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守空房七年,我转身嫁东宫夺凤位》 第13章 你是我儿媳妇吗? 孟清沅的筷箸生生止在半空。 抬头,看着殷昭,“他羊肉过敏?我怎么不知道?” 凌旭有些尴尬,也顾不上和孟清沅还在冷战了,打圆场道, “不妨事,不妨事,吃一点可以的,清沅,给我吧......” “怎么可以了!” 殷昭柳眉倒竖,“你忘了军医的嘱咐了?你那一刀伤到了肌理,用的药物与羊肉相克,一吃羊肉就会浑身起疹子的!” 原来是在战场的时候发生的。 孟清沅默默放下了筷箸,心情有些复杂了。 她黯然于自己对夫君一事不知,反而要旁人来提醒,而凌老夫人只关心着凌旭的刀伤恢复如何了,喋喋不休发问关切,因此谁也没意识到不妥当的地方。 却是一直安静吃着饭的崔氏冷不丁开口, “谁许你训我儿子的?” 殷昭一愣,“啊?” 崔氏漠然道,“我儿子以前是我的,现在是我儿媳妇的,你这么训他,你是我儿媳妇吗?” 崔氏这一说,桌上几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殷昭怎么能训凌旭呢?她是凌晟的新妇,又不是凌旭的! 人家正妻夫人还在这里,怎么轮得到她来管束教训了? 一时间,疑惑和打量的目光投向殷昭。 殷昭咬了咬牙,有些难堪。 “母亲,瞧你这话说的,你是兄长的嫡母,阿昭怎么不算你儿媳?”凌旭说。 殷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既然是我儿媳,以后就每日来我房里站规矩。”崔氏面不改色。 ...... 一顿饭吃的无甚滋味。 崔氏吃完放下碗筷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对殷昭说明早卯时一刻就要去给她请安。 殷昭绞着帕子,不想去,又不敢不应。 崔氏走了,她才敢问,“婆母说的站规矩.....是怎么站?” 不会是小说里面写的那种,故意让儿媳坐不垫软枕的硬塌,让儿媳端滚烫的茶水,或是谎称自己还没起床,让儿媳在门外一等两个时辰吧! 要是这样她可吃不消! 她眼巴巴看着孟清沅,站规矩站规矩,自然只有同为儿媳的孟清沅知晓究竟是怎么站规矩。 可孟清沅笑了笑,“我当初进门的时候并未站过,所以并不知晓怎么站。” ...... 殷昭心里有些不平衡了。 孟清沅都没站过规矩,为什么让她站? 这时候,孟清沅想到什么,忽然看向凌旭开口, “你今晚有什么事吗?” 凌旭没料到孟清沅会主动与自己说话,于是下意识说没事。 孟清沅点点头,“今晚西街有灯会,我们带姎姎去看灯会,可以吗?” 凌旭刚要答应,就感觉身侧一股针扎似的视线刺过来。 他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他答应了殷昭,今晚要陪她的。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凌老夫人忙不迭说,“你们小夫妻的,又这么多年没见,就得多一起出去玩玩,培养培养感情!” 她始终还是希望能早些抱上嫡孙的。 庆儿听说他们要去看灯会,囫囵把饭咽下去,一开口,还有饭沫子喷在菜里面, “姎姎去,那我也要去!” 姎姎小声说,“我不想跟你一起去......” “我非要去!” 庆儿作势又伸出拳头,姎姎吓得一缩,不敢再说话。 凌旭说,“那庆儿也去吧,小孩子喜欢热闹,都带上。” 庆儿这才高兴起来,又说,“我娘也得去!” 凌旭刚要同意,想到什么,又犹豫了一下。 凌老夫人说,“去去去!都去!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热热闹闹的!” 凌旭还是不敢应,却是孟清沅淡淡说,“行,那就都去吧。” 本来就是为了陪孩子玩,只要姎姎玩的开心,她无所谓。 她也没想过借一个灯会就能和凌旭修复关系。 这么多年的疏远与陌生,回府之后又处处不合,要是逛个灯会就能冰释前嫌,世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相看两憎的怨偶? 两辆马车,殷昭庆儿坐一辆,凌旭一家三口坐一辆。 走到一半的时候,殷昭那辆马车坏了,只好与凌旭他们挤挤。 轿中空间狭小,庆儿和姎姎脚绊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再然后,庆儿忽然踹了姎姎一脚。 姎姎吃痛,大哭起来。 凌旭无奈,“怎么又哭了?” 姑娘可真难养。 孟清沅忙把姎姎抱在怀里,忍着气,正色看向庆儿, “庆儿,你已经五岁了,如果再动辄就动手打人,我下次会按家规来罚你。” 庆儿又踹了孟清沅一脚。 ...... 就连殷昭都意识到儿子做的过分了,“庆儿,不许无礼!” 庆儿才不怕呢,他谁也不怕。 之前从北疆出发前夕,父亲告诉过他,在京城他有一个妹妹,还说到时候他不能再叫父亲为父亲,要叫叔父。 可凭什么姎姎那个臭丫头就能叫父亲为父亲? 他原先还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姎姎能光明正大叫父亲,是因为她娘是父亲的妻子。 可凭什么他娘不是父亲的妻子? “庆儿,和你叔母道歉!”凌旭斥道。 庆儿梗着脖子不肯道歉,凌旭再说,他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 “我要回北疆!我想父亲!我想母亲!我想和父亲母亲天天在一起!” 这话就是庆儿的杀手锏。 凌旭果然不再说什么了,看向殷昭母子的眼中微微歉然,说到底,是他欠了他们。 ...... 孩童心性单纯,一见耀眼夺目的灯笼,就把哭闹都抛之脑后了。 “好好看的灯笼呀!有红的,粉的,紫的.....” “好多人在河边许愿啊,我们也去许愿吧!!” 被孩子的兴奋劲儿感染,三个大人也不约而同往河边走了去。 “弟妹,你许的什么愿?” 孟清沅刚写完红笺,殷昭就凑过来看。 “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嘟囔了一句真没劲儿,就捣鼓自己的花灯去了。 孟清沅笑笑,放出花灯,随后虔诚闭眼,愿山河安稳。 起身时,不经意偏过头,正巧看见殷昭侧过来的花灯,赫然写着,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思公子兮未敢言。 孟清沅微怔。 她是思念天人永隔的夫君凌晟吗? 可若是如此,有什么不敢言的? 孟清沅有些不安,见殷昭把花灯放远,回过头来,冲自己得意挑眉一笑。 她那股不安更强烈了。 她忽然就想看看凌旭的花灯上写了什么。 第1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绕去另一边找他,远远的,凌旭见她过来,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笑起来,把花灯拿给她看。 花灯上的字有些出乎孟清沅的意料。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一抬头,看见凌旭漾着笑意的双眼,满湖灯火缱绻,深情不似作伪。 孟清沅忽然就晃了晃神。 凌旭也被她灯火下的美貌看痴了眼。 忽然无可自抑的伸出长臂,把她揽进怀中。 ...... 殷昭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咬碎了牙。 一直到孟清沅去另一边照看姎姎了,凌旭才松下一口气,把花灯还给身边的白胡子老爷爷。 “老人家,谢了,祝你和你妻子长命百岁。” 方才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借来了这位老人的花灯,他差点就露了馅。 “不必言谢,只是年轻人啊,我托大说你一句,年轻时总是不知何为珍贵,何为不可辜负,到无可弥补之时才惊觉误了光阴,误了良人。” 老人见惯风霜,见到方才那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但守沧桑尽,莫负眼前人啊!” 凌旭客气颔首,“晚辈记下了。” 心里却不以为意。 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把自己原先那盏写着“齐人之福”的花灯放出了河岸。 夜色渐深。 凌家一行人兴尽而归,打道回府。 高耸的城墙上,站着一名带面具的男子,目光始终追随着凌家的马车,神色深邃无波。 暗卫毕恭毕敬拿来一个花灯,“公子,这是凌旭写的。” 凌晟微微扫了一眼,看见上头写的字,登时厌恶的别过了脸。 “留下来,以备它用。” “是。” * 殷昭一早就去了崔氏屋里站规矩。 她想象中的一个都没发生,崔氏对她不算热络,但也丝毫没有为难她。 喝了一上午的茶,崔氏就让她回自己屋了。 殷昭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这老虔婆什么都不做,把自己喊来是何用意? 一路回了屋。 嬷嬷来禀报宴席的事宜,殷昭听完,说,“你等等,我再加些东西。” ....... 一炷香后,殷昭把拟好的账面递给嬷嬷。 添了喜灯三十二台、彩凤十六座,金樽二十八顶、锦屏三十六扇、并各类翡翠玛瑙玉石珍珠...... 在纸上勾勾算算,合计花费约摸八千两银。 “去,交给库房负责采买的小厮,让他们照着这些一一买齐。” 嬷嬷欲言又止,忍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句,“是。” ....... 凌老夫人是第一个派人来的,“殷姑娘,咱们老夫人说了,宴席不宜太过奢侈,以免惹人议论。” 殷昭的脸色微微垮了几分,还没缓和过来,崔氏也派人来了,这次带的话便更简单了。 “你钱多的发烧是不是?” 两个长辈都这么说,殷昭再不乐意,也只得忍痛划去单子上一半的物什。 没好气道,“拿这份去库房吧,让小厮挑拣些好的务必买来。” 丫鬟唯唯诺诺的下去,殷昭这才微微气顺了些。 不出一炷香功夫,丫鬟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姑娘,看守库房的小唐说了,府里没这么多钱。” ...... 殷昭气势汹汹杀去库房,小唐早有预料似的远远迎上来,苦着脸道, “殷姑娘,不是奴才欺瞒您,而是这侯府,侯府.......” 侯府是真没钱啊! 一下子拿出八千两现银,那得是太爷时候才有的辉煌。 殷昭哪里肯信,当下怒道,“你打量我好糊弄是不是,库房里摆了那样多玉器珠宝,随便卖几样,不就是现成的钱么!” 话一出口,库房的小厮奴才仆妇们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 “殷姑娘,这话可说不得!要砍头的!” 最后还是凌旭闻讯匆匆而来,闻言,亦是不可置信, “八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怎么可能?银子呢?被你们贪了?” 小唐欲哭无泪。 “侯爷!奴才哪敢贪啊,实是这侯府....这侯府......您只管去问夫人和老夫人就知晓了!” 凌旭紧紧蹙着眉。 殷昭昨晚没等到凌旭,原本还在与他闹气,可见小唐煞有介事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推搡了他一把, “你快去账面上看看,府里还有多少现银......” 凌旭进了库房,可方才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仆从们却都觉出几分古怪。 殷姑娘和侯爷是叔嫂,可方才两人拉拉扯扯的.......殷姑娘待侯爷甚至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库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荒唐!侯府怎么可这么穷!孟清沅她是怎么管的家?” 凌旭怒气冲冲从库房出来,“去芳菲苑!” 殷昭跟在他身后,也焦急着,更多的却是甜蜜。 见凌旭大步流星急着去给自己撑腰的模样,觉得甚是满足..... 孟清沅不在芳菲苑。 丫鬟说夫人在凝晖堂,和老夫人说话。 凌旭和殷昭又拐道去了凝晖堂。 “我知晓祖母的担忧,中馈一事,孙媳有分寸的。” 发放月银的日子越来越近,凌老夫人实在担忧,便又特意喊了孟清沅来说。 这一次,孟清沅答应的毫不拖泥带水。 凌老夫人这才欢喜,又不由得很满意,“清沅真是懂事。” 房妈妈在一边抿着嘴笑,“老夫人还不知道吧,前日夫人和侯爷去放花灯,侯爷的灯上写着想和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老夫人也笑,“果真吗?怪不得清沅这几日这么高兴呢!” 孟清沅一张脸羞得通红,“祖母.....” 笑归笑,凌老夫人还是很感谢孟清沅的,握住她的手, “好孩子,你这些年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我们凌家不会薄待你的。” 她说着,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凌家不得圣上喜爱,要不是清沅拿嫁妆里里外外的贴补,这日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过。 说到底,也还是亏得旭儿有本事,娶了这样能干又贤惠的新妇,一心向着婆家,跟娘家都不来往了。 孟清沅温顺颔首,“夫妻一体,孙媳为凌家做再多都是应该的。” 正说着,大门被一脚踹开。 “孟清沅!” 第15章 我不屑用妇人嫁妆 凌旭把账本“砰”的一声掷在孟清沅身前。 通身怒气,不加掩饰。 把凌老夫人都惊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凌旭冷笑,“祖母,您年迈不管事,此事与你无关,我会和清沅问清楚!” 说着,又转过头来,冷然看着孟清沅,“我七年没回来,一直听说你管家有道,你就是这样给我管的家?”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 凌老夫人一皱眉,意识到什么,刚要说话,可孟清沅已经捡起了账本,疑惑问,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凌旭见她竟还不肯认,恼道,“我凌府何等煊赫,又有我多年征战,为家中挣来军功赏赐。光账本上载明的御赐之物都有七十五件,其中珠宝玉石无数、锦屏、翠玉、宝石若干,库房都堆不下了!” “可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账面上的现银,统共不到五百两!” “你就是这么给我管的家!” 凌旭信手打落账本,书页掀动,割在孟清沅的手背上,不痛,却如同一记耳光般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她抬头,望向他的眸中深邃涌动。 偏过目光,看见他身后的殷昭。 “侯爷今日是为殷姑娘撑腰来的?”她平静的问。 凌旭只是厌烦的别过了头。 此事不只是为了给殷昭撑腰的缘故。 他回府以来处处被祖母耳提面命,说什么孟清沅多年管家辛苦,那他呢?他这些年打仗就不辛苦吗? 况且他记忆中的凌家一直煊赫繁盛,如今骤然得知库银亏损成了这样子,又气又急,一下子就失了分寸。 孟清沅没给他管好这个家,就是她的不对。 见凌旭不语,孟清沅的神色缓缓淡了下去。 她又捡起凌旭扔在地上的账本。 一笔一笔念给他听。 “府中杂役五十人、家丁三十人、小厮二十人、丫鬟五十人、其余管家嬷嬷杂役等,合计一百八十人。一年份例加上年节赏赐,共两千两,七年就是一万四千两。” “现今与凌府通亲的人家,有王府公主府四户、公府侯府二十八户、伯府都尉府四十六户、余下官员平民亲眷之家,合计九十户。一年下来,人情往来的花销是五千两,七年便是三万五千两。” “府中日常采买、膳食供应、首饰头面等等,在账面第三宗也有记档。一年花销约七千两,七年约五万两。” “这桩桩件件算下来,七年便用了十万两银子。” 孟清沅每算一笔,凌旭的脸色就更冷一分。 及至她算完,他已经彻底失了耐心,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什么几千几万两的,关我什么事?我问的是你把府里的钱都弄哪去了!” “府里哪里还有钱!”孟清沅忍无可忍的怒道。 ....... 凌旭看着孟清沅,满脸失望。 “你怎么变成.....” 凌老夫人拉了拉凌旭的衣袖,“旭儿,你听我跟你说。” 凌旭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死死看着孟清沅,固执的问着,“你怎么变成这样?” 当年他和她也相处过半月,他记得那时候她明明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 孟清沅定定的看着他,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府里真没钱了!” 一直没说话的殷昭终于开了口,“弟妹,我的进门宴将至,我只是想给自己添些物什,到时候面上看着也好看。” “弟妹,我知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该趁此把银子藏起来,生怕我用了.....” 孟清沅气笑了,“藏?那也得有银子才能藏!” 凌旭漠然道,“要么就是你管家不善,败光了银子。要么就是你私藏了库银,存心不肯给殷昭用。你现在把钱拿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三言两语就给孟清沅定下了罪名。 凌老夫人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 “阿旭,你误会你夫人了!” “府里当真没钱了!”这句话,她自己说的也很是难堪。 凌旭冷笑,“祖母,我知道你素来喜爱清沅,觉得她孝顺懂事,可这不是你帮她隐瞒掩护的理由!” “我今天就是要问清楚,我这么多年的军功,赏赐,封赏,都去哪了!我在前线没命厮杀,清沅她却潇洒快活,不知道把银子都扔去了何处!” “啪”的一声。 孟清沅颤抖着双手,巴掌狠狠砸在凌旭的脸上。 “我潇洒快活?我败家?我倒也想问问你!你们凌家穷的叮当响!连下人的月银都是我出的,哪里还有闲钱!?” 凌旭一张脸是淬了冰似的寒。 他竟被一个妇人打了! “你的嫁妆?真是可笑,我凌家富贵得连库房都摆不下,需要你一个妇人来贴补?我告诉你,凌家不可能用你的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凌旭顶天立地八尺男儿,我不可能,也不屑用妇人嫁妆!” 凌旭一口气说完,胸中酣畅痛快。 可紧接着,第二巴掌就落在了他脸上。 凌老夫人颤着双手,几乎气得发抖,“竖子!跪下!” “祖母!”凌旭不服。 又是一巴掌。 “清沅是最妥帖的孩子,这些年要不是有她帮衬,凌家早就捉襟见肘了!你眼见着凌家富贵,可库房里摆的那些都是死物!都是死物!变卖不得,典当不得,就连家用都用不得!不过是放在库房撑场面罢了!” “凌家根本就没有现银!大到京中的人情往来,小到仆从的月银发放,都是清沅从嫁妆里出的!” “你高傲,你有气节,你不屑用妇人嫁妆,可我们凌家上下,你娘,你妹妹,就连你今日用的早膳,都是用你媳妇的嫁妆银子弄来的!” 第16章 凌旭站了一晚上 凌旭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战场这些年,总以为宫里会有军功赏赐,所以从没往家中送过一分钱。 凌家一家子都是老弱妇孺,上哪去变出银子来? ...... 凌旭有些僵硬的看向孟清沅,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殷昭嗫嚅了一句,“弟妹怎么也不早说.....” 被凌老夫人一个眼风横过去,她悻悻闭了嘴。 “清沅,我.......”凌旭长舒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他有些别扭,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道歉该解释,可他说不出口。 凌家这些年,怎么能是靠清沅过活的呢? 那他的面子往哪搁? 这时候,却是殷昭略含惶然的问道,“发放月例银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凌老夫人对她已经没了好脸色,还是房妈妈回了一句,“三日后。” ....... 殷昭结结巴巴的,“那....那这次月银....是不是还是用夫人的嫁妆.......” 孟清沅道,“中馈在殷姑娘这里,当然该殷姑娘费心。” 凌老夫人气归气,可闻言不由得欲言又止,“清沅.......” 殷昭是小户,身家简单,而且就算这次让殷昭出了,那下次呢? 要想支撑起凌府这么大的门楣,只能靠清沅。 “你嫂子不是有心的,你别与她计较,我这就让她把中馈还回来,往后这侯府的后院啊,还是得你来掌着!” 殷昭有些不甘心,可瑟缩着脖子,还是没敢出腔。 孟清沅摇了摇头,“不必了,殷姑娘想管就让她管吧,反正侯爷方才也说了,这辈子都不会用我的嫁妆,若是祖母执意让我掌家,岂非违了侯爷本愿?” ....... 凌旭的脸色极其难看。 傻子都听得出来,孟清沅是在怨他! 可他偏偏无话可说。 凌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被凌旭硬邦邦打断,“祖母,清沅说的没错,我不会用她的嫁妆的。月例银子的事情,孙儿自己想办法。” 说完,转过头去,对孟清沅别扭的道谢, “此事我实是不知情,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虽然要面子,却也不能忽视了清沅的付出。 从前的十万两银子,她花都花了,就不必再提了,但现在他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动她的嫁妆分毫。 孟清沅冷淡的笑笑。 望向凌旭的眼中,那抹深情渐渐隐去。 只有死寂的平静。 “侯爷客气了。” 她回身时轻轻一颤,挂在眼睫上的那滴泪珠就落了下来,看得凌旭心口一紧。 * “紫叶,你明日去我名下的铺子挨个走一趟,但凡是与凌家捆绑的产业,都早做切割。” 紫叶没听明白,“夫人,早做切割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凌家踢出去。” 紫叶一惊,说,“是。” “再去一趟侯府库房,把我的嫁妆都封存好,每箱都焊上锡箔。还有我这些年给侯府出的十万两嫁妆,每笔皆有存档名目,也如数记好了。” “是。” 安排好这些,孟清沅略有些疲惫的倚在榻上,“侯爷还在外面?” 紫叶点头,“侯爷已经在院里等了两个时辰了,说今日的事都是他不好,夫人一日不原谅他,他就一直在院里站着,直到夫人肯见他为止。” 紫叶说,“其实侯爷认错的态度还是挺诚心的。” 诚心? 孟清沅可不觉得。 他要是真诚心,真有骨气,就会提出把那十万两银子还给她。 若是在院子里站着也算是道歉的话,那要衙门要大理寺有什么用? “反正今日没下雨,没落雹,站一会儿站不死人,他想站就让他站吧。” 她吩咐下人布膳。 这顿饭吃的极慢,孟清沅吃吃停停,脑中无意识就浮出近日的事情,她怀疑,殷昭与凌旭不清白。 是因为凌旭对殷昭宽容照顾,以至于殷昭对他动了心? 还是说殷昭空房寂寞,所以青睐起了英俊温柔的凌旭? 她也不知道。 可她要想办法知道。 当天晚上,一只白鸽衔信,悄无声息往北疆的方向飞去。 夜半时分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惊雷阵阵,孟清沅被吵醒,看见凌旭已不在院中了。 她了然的嘲讽一笑,再次睡去。 翌日。 孟清沅用早膳的时候,见到桌上的玫瑰酥糖包,问,“这不是城郊赵记糕点铺的东西吗?你们上哪买的?” 紫叶也不知,说是小厨房端上来的。 孟清沅有些疑惑。 赵记糕点铺生意极好,玫瑰酥糖包更是招牌,要想在清早买到,那得是从后半夜就开始排队。 “我买的!” 屋门敞开着,凌旭直接就进来了,笑得有些讨好, “我昨天站到半夜,想着与其在院里干站着,不如去买些你最爱吃的玫瑰酥糖包。” “这是我排了三个时辰的队买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孟清沅捻起糖包,在凌旭一脸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吃。” 顿了顿,说,“只不过,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好吃就好!”凌旭很高兴。 孟清沅笑得有些冷淡。 凌旭趁势坐下,让人再添一份碗筷,说要留在这里用早膳。 一道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大到战场对阵,小到军中琐事,把七年来的起居细细讲来。 孟清沅安静听着,心中泛起一丝波动。 有一点她始终不得不承认,凌旭这七年不是在贪图享受,而是实打实真刀真枪的厮杀,没有战士军前半死生,何来京中的太平与安稳。 “侯爷辛苦了。”她说。 “多吃些菜,我瞧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凌旭确实没怎么动筷子。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说,“我对牛肉羊肉鹌鹑鸡蛋苋菜萝卜丝都过敏。” 对上孟清沅诧异的眼神,他笑笑,“我受的刀伤太多,都有抗药性了,于是每次只能用不一样的药,所以相克忌讳的吃食也格外多。” 这些菜,他一样都吃不得。 孟清沅眸光微怔,再开口时,语气多了些真诚,“是我的疏忽......” 作为妻子,她竟对他的一切懵然无知。 凌旭毫不在乎的挥挥手,“无妨,将士们都是那么过来的,我好歹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了。” 这话说的孟清沅心中微动。 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时候,殷昭在军中行医,救下无数兄弟将士们的性命,她和.....和兄长也是由此结识的。她对我,对兄长都有救命之恩,是我们凌家的恩人。” “我从前总想着报恩,却忘了珍惜眼前人,清沅,对不住。以后我会把握好分寸,不再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我们。” 第17章 肺腑之言 清沅眼眶微微酸涩。 凌旭一脸诚挚的看着她。 这是她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夫君,是她孩儿的父亲,是她当年不顾一切也要嫁的男人。 他行事虽有不妥,可这也是因为他重情重义,不肯枉顾恩人恩情的缘故。 上次他宽衣时,后背上交错的伤痕至今触目惊心。 她该对战前尽忠的将士多一分理解,对自己相濡以沫的夫君多一些宽容。 半晌,她还是点了头,“好。” 凌旭如释重负。 看向孟清沅的眼中,愈发深情。 他方才说的不是假话,而是肺腑之言。 他以前总觉得孟清沅古板无趣,直到她这次闹了一闹,对他冷了一冷,他才发现她也是有脾气的。 有几分小脾气的孟清沅,格外动人,格外勾人心肠。 两人一起行至凝晖堂的时候,凌老夫人总算是放下一颗心。 “好,好,夫妇之间,哪能真闹出嫌隙?只要你们心里还念着彼此,天大的事也不叫事!” 孟清沅没说话。 凌旭笑着低头看向她,目光温情,说,“祖母说的是,我和清沅从不曾有过嫌隙。” 这样恩爱和睦的场景,却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殷昭飞快低下头去,掩住眼底一抹嫉恨。 今日用膳的时候,无论庆儿怎么哭怎么闹,凌旭坚持说不能和他还有他母亲坐一边。 凌旭和孟清沅姎姎坐在了一起。 崔氏吃着饭,冷不丁说了一句,“还挺会装。” 凌旭,“啊?” “没什么。”崔氏吃完饭,屁股一拍就走了,她还要去照顾女儿。 用完膳,凌旭和孟清沅也准备回屋。 凌旭问姎姎想不想去逛庙会,姎姎兴高采烈刚想说愿意,忽然想到什么,神色黯然下来,说算了。 她想逛庙会,但只想和父亲母亲一起逛。 不想再带上别人。 下一秒,她听见父亲说,“只有我和你母亲,带上你,就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姎姎眼睛亮了,“好!” 一家三口相携而去。 殷昭险些掰断了手中的筷箸。 庆儿也不敢哭了,更不敢缠着父亲也要去庙会,方才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太冰冷了。 直到回了屋,他才含着哭腔问,“母亲,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殷昭眼眶也红着,她抱着庆儿,说,“不会的,你父亲最疼你了,他怎么会不要你?” “可他带姎姎那个臭丫头逛庙会,不带我.....” 殷昭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她说,“庆儿,你还小,不懂事,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你父亲再疼我们,也照样得敬重正妻,这是礼法约束他的,而不是他自己自愿的。” “母亲,那你为什么不是父亲的正妻?” “.......因为你父亲已经先有正妻了,母亲想嫁给他,只能当妾,可我此生绝不做妾。” 妾就是奴才,是下人,她就算当个死人的正妻,也绝不可能委身为妾。 庆儿吸了吸鼻子,问,“母亲,那你能不能跟父亲说说,让他今天晚上来陪我们?” 殷昭有些犹豫,她觉得凌旭应该不会答应来陪他们。 可看着庆儿期待的双眼,她心里又莫名有些不甘,凭什么? 这时候,府里的管家崔大来了,说和殷姑娘对一下账面,好按时发放明日的月例银子。 她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让崔大进来。” * 一家三口玩的很尽兴。 确切的说,是凌旭和姎姎玩的很尽兴。 孟清沅跟在父女俩后面,眉眼温柔,嘴角带笑,只是笑意中始终擒了分心事重重。 “公子,听说前日凌旭和孟氏大吵了一架,似乎是为着殷昭的事,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不过第二天孟氏就原谅凌旭了,如今看着,两人的感情似乎更甚从前。” 暗卫一板一眼的汇报。 凌晟站在高处,俯瞰着万家灯火,以及川涌人流里那和和睦睦的一家三口。 “废物。” 月影一愣,“公子,您说谁废物?” “凌旭和殷昭都已欺到她面门上,她竟都丝毫不知反击,反而被男人的三言两语迷惑,呵,她心疼凌旭,那倒霉的便只能是她自己,不是废物是什么?” 凌晟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他原以为,孟清沅能成为他复仇最有力的盟友。 现在看来,是他太高看她了。 另一边,凌旭和孟清沅兴尽而归,一同回了芳菲苑。 孟清沅去了里屋沐浴,凌旭坐在外间榻上看书。 小厮悄悄上前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凌旭面色登时一变,“当真?” 殷昭竟被打了? 小厮点点头,“千真万确,当时不少下人在旁边,都看见了。” 凌旭面色凝重起来。 这时候,孟清沅沐浴完,和衣走出,对凌旭笑道,“今日姎姎一直说呢,想让你给她讲故事哄睡,我说我等会儿问问你父亲。” 凌旭也笑,自然是一口答应,“好。” 孟清沅微微松口气,亏得有姎姎,她便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不必与他亲近。 凌旭也松了口气,亏得有姎姎,他等会便能半夜去找殷昭了。 屋里看似其乐融融。 实则各怀心思,同床异梦。 翌日,孟清沅睡足起身。 去侧屋叫姎姎起床,一眼就看见趴在床边安睡的凌旭。 朝阳日影,明明暗暗,一半打在姎姎侧颈,一半打在凌旭额间,父女俩如出一辙的容貌,看得人心中盛满温情。 她轻轻道,“夫君,该起了。” 凌旭一睁眼,眼下极大一块乌青,看见孟清沅,他先是心虚,然后镇定说道, “昨晚讲故事讲太晚了,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说完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孟清沅被这样的美好蒙了眼,也笑了,“那你等会去主屋补补觉。” 外屋里,孟清沅坐在榻上,看见里面凌旭熟睡了,这才轻声问紫叶,“前几日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紫叶愣了愣反应过来,“在办了.....不过夫人,您和侯爷已经和好了,还要把财产切割出去吗?” 孟清沅摇摇头,“和好归和好,男女情分这种东西,时有时无,时轻时浓,捉摸不定。” “真金白银,怎能牵系在所谓男女情意上?” 她的婚姻可以有闪失,但是银子不行。 “继续去办吧。” 第18章 书房私会 当天晌午,老夫人把凌旭叫来了凝晖堂。 再次与他说起尽早同房一事。 “再好的夫妻,也少不得在床榻上维持情意。何况你与清沅这么多年没见?” “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儿郎,身边又没妾室通房,这样下去身子也憋坏了。听我的,你今晚就与清沅同了房,到时候床榻上一滚,天大的嫌隙也没了。” 只要说到同房的事情,凌旭总是一口答应。 不过他倒憋不坏身子。 每日他和殷昭都会在青玉斋相会,少则一回,多则两三回,多大的火儿都泄了。 晚上回芳菲苑的时候,反而累得只想睡觉,对清沅生不出别的心思来。 “祖母放心,清沅她心中有我,我也有她,之前刚回府事杂繁忙,现在空闲了,我今晚就与她同房。” 