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他勾引了[GB]》
1. 1
夜幕掌管了天空之后,地上的灯光也把世界照的通亮,这是海城最繁华的主城区,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酒吧,独醒。
众人皆醉我独醒,显然与他的名义相悖,酒吧交杯换盏间喝醉的人不在少数。
舞台上不知从哪里请来的乐队撕心裂肺的唱,舞池中人潮涌动,肌肤上涂抹的荧光徽章在暗处悦动着晶亮的光。
空气粘稠,各种酒味和信息素互相掺杂着在人的呼吸间流动。
宋邈坐在调酒台旁边的高脚凳上,玻璃杯中酒红的液体被修长白皙的手指抵着一下一下的荡。
宋邈随意的拨开垂在胸前的长发,眼神平静,毫无醉意。
“宋总,今天心情不好吗?”吧台里面的beta调酒师轻轻放了杯透蓝色的酒在宋邈身边,“试试,人鱼泪。”
宋邈拿过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还可以。”宋邈开口,声音穿过嘈杂的音乐落入调酒师耳中,明明是表扬的话语,语调却很平淡。
啊……她不喜欢。调酒师心想。
他听出宋邈话语中的不感兴趣,自然的掩下眼底的失落,笑容温和,“宋总喜欢就好。”
包里的手机震动,宋邈抬头捏了捏眉心,拿出手机的动作透着几分烦躁。她拿出手机的时候,调酒师识趣的适时离开了。
是她的主治医生发来的的短信,大概内容是让她考虑在这次易感期期间采用标记行为,又解释了一堆过量使用抑制剂的危害和这是为她身体好之类的原因等等。
宋邈没看医生苦口婆心的劝解小作文,出于礼貌还是简单地回了一句:知道了陈叔,我下次会考虑,明天会派助理去取这月的抑制剂。
她那古板的主治医生又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见宋邈没回知道劝解无用,最后妥协的说这次最多提供缓和剂帮她暂时度过这次易感期。
宋邈不置可否。
老古板能够退一步已经很好了。
迟来的酒意让她有些疲惫,宋邈起身离开的脚步转向卫生间,长长吐了口气,试图驱散胸中的郁气。
宋邈鞠了一捧水将额发往后抓去,露出美得很锋利的一张脸来,镜中人眼下有一圈青黑,宋邈心中把宋家那个老太爷骂了个透,叫她回来当牛做马的。
宋邈走出门口,灯突然黑了。人群安静了一瞬,不同手机的屏幕灯光亮起。
“大家不要惊慌,请看好自己的随身物品静候一分钟,刚刚接到消息停电了,酒吧很快会解决这个问题。”酒吧经理戴着扩音器,打着手电上台安抚人群。
宋邈躲着人群摸黑进了一个包房,里面无人,比起吵吵嚷嚷的外面来很是安静,紧皱着的眉心松开,宋邈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心想隔音挺好的。
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开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甜味。
什么alpha的信息素这么甜。
宋邈睨了黑影一眼,被水沾湿的额发贴在颊边,视线与刚进来的人正正对上。
昏暗的灯光下脸庞看不清晰,手机屏幕的光下那人皮肤莹白,睫毛纤长,看她的时候眼睛格外亮。
宋邈收回视线,她不能和陌生alpha共处一室,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突然暴起也说不定。
她走过去,黑影还杵在门口没动,比她稍微高一点,宋邈头也没抬,淡声道,“借过。”
“哦,好的,抱歉。”语气很软,黑影往旁边移开的时候好像是撞到了什么,嘶了一声又很快调整好紊乱的呼吸。
宋邈一开门差点被空气中弥漫的混杂味儿冲晕,她本就有些头晕,手扶了下门框随意走了两步找了个卡座坐下。
身边跟着挤过来一个身体,柔软的部位落在她手上,她下意识地推了下,云一样触感。
宋邈挑眉,空气中的味道混杂,之前在单独空间独处时闻到的甜味却格外清晰。那人翘起的发丝落在她的脖颈处,又弄得她有些痒。
宋邈费力地收回手,往旁边移动了下,那人跟着挤过来,她在空气中的手被抓住,一股力拉着她环住一节细韧的腰,那人攀着她的肩膀跨坐在她腿上,柔软的布料落在她手中。
那人狗狗眼含着水光专注的看着她,先前的alpha信息素像是伪装剂,还没消散干净,茉莉白巧味信息素笼罩下来,勾得她牙痒。
omega?
“别推开我,别推开我……”
宋邈用力推身上的人,谁知道一个omega力气大的要命,明明坐在她身上分量轻得像云,搂住她脖子的双臂却紧得像铁。
他灼热的呼吸打在宋邈耳边,一边用力将自己挤进她怀里,一边用可怜的声音求她别推开他。
宋邈后颈贴着抑制贴的腺体热的发烫,被人在挣扎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蹭,她推开omega的手改变力道,掐着他的细韧的腰恶劣的捏,腹部的肌肉绷着,手感很好。
omega细碎的吐息化在她嘴里,她含上柔软的唇瓣用尖牙轻轻的咬。
抱住身体的力道松了一瞬又恢复,宋邈气恼地咬破了身上人的唇,腥甜的液体混着茉莉白巧的清甜流进她的喉腔。
“喂,放开我。易感期要被你诱发了。”宋邈放开被她咬破的可怜唇瓣,气息有些乱了,凑到这人耳边轻声说。
酒吧的紧急用电设备似乎出了点儿问题,直到现在灯也没亮起来,人群中的灯光变得稀疏,不少人都觉得扫兴的离开了。
宋邈不耐的啧了声,“不放开吗,想被我咬?”
“给你咬。”omega不知从哪里摸了张卡出来放在她手上,声音不像刚才那样迫切,很平静,男声听起来像清凌凌的水,能听出人是清醒的。
宋邈手机振了一下,她借着手机的屏幕的亮光顺势看清了他手里那张卡——一家不知名旅馆的房卡。
宋邈面无表情的勾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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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没吭声。
身上的omega没等到她回应,倾身蹭了下,宋邈这才意识到身上人是什么装扮。
宋邈也不知道突然的,莫名其妙有些生气,她不知道这火气从何处起,许是易感期将至,顷刻就控制不住了。
她掀起身上人裙摆,纤长的手指有些冰得像雪,那人身体剧烈颤抖着把她抱的更紧,带着泣音说冷,又央她轻些。
宋邈毫不留情,雪融化水,凉意消散,无情的动作很突然的停滞了一瞬。
她收回手,掌心积了一小滩透明黏稠的水色,随手抹在他的裙摆上,把那张翘边的房卡从一旁的座位上摸过来,面无表情的命令omega咬住,威胁他掉了的话会被惩罚。
omega愣了下,温热的唇舌讨好地含了含宋邈的手指,顺从的叼住了。
宋邈抱着人走出独醒,借着酒吧外的月光看清了omega的长相。
很漂亮的一张脸,看上去很年轻,狗狗眼噙了层水雾很专注的看着她,破了的嘴唇咬着房卡,看着可怜又让人想让那双眼盈满潋滟水色。
宋邈舔了舔嘴里的尖牙,把人塞进车后座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按下一旁的隔板按钮挡住司机的视线,扯下omega嘴里含着的房卡扔到一边,从下往上卷着他的裙摆堆在他的锁骨处。
起伏着的白玉上缀着两朵凹陷的粉,宋邈很是兴致勃勃。他的身体似乎很敏感,一碰就抖,握住扶手的手指捏的很紧,连呼吸都是碎的。
怎么这么湿。omega都这样?
