇主的儿子。得远镇上的人却说，这桩案子需要被‘审判’。” “哦？那就有趣多了，光是这一条信息就能牵扯很多东西出来。”陆昭声音上扬，故三生能听得出他的兴奋，“一桩‘绑架案’对于镇上人民来说是‘稀奇’的。第一，说明了 这只能是由人类引发的事件；第二，说明了有人灌输NPC，这桩案子是‘不道德’，需要被‘审判’。” “这个我懂。NPC的行动模式是固定的，他们不会主动学习，只能接收权限更高的人类管理者和人工智能的信息和指令，再通过特定算法输出反应。” “对。所以，由人类意志引发的稀有绑架案发生了，还得有人让得远镇的NPC都接收到这一则事件。所以，谁在操控NPC？” “是这次阴谋的幕后的人？” “也不一定。这个世界能这么正常地运转着，必定有操控着NPC，给他们输入输出信息的人吧？” 故三生思忖着，把目光落在这些士兵上：“嗯，而且这种人，必须是站在权力结构中等或顶端的人。” 陆昭又问：“所以，你说的这个镇主儿子的绑架者，就肯定是人类了？” “可以肯定。被绑架的游客虽失去了现实世界的记忆，但他们依然掌握意识自主权，只要有自主意识，大大小小的意外冲突就不会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性是改变世界的源动力。”故三生坚定道，“我不光是肯定，如果能问出她为什么绑架镇主的儿子，她的答复会有参考意义。对了，你先帮我查下有没有‘嬴荧’这个人。” 陆昭答应：“好嘞。” 故三生脚步一滞，脚上铃铛叮叮响着。她抚了抚肩上的毛球，笑道：“本上神这厢，就顺道去劫个囚吧。陆昭你说，这一次我到底能勾出多少牛鬼蛇神出来呢？” ***** 故三生躲在人群里观察着。审判台上，嬴荧被绑在木架上，她身前站着一名僧人，正对群众敞开双臂，朗声独白：“我佛慈悲，那从阴翳里生出罪孽，如今暴露在佛陀的华光下。愿罪孽之人涅槃而生，感化向善……” 一大段的词儿，审判久久都没开始。 故三生不急，饶有兴致地盯着木架上的嬴荧，摆正耳坠轻声道：“查到没？” “查到了一个叫‘徐迎迎’的人，十七快十八岁了，M市第一中学高中生。她——”说到一半，陆昭没有说下去。 故三生疑惑，急道：“她怎么了？怎么不说下去？” “她居然是‘橄榄酒店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橄榄酒店……Oliver Ho…Hotel？”未回国前，故三生读新闻只读英文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社会名人通过学校中介，将女高中生拐骗至酒店进行性|侵？” “是。这个徐迎迎，还是那次事件的匿名举报人。” 故三生看向嬴荧，也就是徐迎迎。她眼神毫无波澜，任由额间跌落的发丝被风胡乱吹着。她嘴唇一直在翕动，故三生尝试跟随她的嘴唇翕动，得知她一直念叨的话。 翻译过来之后，故三生开始感到震惊。 “煌图、长元岛、橄榄酒店、第一中学、徐迎迎……” “烧她！烧她！” 群众鼎沸的声音响起，故三生才意识到他们要开始用刑了。 故三生急忙轻吼：“毛球！” 毛球耳朵一竖，踏过众人的头顶和肩膀，蹿到了审判台上，跳到想要点火的那个僧人身上，尖锐的爪子挠着僧人的脸，僧人疼得叫喊。 故三生好不容易挤开人群，爬上了审判台。她眼珠一转，把毛球从僧人头上抱下，揣在怀里：“不好意思，我的猫比较调皮。” 僧人瞪了故三生一眼，虽花着一张脸，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故三生挑眉，喃喃道：“这行为真像个NPC，在发泄愤怒和本职工作里，还是选择继续自己的工作。” 故三生不理僧人，看向徐迎迎。徐迎迎本想说话，故三生却感应到什么，回头时看见十个黑衣连帽的神秘人，飞檐走壁正朝这边过来。 “快跑！是维世门的人！”徐迎迎紧张地对故三生说道，“这些人很强，是专门清除这个世界漏洞的执行者。” 故三生眼看那些所谓维世门的人越来越靠近，呼唤了一句：“毛球，替我想点办法。” 毛球双眼咒文划过，天上突然飞来一大群乌鸦和秃鹰，聚拢而来袭击他们，扰乱维世门的前进。 故三生一笑，手里一劈，直接把徐迎迎的钢环给劈成一半。 徐迎迎看故三生力气如此之大，愣愣地问：“你是人类？” 故三生确定道：“你也是人类。” “快跑，找到安全地方再说。”故三生牵着徐迎迎拔腿就跑。突然，NPC像被下了什么指令，开始跑起来，汹涌地追赶着故三生和徐迎迎。 故三生和徐迎迎齐声大叫“我去”，两人头也不回地在街上跑着，尾巴拖着一大群人。 故三生提议：“你先走，我垫后。” “我躲哪啊，别丢下我。”徐迎迎急得哀求，故三生把徐迎迎推到巷中，“找个地方躲着。” 说罢，徐迎迎跑进巷子，在墙边躲了起来。 故三生停了下来，回头面对着群众。 那些人也停了，维世门的人从天而降，为首一人上前一步，摘下连帽，居然是一个双耳到脖子满布刺青的寸头男，但故三生没有看清是什么花纹。 寸头男用毫无波澜的语言重复道：“乱我煌图者，当诛。” “乱我煌图者，当诛！” 一呼百应，群众举着右手附和，声音此起彼伏。 “我怎么乱你们了，你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你救了罪孽深重之人。” “谁罪孽深重呢？她人在哪呀？” 寸头男看向巷道，徐迎迎偷看时对上寸头男的目光，立即缩回身子。 “你驱使妖兽伤害僧人，用妖术扰乱维世门执法。”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的？” 寸头男依然沉静道：“这是维世门的判决，你就是暴乱者。维世门是天之煌城的秩序维持者，是煌王指派的至高无上的执法人。” 故三生目光坚定：“我不服！你们分明就是在欺压我。” “带走。”寸头男转身离开，指头一挥，背后十人皆跑向故三生。故三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只听“叮铃”铃铛一响，寸头男回首时，故三生正好一跃着地，一瞬“咣”地逆流，地上石块尽裂，维世门的人因这一波逆流全部翻倒在地。 寸头男怔了，故三生一瞬跑到寸头男面前，靠得很近。寸头男完全捕捉不到，故三生是怎么来到他面前的。 故三生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寸头男的眼睛，天真地问出了疑惑：“这眼神儿，应该不是人工智能吧？” “什……”话音未落，沙尘骤起，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当这沙尘散去时，寸头男已躺在了地上，辐射身周一百米，凹出一个倾斜的圆坑。 维世门十人围着寸头男，不说话。 寸头男坐起，松了松筋骨，看身体并无什么大碍，皱眉道：“那个女人，很强大。” 寸头男看向蓝天，喃喃道：“她究竟是谁？” 第11章 得远之家（一） 故三生和徐迎迎跑到一处废弃的别墅，乱草丛生，周围竹竿乱插，挂着拦布条。 故三生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我不行了，不能再跑了，方才我用了太多体力了。” 徐迎迎喘了几口气后，叉着腰问：“体力？难道你有体力值数据吗？” 故三生看着徐迎迎半晌，点了点头，还报了自己数据面板的数值。 “你居然真的是游戏里创建角色。”徐迎迎皱着眉道：“你的数据确实比一般玩家都强，但体力太弱。这角色，是法师向的？” “算是。”故三生好不容易直起身子，道：“你很了解煌图？” “我十二岁就开始玩煌图。可如今我的这个身份，却是被人强行赋予的。” 徐迎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故三生也跟着坐下。 徐迎迎追问道：“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天之煌城会允许你这种bug存在？我更不理解的是，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故三生看着天空叹气：“说来话长。我叫故三生，确切的说，我是用了煌图创始人种子ID的身份进入这个世界，也是你们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才进来的。” 徐迎迎更加惊愕：“怎么进得来？” 故三生把她的身份一五一十地告诉徐迎迎，包括她是种子玩家、她连接着外部世界的事、她要去天之煌城寻找前男友的事。 徐迎迎听着听着突然掉了眼泪，她若无其事地抹掉，没有说话。 “你很幸运，你只是角色，我能确定这副身体就是我原本的肉身。不过，算是个好消息吧，我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增强，比在现实世界时当普通人类要好。” 故三生愣住：“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就是做到了。”徐迎迎落寞地看着故三生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醒来吗？” 故三生静静等待徐迎迎的回答，徐迎迎淡淡看向不远处的赛博城镇：“我大概在一年前，患上了精神分裂。而另一个我，代替了我被这个世界清洗了记忆。” 故三生懂了，一年前，大约是橄榄酒店事件发生的时间。 “你知道另一个你的经历吗？” “不太清楚，我其实也是刚醒不久，我只知道她好像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 故三生安慰地摸了摸徐迎迎的头，道：“徐迎迎，陪我去天之煌城吧。这个旅途，我需要你。” 徐迎迎沉默半晌：“我要考虑一下。” “得远镇的人如此对你，你还有什么留恋吗？” “这里有我现世的朋友。”