他有别的女人,尚且对清沅有着渴望。清沅没有别的男人,自然是把自己奉作唯一。 这样想着,他美滋滋沐了浴,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又上上下下熏了香。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外屋终于有动静了。 他听见孟清沅的声音,喜上眉梢,门一开,就把她猛的拽进怀里,俯身就要吻上去。 “父亲!” “叔父!” “伯伯!” “侯爷!” ...... 凌旭目瞪口呆的看着院里乌泱泱的十多个小孩儿,还有最后方怒瞪着他的殷昭,愣住了。 孟清沅一脸羞红的推开他,“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做什么!” 凌旭低声问,“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殷昭怎么也来了? 孟清沅道,“不是与你说了吗?姎姎今日要带她的小伙伴来家里玩,进府的时候碰见殷姑娘和庆儿,反正都是小孩儿,就把他们也叫上了。” 说着,又羞恼的推搡了他一把,“这么多人看着,你害臊不害臊!” 凌旭只穿了件十分单薄的长袍。 发尖湿漉漉的,身上还散发着隐隐的幽香。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想做什么。 殷昭自从进了屋,脸色就没好看过,目光在大床上扫了一圈又一圈。 亏她还相信了凌旭说的,他回府之后和孟清沅没睡过! 一张脸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扭曲到变形。 “殷姑娘这几日管家可还顺利?”孩子在里面玩,孟清沅和殷昭坐在外间榻上闲聊。 殷昭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还行。” “正巧赶上这几日发放月例银子,辛苦殷姑娘了。” “不辛苦,反正有阿旭帮衬着。” 孟清沅微微一顿。 这几日凌旭日日与自己一处,并没有和殷昭见面的机会,能怎么帮她? 按捺住心下的不安,点点头,“那就好。” 正巧这时候,门房来报说布庄来了人,往各房送时兴的料子。 说是送,其实就是往各房送布匹衣物,有中意的留下,再付银子到布庄。 孟清沅给自己挑了两件,又给凌旭选了两件。 与殷昭也没什么话可聊,客套了几句,就进去看孩子们了。 再出来的时候,却没看见殷昭的身影。 凌旭也不见了。 她想了想,说,“这料子未知侯爷喜不喜欢,你们且等等,我去寻他问问。” 说着,便一面去了书房寻凌旭。 * 凌旭说,“我把银票给你了,月例先应付着放下去,你管家瘾过够了,就还是把中馈还给清沅吧,这家你当不得,我也不可能月月有钱给你发下人的月银。” 殷昭有些不忿,却也知道凌旭说的是事实。 她问,“你不是说凌家有银铺赚钱吗?你每个月给我支一些不就行了.....” 凌旭皱眉,“那虽然是凌家的银铺,但之前一直是清沅主账的,上次说要签造册文书,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做什么!” 他不解的看着殷昭制住自己的双手。 殷昭嘟嘴,“你开门做什么?咱俩在屋里说话不挺好的吗?” 可凌旭坚持要去打开门。 “我们孤男寡女的,清沅就在隔壁,要是被她知道了,说不清的。” 见他话里话外都是对孟清沅的在意,殷昭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 “我当然是爱你了。” 凌旭说,“但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何必惹得清沅怀疑呢?” 殷昭冷笑一声,凑上去吻住凌旭的嘴唇,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两人双双倒在软榻上。 “自从夫君封了侯爷,公务多了不少,每次问起来十回有九回在忙公务,真是辛苦。” 紫叶说,“侯爷辛苦,夫人也很辛苦呀,每日还要教导姎姎小姐,侯爷就从来不陪姎姎小姐!” 孟清沅扬眉,看了一眼紫叶,不知她为何对凌旭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忙,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等这阵过了,我再与他说让他多陪着姎姎。” 孟清沅与紫叶说着,一面推开了书房的门。 第19章 把我的衣裳一并做了 “清.....清沅.......你怎么来了.........” 凌旭从书案前抬起头,脸上泛着红,看向孟清沅的目光中镇定掩饰着慌乱。 孟清沅细细打量着他,说,“布庄来送时兴的料子,让侯爷选选,有没有喜欢的。” 凌旭点点头,站起身,“我这就......” 脚步忽然一绊,趔趄了一下。 迎着孟清沅疑惑的目光,他干巴巴道,“没事,没事,走路绊了一下。” 孟清沅没多问,点点头,说,“今年送的料子还挺好看的,有织云锦,有飞仙锦,还有十分难得的蜀锦,我已经选了两匹,等会你也帮我瞧瞧........” 说着说着,她就停了下来。 她发现凌旭似乎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了?” 凌旭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咱们走吧.....” 这时候,书案底下忽然发出“咚”的一阵声响。 ...... 清沅有些狐疑,目光往书案探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凌旭吓得呼吸凝滞,心脏突突地跳,却看见孟清沅已经朝书案走过去了。 ”清沅!” 孟清沅疑惑回过头。 一股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倾泻而来。 凌旭急中生智,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双臂锢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孟清沅死死推他,“大白天的,你悠着些!” 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做那种事情的。 不然也不会有白日宣淫这一说了。 可今日的凌旭古怪的很,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忍不住了似的,“清沅,帮帮我........” 孟清沅不可能帮他,而且还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耻辱。 “侯爷要是实在憋坏了,不如给你纳个妾!” 孟清沅语气极冷,说完便愤懑转身离去。 凌旭却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是故意激怒清沅的。 不然他和殷昭的事情就露馅了。 只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案,黑黢黢的漆色,把污垢和黑暗隐在其后。 他的面色有些不善。 一个时辰后,凌旭折返回来。 把殷昭摁在书案上,正反来了两回,把人折磨的气力全无,才冷冷开口, “今日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我希望不要有下次。” 殷昭眨巴着眼,装糊涂,“什么事情?” 凌旭这次却没再哄着殷昭,平淡的说道, “我说过了,我不可能休妻的,你要么嫁给我做平妻,要么就安心当你的长房夫人,不要再这样暗戳戳挑衅清沅,自露马脚。” 他头一回没有与殷昭事后温存,而是提起裤子就走人。 身后,殷昭的目光一寸一寸变得怨恨。 翌日,孟清沅被告知,她选的那几匹布料都要不了。 “什么叫要不了?”她有些疑惑。 来回禀的小厮也有些为难,说道,“殷姑娘说了,以前侯府用度奢侈,才致使库房无银,她现在掌着侯府中馈,要纠正此般奢靡之风。” “所以以后每个月的布匹,就都不要了,节省开支......” 孟清沅笑了。 公府侯门皆是仰赖天恩生存,除非是家族出了败家子,否则府里富贵与否,归根结底都是凭陛下的心意。 但陛下就算再不待见侯府,也不会破坏这么多年微妙的平衡。 譬如这每季一回的衣料,侯府就算不出这个钱,也别妄想省下来这个钱。 孟清沅去到正厅的时候,殷昭正在说话。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艰难,祖母您不知道,咱们每年光衣料布匹的开销就是一笔大数目,要是能省下来,把银子用到别的地方去,府里也能更宽裕些。” “不作新衣裳,难道让咱们一年到头只穿旧衣裳?”孟清沅径直走进,问。 殷昭转过头,看见她,挑眉说道,“我知道你是世家出身的贵女,受不得穷吃不得苦,可既然嫁进凌家来了,就得守着凌家的规矩,祖母,你说是不是?” 凌老夫人“嗯”了一声。 殷昭愈发得意,又对凌旭说,“你放心,你的衣裳还跟以前一样,我亲自给你做,反正我每日闲着也是闲着,不会让你没衣裳穿的。” 这话带了些讨好。 凌旭知道她是因为昨日的事情。 于是也没下她面子,答应了。 凌老夫人看在眼里,倒是觉得殷昭为人不错,“难得你这样贤惠,怪不得阿晟喜欢你。” 殷昭眼眸微微一僵,没说话。 孟清沅说,“嫂嫂确实贤惠,只是被裁撤了布匹用度的并非阿旭一人,不知能否劳烦嫂嫂,把我的衣裳也一并做了?” 殷昭,“啊?” 孟清沅想了想,说,“这样也不妥,还有祖母呢,也得算进去,还有婆母和小妹,大家都是女眷,都不能疏漏的。” 第20章 欢迎你们来主屋用膳 殷昭的双眼瞪大。 孟清沅想了想,贴心补了一句,“不过小妹长年卧病,她的衣裳可以少做些,咱们女眷一年是十二件衣裳,小妹只用四五身就行,也能给嫂嫂你省些功夫。” ...... 殷昭脸色风云变幻,好半晌,说了一句,“那我岂不是要做四十件女装......” 一件女装包括里衣、内衬、中衬、外裙、披帛,就算是专业的裁缝来做,也得做上小半个月。 孟清沅疑惑,“方才不是嫂嫂自己说每日闲得慌,主动要给你小叔做衣裳吗?怎么这下又不行了?” 凌老夫人听孟清沅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要做就一起做,只给阿旭做算怎么回事? 她一个当嫂子的,就算与谁关系亲些,也该是和身为妯娌的孟清沅更亲近。 怎么也轮不到阿旭的。 这样想着,她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了,“清沅说的有道理,殷昭,反正你每日也不做什么,就辛苦你把大家的衣裳都做出来!” 殷昭咬牙,没说话。 还是凌旭犹豫片刻,上前来转圜,“阿昭现在管家就够辛苦的,哪能麻烦她这些?我的衣裳不用她做了.......” “什么阿昭,她还有三五日就要进门了,叫嫂嫂!” 凌老夫人平日不在这些细节上计较,今日却是上了心。 凌旭有些尴尬,低下头,“是,嫂嫂。” 孟清沅却说,“就算你不让她做,我也还是要让她做的,殷姑娘别瞪我,侯府女眷每年都要参加宫宴,譬如后日就有一场王府的春日宴,先敬罗衣后敬人,要是穿个过气的衣裳去赴宴,我没脸去。” 一句话点醒了凌老夫人。 这可不是个衣裳布匹的事情! 有身份有地位的女眷,每年参加的宴席,大大小小有十数场。 要是一身衣裳从年头穿到年尾,今年还在穿去年的料子,那些权贵夫人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腹诽。 侯府大户,脸面是最要紧的。 “殷昭也是,考虑问题一点都不周到,你不让女眷们做新衣裳,是存心要下我侯府的颜面吗?” “来人,把那些裁缝匠人请回来,就说那些布匹咱们家要!有多少钱,出给他们就是了。我侯府再败落,也不至于连身新衣裳都做不起!” 凌老夫人说着,语气显然有些不客气。 殷昭被驳了面子,一张脸臊的通红。 唯唯诺诺的应了是。 看向孟清沅的目光,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是她以前小瞧孟清沅了。 往后日子还长,走着瞧吧。 ......... 翌日晌午,孟清沅坐在榻上,看见正在换衣裳的凌旭,想到什么,问, “你以前的衣裳,真的都是殷姑娘给你做的?” 凌旭笑,“吃醋了?” 孟清沅翻了个白眼。 凌旭失笑,从身后拥住她,“那以后我的衣裳不让她做了,都让你给我做。” 孟清沅幽幽说了一句,“还好兄长风姿盖世,素来又最是眼高于顶,殷昭既嫁他为妇,想必是再看不上别人的,不然我真要误会你和殷姑娘了。” 凌旭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又有些不高兴,松开孟清沅,“什么意思?你觉得阿兄比我强?” 孟清沅笑而不语,在凌旭脸色彻底变臭之前,还是出了声,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的性子与阿兄天差地别,所以我觉得殷姑娘若是喜欢阿兄那样的,便不会再喜欢上你。” 凌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但语气仍然不赞成的,“也未必,阿兄为人高傲冷漠,要是他看不上别人,别人难道就不能另寻所爱?当然了,我不是指我和殷昭哈.....” 孟清沅哑然笑笑,摇摇头,不再多说。 一同去桌前用膳, 见桌上只有白面馒头,并咸菜两碟,孟清沅问,“怎么今天中午就吃这些?” 丫鬟唯唯诺诺,说这是殷姑娘的意思。 ..... 孟清沅皱了皱眉,知晓殷昭这是裁撤布料不成,又琢磨着裁撤饭例了。 转头便吩咐,“以后咱们院的膳食自己管,每日采买来新鲜蔬果,肉禽鱼蛋,再买些小孩儿爱吃的糕点,单开一处厨房。” 殷昭有句话没说错,她是世家贵女,无论嫁到哪里,她都不会让自己吃苦。 清粥小菜撤下,换上燕窝粥,金丝卷。 就这么快活的吃了几日。 主院单辟小厨房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凌老夫人耳朵里。 ..... “清沅,你是个好孩子,我心里素来是极疼爱你的,可你是主母,该以身作则,怎么能搞特殊呢?” 孟清沅今日一进屋,凌老夫人便语重心长地说道。 她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屋里还没撤下的午膳,满目绿油油,毫无荤腥。 想来这些时日各房都被折腾的够呛。 她问,“老夫人此话何意?” “你是不是在院里单辟了小厨房?” “是。” 凌老夫人点点头,“之前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今日你把小厨房拆了吧,你是我家儿媳,没有一人吃独食的道理。” 孟清沅依然平和,“儿媳并非是吃独食,姎姎也是吃的,孩儿年幼,不能没肉吃,不然长不高的。” 听见姎姎也吃,老夫人心里更不得劲了,“那殷昭和庆儿呢?”她到底是没好意思提自己。 温若年诧异,“长房的膳食,也归我二房负责?” ........ 房妈妈只得上前打圆场,“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在孩子份上,您心疼姎姎小姐,也不能忘了庆公子呀,他到底是要叫您一声叔母的。” 老夫人赞许的看了房妈妈一眼,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身为主母,就该把上上下下都照顾到才是正理,若是心疼姎姎不疼庆儿,那便是偏私。 庆儿的膳食管了,那么长房的膳食便一并得管,长房的膳食都管了,总不可能独独落下她一个老婆子。 凌老夫人这主意打的好,可惜孟清沅压根不接招。 “好呀,欢迎庆儿随时来主院用膳。” 顿了顿,说,“要是殷姑娘想来,也是欢迎的。祖母是长辈,就更要孝敬了,要是想吃什么提前一天告知我,我让人去依样买了菜。” “对了,我们一般是午时正刻用膳,祖母若是来的话,可别晚了时辰。” 第21章 姎姎小姐快不行了! 婉辞了凌老夫人,孟清沅心情颇为舒畅,眼见着天色还早,她出府挨个巡视了名下商铺。 直到日头薄暮,才把十几个铺面走完。 “银铺前几日已经正式开张了吧?”孟清沅问。 紫叶点点头,“造册文书一签,就开张了。” “那也去看看吧。” 银铺经营的很不错,装潢也气派,来往顾客不少,孟清沅心情不错,便顺便进了隔壁的酒楼,想用了晚膳再回府。 一楼的大厅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的慷慨激昂。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不知战场上成全的不只有常胜将军,还有那如花似玉的小女娘。】 【一女侍二夫,逮住一个算一个,就算当哥哥的看不上,保不准就被当弟弟的看上了呢!】 【到时候战场的泥土地上一滚,滚出些生死情谊来。再在京中的软榻上一滚,滚出个缠绵悱恻来,滚出个大胖小子来——小女娘这辈子啊,就不愁富贵咯!】 “夫人,你说好笑不好笑,上次奴婢送造册文书那日,也听见这酒楼里唱的戏文古怪,说什么大胖小子是弟弟的儿子呢。” 主仆两人一起用膳,紫叶冷不丁就冒出这么一句。 “哦,是吗。” 温若年淡淡应道,“这戏文确实古怪,也不知酒楼的老板是谁。” “等会儿用完了午膳,你着人打听打听。” 紫叶颔首,“是。” 心不在焉的用完午膳。 出去的时候,和一个戴帷帽的公子撞了个满怀。 “抱歉。”那公子说。 这嗓音一响起,孟清沅便怔在了原地,浑身寒冰似的僵硬。 她遽然抬头,可公子脚步极快,她只来得及看见他从拐角消失的背影。 “夫人,你怎.....” 紫叶还没说完,就见夫人飞快追了上去,她连忙跟上。 “阿兄!”孟清沅声嘶力竭的喊道。 可空荡荡的长廊下,没有人回应她。 “夫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大公子他已经战死沙场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紫叶匆匆跟来。 孟清沅无声摇头,视线四处寻找,心下满是惊疑不定。 方才那男子的嗓音,像极了夫兄凌晟。 但似乎比凌晟的嗓音略粗一些。 天色渐晚,大地最后一层银光也褪去。 孟清沅寻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得暂时按捺住波涛汹涌,“走吧,先回府。” 回府再说。 昏昏沉沉的傍晚,日色隐于月晖之下,孟清沅的马车一路回了凌府。 刚下车,就见侯在府门口的丫鬟翠微急急上前,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孟清沅见她是老夫人房里的,心下不妙,“发生什么事了?” 翠微忍着哭腔,“小姐她,她不好了!” 孟清沅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响。 她脚步极快,飞也似的进了府,一路听翠微说了今日之事的始末。 “吃晚膳的时候,夫人还没回府,所以姎姎小姐是在正厅用的膳,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别人都没怎么,只有小姐到了下午的时候,忽然就吐起了白沫,眼看着人就不行了!” 孟清沅从乱成糨糊的大脑中理清思绪,“请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 翠微闪烁了一下眼睛,“......请了,大夫说是食物相克,中毒所致!” 孟清沅一路疾行到正屋。 远远的,看见大门敞开着,姎姎躺在榻上,不哭也不闹,安静的近乎诡异。 凌老夫人一见孟清沅,眼中就喷出了火:“你天天给姎姎吃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怎么好好的吃个饭,把人都吃晕过去了!?” 孟清沅没理会她的倒打一耙,快步奔至床前,见到女儿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小脸,泪珠就滚了下来。 “大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说是中毒。 “她今日晚膳吃了什么?” 孟清沅遽然转头,问凌旭。 凌旭原也焦急着,忽然被发问,下意识愣了愣,“也没吃什么,和我们都吃的一样,而且膳食残羹也检查过了,并无异常。” 肯定是没有异常的。 不然不会只有姎姎吃出了问题。 可查不出症状,便用不了对症之药。 孟清沅按捺住心神问,“从姎姎病发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回夫人,有两个时辰了!” 孟清沅的心都凉了一半。 再拖下去,女儿性命危矣。 “姎姎三岁时得过天花,损了肌理,长年都要服药的,紫叶,你速速去寻药渣来给大夫。白桃,你去把今晚的膳食单子拿来,让大夫对照看看是否有相克之物。” 孟清沅冷静的吩咐下去,正厅鸦雀无声,都无形中服从了孟清沅。 方才他们在这里乱成一锅粥,闹哄哄半天,也没人想到要去寻姎姎的药渣。 凌旭是才回来,不知情,也没关心。 凌老夫人倒是知情,但她方才一急,就给忘了。 至于崔氏,向来是什么也不管的,现在孙女生病,她也只是坐在一边不出腔。 庆儿坐在小凳子上,昏昏欲睡的,又见他们都不动也不说话了,于是问,“母亲,我们可以走了吗?” 殷昭一反常态的格外安分,说,“姎姎姐姐还没好呢,我们再等等。” “姎姎姐姐死了吗?”他问。 ........ 孟清沅往床榻那边看了一眼。 姎姎才六岁,从小身板就不结实,娇养着长大,根本受不起大病。 眼下一张小脸血色尽褪,嘴唇透着微微的乌黑,随着时间流逝,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她攥紧双拳,笑得冰冷诡异,“姎姎要是死了,我就去阎罗殿把人抢回来!再问一问阎罗老爷究竟是谁要害我的女儿,我必然让她血债血偿!” 这声音格外阴寒,听得殷昭打了个哆嗦。 凌老夫人不高兴了,“什么死不死的?当娘的说话竟也不忌讳,没人要害你的孩子,是她自己运气背!一样的饭菜,我们都没事,偏她有事!” 殷昭也开口了,“弟妹,我知道你担心,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孩子真挺不过去,也是她的造化。” 第22章 你闭嘴吧 紫叶和白桃先后脚回来了。 “夫人,这是小姐今早吃剩下的药渣。” “夫人,这是膳食单子,膳品种类和佐菜用料都写了。” 老大夫用血参吊着姎姎的命,又飞快检查起药渣,一看便发现出了问题。 “简直是胡闹!” 孟清沅一听这话,便知大夫是寻出了不妥之处,焦灼的心反而安了几分,忙问,“是怎么了?” 大夫摇摇头,只动作极快的拣药煎服,一刻不敢耽误,又说了几个药名,叫小厮速速去买,用最快的速度! 把这些做完,他才略略缓了心神,回头对孟清沅说,“夫人,是青萝卜和何首乌相克。” 何首乌是姎姎每日服用的药膳中的一味。 孟清沅敏锐问,“府里怎么会有青萝卜?” 青萝卜价贱,都是平民百姓才会买来吃,凌家这么多年,一直是用的金冠萝。 崔氏叹气,“清沅,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也该知道侯府艰难,不想办法节省些开支,日子该怎么过?” 崔氏这么一说,孟清沅反而顿时明白了过来,随即视线针扎一般刺向殷昭, “是你换了膳食配方?把金冠萝换成青萝卜?” 看着孟清沅眼中的寒意,殷昭有些畏缩,说,“也.....也不算是我,下人来问我膳品种类,我就随手指了一个......”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门门道道,金冠萝价贵,我想着都是萝卜,味道肯定差不多,就,就换了。” ....... 凌老夫人也上前劝,“阿昭她也不是有心的,现在寻到了症结,就快些用药吧!揪着这些做什么!” 孟清沅有些奇怪,凌老夫人素日明明是不喜欢殷昭的。 但此刻她没细想,只顾着问大夫,“姎姎能不能治好?会不会落下病根?” 药买了回来,大夫下针如神,一面叹气道,“难说,凌姑娘从病发到现在拖了太久,之后寻症结又寻了一个时辰,难保有没有损伤到肌理。” 孟清沅一颗心都凉了一半。 凌旭有些歉疚,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女儿,“清沅,今晚姎姎这里我陪着,你早些回去歇息,我一定把孩子照顾好。” 孟清沅却没理会他,只直愣愣问道,“大夫只来了一个时辰?” 大夫点点头,“对啊,你们家小厮一个时辰前来请的我。” 孟清沅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不是说姎姎病发至今已经两三个时辰了吗?为什么大夫才来了一个时辰?” 她把屋里的人挨个扫视了一圈,胸口微微起伏,死死忍着怒意汹涌,“是你们没有及时给姎姎请大夫,才延误了她的病情?!” 此话一出,屋里落针可闻,没一个人敢说话。 孟清沅遽然起身,怒瞪着屋里众人,凌旭忙劝,“清沅,先看看大夫怎么说吧,说不定姎姎还有救呢!” 老夫人也说,“现在再问这些有什么用呢?治病才是最要紧的!” 孟清沅这一次却没再听之任之,坚持问,“是谁不许请大夫的!” 没人敢回答。 崔氏说,“行了行了,多大个事儿,你祖母也不是故意不请大夫的,是殷昭说姎姎是被骨头卡住了,倒着拍拍屁股就能吐出来,拍了半天没好才发现不对劲,你祖母怀疑姎姎是不是中了邪,就先去请了神婆,这一来二去的,才耽搁了。” “你祖母也是心疼姎姎,才特意为她请了神婆,你嫂子也是心疼姎姎,才非说她是被骨头卡住的,清沅,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 凌老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闭嘴吧!” 殷昭也瞪了一眼崔氏,这人怎么跟没长脑筋似的! 孟清沅怒极反笑。 她不问凌老夫人,也不问殷昭,只死死看着凌旭,“那你呢?你当时在做什么?” “你祖母不给你闺女请大夫,你嫂子说你闺女没有大碍的时候,你闺女受苦受难受疼的时候,你这个当父亲的,在做什么!?” 凌旭羞愧交加,去扯孟清沅的衣袖,“清沅,我当时也很着急,你听我说....” “我儿子当时在喝粥,庆儿和他比谁喝粥更快,两人比的热火朝天,一时没顾上姎姎这边,清沅,你多包容包容你夫君,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心里还是疼姎姎的。” 凌旭张了张嘴,“我.....” 孟清沅把手边的茶盏狠狠掷在他脚边,瓷片四分五裂,她的语气心痛如刀割,“凌旭,这是你亲女儿!是你凌家的亲生血脉,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凌旭深深低下头去,眼眶涨得发酸。 正在这时,床榻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细细小小的,像小猫崽叫。 孟清沅回身快步过去,“姎姎!” 姎姎费劲的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是,“母亲,你回来啦。” 第二句话是,“母亲,你为什么要训父亲?” 孟清沅强忍着泪,“没有,我刚刚在与父亲闹着玩呢,姎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姎姎有些没力气,不想再说话,于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孟清沅的泪水簌簌落下,心里愧悔交加,她不该把女儿一人留在府里的。 她以为的亲曾祖母,亲生父亲,却无一人对她的生死安危上心。 “清沅,我当真不是有心的。” 凌旭见孟清沅哭,更是愧疚,“我不知道姎姎在服药膳,我也没想到她吃不得青萝卜,我真的不知道......” 凌老夫人原本也心虚着,可是见孙儿这样低声下气,却还是忍不住说,“清沅,阿旭都这样了,你再揪着不放就是你不对了,说到底,我们又没人是存心要害姎姎的!” “老夫人,您少说两句。”房妈妈见夫人脸色不好,忙去拉她。 凌老夫人还是嘟嘟囔囔的,“真是的,道歉也道了,搞得就跟我们是杀人凶手似的。” 孟清沅强忍下气,只专心给姎姎擦额头,见她脸色略红润了些,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姎姎,你每天都要服用药膳,所以你记住,以后不要再吃青萝卜了,知道吗。” 孟清沅声线轻柔的和女儿嘱咐。 姎姎却小脸一白,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一双眼迅速蓄满了泪,拼命摇头, “姎姎不想吃,姎姎也不想吃青萝卜的,青萝卜一点都不好吃,姎姎不想吃.......呜呜呜呜........” 孟清沅一头雾水。 凌老夫人和殷昭俱是听得心惊肉跳。 第23章 处理家事 殷昭连忙上前打断,“弟妹,姎姎现在已经有好转了,今晚再好好照顾一夜,明日应该就不要紧了了。” 凌旭连忙说,“那我来照顾!” 他要将功折罪。 姎姎畏畏缩缩的摇头,“我想跟母亲在一起。” 孟清沅点头,“那我来照顾吧,姎姎,你方才说你不想吃青萝卜是什么意思?” 一说这话,姎姎又开始吸鼻子,“今天晚上我......” “哎呀清沅,你今日奔波了一天也辛苦,就让阿旭照顾吧!”凌老夫人说,“你放心,我不是那些不明事理的长辈,我心疼孙子,也心疼你!” 孟清沅紧皱着眉头。 姎姎继续说,“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 殷昭对庆儿说,“儿子,你快去看看姎姎姐姐,你不是说你给她做了红蜻蜓吗,明天你们俩一起玩!” “都给我闭嘴!” 孟清沅忍无可忍,“我要听我女儿说!你们再吵,就给我滚出去!” 孟清沅素来以温婉示人,多年来连重话都不曾对人说过。 她这一发威,方才还闹闹哄哄的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凌老夫人和殷昭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心虚。 孟清沅回头看向女儿,“姎姎,你说,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怎么了?” 姎姎从来没见母亲像刚刚那么凶过,但这样的母亲却又给她一股格外的安心。 她怯生生说,“我也不想吃青萝卜的,我闻到那个味道就不喜欢,可是殷伯母说小孩子吃萝卜才会长高高。” “然后呢?”孟清沅的语气冷了下来。 “然后......” 姎姎犹豫了一下,说,“然后曾祖母说,殷伯母说的对,让我听殷伯母的话。” 孟清沅连恼怒都没了力气,只觉得可笑,“所以你曾祖母,你殷伯母都逼你吃青萝卜,你才吃的,对吗?” 姎姎摇头,看了一眼崔氏,“不是,祖母说我不想吃就不吃,但没人听她的。” 孟清沅也看了一眼崔氏,略含感激。 目光再回转到其余几人身上,眸中便只剩了刻骨的冰冷。 “夫人,凌姑娘已有好转,只要熬过今晚便无性命之忧,但她年纪太小,病症拖得太长,到时候恢复的如何,还得看个人造化。” “当务之急,是今晚一定要把孩子守住!”老大夫颤颤巍巍开口。 孟清沅诚恳落拜,命人封了两倍的银子给大夫。 送走了大夫。 该处理家事了。 孟清沅语气冰寒如霜,“殷昭尚未进门,就算不得我凌家人,现在姎姎因她而病,她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之必须付出代价!” 孟清沅眼中有一股杀气。 说起那句“兄长遗孀”时,咬字格外重。 殷昭被孟清沅眼中寒意逼的连连后退,“弟妹,这事儿你也不能一味怪我们,谁让你今天出门这么久的,你要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姎姎,不就没这回事了吗?对,对,你也有责任,你这个当娘的也有责任,你凭什么只怪我!” 孟清沅停在殷昭三尺远之处,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言如刃语如霜,“殷姑娘此言有道理。” ...... “那么,就请殷姑娘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庆儿,他要是一刻不在你的视线,凌家明枪暗箭,保不准什么时候你的儿子就丢了命!” 殷昭面色剧变,“你想拿我儿子威胁我?你这个毒妇!” 凌老夫人也满是忌惮的说道,“清沅,你再闹就过分了!你一个当弟妹的竟想处置长嫂,那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轮到我这个老婆子了?!” 一个是凌旭的祖母,一个是凌旭的长嫂,一句尊卑长幼,便能压的孟清沅无计可施。 可孟清沅根本就没想过与这两人掰扯。 只有最没头脑的新妇,才会主动在婆媳妯娌中出这个头,倘若夫君明事理肯撑腰,哪用得着她来冲锋陷阵? 孟清沅转过头,望着凌旭,“侯爷,此事你来定夺吧!” ..... 凌旭紧咬着唇。 回过头,看见姎姎苍白着一张小脸,正眼巴巴看着他。 她昨天还羞怯怯的,问父亲能不能教她骑马? 今天却躺在了床上,险些生死未知。 他心里就算再偏向殷昭,再偏向祖母,也不能真枉顾了自己女儿的性命。 “嫂嫂每个月房中的份例减半,仆妇丫鬟减半,庆儿暂时交由我们来抚养,如何?” 褫夺一个母亲抚养孩子的权利,那是最大的惩罚。 殷昭大惊,委屈至极,“阿旭.......” “我不同意。”孟清沅冷冷说,“我才不会帮她养儿子。” 凌旭只得说,“那交给母亲抚养如何?” 崔氏皱眉,她也不想帮殷昭养儿子啊! 庆儿听说自己要被带走,也大哭大闹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跟别人走!坏女人!她们都是坏女人!” 凌老夫人一锤定音,“阿旭说的不错,就这么办!”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凌老夫人瞪着殷昭,“我还没说你,你看看你把我曾孙子教成什么样了?