宋邈试图用手指堵住,omega已经撑不住身体软在她怀里。
fine,她低头看了眼身上人垂下的裙摆,染了些湿漉漉的水渍,抽出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宋总,请问去哪儿。”前排的司机没听到宋邈的命令,小心翼翼的问了声。
宋邈随意抽出几张湿巾擦着手,没管软在她身上的omega,捡过被扔在一旁的房卡看了眼位置报给司机。
“好的。”司机应下,车身开始缓缓启动。
“名字。”宋邈拍了拍身上人的臀,觉得手感不错又用了几分力气,那里很快就泛起了红。
他呜咽了声,突然颤得厉害,宋邈肩头突然感受到一小片湿濡,她叹了口气,抱住omega细微颤抖的身体,手在他后背动作僵硬的轻拍了两下。
“沈知昼。”沈知昼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手指很无措的摩挲她肩头的那片湿濡,声音饱含歉意:“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衣服……”
“唔,没事,早就淋湿了。”宋邈装作认真的想了想,表情看上去很正经,手掌从沈知昼脊背顺着凹陷下滑,抬起手掌在他面前无所谓的晃,“看吧。”
沈知昼红着脸抬了下身体,慢慢凑上去舐干净她的手指,耳垂通红,“对不起,我会负责的。”
那股莫名其妙的火又窜上来了,宋邈额角突突的跳。
2. 2
“宋总,到了。”前排司机声音传到后座,沈知昼撑的累了,泄力坐回她腿上,宋邈看了眼停车的旅馆,门关着,看上去比她想象的干净。
给沈知昼披了件她的西装外套,抱着人下车,下车时腿不着痕迹的抖了下,沈知昼很瘦,但男性omega再瘦都是有点分量的,长时间坐在她腿上压得她腿有些发麻。
看来回去得加强一下腿部训练了,宋邈及时找出了自己认为最根本的原因。
沈知昼很安静,像个大型玩偶一样被她玩,捏来捏去,抱来抱去都很少吱声儿,宋邈很满意。
几乎是刚一进门沈知昼就搂着她的脖子想亲她,他好像不会接吻,小狗一样的一直舔她的嘴唇,啃她的脸,亲得她一脸口水。
宋邈压在他身上捏住他的下巴,教他:“不许舔,也不许啃,张开嘴,舌头伸出来,教你接吻。”
沈知昼张开嘴,湿润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唇瓣之前被她咬破了,现在挂着细微的血丝,看的人莫名心软。
宋邈含住他的舌尖吮吸,故意咬着他的舌头不让他收回去,沈知昼不会换气,被憋的可怜兮兮的看她,呜呜两声想求她放开。
宋邈等他快受不了了放开他让他喘了两口,就撞进他口腔里更凶的攻略城池。
沈知昼毫不反抗,被亲到喘不过气不反抗,被抓着手腕按在床上不反抗,被咬着腺体进入也不反抗,他只是用湿透的眼睛迷离又专注的温柔看着宋邈,好像他能包容她的一切。
宋邈见不得他的狗狗眼,看着可怜又让人心软,她捂住他的眼睛,很用力的,一下一下,逼得身下人一点一点从唇缝中泄出细碎的轻哼。
“嗯……”沈知昼看不见她,眼里积攒的泪水才爆发,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鬓边的发,下唇被用力咬得泛白,最后放弃地任由自己出声。
“啊!”后颈被人含在嘴里咬住。
宋邈手指陷进腰窝掐着沈知昼细韧的腰,信息素爆发,茉莉白巧的气味完全被薄荷包裹,沈知昼浑身都打上了她的标记。
宋邈放开沈知昼的腺体,继而捞过沈知昼满是痕迹的身体,亲他通红的眼睛,动作温柔像是在对待爱人,说出的话倒是毫不留情面,她说:“很抱歉,我易感期来了,你会多受点苦了,不过我会多给钱的。”
沈知昼浑身都在颤抖,小腿晃悠,这次宋邈动作比刚才轻得多,他的眼泪却比刚才流的更多。
宋邈不明白,汹涌爆发的易感期让她烦躁,没有耐心再哄人,把人揽住,抓着沈知昼的手腕背在身后握住,他腿软得用不上力,于是整个人都被钉在她身上。
他想转头看她,被宋邈毫不留情的整个人被掀翻过去,对着墙跪着,被她浅浅掐住脖领按下。
沈知昼失声,他不在/情期,腔体不会打开,只无力的承受。
“轻……点、”沈知昼呼吸吐得断断续续,他无声地喊她,最后疲惫的晕了过去。
宋邈给他喂水,抱着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沈知昼后面几天一直处于迷糊的状态,alpha在易感期太凶,他根本不知时间昼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沈知昼醒来时宋邈还没醒,他浑身酸软,但是身上很干净,他转过身看宋邈安静的睡颜,睡着的模样和抓着他狠做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头发被睡乱了,安静又美丽。沈知昼双腿哆嗦着想下床做早餐,这样宋邈醒来就可以吃上。
他扶着床头柜站起来,腿软的差点跪下,手掌磕在尖锐处,疼的他大脑一时空白,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捞到宋邈怀里,刚起床的alpha声音慵懒透着几分哑,听的沈知昼耳热:“怎么啦,再睡会儿,辛苦了。”
沈知昼安静的缩进她怀里,心中酸涩,他细细品味了好久,想来应该是庆幸。帮喜欢的人度过了易感期还能得到她的拥抱……要是他再努力一点能不能让她喜欢他,能不能和她交往,她喜欢吃什么菜呢……没想多久,疲惫感再次袭来,他沉沉睡了过去。
食物的香气环绕在宋邈鼻息间,空气中混杂的茉莉白巧和薄荷味道变得稀薄,宋邈睁开眼睛,酒精并没有模糊掉她的记忆,易感期发生的事她都清楚的记得。
好的,这下陈医生连缓和剂都不用开了。
夏天总是天亮的早些,绕过卧室的挡板便可以看到些清透的光亮,透过一扇很小的窗,一片灰色的天撞进人的视线。
空气里掺杂着一丝潮湿的清冷,或许是因为薄雾的影响,连带着看人都像罩上一种朦朦胧胧的冷淡感。
有些掉漆的黑色灶台前,有个人背对着她在有条不紊的做些什么,那铺展开的薄灰色幕布下的人背影都显得单薄起来,好像肩上沉着一片乌云。
宋邈回到床边收拾好自己,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用空白支票写上卡的密码,又补上一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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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昼从隔板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柔软的棕发散在脸颊边,浑身都是她的味道,那些乌云好像都只是她的幻觉,他对她笑,“姐姐,午饭准备好了哦,要尝尝吗,他们都说我手艺很好的。”
他们是谁?