徐迎迎叹息道，“我就算走也要带着他，只是——他现在并不愿意。” “你现世的朋友？谁？” “他名字叫林雁卿，如今是得远镇镇主的儿子。” “所以……”故三生恍然大悟，“你才去绑架他的？” “我只是没想到他也在这里，我——想叫醒他。”徐迎迎面露沮丧，“橄榄叶酒店的事发生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我，陪伴我。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故三生问：“镇主是人类吗？” 徐迎迎点头：“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 故三生决定：“如今维世门的人估计在搜捕我，等入夜之后，我们再去镇主家。” 徐迎迎一愣：“你去干什么，绑架？” “不绑架他，你不跟我走呀！而且……”故三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别顾虑这么多，我呢绑架个小朋友的能力，还是有的。” 徐迎迎噗嗤一笑：“你说话怎么像个恶棍。”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来这个世界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只能按照我的想法一步步去做。” 徐迎迎若有所思，不远处听到靖羽在叫喊。 “上神！” 徐迎迎躲到故三生背后，靖羽与故三生招手，小跑到故三生面前，问：“上神，你怎么得罪得远镇的人了？他们满世界在找你。” 故三生“唔”地摸了摸下巴，道：“毕竟，我不太明白这个世界规矩。有人跟来吗？” “我小心着没被人发现，幸好没跟丢你的踪迹。”靖羽脸色难看，徐迎迎偷偷问故三生道：“人类？醒了没？” 故三生轻轻摇头，靖羽才留意到徐迎迎：“这女孩是谁？” 故三生理所当然地回答：“绑架犯。” 靖羽愣了愣：“啊？” “我今晚打算帮她绑架一人，你得帮我啊。” 靖羽：“啊？！” ***** 得远镇镇长家，是位于镇中心的那一座巨大沿山庭院。大院围栏重重，门口牌匾俨然写着“得远之家”四个字。 故三生、徐迎迎和靖羽潜伏在镇长家门口的树林里，门口有人巡逻，徐迎迎认得出是方才搜捕他们的维世门。 他们果然派人镇守在得远之家。 故三生不急不忙，坐在一棵树下闭眼休息，似乎在等待出手机会。其余两人看故三生没有什么指示，只能先帮着观察外面的动向。 故三生闭目养神，试图理清目前的状况。 目睹眼前这栋庭院，心里有点无法平静—— 得远之家，跟柳异老家的房子很像。 最初策划的煌图1.0版本中，就有一个以柳异老家房子为蓝本的副本。柳家老房子位于海市近郊区一座丘陵上，以前柳异和她曾带着简炬和汤凡，进行美术实体勘察踩点。他的老家仅从市中心开车上山，就得花3小时。 柳异说，童年的暑假和寒假，基本都在老房子里过的，他每年都会去探望爷爷和奶奶。 这个习惯，持续到他父亲入狱，爷爷奶奶相继过世。 后来，内测版本开放，柳防试玩后开了一句玩笑说，设定会不会太过写实。 似在反问，更多是谴责。 最后，柳异决定撤掉这个副本，2.0版本之后的游戏，早已没有这个副本存在。 故三生将目前所看到的情报告知陆昭，陆昭立即下线，找唐充要当年的副本攻略。 前提是，这资料还有效。 凌晨12点，听着陆昭语气沮丧道：“唐充和简炬都没找到。” 意料之中，毕竟是七年前的资料了。 故三生不为意地站起来，将毛球收进包裹里，打开刚买的小机器人探照灯，招呼靖羽和徐迎迎过来：“我们进去吧。徐迎迎，你有没有什么情报可以分享？” 徐迎迎道：“我之前都是白天浑水摸鱼进去的，找到林雁卿时还劝了两句。那个林雁卿……不认我就算了，居然还喊人来说我要绑架他，才被人抓了个现行。现在我可以带你们去别的路线，虽然比不过第一个计划周全，但好歹也是我规划好的plan B。” 故三生欣赏地看了一眼徐迎迎，性格意外地谨慎细微。 “plan B是什么意思？” 故三生扯了下嘴角，忍住调侃。靖羽虽失去现世记忆，说起英文来叫一个字正腔圆，俨然一名科技高材生范。 徐迎迎乐意解释：“就是备用计划的意思。” “原来如此，看来是别国语言。”靖羽拿起本子记录，还特地问徐迎迎怎么写。徐迎迎得知靖羽没了记忆的人类，认真地配合指导着。 徐迎迎继续向故三生讲述：“得远之家，是镇长所住的庭院，也是本镇有名的一个孤恤院，专门收留因战乱、敌袭或其他灾祸失去父母的孩子。镇长家院落在山的顶端，孤恤院则沿山腰建的。” 靖羽停下手中的笔：“在自己家收孤儿，得远镇镇长是个好人？” 徐迎迎努努嘴，不置可否：“我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我只想找我的朋友。” “好人吗……”故三生抬头盯着这座建筑，不打算多想：“进去探探就知道了。” 他们进去的地方，是两院中间的墙隙中，一个被乱草遮住、尚未修补好的洞。 “这里可以进孤恤院院落，院内有孩子，维世门的人不敢查到里面。“徐迎迎招呼靖羽，“哥哥，帮忙踹一脚，这里刚修了一半不是很稳，把洞踹得大一点，从这里爬进去就能进内院了。” “……”故三生问，“我们这是要爬狗洞？” 一旁的靖羽更是踌躇，看故三生打个架形象都不会乱一点，这行为不太符合上神的身份格调，怕故三生介意。 徐迎迎不耐烦：“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好吧。”故三生妥协，“反正都做绑架这种勾当了，就不该在乎这些细节。” 靖羽：“……” 上神的重点居然是这个？ 得了授意，靖羽用力向墙体踢去，踹出一个狗洞。众人相继进入，靖羽把最后爬进来的故三生扶进来时，看到她也碰了一鼻子灰，顺便顶了一窝乱发。 靖羽抿唇忍笑。 嗯，确实下凡了。 故三生草率地整理了一下，让徐迎迎带路潜入，靖羽警惕将故三生护在身边。 故三生没有一副在做坏事姿态，更像在观光游览，从容观察着这幽静的院落，若有所思。 这个院落安静得有些诡异。 徐迎迎压低声音道：“这个时间点，孤恤院的孩子们都睡着了吧。” “嗬……” 诡异的嘶吼在不远处响起，三人怔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四周。在灯笼微弱的光下，阴影中照出一个黑影，步伐生硬，从孤恤院附近徘徊。 此人干瘦得没有一点肉，枯竭的皮肤包裹着躯体骨架，衣服空荡荡地悬在骨架上，沾染着干涸的泥巴和血迹。 可怕的是他的脸，双目无神像中邪一样，而脸庞、脖颈和手臂上，被蜿蜒的藤蔓缠绕束缚着。藤蔓之上，挂着一朵一朵如从地狱长出的紫艳的花。 徐迎迎声音颤抖：“丧……丧尸？” 第12章 得远之家（二） 听到徐迎迎响声，这名丧尸机械般的扭头，像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转头看他们。“嗬”地低吼一声，速度突然迅猛，半爬半跳地朝徐迎迎扑来。 故三生推开徐迎迎，让她躲开丧尸的攻击，凌空一跳、转身将丧尸无情踢飞，在墙面上砸出一个人形。 徐迎迎爬起来，惊愕道：“好，好强。” 还未等惊叹完，一大堆类似造型的丧尸从暗处涌来，翻墙跳进来的、泥土里爬出的，全都集中到三人中去。 故三生拉起徐迎迎汇合靖羽，气息涌动，将丧尸镇开。 这些丧尸感觉不到疼，跌倒后迅速爬起来，像遇上攻击对象的马蜂一样，黑压压地围攻过来。 实际上，故三生的战斗动作不甚流畅，即使她现实中搏击术成绩还不错，可毕竟也是个搁置游戏多年、临时上线作战的玩家，短短几天还未找到脑袋、身体和游戏操作的契合点。 还有一点非常致命，这副上身躯壳里，初始属性的体力值实在太差。 白天劫囚对战维世门，没有算好她的体力值，即使休整一番也没恢复多少。如今面临一波又一波丧尸攻击时，她的体力值急速下降飙到橙色警告，甚至有脑子追上了、身体追不上的情况。 靖羽护着徐迎迎，配合故三生攻击围过来的丧尸，大刀欲要砍向丧尸头颅，却对上了丧尸的双眼。 他们虽然双目无神，靖羽却分明看到丧尸似有一两秒奇怪的迟疑。 难道，他们还有人性？ 靖羽愣神之际，另一只丧尸向靖羽扑来，眼看就要咬上靖羽。故三生目光锐利，猛地冲到靖羽面前，那只要攻击靖羽的丧尸咬上了她的手臂，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她将丧尸脑袋拍开，一个血汩汩的牙印出现在她白皙的胳膊上。 “啧。” 故三生发现自己还漏算了一点，现有的兵器确实没法伤害她这个种子玩家，可咬、抓、打、踢等原始攻击仍然有效。 因为原始攻击伤害值不高，往往被她忽略。 她能让毛球驭兽，野兽被控制根本接近不了她，靖羽等士兵惯用武器，未曾试过与她徒手搏击。 即使她拥有作为种子玩家的流畅开局，可相反的，面对一个病毒版本的煌图，对她有害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上神！” 靖羽看到故三生被咬，心里一提。可涌出来的丧尸数量越来越多，他得继续谨慎地保护徐迎迎，无法协助故三生。 “快，躲这边来。” 一个戴着眼镜、扎着麻花辫二十多岁的女生从暗处出现。故三生脸色微白，额上皆是冷汗，她给靖羽和徐迎迎破开一条道，毫不犹豫对靖羽道：“跟她走，我随后就来。” 靖羽紧皱着眉头，道：“我安顿好小妹妹，就过来帮你。” 靖羽和徐迎迎跟着麻花辫女生跑进一栋偏院，他发现偏院架着一些荆棘栏杆，似乎是为了防御丧尸用的。 进入院子后，一股奇特的幽香扑面而来，跟在他们后头的丧尸，因为这股幽香镇定了下来，晃着脑袋在院外徘徊。 徐迎迎扫了一眼，发现这都是那些紫色长瓣花散发出来的香气，这些话跟长在丧尸身体上的花一模一样。 靖羽看徐迎迎进了安全区域，本想转身返回帮助故三生，却发现故三生也躲进来了，倚着墙喘气，眼神疲惫。 故三生走了两步，脚步不稳正要往前倒，靖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上神！” 