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闹,半点侯门公子的风范都没有,你不会教孩子,就给别人来教!我瞧阿旭这个主意,好的很!” 崔氏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满屋的人,没有一个帮自己说话,殷昭再不肯,也只得答应。 只是看向孟清沅的目光愈发怨毒。 “至于祖母.......”凌旭迟疑了一下,有些乞求的看着孟清沅,“清沅,百善孝为先。” 孟清沅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转身出去给姎姎熬药粥了。 凌旭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场闹剧至半夜,凌老夫人年迈,处理完这些就回屋睡觉了。 崔氏提溜着哭闹不休的庆儿,一脸嫌弃的把他带走。 殷昭瞪了一眼凌旭,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也走了。 后半夜,是凌旭和孟清沅一起守在床前。 “清沅,你先睡会儿吧,我来看着姎姎就好。” 孟清沅是有些累了,于是点头,“我去侧屋歇半个时辰,等会儿就来替你。” ....... 凌旭偷偷摸摸溜出门去找殷昭。 第24章 你刚刚去哪了? 他这回是真把殷昭惹毛了,要是不快快去哄她,她肯定就再也不会理他了! 诓着清沅去侧屋睡觉,他就能悄悄去找殷昭了。 “小祖宗,你别生气了......” 他哄了足足一炷香,殷昭只是抱着膝盖不理他。 凌旭没办法了,说,“我的好姑奶奶,方才那情景,我要是不罚你的话,清沅估计要把我的皮都给扒下来!” “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的皮给扒下来?”殷昭冷笑。 凌旭“嘿嘿”一声,抱着她就往榻上倒,“来,来,我看看你能怎么扒了我的皮.....” 殷昭才不许他插科打诨,“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扣我的份例!还要把庆儿从我身边带走!” “乖乖,我以后每月私自把你的份例给补上,清沅给了我一个银铺,可赚钱了,到时候银子直接从账面支,穷不了咱们的!” “还有庆儿,这孩子也是得调教调教了,让他跟我娘住一段时间也好,等清沅气消了,我就把人给你送回来!” 凌旭又是赌咒发誓,又是软语温存,总算是把殷昭哄好了。 两人和好如初,殷昭就开始脱起了衣服。 “算了算了,今天出来的有些久了,我还要回去守着姎姎呢......”凌旭说着就要起身。 殷昭眼睛一转。 随即紧紧把凌旭抱住。 “爷,我最近在画本子上新学了一个姿势......” “什么姿势都不行,我要回去看姎姎....”凌旭脚步未停,下一秒,他听见殷昭悄悄说了句话。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还能这样?真的假的?” “想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试试不就知道了?”殷昭媚眼如丝。 凌旭在原地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好吧,我们俩尽快结束!” ...... 凌旭气喘吁吁从殷昭身上下来,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什么时辰了?” “三更天。”殷昭说。 “还不到半个时辰,我现在赶回去,清沅还睡着。” ........ 凌旭匆匆赶回的路上,心中又焦急又忐忑又有些隐秘的骄傲。 真是哪里都离不了他。 殷昭也想要他陪,清沅也想要他陪。 庆儿崇拜他,姎姎也喜欢他。 多年来没从生母那里获得的关注和目光,在此刻被微妙的成就感给填满。 进了里屋。 对上一双疲惫近乎于枯槁的目光。 “你不是说你来守着姎姎吗?你刚刚去哪了?” 凌旭的神色风云变幻,好半晌,憋出一句,“清沅,你不是在睡觉吗.....” 孟清沅扯了扯嘴角,却没说出话来。 她方才睡到一半,忽然想到姎姎的药膳里少了一味药材,便想去嘱咐厨房加上。 结果却看见正屋的床榻边,空无一人。 “姎姎今晚是第一夜,病况凶险,你若是嫌累可以告诉我,我来守着。” 孟清沅的语气很疲惫很疲惫,疲惫的连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住,我方才太困,就去外面眯了会......” 他知道这个理由扯得并不高明。 可孟清沅竟并未再追问,而是兀自坐下,盯着女儿熟睡的容颜,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旭微微松下一口气,下一秒,他忽然听见孟清沅问,“兄长是怎么死的?” 凌旭眉心猛地一颤,“什么意思?” “随口一问罢了,怎么,侯爷不方便说吗?” 凌旭笑得勉强,“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有命。阿兄他在凯旋前半月,落进了敌方的陷阱,尸骨无存。” “没有骨灰?”孟清沅敏锐的捕捉到这句。 “嗯,没有,只在北疆立了个衣冠冢。” 孟清沅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一夜平安。 姎姎早膳吃了一小碗清粥,孟清沅终于放下心。 凌旭更是寸步不移守在芳菲苑,早起给孟清沅篦发,傍晚给姎姎喂饭,十足贤夫良父的模样。 看着女儿的笑脸,孟清沅觉得心中宽慰。 只要姎姎高兴,她怎么样都行。 只是当日下午,趁着凌旭午睡,她悄无声息去了一趟凌玥的院子。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跟你爹小时候一个德行.........怎么又哭了?唉真是烦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也不知道你娘以前怎么教育你的......” 崔氏说得口干舌燥,一转头,看见门口的孟清沅。 她一愣,“清沅,你怎么来了?” 孟清沅慢吞吞俯身,“给婆母请安。” “前日婆母阻拦姎姎吃青萝卜,儿媳特来拜谢婆母,方才在您屋里没寻见人,估计婆母是来了小妹处,所以就也来了。” 崔氏不在乎的挥挥手,“我拦了也没什么用,没人听我的。” 孟清沅,“但当时在场之人,也唯有您这个当祖母的,对姎姎是真心关照。” 崔氏笑了,“你都说了,我是姎姎的亲祖母,关照孙女也是应该的。” 两人一面说,一面进了里屋。 孟清沅环顾了一圈,随后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 看见床上病容苍白的凌玥,她叹气道,“小妹还是老样子吗?” 崔氏已经习惯了,倒没什么反应,说,“大夫说了,玥儿自从那次打击之后,心智便与七岁孩童无异,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孟清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母亲怜子之心辛苦,上天必然庇佑小妹的。” 崔氏想到什么,冷笑,“我倒不指望着上苍庇佑,只希望我女儿能静心养病就好了!这院子一天到晚吵的不停,吵的人心烦!” 孟清沅诧异,“吵?怎么会呢?当初为了便于小妹养病,我是特意给她拨的最安静的院子呀!” 崔氏复杂的看了孟清沅一眼,欲言又止。 “也没什么,树上的鸟儿要发情,成天叫唤,改日我让丫鬟捣下来就是。” 这时候,凌玥醒了,一看见孟清沅就笑了起来,“漂亮姐姐,你来啦。” 孟清沅眉眼柔和,“妹妹好些了吗?” 凌玥连连点头,看向孟清沅的目光满是敬慕,“好了,好了,我全好了。” 她极喜爱孟清沅。 “玥儿一天就醒三四个时辰,估计是听见你来了,专门睁眼想看看你。” 崔氏怜爱的看着女儿,端来药粥喂给她,“这三个孩子我最疼的就是玥儿,偏她命不好,被那男人害成这般田地,也不知是不是我前世做了恶,报应到女儿身上.......” 孟清沅忙劝,“婆母可别这么说!小妹的事情是个意外,现在兄长和夫君都有妻有子,怎么会是上天要报应您呢?” 崔氏抹了抹泪,“你这么说也是,记得我以前问阿旭和阿晟,以后想找什么样的人成家........” 崔氏忽然就说起了凌旭和凌晟小时候。 孟清沅不解其意,只是安静听着。 “阿旭说要找活泼外向的,阿晟说喜欢温婉安静的,不要太吵闹,也不能太刻薄尖锐。” 崔氏像是只在说家常话一般,有意无意说了一句,“真是不知道,阿晟是怎么看上殷昭的。” ...... 孟清沅的额间沁出汗水。 第25章 你们是一家三口 崔氏却又说起了别的话题,“我真是不喜欢殷昭,天天缩减用度缩减用度,瞧瞧,我玥儿的屋里都被撤成什么样了!有些药膳还得我亲自出钱去买!” 孟清沅便说,“要是婆母有顾不到的地方,可以告知儿媳一声,儿媳去买。” 言外之意,是崔氏若缺银子,她可以代为出凌玥的药钱。 崔氏自然也听懂了。 看向孟清沅的眼中,那股复杂意味更浓了,叹息一声,“你对你小妹的心意我明白,当年玥儿被夫家退婚,是你持着红缨枪上门教训那对奸夫淫夫,为玥儿出气。” “清沅,你是个好姑娘,我明白的,你待玥儿好,我也不会辜负你的。” 孟清沅的眼眶微微酸涩,像是委屈终于被人看见了似的,“婆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孟清沅从屋里出去后,便问紫叶,“方才我与婆母说话的时候,你认真找了吗?小妹院里有没有多余的厢房?” 紫叶,“奴婢找了不下三遍,千真万确,没有别的厢房。” 孟清沅陷入了沉思。 昨天晚上,她分明看见凌旭偷偷摸摸前去的地方,是凌玥院子的方向。 深更半夜,凌旭自然不可能是私会凌玥。 她本以为是院子里别有洞天,有别的暗门或者厢房。 可紫叶找了一圈,为何却没找到? 紫叶又说,“我刚刚在后院里险些迷了路,还是崔夫人身边的丫鬟带我去找的呢。” 孟清沅按捺住心中思绪,又回想起今日崔氏说的那番话,神色渐渐思索起来........... ....... 崔氏一回去就问,“夫人今天来过我这里吗?” 看门的小厮摇摇头,“今日没人来过。” 崔氏心里就明白了。 当天晚上,孟清沅写了封信给娘家。 “三兄现在官任城门校尉,让他查一查近日进京的人士里,有没有....姓凌的......” 她没有直说凌晟的名字。 白桃领着信下去了。 孟清沅又唤来紫叶,在她耳边悄悄耳语几句。 翌日,正厅。 凌老夫人看着并排站着的布衣男子,有些疑惑,“清沅,你这是做什么?” 孟清沅笑,“我见殷姑娘这些时日想法子节省开支,甚是辛苦,所以特意寻来了这些人,无论当仆从或是当杂役,月例都要便宜不少。” “还有这好事儿?” 凌老夫人诧异,便也没多说了。 殷昭可不觉得孟清沅有这么好心,“这些人是哪里找过来的?便宜没好货,身家不干净的人,我可不敢要。” “都是良籍出生的百姓,只是家道比旁人格外艰难些,侯府事务稳定,他们也愿意来试试。” 殷昭这才没话说了,转而对着这些布衣道,“上前来,让我看看!” 一排粗壮男子并排上前。 其中一个看着殷昭,脸上出现几分疑惑和迷茫交织的神色。 “祖母和殷姑娘先选吧,各人院子里有用的上的,就只管领回去。”孟清沅说。 “再请侯爷也过来,让他也选选。” 挑个仆从而已,至于劳动一大家人都来? 殷昭觉得有些古怪,又说不上是哪里古怪。 凌旭很快就来了,一手牵着姎姎,一手牵着庆儿,他方才在带俩孩子玩木枪,一听孟清沅找他,当即就来了。 “清沅,你找我........” “凌将军!” 惊喜的叫喊声打断了凌旭,那名布衣男子快步上前,一脸激动道,“凌将军,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凌旭一脸莫名其妙,“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我是军营炊事队里负责掌勺的陈四喜啊!将军不记得我了吗!两年前你还夸过我做的羊鞭子好吃呢!” 陈四喜热火朝天的寒暄。 凌旭仍是茫然疑惑。 陈四喜一拍大腿,又指着殷昭说,“这是令夫人!对不对?” 又指着庆儿,“这是令公子!对不对?” “当年在战场上,我亲眼见到你们一家三口的!方才我看见夫人还差点没认出来,现在又看见了将军和公子,就想起来了!” ....... “你胡说八道什么!”凌旭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 殷昭脸色也变了,却不是紧张害怕,而是微不可察的窃喜。 孟清沅从座上起身,望向陈四喜的目光有些不悦,“你是什么人?竟在此扰乱视听!” 凌旭也忙拉过孟清沅,“陈四喜,你看清楚了,这才是我夫人!” 陈四喜疑惑的瞅了孟清沅一阵,摇了摇头,“没见过,不可能,以前在北疆天天跟你在一块的,可不是这位夫人。” ....... 凌老夫人还没看明白,只觉得这个陈四喜有些失心疯了,“既然是说混话的,就乱棍子打出去,一个平头百姓,与他啰嗦什么?” “对对对!” 凌旭忙说,“我压根就不认识他!来人,把他打出去!” 陈四喜面色变了,“嗳嗳嗳,你们就算是侯府也不能欺负人啊!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我在京城还有当时一起随军的兄弟呢!要不我把他们叫来也认认?!” 凌旭面色骤变,恨不得缝上陈四喜的嘴,“把人给我打出去!” 他确实不认识陈四喜。 但看陈四喜的样子,应该还真是当年一起在军营里的。 要是真让他再喊来那帮兄弟,他就全完了! “这是谁找来的不三不四的人,侯府的名誉也容他来污蔑!”凌旭怒气冲冲,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 孟清沅说,“是我找来的,我只想着他们要的月例便宜,没想到这人竟和侯爷认识。” “我不认识他!”凌旭又说了一遍,高声重复道。 陈四喜都被拖到门口了,闻言又大声喊了一句,“亏我当年还敬你是个英雄!没想到竟这样敢做不敢当!我呸!原来你跟那女的不是明媒正娶,你在家里有妻子,你跟那女的是姘在一起的!” “那女的是你姘头!还给你生了个私生子!你不要脸!你做这猪狗不如的事情!你堵得住我的嘴,堵不住京城里别的兄弟们的嘴.......” 第26章 谁要和离? 陈四喜被托远,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而凌旭从他这番话落下,一张脸就惨白的像冰。 他下意识去看孟清沅。 孟清沅正拉着庆儿左看右看,嘴中喃喃道,“私生子.....私生子.......让我看看,你跟我夫君长得像不像.......” ........ 凌旭心惊肉跳。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庆儿拉在身后,“清沅,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为了一个疯子而怀疑我吗?” 孟清沅怔怔地,“我看他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疯子啊。” “清晰个屁!他就是为了讹钱,讹我们侯府的封口费,穷生奸计,他们这样的坏主意最多了!” 凌旭很快就找好了陈四喜污蔑他的理由。 “这样啊.......”孟清沅点点头,神色仍然是恍惚的。 怀疑的目光,落在凌旭脸上,又缓缓看着殷昭。 凌旭终于慌了,“清沅!” “我都说过了,殷昭是我哥的媳妇!庆儿是我哥的儿子!我从始至终爱的只有你!我怎么可能和别人生孩子呢!” “你是我的结发妻子,现在你因为一个外人就要怀疑我,你太让我伤心了!” 凌旭说着,咬牙切齿,神色竟真委屈起来。 孟清沅又看向殷昭。 她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殷姑娘,你认识这个陈四喜吗?” 殷昭一愣,没想到孟清沅会来问自己,见凌旭也盯着自己看,她的回应颇有些意味深长, “我确实不认识他,但军营里有那么多号人,他单方面认识我也是有可能的。” ...... 孟清沅点点头,“知道了。” 落寞的离开。 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和她最近的凌旭下意识要扶,却被孟清沅躲开。 她躲得太快,他只来得及看见她眼角飞快划过的一滴泪。 看的他心里一紧。 他是不是要失去她了。 ........ 当天下午,青玉斋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的一次争吵。 “陈四喜是不是你找来的!” “不是!” “呵!不是?你当我是个傻子!我知道你一直想取代清沅,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凌旭,我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找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我都看到你跟他悄悄对眼神了,呵呵,殷昭,你撒谎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不高明了!” 殷昭气结,信手抄起手边的竹简砸在凌旭身上,“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就不是我!” 凌旭看向殷昭的眼中,只有深深的失望,“殷昭,你到底想怎么样?!” “真的不是我.......” 凌旭打断,“我要娶你做平妻,是你自己不答应。我依你的让你当了我哥的正妻,可你还是不肯罢休,难道你就非要挤掉清沅的正妻之位吗?” “阿旭,真的不是我........”殷昭的嗓音含了哭腔。 凌旭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 此时的芳菲苑。 “夫人,奴婢并未从侯爷的反应中看出什么破绽啊,你费尽心思找来陈四喜,会不会多余了?” 孟清沅摇摇头,“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紫叶没听明白。 孟清沅,“陈四喜一个泥瓦匠,根本就没去过军营,也没见过凌旭。按理说凌旭面对莫须有的指摘,第一反应应该是莫名其妙,最多也只是有些惊慌。” “可他不是,他很愤怒——他愤怒什么?” 紫叶下意识便问,“他愤怒什么?” 孟清沅意味深长,“自然是因为,他以为陈四喜是殷昭派去的,他觉得自己被殷昭算计了。” “况且他应对的太快,太好,太完美,不像是慌乱之下的临场反应,倒像是事先预演过无数次,早就意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似的。” 紫叶听得心惊肉跳。 听着夫人平淡的口吻,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惶问道,“夫人,您是觉得殷姑娘和侯爷有私情?庆儿是侯爷的.....私生子?” 孟清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此事尚未有定论,我也不想凭空来揣测他们,不过,我很快就能拿到证据了。” “什么证据?” 凌旭笑吟吟的走进来,手上捧着一束小花。 孟清沅惊疑不定,与紫叶对视一眼,拉着一张脸,不出腔。 看着略显冷淡的孟清沅,凌旭讨好的笑,“清沅,送你的,花花。” 孟清沅颔首,“多谢侯爷。”转头吩咐紫叶,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口吻,“找个花瓶插进去吧。” 凌旭又问了一遍,“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证据?” 孟清沅细细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听说四王爷偷偷养了一房外室,我堂姐每日铆足了劲想寻得证据,可惜四王爷藏的好,她始终一无所获,现在正发愁呢。” 孟清沅的同宗堂姐,就是当今四王妃。 凌旭皱起眉,“四王爷竟做出这种事?真有喜欢的,纳回府里当妾就是了,怎能私自养外室呢?” “是啊。” 孟清沅慢悠悠的说,“还好我孟家也算位高权重,要是四王爷真做了糊涂事,孟家是绝不会眼见着堂姐被欺负的。” 凌旭的脸色忽然就古怪起来。 他试探着说,“话虽如此,可四王妃是出嫁妇,孟家再不忿又能如何?真与四王爷撕破脸皮,到时候关起门来还是他们小夫妻过日子,岂不是反而害了王妃?” 他的语气有些紧张。 孟清沅却柔柔笑起来,“要是我堂姐自请下堂,和离之后,自然就算不得出嫁妇了。” “和离?” 凌旭愣了,“这点子小事,也至于和离?” 孟清沅疑惑扬眉,看着他,“不然呢?我堂姐金枝玉叶,凭什么要受这样的窝囊气?” 凌旭,“可是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孟清沅冷笑,“若真是纳妾,倒也不必闹到这地步,可是私养外室——那是把主母的颜面放在地上踩!要是再一个不慎弄出私生子来,呵呵,凭他四王爷天潢贵胄,我孟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哐当”一声。 凌旭手中的茶盏跌落,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第27章 枯坐至天明 “侯爷怎么这般不小心。” 孟清沅淡淡说了一句,而后亲自收拾了碗盏,“好好的说着别人家的事儿,侯爷怎么反倒失态了?” “没....没什么....” 凌旭心虚的低下头,也没兴致再说话了。 “侯爷这么紧张,莫不是在外面也有人了?” 孟清沅的嗓音如平地起惊雷,凌旭骤然瞪大眼,“我没有!你瞎说!” “那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凌旭咬咬牙,看见孟清沅眼中淡淡的狐疑之色。 他心里一惊,很快换上一副天衣无缝的表情,义愤填膺道,“我就是觉得四王爷实在荒唐!放着好好的正妻不要,跑去养什么外室!” “哼,我最看不上这种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男人了,就该浸猪笼,下油锅!放毒蛇咬死他!” 孟清沅嘴角微微扬起,“好了,再说下去,就成非议皇家了。我也是与你随意玩笑一句,怎么会真怀疑你呢?” 见孟清沅笑,凌旭这才松下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反正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清沅,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嗯,我知道。” 孟清沅温和的笑着,只在无人处,眼中闪出一抹冷光。 ........ 这次敲打之后,凌旭着实安分了些时日,每天都焊在芳菲苑里。 殷昭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凌旭来。 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自从上次吵了架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拿不准凌旭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失去凌旭,更不能输给孟清沅。 “庆儿,你把这枚同心结带上,见到你父亲就说你想他了,然后趁别人没看见的时候,就把同心结偷偷塞给他,记住了吗?” 庆儿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殷昭吸了吸鼻子,忽然有些委屈,“好孩子,你父亲最近不喜欢我们,你一定要帮帮母亲,把你父亲的心拽回来。” ..... 芳菲苑里正在用午膳,忽然下人禀报,说庆公子来了。 凌旭下意识看了孟清沅一眼。 见她没什么表情,这才说道,“让庆儿进来吧。” 庆儿一来,就恭恭敬敬行礼,“给叔父请安,给叔母请安。” 还破天荒对姎姎也说了一句,“姎姎姐姐好。” 凌旭见他难得这样懂事,语气倒是缓和不少,“吃饭了没有?一起来吃吧。” 庆儿怯生生点头,说了一句“谢谢叔父”才上桌吃饭,只是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只夹自己面前的菜。 目光不时落到那盘糖醋排骨上。 “紫叶,给庆儿布菜,夹些排骨给他。”孟清沅说。 庆儿惊喜的笑了一下,说,“谢谢叔母!” 见孟清沅并未冷待庆儿,凌旭一颗心这才放下去。 或许清沅并没有怀疑什么,是他自己想多了,不然她怎么可能对庆儿这么和善? 所以在饭后,庆儿偷偷问他今晚能不能去看他娘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我今晚就来。” 他确实有几天没去看殷昭了。 他虽然生她的气,但不可能真的不理她,说到底她才是他的心中最爱。 “后院新搭了一个秋千架,你去跟姎姎姐姐一起玩吧。”他摸摸儿子的头说。 庆儿欢天喜地的去了。 他和孟清沅远远的看着。 两个孩子换着你推我,我推你,庆儿还不时问姎姎,“姐姐,我这个力气可以吗?你害不害怕?” 凌旭嘴角带着笑,“庆儿还真是懂事不少,以后多让两个孩子一起玩,也能培养些感情。” 孟清沅笑了笑,没说话。 玩到日头西落,庆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和姎姎约定下次再玩。 院里复归于平静,凌旭正准备回屋,看见姎姎跑过来,手上拿着个东西, “父亲,这是庆儿推秋千的时候不小心掉的,这是什么呀?” 凌旭一看到那枚同心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飞快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厨房,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同心结攥在手中。 “姎姎,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千万不能告诉母亲,明白吗?”他紧张的说道。 姎姎茫然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凌旭还在原地站着,同心结攥在手中,被他捏的变形。 后怕的同时,还有着深深的愤怒。 亏他还以为,殷昭变好了! 没想到才安分几日,就又开始玩这种把戏! 故意把同心结留在院子里,就是想让清沅捡到,好怀疑他,跟他吵架,挑拨了他跟清沅的感情,她就能趁虚而入了! ..... 庆儿一直到走出院子,才想起来那枚同心结没给父亲。 他一摸口袋,才发现同心结不见了。 急急忙忙往回走,到了芳菲苑门口却被拦住,说侯爷一刻钟前吩咐,以后长房的人不许踏足芳菲苑半步! 庆儿年纪太小,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自己进不去了。 于是只好焉头巴脑的回去。 殷昭一看见他,期盼的上前,问,“你见到你父亲了?他怎么说?晚上来不来?” 庆儿如实说,“来!” 殷昭高兴的不得了,眼眶都激动红了,想到什么,又问,“同心结呢?你给他了吗?” 庆儿抿抿唇,说,“给了。” 殷昭提了一下午的心这才放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得意起来,进里屋沐浴去了。 ....... 殷昭等了足足三个时辰。 从日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月上中天。 凌旭依然没有来。 桌上的膳食渐渐变凉,煨着的羊鞭子汤也冒出冷气,如同她的心,冷的像冰。 不知又过去多久。 她遽然起身,猛的掀翻了膳桌,精美的盘盏噼里啪啦碎在地上,在静夜里发出聒噪的吵闹声。 庆儿被惊醒,光着脚跑出来,“母亲,你怎么哭了?” 殷昭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愤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给我滚!” 庆儿哭着跑开了。 殷昭枯坐至天明。 第28章 才貌仙郎 翌日早上,她顶着眼下巨大两团乌黑,一去正厅,就看见凌旭牵着孟清沅进来。 两人笑吟吟的,手牵着手,看上去格外恩爱。 “殷姑娘怎么气色这么差,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孟清沅主动关切道。 殷昭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含悲带酸,“睡得好睡不好,不都是那样。我比不上弟妹有福气,每日有夫君相伴。” 孟清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也是,独守空房的滋味我当年也尝过,确实不好受.....” 殷昭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瞪了孟清沅一眼,进去了。 屋里,凌老夫人正愁眉不展的,絮絮叨叨说近日家里烟囱不出烟,莫不是染上了邪祟,泄了家宅风水不成? 孟清沅闻言也忧心忡忡的,“那可怎么是好?要不去庙里拜一拜?” 凌老夫人点头,“是得去拜拜,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和阿旭亲自去,顺便再去庙里求求子嗣,保佑你们早些生个大胖小子!” 烟囱不出烟是大事儿,孙子孙媳迟迟没有嫡子,也是大事儿。 殷昭冷不丁开口,“带上我一起吧,我也想去庙里拜拜。” 凌老夫人有些莫名其妙,“你要拜什么?” 殷昭笑得古怪,“保佑我儿子学业昌盛,一生顺遂,保佑他父亲永远不要忘了我跟儿子。” 保佑她,早日当上凌旭的正妻。 孟清沅闻言微微一顿,看了殷昭一眼,旋即若无其事低下了头。 一行几人启程去了白马寺。 紫叶悄悄问道,“夫人,大公子当真在白马寺?” 孟清沅看着不远处整理马鞍的凌旭,点了点头,说,“我三兄回了信,说有一位凌姓男子,十日前回京后一直暂住在白马寺。” 所以她昨日悄悄派人改了烟囱内部的结构,堵住了出烟口。 就是为了有一个合理的名目去一趟白马寺。 紫叶点头,“那等会到了你们先去敬香,奴婢偷偷去四处找找。” “好。” * “求三清祖师,赐我后嗣,我必重修殿宇,再塑金身。” 凌旭神色虔诚,说完,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孟清沅先敬完了香,去另一边求签。 她挂念着紫叶那边的情况,心神不宁的,摇出一只下签。 【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终究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她去找住持释签。 住持接过命签,眉心深深拧起,“夫人命中有凤鸾之瑞,实乃世间的顶级贵格。只是俗话说物极必反,又言盛极而衰。夫人早年坎坷磨难,婚姻多折,只怕苦心经营一场,最终只落得缘来缘去一场空。” “唯一的解签之法,便在今日的寺庙之中。若是夫人早作打算,另觅.....” “什么缘来缘去一场空?” 凌旭走过来,神色有些不悦,“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和我夫人一直恩爱的很,你这老丈怎能空口说白话?” 住持见到凌旭,心中有数,于是微微一笑,没作声。 孟清沅也有些不自在,又听见那句“凤鸾之瑞”,估计这住持应该确实是危言耸听。 凤鸾代指皇后。 可是她怎么可能当皇后呢? 如此看来,这签文必然不真。 孟清沅把命签放回筒中,面色却还是郁郁的。 凌旭更不乐意了,手一抬,把命签打落在地,“别信这些,清沅,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现在把命签打落,那上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方才还波澜不惊的老住持此刻却变了脸色,“冤孽,冤孽!这位夫人早年虽苦,却尚有一线生机,如今命签被打落,也便堵住了这唯一的生路啊!” ....... 孟清沅的脸色微微一僵。 凌旭闻言,当下几乎要这老道吵起来。 她摇了摇头,强自甩出脑中的烦乱思绪,一个人去了后山走走。 暮春的山中生机晚发,京城中芳菲泄尽,寺庙里的桃花却初初盛开,桃红柳绿,嫣然百媚。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兀自顿住,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桃树下那抹颀长身影。 “阿兄!”她压抑着激动。 “是你吗?你当真在白马寺!” 那身影微微一顿,却没有回过头,开门见山便问,“凌旭与殷昭有私情,此事你可知晓?” 孟清沅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满腔激动缓缓平息,问,“你是人还是鬼?” 男声依然淡淡,“与其操心我是人是鬼,不如想想办法,弄清楚你身边的那些究竟是人还是鬼。” 孟清沅后背渗出了冷汗,“阿旭说你死在了北疆战场,你现在却凭空出现在京城,说我夫君与长嫂有私情,你叫我如何信你?” “长嫂?” 这一次,凌晟的语气终于有了分波动,却是毫无掩饰的厌恶, “殷昭伙同凌旭瞒天过海,把私情和私生子都安在我的头上,我此番回京便是要报仇雪恨,凌旭和殷昭,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凌晟的语气森冷,透着股狠绝的寒意。 孟清沅浑身如坠冰窖,嘴硬问道,“你莫不是因殷昭变心喜欢上了凌旭,你因爱生恨,所以要诋毁他们?” 