宋邈下意识想,还没开口,手上的电话震动了起来,她看到来电显示,没接,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她冷淡的拒绝:“不了。”起身拿着西装外套离开了。
开关门的声音切换的很快,沈知昼叹了口气,拿起床头宋邈留的字条,趴在床下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放进去之前又欢喜的摸了摸。
好可惜,她没吃他做的饭。
宋氏集团。
高耸的大楼灯火通明,除了顶楼那层的灯光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只剩下宋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前些日子积攒了些工作,以宋邈的效率来说应该不算多,但她却迟迟没有完成。
宋邈的指尖在桌上规律性的点,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时针指向八的钟,最后妥协的拿出手机把电话拨给了助理。
“秦森,你最近先不用来公司报道了,马上帮我办件事。不要惊动多余的人。”
“我把地址发你,你去找个人。叫沈知昼,男性omega,年龄大概二十一二,棕色头发178左右。”
“体重……”宋邈想了想那天捞在臂弯里的重量,道:“嗯,一百二十多吧,挺瘦的。”
“把他带去医院检查一下。按照婚检流程吧。”
“报告加急,尽快送过来。”宋邈顿了下,“把人也带到公司,必要情况可以强硬一点。这期间双倍工资,辛苦了。”
听秦森没什么起伏的应声之后宋邈满意的挂断电话,心情好了不少。
秦森在挂断电话后长舒了一口气,omega?婚检?!什么来头,宋总不是一向对omega敬而远之吗。他心里好奇,猜得抓耳挠腮的,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毫无表情,显得专业又冰冷。
“啊,是个小旅馆。”秦森的车停在外面,宋邈给的地址他不熟悉,城中村布局很乱,他直接下车顺着门牌号一个一个地找。
旅馆的门是打开的,秦森礼貌性的叩了几下门,没有人应。他走进去,差点被翘边地摊绊倒。
房间很乱,凳子桌子倒着,盘子碎了一地,地上脚印交错混着血迹,秦森心一凉。
什么情况。
3. 3
“宋总,人可能出事了,需要查一下林荫路156号附近的监控。我可能需要一点人手。”秦森一板一眼的向宋邈汇报目前的情景,得到同意后耐心的等待那边的消息。
“秦助理,宋总要的监控已经发到你手机了,带走沈先生的车停在了城中村一家地下拳馆的停车场。”
“地址已经发给你了,我这边雇了保镖向那边赶去,二十分钟后在那边汇合。”
林成峰接到宋邈电话的时候刚踏进公司,为了维持董事长标准下合格继承人所谓的完美,宋邈已经很久没让他黑过监控之类的了,虽然这次只是查看了监控。
omega,没听宋邈提过啊。看来他出差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沈知昼头很疼,脸上湿漉漉的,被人用脚踩了两下,他耳边嗡嗡的,听不太清楚那些人说话,“喂,快给老子爬起来。”
“艹,真他妈麻烦死了。”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两个人在争执,一高一胖,叼着烟在抽。
空气中只有烟味,是两个beta。
“谁让你把他脑袋敲晕的。万一把人打死了咋办,我们去哪儿要钱!”胖子抖了两下烟灰,不耐烦的踢另一人的腿。
高的那个靠在墙上,拦着胖子踢过去的脚,抓了把头发,烦躁地骂道:“这小子老实给钱不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吗,非要挨两下才听话。乳臭未干的臭小孩儿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艹。”
“诶,胖子,你说这小子长成这样是不是个omega?”
“呸,哪儿有力气这么大的omega,胡说八道。”
声音很大,很吵。又找上门了,沈知昼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等对方开口。
脚步声很沉,沈知昼身体哆嗦了两下,被人用脚试探性地踢着,“呃,醒了?”
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胖子歪头把烟吐到一边,喘着粗气捏着他的下巴用力擦他脸上的血:“沈知昼,你爹欠钱不还跑了,父债子偿,我们上门要钱你还敢动手打人。”
高个子走到他面前蹲下,眼角有块儿明显的淤青,“说话!别TM不吭声。”
后脑的头发被大力扯住,沈知昼被迫仰头看着对方,高个子三角眼闪着精光,黄黑的牙露在外面,“其实我们也不想动手的,谁让你打了我,我不可能不还手。”
“我们找你也不是来叙旧的,没那闲工夫。找到你老子让他还钱,找不到我们只能找你要了。”
沈知昼没说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艹,笑nm,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别因为你老子自讨苦吃了,明天人和钱我们必须看到。”
头没那么痛了,听见高个子说的话,沈知昼低低笑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也还不起。”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随便你们怎么办吧。”指甲陷进肉里,疼得沈知昼眼热,他垂下头,想到终于快要解脱,他心中很是平静,靠在墙上不再说话。
啪啪啪。
胖子讽刺地拍了两下手,“这话听的真令人心疼啊。”他拖着放在一旁的铁棍一步步靠近他,地面发出刺啦的尖锐声听的一旁的高个子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的意思是你说不出那老东西的下落,也没钱还给我们,所以我们怎么对待你都无所谓是吧。既然如此,老实待着别动,打断你一条腿再说。”
“你知道一个人还是值不少钱的吧。”
他抬起棍子,影子完全笼罩住沈知昼,沈知昼眼睫颤了颤,死命掐住自己大腿肉。
“乱动的话容易伤了这张漂亮的脸,断了接客这条路,就只能摘掉你身上一些东西卖钱了。恨你爹去吧,我们也没办法。”
咚咚咚!咚咚咚!拳馆的门被急促的敲响。胖子放下棍子,给高个子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高个子边走边对着门外骂:“谁TM敲门这么重,叫魂啊!”