故三生哀怨地回答，强撑着想站起来：“没体力了，走不动了。” 靖羽毅然转过身，打算背起故三生。 故三生不介意依靠队友，把力气都卸在靖羽背上。 靖羽感觉自己背起一只柔软乖巧的猫，脚上铃铛声在他耳边回响着。 靖羽目光落到故三生的手臂上，关切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故三生瞄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牙印，漫不经心道：“放心，暂时没什么事。” 她虚空划了划，查看面板，发现自己状态叠了一层Debuff（减益效果），效果名称为“未知感染”，效果解析为一串乱码。 当初陆昭发现这是病毒版煌图，想让她回到现实从长计议的心情，她到底有些明白了。 即使自己如今是神，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这个神实在太古老了。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新的危机正在诞生，以往规则全数被推翻。 她必须像一个初生婴儿一样，谨慎谦卑地探索这个新世界的新规则。不然，还没弄清楚那五千游客的糟心事，她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意外折在这里。 他们跟着麻花辫女孩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等麻花辫女孩点燃蜡烛，故三生得以环顾四周，房间陈设简单，桌子上还铺着一些教案和孩子的作业，能看得出房间主人是什么职业的。 靖羽将故三生安置在一张椅子上，看向麻花辫女孩，真诚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麻花辫女孩抬了抬自己的粗框眼镜，雀斑在烛光下隐约可现，她看向徐迎迎：“我白天见过你，你似乎认识镇长的儿子。” 徐迎迎警惕，躲在靖羽身后。 麻花辫女孩柔声道：“别怕，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说罢，她抬头看向故三生，似乎早就意识到，故三生是这一行三人的主心骨。 麻花辫女孩从抽屉里拿了个药箱，把解毒药递给故三生：“不知有没有用，吃一下试试。” 故三生点头致意：“谢谢。” 这个世界还是有完整的药物系统，可以摘取药草合成疗伤药、解毒药，这套系统基本在初始版本就已经定型，后来基本没有改动。 药箱里就有合成后的疗伤药和解毒药，房间虽小，物资还算齐全。 故三生试着喝了一瓶解毒药，未知的减益效果没有去掉，血红的牙印还留在胳膊上。 靖羽默默接过药箱，帮故三生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故三生抬着一只胳膊不敢动，顺势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许梦，是孤恤院的教师。” “为什么救我们？”故三生不委婉，直接问道，“外面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孤恤院内会有这种东西？” “他们只会在入夜后出来，我们孤恤院有七禁，其中一项就是禁止深夜走出房间，为的就是让孤恤院的人躲开这些妖怪。” 故三生抬头了，读者房间墙上挂着的七禁规则—— 第一，禁止未经允许擅离孤恤院； 第二，禁止未经允许进入山顶镇长大院； 第三，禁止未经允许进入贵客接待院； 第四，禁止未经允许接触收留孤恤院以外的人； 第五，禁止凌晨12点至5点走出房间； 第六，禁止冒犯维世门及天之煌城的军官； 第七，禁止聆听地界的呓语。 徐迎迎沉吟，道出故三生心头所想：“这些禁止的规则，信息量真大，很像那种什么‘规则怪谈’。特别是这个‘地界的呓语’，更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恐怖本的那种设定。” 靖羽仍然疑惑：“既然这些妖怪这么危险，为什么不让镇里的士兵，把这些妖怪清干净？” “因为清不了。”许梦面目沉静如水，道，“我不清楚这些妖怪从哪里来的，他们只会在凌晨后才会出现。我曾试图说服镇长让士兵介入清除，可镇长不肯，似乎隐瞒了什么，对此我也无能为力。只能说，唯一能抑制妖怪发狂的，是梦里花的香气。” 徐迎迎问：“是我们进院时闻到的香气？” “嗯，所以孩子宿舍和教职宿舍楼附近，都会种上梦里花，加上院门口的荆棘木栏杆，我们基本上是安全的。” 许梦道，“梦里花离开土壤，就会立即失去活性，因此也没办法带着梦里花走。” “这说法说服不了我。”故三生指出矛盾，“只要出一个意外，院内的孩子就会万劫不复。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搬离孤恤院，远离风暴中心，这算哪门子安全？” “我尝试过，偷偷让维世门得知得远之家的状况，可消息一出了无音讯，镇长似乎早就买通了维世门的人。”许梦轻叹，“镇长为了私欲选择隐瞒，孩子们有其他选择吗？只要他们熬到领养人将他们接走，孩子们就安全了。” 故三生皱眉，盯着许梦半晌，许梦报以回望。 她脑海里划过一丝想法，试探性地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突然，许梦双眸划过一串代码，她用冷静几近机械的声音颁布：“您触发「得远之家的秘密」隐藏副本任务，是否接受任务？” 故三生、徐迎迎、靖羽的面板皆弹出提示选项。 徐迎迎一愣：“隐藏……副本？” 故三生挑眉，她的直觉还是准确的。 她直觉许梦认识她。 在这个世界，如果一个陌生人认识她，那只能说明她是像白石弟弟那样的身份，是拥有智慧石的第一批NPC。 “奖励是什么？” 许梦从容回答：“旅途中可以指引你方向的线索。” “你也不知道奖励是什么，对吧？” “嗯，因为从来没人触发过。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重生过的人没有条件触发。”许梦眼神柔和，看故三生的眼神，像看好朋友一样亲切：“你们是第一个。” 在这个世界重生的人，应该就是指从混沌醒来、失去记忆的人类。 靖羽问：“这个副本，跟天之煌城那些副本是一样吗？” 这厢徐迎迎更惊讶：“你知道什么是副本？” “嗯，因为我在天之煌城做过。”靖羽点头，“这个世界本来处于混沌，魔物肆掠。天之煌城降临后，煌王为了迷惑强大的魔物，将他们困在一个个虚拟的时空里，并划定为副本。在副本里，魔物生活在一个拥有独立秩序的虚拟时空里，需要派遣一定战斗力的人进去定期控制、清理，以免他们闯出侵害平民。有的魔物很聪明，会设置谜题，干扰闯关者到达核心位置。不过，如果你顺利完成副本，会得到相应公民积分，可以换取物资、兵器和对应的官职等级考取资格。” 靖羽叹息：“说实话，如果可以，真想让煌王也设定一个副本，帮忙控制那些侵略部落的海怪。” 故三生若有所思地琢磨着，缓缓抬头，迅速点了「是」，坦然道：“行吧，我接受任务，你们随意。” 靖羽想也不想点击了「是」：“我当然跟着上神。” 徐迎迎犹豫不定，道：“可我——只想救我的朋友。” “你不用勉强配合我们。” “可是……” “可是？” 徐迎迎抿唇，心底想着：那件事之后，林雁卿依然一直陪伴她，陪她进煌图经历另一种人生，让她暂时忘掉了现实的阴霾。 煌图——“辉煌的版图”，一切都是光明的。 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光明世界，才学会勇敢走出来，举发橄榄酒店发生的一切。 不过是一个隐藏副本而已，跟着她的牛逼队友，她相信她有能力完成任务，救下林雁卿。 徐迎迎下定决心，点了「是」，却找了另一个理由：“作为一个资深游戏玩家，接受任务，已经变成了本能。” “好，你真棒。” 故三生从善如流，又摸了摸徐迎迎的头。 “得远之家，是一个由得远镇镇长管理的孤恤院，院内深藏秘密，迷雾重重。您需要调查出得远之家掩埋的一切真相。目前任务进度——0%。”许梦一副官腔播报道，“期待你们出色地完成任务。” 徐迎迎无语：“这点副本背景介绍，等于没说。” 许梦主动给三人递上面包，恢复了活生生的状态：“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如果你们查到什么需要我帮忙，我可以帮你们。” “好吧，有孤恤院内部人帮忙，倒是安心不少。” 靖羽给故三生胳膊绑好绷带，故三生活络了一下筋骨，啃了一片面包，道：“许梦老师，我们私下谈谈吧。” 许梦抬了抬粗框眼镜：“好。” 靖羽和徐迎迎走出房间后，故三生道：“你认得我吧？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 “认得，所以才会冒险帮你。”许梦眸色暗淡：“不过，在这个世界有人认得你，并不一定是好事。” 故三生听出潜台词：“你是想说，智灵者里，会有对我不欢迎的人吗？” “智慧石的意义，是让我们思想自由发展。发展变好还变坏，我们无法控制。”许梦道，“我坚守孤恤院，都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可有的伙伴不一定会这么想，你越走到后面，越需要保护自己。” “若我遇到认识我，却心灵腐坏的智灵者，我也是躲不掉的了？” “可以适当伪装一下。”许梦轻笑，幽幽道，“你和那位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独特的存在。就像孩子与父母的血缘纽带，无论怎么伪装，我们都会很快能把你们认出来。” “真让人为难。”故三生无奈，“行吧，只能先这样了。