对面很显然沉默了一下。 桃花林里寂静无声,凌晟一时竟被孟清沅给问住了。 半晌,他低笑一声,“弟妹,你新婚嫁进凌府,我们也曾同处一个月,在你看来,我眼光就有那般差?” 孟清沅拧眉。 她新婚正与凌旭如胶似漆的,哪有闲功夫关心夫兄的眼光如何? “随你信不信。”凌晟似乎懒得再跟她说下去了,只撂下一句, “两日后是四王府的春日宴,你若还有一丝心气,就想办法让殷昭也去,到时候我自有对策。” 说完就走了。 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满地,花雨洒落,孟清沅置身其中,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方才,当真见到了“死在战场”的凌晟。 可是凌晟说,殷昭根本不是他的妻子。 凌晟说,庆儿是殷昭和凌旭的私生子。 凌晟说,他回京就是要报仇的。 哪怕明明早已有所猜测,可真当凌晟说出口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止不住下坠,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浑浑噩噩的走出后院。 正巧碰见到处寻她的紫叶,“夫人,奴婢办事不力,找了半天也没寻见大公子的踪迹......” “没事,走吧。” “夫人......”紫叶看见孟清沅失魂落魄的,心里一惊,“您怎么了?” 孟清沅摇摇头,却是问,“侯爷呢?他去哪里了?” 第29章 哪位夫人才是正妻? 主仆两人找凌旭就找了半天,却一直没找到。 殷昭也不见了踪影。 可这一次,孟清沅却再无以往的不安和慌乱,心中波澜不惊, “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吧,咱们寻个椅子,坐着等等他们。” 一个时辰后,凌旭匆匆赶回,看见孟清沅就道歉,“我方才贪看后山翠松,一时迷了路,找了半天才找回来。” 孟清沅定定的看着他,“我方才也去了后山,怎么没看见有翠松?” 凌旭一愣。 他以为孟清沅是看出了什么。 可是望着孟清沅的眼睛,空灵澄澈,没有一丝怀疑,神色也不见往日的妒色和吃醋。 他安慰自己,应该是他想多了。 “后山那么大,咱们俩走的方向可能不一样吧,对了,殷昭呢?她怎么也不见了?”凌旭四处张望着,装模作样的问道。 “殷姑娘去哪了,侯爷不知道?” “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会知道她去哪了,我和她又不熟。” 凌旭有些尴尬,找补道,“白马寺附近风景甚美,可能也是在何处耽误了吧。” 孟清沅点点头,也不多问,“无妨,那咱们再等等。” 凌旭诧异的看了孟清沅一眼。 她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以前要是他跟殷昭一起消失,她肯定会怀疑,最起码也会质问上几句。 现在竟如此贤惠,也不再处处管束他了。 凌旭这样想着,眉眼就染上了几分笑意,对于这个妻子,他是越来越满意了。 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惊慌的窸窣喧嚷声,“有蛇!有蛇!” 紧接着,是女子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啊啊!!别过来......别过来.......啊!!!” ........ 大院子的另一边,一名绮罗加身的女子晕倒在地。 有眼尖的妇人认出她,高喊道,“这是御史林家的独生女儿!这是被蛇咬了,快救人啊!” 今日来敬香的大都是官员贵府,惜命得很,喊了半天也没人上前。 眼看着那女子脸色都发紫了,凌旭急急从人群越出,孟清沅紧随其后,“得先把毒素吸出来!” 凌旭点头,“我来!” 先前那个喊救人的妇人却不肯,“你是个男子,林姑娘伤的是小腿,你嘴唇碰了她的腿,她的清白是要还是不要?” 凌旭急了,“清白重要还是命重要?” 妇人一错眼就看见他旁边的孟清沅,于是说,“你夫人也在这,你让你夫人吸不就行了!” 凌旭不耐烦和这妇人碎嘴,只匆匆说了一句,“我夫人身子弱,她要是帮忙吸毒素,保不准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说完便径直蹲下,给那林家姑娘吮吸毒素。 那妇人见状只得作罢,一众人眼巴巴看着,不多时,那林姑娘的面色就稍见红润。 凌旭的嘴唇却是有些发紫了。 他动作稍稍缓慢了些,却没停下来。 “恩公.......”一阵脆弱的如小猫叫的女声艰难开口,围观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林姑娘醒了!” 凌旭也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歪,倒在孟清沅怀中。 孟清沅紧紧接住他,回头红着眼对紫叶说,“快下山请大夫!” 林姑娘还虚弱着,闻言忙说,“我伯父近日在庙里清修,随身有大夫相随,请他来最快!” 于是孟清沅便让紫叶跟着林姑娘的丫鬟,两人飞快去请了。 林姑娘回转身来,对着凌旭就是一拜,“多谢恩公!” 她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凌旭的样貌,随即便是脸一红, “若非恩公相救,今日我怕是难逃此劫。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凌旭靠在孟清沅怀中,苍白着脸,笑笑,“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笑,林惜若的脸就更红了,又想到凌旭刚刚贴身为她吮毒,心中泛出微妙的朦胧情思。 只可惜,他有夫人了。 林惜若看了一眼金姿玉质的孟清沅,眼眸微黯。 这时候,殷昭跌跌撞撞闯过来,看见凌旭就往他身上扑,“阿旭!阿旭你怎么样!” 她被凌旭的苍白脸色吓得花容失色,哭着喊着道,“我刚刚碰见紫叶,听说你中了蛇毒,吓死我了,阿旭,你要不要紧?” 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凌旭有些难堪,推开她,“不是我中了蛇毒,是这位林姑娘,她被蛇咬了,我帮她吮毒.....” 殷昭登时变了脸色,“吮毒?怎么吮?嘴唇贴在她身上吮?” ...... 见凌旭皱眉不语,殷昭遽然站起,转头怒瞪着林惜若,“你要不要脸!” 林惜若,“啊? “你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小姐,竟叫男人用嘴给你吮毒!这么多人看着,你羞不羞啊?” “你们这个时代的女子,贞洁是最要紧的,没了命都不能没了贞洁,你现在被别的男人用嘴碰了,以后谁还会娶你这种残花败柳?” 殷昭又气又醋,又不满凌旭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么亲密,一口气噼里啪啦的骂了个痛快。 林惜若被说的抬不起头,一双眼蓄满了泪。 孟清沅看不下去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阿旭救了林姑娘,实乃仁义之举。” 凌旭赞许的看了孟清沅一眼,“清沅说的不错。” 转过头,对殷昭说,“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人都救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的语气少见的有些冷漠,还有些微微的不耐。 更是半分也不见方才在寺庙后院的厢房里,和殷昭抵死缠绵时的深情温柔了。 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殷昭更气了,只觉得凌旭是遇见了小贱人就提起裤子不认人, “你和姓林的非亲非故,谁让你去充这个好人去救她!你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过!” 她是当真有些后怕,说着竟哽咽起来。 这时候,有围观群众看出不对劲了,“到底哪位才是这郎君的妻子啊?怎么先前那个抱着他,这下来了一个又往他怀里扑?” “就是啊,还当着这么多人面骂这郎君,我看准是这位殷姑娘才是他妻子,不然怎么这么护着他?” 林惜若也顾不上羞恼了,连忙问,“恩公,原来这位殷姑娘才是你的妻眷?方才是我弄错了......” 第30章 绝不共侍一夫 她心里满是庆幸。 方才见孟清沅抱着凌旭,容貌又如神妃仙子一般,自知比不过,正灰心丧气着。 现在知道殷昭才是恩公夫人,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先前不知是恩夫人,多有不周之处,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凌旭的神色古怪起来。 正在此时,他感觉原先温柔抱着自己的孟清沅,身躯在此刻微微一僵。 他沉下脸,“她不是我夫人,清沅才是我夫人。” 林惜若诧异,“啊?那这位殷姑娘为什么方才那样骂你?” 孟清沅听到这里,才抬头意味深长看了林惜若一眼。 这姑娘话中有话,句句不简单,看着柔善,却非等闲之辈。 果然,此话一出,凌旭看向殷昭的目光愈发恼怒,“谁让你在这里多嘴的,给我滚马车上去,别再在这丢人现眼!” 殷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掩着脸跑了。 可围观群众还在议论纷纷, “方才那姑娘是什么身份?人家正室夫人都没说什么,她怎么倒是跳出来一通乱骂?像是被人抢了夫君似的!” “就是,估计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妖精,觊觎着这位好心又俊俏的郎君,这才把自己当个正室似的招摇! 啧啧,还说别人不要脸,我看这里最不要脸的就属她了!” 这些小声的议论,尽数传进了凌旭耳中。 他脸色微沉,没说话。 回府路上,他一直在等着孟清沅开口。 等她问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她问他消失那会儿是去了哪里,等她问殷昭为什么要哭着扑到他身上。 可等了半天,孟清沅什么也没问。 于是他先忍不住了,主动解释道,“清沅,今天我真的去了后山赏松,附近不少香客都看见了的,至于殷昭看见我受伤那么激动,她可能是想到了阿兄死前的场景,所以才一时失态.....” 孟清沅睁开眼,有些迷惑,“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问你......” 凌旭说,“你虽然没问,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介意,现在把话说清楚了,你我都安心。” 孟清沅点点头,“知道了。” 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他说与不说,她都完全不在意似的。 凌旭终于有些难受了,“清沅,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能不能别不理我?” 孟清沅顿觉莫名其妙。 从前是他嫌自己处处约束他,现在她不管着他了,怎么他反而又不高兴起来? 摇摇头,无奈笑笑,一路无话。 凌旭与殷昭开始冷战。 午膳的时候没说话,晚膳的时候也没说话。 一直到次日早膳时,门房来报,说御史林家派人送了些补药,答谢侯爷对其女的救命之恩。 孟清沅点点头,“收着吧。” 殷昭脸色有些难看,忍了一忍,还是忍住没出腔。 “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就走,“我吃饱了。” 凌老夫人看着殷昭兀自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满,“动不动就发脾气,半分修养也没有,难不成做我凌家的寡妇委屈她了,这是想另谋高嫁?” 凌旭破天荒的没帮殷昭辩解,只默不作声吃着饭。 忽然院里一阵巨响。 殷昭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我呸!下贱的小娼妇,我都没说什么了,她倒蹬鼻子上脸起来!哼,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日,她就休想进凌家大门!” 这是怎么了? 几人去到院里,看见林家送来的几箱药材全被殷昭掀翻在地。 还有一张轻飘飘的小笺散落在地上。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凌老夫人一头雾水,“谁写的?这是什么意思?” 殷昭冷笑,“你去问问你的好孙子不就知道了!” 凌旭沉着脸,没说话。 孟清沅云淡风轻道,“也没写什么出格的,殷姑娘反应这么激烈做什么?” 殷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还不出格?孟清沅,我看你真是脑子糊涂了!你夫君都要被人抢了你知不知道!你怎能容忍你夫君身边有别的女人呢!?” 孟清沅诧异,“殷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林姑娘也是为了报恩而已,你怎能如此揣测?” “报恩?报恩有这样报的?她分明就是借报恩之名,行勾引之实!”殷昭气得口不择言。 院里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气氛冷得像冰。 殷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慌忙看向凌旭,正好对上他不耐又烦躁的眼神,望向她时没有丝毫温度,“殷昭,你闹够了没有?” 殷昭愣愣的看着凌旭,眼中盈出泪水,“我........” 凌旭不耐烦的打断,“一张信笺而已,况且就算林姑娘对我真有意,又关你什么事?清沅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孟清沅也在此刻转头吩咐道,“快把大门关上,林家的现在还没走远,林大人是掌弹劾的言官,要是让他知道我们这样非议他女儿,光一张巧嘴就能说得凌家抬不起头!” 下人连忙去关上大门。 凌旭的脸色更难看了。 两相对比之下,殷昭显得格外不懂事,格外.....上不得台面。 “清沅,这些补药你来处理吧,我先回房歇息了。”他是真有些烦殷昭了,再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孟清沅应下,一回头,看见在原地黯然神伤的殷昭。 她顿了顿,说,“殷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阿旭好,怕男女过从亲密,惹了旁人非议。也怪他不明白你的苦心,这才说了气话。” 殷昭“哼”了一声,却没理会孟清沅。 孟清沅继续说,“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忧,就算侯爷和林姑娘真有什么,到时候一顶花轿抬进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殷昭遽然瞪大眼,“你要给阿旭纳妾?” 孟清沅,“他若是有心仪的女子,我身为主母,当然要张罗着把人纳进门,不然让旁人知道了,会说我善妒。” 殷昭急了,“可那是你夫君啊!他答应过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纳妾呢!难道你心里就不吃醋吗?” “什么醋不醋的,我一个正室夫人,难道还要和妾室争宠不成?行了行了,我屋里还有事,先回了。” 孟清沅转身走了。 殷昭愣愣的看着孟清沅的背影,掌心在袖中攥紧成拳。 就算孟清沅不介怀,可她却绝不能眼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和那些以夫为天的封建女子不一样,孟清沅能接受的事情,她接受不了。 她不可能同意夫君纳妾。 孟清沅是在她之前进门的,她只能咬牙忍了。 可林惜若算个什么东西?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她绝不可能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让她们那个年代的小姐妹一并沦为笑柄。 绝不可能! 第31章 幽会 “夫人,您在做什么?” “收拾行李。” “您要去哪?” “我可能会离开凌家。” 紫叶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见夫人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忍了忍,问, “是因为殷姑娘,还是林姑娘?” 孟清沅却没多解释,说,“这是我十年里为凌家花费的账面单子,共十万两白银,你拿去大理寺登记留档,等到了和离那日,好让凌家把钱还我。” 紫叶下去了。 孟清沅继续收拾起了行李,从今天开始她每天都收拾一点,离开的那天才不会手忙脚乱。 正收拾着,姎姎来了,懵懵懂懂的问,“母亲,你要出门吗?” “嗯,我要出远门一趟。”孟清沅回身抱着女儿,问,“你要不要跟母亲一起走?” 姎姎想了想,问,“父亲也去吗?” 孟清沅摇头,“父亲不去。” 姎姎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母亲在哪我就去哪!要是到时候想父亲了,我们再一起回来看父亲,好不好?” “......好。” 姎姎高高兴兴的走了。 孟清沅的心却平静不下来了,她唤来白桃,问,“侯爷这几日在做什么?怎么一直没见他人?” 白桃说侯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很少回府。 孟清沅说,“等侯爷什么时候回来了,让他来芳菲苑用膳,就说姎姎想她了。” 她现在已经懒得再问凌旭去哪里了,跟谁在一起了。 翌日用膳的时候,殷昭拐弯抹角问,“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侯爷?” 孟清沅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竟然连殷昭都不知道凌旭去哪了? 所以凌旭这几天没跟殷昭在一起? 孟清沅如实说,“不知道,可能公务繁忙吧。” ...... 凌旭策马飞驰,一路到了城西酒肆,他轻车熟路的进了后院。 里屋,林惜若早已等候多时。 听得轻微响声,她眉心一动,静静立于明窗之前,暖阳照着她的眉梢亮堂堂的,恍若迎光而去的神女。 凌旭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唯美画面。 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走到林惜若身后,恰巧林惜若同时转身,两人猝不及防迎面撞上。 林惜若慌忙后撤两步,脸上适时飘过两朵绯红的云霞,“小女不知侯爷来此,无意冒犯....” “何来冒犯。”凌旭嗓音温和,“姑娘好好的赏着美景,是凌某不请自来,险些唐突了佳人。” 林惜若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上次看了孙先生的兵阵图,小女才疏学浅多有不解,只好约侯爷一见,以作解惑。” “若真能为姑娘解惑,是凌某之幸。” 林惜若便把兵书放在案几上,凌旭俯下身,娟秀小楷映入眼帘,他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滚烫。 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那里,可疼得好些了么?需不需要我给你买些药?” ....... 林惜若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嗫嚅着不出声。 凌旭笑了,而后又叹了口气,“那晚收到你的信,说一人赏庙会无聊,约我同行,来之前我正与同僚喝酒,一时贪杯多喝了些,没想到醉的那般厉害,到最后反而还得累着你来照顾我。” 林惜若仍是低着头:“不累,侯爷待我恩重如山,服侍侯爷是我应该做的。” “哦?” 凌旭的声音含了几分戏谑:“当真不累吗?” 林惜若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副娇憨神态,她气鼓鼓瞪了陆渝一眼,噘着嘴,不肯说话了。 凌旭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但再亲近的,他却就不做了。 自那晚过后,他始终和她发乎情,止乎礼。 “侯爷,你每天来找我,你夫人不介意吗?”林惜若问。 凌旭茫然说道,“我和你又没做什么,每天也就聊聊天喝喝茶而已,她们有什么介意的?” 林惜若柔柔一笑,“也是,我一直都把侯爷当恩公,当成朋友,是半分也没有别的心思的。” 顿了顿,又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侯爷也别放在心上。” 凌旭有些动容。 又觉得分外轻松。 想起之前他和殷昭荒唐一夜,醒了后殷昭哭着喊着让他负责,再看看眼前的林惜若,就觉得她真是懂事。 不吵闹,不做作,也不苦大仇深,天天妄想着如何上位。 “惜若,你是个好姑娘,你放心,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朋友和知己,你和我.....那件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绝不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婚配。” 他真诚的说道。 林惜若眼眸微微一僵,说,“好。” ....... 天色渐暗,凌旭悄悄回了府。 门口,他的贴身小厮等了半天,见到他就说,“侯爷,今天大理寺少卿崔纯大人送来一封信,让奴才务必交到您手上!” 大理寺少卿崔纯? 凌旭有些纳闷,崔凌两家是世交,他和崔纯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好端端的,他写信给自己做什么? 凌旭没怎么上心,把信接过来放在袖中,就去芳菲苑了。 “侯爷,明日四王爷府上的春日宴,我想着殷姑娘马上就要进门,不如让她一起去吧?” 凌旭一进来就听孟清沅说。 他下意识问,“殷昭也去?” “嗯,一家人同气连枝,她也该趁早认识些权贵夫人们。” 凌旭有些动容,看着孟清沅,“殷昭近来脾气不好,也亏得你越来越贤惠,越来越大度了,清沅,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孟清沅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既然侯爷也答应,我等会就让人送些衣裳去殷姑娘那里。” 凌旭点点头,旋即想到什么,问,“对了,今日我一好友来信,说什么你要存档十万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第32章 神秘谋士 他方才在来芳菲苑的路上,就把信拆开看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视线昏暗,他方才又急着来见孟清沅,就没看得太认真。 孟清沅的脸色却是微微变了,“什么十万两白银?什么好友?” “就是我朋友崔纯啊,他现在在大理寺,我也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改明我再问问吧!清沅,你这里有热汤吗?我想沐浴,今天真是热死了......” 凌旭进了里屋沐浴。 孟清沅贴心的为他脱去外袍。 听着里屋哗哗的水声,孟清沅颤抖着手,从他的衣服里寻出那封信。 ..... 她看得胆战心惊。 崔纯在信上说,今日紫叶去了大理寺存档十万两银子,还点明了说是用嫁妆支出的夫家用度,问凌旭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还问凌旭近日与她感情如何,若是生了隔阂,要早些提防银子去向才好! 孟清沅看完这封信,神色冻成了冰。 烛火燃得旺盛,她的手一抖,信纸就被火焰吞噬,无影无踪。 她提笔写了另外一封,悄悄塞进凌旭的衣裳口袋里。 一晃到了春日宴,凌家一行人前往四王府做客。 “清沅,四王爷统管川陕两督的军械布防,等会你记得找机会和四王妃说上话。” 马车上,凌旭嘱咐孟清沅道。 孟清沅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到了王府。 凌旭长袖善舞的直往权贵席上去了,殷昭则是两眼放光的到处乱转,嘴上还不时念叨着,“这个纯度不错,啧啧,纯金呐!” “啧啧啧,这又是个稀罕货,等会想办法敲个金边边下来......” “到时候挂在某鱼上,估计能卖个大价钱,嘿嘿。” 孟清沅看着一路神神叨叨的殷昭,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这女子的作风行事实是诡异。 也不知凌晟当日在寺庙里托自己带殷昭来赴宴,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样想着,她就抬头往宴席看了一眼,一看就看见了垂帘后头戴帷帽的贵公子,正悠闲安逸的品着茶。 她心里一惊。 凌晟果然来了! ........ “四王爷近来新得了一位谋士,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啧啧啧,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了,一心只扑在这位运筹帷幄的谋士身上。” “是啊,要是有人想求四王爷办事,只要能说动这位谋士,那也就成了一半咯!” 男客们说说谈谈,凌旭听到了心里去,问,“不知那位谋士先生,现下在何处?” 有人往垂帘后一指,“看,就坐那后面!” 影影绰绰的垂帘,里面的人影有些看不真切,不知怎的,凌旭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不安。 他摇摇头,甩出杂念,起身说,“我去找那位先生聊聊。” ........ 走到一半,就开宴了。 他只得不甘心的退回来。 “今日宴席,大家不要拘束啊,吃好,喝好,玩好!” “今日的戏班子是从南边特意请来的,保管让大家尽兴!” 四王爷说完,就转头往垂帘里问,“贤弟,你喜欢听什么戏?我让他们第一出安排!”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王爷对这位谋士还真是好的出奇。 凌旭都有些好奇了,够着脖子瞄,想看清楚是何方神圣。 下一瞬,男子浑厚的嗓音从垂帘后传出,“看戏有什么意思,都是千篇一律的,还是得看些真人戏目才有趣儿。” 凌旭的瞳孔骤然放大,这声音和阿兄的怎么这样相似?但又比兄长的声音要粗犷些。 可他当日是亲眼看着阿兄葬身敌方陷阱,死无全尸的..... 他登时心乱如麻。 底下的人早已纷纷附和起来,四王爷也极耐心的问那谋士,“想看什么真人曲目?” 他惜字如金的吐出三个字,“盘鼓舞。” 盘鼓舞是北疆特有的舞目,以男女交颈、相偎相依的妙姿而扬名,没个一年半载的足下功夫,轻易做不得此舞。 果然,四王爷一听这话就犯了难,“盘鼓舞的舞者可不好寻,京都怕是难找。” 垂帘中没说话。 四王爷又说,“今日在座宾客中,可有擅此舞者?本王重重有赏!” 凌旭微微攥紧了茶盏,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则竖起了耳朵。 四王爷又接连问了两三遍,始终无人回应,他难掩失望,只得道,“若谁作此舞,便当本王欠了他一个人情!随时可来讨要!” 此话一出,宾客们都蠢蠢欲动起来。 那可是王府的人情!千金难换的! 已经有灵活的在打听京都巷口的舞曲班子了。 凌旭的茶盏都快被捏碎,他神色风云变幻,好半晌,还是遽然一下起身,去寻孟清沅。 “清沅,我有个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侯爷请说。” “我能不能去和殷昭一起跳盘鼓舞?” “......” 孟清沅疑惑看着凌旭,他不自然的扭过头,说,“我们从前在北疆.....略习得此舞,若真借此卖四王府一个人情,咱们凌家何愁没有飞黄腾达之日?” 孟清沅拧眉,“可我听说,盘鼓舞需要男女肌肤相贴,交颈相依。” 凌旭有些别扭的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殷昭也是咱们凌府的媳妇,不是外人,贴一贴也无妨。” 孟清沅定定的看着他,“你一定要去吗?这么多人看着,你与你寡嫂如此亲密,是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 凌旭耐着性子,“侯府的境况你不是不知,我结交四王爷,也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过上好日子,我都是为了你啊。” 孟清沅扯了一下嘴角,却没笑出来,“侯府的境况这么多年就没变过,而且我先前不是给了你一个铺子吗......” “清沅!” 凌旭终于没耐心了,“一个铺子能值多少钱?若是跳个舞就能卖王府人情,是天大的好事,别人想求还求不来,你莫要不懂事!” “我和殷昭快去快回,不让人知道我和她的身份就行了,不说了,我走了。” ..... 宴席正中的空地上,凌旭揽着殷昭翩翩起舞。 第33章 落水纳妾 座下鸦雀无声,都为二人的曼妙舞步而折服,或蹁跹莲步,或交颈环腰,一时竟都看呆了。 就连四王爷都目露赞赏,“这位公子和姑娘若非一起磨过三五年,都做不出这样精湛的舞步。” “三五年?不至于那么夸张吧。”紫叶喃喃说了一句。 孟清沅眼神空洞,“谁知道呢。” 紫叶叹了一声气,“三年前,玥小姐被她未婚夫刺激的险些丧命,是夫人提着红缨枪上门把那对奸夫淫夫揍得屁滚尿流,五年前老夫人重病抱恙,是夫人您磕了九千台阶才换来圣药,要是侯爷真是三五年前与殷昭苟合一处的,那真是太对不起夫人了!” 孟清沅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其实若凌旭真与殷昭有私情,当然不会是三五年前。 毕竟庆儿都有五岁半了。 只会更早。 “好!好!真是一舞动京城啊!本王也算是见识到了盘鼓舞的风采!” 舞罢,四王爷抚掌赞不绝口。 凌旭这才放下心来,觉得这人情定然是稳了,于是匆匆就要带着殷昭下去。 这时候,垂帘后传来一阵平淡的男声,“淮南侯,殷姑娘,赏。” 殷姑娘?哪个殷姑娘? 方才还惊艳于舞技的宾客们议论纷纷,“什么意思?原来这姑娘不是淮南侯夫人?” “自然不是啊,你没听人说吗,是个姑娘,还没出嫁呢!” “没出嫁就和外男这么亲密?这淮南侯又是有家室的,这两人什么情况啊?” 凌旭面色一变,忙说,“殷姑娘是我嫂嫂!是我兄长的妻眷!马上就要进门了的!不算外人!” “我兄长与她两情缱绻,死前特意托我照拂她,我是为尽仁义!” 现场的议论声这才平息了几分。 忽然“撕拉”一声,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殷昭的舞服被撕了个洞,白皙的腿若隐若现。 还有腿上清晰可见的“LX”的纹样。 这一下,舆论更是哗然,“夭寿嘞!这女的在腿上搞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这样搞是要脏人眼呐!“ “就是啊就是啊,你们瞧那图案,像不像左边一张大床,右边是两个人在........哎呀呀,说多了我都嫌脏!” “我刚刚就奇怪呢,跳个舞怎么卯足了劲往淮南侯身上凑,原来是个臭不要脸狐媚勾引的,守寡守得忍不住,想男人咯!” “瞧你说的,那刚刚淮南侯不也和她贴很近吗?依我看啊,那是郎有情妾有意,都不清白嘞!” ........ 凌旭僵在原地,七嘴八舌的议论鄙薄声争相钻进他耳中,他几乎要站立不住了。 殷昭也被骂得抬不起头,慌忙去扯他,“阿旭,阿旭,怎么办啊.......” “别碰我!” 凌旭觉得她是故意的,重重甩开她的手,气冲冲下去了。 场面缓缓复归于安静。 谁也没再提刚刚那场闹剧,但人心都有一杆尺。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悄悄问孟清沅,“侯夫人,你夫君和寡嫂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啊?” 周围人都竖起了耳朵。 孟清沅语气冷淡,“您说笑了,他们能有什么事情?” 说话的夫人摇头咋舌,“刚刚大家都看到了,他们贴的那叫一个近嘞,侯夫人,你别嫌我多嘴,等回了府上啊,你得好好审一审你夫君!” 孟清沅没再接话。 此刻她心中只有死寂的平静。 她不懂什么舞步,但她看得见,方才跳舞时凌旭和殷昭对望时的眼神,并不清白。 ........ 酒至半酣,凌旭一下场,就托人寻到了那位谋士先生处。 “听说四王爷最近接管了野芷湖工程,微臣有些见解,想与先生聊聊。” 他客客气气让那小厮传话,真实意思是让四王爷兑现方才的承诺。 小厮却像是没听明白似的,“聊聊?我们先生是什么人,凭什么跟你聊?” 凌旭好声好气,“方才在席间是王爷亲口答应了的........” “谁答应你找谁去啊,莫名其妙。”小厮不耐烦的走了。 凌旭傻眼了。 后院的长廊下,孟清沅死死盯着凌晟,颤着嗓音道,“真的是你!” “你竟然没死,你当真没死!” 凌晟淡哂,“这样明显的真相,你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发觉,真是难为你了。” 