人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踢碎了,一群黑衣壮汉涌入房间把他们三个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一脚踢中高个子的脸,碎裂的牙齿落到沈知昼手边。
这高利贷看着比这两人正规点,沈知昼还有心情分出点心思来比较,唉,谁打赢他归谁吧,反正也反抗不了。
……沈强这个死人到底借了几家高利贷。
胖子很快被黑衣人制服,脸着地肿成猪头,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问来人是谁。
沈知昼默默挪到角落,实在是这两人青紫交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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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辣眼睛。
“好的,明白。已经解决了,人找到了,很快会再次联系您。您一直打电话反而会影响我们这边的效率。”秦森挂断电话,走到沈知昼面前。
沈知昼扶着墙颤巍着站起来,他这次不想逃了,就在这里结束吧。起身时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让他再次倒回地上。
“沈先生,抱歉让您受惊了,您可能需要跟我们走一趟……”秦森话音未落,沈知昼踉跄地起身,面前的人影突然变成三个。
啊……好晕,老东西到处欠钱也不知死活,连累自己只能先挂了。
头磕到地板前秦森及时接住了沈知昼,他是个beta,只比沈知昼矮几厘米,他扶着他坐一起坐上后排。
舒了口气,任务完成。
林成峰紧随其后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打开文档转头比对,貌似不经意的开口:“森啊,他和宋总……”
秦森打断他:“宋总说这是她的私事,希望林总不要过多询问。”
林成峰看着秦森义正言辞的脸笑了下,“你不好奇?”
“不好奇,我一点也不好奇。”秦森回他。
“哦,好吧,你一点也不、好、奇——”
“林成峰,别阴阳怪气的。”秦森接住沈知昼歪向他这边的头,又把人调整好姿势推的远了点。
“还生气呢?现在不叫林总了?你给他简单处理一下吧,把血止住,去市中心第三医院给他走一遍婚检流程。”林成峰冷哼一声,从后视镜看着秦森把人当玩偶一样的摆远有些好笑。
“嗯。”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维持了好半天,秦森才回应了声他刚才的话。
林成峰靠在车窗边抵住大阳穴揉了两下,这几天他出差忙得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不就忘记回他电话嘛,啥意思啊,能有这么生气?
不过宋邈哪儿找的被放高利贷的追债omega,又是怎么和他牵扯上的,这么大动静,董事长那边迟早会知道的,又要给宋邈使好一阵绊子了。
嗡嗡——
林成峰随手拿过秦森的手机接通来电,回国后一向装得人模人样稳重得不行的小宋总像是等不及了,语速有些快。
“找到人没?”
4. 4
桌上茶杯氤氲的水汽在杯沿凝着层水膜,茶水已经凉了,白皙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杯壁上敲打,宋邈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分一秒地转动,一只手支着头靠在椅子把手上,凌厉的凤眸没什么感情地扫了眼手机。
没有消息进来。宋邈心中莫名焦躁,不是说好马上到吗。
咔哒一声。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打开,秦森带着医院加急的报告走进,“抱歉,宋总,没来得及敲门。”
他额角有一滴汗顺着脸颊滴落,宋邈敛着的眼睛睁开递了张纸过去,“辛苦,擦擦吧。人怎么样。”
“沈先生手骨折了,正在住院休息。报告没有问题,只是沈先生身体有轻微贫血。”秦森把报告递上去,低声说。
“嗯,出去吧。”宋邈翻看着手中的报告,摆手让秦森出去,“让司机在楼下等着,五分钟后去医院。”
“好的。”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实在有些重,沈知昼翻了个身,头痛欲裂。
啊……好痛,高跟鞋地声音逐渐靠近,纤细有力的手臂接住即将落在地上的他,沈知昼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睛。
微眯的眼睛瞬间张圆,下意识往后仰,带着宋邈一起摔到病床上。
宋邈,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这样狼狈,不该让她看见……
“小心点,别乱动,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
宋邈顺势坐到他身边,轻轻碰了下他额角的纱布,双手放下,交握放在大腿上,“一个多月没见了,还记得我吗?”
沈知昼僵硬扯出一个笑容,受伤的丑陋无处可藏,抬头故作轻松的看她:“嗯……见过宋总的人应该很难不记得。”
“虽然不知道宋总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我记得上次我好像没有让你感到愉快。”沈知昼搓着手指,靠远了点,“像嫖客一样留下一笔钱就生气的离开了,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
宋邈其实没认真听沈知昼在说什么,他没什么血色的唇动着,眼里闪着令人心碎的光,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多可怜啊。
喋喋不休的嘴被人吻住,沈知昼一下噤了声,被手指抓着的衣角旋出更深的褶皱。
“抱歉,他们可能有点粗鲁。”手指按在柔软的唇上,宋邈眼神暗了几分,“今天请你来是想做一个交易。你可以看看,条件不算差了。”
沈知昼接过宋邈递过来的一份文件,白底黑字的情人合约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
“……乙方随时满足甲方在易感期间一切需求,乙方不得随意离开甲方安排的住所,乙方在合约期间出行听从甲方安排,为期一年。”
沈知昼被这几条条约砸的眼花,什、什么意思……
宋邈拿起放在一旁的体检报告递过去,两份,沈知昼和宋邈的。
“你父亲欠的债我先替你还了,所以现在我是你的债主,这份合约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这是我们两人的报告,契合度挺高的,你我身体也健康。”
“你要……”沈知昼喉结滚动了好几下,生硬的吐出那个令人难堪的字眼,“包养我吗。”
“宝贝,合同上都写了,是做情人哦。”宋邈对他笑了一下,“怎么定义这份关系我都无所谓,合约期间你可以以任何身份对外宣称我们之间的关系。”
“也许,恋爱关系是你想要的吗?”宋邈擦掉他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的泪珠,很专注的观察他的神情,指腹柔软的触感让她心情很好,愿意多费点功夫哄面前的omega。
“我可以让人修改合约,恋爱合约?这一年里我每个月会支付你报酬,唔,一个月五十万?不够可以向我再要。食宿全包,一年后债务全清,你还可以获得一大笔……”
没说话的话被沈知昼开口打断,“宋总,请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宋邈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浅色的圆脑袋,“为什么想拒绝,衣食无忧的生活不想要吗?”
语气平淡,没带半分的嘲讽,好像只是很疑惑的在询问。
“不是你欠的债,你自己一分没享受到,被人追着还债变成这个可怜的模样,不委屈吗?”
……
空气中安静了几分钟,宋邈顺着心意把手放在沈知昼浅色的头上,柔软的发丝很快缠了上来,手感很好,更像小狗了。
“我会让助理尽快安排你的住处。”宋邈收回手,转身离开的脚步被人叫停。
阳光下青年的发丝格外蓬松,宋邈知道那很柔软,沈知昼扬起一个很明媚的笑,鼻尖上的小痣跟着一动,“不用了宋总,我不会签的。”
他不想他们之间是这样开始的。
“欠您的钱我会换给您的,很感谢您今天救了我。”沈知昼下床走到宋邈面前,与穿着高跟鞋的宋邈差不多高,正好能对上她的眼睛。
说完这番话之后宋邈没说话,他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握紧的手心出了一手的汗。
半晌,宋邈很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红唇微张只简单说了一声可惜了。
沈知昼一直握紧的手松开,“我没什么大事,不用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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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办出院手续去。”
他左手握在把手上,头埋得很低,声音也轻,“体检钱我也会一并还给你的。”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宋邈,女人一身剪裁修身的西装站在高级病房的落地窗前,柔顺的长卷发垂在身后,背对着他正在打电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为什么会有点难过,他想做的事好像得推迟了,不能让宋邈白白亏钱。
啊,头上传来一阵刺痛,沈知昼摸着额角的纱布等在电梯前,有些出神。
秦森适时走过来,对他说:“沈先生,走吧。”
沈知昼有些惊讶,急忙想抬手说不用,一时忘了右手还打着石膏,一用力疼得嘶了声儿,问他:“不会影响秦助理的工作吗?”