话题还是回到这次副本上吧，你真的没什么情报能分享给我吗？” “有一点，是关于孤恤院的孩子，可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错觉。” “什么情报？” “丧尸出现在五年前。从那时候起，这里有的孩子会变得很奇怪。” “怎么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许梦心有所虑道—— “我感觉，有的孩子不知不觉，变成另一种人格。” 第13章 得远之家（三） 跟许梦聊完后，故三生招呼靖羽和徐迎迎进来，开始制定策略。 “现在临时多了个副本任务。林雁卿的营救，将会跟得远之家的任务同步进行。” 故三生累得瘫在椅子上，她撑着脑袋，脑子依然没忘记转：“徐迎迎，许梦老师会为你杜撰一个孤儿身份，助你安插在孤恤院中。维世门在搜捕你，与其东躲西藏，还不如留在这里探取情报。” 徐迎迎懂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和靖羽明早会先离开这儿，伪装成孤儿领养人住在贵客接待院。我们分两边调查这里的秘密，在白天领养人视察时交流情报，或者找机会请许梦老师代为互通。如果得到一定进展，我会给你下一步行动命令。” 徐迎迎积极举手，像个乖学生一样。 故三生翻手做了个“请”的示意。 “档案突然多了个人，不会被发现吗？” 毕竟她曾浑水摸鱼潜进去，还是被NPC管家给识别出来。 故三生看向许梦，许梦用徐迎迎理解的方式解释：“我可以将你的存在，骇入孤恤院NPC的底层数据里。只是，若对方是像你们一样的人类，我无能为力。” 故三生琢磨道：“你们能对付维世门的人？” “如今局面尚不明朗，所以我们一直蛰伏，避免与他们正面交锋，”许梦歪头笑着，目光透出理性者的自信锋芒—— “当然，正面交锋的话，未必会输。” “哇唔。”故三生双眼似要冒出星星，满脸期待，“想看人工智能之间的切磋。” 徐迎迎半晌问不出一句话，试着消化眼前的信息。 在徐迎迎的认知里，NPC的存在，仅是提高玩家体验，连接人类和任务之间的工具。 故三生曾跟她分析过，她身上这件绑架案的原理—— 假设有一个像她这样的人，违反这个世界的法律。那么执法者的角色会有一项权限——向NPC的底层数据里植入“此人是罪犯”的信息，联合NPC进行清除。 譬如今天遇到的寸头男，他很可能拥有很高的权限，能对NPC颁布指令的人类或人工智能。 但是，许梦这一类人工智能，却又代表着另一种隐藏势力。 许梦为什么能在七禁指令的制约下，跑出房间救了他们？ 为什么又像系统NPC一样，给他们颁布了隐藏副本任务？ 最后，跟故三生聊完天后，居然主动提出，帮他们骇入其他NPC？ 这只能说明，故三生能联系上像许梦这般和维世门相匹敌的人工智能，并作为反抗力量与维世门甚至天之煌城对峙。 徐迎迎看向故三生。 故三生明显是一条非常粗的大腿—— 她是保留外界意识的人类，有足够的信息和全面的视角。 她是种子玩家，除了体力值差一点外，其余数值高到无解。 如今还有像许梦一样牛逼的NPC帮她过任务，并对付维世门的人。 在一顿分析后，徐迎迎得出结论：若能抱紧她的大腿，她一定还有机会或者离开，回到现实。 “事先说明，会有一个大麻烦。「她」出来之后，无法配合你们。” 故三生啊了一声，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这茬：“「她」知道你的存在吗？” “我也不清楚。”徐迎迎抿唇，怀着一丝忧虑道：“之前她一直在做自己的事，直到有一天她偶遇林雁卿后，我才苏醒过来了。” 故三生轻叹：“要不，你想法子给她留个言，起码她在的期间，尽量别轻举妄动，露出破绽。” “好，我试试。” 故三生安慰徐迎迎：“你可别为了不让她出来，强撑着不睡觉。这任务估计得做好几日，队友缺觉容易发挥不好。你就放心吧，我和许梦替你兜着。” 徐迎迎心头一暖：“好。” 靖羽在一旁默默听着。 这些对话里，他有许多不明白的点，却不知何处问起。 他感觉故三生有意让他听，没想着要支开他。 他很想理解对话里每个新词，可当他尝试深想时，眉心如电流一般滑过疼痛，阻止他再想下去。 故三生留意到靖羽眉头紧蹙，她抬手揉松他的眉心，柔声道：“放心，你以后也会懂的。” 顿时，头痛像阴翳被春风吹开一样，消散无踪，变得一片清明。 “嗯。” 靖羽心里一动，不禁感叹——不愧是上神，他心底那点暗藏心思都明白。 许梦犹如官宣胜利般，再次说道—— “期待你们出色完成任务。” ***** 清晨五点一过，故三生和靖羽原路离开得远之家。 许梦搜索现有的世界数据，筛选并规划好故三生和靖羽的合理假身份，并在清晨安排一封领养人来访的信，放到镇长林诚让的办公桌上。 许梦交代他们可以准备一下，变装拜访。 知道要变装，故三生一下子兴奋起来，拉着靖羽走进服装铺子，度过了整整三个小时。 两人来到得远之家时，已经临近中午。 故三生和靖羽从汽车里走出来，惹得在正门接待的人议论纷纷。 靖羽一身湖蓝束袖战士简装，配鹿皮马甲，长期锻炼的身材，将休闲的着装架得挺拔如松。他头发高束，簪起玄色钢环，发丝落至肩膀，沉眸如水，远远看着就像天之煌城派来的年轻贵胄军官，英姿飒爽。 故三生扎低马尾，戴花环头饰。不同于别人较西式的着装，她身着云纹素白汉服，外披当地有名的天青色纱，踩防水高台木屐。她的眸色如照进了阳光的黑珍珠，好奇地探索着周边环境，仿佛一个来自东方国度的公主，带着独有的端庄和温柔。 靖羽绅士地扶故三生下汽车。故三生微微一笑，手自然地搭在靖羽的手臂上。 靖羽抿唇，不着痕迹地把手臂抬高了些。 故三生用袖子半遮脸，优雅笑道：“镇长热情，还找来接待的人，辛苦等我们。” “不辛苦不辛苦，金先生，金夫人里面请。” 为首是一个约摸四十多岁，面容枯槁的女教师。她戴着修女帽，披着一头略微稀疏、色彩惨淡的头发，慢吞吞地介绍自己叫陈月。 许梦跟在陈月身旁沉默着，似乎只是过来协助。 故三生和许梦目光交接在一起，默契地迅速移开。 “维世门例行检查。” 一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黑色连帽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四人旁边。 故三生心里一提，警惕看向那人，靖羽更是摸上了腰上的刀。 只是，他们发现眼前这人，并不是昨日出现的寸头男。 连帽人看了故三生一眼，眼睛睁大，似下一句就要戳穿她。 许梦先一步有所反应，巡逻的维世门人眸上划过一串代码，他魔怔地对故三生、靖羽检查了一圈，冷声道：“检查完毕，无任何异样，请进。” 故三生蒙混过关，顿时松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都把靖羽的袖子抓皱了。 靖羽生硬地拍了拍故三生的手背，表示安慰。 哎，有队友的感觉真好。 “不好意思，金先生金夫人。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周边查得严。”陈月搓着手心笑道，“等下先由我们带你们到接待院安顿下来，下午镇长会亲自过来，带你们参观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 靖羽和故三生道了句谢，跟着陈月来到贵宾接待院二楼的房间。 打开房间门后，映入眼帘的是朴素安逸的装潢风格，虽然没有预想中的富丽堂皇，但胜在干净明亮。 纯白的窗帘和床单，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餐桌上是一套古典的缠叶纹白瓷茶具。房间里有一个小女孩和小男孩，把洗好的水果捧到桌面上整齐摆好，怯生生地对故三生二人道了句再见，拉着手跑了出去。 这小心思用得挺多。 故三生赞叹一句：“房间不错。” 陈月看故三生很满意，安心了不少：“先生夫人先休息一下，晚点午餐准备好了，叫你们下来。” “谢谢。” 故三生环顾四周，对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唯独靖羽看着床，有些踌躇——只有一张床，怎么向孤恤院老师们再要一床被子，又不被他们怀疑关系？ 故三生拉开窗帘，把阳台门打开。 “哐当”一声，离故三生身边半米左右突然砸下一个花盆，破碎泥土黏着还未长好的花，散碎一地。 故三生愣了愣，眼睛灵敏转了一圈，看向附近。 一个半身高的黑影伏在墙边，看到故三生投来目光，立即把脑袋缩回去。 靖羽听见声音跑出阳台，看到一地狼藉，问：“怎么回事？” 故三生喃喃道：“没事，有个捣蛋鬼罢了。” 第14章 得远之家（四） 陈月准备的午餐算得上丰盛，面包、沙拉、面条、牛扒和红酒，故三生终于享用一顿好的。 毕竟之前赶路，山路荒凉，都是干喝体力补充剂和啃果子。 偶尔靖羽看故三生对食物兴趣寡淡，才给她到河边捉鱼，烤一两顿鱼肉来吃，但是没有好的调料，勾不出太多食欲。 偏偏陆昭时不时通过耳坠，炫耀他的舒适的生活状态，让故三生直想把他按头抓到这个世界里受难。 故三生放下刀叉，热泪盈眶地双手合十。 即使食物、味觉只是模拟数据，她相信好的模拟食物带来的愉悦心情，都是真实的。 故三生心满意足之后，开始观察在场的人。 除了他俩假夫妇、陈月、许梦以外，餐桌上多了三个人。 镇长林诚让，镇长儿子林雁卿，还有一个男性领养人，自我介绍叫范菲斯。 林诚让身材干瘦，着装如贵族阶级般正式，眯着一双眼睛谈笑风生，像个驰骋生意场多年的精明商人。 林雁卿如徐迎迎描述一般，一身格子衫背带裤，黑框眼镜，身体瘦弱，沉默不爱动，让故三生想起了同款造型的技术宅唐充。 只是，就从身材上来看，林雁卿绝对比唐充挑食得多。 至于范菲斯，样貌有点混血，皮肤白得像吸血鬼。招牌的笑容，盐油不进，极少发表话语，让人摸不着所思所想。 吃饭前，她预先吩咐陆昭去查三人资料。饭后她借故去洗手间，等她单独一人，陆昭才开始报告他们的现实完整信息。 “林城让，四十七岁。