孟清沅哑然,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与从前变了许多,似乎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凌晟,翩翩浊世佳公子,一纸折扇轻摇间,便能俘获京城众女儿的心,年少登科,文武双全,却迟迟不肯娶妻。 就连每次与孟清沅相见时,也从来曲高和寡,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孟清沅嫁到凌家半个月,就没与这位名义上的夫兄说过几句话。 再然后,他便和凌旭一起上了战场。 因此孟清沅对他的印象,便是一个很有能力但性子冷淡的贵公子罢了。 而眼前的男子,肤色黑了,也瘦了,眼角眉梢还笼着淡淡的戾气。 闻言,他嘴角擒了嘲讽道,“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还与从前一样?” 孟清沅问,“你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凌旭和殷昭都说你死了?你明明活着,又为什么没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反而是叫殷昭钻了空子,带着你儿子成了长房的媳妇?” “我再说一遍,庆儿不是我儿子,是凌旭的。”凌晟厌烦道。 孟清沅咬着唇,倔强的说,“事到如今,尚未有完全定论,我为何要听你一张嘴道听途说?” “关于殷昭和庆儿的身份,你先前不也一直在听凌旭一张嘴胡说吗?怎么,我的嘴不如凌旭的嘴可信?” 孟清沅说不过他,于是只好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报仇。” 凌晟言简意赅的说,“还有五日,便是殷昭进门的日子,那天我会亲自来一趟凌府,戳穿他们二人的谎言。” 孟清沅不语。 凌晟又说,“但是在此之前,我要从凌府取一样东西,需要你来帮忙。” “什么东西?” “你夫君和殷昭的婚书。” 许是孟清沅的目光太过愤恨,凌晟挑了挑眉,“你瞪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他们俩证婚的,冤有头债有主,谁辜负了你你找谁去。” 孟清沅狠狠抿去眼底泪意,问,“婚书在哪!” “不知道。” “......” “可能在你们夫妇的枕边柜匣里,可能在你们的床榻暗格中,也可能你之前与他放婚书的地方,多了第二封婚书,你回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凌晟的语气含了戏谑和看热闹的捉弄,孟清沅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凌晟压低嗓音补了一句,“殷昭进门的前一晚,我在王记酒肆等你,你把东西给我。” “知道了!” 她以前对凌晟知之甚少,从没想到这人竟这般饶舌! 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 这么厉害,怎么也不见他对付凌旭和殷昭去! 孟清沅愤而回席,还没走近,就听见不远处接连两声“扑腾”声。 “林家姑娘落水啦!救人啊!” “淮南侯也跳下去了!!” 第34章 纳! 许是孟清沅的目光太过愤恨,凌晟挑了挑眉,“你瞪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他们俩证婚的,冤有头债有主,谁辜负了你你找谁去。” 孟清沅狠狠抿去眼底泪意,问,“婚书在哪!” “不知道。” “......” “可能在你们夫妇的枕边柜匣里,可能在你们的床榻暗格中,也可能你之前与他放婚书的地方,多了第二封婚书,你回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凌晟的语气含了戏谑和看热闹的捉弄,孟清沅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凌晟压低嗓音补了一句,“殷昭进门的前一晚,我在王记酒肆等你,你把东西给我。” “知道了!” 她以前对凌晟知之甚少,从没想到这人竟这般饶舌! 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 这么厉害,怎么也不见他对付凌旭和殷昭去! 孟清沅愤而回席,还没走近,就听见不远处接连两声“扑腾”声。 “林家姑娘落水啦!救人啊!” “淮南侯也跳下去了!!” ......... 孟清沅匆匆的脚步忽然缓慢下来,随即在紫叶惊诧的目光下,她摇头小声说道, “不急,咱们走慢些。” 孟清沅慢吞吞到湖边的时候,凌旭已经把人救上来了。 林惜若受了惊,湿漉漉的倚在凌旭怀中,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双臂还紧紧搂着凌旭的腰。 孟清沅关切问道,“林家姑娘如何了?请了大夫不曾?” 四王妃道,“大夫很快就来,在我的地界上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叫人过意不去,还好侯爷和林姑娘无性命之忧。” 孟清沅温和道,“王妃娘娘这是哪里话,意外而已,谁也不想发生的。” 殷昭在一旁红着眼冷笑,“你夫君险些没命,你就一句轻飘飘的意外而已!” ........ 四王妃微微拧眉,没说什么。 孟清沅只淡淡一笑,这种场合,不必与殷昭无谓争执。 大夫来后就地看诊,给呛水多的林惜若压腹施针,林惜若人昏迷着,却不肯任何人动自己。 大夫有些苦恼,“淮南侯,你得想办法让林姑娘别再抱着你了,不然老朽不好施针。” 凌旭推了一下林惜若,没推动。 再推,她却就含着哭腔呓语道,“不要......不要离开我.......” 孟清沅但笑不语。 殷昭霎时变了脸色,猛的上前,一下子把林惜若掀翻在一边,“装货,你装什么装,昏迷了还能说话?你当我这么多年的宫心计白看了是不是?给我起来!” 说完,又回身扑在凌旭身上,问,“阿旭,阿旭,你好些了吗?” 四王妃在一旁悄悄问孟清沅,“这就是你信上说的,凌晟的未亡人?” 孟清沅迟疑了一下,说,“可能是凌晟的,也可能是凌旭的。” 四王妃淡淡一笑,“瞧她这模样,倒确实出格,你有疑心也是理所应当。” 孟清沅没再做声,看着大夫给林惜若施针,不多时,林惜若悠悠醒转,一醒就往凌旭身上扑,梨花带雨的哭道, “侯爷!刚刚把我吓死了,还好有你救我!要不是你,我都死了两回了,大恩大德,惜若感念于心!” 有不知情的人闻言便问,“这淮南侯以前也救过林姑娘一回?” “你还不知道呢?之前在白马寺林姑娘被蛇咬了,就是淮南侯贴身为她吮毒,才救活了林姑娘!” 林惜若听到这些议论声,微红了脸,瞄着凌旭不说话。 她的衣裳湿漉漉的,和凌旭贴身抱在一起,身形隐现,曲线朦胧。 有宾客反应过来了,“侯爷又是贴身吮毒,又是舍命相救的,现在把人姑娘的身子都碰了个十全十,难道就不负责吗?” 凌旭微微一愣。 殷昭登时不乐意了,“你谁啊你,别人家的事情要你管?” 那宾客毫不客气的回嘴,“那你是谁啊你?侯爷是你儿子还是你相公?要你在这操白菜心?” 殷昭怒,“我是他嫂嫂!我们是一家人!” “哟哟哟,原来是嫂嫂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夫人呢,还不许林姑娘碰侯爷,怎么,你一个当嫂子的就能碰你小叔了?你知不知检点?” 这人含沙射影,句句指着方才宴席上两人贴身作舞的事情骂。 殷昭眼眸都气红了,想找凌旭撑腰,一回头,却看他在原地踌躇为难, “并非是我不愿负责,而是我与夫人情谊甚笃,若是真纳了林姑娘,岂不叫夫人难过?” “再说了,林姑娘是官家之女,就算进门也只能为妾,如此,便是一举折辱了两个好姑娘。” 凌旭说的颇为大义,有妇人称赞道,“侯爷情深至此,当世少见。” 凌旭脉脉看着孟清沅,“有贤妻如此,我此生知足了。” 他不想纳林惜若。 孟清沅这些年为侯府的付出满京皆知,他若回京不到半月就纳妾,定会让人觉得他是忘恩负义之辈。 而且殷昭也不可能同意他纳妾的。 反正他和惜若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即便不纳她,他也照样能与她做夫妻。 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搞得几方都不愉快呢? “林姑娘,我救你不为别的,只是不想愧对自己的良心,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更不必报恩。” 林惜若听出了他不想纳自己,当下咬着唇,却说,“嗯,惜若明白!” 眼眸却微微黯然下来。 这时候,孟清沅说,“我知侯爷待我之心,但林姑娘被你碰了身子,以后再难嫁人了,同为女子,我实在不忍见她受此磋磨。” “况且身为正妻,为夫君纳妾是天经地义,还请侯爷莫要在意我,你想纳就纳,不想纳就不纳,我绝无半分异议。” 方才那些称赞凌旭的声音她也听见了,可凭什么美名都叫凌旭担着,善妒的名声却落到自己头上? 此言一出,凌旭果然傻眼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同意我纳妾?” 孟清沅浅笑,“嗯,同意。” 凌旭却愣愣的,不说话了。 殷昭在暗中掐了他一把,低声威胁,“她同意我不同意,你要是敢纳妾,我回去了就一根白绫吊死在你屋前头。” 凌旭厌烦的撇开她的手。 林惜若咬唇,适时懂事开口道,“我不愿让恩公为我为难,就算嫁不出去,我就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也是无妨的。” 这声音柔柔弱弱的,一下子就激起了凌旭的愧疚之心,他叹口气,问, “林姑娘,你若嫁我,便只能为妾,你当真愿意吗?” 林惜若红着眼,“哪怕是为奴为婢伺候侯爷,都是惜若的福分!” 这便是答应了。 第35章 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可凌旭还在纠结,这时候,还是四王妃说,“侯爷,我说句公道话,你此番对林姑娘有恩,若反而因此受了桎梏,叫你不得不娶自己不爱之人,反而不好。” “你夫人说的没错,你想纳就纳,不想纳就不纳,要是谁家女子被贴身相救,就都哭着闹着恨嫁,那还有没有体统?有没有规矩?” 四王妃说着,意有所指看了林惜若一眼。 这女子,可不简单。 原本凌旭本就不情愿纳妾,四王妃又给了台阶,可不知为什么,他并未顺坡下驴,反而仍在犹豫纠结。 四王妃不耐烦了,“是不是个男人,说话啊!” “纳!”凌旭一咬牙,开了口。 这下,林惜若倒是诧异了,随即激动的眼眶都红了一圈,默默抽噎起来。 殷昭气结,却碍于旁人指点不敢再上前,只血红着眼怒瞪孟清沅。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孟清沅微笑,“好,那今日回去了我便吩咐府里准备着,择日请期,迎林姑娘进府。” 凌旭微微沉着脸,神色喜怒难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回府路上,他仍一言不发。 孟清沅当然不会寻着与他说话,闭目养神,只当不知道。 凌旭当天晚上没在芳菲苑睡,孟清沅留了个心眼打听,小厮说殷姑娘的院里闹了半宿,那姑奶奶摔锅砸盏的,句句指着侯爷骂,说他是个负心汉。 小厮说到这里,补了一句,“估计是为夫人不平,给您出气吧!” 孟清沅不置可否,又问,“那侯爷去哄了吗?” 小厮见鬼一般的表情,“侯爷为什么要去哄殷姑娘?他哪也没去,一人在书房睡下了,只是直到睡前气色还很不好。” 睡前还在不高兴?到底是怎么了? 孟清沅一头雾水。 直到翌日一早,她才知晓缘故,凌旭一来,就问她,“你真的同意我纳妾?” 孟清沅没反应过来,“对啊,不是昨天就说了么?” 凌旭冷笑,转身,又走了。 孟清沅还没会过味儿来,紫叶却明白了,“侯爷这是觉得夫人不在意他,把他往外推呢。” 孟清沅顿感莫名,“他的心本来就在外面,还需要我推?” 紫叶猜测,“侯爷觉得他可以喜欢别人,但不想看见夫人让他喜欢别人,不然他会觉得夫人不爱他。” 什么有的没的。 孟清沅才懒得管他怎么想。 纳妾一事是他亲自点头了的,现在别想把锅推到她身上。 “老夫人的意思,是说殷昭三日后正式进门,就把两桩事一起办了,反正林姑娘是做妾,不必太铺张准备。” 孟清沅一面说,一面看着库房单子,有什么要添置的。 紫叶道,“说来也奇怪,侯爷怎么就同意纳妾了呢?” 孟清沅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清亮的目光看着紫叶,“我干的。” 紫叶没反应过来,“什么您干的?” 孟清沅长舒了一口气,前日,她看了崔纯给凌旭的信,于是便让小厮代笔写了另外一封。 她以崔纯的名义告诉凌旭,最近御史林家对侯府极为不满,多次弹劾,还一纸诉状告到了大理寺,说他惑乱小女,罪不可赦。 因此凌旭这几日估计本就心烦着。 偏偏在春日宴上,他又巧合的救了林惜若一次,众目睽睽,众人皆知。 他要是再不肯纳林惜若进门,只怕林御史的唾沫星子都会喷死凌家。 紫叶听得瞠目结舌,“夫人,您再怎么不待见侯爷,也不能主动给他纳妾呀!您图什么呢?“ “不再给柴堆里添一把火,怎么能逼得人自乱阵脚,现出原形呢?” 孟清沅懒懒道,“放心,林惜若进门,真正要担心的另有其人。” .......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青玉斋里,凌旭面无表情看着闹腾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殷昭。 “你给我滚!!我看到你这张令人恶心的脸就作呕!!!”殷昭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那我走了。”凌旭提脚就要出门。 “你给我回来!!”殷昭快要气死了,“我问你,你要是纳了林惜若,那我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凌旭皱眉,“和以前一样,你继续在长房当你的夫人啊。” 殷昭拼命摇头,“以前你只有孟清沅一个,你不喜欢她,才会天天来我这里,等林惜若来了,你心里就没我了.......” 凌旭哑然,随即不由得失笑。 原来闹了半天,是为了这么个原因啊。 闻言,他的心倒是软了几分,殷昭也是太在意他的缘故,而凌旭最抵抗不了的,就是女人对他的在意。 “你要是真介意惜若,要不我跟祖母说让我兼祧两房,娶你为平妻?” “你休想!”殷昭瞪着他,“我说过,我与你们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一样,我绝不做妾,平妻也是妾!” “好吧,随你。” 凌旭没再多说,只保证道,“惜若就算进门,我的心也只在你一个人身上,阿昭,我们是七年的夫妻,谁来也替代不了你的。” 殷昭泪汪汪看着他,“真的吗?那你答应,这辈子只能爱我一个。” 凌旭轻而易举就答应了,“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你还要答应,等林惜若进门了,你不许碰她,也不许跟她同房!” “........为什么?” 他可以答应她一辈子只爱她一人,反正一辈子缥缈无影,可同房却是眼前的事情。 殷昭才被哄好,转瞬怒意又起来了,“怎么?你还挺想跟她同房?” ....... 凌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行了行了,答应你就答应你,好了,别哭了......之前春日宴,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谋士长什么样?” 殷昭心里还甜着,闻言撒起娇来,“什么谋士?我看他做什么,我眼里只看得见你。” 凌旭压着嗓音,“就是身形和嗓音都特别像阿兄的那个。” “啊?” 殷昭愣了。 第36章 林惜若进门 凌旭又说,“而且他还知道北疆的盘鼓舞,当日我们一起作舞,就是他提出来的。” 殷昭杏眼圆瞪,语气含了淡淡的恐惧,像是见鬼了似的, “他不是早就死在北疆了吗!当时我们俩亲眼所见的啊,他被乱箭射杀,死无全尸的啊!他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呢!” 凌旭心乱如麻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那天是我的错觉吧,但总之这几日我们都当心些,在你进门宴之前,别再出什么岔子。” 殷昭一脸严肃的应了。 凌晟的事情一旦暴露,他们俩都会受到千夫所指,两人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想到为避耳目,这两天他们都不能见面,于是眼下抓紧机会在青玉斋就来了三回。 床榻上一滚,再加上殷昭今日又百般柔情,于是这几日淡了些的情意陡然回升,甚至更甚从前。 结束后,凌旭匆匆走了,“有消息我派人传话!” “好。” * “妾给主母敬茶。” 林惜若举茶过头顶,恭恭敬敬跪在孟清沅身前。 孟清沅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一脸笑意道,“当贵妾实在是委屈了妹妹,望你以后尽心伺候侯爷,为他开枝散叶,待生下男嗣,我就劝侯爷抬你为侧室。” 林惜若小脸微红,“多谢夫人!” 前日林惜若归家后,林御史知晓她自作主张要做侯府妾,当即气怒之极。 于是又特意遣了人来谈,林氏女就算是做妾,也必得是贵妾,否则这桩婚事免谈! 妾与贵妾对凌旭来说无甚区别,因此他答应了。 殷昭却又不乐意了,好容易被哄好,今日却又听孟清沅说要给她抬身份。 当下就忍不住了,“我说弟妹,你也太大度了,林家再尊贵,他们女儿不也照样上赶着求嫁吗?依我说,你就该摆出主母的款来,好好压住妾室!” 林惜若皱了皱眉。 想到凌旭也在,她没说话,只拿楚楚依人的目光望着自己男人。 凌旭却别开了脸,干咳一声,“行了,主母茶也敬过了,后天就是你们俩的进门宴,都准备着吧。” 说完就走了。 半点没有为林惜若撑腰的意思。 林惜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红了。 “夫人,侯爷对林姑娘的态度好生奇怪,他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人家?”回去路上,紫叶疑惑的问道。 孟清沅,“喜欢。” “那殷姑娘如此羞辱林姑娘,他怎么一句话也不帮着说?” “因为他两个都爱啊。”孟清沅云淡风轻的说,“新欢旧爱,他一个都不肯辜负,自然只能当和事佬咯。” 紫叶有些震惊的看着夫人平淡的神色,“您对侯爷当真是一丝情意也没有了吗?” 孟清沅眉心微顿,摇头笑笑。 一回屋,白桃就捧了封信上来,“夫人,这是北疆的回信!” 孟清沅瞳孔骤然放大,“拿给我看看!” 此前她怀疑凌旭与殷昭有私情,便给北疆昔年与父兄交好的叔伯寄了封信,拐弯抹角向他们询问此事。 她眼下怀疑再多,也终究只是怀疑。但若是有了北疆叔伯们的佐证,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因此孟清沅打开信封的时候,双手都是颤抖着的。 ......... 重重合上信封,孟清沅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寒。 “夫人,夫人?”紫叶唤了好几声,孟清沅才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说,“父亲和母亲近日如何?” 这话问的突然,紫叶老老实实答,“奴婢也不清楚。” 孟清沅提笔写了一封信,“之前父亲说过,若我和离,他还是会认我的,也不知当不当真,总之你先把这封信交到孟府。” 紫叶一惊,不敢耽误,忙接过信下去了。 * “快去,请侯爷过来一趟,就说庆儿肚子不舒服,闹腾了一上午了,让他来看看。” 丫鬟小心翼翼,劝了一句,“姑娘,侯爷才说了这两天要少见面,要不还是算了吧........” 殷昭冷笑,“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和我少见面,就得和姓林的贱人多见面,你只管去请就是了,我自有说辞!” 丫鬟只好去了。 凌旭很快就来了,一来便着急问道,“庆儿怎么了?是吃坏了肚子吗?” 担忧的话语在进到内屋那一刻戛然而止。 殷昭穿着一身轻纱曳地裙,长发披散在腰间,回眸一顾时浅浅一笑,像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她一扭三扭的上前,抱住凌旭的腰,“阿旭,我想再给你生个女儿........” ....... “林姑娘,侯爷已经派人来说过了,他今晚不过来,您早些安歇吧!” 林惜若一双眼红通通的,“这才第一晚呢,侯爷为什么不过来?他是去找夫人了吗?” 嬷嬷摇摇头,“侯爷也没去夫人那里,他说他忙于公务......” 林惜若神色风云变幻,想到什么,随即豁然站起,“走,我们去找夫人!” “妹妹这话我听不明白,你已经是侯爷的妾室了,以后咱们姐妹自然和睦相处,你为何大半夜跑过来,说要与我结盟呢?” 矮榻上,孟清沅一脸疑惑的看着林惜若。 林惜若咬着唇,说,“求夫人垂怜!” “夫人也看见了,侯爷第一天晚上就没来,往后这日子可该怎么过.......”林惜若说着就抹起泪。 紫叶并不待见这个自甘为妾的林姑娘,说话也不客气,“姨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咱们夫人帮您争宠不成?” 孟清沅含笑不语。 林惜若忙道,“不!不是,妾绝无此意!” 闪烁的目光却瞒不过孟清沅。 她微微一笑,道,“妹妹今日所求我明白了,但我安生日子过惯了,无意去明争暗斗,妹妹请回吧。” 林惜若跪下了,“妾知道贸然前来难免叫夫人疑心,夫人,妾有投名状!” “哦?” 孟清沅倒是起了兴致,“说来听听。” 林惜若却是踌躇了一下,而后压低了嗓音,道,“夫人,侯爷和殷昭之间,绝对不简单!” 第37章 你夫君就是个负心汉 孟清沅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林惜若一咬牙,干脆说得明白,“妾初见侯爷那日是被蛇咬伤,夫人大义,催促侯爷救人,可殷昭却扑上来对妾又吼又骂,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侯爷,这回妾不慎落水,又是殷昭铁了心拦着侯爷不许他纳妾,夫人,恕妾直言,哪有当寡嫂当成她这般模样的?” 孟清沅看着这个聪慧的女子,缓缓问,“那你觉得,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绝对是上过床的!不然不可能这样亲密!” “依妾看,极有可能是殷昭耐不住寡居寂寞,想法子勾引了侯爷!” 林惜若义愤填膺。 孟清沅不置可否,只淡淡笑笑,“我知道了。” “那夫人......”林惜若急了。 “这个投名状,我认了。”孟清沅说。 林惜若大喜,却又听孟清沅自顾自说道,“妹妹确实聪明,但也莫要仗着几分聪明便把别人当傻子,你初次被蛇咬或许是意外,但此次落水究竟是为何,想必只有你心知肚明。” 林惜若僵住,面上还是强笑道,”妾不知夫人是何意。“ “你放心,我不会找你的麻烦。” 孟清沅说,“只是你猜猜,侯爷最初为何不肯纳你?我看得出来的事情,你觉得他会看不出来吗?他要是看出来了,会容忍自己被这般算计吗?” “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也乏了,妹妹早些回屋安歇吧。” 林惜若出屋的时候,脚步踉踉跄跄的,额角都流下了冷汗。 心里却对孟清沅多了几分佩服。 紫叶见人走了,不忿上前说道,“夫人为何要提点她?她那样心思阴沉的女子,怕是以后羽翼丰满了,会成为夫人大敌!” 以后? 孟清沅苦笑摇头,可是啊,没有以后了。 自从北疆来信,她便打定了主意,等喜宴凌晟归来之日,便是她与凌家和离之时。 在走之前,给殷昭留下一个大麻烦,才是她乐见其成的事情。 * 今日用膳,多了个林惜若。 凌老夫人颇为中意这个出身高门的庶孙媳,招呼她一起用膳,“惜若,你也一起坐下来吃吧。” 林惜若乖乖巧巧的,“妾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妾站着服侍主子用膳就好。” 凌老夫人愈发满意,看向她的眼中都染上几分慈爱。 殷昭不轻不重冷哼了一声,真是会装。 这时候,孟清沅笑着说,“惜若,我们都有人服侍,你只顾着侯爷就好了。” “妾记住了。” 于是接下来一整顿饭,林惜若把凌旭照顾的无微不至。 凌旭眼一瞟,林惜若就知道他想吃什么,殷勤备至的为他布菜。 云袖轻摇间,不时拂过凌旭的脸,他心痒痒的,看向林惜若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柔情。 这一幕落在殷昭眼底,她气得咬碎了后槽牙。 用完膳孟清沅一回屋,殷昭后脚就跟了来,开门见山道,“我有话与你说!” 孟清沅屏退了下人,“殷姑娘请说。” 语气极冷淡。 殷昭一屁股坐下,紧紧盯着她,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句,“林惜若就是个祸害!我这几天打听清楚了,她是狗屁的林家嫡女!” “她生母就是个爬床的婢女,早早就病死了,云游道长看见林惜若,说她命里有弟妹,于是林家大夫人这才过继了她,想保佑自己生个儿子!” “林惜若虽记作嫡女,在府里却处处仰人鼻息过活,这才生得一副狐媚心肠,专做这些做小伏低之事!” 殷昭说的这些,孟清沅先前倒委实不知。 她原先也奇怪过林惜若怎么如此放得下身段,原来还有这样一层缘故。 “所以呢?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平淡的看着殷昭。 殷昭见她毫无反应,不由得急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干嘛这么抬举林惜若啊!还找机会让她跟侯爷相处,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孟清沅,“殷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身为主母,揣度夫君心意,帮扶府里妾室,都是我应该做的。” “况且林惜若既然成了侯爷的人,尽心伺候他也是本分,我高兴还来不及,何谈引狼入室?” 殷昭一时噎住。 她满目复杂的看着孟清沅,“也是我忘了,你们这样的女人,个个都把夫君当做天,没有自我,没有尊严,没有灵魂。” 孟清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殷姑娘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 殷昭却坐着不肯走,冷冷望着她,“无妨,你不明白的事情,我会教你。” “我现在不妨直接告诉你,林惜若根本就是眼馋我们侯府的富贵,偏你那日也是嘴碎,还答应什么给她抬身份,呵,她也配?” 殷昭气怒之下,说话忘了形。 却没注意到孟清沅陡然沉下来的脸色。 “你说谁嘴碎?” “啊?” “侯府后院我才是女主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孟清沅凌厉的瞪着殷昭。 殷昭一下子就愣了,拍案而起,怒道,“你有没有搞错!我是想跟你结盟,跟你联手把抢你丈夫的狐狸精扳倒啊!” “结盟?联手?你一个长房的人,成天这么关心我夫妇的房中事是何居心?” 殷昭气得打结,“你不识好人心!就让你被林惜若踩在脚底下,你夫君一心只念着外面的女人,再也不理你不见你,你就知道后悔了!” 孟清沅冷笑,“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阿旭答应过我此生只爱我一人,就算他纳了林惜若进门,也只是碍于面子,他心里始终只有我一个!” “你放你妈的狗屁!” 殷昭真是被这个糊涂女人给气昏头了,“一生只爱你一个人?你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死,我告诉你,他也这么答应过我!呵呵!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罢了!” ........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孟清沅眨着眼睛,问,“你说,我夫君答应过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真的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38章 结发为夫妻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殷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孟清沅已经转过头去,吩咐紫叶,“去请侯爷过来一趟,我要问问他怎么回事。” “站住!” 殷昭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忙阻止紫叶去找凌旭,又急着去拉孟清沅,“弟妹,好弟妹,我方才说错了,我一急之下口不择言,乱说的........” 紫叶反应快,灵活的躲开殷昭,一溜烟跑出去了。 孟清沅面色苍白的坐下,嗫嚅道,“到底是真是假,让侯爷来一问就知道了。” 殷昭心下顿时慌乱不已。 她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被孟清沅话一句顶一句,简直就被气昏了头,憋不住火,什么话都冒出来了。 该不会是孟清沅故意激她的吧? 是不是她看出来了什么?才故意这样的? 殷昭脑子里乱乱的,可看着榻上默默垂泪的孟清沅,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凌旭来的很快。 “殷姑娘,我敬你为嫂,处处礼遇有加,可你为何要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你如此存心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就算你是阿兄的遗孀,侯府也绝对容不下你!” 凌旭一进屋,对着殷昭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殷昭拼命摇头,“不是的,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凌旭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面上愈发气恼,“什么故意无意,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我再说难听些,阿兄被你蛊惑就算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 “有清沅珠玉在前,我怎么可能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他现在真是没办法了,若再不拿出态度,清沅绝对会怀疑他的! 事从权宜,也只能委屈殷昭了。 他心里没什么愧疚,他跟殷昭解释过那么多次,就差把心剖出来给她看了,可她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去挑衅清沅! 难道她就非要得到他的正妻之位才肯罢休吗! 殷昭怔怔地看着凌旭。 羞恼,难堪,气愤在她的脸上来回交织,最终化为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 可凌旭压根就没理会她,只紧张的去看孟清沅, “清沅,这事儿真是个误会!” 孟清沅只是低着头,肩胛一抖一抖的,不说话。 凌旭没辙,蹲在她身前软言道,“清沅,我此生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娶你为妻,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清沅,我是你的夫君,你要相信我,你怎么能相信那些不相干的人呢?殷昭她肯定是守寡守得疯魔了,见人就说是她夫君,清沅,你别信她!” 孟清沅钝钝的抬起头,凌旭看见她的脸时,神色顿时一滞。 女子娇美的脸上,此刻糊满了泪水,一张眼死寂绝望,似乎再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似的。 见她如此在意自己,像是没了他就不能活似的,凌旭心中大恸,手忙脚乱把她拥进怀里,近乎语无伦次道, “清沅,都是我不好,清沅,你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清沅,你让我心碎,让我心痛......” 他颤抖着手,抱着孟清沅如同稀世珍宝,全程没有再看过殷昭一眼。 殷昭孤零零站在屋里,觉得自己像是他们夫妻情深的陪衬背景。 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凌旭,你装什么装!” 殷昭含着哭腔喊出声。 她到底没敢说他确实答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含了十足的怒意讽刺道, “你还看不上我?就跟我看得上你似的!呵呵,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长得人模人样的,实则就是个烂了心肝的狗东西!” “我说你负心汉说错了?难道纳林惜若进门的人不是你?你现在在这装什么深情?我告诉你,你给你阿兄提鞋都不配!有你阿兄珠玉在前,我才看不上你这样的货色!” 两人怒声对骂,孟清沅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这件事没头没尾的结束了。 