“不会,合同上写了,合约期间沈先生的人身安全由我负责,这也是我的工作。”沈知昼声音很小的说了句话,秦森按电梯的手指顿住,疑惑的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我没签那个合约。”沈知昼重复了一遍。
“然后你就出来了?”秦森歪头看着沈知昼,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又说了一遍,“她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沈知昼手拖住下巴应了声,“嗯。她说了一句很可惜。”
秦森完美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他扶着额头,表情夸张得惊人:“沈先生,我劝你还是尽快回去把那份合同签了,我和宋总共事很久了,她的性格我很了解。”
“虽然总是笑着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是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弄到手的。”
“不择手段。”
沈知昼想了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这是什么意思。”
他用手指了指他出来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疑惑道:“宋总,她?看上我?我吗?”
叮——
电梯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五六个保镖挤在盒子一样的电梯里,沈知昼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被人墙堵在了角落,秦森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哒,哒,哒,前几分钟刚见过的合同随着高跟鞋声音的走近被再次递到沈知昼面前。
沈知昼抬头一看,他好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改变主意了?”
宋邈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很亲近的称呼他,眯着眼睛笑:“亲爱的,不要再做出欲拒还迎的模样了好吗?毕竟我也不想把你关起来搞什么囚禁play,那多没意思。”
宋邈亲了下他的脸,敛下嘴角笑意,目光深沉。
“乖乖听话,好不好。”
5. 5
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选项。
沈知昼难堪地扭头,想朝她笑,笑不出来。他接过合约,指腹在宋邈张狂的签名上抚过,蹲着放在腿上一笔一划地写在自己的名下。
“好,我签。”
不该闹得这么难看的,他想,他本来是没机会再见她的。
宋邈这样的天之骄子,他们之间,本就云泥之别。
空气中安静的只剩沈知昼沙沙用笔写字的声音,他眨了下酸涩的眼睛放下笔,宋邈蹲在他面前伸手示意他牵住。
他犹豫了一下,迟疑着把手放在了宋邈手上,她的手比他小一点,五指纤长匀称,温暖的温度从手心传到他冰冷的手上。
沈知昼浑身抖了一下,被她从地上拉起来。
“乖,就从牵手开始吧。先习惯一下以后在外需要表演的内容吧。地址告诉我,去你家拿东西住进我给你准备的住处。”
车开往城郊,停在一栋看上去像拆迁房一样的危楼前面,宋邈皱着眉跟着沈知昼下车。
楼梯间光线很差,没有窗户,掉漆的墙壁上挂着忽闪忽闪的灯泡。宋邈后退了半步,说:“你家在几楼,我叫秦森过来。”
沈知昼一直低着头,额角的伤有点痒,他克制着想碰的欲望,声音很轻,诚实道:“我不住在楼上。”
宋邈疑惑,接着就看沈知昼钻进了楼梯下空着的区域,吱呀一声过后他钻出来犹疑的问她要不要来看看。
地下室潮得要命,屋里收拾的算干净,小的只有一张单人床,浴室没有门,只用一个隔板挡着,墙壁不隔音,嗯嗯啊嗯啊的声音混杂着男人的污言秽语从隔壁传来,周围的说话声也听得清楚。
“你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宋邈问。
沈知昼摇头:“不是,刚搬过来,前段时间……租的……小旅馆被追债的那些人砸了嘛,这里,嗯,有点小。”
他窘迫的对宋邈笑了下,手背在身后抓着衣角机械性的搓,笔直的站在宋邈面前。那些声音听得他耳垂通红,他脑子抽风了吧,不该让她来的。
“嗯,收拾一下吧。”宋邈捏了下他的耳垂,“今天就搬走。”
“好。”沈知昼收拾东西的时候宋邈已经出去了,秦森等在门口帮他搬东西,但其实他没什么用要拿走的,一只手也很迅速,除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和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就没什么了。
秦森看着他只拎着一个蛇皮袋出来很惊讶的问:“东西都收拾完了吗?”
沈知昼点点头,“可能得麻烦您帮我拿一下里面的箱子,谢谢秦助理。”
他把东西放到后备箱之后和秦森一起坐回车上。宋邈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沈知昼动作很轻,一点一点挪到她身边,按下心跳如鼓的胸口侧头从自己这边的车窗观察宋邈。
宋氏集团继承人住的地方自然是顶好的,城中心环境最好的独栋别墅,被高压电栅栏严密地包裹在其中,院子里种着的几支玫瑰焉哒哒的垂在花园里。
宋邈没和他一起回来,秦森送他到别墅门口,她坐在车上看着他进去之后就让秦森开车离开了。
好安静啊,沈知昼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逛,惊讶的发现别墅除了他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电梯停在二楼,沈知昼依着宋邈说的随便找了一个房间,坐在床边揉了揉酸痛的脚踝。
“原来真的和电视里总裁养的金丝雀一样啊,一个人也没有。”沈知昼回想起自己看过的狗血电视剧,瘫倒在白色大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
那天在酒吧里,是别人的话也会被她带到这里吗。
幸好是他,不然要是遇见坏人可怎么办,多少的身家也不能这样挥霍啊。
沈知昼摸出口袋里宋邈塞给他的名片,宋氏集团,宋邈。指腹摩挲了几遍宋邈两个字,捂着眼睛,从指缝里清晰的透出脸颊上的红晕,他在心里无声尖叫。
好像继续活着也挺好的,至少能陪着她。
宋家老宅。
宋启明疑心重,老宅中都是些用了好久的beta,人一老就容易感到寂寞,阿姨们经常都凑在一层花园中窃窃私语,聊着家常,说些八卦。
“今天大小姐回来了,在书房呢。”
说话的阿姨时不时用眼神示意二楼书房的方向,低声同身边的人悄悄讲话。
“前段日子宋老带回来的那个男孩也在呢……”
书房中很安静,气氛却是凝重的很。
宋邈少见的穿着一身墨绿色底的长裙,缎面上绣着精致的暗纹,耳朵上挂了同色的耳坠子,慵懒又贵气,正靠在沙发上,翘着腿,脚裸逃出了细细的高跟,一晃一晃的,姿态很是放松。
宋启明坐在她对面表情严肃的拿着一把剪刀修剪桌上的绿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能力比你爸强,这段时间风言碎语少了很多。”
“但是最近董事会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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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乱,太多双眼睛盯着你,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损害了公司形象。”
“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吧,最近少去那些地方,少和不干不净的人接触。”
宋启明动作没停,仿佛不经意般抬头瞥了眼悠闲的宋邈,鹰一样的眼眸里带着明晃晃地压迫感。
宋邈咂摸着“不干净的东西”这五个字,拨了拨自己的耳坠,缓缓将呼吸间难闻的信息素压下,薄荷味逐渐弥漫在整个书房,宋邈语气有些散漫,“不干净,您是说我常去的那些酒吧?”