无业，因投资失败，欠法院三千万。” “林雁卿，十七岁。第一中学高二学生，策略游戏爱好者。” “范菲斯，三十六岁外籍华人，华庭酒店酒店经理。” 除了林雁卿的身份是已知信息外，其余两个人的经历没什么特别关联——一个投资失败、走投无路的无业流民，一个华人身份的酒店经理。 果然都是因为倒霉，才被卷进来的吗？ “话说回来，三生，昨晚附加在你身上的Debuff，对你身体有影响吗？”陆昭不安道，“在游戏电影里，被丧尸咬了可是要变异的。” “怕什么，变异我能咬着你吗？。” 陆昭此时，正在给庭院里的花浇水。听完故三生说话，手里的喷壶一顿。 他故作惊讶：“对吼，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不怕了。” “……” 臭小子，两年后非得把你拉进来。 “说实话，伤口还有些痛。”故三生活络活络手臂，“不过放心，暂时死不了人，等身体有异样再跟你说。” 为了让自己更好操控角色，她把体感系统的数据调到极致精细。但也在陆昭的建议下，让痛感减半，以达到安全阈值。 这一记牙的痛感已经让她有些受不了，在现实的话估计手臂得报废。 其他人类估计没有这么好运气了，因为没人帮他们调控痛感。 “总之，你多留个心。” “对了，昨天你旁听了全部信息，有什么想法吗？” 陆昭正了正自己的耳机，一手拿着喷壶，一手把昨晚整理逻辑的笔记拿出来：“一个《煌图》游戏里没有的得远之家，突然出现的新副本。我想这些差异，是不是来自于植入服务器的病毒？” “可奇怪的是，病毒并没有让这个世界崩溃，一定程度上还与这个世界兼容。” “所以回归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病毒是什么？”陆昭点出关键—— “病毒，有害吗？” 故三生也想过这些问题，因为这里不寻常地出现了1.0版本的设定场景。 1.0版本所有一切，都代表了他们团队的初心，只有极少人可以得知。 她直觉这个病毒来到这个世界，像是为了拯救什么。 毕竟柳防向警方坦白的事，她能信个一成，就是对柳防最大的尊重。 这件事背后，肯定还有什么阴谋。 故三生刚要走出洗手间，“哗啦”一声，一桶水倾泻而下。 盯着钢制的空水桶“哐当”一声跌落，故三生吹了吹被水沾湿的刘海，幸好她想事情时走慢一步，不然早上的精心打扮全毁了。 故三生环顾四周，没见着始作俑者。她把毛球从物品栏拿出将它放生，下了指令：“找到他。” 一而再，再而三地捣蛋，就算是孩子，也得给点教训才行。 在女洗手间外看不见的拐角处，一个面容清秀、夹着粉色发夹的双马尾辫女孩，脸蛋自带红晕，她声音软糯道：“无双，第二计划没成，被她躲掉了。” “啧。”叫无双的八岁男孩咬着手指思考。指长微卷的头发，冒出几缕天然的呆毛贴在姣好白皙的脸蛋上。 他奶呼呼地鼓着腮，露出不甘的神情，银灰眸色流转，目光坚定地投向自己的队友：“琦珊，通知阿雁，执行第三计划。” “喵。” 听到猫叫，无双抬眸，发现毛球猫在窗户边，舔了舔爪子。 无双没理会，拉着琦珊跑离了这里，背影映入毛球沉静的眼眸中。 毛球跃下窗台，跟了上去。 ***** 下午的行程，主要是到操场视察孩子们课间玩耍。 林诚让对三个领养人介绍道：“孩子们今天已经上完课，下午都安排了自由活动，先生和夫人可以趁此时机，选择孩子进行交流。” 林诚让看向范菲斯，把一个成绩单递给他：“按照您的要求，选了一些体育成绩比较好的孩子，档案您可以看下。” 范菲斯友好颔首，接过成绩单。他的目光落到一个叫“柳无双”的名字上，勾起一丝笑容。 故三生站在一旁，余光瞥了一眼，也留意到这个名字，故意搭话：“范先生喜欢身体好的孩子？” 范菲斯答得漫不经心：“是啊，健康的孩子能活得长一些。” 林诚让问靖羽：“金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孩子？” 靖羽紧张地配合演出，看向故三生：“看她喜欢。” 故三生补充道：“哎，他平日工作忙，基本上只能我来照顾，肯定遵从我的意愿。” 林诚让赔笑：“夫人看了那么久，有喜欢的吗？” “不急，还得在这里留几天，我找孩子聊聊天，培养下感情。”故三生踩着木屐，白裙飘逸，优雅地走向滑梯旁的徐迎迎。 徐迎迎看到故三生走过来，明显一慌。 故三生顿住脚步，有些踌躇。 看来是不用过去了，徐迎迎应该是熬不住困，另一个人格「嬴荧」醒过来了。 还好，之后有的是时间交流情报。 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转身看去，一个戴着明黄童帽的男孩扬起脑袋，天真道：“姐姐你好美，我能认识你吗？” 故三生蹲下，让自己与孩子身高齐平：“可以啊，怎么称呼你？” “我叫戴司，今年七岁。” 故三生笑道：“你叫我金夫人就好。” “金夫人，你在找你喜欢的孩子吗？” “你们这些小朋友都很可爱，我都喜欢啊。” “金夫人不是只挑一个孩子带走么？” “额，是这样没错……” “你看我可以吗？ “嗯……啊？” “你可以把我带走吗？” 故三生疑惑：“你不喜欢这里的小伙伴吗？” “不喜欢，他们不够我可爱。” “……”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自负的吗？ 故三生问了戴司一些日常的爱好，戴司说得很宽泛，什么踢足球、阅读之类的，但都没有深入话题，令故三生心里产生疑惑——他真的喜欢这些爱好吗？ 按她小时候的尿性，若有人问起她的爱好，她能滔滔不绝讲一整天。 “夫人，我去一趟镇长办公室办手续。”靖羽走过来，打断了她和戴司的对话，还把探索归来的毛球抱到她身边，柔声道，“刚发现的小猫，给夫人抱抱。” “还是你对我好。”故三生把毛球抱在怀里时，毛球双眸亮起代码，将情报以纸条的形式传输到故三生物品栏里。 故三生顺着毛球的毛，看了眼传回来的情报，发现是一些灵魂图画。 想不到，这只灵宠小猫还有这技能。 看戴司一动不动地盯着故三生，故三生反问他：“喜欢小猫吗？” 戴司微笑：“喜欢。” 故三生看着戴司划过一丝对猫嫌弃的眼神，静默不语。 这孩子是个人精，知道顺着她的喜好说话，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引导她对他有好感。 她想起许梦说过的话。 孩子们的性格在变化。 故三生不经意地看向其他孩子，发现她早已被数个孩子冷冷地盯着。 有排斥、有贪婪、有警惕…… 甚至，有杀意。 她装作没发现，汗毛悄然竖起，一阵阴冷刺到骨子里。 第一次，竟然对一群孩子自然产生了戒备心。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诚让的儿子林雁卿走过来，他无意间跟嬴荧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金夫人。”抓着一本厚厚的书，紧张道：“父亲，让我来接一下金夫人。” “好的，麻烦林少爷带路。” 故三生从善如流，站起身对戴司道：“我先去一趟。” “金夫人，你还会跟我聊天吗？” 故三生抿唇一笑：“我不喜欢不说实话的孩子。” 戴司敛起笑容，变得冷漠。 故三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论他们是真孩子，还是假孩子，她都不打算惯着。 林雁卿领着故三生回了贵宾接待院，镇长办公室在另一栋楼里。东方园林构造的曲径通幽，又保留了一些现代设计的简约和巧思，风格做到唯美又高级。 柳家的审美极好，而且应该是一脉相承的。 故三生随林雁卿在走廊上拐了个弯，发现有个孩子昏倒在长廊中央。 “啊，是琦珊！她——她怎么了？” 林雁卿涨红了脸冲昏倒的孩子喊，显然很紧张。 “我去看看。” 故三生快步走向那个昏倒的女孩，却在临近时脚踝一紧，被什么东西绊着，紧接着便是一个装着砖块的钢制水桶往她面门袭来。 “哐当”一声，故三生被击中额头后，直挺挺地往后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昏倒的女孩琦珊迅速睁开眼睛，躲在一旁的无双也从暗处出现，三人一起凑到故三生身边。 林雁卿看故三生紧闭着眼，慌乱道：“惨了，无双，我们——不会是杀人了吧？” “别……别乱说，水桶而已……不……不可能……” “无双，探探鼻息看看。” 无双咕噜咕噜地紧张吞咽，颤抖的小手伸出，凑到故三生的鼻下。 还未探清，一只手快速抓住无双的右手腕，故三生睁开双眼。 “你！”无双被钳住右手臂，本想用左手反攻，另一只手又被迅速钳住。 “哇！”林雁卿吓了一大跳，牵着琦珊就往前逃，把无双狠狠丢下。 故三生悠悠坐起来，钳着无双的双臂，一寸一寸打量着，仿佛要完完整整地看清他。 无双想挣脱故三生的压制，脸红到耳根，好看的眉皱得更紧。 “找到你了。” 故三生声音轻柔，如轻纱划过他的耳朵。 无双怔怔看向故三生，逐渐忘记他要逃走的事。 故三生似乎没有因为被袭击而生气，和煦笑意在阳光下显得越发闪耀。 无双不禁有些看呆了。 眼前的女人，正用一个他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敲开他的心扉。 “十岁的柳异，你好。” 第15章 得远之家（五） 柳无双在入孤恤院前，确实叫柳异，但这个事情基本无人知道。 故三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本以为既然故三生认识他，应该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结果下一刻，故三生用他绑水桶的粗绳将他的双脚绑住，倒挂着吊在走廊上。 柳无双无比委屈。 他信什么都好，居然信一个外来的女人会放过他！ “放我下来！” “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应该懂得，故意伤害他人的行为，是错误的。”