两人吵成这般模样,孟清沅自然无法再去质疑他们是否有私情。 但凌旭和殷昭之间的感情,却也彻彻底底降至了冰点。 这两日用膳请安,就算偶然碰了面,也只是目不斜视的各走各的。 连林惜若都看出了端倪,觉得自己有必要把握这个机会,于是想方设法留了凌旭在自己院中。 人虽留了下来,可却还是不肯和她同房。 “惜若,我这几日实在是没心情,再等等,好吗?” 林惜若咬着唇,“好。” 见她如此懂事,凌旭看向她的眼中染上几分淡淡的愧疚。 不知怎的,他这几日觉得自己对殷昭的爱意,像是一下子就褪尽了似的。 当时在清沅屋里,殷昭那些话就如同当头一棒,兜盆冷水一样砸过来。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女子的贬低和看轻。 殷昭这回是实打实踩到了他的逆鳞。 他决意要狠狠冷她几日,让她知道教训,但是在此之前,他也没心情和林惜若恩恩爱爱的。 说到底,阿昭热烈泼辣,才是真正能挑动他心肠之人。 清沅端庄贤惠,是最适合做侯府主母,为他操持后宅之人。 而惜若.......他对她得来的实在太容易,因此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过是有时候心情不好了,来她屋里坐坐,看着她想尽办法来讨自己欢心,倒也能略求个安慰罢了。 ...... 孟清沅的行李已经收拾了大半。 孟家那边也回了信,说喜宴当日孟家人都会到场,为她撑腰,让她行事不必有任何顾忌。 孟清沅看着心暖融融的。 当天晚上,她翻箱倒柜寻出了凌旭和殷昭的婚书。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看到烫金红纸的那一刻,还是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是一张合婚庚帖。 凌旭和殷昭的名字亲亲密密挨在一起。 庚帖最下方,落着一句“愿为双飞燕,恩爱缔百年。” 落款日期是六年零五个月前。 那时候凌旭才去北疆半年。 他竟然那么早,就和殷昭在一起了。 让她想想.....那时候,她正怀着姎姎五个多月,每天孕吐得吃不下睡不着,形销骨立,整日里都靠参汤吊着命。 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过一遍,她最严重的时候,卧床不起滴米未进,府里连寿材都备好了。 算算那个时候,凌旭刚和殷昭结为夫妻,日日抵足而眠,庆儿只比姎姎小了半岁。 她闭上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心一阵一阵的抽痛,原先的悲伤情绪在此刻化作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尊严被践踏,颜面被戏耍,满腔真心却被人踩在地上的愤怒和恨。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他怎么敢这么对她! 孟清沅的五脏六腑绞在一起,手中薄薄一张纸似有千钧重,一瞬,脑中闪回从前两人的恩爱往昔,当年洞房花烛,他捧着她的脸对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又一瞬,美梦破碎,恩爱化为泡影。 都是曾经,都是曾经。 ...... 喜宴前一晚,她如约抵达王记酒肆,凌晟已在此等候多时。 第39章 夜半惊魂 看到她的那一瞬,凌晟疑惑的皱了皱眉,“几日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鬼样子?” 孟清沅穿着一身漆黑夜行衣,空荡荡挂在身上,显得她格外瘦弱,风一吹就会跑似的,眼下两团乌青,面容更是不见一丝血色,憔悴不堪。 孟清沅嘲弄的扯了扯嘴角,“经历过这些事的人,哪还能和从前一样?” 凌晟没再说什么,目光复杂起来,接过她手上的婚书,“辛苦你了。” 孟清沅定定的看着他,问,“你明天来凌家砸场子,具体打算怎么做?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凌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帮忙?” “嗯。” 孟清沅说,“你想出气,我也想出气,凌旭负我至深,我要亲自与他算这笔账。” 凌晟无声叹气,道,“回京前不久,最后一场战役,凌旭诓骗我说前方有敌军暗探,我欲活捉贼人,却在中途落进陷阱,其实当时附近还有些零散的中原士兵,我若大声呼救,尚有生路。” “可凌旭推了一块巨石填坑,把我牢牢压住,我身负重伤,最后侥幸捡回一条命,我与凌旭从前是手足,往后是生死仇敌。” 凌晟说到这里,对着呆呆的孟清沅道,“但,凌旭并未伤你性命,而且据我所知,这些年殷昭一直明里暗里想让凌旭休你下堂,娶她为正妻,可凌旭始终没有松口。” “他对你,应该还是有情的,你当真要与他彻底为敌?” 孟清沅平淡的说道,“这世上最伤人的,未必只有身体发肤之辱。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情意,我孟清沅也不稀罕。你不必劝我了,我意已决。” 凌晟看向她的目光擒了淡淡的欣赏。 “那好吧,随你,我只是听说凌晟被封侯,你如今又无娘家撑腰,若真要与他撕破了脸,以后在侯府处境怕是艰难。” 孟清沅冷笑,“还没正式封侯呢,这淮南侯他到底能不能当上,还得另说。” 当日圣旨里明言,凌旭的封侯礼在殷昭的进门宴同日册封。 这些时日众人为了讨他的好,才提前叫起了侯爷。 “凌旭是因军功而封侯,可论起军功来,你难道就没有吗?” “立嫡立长立贤,真要论起来,这淮南侯的位子,你就当不得?” 凌晟听出了孟清沅的弦外之音,倒是怔了怔,随后笑道,“我知道了。” “你放心,以后在凌府我多少也会护着你些。” “不必。”孟清沅说,“明日一过,我会和凌旭和离,从凌家离开。” 凌晟眉心微微一动,“我明日来凌府,会带几个当初一同为战的兄弟,再把婚书示于人前,到时候再加上一个你作证,便万无一失了。” 孟清沅,“其实只要你活着出现在凌府,就足以叫他们自乱阵脚了。” 凌晟微笑,“嗯,是。” “我明日大约巳时三刻到。” “好。 孟清沅转身欲走,双腿却忽然一软,凌晟牢牢扶住她,“小心。” 掌心交握,淡淡的滚烫袭人,她闪电般缩回了手。 匆匆福了个身,走了。 凌晟久久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 “明日就是进门宴了,殷姑娘和林姑娘两桩事一同操办,少不得有许多要费心的,夫人今晚早些歇息吧,明日也好应付宾客。” 紫叶一边打水给孟清沅泡脚,一边絮絮叨叨道。 孟清沅正在出神。 方才和凌晟那番对谈如魔障一般萦绕在她心头,她忽然想试一试凌旭究竟是何态度。 她知道,她昔年看错了人,嫁错了郎君。 她也承认,她当年奋不顾身也要奔赴的人,根本就不值得。 可她还是不甘心。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婚姻竟是如此一场笑话,自始至终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一厢情愿,无人在意。 她知道凌旭或许不爱她了,可她更想知道,在凌旭心里,她究竟算什么。 她这些年的付出与守望,究竟算个什么。 在他和别的女子执手写下合婚庚帖的时候,他心里可有一丝一毫在意过她这个发妻。 ........ 深夜,凌府某一处院落里响彻撕心裂肺的叫喊,“有鬼!有鬼啊!!” 众人匆匆赶到时,殷昭已经晕过去了。 丫鬟连跑带爬的来禀告说,“殷姑娘本来已经安寝了,奴婢在外面守夜,忽然听见姑娘大喊,回头一看就见帘中一道白影飘过去,没脸,也没五官,鲜红的舌头吐出来,还在往下淌血......” 丫鬟语无伦次的说着,众人往地上一看,竟真有一摊乌黑的血。 凌老夫人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有鬼?!真的有鬼!!阿弥陀佛,我们家竟然有鬼?阿弥陀佛........” 凌旭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殷昭现在怎么样了?!” “侯爷,殷姑娘已经被吓晕过去了,还一直在说疯话,怕是被魇住了!” 凌旭大惊,“那得快些去请道士先生来做法!” 孟清沅看了他一眼。 凌老夫人忙说,“不能请,不能请!” “去年宫里贤妃娘娘行巫蛊之术害人,陛下说了,以后民间再也不许兴这些鬼神怪谈!要是让陛下知道我们请道士,绝对容不下侯府的!” 凌旭怒吼,“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快去请!!” 第40章 气走孟清沅 “去哪请?” 孟清沅忽然说,“从去年起陛下就严厉打击佛寺庙宇之类,平日里去礼佛敬香便罢了,若是专门请道士来府中,怕是深更半夜的,一时也难以寻到人。” 凌旭紧紧拧眉。 孟清沅又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说不定殷姑娘就是梦魇住了,请大夫来瞧瞧也是可以的........” 可凌旭忽然直愣愣望着她,说,“清沅,我记得岳母之前有一位相熟的高僧,能否请托岳母请他来......” 孟清沅神色微淡,“侯爷的意思,让我孟家冒着杀头的风险,给殷姑娘请僧人?” 凌旭急了,“月黑风高的,让人悄悄去请了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万一呢?” 孟清沅问,“我也是孟家女儿,要是一旦被发现,我是要一并被问罪的。” 凌旭紧紧咬住牙,这时候,榻上晕着的殷昭再次胡言乱语起来,双手乱挥,像是怕极了,“别过来.....别.....别过来......” “明日就是殷昭的进门宴了!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明日该如何与宾客交代!” 凌旭急了,又见孟清沅不肯松口,恼怒的瞪她一眼,“算了,你把那位高僧的住处跟我说,我亲自去请!” 孟清沅说了。 凌旭匆匆离府。 约摸半个时辰后,姎姎的奶母忽然神色惊恐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小姐忽然肚子疼,在床上哭着打滚,也不知是怎么了!” 孟清沅大惊,当即就要起身去看,忽然府外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谁敢拦我!” “都给我滚开!我要带道长进去救命!” 孟清沅与凌老夫人连忙赶去府门口。 一看见身穿白袍,鹤发童颜的老和尚,孟清沅顿时心凉了半截,扭头对凌旭怒喝道, “你不是说你请那位高僧来吗!为什么是他!” “高僧住处太远,我跑马跑到一半,先看见了这位道长,就请来了!” 凌旭言简意赅的解释,然后就要领着和尚进去。 却被孟清沅拦住,颤抖着嗓音道,“这是个假道长!之前姎姎重病,请他来看过,他险些害死了姎姎!” 凌旭顿住脚步,有些茫然,“什么?” 孟清沅死都忘不了这张脸,当初凌老夫人执意给姎姎请道士做法,付了五百银,姎姎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于是孟清沅对这道士起了疑心,悄悄派人盯着,果真见他连夜收拾铺盖准备跑路。 她带人把他堵住,索还了五百银,谁知那道士怀恨在心,趁他们不备,给姎姎下了蛊。 他救不了人,却会害人,是个邪修! 当时孟清沅也害怕到不行,好在这蛊虽高明难解,却受限于母蛊与子蛊的距离。姎姎长年在凌府足不出户,隔得远,便并未有太大损伤。 即便如此,孟清沅这些年也一直担惊受怕着。 没想到竟在今日再度遇上了这邪修! 她吓得牙齿都打起了战,“赶出去,快把他赶出去,姎姎不能和他离太近,快赶出去.......” 凌旭听完前因后果,只觉得荒诞,“下蛊?你编理由也编个像一点的行不行?我们这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不是苗疆!” 孟清沅拼命摇头,吩咐小厮把人赶走,“刚刚姎姎就肚子疼了,快,把这邪修扔出京城,快......” 凌旭一把拽住孟清沅的手腕,忍无可忍的怒道,“够了!” “阿昭现在性命攸关,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耍小脾气!姎姎肚子疼,关道长什么事,你有完没完!” 孟清沅几乎怔住,冷汗簌簌直落,强忍着泪,“凌旭,姎姎是你亲女儿,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生死有命!” 凌旭撂下这一句,便直接强硬带着那道士进府。 ........ 两刻钟后,殷昭神智缓缓清醒。 凌旭郑重对着那道士道谢,“道长法术高超,晚辈敬服,方才我妻子多有得罪,还请道长莫要往心里去。” 这邪修在京城招摇撞骗多年,早已臭名昭著,此刻得了凌旭的五十两谢银,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不必谢,不必谢,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凌旭千恩万谢的送走了道士。 一回头,才发现孟清沅不知去哪了,“夫人呢?” 小厮战战兢兢回禀,“两刻钟前,夫人就带着小姐出了府,不知去了哪里......” 凌旭面色一变,“三更半夜的,她带姎姎去哪?你们怎么也不禀报我?” “奴才当时就来回禀了,是侯爷您正忙着,说谁来都不许打扰道士做法,奴才进不来.....” 凌旭终于后知后觉有了几分焦灼, “快,快去派人寻夫人和小姐!大晚上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他又急又愧。 方才是他情急之下失了分寸,竟对清沅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清沅是被他伤了心,才带着女儿离开的。 可她怎么能这个时候走呢?明日的进门宴还办不办了?她身为主母,应有大局观念...... 想到这里,凌旭叹了一声气,“清沅估计是回娘家了,我去孟府找找吧。” 这时候,床榻上殷昭细弱的叫了他一声,“阿旭......” 凌旭一回头,就看见素日热烈刚直的女子猝不及防落下泪来。 “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殷昭抽抽噎噎。 把凌旭的心都看软了,“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找清沅........” 话音未落,就被殷昭紧紧抱住,“阿旭,我好害怕,有鬼,你陪着我好不好.......你一走,鬼又要来抓我了.......” 凌旭好声好气的哄着,“刚刚道士来过了,已经把鬼收了,你现在乖乖躺着,要是清沅不回来,明日的进门宴都不好操办.......” 听到这里,殷昭才委委屈屈放开他。 烛火幽微,殷昭的脸色还苍白着,一双眼却含着深深的依恋。 凌旭的心不受控制的悸动,俯下身,轻轻吻了她一下。 “等我回来。” 第41章 喜宴当日 孟府门前足足闹了半宿。 孟家三兄一听说妹妹不见了,当即一拳揍在凌旭面门上, “我妹妹嫁到你们凌府,现在人不见了,你还有脸来找我们要人!?” 他怒从心起,“姓凌的,你最好祈祷我妹妹毫发无损,不然我明日一早就告上御史台,说你凌府苛待主母,把人大半夜气走!” 凌旭被揍得嘴角冒血,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清沅当真不在孟府?” 眼看着孟三兄又要一拳揍去,孟夫人忙拉住儿子,随后转头看向凌旭,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自始至终就没看见过清沅,你们小两口闹别扭我不管,但若你天亮前还不能平安寻到清沅.......” 她顿了顿,孟家三兄很快接话, “我就把你们凌家老小挫骨扬灰!!” 凌旭哑然。 孟夫人点头,“吾儿甚知我心。” ...... 从孟府离开,凌旭的脑袋几乎成了一团糨糊。 清沅没回娘家?那她能去哪? ....... “你跟凌旭吵架,怎么不回你娘家,反而来我这里?” 王记酒肆,凌晟慢悠悠对月自酌。 他对面坐着的女子,赫然便是孟清沅。 “回娘家去又有什么用?凌旭要是寻上门来,我爹娘是放人还是不放?若是不放,旁人闲言碎语定要指摘我爹娘,说扣下出嫁的女儿,不让我回夫家。” “估摸着就算闹个半宿,我最后大半还是得被凌旭带回去,既如此,我又何必深夜跑去娘家,搅得我爹娘不得安宁?” 凌晟颔首,“有道理。” “所以你就深夜来此,搅得我不得安宁?” 孟清沅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实在也是无处可去了。想着明日动手,你今晚估摸也是睡不着的,所以就来了。” 凌晟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半晌,问,“你准备明日就提出和离?” 孟清沅微愣,而后说道,“不错。” 凌晟点点头,“也好,今晚凌旭去孟府寻你,阵仗必然不小,正好让众人皆知他把你气得离家出走,到时候和离便能更顺利些。” 孟清沅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不顺利的?我走了,不正好给殷昭腾位置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月下自酌的凌晟,鼻梁高挺,朗眉星目,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和殷昭当真什么都没有?” 凌晟皱眉,“能有什么?” “我只是想不明白。” 孟清沅慢吞吞说了一句,“凌旭怎么就想到要把殷昭安在你头上呢?” 凌晟沉默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殷昭之前确实对我有意。” 孟清沅没想到自己竟还套出了话,“她对你有意?那你们怎么没在一起?她怎么反而又跟凌旭搅和在了一起?” 凌晟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我不瞎。” 孟清沅忽然笑了一下,“你看不上殷昭,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凌旭?” 凌晟顿了顿,“嗯”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孟清沅终于把这桩旧仇恩怨理了个明白。 她叹气道,“要是你当时跟殷昭好上了,其实也还不错,这样凌旭就不会跟她在一起了,也就不会有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了。” ........ 凌晟忽然丧失了跟这女子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听听,这说的叫什么屁话? “你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回凌府。” “你要和我一起回吗?” 凌晟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一人先回吧。” ....... 凌旭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直到翌日一早,仍然不见孟清沅的身影。 他慌张的不行,清沅失踪了,进门宴勉强能办,可主母不在家,算怎么回事? “侯爷,已经有宾客到前厅了!崔夫人现在在招呼着,请侯爷快些过去!” “侯爷,后厨说火腿断货了,没买到,午膳那道火腿肘子还做不做?要是不做,就少了一道菜了。” “侯爷,宫里来人了,说册封礼一会儿就办,让侯爷先准备着吉服华冠!” 凌旭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一扭头,不见殷昭,“殷姑娘人呢!” 殷昭还在梳妆打扮。 她回想着之前在小说里看的大宴宾客的情节,心知今日必然有很多贵客登门。 她今日要做的,就是艳压群芳! 胭脂要画的浓浓的,眉粉要点的足足的,衣裳要最精致的,首饰要最贵重的。 要是有王孙皇子一眼看见了她,一见倾心,惊为天人,非要强纳她回去做夫人...... 殷昭想想都美。 她在现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演员,最渴望的就是万众瞩目,最期盼的就是花团锦簇,只可惜,从未实现过。 没想到反而是来了这里,一朝扬眉吐气! “阿昭,阿昭,你怎么还没好?客人们都来了!你快去招呼宾客啊!” 凌旭急得满头大汗跑进来,一眼就看见殷昭还在涂脂抹粉。 殷昭慢悠悠的,“急什么,你娘不是在前厅吗?” “我娘一个人哪行啊!” 凌旭看她还是半分不操心的样子,更急了, “她都多少年没操持过宴席了,她根本做不来的!清沅现在也还没回来,一件件的,真是闹心。” 殷昭还是坐着没动。 “知道了知道了,我把口脂补一补就来,你快先出去吧。” 凌旭定定的看了只顾往脸上擦粉的殷昭一眼,半晌没说话,扭头走了。 ....... 没有孟清沅主持大局,凌老夫人只顾和老姐妹们炫耀孙儿的爵位封诰,崔氏又去照顾女儿了,殷昭姗姗来迟的时候,席面上显得乱糟糟的。 只有凌旭在前厅后院忙活着张罗。 她看得心里甜滋滋的。 前几日两人大吵一架,她还以为阿旭真的再也不理她了。 没想到昨晚一知道自己晕倒,他不惜气走孟清沅,也要为自己请来道长。 果然,那些古板无趣的世家女,哪里比得上接受了现代教育,光鲜独立的自己? 她上前去和凌旭一起迎客,两人笑模笑样,并肩而立恍如一对璧人。 有不知情的宾客看见殷昭就唤“侯夫人”,她也不纠正,喜滋滋地受着。 凌旭忙着,便也没理会这些细枝末节。 不多时,孟家人到了。 第42章 淮南侯的位子凭什么是你的? 这还是自从孟清沅出嫁,孟家长辈第一次踏足凌府。 孟家三兄一来就问,“我妹妹呢?我妹妹找到了吗?” 那么多宾客看着,凌旭有些不悦,还是好声好气的说,“三兄,你和岳父岳母先入席,清沅.....一会儿就到。” 孟家二老还没说话,孟三兄便眉头一皱,“什么意思?我妹妹还没找到?那你还要闲工夫在这招呼客人?” 凌旭脸色微沉。 有宾客好奇问,“孟公子的妹妹?侯夫人不就在这里站着吗?” 孟三兄转头怒视说话的那人,“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妹妹堂堂公府贵女,气度不凡,端庄贤淑,高贵典雅,温柔纯善,聪慧豁达,容貌更是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那女的是谁?她跟我妹妹云泥之别,也配和我妹妹相比?” 那人被呛的没趣儿,索性闭了嘴。 殷昭气得咬牙。 凌旭说,“三兄,你有所不知,这位便是侯府长房的夫人,也就是我嫂嫂。” 他以为孟家三兄是不知道殷昭的身份,所以才出言不逊,于是特意解释道。 谁承想孟三兄听完这话,轻蔑之色尽显, “我当然知道她是你嫂嫂,是对你恩重如山的嫂嫂,所以才让你昨晚抛下发妻幼女,只为了换你嫂嫂平安!” 此话一出,凌旭的脸色豁然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侯爷是要我说的更明白些吗?昨晚你嫂嫂发了病,把你紧张心疼的那劲儿,我妹妹劝了你半天让你别请人,你偏要请,结果把我妹妹给气得带着我外甥女离家出走,现在还下落不明!”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竟有这事儿?淮南侯竟然混账到了这地步,把主母气得半夜出走?” “不只是主母呢,还有侯府小姐,啧啧啧,这淮南侯不顾发妻幼女,也要给嫂嫂请大夫看病,还真是.........” “还没正式册封,这凌府二公子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侯爷啊......”不知是谁这么低声说了一句。 凌旭听得眉心突突直跳。 他朗声打断,“殷姑娘是我兄长遗眷,长嫂如母,我照拂她,只是念及兄长旧情的缘故!” “况且当时人命关天,我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清沅负气出走,还非要拖着我女儿,我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也寻了她大半宿.....” 凌旭夸大了殷昭的病情,美化了自己的言行。 方才孟三兄没明说是请谁,因此他也顺坡下驴,说自己请的是大夫。 此话一出,果然有宾客附和,“如此说来,淮南侯也是情有可原,倒是侯夫人闹小脾气,视人命为无物......” “就是就是,以为谁都要抢她男人似的,侯爷给嫂子请个大夫,她都上蹿下跳的阻拦,哪有半点主母气度?” 天大的事情,比起人命,都是小事儿。 人家姑娘捧着死人牌位嫁进来,现在生个病却连大夫都不让请,那也太不人道了。 因此凌旭这么一解释,场上的风向轻轻松松就倒戈了。 孟三兄气结,正要再和凌旭理论,却被自己母亲轻轻拉住, 孟夫人脸上是淡淡的从容笑意,“然儿,今日是凌府的大喜日子,你就别搅和了,侯爷忙完了这会儿,肯定还是要去寻清沅的,咱们快些入席吧。” 孟清然想到什么,狠狠瞪了凌旭一眼,到底还是没再说话了。 凌旭感激道,“岳母请。”“岳父请。” 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不多时,外屋传来一阵响动,皇宫内侍捧着明黄圣旨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府兄弟御敌有功,特赐侯爵之位,封诰淮南,赏食邑三百里,钦此!” 众宾客纷纷出声恭贺,说些“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官话。 凌旭喜不自胜就要接旨,“微臣谢主隆恩......” “且慢!” 一阵清亮的女声传来,看见从外屋迈进的紫裙女子,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清沅,你终于回来了!你前晚上到底去哪了!把我担心坏了......” 凌旭十分焦急的模样,上前便对孟清沅一顿嘘寒问暖。 孟清沅神色淡淡,避开凌旭的触碰,说,“去亲友家借住了一晚,让大家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凌旭没看出孟清沅的异常,“无妨,无妨,回来了就好,快落座吧.....” 孟清沅微微一笑,说,“侯爷的册封礼行完了吗?” 凌旭一愣,说,“还没有,只领了圣旨,还未......” 孟清沅转头,对着宫里内侍说,“公公,我知你是陛下身边的首领太监,不知能否劳烦您通传一声,凌府二夫人想求见陛下,有要事禀报。” 凌旭皱眉,去拉孟清沅,“清沅,你在说什么啊,今天大喜的日子,你要给陛下请安什么时候都能请,行了行了,你先回席,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孟清沅厌恶的拂开他的手。 随即徐徐的嗓音落下,所有人俱是一惊。 “臣妇斗胆求见天颜,想问一问陛下,这军功是凌家兄弟一同挣来,如今赐爵,爵位也该轮到身为长子长孙的凌晟身上,怎么如今倒是赐给了凌旭?” 屋里寂静了一下,凌旭的神色一瞬间涨成青紫。 “清沅!你在说什么瞎话!” “我兄长早就死了!他袭哪门子爵?你就算是要跟我置气,也要分清场合!” 凌旭紧紧攥住孟清沅的手腕,生怕她误了自己的前程。 孟清沅被扼得掌心生疼,眼角泛着泪,却是极冷绝的语气道,“那要是凌晟还活着,这侯爵之位,你是否该自愿让于兄长?” ....... 凌旭不再理会孟清沅,只陪笑着看向内侍,“家妻近日受了刺激,言行无状,您莫要往心里去.....” 下一秒,孟清沅凌然说道,“你才言行无状!凌旭,我告诉你,凌晟他活得好好的!他根本就没死!” 第43章 庆儿根本不是凌晟的儿子! 凌旭僵在原地,这下,连殷昭都怒了, “孟清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夫君究竟死没死,难道我跟阿旭还没你清楚?” “你先是阻拦阿旭给我请大夫,眼下又在此搅乱我的喜宴,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正厅里的宾客们早已看呆了。 原以为今日是来吃个席,没想到这凌府像是搭了戏台班子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是闹得哪一出? 这时候,有妇人道,“对啊侯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拦着你夫君给你嫂子请大夫啊!” 众人纷纷附和。 孟清沅缓缓笑了。 她看着殷昭,目光又移到凌旭身上,嘴角扯了扯,有股悲壮的凄凉,“请大夫?” “你们昨晚请的,当真是大夫?” ....... 凌旭的脸色骤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清沅,重重拽着手把她拉到旁边,强压着怒气道, “你疯了不成!清沅,你再怎么跟我闹脾气,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把凌家拉下水啊!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凌旭咬牙切齿,看向孟清沅的眼中却又含了淡淡的忌惮。 像是第一次认识了眼前的女子,自己的妻子似的,他低声道,“我答应你,只要你今日别再闹了,我会彻底和殷昭划清界限,这样你满意了吗!” 孟清沅怔怔地看着凌旭,兀地,笑了,笑中却含着泪。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对她仍是用这种施恩般的语气。 他何尝是没爱过她呢,就连最起码的尊重,他都不肯给她。 “昨晚殷姑娘忽发急病,我夫君说她是被鬼神魇住,执意去府外请道士。可陛下金口玉言,严禁京中再兴鬼佛之说!我奋力阻拦夫君,生怕连累家族遭祸,却反被他斥为妒妇!倒打一耙!”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宾客间顿时炸响了惊慨声,“我的老天爷!原来淮南侯请的竟然是道士!他是想连累全家被杀头不成!” “嘘,这事儿真闹出来,这侯位他可当不成了,你眼下可别乱叫!小心惹火上身!” “啧啧啧,真是三代基业比不得一个败家子啊!这凌旭荒唐如此,怕是凌家也要跟着完咯!” 凌家所有人都乱了阵脚。 凌老夫人率先拍桌而起,“孟氏,我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栽赃我们凌家!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跟阿旭闹小性儿,难道就要把整个凌家都拉下水吗!你也不想想你这么一闹,以后在凌家如何自处!” 孟清沅听出她话中的威胁,却毫无惧意,“栽赃?闹小性?呵呵,昨晚那道士在凌家门前闹出的阵仗可不算小,左邻右舍都有眼睛,不妨咱们现在随便找一家问问看?” 凌老夫人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旋即气势愈发凌厉,“荒唐!” “这些年我待你如亲孙女一般,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 殷昭也意识到了严重性,此刻若不一致对外,只怕凌家便真会被拉下马去!那她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便也全泡了汤。 于是忙上前也说道,“弟妹,我知道你气我和阿旭走得近,可咱们一家子骨肉,为何要算得那样清楚?我夫君为救阿旭而死,这笔账,我又何曾与你算过?” 孟清沅“呵呵”一笑,嘲讽的看着她和凌旭, “你们口口声声说凌晟是为救凌旭而死,我倒想问问,我前些日在白马寺亲眼见到的兄长,难道是鬼不成!” 凌旭和殷昭俱是一惊,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惧意。 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心虚。 孟清沅却那么胆怯了,径直行至众人前朗声道,“我今日可指天起誓,夫兄凌晟还好好的活着!而且他还亲口对我说了,殷昭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庆儿也绝非他的亲生骨肉!” 凌旭冷笑,“发誓谁不会?我今日也发誓!我......” 孟清沅漠然道,“还有一刻钟,兄长就会亲自来凌家,当众戳破你们所有的谎言,你如今发的誓越多,到时候怕是越难找回脸面!” “什么!凌晟竟然真的活着?而且马上就要来了!如此看来,侯夫人说的估计是真的!”众人皆是又惊又奇。 有胆大的问,“殷姑娘不是长房的夫人?那是谁的?” 孟清沅冷笑,“那就得问给殷昭编造身份的人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在场不少聪明人已经猜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这凌旭荒唐寡情,在外厮混生了个孩子出来,又怕惹恼了自家夫人,便把外室母子安在了战死的兄长头上。 结果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兄长还活着,于是这奸夫淫夫的勾当便露了馅。 一时间,众人看向凌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 凌旭眼下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忽然发展成了这样,明明就在昨天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啊? 