宋启明脸色难看,额头皱得像用过的牛皮纸,鼻腔噗哼一声,“知道就好,虽然现在明面上你是集团继承人,但你不是不可替代。”
宋邈停下晃动的脚尖,抿直的唇里突然噗嗤一声泄出笑来,顶着她爷爷的死亡视线慢悠悠地开口:“还有别的继承人吗?宋应蒲在外面生的?”
“既然明面上都推我是继承人了,那说明宋应蒲在外面儿瞎搞生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根本不行嘛。”
无视宋启明握紧的拳头,宋邈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我猜宋应蒲应该没搞出一个alpha吧,毕竟您那么看重这点,要选谁来继承你们宋家呢,肯定很令爷爷苦恼吧。”
“要不您老人家在努努力,生个alpha出来。”
宋邈垂下眼睫,眉心浅浅皱着,一副苦恼着急的模样,她偏头躲过宋启明扔过来的剪刀,脸上有轻微的刺痛,宋邈指尖往上摸了一把,唇边挂起一抹事不关己的笑。
“开个玩笑而已嘛,爷爷年纪大了,还是少动怒的好,万一哪天怒火攻心没办法再选新的继承人了,那可怎么办呀。”
宋邈蹲下身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剪刀,拉过宋启明的手放回他掌心,“您好好休息,年纪大了呼吸不要这么急促,对心脏不好,就不要过多操心公司的事了。”
回应她的是花瓶碎了一地的声音。
宋邈悠闲地转身离开,在转角的楼梯看见了宋启明最近刚接回来的宋应蒲在外面弄出来的私生子。
年轻的男性beta一身小西装,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胸前的领带打了个红领巾的结,蹑手蹑脚地缩在走廊转角探头看她。
见她望过去很快就收回视线兔子一样逃走了。
宋邈对这个男孩无感,也感受不到这人带来的威胁,见此只对宋应蒲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6. 6
宋家老宅外,宋邈接过秦森递来的西装外套,“需要给您拿个创口贴吗?”
“不用了,一点破皮而已,没必要。”宋邈靠在后座闭目养神,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老爷子这边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沈先生,”秦森将广播的声音调小了点,“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了,他也做不了什么,说不定哪天就被宋应蒲和他整出来的破事气到血压上升驾鹤西去了。”宋邈蹬下高跟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广播调大点声吧,老头声音难听死了,或者被我气的也有可能。”
秦森跟她快八年了,知道宋家那些弯弯绕绕的,更知道宋邈时不时蹦出来的冷笑话,顺势接过话尾:“老爷子今年刚做过两次体检,身体很是硬朗。”
宋邈哼笑一声:“我要是当了甩手掌柜也会更注重保养的。”
“宋应蒲最近有什么动静吗。”宋邈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静悄悄。”
很难让人相信啊,宋邈心道,铁是又在作妖。手机来电打破了宋邈安静听广播的闲心,屏幕上跳动的喇叭两字让她很无奈,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自然的将手机拿到一米外。
“宋喵,今晚来酒吧。最近我新策划了一个表演,包赞!”宋邈自动想象了申媛手舞足蹈的模样,捏了捏眉心,等她说完之后拿近手机,“不了,我今晚回海港花园那边。”
“什么啊,你之前从来不这么早回去的,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申媛在电话那头嘀咕,“还是你生气了啊。我上次不是故意早走的,我是真的……呃有点事。”
“我看见色忘友的另有其人吧。”宋邈笑她,“说好的酒局,酒都没上就跟着人跑了。”
申媛哼唧:“哎呀,你看到了。哎呀,就是之前的同学,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邈没再追问,眨眼道:“我最近在养个东西。”
“啊?活的吗?你?你别墅院子里可怜的玫瑰花还好吗?”申媛调笑她。
宋邈神色平淡,说:“嗯,陈医生建议的,说对身体好。”
“好吧,那下次再约你。”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叫了声申媛,她着急忙慌的挂了电话,“好了不跟你说了啊,我先去过目一下这次的新表演。”
她确实不擅长照料植物,鲜花太娇贵,哪怕她很用心的在浇水施肥最终也都还是枯萎,就连她养的仙人掌最后都死了,做什么都很好的宋邈第一次的失败给了这些花花草草。
院子里现在那几株玫瑰甚至是在她很少照料的情况下开的花,宋邈怀疑也许她真的不适合照料这些东西。
沈知昼……宋邈捻了捻指腹,似乎残留着青年柔软发丝的触感,久违的感到一丝不自信,一年,她能养好他吗,omega看上去不必那些娇贵的植物坚强多少。
“阿嚏,”坐在客厅的沈知昼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单手打扫别墅,他累得全身酸痛,“房子太大也不是很好,冷清,打扫一次竟然花了好几天……”
他抱着腿靠在沙发边,肚子咕噜噜的叫,在空寂的房子里格外突兀。
肚子好饿,冰箱里除了冰水什么也没有,不会还没再见到她自己就先被饿死了吧。
沈知昼按动着宋邈给他的那部手机的开关键,屏幕一暗一亮中晃出通讯录唯一联系人的名字,唔,不敢打给她。
饿死好了,反正他在她面前已经那么丢脸了,她会不会觉得他是那种人啊,呃,他现在的身份好像真的就是。
唉,他总不能死在她的别墅,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吧。沈知昼伸直握着手机的手臂放在膝盖,低头埋进膝盖,好饿……
皎洁的月光穿过玻璃窗撒下几缕清辉,客厅里亮着小灯,灯光暖光透着暖意,宋邈随手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沙发边毛绒绒的脑袋低着。
“怎么坐在地上。”她走路轻,突然出声惊得沈知昼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他迷糊的抬头,顺势抱上宋邈的小腿,红着眼睛自下而上的看她。
“你……回来啦,”宋邈手指无意识的插在蓬松的发间,俯身揩去沈知昼睫毛上挂着的水珠。
“好爱哭。”
“才没有,头晕,只是饿了。”肚子配合的咕噜叫,沈知昼顺从地把头往宋邈手下蹭,拉过她另一只手握在掌心。
茉莉白巧的信息素也乖乖的绕在宋邈身边,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宋邈对omega的撒娇很受用,迟钝的反应过来沈知昼话里的意思。
宋邈很是惊讶:“你这几天都没吃饭?”