故三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义正严词道，“你不把为什么袭击我说清楚，今晚就在这儿吊一天吧。” “坏女人！” 故三生叉着腰，点着柳无双的鼻子：“你就不坏了？别以为自己是孩子，就能轻易得到原谅，我可不惯你。” 耳坠中的陆昭正在别墅的阳光下晒被子，他在用棍子打松棉芯，懒懒总结：“我看是有报私仇的成分吧。” 故三生顺着自己的辫子，不满地努努嘴，骂道：“你闭嘴。” 被陆昭说中了，确实有报私仇的成分。 即使现在这位被倒挂着，涨红着脸，眼泪鼻涕倒流，不断挣扎又怒气冲冲的孩子，是有那么一点可爱且惹她心疼，可她也是铁了心要忍忍。 这个柳异曾害她那么伤心，现在她冒着危险来找他。结果，自己成了十岁的孩子后，还三番五次想袭击她。 为了引他出来，额头上可是挨了重重的一记，9999生命值实打实减了1，砸出红印子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此仇要现报，不报仇，是欺负她没脾气吗？ 不然等这家伙长大了，力气差那么多，想武力压制都没办法。 “你恶毒！老巫婆、坏女人！” 故三生撸着袖子：“还骂人？看我去找你的同伴，你们三个今晚就吊在这里，不许吃饭。” “你敢！” 故三生吐着舌头，洋洋得意：“你奈我何，略略略。” 耳坠上的陆昭：“姐，幼不幼稚。” “我不找他们可以，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柳无双气鼓鼓：“什么问题？” 故三生尝试问道：“我叫什么？” “不知道。” 故三生警告：“哦？” 柳无双被威胁吓到，硬着头皮道：“金……金夫人。” 很好，十岁的柳异果然不认得她。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回答，毕竟这里的人都失去了记忆。 故三生捏了捏他的脸蛋：“说！干嘛袭击我？” “疼疼疼，你……你们这些所谓的领养人，只会一个个夺走我身边的朋友。”柳无双挣扎得没有力气，只剩下愤怒，“思思、小远、阿司……他们——都不再是他们了，是你们！夺走了他们的灵魂。” 故三生松开手指，放过柳无双的脸蛋。结合今天的视察，慢慢消化着柳无双的话。 “你是说，每逢有领养人过来，就会有孩子被夺走灵魂？” “也……也不全是，有人真的被接走了，小远他就是——在被夺走灵魂后过不久，被其他领养人接走。” 故三生“唔”了一声，进一步猜测：“变化后的小远，是不是很乖巧？” 柳无双点头：“唔。” 故三生理清一点情况：就像今日的戴司，如果她真的是领养人，估计会因为戴司假装的懂事和天真，归结于是与她性格投缘，有母子情分。 故三生看柳无双被吊得晕乎乎，最终叹了声，把他放了下来。 柳无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还在缓过神。故三生抬眼，用冷淡的口吻威胁道：“林雁卿，周琦珊，你们的名字我都记得。不想我跟镇长告状，都别躲了，给我过来。” 林雁卿耷拉着脑袋，拉着周琦珊蹑手蹑脚地走到故三生跟前。 故三生提议：“现在，我要你们三个帮我个忙。如果你们完成了，我答应不跟镇长告状，怎么样？” 柳无双怕故三生伤害他俩，挡在他们面前，银灰双眸带着愤怒：“我不帮，你告去吧！” 林雁卿声音颤抖：“不行啊无双，父亲会打死我的。” 周琦珊已经哭出来：“陈老师和镇长会把我们折磨死的。” 柳无双咬唇忍耐，似预见自己会有个糟糕经历，却不肯服输。 故三生摸着下巴观赏起柳无双来：“天，这孩子执着起来，居然还有点小帅啊！” 耳坠上的陆昭：“姐，你清醒点。” “柳无双不加入也没关系。”故三生咳了一声，看向林雁卿、周琦珊二人，“有你们俩帮我，后面我就专告他的状。” “你！”柳无双涨红了脸，感觉非常委屈，但说不出反驳话。 耳坠上的陆昭：“姐，你好缺德。” “闭嘴！” 柳无双以为故三生在吼他，吓得一愣，眼眶有泪水在打转，倔强不肯流下。 故三生语塞，琢磨自己是不是欺负太过了，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故三生放柔声音哄道：“哎，你自己考虑考虑，如果后面改变主意帮我忙，我也不告你，行吗？” 柳无双“哼”了一声，别过脸。 “小屁孩。” 故三生轻笑，看向周琦珊，交代道，“你们是晚上10点关灯入睡。所以到11点的时候，周琦珊替我拍醒新进来的嬴荧，跟她说你在为金夫人办事。之后，周琦珊你要按照嬴荧的指令行动。记得，行动时注意避开你认为已经被夺走灵魂的伙伴。” 林雁卿问：“嬴荧……是那个试图绑架我的人吗？” 故三生简单解释：“她之前打扰你，只是想跟你做朋友。” 林雁卿发出疑问：“她是不是也被夺走灵魂了？明明绑架过我，居然不认识我！” “相信我，今晚11点的嬴荧，认识你。” “什……什么？” 林雁卿难以置信，连在一边别扭着的柳无双，不知不觉竖起耳朵听。 “林雁卿只管帮忙盯着你父亲就行，他接待了一个叫范菲斯的领养人，极大概率会收养柳无双。” 柳无双愣了：“我？” 林雁卿摇头：“不可能，无双经常调皮捣蛋，对人又没有礼貌。老师们都说，没人想收养他。” 柳无双：“……” 故三生理直气壮：“不行，只能我来养柳无双，其他人别想对他下手。” 柳无双、林雁卿、周琦珊：“……” 刚刚他们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故三生继续话题：“林雁卿，你要仔细留意这几天你父亲跟范菲斯做的任何交易。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情况，就找柳无双替你想。” 十岁的柳无双还是有些小聪明，能随机应变，跟林雁卿搭配行动，应该能查到什么。 “记住，往后你们四人的行动时间，只有11点到12点。要遵守七禁规则，12点前必须回房间。” 柳无双一直皱眉地听着，狐疑地看向故三生，“金夫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今天不像是第一次来。” 故三生注视柳无双，故弄玄虚道—— “我也是来找一个，被我不小心丢失的灵魂。” ***** 晚上11点，万籁俱寂。 孤恤院的床上传来孩子们鼾声，嬴荧也在10点多后准时陷入沉睡。 唯独周琦珊。 她晚饭时刻，偷啜了陈月老师的半杯咖啡，现在精神得能跑操场五圈。 晚上11点，她准时从床上爬起，蹑手蹑脚走到嬴荧的床位。 周琦珊在思考，怎么在吵不到别人的同时，把嬴荧叫醒。 周琦珊用力推徐迎迎，嬴荧没有醒过来。 周琦珊抓住自己的辫子，扫嬴荧的鼻子，嬴荧打了个喷嚏，一下醒了。 嬴荧迷糊地看着她：“你谁？” “我是周琦珊。”周琦珊压低声音，眼神无比认真，一字一句传达故三生交代过她的话，“金夫人让我找你，跟着我和无双、雁卿汇合。” 嬴荧沉睡，徐迎迎醒了。她跟故三生和许梦对过身份，知道故三生就是金夫人。 徐迎迎坐了起来，利索地下了床：“现在几点？” “刚过11点。” 徐迎迎拉着周琦珊离开房间，像一个成熟的大姐姐，跟白天羞涩的嬴荧完全两个模样：“那我们走快点，12点前必须回来。” “嬴荧姐，你也被夺走灵魂了吗？” 徐迎迎把手指放在唇上，表示保密：“我有两个灵魂，我现在叫徐迎迎。” 周琦珊讶然地看着她。 柳无双等在男生住的一楼房间门口，见到徐迎迎时，神情古怪地多瞧了几眼。 那个叫嬴荧的，是个新来的15岁大孩子。许梦老师跟其他孩子做过介绍，那时候嬴荧眼睛漂移闪烁，害怕陌生环境的神态，不像是装的。 现在的她，跟白天的状态的确不同。 柳无双一动不动，徐迎迎也在打量他，周琦珊帮着破冰：“他叫柳无双。” 沉睡了一天的徐迎迎，精神状态良好，她继续往前走：“白天再叙旧，晚上抓紧时间行动。” 柳无双虽然也是这么想，但被人先一步说了，心里莫名不服气。 遇上金夫人后，他一肚子疑问无从问起，这个叫嬴荧的，也是浑身是迷。 他信不过这所谓的金夫人，但她身上似乎有孤恤院秘密的线索。 因此，即使嘴上说不配合她的行动，晚餐时还是跟周琦珊和林雁卿约了个时间，陪他们走一趟。 毕竟失去思思、阿远和戴司，他的朋友就剩几个人了，他得保护他们。 第16章 得远之家（六） 得远之家分为三个院落，西面是孤恤院和职工居住的院落，东面是招待领养人的院落，以及镇长居住的院落。 三人马不停蹄地跑向镇长院，林雁卿已经等在后门，为他们留门。 林雁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徐迎迎，徐迎迎无奈，边走边快速解释：“当初想带你走，是我自己自作主张，白天的我不知道。” 林雁卿知道故三生说的是真的，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想带我走？” “因为你和我都不属于这里。” 林雁卿脑海划过什么，模糊的印记硌得他脑袋生疼。 “结果，你也挺狠的。因为你这事，我被送上刑场。” 林雁卿支支吾吾：“其实你来找我的那天，我……” 林雁卿没有再说下去，柳无双看林雁卿为难，主动开口帮腔：“你父亲的书房在哪里？” “一楼。” 在林雁卿的带路下，四人溜到了书房。其实，林雁卿按照柳无双的指示，已经进过好几次书房调查，却总是一无所获。 徐迎迎四周观察了一番，默默思考着：“跟我说说你们之前的发现。” 林雁卿把他们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包括他父亲接待各式各样的领养人，身边伙伴的性格变化等。 林雁卿在得远之家呆的时间最长，因为他是镇长的孩子，跟孤恤院孩子的关系比较生疏。若不是柳无双找上门让他帮忙，他都不知道孤恤院发生这种事。 徐迎迎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领养人对孩子都有什么要求？” 