他着急的去拉孟清沅的衣袖,却被无情甩开,孟清沅看向他的眼中,只有厌恶。 这时候,皇宫内侍忽然出声,客客气气拱手,道, “既然今日凌府有家事要处理,咱家就先告辞了。” 凌旭忙问,“那册封礼......” “不急,不急。”内侍打哈哈过去了,“凌公子贵人事忙,还是等先处理完家事再说吧!” 宫里出来的都是人精,内侍眼见凌府闹成这样,不管凌晟究竟是死是活,殷昭又到底是谁的妻眷,可这凌旭手上,绝对不会清白。 圣旨已下,不好明言推脱,便先打个太极过去,等回宫禀明了陛下再作决断。 到时候这凌府二公子的侯位究竟保不保得住,且看今日之事的走向究竟如何了..... 内侍走后,大厅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凌旭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额角簌簌流下冷汗。 完了,全完了...... 孟清沅则是气定神闲,与众宾客们一起等着凌晟的到来,给凌家最后一击。 一刻钟过去了, 凌晟还没来。 两刻钟......三刻钟...... 一个时辰过去,凌晟仍然没有来。 凌晟最后也没来。 第44章 菜里有毒! 日上枝头,和昨晚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钟头。 大门口,始终空空如也。 孟清沅的掌心沁出了汗水。 凌旭的脸色却缓慢回温,到最后干脆抱着双臂,嘴角擒了淡淡的得意,居高临下看着孟清沅, “你不是说我兄长没死吗?不是说他会来给你作证吗?人呢?怎么还没来?” 孟清沅强自镇定道,“再等等,他说他会来的.....” “再等等?” 凌旭讥嘲开口,“都等了这么久了,难不成你要客人们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陪你等到天黑不成?行了,清沅,闹一闹就适可而止吧,我一个大男人,不会真与你计较的。” 孟清沅不肯信,兀自摇着头,“他会来的,他真的会来的......” “死都死了,怎么来?” 凌旭有意在众人前洗刷自己的嫌疑,“你方才发誓发的信誓旦旦,现在呢?是谁找不回脸面?清沅,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偏你就是不肯相信.....” “不是......我不是......”孟清沅的语气含了分无助。 可刚刚还偏信孟清沅的宾客们,现在却也起了疑虑,“凌旭是亲眼看见兄长惨死的,孟清沅一个大门不出的妇人,她能知道什么?依我看,她准是杜撰出来的!” “可不是嘛,方才那位殷姑娘不也说了吗,她的夫君死没死,难道她还没孟清沅清楚?” 宾客的议论声纷纷响起,看向孟清沅的眼神都有些不耐烦了。 不就是被气得出走了一晚上吗?至于当众闹成这样?咄咄逼人的,哪有一府主母的风范? 孟清沅脑门突突的跳,被周遭的目光打量得无处遁形,却死活想不通凌晟为何迟迟未至。 她想解释,可刚起了个头,就被不耐烦的打断了, “我说凌家夫人,你有完没完啊?我们今天是来吃席的,不是来给你家断案的,你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马上就有男的接话,“对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夫君真养了外室又如何?谁家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竟如此断你夫君前程,我要是凌旭,肯定把你休了。” ....... 孟清然拍案而起,“我去你大爷的,你算个鸡毛男人?你敢欺负我妹妹,你信不信我卸了你一条腿!” 说话那人也是个愣头青,当即搓手脱衣,“我****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卸了谁的腿子!” 两人眼见着就要打起来。 孟清沅死死拽住兄长衣角,“三兄!别与他无谓争执!没关系的!” 孟清然回头看着妹妹,眼睛都红了,“可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 孟清沅摇摇头,眼中苦涩。 错不错的,人嘴两张皮,要如何才能说得清? 眼下是在凌家,就算她说出真相,是凌旭栽赃暗害凌晟,是凌旭私养外室母子,可,有谁肯信她? 只要凌晟不出现,只要凌家人抵死了不肯认,那她说的一切都是凭空猜测,毫无证据。 可凌晟为什么现在还没来!? 她近乎绝望。 “今日之事让诸位见笑了,是我约束家妻无方,还望大家莫要见怪。” 凌旭彻底安下心,笑呵呵的招呼宾客开席,言语颇为宽怀大度,像是完全不与孟清沅计较前嫌似的。 “家妻昨晚受了刺激,一时胡言乱语也是有的,大家不必放在心上,吃好,喝好,玩好!” 眼看今日之事就这么被轻飘飘揭过。 孟清沅筹谋多日,却因为凌晟忽然的失约,就这么被盖棺定论为“家妻闹脾气”。 她行尸走肉般坐了下来。 孟国公微沉着脸,觉得今日之事大有蹊跷,孟夫人则是心疼的给女儿夹菜,“好了好了,沅沅乖,爹娘在这呢。” “今日不宜再闹下去,等晚些宾客走了,我和你父亲去找凌老夫人,让你与凌旭和离,你今晚就跟我们回孟家。” 和离? 孟清沅摇摇头,哪里有那么简单。 她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只觉得无助迷茫得很。 这时候,忽然有宾客呕了一声,众目睽睽下吐出一摊黄水,而后就抱着肚子打起滚来。 “这是怎么了!?”在场之人皆是大惊。 孟清沅观察着那人的症状,“似乎是中毒。” “什么!有毒?菜里有毒!?” 所有人纷纷放下碗筷,面带惧意的看着眼前的饭菜,一时间人人自危。 凌老夫人吓得面色青紫,到场的都是勋贵,要是在凌家吃席吃死了,到时候言官的参奏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于是慌得一连声吩咐道,“快去请大夫!不,去宫里请太医!” 这时候,有其他宾客也出现了中毒症状,纷纷呕起来。 凌旭忙命令封锁后厨,殷昭早已吓傻在了原地,只记得说,“饭菜都是婆母准备的啊,都是婆母.....” “我娘在哪!”凌旭声音都在发颤。 “崔夫人在照顾小姐,奴才这就去请夫人来!” 崔氏很快就来了,伙房的掌勺大厨也来了,两人都咬死了说饭菜绝对没有问题。 可倒下的人却越来越多了,纷纷捂着肚子哀嚎。 凌旭脑中一片空白,全然失了主张,凌老夫人颤颤巍巍走过来,“清沅,清沅,你快想想办法啊........” 孟清沅紧抿双唇,目光在膳桌上扫了一眼,随即紧紧皱起眉,“这道红烧甲鱼用的什么配菜佐料?” 崔氏茫然睁眼,她也不知道啊。 后厨忙说,“殷姑娘吩咐用的红苋!” 孟清沅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红苋和甲鱼是大克之物!两者一同食用必中毒,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凌家后院有一处厢房旁边,就种了可解此毒的草药,大家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解毒!” 众人一下子都有了主心骨,“走走走,快去解毒。” 却是凌旭意识到不对,攥住孟清沅的手腕,“哪个厢房种了解药?” 孟清沅,“就在小妹的院子后面,叫青玉斋,旁边种的全是解毒草药。” 凌旭吓得失声,“不许去!” 这下,不等孟清沅说话,宾客就纷纷怒骂道,“你们凌府把我们吃的中毒,现在你还不许我们去解毒?怎么,难不成你是存心的,就是想吃死我们?” “不是.....”凌旭急了,“只是路程遥远,大家一起去多有不便,不如让我的贴身小厮去取!” 这倒也是,宾客们疼得都快要站不稳了。 要是还要走半天,怕是走不动的。 孟清沅也说,“此言有道理,那就再带几个情况好些的大人一起去吧!王御史,张谏议,陈监察,刘参奏,你们随我一起去吧!” 凌旭还要阻止,可孟家几个儿郎齐齐把他拦住。 他眼睁睁看着孟清沅带了这几个大人离开。 第45章 铁证如山 “今日招待不周,反而惹得各位大人们这样受罪,真是过意不去。” 去青玉斋的路上,孟清沅一脸歉意的解释道,“几位叔伯都是言官,专掌京中的弹劾参奏,还望叔伯们到时候口下留情.......” 见她这样赔不是,几位大人再不高兴,也没对着一妇人发作。 到了青玉斋。 几人寻到了解药,就准备折返,大厅里的人还在等着救命。 “稍等,我去屋里寻寻有没有桶,把这些草药装进去,再提去正厅。” 孟清沅说着,推开了青玉斋主屋的屋门。 “啊!!” 她尖叫着愣在原地。 几位大人闻声连忙过来,待看见屋里的情景时,都愣住了。 刘参奏最先反应过来,一连声道,“伤风败俗!简直是伤风败俗!” 说着便紧紧掩面,生怕再多看一刻便脏了眼睛。 陈监察亦是大惊,“我活了数十载,也从未见过如此荒诞之事,老天爷啊........” 屋里正中是好大一张金丝楠木拔布床,乱糟糟堆放着男人的腰带,女人的肚兜,红的暴露、紫的透明、黑的蕾丝、床尾是一个大水缸,一走近就闻见股男女交欢的腥臭味儿,水缸和拔步床的缝隙里,卡着一个漆黑的小木桶,桶里面是四五六七八个用过的鱼泡,隐隐可见里面稀薄泛黄的液体。 (注:鱼泡是古代简易的避孕方式) 王御史眼中满是惊恐,“祖奶奶啊!这是到了淫窝不成!凌府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难不成是专辟出来给下人们偷情用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孟清沅惊慌不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且容我去问问夫君.....” “还能怎么回事!” 张谏议忍着恶心,从床上捻起一件肚兜, “瞧瞧这质地,跟我家夫人用的差不多了,这哪里是下人穿的?分明是主子才能用的规格!” 孟清沅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暗芒,面上还是焦急的, “不可能啊!我家的主子们都住在前院,没人会来青玉斋的!” 刘参奏“啧”了一声,“凌夫人,你别不信——你看这条腰带,绣着一只鳖!这是官员才能用的样式!” 孟清沅一双眼迅速蓄满了泪, “什么!我家的官员只有我夫君凌旭!这难道是他的东西不成!” 四位大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 孟清沅僵硬在原地,眼泪簌簌直落,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 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乱糟糟的吵嚷声。 宴席上的宾客竟然来了大半。 这些人见孟清沅迟迟没回,于是决定亲自来寻草药。 而凌旭和殷昭苦苦阻拦,却根本没人听他们的。 一窝蜂的人涌进青玉斋。 “在这里!大家快来这里,我这里有药!” 孟清沅举起手中的草药,站在敞着的屋门口高声喊道。 凌旭嗓音都打起结,“等.....等......” 可是已经拦不住了。 众人服下草药稍有好转,一扭头,就看见半敞的屋门里,那番情色意味极浓的陈设。 ......... 孟清沅慌忙想关上门,“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别看,别看.....” 可屋门已经被撞得大开。 现场纷纷倒吸起凉气。 老天爷!便是花街柳巷的窑子里,也没见过这么淫荡至极的地方啊!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不堪,凌老夫人气得牙关打颤,怒骂道, “是哪个黑心肝的奴才,竟然弄了这么个地方跟姘头偷情!让我查出来,定扒了他的皮!” 孟清沅抹着泪,“都怪孙媳治家不严。” 凌老夫人狠狠骂她,“你知道就好!纵容府里下人做出这等丑事,你这个主母有八分的过错!” 孟清沅含泪,“是,祖母说的是。” 一直在场看完全程的王御史忍不住了, “我说凌家老夫人,谁家奴才的腰带上绣一只鳖啊?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凌老夫人没反应过来,“什么鳖?” “就是王八啊!” 王御史用两根指头夹起腰带,嫌弃的不行的样子, “这腰带的质地和纹样,非官员不得用,若我没记错,你家当官的男丁,只有你孙子凌旭吧?” 凌老夫人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响, “你血口喷人!阿旭是最规矩守礼的一个人,跟我孙媳妇感情好的很!这腰带怎么可能是他的,这分明是栽赃!是陷害!” 可是凌老夫人的辩词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因为乱糟糟的男人衣裳里,其中有一件,就与凌旭今日穿的这身大差不差。 再结合这条腰带,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这时候,有妇人犹豫的小声问了一句, “若是这男人衣裳是凌旭的,那.......这些女人衣裳是谁的呢?” 第46章 针锋相对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殷昭。 凌旭连忙说,“这裙子是我前几日买给清沅的!” “放你妈的狗屁!”孟清然从最后方挤过来,瞪了凌旭一眼,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捻起一件女裙,“啧”了一声,“你们瞧瞧这衣裳尺寸不就知道了,我家小妹体格纤弱,这裙子这么宽,一看就是个肥婆穿的!” 殷昭是比孟清沅丰腴些,却也不至于被人说胖,当下气得直打吭。 孟清然又说,“再说了,我孟家一门双公,素来家风严谨,用脚指头想想我妹妹都不可能做出这般私德败坏之事。” 这话,众人倒很赞同。 “看来这裙子真是殷昭的,啧啧啧,偷情就偷情,还专门搞个淫窝来偷情,真是把他们凌家几代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你们瞧瞧这裙子,这透明得跟没穿似的,啧啧啧,狐狸精就是开放,只要能勾引男人,什么破衣烂衫都往身上套。” 宾客们鄙薄议论的当口,女子如怨如诉的哀泣声已经轻轻响起。 孟清沅依在孟夫人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孟夫人心疼的揽着女儿,“清沅乖,娘带你回孟家,咱们不在这里待了,啊,咱们跟凌家的和离,娘带你回去。” 和离! 凌旭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清沅,闹归闹哭归哭,你提和离就没意思了!我对你的情意你心知肚明,你怎能说这么伤人的话?” 凌老夫人亦是颤颤巍巍出来阻挠,“清沅已经嫁到了凌家,便是死了都得葬进我家祖坟,你今天要是想把清沅带走,就从老身的尸首上踏过去!” 若真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叫孟清沅因为此事跟凌旭和离,明日凌家就会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到时候纵是凌旭想另娶,也绝不可能有好人家肯送女儿过来了! 凌老夫人一咬牙,忽然拽住丫鬟兰荷的手腕,“事已至此,还是不能瞒大家了!这女子衣裳其实是兰荷的!” “这丫头原是我做主要给阿旭当通房的,只是怕清沅嫉妒,于是阿旭一直和她暗中来往,没想到竟闹出这样大的笑话。” “是我考虑不周,太顾及清沅的想法,反而叫他们两人难做,这才弄巧成拙,让大家见笑了!” 那兰荷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忽然被拽出来,整个人都吓懵了。 凌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兰荷,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是.....” 兰荷反应倒是快,当即就认下了。 她的身形和殷昭相似,这衣裳说是她的,也不算牵强。 只要把今日之事先从面子上糊弄过去,等宾客走了,关起门来,什么都好说。 孟夫人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于是冷笑道,“这女子衣裳分明是主子才有的规格,兰荷一个丫鬟......” “哎呀!都说了兰荷是我做主赐给阿旭的,她的衣裳体面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凌老夫人说着,又转头看向孟清沅,苦口婆心道, “清沅,不是我这个做长辈的说你,你是当主母夫人的,夫君有了合心意的女子,你就该主动张罗着纳妾,这才能彰显你这个做正妻的大度。” “若非你善妒狭隘,我们又怎会迟迟不敢让兰荷过明路?又怎会闹出今日这档子事?你自己说说,是不是你的错?” 孟清沅像是第一回认识了凌老夫人似的。 从前她总是笑眯眯握住自己的手,说凌府这么多年亏得有她,可是真到了抉择时刻,她宁可颠倒黑白,也要护住自己儿郎。 孟清沅心里泛苦。 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对凌家,到底都换来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啊? 凌旭看着眼眶通红的孟清沅,莫名觉得心里不好受,却还是上前揽过兰荷, “不错,这衣裳确实是兰荷的,我心悦她已久,却一直不得相守。正好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把话说明白也好!” 在存亡攸关之际,凌家一家人都显露出惊人的团结。 毕竟没有捉奸在床,这衣裳他们咬死了是兰荷的,旁人也无话可说。 局面僵持下来。 这时候,外院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声,“不好了!不好了!” “玥小姐要死了!” 众人匆匆赶去,凌玥确实是不太好,奄奄一息的,眼看就要断气儿了。 崔氏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凌老夫人和凌旭急得团团转,关键时刻,还是孟清沅出声问道,“方才中毒,不是让人去宫里请太医了吗,人呢?” 凌老夫人如梦初醒,“估计已经到了,就在正厅,快去请过来!” 太医在小厮的带领下匆匆进屋,宾客自觉往两边让了让,腾出一道路来。 看完凌玥过往的脉案,太医的眉头紧锁,眼中夹杂着一丝疑惑。 “这脉案上写的清清楚楚,病人见不得艳阳和强光.....” 说着,他抬头望着亮的晃眼的窗棱,神色不解:“明纸根本挡不住强光,怎么能用来糊窗呢?” 有宾客问:“这位小姐是得了什么病?为何不能见光?” 身边的人忙拿胳膊碰了碰他,意味深长:“这位二小姐,闺名是凌玥。” 先前问话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顿时一惊,当即不出声了。 凌家尚武,凌玥几年前为国出战,凯旋那日,发现未婚夫和别的女子苟合。 两人大闹一场退了婚,可此事给凌玥打击极大,之后那女子更是三番五次挑衅,还在新婚当日将染血的绣帕派人送去给凌玥。 凌玥在接连刺激之下意识昏沉,不慎落了水,从此疾病缠身,心智有缺。 这件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众人感念凌玥忠心报国却惨遭退婚,可男女情分难料,外人再义愤填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人心都是有一杆秤的。 此刻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凌玥,已然只剩出气儿没进气儿,心中更是不忍。 崔氏此时已经缓缓醒转,当下含泪怒道,“玥儿屋里以前一直用的月影纱糊窗,是什么时候换下来的?” “是殷姑娘让换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说。 崔氏怒极,一巴掌扇在殷昭脸上,“贱妇!你竟胆敢害我玥儿性命!” 孟清沅忙去扶她,“婆母别气坏了身子!” 崔氏喊了人来问,“殷昭是怎么吩咐你们的?一五一十说来,若有半句虚言,我扒了你们的皮!” 丫鬟忙说,“殷姑娘说月影纱名贵,所以就向咱们屋里要了几匹走,说要糊在自己窗子上.....” 这下不只是崔氏,就连凌老夫人都是气得直喘粗气儿,混账东西! 却是孟清沅觉出了不对,“可我记得殷姑娘的屋里,用的也不是月影纱啊。” 孟夫人眼眸微转,很快明白过来,说道,“方才去青玉斋,我记得那里面似乎是用的月影纱,莫非殷姑娘说的便是指青玉斋?” “如此看来,那些衣裳,竟还真是殷姑娘的不假。” 第47章 我们还有个儿子 众人都没想到竟然还有反转。 面面相觑下,又结合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来看,便知晓凌旭和殷昭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自以为做得再隐蔽,却还是露出了破绽。 “噗。” 凌玥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崔氏哭得近乎失态,回头怒瞪着凌旭,“我不管你们这些事,但殷昭害了我玥儿,就必须付出代价!” 凌旭紧紧咬着嘴唇,望着殷昭的目光含了憎恨,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月影纱玥儿要是不配用,你就配了?” 前几天他发现青玉斋的光线暗了不少,他随口问了问,殷昭得意的说她换了不透光的窗纱,这样体验感会更佳。 他怎么会想到,她竟是私自挪用了玥儿屋里的月影纱! 而凌老夫人也在此刻觉出了蹊跷,怎么今日之事,桩桩件件都指向这叔嫂二人? 他们俩难不成是真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凌老夫人就踉跄了几步,险些晕过去。 老天爷,这要是真的,那凌家今日,便真是完了! 当下一巴掌打在殷昭脸上,“贱妇!我体恤你为晟儿守寡,所以处处对你宽纵优容,你竟做出这样丧良心的事情!” 崔氏这边还在口口声声要殷昭赔命,殷昭接连挨了两巴掌,又被轮番一通指责,当下也被激出了气性, “太医不都说死不了吗!你干嘛非要和我过不去!我又不是故意要害凌玥的,再说了,你这些年重女轻男,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给你的报应!” 崔氏的身形摇摇晃晃,“你说什么?” 殷昭冷笑,“我说凌玥一个丫头片子,命又不值钱,也就你成日里当个宝,我都懒得说你!” 又是一巴掌,是孟清沅打的。 “殷姑娘慎言!玥妹妹是巾帼女将,你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 殷昭不屑,“巾帼女将?那不也是女人吗!没有胯下二两肉,那她就天生下贱,就该低人一等!” 祖奶奶啊,在场的都是达官勋贵,何曾听过这等粗鄙之言,当下纷纷掩面唾弃。 崔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半晌平息下来,而后忽然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举动。 她疾步上前,猛的扯开了殷昭的衣襟。 密密麻麻,全是吻痕。 “你高贵,你看不起女人,你自己不也是个女人吗?我玥儿忠君报国在你嘴中是下贱,那你呢?你给男的上!谁有你下贱?” “青玉斋里不分日夜的鬼叫,吵得玥儿不得安睡,实在不行你拿个黄瓜啊,你吵我玥儿算怎么回事?!” 殷昭脑子嗡嗡的,恨不得自己立时晕过去。 而凌老夫人先前只是愣愣的听着,在她反应过来崔氏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围观宾客早已炸响,“你们听见了吗!!崔夫人亲口承认了殷昭和凌旭的私情!!他们俩真的有一腿儿!!” “岂止啊!!这青玉斋就是他们俩的淫窝!!而且还不分日夜,白日宣淫!!你们瞧瞧殷昭身上的吻痕,她一个寡妇,哪来的男人陪睡啊!!” “这还用问,夫君死了就找小叔子呗!老天爷啊,这凌府是有多少腌臜事啊,走,咱们快走,太恶心人了!” 众人说着,竟纷纷抬脚就要离开。 凌老夫人拦了这个求那个,到最后急得往门槛上一坐,“请听老身一言......” 才没有人听她的。 他们都觉得凌府家风不正,跟这个当家的老太太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她就是个最大的淫头子! 王御史边走边说,“等我回去了就拟奏折,定要弹劾这等伤风败俗的风气!” 张谏议紧随其后道,“明日我便向陛下上书谏议,求陛下严惩凌家,以儆效尤!” 凌老夫人彻底慌了。 朝廷命官私通寡嫂,这事儿随便一点风言风语传出去,就足以让凌家万劫不复! 她一发狠,当即攥住殷昭手腕,把她拖到院边, “今日之事实在是我约束无方,事已至此,我愿将殷昭沉塘!以彰我凌家门风!绝不容这伤天害理之事!” “来人,把殷昭捆起来,丢进院塘里去!谁要是敢拦,就一并丢进去!” 殷昭当下就被扭了双手往院塘里推,她惊得花容失色,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哭着喊着去扑凌旭,“阿旭,阿旭救我!” “阿旭,你娘害我,你祖母要杀了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阿旭!!” 凌旭亦是惊骇不已,忙去求情,“祖母.......” 刚起了个头,就被冷冷打断,“我说了,谁敢为殷昭求情,就一起丢进去!” 凌旭只得噤声,额角簌簌流下冷汗,为今之计,唯有求清沅了...... 可殷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见着凌旭顿在原地,殷昭的哭喊声更猛烈了。 她惊恐的看着自己离池边越来越近,死死扒着不被拖走,哭得快要断气儿, “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我还没当上诰命夫人,我那么多好点子还没尝试过,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不能死啊.......” “我还有儿子,对,我还有儿子!” 殷昭忽然一声凄厉大吼,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她死死瞪着凌旭,生死关头不管不顾的哭道,“凌旭!我们还有个儿子!难道你也不管不顾了吗!我要是死了,你以后该如何与儿子交代!” 第48章 我们和离吧 凌老夫人的眉心突突直跳,厉声呵斥,“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住!速速丢下去!” 若说凌老夫人方才还是做做样子堵人口舌,那现在,便是真起了杀心。 凌旭只得去求孟清沅,“清沅,你跟祖母求求情吧!殷昭她罪不至死啊!” 孟清沅定定看着他,“殷昭与我夫君私通,你现在还让我为她求情?” 凌旭别过脸去,难堪道,“清沅,我知你不忿,可我上阵七年,身边若无殷昭陪伴,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清沅,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我求你救救她!” 孟清沅的心微微抽痛。 今日吵成这样,闹成这样,甚至母亲都提出和离,可凌旭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软话。 如今却是为了殷昭。 “清沅,我答应你,只要你今日救下殷昭,我以后一定好好和你过日子,我会把殷昭母子送走,送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再也不会打扰我们了,好不好,清沅?” 凌旭几乎要给孟清沅跪下了。 孟清沅叹气,问,“你当真要我求情?” “是!” “那就让殷昭进府为妾。” 孟清沅简简单单一句话,凌旭愣了。 私养外室是荒唐,但若是得了主母原谅,再堂堂正正抬进府里做个妾,那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了。 因此孟清沅提出的,确实是折中之法。 殷昭在水里扑腾,模模糊糊听到这话,当下就怒声喊道,“我不....咳咳......做妾......我死......咳咳....也不做妾!” 凌旭忙回转身来,泪眼涟涟再次恳求,“清沅,平妻行不行?” 孟清沅,“.......” “那贵妾呢?贵妾.......” 孟清沅皱眉冷淡道,“你若不是真心求我,就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凌旭紧紧攥拳,见着周围还在议论纷纷的宾客,若自己再妇人之仁下去,便是连最后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 他咬牙,心一横,,道,“做妾就做妾!我答应了!就让殷昭做妾!” ....... 殷昭呛水呛得快死了,终于从水里被捞了出来。 她头一撇,呕出一大口水,看向孟清沅的目光却是恼恨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孟清沅,让我给你做小,你也配......呕.......” 她喉咙痛的说不出话,只死死瞪着孟清沅。 孟清沅摇头无奈,殷昭怎么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呢? 便是做妾的机会,都是凌旭千求万求为她争取来的,她当真以为是别人怕了她? 孟清沅笑笑,看向凌旭道,“殷姑娘说了,我不配吃她一碗妾室茶,既如此......” 凌旭冷漠道,“若是不肯做妾,就还是扔回水里去,淹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殷昭遽然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旭,“阿旭......” 凌旭厌烦的别过了头。 他救殷昭,是因为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死了他的名声就也完了,可今日这一闹,也作没了他对她最后的情分。 见凌旭这样,殷昭终于后知后觉有些怕了。 她蜷缩在地上,全身湿透,抱着膝盖抽抽噎噎的。 孟清沅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也不知为何,殷昭对人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像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似的,甚至一直死到临头,还在死鸭子嘴硬。 ....... 殷昭这边短暂的告一段落。 孟清沅回到正厅的时候,双方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我说了我不可能跟清沅和离的,现在殷昭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绝不会再影响到我和清沅,你们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孟清然一口唾沫啐过去,“解决了?这就叫解决了?除非你把殷昭打死,不然休想让我妹妹原谅你!” 凌旭泠然道,“此乃我凌府家事,孟三公子管得有些太宽了。” 孟国公在此时开口,平淡道,“凌家小子,那位殷姑娘暂且先不论,但你尚无嫡子便先有外室子,说出去,便是律法也难容情。” 孟夫人也恨恨说道,“你这样喜爱殷昭,又何苦扒着清沅不肯放手!我今日带清沅离去,不正好成全了你们吗!” 凌旭肩胛微微一颤,说道,“岳母这是哪里话,清沅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全天下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她,何况区区一个殷昭。” 两方僵持不下。 孟清沅缓步踏进正厅,“父亲,母亲。” 她又看向凌旭,垂眸道,“你我情分已尽,强留也是无用,凌公子,今日一别两宽,莫要再多说了。” 凌旭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清沅,你在说气话,我不相信,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情分,你在骗我!” 孟清沅语气平淡,“随你信不信,但我今日是一定要与你和离的。”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要想和离,没门儿!”凌旭喘着粗气儿,固执的看着孟清沅。 适逢孟清沅与他对视。 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容俊朗,仍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啊。 