沈知昼好像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了,站起来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钻,下巴尖放在她颈窝小狗一样乱蹭。
宋邈叹了口气,是她没考虑周到,“秦助理,送点食物过来,再雇几个佣人到别墅吧。”
秦森前一秒躺进家里的沙发,后一秒就收到宋邈的电话,他问:“宋总,佣人明天早上会请到别墅,外卖已下单,半小时后会到。”
“我今晚就先不过来了可以吗?”
宋邈捏着沈知昼后颈他人拎远了点,没反对他的提议,只让他明天去公司领加班费。
她今天穿的裙子,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倒是方便了沈知昼,宋邈忍了他一会儿,受不了的把人推开。
“我记得你会好像会做饭?”怎么还把自己饿成这样。
“合约上说我不可以到处跑。”
宋邈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有些好笑。她坐到离沈知昼较远的沙发对面,不知道从哪里慢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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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摸出一根烟,白烟缭绕,宋邈夹着烟,扬起脸看着对面的人,光影错落着,衬得下领脖颈线条性感又漂亮。
“真听话。不过你可以出门,出门给我报备,每晚六点前回这里来,手机随时保持接通状态。”
沈知昼头昏脑涨,那点微不可闻的薄荷味儿扰得他心口跳的急促,脸是热的,呼吸也有几分不畅。
他喊她:“宋邈。”
宋邈抽了口烟,烟上能见一点湿润,沈知昼很少见的直呼她的名字,她随口应道:“嗯?”
沈知昼心跳得更快,低声说:“我脸好烫。”
“好像在做梦。”
他脸颊是泛着红,一双眼亮晶晶的,满眼都是她,狗狗眼盈了层水雾,几颗泪珠包不住似的滚落下来,本人浑然不觉,看她的目光专注又炽热,拘了一捧火,乖乖对她笑。
宋邈手指好像被那几颗泪珠砸得晃了下,指尖微光被熄灭在烟灰缸里,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别哭了。”
沈知昼好像没听懂她说的话,“谁哭了、”没说完的话被下意识抹上脸颊的湿润触感打断,他尴尬的笑了一下,转移话题:“我,你感觉好点了吗。”
他的安抚信息素应该对她有用吧,报告上说他们契合度不低的。
宋邈挑眉,很是讶异,她没想到沈知昼能对她的情绪感受到这个程度,是因为标记吗。
“谢谢,你很有契约精神。”沈知昼比她想象得敏锐,她确实挺受用。
吃饭的时候宋邈坐在沙发上,像是随口一提,问他:“怎么不联系我。”
沈知昼惊讶地抬头看她的方向,发现她没回头,眼底落寞一闪而过,嘴里含着食物含糊道:“没……怕打扰到你。”
沈知昼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看着桌上的食物发呆。
“不会打扰,有事直接联系我就好。”宋邈说,“合约上说了你有权利向我提出要求,有的我会满足你,发消息,打电话……这些你都可以做。”
沈知昼闷闷地嗯了声。宋邈应该不是在哄他吧,多半因为什么契约精神。她对情人都这样温柔吗。碗里的饭遭了殃,被沈知昼一颗颗夹成两半又被他恶狠狠地吃掉。
她今天,很漂亮。
“你选好房间了吗?”
宋邈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显得有些突兀,沈知昼想到一半被她惊得脸一红,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选好了,二楼走廊最里面那间。”
沈知昼扭头偷偷瞟她,好一会儿才听见宋邈嗯了一声。
“宋邈。”他有心想找点话题,脑子却一时卡壳,叫了她之后半天没说话。
宋邈转头看他吃饭,突然问了句:“沈知昼,我们以前见过吗。”
7. 7
沈知昼吓得一抖,连连摇头说没见过,他想逗她笑,自己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也许是我长得一张大众脸,所以你才觉得眼熟?”
宋邈眨了眨眼睛,有些困了,“那一觉醒来全世界养眼程度提升百分之二百。”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哪天想起来再问。”
沈知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还是说在梦里,为什么宋邈这么温柔,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更喜欢她了。
“吃完把东西收拾干净,佣人明天回来,我先去休息了。”宋邈随手摘下发圈,长发倾泻下来,凌乱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
沈知昼想,像在拍杂志大片。
他收拾好一切走到二楼的时候宋邈正好穿着浴袍要开门。
许是刚从浴室的出来,她的脸被蒸得泛红,没擦干的头发上滴下的水珠把浴袍沾湿了点。
沈知昼侧目,有点不敢多看她,他慌忙接过她手上的杯子,左脚绊右脚地走下楼,“我来我来。”他说。
宋邈就站在原地看他下楼都下得胆战心惊的,突然又觉得她是不是多虑了。
“宋总,小心烫。”沈知昼端着未满的水杯走过来,轻声提醒。
宋邈以为他接的多烫的水做好准备拿过来,触手却是温温的,她喝了一口,水温也是正正好的。
她看着沈知昼很紧张地看着她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说了点儿什么:“做的不错。”
“那宋总晚安!”
宋邈觉得自己最近加班确实累花眼了,不然怎么看到沈知昼像是尾巴摇成螺旋桨飞走了。
叮铃一声。
凌晨一点半,苦命的秦助理又收到宋邈下达的任务。让他负责找人把沈知昼从小到大的经历,接触过的跟宋氏沾边的的所有人全部调查一遍。
上司为什么总给他找这种逆天的工作,调查一个人的生平,甚至接触过的这么大的集团里面的人都要调查。
秦森调出来一份宋氏集团的员工资料汇总,上千份文件映入眼中,电脑冷调的光打在他脸上,像一座静默的牛马雕塑。
秦森第三百二十三次考虑跳槽。
手机消息提示音仿若行刑的枪声,莫非他的上司也觉得这活儿太逆天,秦森点开手机查看。
第三百二十四次按下跳槽的想法,没办法,上司给的实在太多。
第二天一早,宋邈被一阵阵的食物香味激醒,一看时间凌晨五点,她睡得有点迷糊,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佣人这么早就过来了吗。
国内的佣人上班都这么早吗。
实在太困,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又倒下睡着了。
八点,宋邈按掉手机闹铃,眯着眼睛飘到卫生间洗漱,半梦半醒中,楼下传来的食物香气仍然萦绕在空气中。
八点一刻,准时收拾好一切的小宋总打开房门,站在楼梯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楼下桌上摆满的早餐,堪比夜市的小吃一条街。
厨房还有翻炒时的划拉声,宋邈走过去,瞥了眼沈知昼打着石膏的手,忙得满头大汗的沈知昼毫无察觉,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东西,听不清。
“都是你一个人准备的?”沈知昼被吓得差点没拿稳锅铲,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嗯,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稍微多准备了点。”沈知昼回头看她,笑得很腼腆。
虽然合约上没有这些,但他想着自己虽然在事业上对宋邈来说帮不上什么忙,照顾好自己喜欢的人三餐应该还是有点用的。
宋邈转身看着摆满了的桌子,这是稍微多了一点?