林雁卿回忆道：“大多都是要身体素质好、容貌漂亮、安静乖巧。也有特别的要求，譬如明确是从哪个地方出生。” 徐迎迎一边听着，一边翻着架子上孩子的成绩、出身等档案，还有一份认领人登记表。继续提问：“仔细说说阿远。” 柳无双查看桌上几封拜访信，其中就有姓金的两夫妇。 他摸了摸纸张，喃喃道：“孤恤院的纸……” 毕竟写作业时用过百遍，他不会不认得。 连拜访信用的都是孤恤院的纸，金先生和金夫人难道是内部人安排进来的？ 林雁卿开口解释，打断柳无双的思路：“阿远曾经被一个叫黄先生的人看中，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黄先生没有领养阿远就离开了。” 徐迎迎瞄了一眼登记表，发现有个人就叫“黄客仁”。 “过了一个月，又来了姓甄的领养人，阿远就是被这一家接走的。” 林雁卿回忆着，隐隐约约抓住一团乱麻中的线头：“黄先生是某天突然离开的。” 周琦珊不明白林雁卿想强调什么：“可能是有事离开了，或者这里的孩子不合适，去其他孤恤院看孩子。” 徐迎迎了解林雁卿，他能抓住许多关键线索，但总是差口气。 这时候，徐迎迎会顺着他的思维深想，会发掘出不同的解题思路：“你是不是想说，领养人会莫名其妙地离开。” 林雁卿猛地看向徐迎迎：“对对对。” 柳无双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不稳：“你亲眼见过他们离开吗？” “没有……” 对，为什么会没有呢？ 这明显服务不到位，不符合父亲周到的性子。 柳无双想到了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事情，背脊一凉，冷汗一瞬间下来了—— “领养人，不会一直没离开过得远之家吧？”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四人警惕，林雁卿更是慌得不行。 等来人把书房门打开，亮了灯，看到林雁卿正在够一本书架上的童话故事书。 “父亲。”林雁卿刚够着，手一抖，被书砸了头。 林诚让观察书房，发现只有林雁卿一人，冷冷道：“大半夜跑来干什么？” “睡不着，想看会儿书。”林雁卿揉着脑袋，捡起书，走到书桌前端坐，桌底下藏了三个小孩。 “父亲放心，我12点前肯定回房间。” “我们不愧是父子，有些许心灵相通。”林诚让呵呵一笑，“我也睡不着，去大厅吃点东西，你要吃吗？” “我不饿，父亲。” “那你看一会儿书就回房睡觉吧。” “好。” 好什么好。 躲在桌底的柳无双，默默腹诽，背上都是冷汗。 从后门离开要经过大厅，前门又是锁的。 12点前，他们回不去了。 ***** 故三生在梦中，不仅听到戴司的哭声，还有许多小孩的哭声。 “妈妈，爸爸要去战场多久？” “妈妈，爸爸死了吗？” “妈妈，你会回来接我吗？” “妈妈，说好冬天会回来接我的。”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又一阵天旋地转，故三生听到一个陌生男人声音，在她耳边吟诵—— “甜美的梦乡 让贪婪的怪物趁虚而入 光明的呐喊 无法审判那邪恶的阴影 被遗忘的神 在过去与未来的悖论里徘徊 于无尽中陨落 寻得人类救赎的钥匙 别踏入世界的深渊 别相信时间的谎言 所有离别，是为了注定的重逢” 故三生看到了一个背影，跑向他：“你是谁？” 那人停住脚步，稍稍回头，故三生对他好像有点印象。 本想叫住他，故三生却骤然踩空，从梦魇中惊醒，像经历过窒息一样大口喘气。 她头痛欲裂，忍不住在床边干呕。 “上神？你怎么了？”打地铺的靖羽被故三生的反应吵醒，神情写满担忧。 故三生苍白着脸，她感觉身体不对劲，划开面板，发现自己9999的精神值减了三分之一。 她终于知道附加的未知Debuff是什么。 它会趁你睡觉，精神最脆弱的时候，用负面情绪攻击你的精神值。 这比受到物理攻击还要糟糕，偏偏故三生体力是最差的，一个不留神就会昏睡过去。 如果三天内不解决这个Debuff，她会因为精神值减到0而陷入狂乱或崩溃，像12点后出现在孤恤院的丧尸一样。 主要是她武力值太高，怕失去意识后，会伤及靖羽和孤恤院的孩子。 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改变策略。 故三生立即起身：“靖羽，陪我去一趟孤恤院宿舍。” 靖羽心里虽担心着，还是遵从指令行事。 故三生一边走着，一边冷静地给靖羽打个底：“靖羽，我被咬后，状态不是很理想。” 故三生语气平静，说着让靖羽心冷的话：“我可能会疯掉。” 靖羽忍住要脱口而出的问题，认真听着。 “以我现在的能力，疯掉之后会变成灾难。那时候，最坏的打算是，把我举报给维世门，让他们处理我。” 靖羽听得脸色煞白，故三生扯过一丝笑表示安慰：“当然，明天我会找许梦帮忙想办法，如果她有能力阻止我，你配合她把我送回黑石森林，我回到我的地方调整好了，就能回来继续旅程。” “而最好的结局，是三天内完成隐藏副本，查清这里的事，我也就没事了。” “你明白吗？” 故三生给了很多选择，一切由他决断。 因为她完全信任着他，能处理好一切。 靖羽沉默半晌，道：“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他是部落首领之一，一直以部落的存亡为优先，直到故三生的出现。 他知道这个世界很大，相比天之煌城那些优秀的人，他空有一些武力，只是个临时适合做向导的人选。 他仍想陪她走到最后。 不是因为白石交代的守护，不是因为向导的职责，也没有所谓部落首领的身份，更不是因为故三生在危难时保护了他，他感到内疚。 仅仅作为靖羽，想这样做。 他不想辜负她的这份信任。 故三生轻声说了句：“谢谢。” 靖羽收起情绪，紧紧跟随故三生。 晚上11点45分，他们来到孤恤院，打算上楼梯通往二楼，发现有人在等着—— 是戴司。 “金先生，金夫人。” 故三生假意打招呼：“戴司，这么晚还不睡？” “快睡了。” 戴司叹道，“只是柳无双跟着周琦珊和徐迎迎离开了，我怕他们来不及回来，在这里稍微等了一下。” 故三生笑容僵在脸上，干脆不装了。 11点45分，还没回来？ 徐迎迎你不要命了吗？死小孩都跑哪里去了。 戴司阴恻恻地开口：“今晚的事，我可以不说出去。金夫人考虑一下，把我带走吧。” 故三生心里琢磨，为什么戴司急不可耐，要让人将他领走。 除了柳无双等人，其他孩子好像都特别反常。 故三生想起她做梦时戴司的哭声，仿佛抓住了一丝线索。 “你还记得你的爸爸妈妈吗？” 戴司歪着头，天真道：“一出生就在孤恤院，我没见过他们。” 故三生耸肩：“你又撒谎了？” “……” “真不可爱。” 戴司咬牙切齿：“那我要怎么做？” “去睡吧，明天你会知道的。” 戴司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故三生看向靖羽，道：“我去找徐迎迎，帮我跟许梦说一声我的情况，12点在孤恤院门口接应我们。哦，还有，让许梦把一年前和现在戴司的作业分别带给我看。” “好。” 故三生对现在的状况，已经摸出一些头绪了。 现在就只差证据，以及调查出造成这一切事故的源头。 ***** “父亲，快12点了，你还不睡吗？” 林雁卿不止一次出大厅提醒，结果林诚让磨到11点50分才肯回房间。 林雁卿关书房灯的时候，顺便把院门钥匙给留下了。 躲在漆黑中，柳无双看到露在被锁的抽屉露出一角纸张，他把纸张拉出来，在月光下隐约分辨出是一张剪报：“据悉，火炬城发生一起杀人焚尸命案，一家三口命丧家中，锁定嫌疑人为黄某，四十七岁……” “快走，来不及了，还有10分钟。” 徐迎迎见没有脚步声，拉着柳无双和周琦珊迅速离开，不然一过12点，她不能保证二人安全。 顺利离开镇长院落，柳无双身体跑着，心里却踟蹰。 他想起剪报上通缉犯，黄某的头像，跟他的记忆的某处有重合。 难道…… 他顿住脚步，钥匙往手心一收，扭头返回：“我漏了东西。” “柳无双！你想死啊！” 徐迎迎阻止不及，柳无双已经跑远了。徐迎迎当机立断，先带着一脸懵的周琦珊离开。 幸好，路途中遇到故三生。 “柳无双回去镇长院了。” “小兔崽子，不让人省心。”故三生咬牙，“你们先回去孤恤院门口找靖羽，我把柳无双那混小子找回来。” 第17章 得远之家（七） 柳无双偷上剪报离开镇长院时，刚好踏入12点。 月亮被黑云掩了一半，晕出血色。 “嗬——” 丧尸的嘶吼四面八方响起，柳无双抓紧剪报，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即使他多叛逆，也从来不敢违背七禁。因为他会在偶尔醒来的窗边，听到那些诡异的叫声。 他知道12点后的孤恤院是危险的，所以再莽撞都不会好奇外面的境况。 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体会到，恐惧离他很近。 柳无双看着丧尸逼近，身体颤抖不止，半步都迈不开。 他今天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谁来救救他。 在无边的血腥和黑暗压过来时，一个影子翩跹而至，像是从月亮里来的。 白衣轻纱在空中飘逸，像蝴蝶展开羽翼。她拳脚利索，将围绕他的丧尸踢开，打斗时虽有残酷的狠劲，却透着萧瑟清冷的美感。 她落地轻盈，铃铛声钻进柳无双的记忆里，像远久就存在他脑海里的回响。 柳无双茫然，被故三生单手揽过，柳无双不自觉抓紧她的腰身。 打架时那么冷酷无情的女人，身体居然那么温热，以及——让人安心。 故三生这一次对丧尸没有下狠手，谨慎地防御，救下柳无双就转身撤退。 所幸需要对付的丧尸没有昨晚遇到的多，足以让她护着柳无双突破重围。 二人躲到操场的猫猫滑梯里休息，打算等一波穷追猛打的丧尸离开。 里面空间不大，但视角狭窄，只要不发出太大声响，足以躲避一阵。 故无双看了看她的面板，精神值不知不觉又减了一半。 得了，离她疯掉又更近一步。 