她无声叹了一口气,叹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七年,也叹这段有始无终的姻缘,在凌旭执拗的目光下,她钝钝摇了摇头,笑中含泪, “你七年前与殷昭苟合一处,对我百般瞒骗的时候,我对你的情分就该断绝了,只是那时候我被蒙在鼓里,才迟迟拖至今日。” “你我的夫妻缘分已多延了七年,可假的就是假的,凌公子,就像我无法自欺欺人你心里有我一样,你也莫要再掩耳盗铃,觉得这七年的欺瞒和哄骗,都可以如此简单的一笔勾销。” “我究竟还爱不爱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打算继续爱你了。” “阿旭,我们和离吧。” 第49章 凌晟来了 凌晟匆匆赶到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这番话。 他脚步一顿,没第一时间进屋。 里面凌旭痛苦难忍的嗓音越来越低,“清沅,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你是我的妻子,你还有我的女儿,我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 凌旭落了泪。 可孟清沅不为所动。 她行至凌老夫人跟前,看着眼前沧桑银发的老妇人,微微欠身,道, “我当年嫁进凌家,带了二十万两嫁妆,如今还有一半之数,就封存在凌家库房里,请老夫人行个方便,我带人取回嫁妆,今日便从凌府离开。” 凌老夫人张了张嘴,想挽留,话到口边却是说,“和离我不可能答应,嫁妆你也不可能带走,你是我们凌家人,你的嫁妆自然也是凌家的。” 孟清沅的神色淡了下来,“老夫人的意思,便是不肯归还嫁妆了?” 凌老夫人却绕过了这个问题,让人把姎姎带上来,继而苦口婆心的劝道,“清沅,你还有女儿呢,你就忍心把姎姎也留在凌家吗?” 孟清沅这才有了几分真切的痛楚,她愧疚的看着女儿,说,“姎姎我自然是要带走的。” 凌老夫人闻言笑了,“那就是了,你舍不得你女儿,可姎姎是我凌家血脉,她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你张口就提和离,可曾想过你的女儿?就算是为着姎姎,你也不能如此冷血无情呀!” 孟清沅觉得不可思议,又甚是可笑,“凌旭私通外室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他那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他还有个女儿?” 凌老夫人皱眉,“这怎么能一样呢?你夫君不过娶个外室,怎么到你嘴里就跟天塌了似的?清沅,你莫要这么固执!” ...... 姎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沉思片刻,一溜烟跑到母亲身边,牵牵她的手。 “母亲,没关系,你想离就离吧,不用管姎姎的!反正不管你去哪,我都肯定跟着你!” 她听不懂私通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母亲今日受了委屈了。 孟清沅眼眶微红,“好,母亲也一定会把你带走的。” 为母则刚,孟清沅紧紧牵住女儿的手,冷漠对凌家人说道,“姎姎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嫁妆是我爹娘给我的,我都会带走,其他的,我不会沾染一分一毫。” “你做梦。” 凌旭平缓了情绪,径直行至孟清沅身前,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才开口道,“我祖母说的没错,你凭什么带走我凌家女儿和凌家财产?” 孟清然几乎要被他的无耻给震撼到,“我妹妹才帮你们摆平了殷昭这事儿,你们竟如此过河拆桥!” “殷昭什么事?” 凌旭反问,“她不就是我一个妾室吗,得了主母首肯被收房,名正言顺,满堂宾客都看见了,若是孟三公子要拿这个来说事儿,怕是晚了。” ...... 孟家人都不防凌旭会忽然反口。 孟夫人气得身子颤抖,“凌旭,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以为不承认,别人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凌旭冷笑,“我做过什么了?空口无凭,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我有证据。” 泠然低沉的嗓音传来,凌旭面色骤变,震惊看向踏进正厅的男子,玉冠华带,面容冷淡。 他身躯一晃,不可置信喃喃道,“见,见鬼了不成.......” 凌老夫人却忽然哀嚎一声,纵身扑到那男子身上,痛哭失声,“晟儿,我的晟儿,你回来了,你回来看祖母了........” 凌晟轻轻拍打着凌老夫人,温声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凌老夫人老泪纵横,拉着凌晟左看右看,“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祖母当时听说你战死沙场,心都碎了.....” 凌晟闻言,眉目微微泛冷,道,“当日凌旭意欲害我身死,好在四王爷搭救,才叫孙儿捡回一条命。” “什么......啊?”凌老夫人愣了。 她看看凌晟,又回过头,看看凌旭,反应过来,明白了什么。 “你说是你弟弟害了你性命,又抢了你妻子?不,不对,庆儿都这么大了,所以是你弟弟早就跟殷昭私相授受,之后又设计想害你性命,好顺理成章把殷昭安在你头上?” 孟清沅笑了。 看来凌老夫人也不蠢嘛。 方才还想尽办法巧言令色,大事化小。 现在凌晟一回来,她就像是忽然开了智似的,凌旭做的那些龌龊事,她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不错,就是祖母说的这样。”凌晟说。 凌老夫人神色风云变幻,在原地默默良久。半晌,遽然转过身,狠狠一拐杖敲在凌旭腿上, “孽障,跪下!” 凌旭从凌晟一回来,脸色便是青灰一片。 “我没有....我没有........”他喃喃道,“我没有想害阿兄,我真的没有.....” 可凌晟拿出了如山铁证,凌旭百般辩驳也抵赖不得。 直至凌晟拿出他和殷昭的婚书,他彻底瘫坐下来,绝望呢喃,“不.....不是......” 凌老夫人抢过婚书扫了一眼,气得直喘粗气儿,“孽障啊,孽障!我凌家传家百年,也从未有如此兄弟相残之事......” 孟清然幸灾乐祸看了半天戏,这时候才吊儿郎当出声,问,“老夫人,要不要我帮你报官?把你二孙子抓了,好给你大孙子出气。” 凌老夫人听了这话,像是突然醒过来似的,“不!不能报官!” 她吸了吸鼻子,祈求的看向凌晟,“晟儿,你弟弟他肯定不是有心的,要是报了官,他会被砍头的!凌家也都全完了!” 她疼二孙子,但是更疼大孙子。 但就算两个孙子加在一起,也比不得凌家满门的前程和荣华。 凌晟闻言,眉心微微拧起。 他想到什么,忽然转头,看了孟清沅一眼。 她正襟危坐着,眼角眉梢却是止不住的畅快得意,这边,凌老夫人还在苦苦哀求。 凌晟略一思忖,道,“不报官可以,但凌旭必须付出代价。” 凌老夫人吞了吞口水,“你要你弟弟怎么样?” 凌晟说,“让他答应和孟氏和离,再如数归还嫁妆。” 第50章 只休妻,不和离 凌老夫人听了这话,原先因孙子死而复生激动的心,缓缓平息了下来。 “晟儿,你这些年不在家,不知道府里的难处......”她又想搬出那一套。 可凌晟不是凌旭,当即淡淡打断道, “凌家的难处是凌家的,与孟氏无尤,她七年来尽心尽力,并不欠我凌家。” 凌老夫人想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无论如何,清沅不能走。” “那我就报官。” ...... 凌老夫人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孙儿了似的,一别七年,晟儿怎么变得这样不服管教? 凌旭却跌跌撞撞起身,道,“你要报官就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清沅分开!” 凌老夫人低低呵斥一声,“你给我闭嘴!” 眼见着场面是收不回来了,那边孟家人还在等着要一个交代,凌老夫人在原地僵持片刻,还是说, “既然孟家执意如此,我凌家也不会再上赶着,来人,取纸笔来!” 凌旭脸色骤变,下一秒,却听凌老夫人说,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孟氏这些年在凌家,不顺长辈,多年无子,七出罪犯两出,今日我便做主把她休弃下堂,你们拿了休书,就走吧!” 孟清沅身形一晃。 孟夫人豁的起身,气得颤抖,“你.....你......” 和离的妇人,尚且要受人指指点点,若是被夫君休了的,莫说是再嫁,便是连活着都艰难! 凌家这是要逼死她女儿啊! 可凌老夫人语气很坚决,让凌旭去写休书。 凌旭踌躇,“祖母.......” 凌老夫人冷冷的说,“你若敢忤逆我,今日我便一头碰死,去地下见你祖父!” ...... 孟夫人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若非她是个妇人,眼下恨不得撕烂了这老虔婆的嘴, “当年你重病卧床,是清沅跪了几千台阶,一步一叩首,为你求来圣药,才救得你一条命!你说清沅不顺长辈,是打你自己的脸不成!” “凌旭成亲不到一个月就抛下清沅上战场,夫妻多年不在一处,清沅又如何能有孩子?!” 凌老夫人冷漠道,“那就不是我操心的事儿了,要么清沅留在凌家,我可以既往不咎,要么你们就带着一纸休书离开,让满京的人都知道你女儿是个弃妇。” ....... 孟清然气得直喘粗气儿,一拳揍向凌旭,“我妹妹对凌家了这么多,你们还这样吸她的血,和离书你签不签,你究竟签不签!” 凌旭抹抹嘴上的血迹,说,“我什么都不会写的。” 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妻,他都不同意。 清沅是他的,这辈子就只能是他的,谁也带不走。 “岳父,岳母。” 凌旭朝孟家二老作揖,说,“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好,现在殷昭成了妾,庆儿便是庶子,不会威胁到清沅的地位。” “等以后我和清沅生下嫡子,她照样是凌家最尊贵的主母夫人,你们今日要是带走了她,便是断送了清沅这辈子的幸福。” 孟夫人伏在儿子怀里哭,这都是什么豺狼虎豹丧良心的一家人啊! 孟清沅的心也坠入了谷底。 休妻的话一出,她就知道,今日这事儿怕是行不通了。 孟氏族中还有不少堂妹族妹,若是有了她这样被休弃的族姐,连累满族声誉,以后谈婚论嫁都会变得艰难。 她不能被休。 所以今日,她怕是走不了了。 孟夫人也想到了这点,当即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孟清然忙抱住母亲,怒目剜着凌旭,“我们孟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在场还有稀稀疏疏一些宾客,见孟家人吃了败仗,面面相觑,心里却都十分明白。 凌旭偷天换日在先,欺辱发妻在后,凌老夫人还不分青红皂白护短,这样的家风,怕是完咯! 凌老夫人却不在乎这些,平平稳稳的坐在那里,“亲家母抱恙,还不快让人跟着请大夫,送送亲家。” “今日让诸位见笑了,小两口闹脾气,这样兴师动众的,扫了诸位的兴。” 不知是谁为今日之事不平,于是便说了一句,“凌老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凌老夫人笑意略淡,说,“虱子没咬到自己身上自然不怕疼,天色不早了,府外备了车马,请诸位自便。” 孟家人走了,宾客们也走了,凌晟没走。 孟清沅也没走,她无处可去。 “晟儿,你跟我来。” 凌老夫人叫走了凌晟。 见屋里没别人了,凌旭就去拉孟清沅,却被狠狠一个巴掌甩过去,“别碰我!” 孟清沅望向凌旭的眼中是厌恶和失望,撂下一句,“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凌旭捂着嘴角,神色晦暗不明。 孟清沅回了房。 紫叶为她沏茶,又小心翼翼为夫人净了手,说,“夫人,您别太伤心。” 白桃年岁小些,也跟着一起劝,“是啊夫人,侯爷都说了,等你生下嫡子,地位还和以前一样尊贵的。” 紫叶抽了抽嘴角,说,“白桃,灶台的火还燃着,你出去看着点。” 白桃懵懵懂懂的,下去了。 “好了,我没事。” 见紫叶一直长吁短叹的,孟清沅笑了,说,“只是没顺利和离,又不是天塌了,怕什么。” 紫叶觉得夫人现在越真是来越从容了。 像是就算天真的塌了下来,也全然不在乎似的。 于是她的心也莫名安了几分,问,“那夫人之后有何打算?今日闹成这样,就算您眼下还在凌府待着,只怕也不是长久之计.......没人会再真心对夫人的.....” 孟清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觉得有些疲倦,“我先睡会儿。” 筹谋了这些天,她已经很累了。 好好睡一觉,明日起床,才有力气应付又一轮的风起云涌。 ...... 孟家人回府后,孟国公亲自写信给各位同僚,孟清然又挨个四处奔走,忙活了一个下午。 翌日,十几本参奏凌旭宠妾灭妻的折子呈了上去。 第51章 夺爵 几位内阁大臣同时收到这么多参奏,还都是弹劾同一个人的。 当天上午呈到御前,当天下午,陛下的圣旨就到了凌府。 凌老夫人听到褫夺封给凌旭的爵位,当下白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直到又听见把爵位另赐给凌晟,她这才又醒了过来。 “还好还好.......” 她的语气有微末的庆幸,“反正都是凌家人,都是我孙子,爵位给谁都是一样的。” 只要爵位在他们凌家人手里,那就好了。 她是这么想的,但其他人就未必这么想了。 凌旭听说自己到手的爵位飞了,闭门不出三日,小厮送进去的饭菜滴米未动。 怎么端进去的,又原封原样端了出来。 “二公子这次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呢。”紫叶给孟清沅打扇说道。 孟清沅倚在榻上看姎姎写字,懒懒的说,“他再不甘心,也不敢真去寻凌晟的麻烦,毕竟滔天把柄在人家手里。” 凌晟但凡把凌旭告上御史台,莫说是爵位了,便是连性命都未必能保。 紫叶深以为然,“如今只看大公子....哦不,只看侯爷肯不肯容二公子了。” ..... “夫人,老夫人让您去一趟正厅,说殷姑娘进门,也不必大操大办了,敬您一杯主母茶,就算是过了明路。” 屋外,房妈妈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夫人才和府里闹成这样,现在又要让她来请夫人,她真是有些没脸。 好在孟清沅没多为难她,“我换个衣裳就来。” “妾给主母敬茶。” 殷昭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也不知凌旭是怎么与她说的,反正她现在是看不出做妾的不情愿了。 孟清沅接过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姨娘起身吧。” 又问,“林姨娘没来吗?她是贵妾,论礼来说,殷姨娘也要与她问个好的。” 听得这声“姨娘”,殷昭的身形猛的一颤,眼眶红了。 她再怎么佯装的安顺服帖,可骨子里的心高气傲,却是抹不掉的。 孟清沅看在眼里,含笑不语。 凌老夫人现在对着孟清沅是一百个不自在,和气的说道,“旭儿的爵位没了,以后二房少不得仰仗长房,可晟儿对旭儿却迟迟不肯原谅.......” 孟清沅平淡道,“兄长险些被害身死,不肯原谅也是情理之中。” 凌老夫人欲言又止,理是这个理,可一家子骨肉,叫她这个做长辈的怎能坐视不理? “清沅,有些话你男人抹不开面子,少不得你一个妇人多周旋,晟儿不肯原谅旭儿,你就多往晟儿屋里走动走动,混个脸热,天长地久的,他的心自然就软和下来了。” “孙媳可不敢往阿兄屋里走动。” 孟清沅说,“凌旭私通寡嫂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难道老夫人想再让人议论说伯哥和弟妹来往过密不成?” 凌老夫人一噎。 可孟清沅已经抬脚走了。 撕破了脸皮,她现在在凌老夫人面前便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 看着孙媳妇离去的背影,凌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 三日后,凌旭从屋里出来了。 整个人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合身的官服现在却像是大了一圈,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是行尸走肉,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 他来到正厅的时候,府里人正在用膳。 凌老夫人见到他,先是高兴,又是心疼,可碍于凌晟也在,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拍拍自己身边,“旭儿,来坐。” 凌旭慢吞吞坐下了。 一坐下,就下意识看了一眼孟清沅。 他好几天没出来,一则是不想看见府里的打量和嘲笑,二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沅。 现在真见到人了,他想和她说说话。 可看着她冷淡的面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沅........” 他张了张嘴,孟清沅淡淡打断,“吃饭。” 像是一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似的。 凌旭心里不是滋味,抿了抿眼睛,不再说话了。 凌晟自始至终都悠哉悠哉舀着汤,看着这夫妇两人的暗流涌动,权当看戏。 这时候,林惜若忽然呕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吃个饭,你呕什么?”凌老夫人皱眉,她近日本就心情不好。 林惜若忙欠身道,“老夫人息怒。” 说着,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凌旭,两颊莫名绯红,“前几日身子不太爽利,就没怎么出门,今日请大夫一看,说我有了半个多月的身孕。” “啪嗒”一声。 殷昭的汤匙落进碗里。 凌老夫人喜不自胜,“真的吗!阿弥陀佛,二房也总算是有了一件好事儿!旭儿,你听见了吗,你要当爹了,你要有儿子了!” 凌旭也颇意外,但闻言还是对林惜若说了一句,“那你好好养着,我一有空就来看你。” 林惜若羞红着脸答应。 殷昭冷不丁问了一句,“半个多月?” “你进门到现在才几天?你就有半个多月的身孕了?这孩子是谁的?” ...... 面面相觑,凌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当即眉心一皱,不善的看着林惜若。 林惜若嗫嚅着嘴唇,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凌旭只得解围,“孩子确实是我的,我和惜若......” 他有些犹豫,看了孟清沅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的,就还是说了,“我和惜若早先便有了夫妻之实.....” 殷昭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了了。 她甩下筷子,快步离开,转身的时候飞快落下一滴泪。 就连凌老夫人都觉得这事儿不妥,“惜若是官家女,你,你和她....?要是让林御史知道了,岂不是要气死?” 凌旭惭愧的低下了头, 凌老夫人悠长的叹气声更是如同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 连日以来的低沉和郁结,凌旭现在心里止不住的难受。 好好的,他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 虽明言拒绝了凌老夫人,但当天傍晚,孟清沅还是去找了一趟凌晟。 “阿兄。” 她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说起话来扭扭捏捏。 凌晟淡淡望她一眼,问,“你找我做什么?” 第52章 你以为我想当你女人吗 孟清沅其实是有事想问他,“那天老夫人让你不去报官的筹码,你为什么提出答应我和离?” 她有自知之明,两人虽因报仇而短暂绑定在了一起,但究其根本,无亲无故。 她不知道陆言蹊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帮她。 陆言蹊淡淡微笑,说,“也并没有真正帮上你,你何必放在心上。” “但到底还是要承你这份情的。”温若年说。 陆言蹊摇头,“我那天来晚,是因为先去了一趟四王府。四王妃得知此事后要我助你和离,至于报酬,自有她和四王爷来给我。” “所以你不必承我的情,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若实在要谢,便谢你堂姐四王妃吧。” 原来是这样。 温若年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我知道了。” 放下带来的莲子羹,就要离开。 凌晟却叫住她,问,“你之后打算如何?” 已经是第二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了,看来自从上次那么一闹之后,所有人都知晓她以后怕是处境艰难了。 于是她倒也答的坦荡,“和离是一定要和离的,只是我还没寻到凌旭真正的错处,所以暂缓些时日也无妨,不求速成,只求一击必中,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意思就是现在留在凌家只是权宜之计。 她真正要做的,是报仇,是离开。 这点倒是和凌晟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有需要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四王妃托我在凌家好好照顾你。” “好。” 凌旭消沉了一段时日,很快便振作了起来。 只是人前人后还是避着凌晟,不敢见他。 孟清沅这些时日也对他冷淡非常,他无处可去,只好去寻殷昭。 那天祖母要把她丢到湖里去,是他求情才保下她一条命,她多少也对他应该有些感激。 可没想到一去,就被请出来了。 “二公子,我们姨娘说了,她近日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人!” 凌旭关心问道,“请大夫来看过了吗?是怎么了?” “请大夫,我哪里还有脸请大夫!?现在满京城的人谁见了我,都能踩上一脚的!” 殷昭冷冷的打开大门,站在廊下,嘲讽的说道。 凌旭不习惯她这样的目光,“阿昭,你虽是妾,却是我的爱妾.......身份和那些一般的妾室都是不一样的。” 他以为殷昭是在做了姨娘而不高兴。 可殷昭看着他,轻蔑更深,“侯爵之位都拱手让人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和我甜言蜜语,凌旭,我要是个男人,真是看不起你!”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凌旭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是为了夺爵的事?” “不然呢?” 殷昭反唇相讥,她知道那天情况特殊,凌旭为救她提出叫她做妾,她虽不忿,却也并非全然不肯。 侯府之妾,比起平民之妻,总归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可没想到凌旭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爵位,竟然飞了! 而且还是飞到了凌晟手上! 她焉能咽下这口气? 无视凌旭青紫交加的神色,殷昭“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凌旭再来,殷昭便直接不肯见了。 他又气又愧,没了半分,只得又去寻林惜若。 “阿旭,这是你最爱喝的雨前龙井,我早早就让人备上的,还有蟹粉酥,这是我今日一早亲自下厨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林惜若殷勤备至道。 凌旭在她这里,才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仰慕。 所谓患难见真情,现在在他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身边人的面目。 想到这里,他对林惜若愈发愧疚,又含了几分怜惜与心动,“辛苦你了,惜若,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要这么操劳了。” 林惜若依偎在他怀里,满足地闭上眼。 她才不在乎什么功名地位。 她父亲官拜御史,也曾盛极一时,可照样一房一房姬妾往府里抬,大夫人顶着个有名无实的身份,常常被妾室欺压的抬不起头。 她见过富贵,见过权势,便也看得格外清楚。 男人再有钱,可他不爱你,不肯把家交给你当,不肯尊敬你爱护你,一切都还是白搭。 只有牢牢攥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才是真的。 屋里灭了灯。 凌旭有些犹豫,“惜若,你现在怀孕了,大夫嘱咐需要静心养胎........” 可林惜若不容他再说下去,双臂勾着他的脖颈,柔情似水道,“没关系,咱们轻点,不会妨碍到孩子的。” 凌旭还在纠结,可林惜若已经吻了上来。 ........ 这几日,凌旭哪也不去,就钉在了林惜若这里,温柔乡让人陶醉,也叫人短暂的忘却了外头的种种烦恼和不如意。 直到几日后从屋里出去,他的双腿都在打颤儿。 以前从没想到,惜若竟然这样会缠人。 都让他下不得床...... 凌旭久违的找到了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想了想,又去找了殷昭一趟。 见他过来,守门的丫鬟有一瞬的慌乱,“二公子!” “你们姨娘在吗?”凌旭问。 丫鬟还是慌里慌张的,说,“姨娘很快就回来!” 凌旭意识到了不对,问,“她去哪了?” 丫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正当凌旭不耐烦的时候,殷昭从外面回来了。 一见他,原先舒展放松的眉心就紧皱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 疏离冷漠的态度,不像是对夫君,倒像是对仇人。 于是凌旭心里也有些不得劲了,见她今日穿的花枝招展,问,“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还回来?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殷昭抿抿唇,绕开他,“我先回屋休息了。” 凌旭不依不饶跟着她身后,“你什么意思?我现在问问你去哪都问不得了?殷昭,你别忘了,你是我凌旭的女人!我不管是富贵还是落魄,你跟我都是绑在一起的!” 殷昭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转头望向凌旭,目光淡淡,透着股鄙夷,“你以为,我想当你的女人吗?” 第53章 你奸夫是谁 凌旭如坠冰窖。 是了,殷昭最初爱慕的人本来就不是他,是阿兄。 若非阿兄不肯要她,她也不会另投进自己的怀抱。 一想到这里,凌旭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痛,胸口涌起一股懊恼混着自卑的情绪,他哪里比不过阿兄? 凭什么,自己的女人到现在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凭什么他一回来,就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夺走? 殷昭推开门正要进屋,忽然感到身后一股重重的推力传来,她惊呼一声,手下的食盒顺势滑落在地,她也被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覆盖住。 她死命推他,“放开我!放开我.....唔........” 可凌旭像是疯魔了一般,强硬地堵住殷昭的嘴,当着满院下人的面把她拖进屋里,关上门。 “你要做什么.......凌旭......你不许碰我.......”殷昭连连后退,怕极了凌旭再次发疯。 可凌旭舔了舔嘴角,冷漠又癫狂的看着她,“当初在北疆,不是你主动勾引的我上床吗?那个时候怎么不许我碰你了?嗯?” 殷昭哭了,“你无耻!” “我无耻?” 凌旭反问,大步上前,撕拉一声扯开殷昭的外裙,在她脖颈上胡乱啃着,“你那个时候想攀龙附凤,处心积虑勾引我,现在我颓败了,你就想把我一脚踹开,我告诉你,你休想!” 他把殷昭扔在了床上。 殷昭哭得嗓音都发起颤,“求你了,你别过来.....我今天真的不想.......” 可凌旭哪里肯听她的。 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 他只觉得,自己在殷昭这里受了侮辱,他要把场子找回来。 屋里木床吱呀吱呀的嗓音,从晌午时分响至日暮,里头的人嗓子都喊哑了,动静才缓缓平息。 凌旭一脸餍足的从屋里出来。 到正厅用晚膳。 凌老夫人正在和凌晟商议孩儿的读书之事。 “姎姎和庆儿都到了启蒙的年纪,也该送去学堂念书了,只是我妇人家门路少,你弟弟近日怕是也不方便求人,晟儿,还得劳烦你......” 凌旭摇摇晃晃的走进去,打断,“祖母,请夫子来家里教吧。” “也行。”凌老夫人点点头,说,“那也得有门路请夫子才成。” 凌旭看了孟清沅一眼,自从他进屋,清沅就一个眼神也没分给过自己,他心里难受,问,“清沅,能不能劳烦你帮忙请夫子?姎姎她,毕竟也是你的女儿。” “可以。” 孟清沅破天荒理了他,“但只给姎姎请,其他人我不管.....” 凌老夫人急了,朝凌旭使了个眼色,可凌旭点了点头,说,“好,其他人不用你管。” 用完晚膳。 孟清沅正要回府,身后一阵低沉的男性嗓音叫住了她,“清沅。” 她回转头,问,“有事?” 凌旭胡子拉碴的,看着她,眼中还有光,面庞却憔悴的不成样子,“清沅,我真的知道错了。” 孟清沅点头,“知道了,还有吗?没事我就走了。” 凌旭的眼眶忽然红了,“那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 生气? 孟清沅笑了。 她定定看着凌旭半晌,轻轻说道,“我不恨你,也从未生你的气,但,我也不会费力气去原谅你。” “因为根本就不值得。” 孟清沅走了很久,凌旭还站在原地,怔怔的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泪流满面。 他后悔。 他好后悔....... ....... 孟清沅回屋没多久,就听说外面说林惜若和殷昭打起来了。 她诧异,“打起来了?” 这还真是稀奇事。 她想了想,就还是去看了一眼。 远远的,池边上,便见殷昭叉着腰站着,气势十足的模样,而林惜若狠狠瞪着她,眼神几乎杀了一百次人。 “姓林的你有病吧,我都说了我不是去找凌旭,你干嘛非要拦着我!” 林惜若冷笑,“你当我好糊弄是不是,大晚上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是去找阿旭是去找谁?我告诉你,阿旭说了今晚来我这,谁都不许把他抢走!” 殷昭真是对这个恋爱脑烦死了,“凌旭是个什么抢手东西?也就你天天把他当个宝!呸,好狗不挡道,你给我滚开!” 林惜若才不滚,虽是正经的官家女儿,但入乡随俗的极快,和殷昭对骂起来已经能面不改色了, “谁知道我一让,你是不是就拐个弯跑到阿旭屋里去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他从我屋里一出来,就跑去找你睡了一下午!” “今天我是死活不会让你们俩见面的!你的诡计休想得逞!” 看了一会儿,孟清沅看出了不对劲,“林姨娘估计还真是误会殷姨娘了,不过殷昭也确实奇怪,若不去找凌旭,她打扮成这样,是想做什么?” 紫叶“啊”了一声,随后连忙压低嗓音,说,“殷姨娘不会是有姘头了吧!大晚上的,是要去偷情呢!” ....... 这边,殷昭被缠得没办法,气得转身就走。 她不去了还不成吗! 刚要走,凌旭就来了,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听说你们打起来了?” 林惜若的眼泪说掉就掉,扑到凌旭怀里,抽抽噎噎的,“殷姨娘欺负我,还要打我,嘤嘤嘤........” 殷昭一下子回转身,啐了她一口,“谁欺负你了!明明是你先拦我的路的!” “我为什么拦你的路?” “因为你非说我要去找凌旭,我说了一百遍了,我不是去找他.......” 后面的话,殷昭生生顿住,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可是已经晚了,凌旭的脸色霎时风雨欲来, “你大晚上带三个珠钗,四个簪子,衣裳还穿得这么薄,你不去找我,是想去找谁?” 殷昭噎住。 温若年在暗处,无声笑了笑。 看来殷昭还真不是林惜若的对手。 “我.....我.......”殷昭支支吾吾。 可凌旭想到上一次她不在屋里那回,本就有疑心,再加上林惜若在一旁煽风点火,当下三分疑心成了七分。 “说,你奸夫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