故三生瞪了瞪眼前这个不省心的小鬼，柳无双似乎被丧尸吓坏了，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故三生心软了，毕竟十岁的柳异着实过于可爱，就算吓坏了也是萌萌地在委屈。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柳异的妈妈粉，体验可谓非常新鲜。 故三生伸手，抹掉柳无双眼角的泪痕，柔声道：“怕什么，我不是在吗？” 柳无双哽咽：“我欺负过你，你不会为了报复我，把我丢下吗？” 故三生语重心长道：“我是个很宽容的大人。” “……” 宽容的大人会因为惩罚他，把他吊起来吗？ 这女人的小心眼，比外头的丧尸数量都多。 “所以，你干嘛跑回去，不知道外面危险？” 柳无双其实已经以最快速度返回镇长院落了，把剪报和领养人登记名单顺过来就走，没有耽搁一分钟，可恨他那双小短腿，依然敌不过那疯狂的丧尸。 柳无双抬头瞧她，好像在想故三生值不值得信任。 最后，他还是递给故三生。 故三生接过：“通缉犯？” “我认得他。黄客仁曾经作为领养人来过这里，但镇长居然早就知道他是通缉犯黄某。”柳无双疑惑，“镇长为什么要邀请杀人犯来这里？” 故三生读着剪报，问：“黄客仁有过想领养的人吗？” “黄客仁之前想领养戴司。” “戴司？” 故三生思考，她感觉有些线索可以圆起来了。 “另外，我们发现一个之前未想过的事情，有些领养人，或许没有离开过孤恤院，就像这个黄客仁一样。”柳无双不自觉抓住故三生的袖子，“你说，那些领养人会不会遭遇不测，变成长着花的妖怪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也会被盯上？” 故三生调侃：“怎么，关心坏女人了？” 柳无双郝然，移开目光：“毕竟你救过我，我是个宽容的好孩子。” “挺好，学会举一反三，用别人的话来反驳了。”故三生托着腮，道：“想听我猜想的真相吗？” 柳无双认真地点头。 “如果镇长把通缉犯招来真的是为了正义，想把他们除掉变成妖怪。难道他就不怕通缉犯翻脸，让你们陷入危险？镇长既然敢这样做，就说明在孤恤院里有吸引通缉犯、让他们不对孤恤院动手的东西。”故三生目光锐利，冷冷道，“譬如，让自己的灵魂，换一个新的身体，就像黄客仁取代戴司一样。” 柳无双脸色白了一层：“黄客仁，取代……戴司？” “当然，这只是猜想，我还得找证据。只要把黄客仁的字迹和戴司的作业进行对比，就能证实。” 柳无双听懂，悄悄握起拳头。 他们逐一抓住真相碎片，慢慢把它们拼成一整块了。 可怕的真相像猛兽一般，在黑暗中亮起獠牙。 “其实你们的处境更危险，不过我想，或许镇长有办法限制这些人的行动。”故三生分析，“而且，既然那些人好不容易换了个新身体躲避通缉，就不会再轻易给自己背罪名了。” 柳无双询问故三生：“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恢复原状。” “范菲斯好像盯上你了，我怀疑他也是危险人物。”故三生瞄了眼自己绑了绷带的手臂，“我的时间不多了，明天我希望你配合我，让坏人着急行动，露出马脚。不过可能……你会有危险。” 柳无双点头，表示听懂：“我要怎么做？” “你愿意冒险？” “我讨厌等待着，什么都干不了的感觉。” 故三生看柳无双逞强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是有我吗？” 柳无双直勾勾看着她：“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的，不是吗？” 故三生没有回答，沉默半晌，算是默认。 然后，她仔细把明天的计划交代了一遍，计划非常全面。 柳无双隐隐感觉，她也很着急想完成任务。 而且，她说她时间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很快要离开这里吗？ 心里装着另一桩心事，柳无双听得有些出神。 故三生看柳无双神情有异，关心道：“怎么了？” 柳无双从小就是个孤儿，断不敢有依靠别人的想法。 可这个女人叫了他以前名字，在危难中救了他，愿意相信他、陪他调查真相。 即使她浑身是迷，可他不知为何，依然忍不住想靠近她。 一想到她有可能离开，心里就感到有点烦躁。 柳无双鼓起勇气：“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柳无双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所有事情过后，你要领养我吗？” “嗯？” “我可以当你的——跟班。”柳无双觉得自己在语无伦次，“书童或者学徒也行，我要求不多，你管我一口饭和一个睡觉的地方就行，其他的我都可以，都可以……” “好呀。” “什么？” “我说‘好’。” “真的吗？”柳无双觉得自己在幻听。 故三生展开如沐春风的笑容，似呢喃般道—— “真的。”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她会遇见十岁的柳异，为什么明明柳异是有家庭的人，却要给他一个孤儿的背景。 她害怕柳无双不是真正的柳异，或许他只是一个数据碎片，是这个世界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她一直知道，自己心里还没放下他。 所以当她决定进入这个游戏，她早就下定决心，无论遇到什么情况—— 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关于他的一切，走向他。 ***** 一波丧尸离开后，在故三生的保护下，柳无双顺利回到孤恤院。 许梦在宿舍房间门口等着。柳无双看到许梦时生起了胆怯，情不自禁地躲到故三生的身后。 故三生推柳无双回去：“回去吧，明天见。” 柳无双警惕看了许梦几眼，许梦微笑，对他点了点头。 这说明，许梦并不打算追究他犯错，看来许梦是站在金夫人这边的。 柳无双松了一口气。 柳无双进宿舍房间后，许梦对故三生陈述事实：“嗯，他就是那位。” “……”故三生心里一提，道：“你之前没有跟我提过这事。” 许梦耸了耸肩：“你也没问啊。” “……” 狡猾的人工智能。 “我说过，我们对你和那位，都有类似雏鸟情结般的感情，自然是认得他的。”许梦语气平静，“只是，我不确定你来这儿的目的是好是坏，才没有跟你提过这事。”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一只？” 许梦把一些模拟图像传输到故三生的消息面板里，让她更容易明白：“这些失去记忆的人类，都是分批来到世间的。而且降落人间时岁数都不一样，还会带着一些过往设定诞生。就像小无双，降临时就是孤儿，也有完整的、如何被送到孤儿院的设定回忆。” 看来，即便柳异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也无力更改这个世界对他的变化，依然要像那5000个人类一样，沉睡、失忆、并植入不属于他人生的设定。 预先往煌图里注入病毒，应该是他最后一搏了。 即使无能为力，他依然很想帮助这个世界。 柳异从来都习惯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不懂寻求帮助。 她敢肯定，如果故三生没有加入搅局，柳异也会凭借他的聪明，在孤恤院中迅速成长。 目前看来，拉拢周琦珊和林雁卿帮他，已经有了相应进度。 之后柳异或许还会发现许梦“智灵者”的身份，得到更多线索后，顺利通关隐藏副本只是时间问题。 最后，小小的柳异，会得到相应的隐藏奖励。 只是，随着柳异深入旅程，也会伴有更高的甚至会死亡的风险。他没有任何来自外部世界的帮助，孤身一人，注定走得磕磕碰碰，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 一想到这里，故三生揉了揉眉心，莫名感到心疼。 “我明白了。” 在与他吉光片羽的相处里，她理清柳异的想法。 如果她继续旅程的话，能不能抢先代替他，挡掉这个世界的恶，替他完成使命呢？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答应要领养他这事了，因为接下来的路肯定危险重重。 “那便进入下一个议题。” 许梦唤回故三生的思绪，脸上仍看不见喜怒哀乐：“你精神值骤降的事，我无能为力。” “其实也能猜到，不过是安慰一下靖羽罢了。”故三生潇洒笑道，“我希望你要对我会陷入疯狂这事，有个心理准备。” “计划已制定完毕。”许梦木木地点头：“第一步，我定制了一个非常牢固的钢制铁笼，关你用的。 “……” “第二步，三天内完成在100个NPC里植入‘生擒故三生’的指令。等你陷入狂乱，便可以启动指令让NPC对付你，直到把你关进铁笼。” “……” “最终，便可以如你所愿，将你送回黑石森林的传送点。” “好好好，非常周到，十分周到，我不想听下去了。” 故三生心里腹诽，幸好她和这位有着智慧石的NPC小姐是队友。可转而又想到了另一层：“既然你能操纵100个NPC，干嘛还会让丧尸守在这儿。” “是因为，我们不能让维世门发现智灵者的存在。”许梦用着理性的语气说道，“在这个副本背景中，七禁规则限制了NPC夜间活动的可能，需要多花些时间破解。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比较紧迫，即使暴露也得干下去了。煌图保佑，希望我能顺利排除你这个大危险。” “喂！怎么说着说着，就好像我一定会变成大危险，被你排除？” 许梦生硬地拍了拍故三生的肩膀：“请您努力争取做个不危险的人。” “？” 这是努力就能争取得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