沈知昼盛出锅里的菜,马不停蹄端了杯豆浆递给宋邈,他轻声提醒,“是温的。”
“下次别做这么多,早上没什么胃口。”宋邈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表情变得奇怪,“嗯,味道怪怪的。”
沈知昼急忙道:“那喝水还是咖啡呢?”
滴滴滴,咖啡机结束工作提示音在安静的水吧显得很大声。
林成峰接了杯喝的,透过磨砂玻璃发现今天中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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邈没去集团食堂吃饭,秦森也不在,他喝完,正好抱着一叠A4文件敲门。
小宋总正望着桌上的陌生保温桶出神。
小情人知她冷暖是好事,太聪明了也难免招人怀疑,毕竟他出现的契机那样巧合。
宋邈活了近三十年,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和莫名其妙的合心。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你怀疑有人联合沈知昼搞杀猪盘?”林成峰震惊地从沙发上弹起身,一针见血地总结。
“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宋邈端起茶杯,吹开水面漂浮的茶叶,稍稍抿了一口,声音轻飘飘的:“但是这个意思。”
水汽氤氲,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林成峰却知道小宋总向来是个面热心冷的。
“不是,我真以为你俩有什么前情,毕竟你之前从来不接触omega的,原来真不认识啊。”
宋邈翻阅林成峰拿过来的那叠报表,对此不置可否。
“已经安排秦助理去调查了。这件事你不用多问。”
“宋应蒲拿这笔钱搞了个公司?”林成峰接过宋邈递过来的文件,随手翻了下,接过话头:“据说是从老爷子那儿批的钱,说要出去闯一闯。”
宋邈噗嗤一声,问林成峰怎么看。
“几十岁都正是闯的年纪啊。”林成峰顿了下,两手撑在宋邈面前,四目相对,眯着眼像只隔山观虎斗的狐狸,“但我看他倒是意不在此,狐假虎威、像是扮猪吃老虎。”
“小宋总,得小心啊——”
宋邈把他推开,见不得这人欠揍的脸,“哦。”
不顾林成峰在那儿撒泼打滚喊着什么一回国就跟着她了,打开保温桶自顾自地吃饭。
“你那小情人做的?”林成峰坐在她对面,深吸两口气,刚刚没假哭出来的眼泪要从嘴角流下,酸溜溜道,“闻着挺香,我就不爱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很影响我的健身成果。”
宋邈又喝了一口冬瓜丸子汤,温吞道:“可惜,那很影响了。”
8. 8
减脂期的林总一馋就是大半个月,宋邈养在家里的那个一连大半个月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你这小情人找的值。我闻着比那些酒店的厨师做得还香。”
宋邈挑了块茄子,沈知昼最近做的菜愈发合她胃口,前几天拆了石膏之后更是让她前段时间请的阿姨失去用武之地。
她在家不常在楼下活动,前几天她多在一楼待了会儿,饭后阿姨清洁完厨房,又看见沈知昼悄咪咪钻了进去。
她有些好奇,经过时刻意往里看了眼,原来每次她带回去的盒子,都是沈知昼洗的,也难怪他对她的口味越来越了解了。
“嗯。”宋邈咽下最后一口,银筷触碰盒身发出清凌一声脆响,随手将叠成三角状的餐巾扔进垃圾桶。
“确实还可以。”
“两天后的宋启明筹备的那场晚宴,我准备带他去。”
宋邈当没看见林成峰偷吃她果盘的小动作,点亮屏幕翻了下日程表。
“啊?万一老爷子问起来,沈先生该是什么身份?”林成峰没想到宋邈这么快就要让沈知昼在宋家那群人面前露面,宋家老爷子一向对他选的继承人要求严格得很。
宋总似乎就是因为乱搞被放弃了。
宋邈托腮露出一个笑,看上去很是乖巧,“当然是情人啊,不然怎么惹那老头生气。”
“宋启明既然要在后天公布宋应蒲那个私生子,就别怪我也不顾及他的脸面了。”
·
顶楼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透过玻璃,身着考究礼服和定制西装的宾客陆续入场。
海城宋氏集团董事长牵头的宴会名额向来难求,受邀参加的大多都是有家族底蕴的企业负责人或是近些年发展势头很猛的新锐代表。
席间觥筹交错,彼此颔首致意,低声交谈。林成峰混入人群中,步履从容,言谈得体,他敛着锋芒,半分不似平时吊儿郎当的随性模样。
宋邈靠在二层走廊扶手处,静静地打量楼下的来宾。沈知昼站在她身后半步,悄悄看她。
他没穿过这样好料子又尺寸正好的西装,之前找兼职面试租西装穿在身上都是松松垮垮的,他有些不适应,只能瞧着宋邈试图转移注意力。
想来这次的宴会很是重要,她很少穿的这样正式,深蓝色的礼服衬出简约流畅的身体轮廓,沈知昼不知道那是什么布料,若隐若现浮现的流光像深夜涌动的大海,头发盘起,祖母绿的耳坠衬得那片肩颈线条很是优美。
“知道下面这些人是谁吗?”宋邈转身朝他微扬下巴。
沈知昼很紧张,声音有些磕巴:“重要、要的来宾。”
宋邈像是很轻地哼笑了一声,她转身太快,沈知昼没看清,他不知道宋邈对他的回答是否满意,只很快地道歉。
宋邈打断他,姿态傲慢地盯着宋启明牵着那个男孩上台,声音冰冷:“你记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沈知昼一愣,顺从地应好。
宋启明并未急着开口,目光沉稳地扫视了一圈台下宾客,顿了几秒,招了个侍者上台耳语了什么,很快抬头对上二楼宋邈的视线。
宋邈抬手捞过沈知昼让他站在自己身边,对着宋启明眨了两下眼。
宋启明满眼怒火却很快掩下,面向宾客,周遭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沉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很感谢诸位,能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宋某一个面子共聚一堂。”
“这次除了给大家提供一个机会聚一聚,更重要的是想给大家介绍我宋家的新成员,宋某的孙儿。”他停顿片刻,目光下扫对上那小孩。
“宋扬,向各位问好。”
宋扬人还没话筒高,踮着脚对着话筒乖乖问好。
台下的来宾搞不清这宋家又是何时多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小孩儿,却无人敢多嘴,只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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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说着宋董老来得孙,恭喜恭喜。
“不知道宋董的新孙子母亲是谁呢,今天是否在场,不如一起给我们介绍了吧。”
清冷的女声音量不小,更何况她的话是那样不合时宜,一把扯下了宋应蒲在外乱搞的遮羞布,半分没给宋启明面子。
众人纷纷抬头,宋董越过自己的儿子钦定的继承人,这几年刚回国的小宋总近来在商场上的雷霆手段很是令人敬畏,在场的无一人不知。
“唉,真可怜呢,小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那可怎么办啊。”宋邈颦眉,半握的手在妆容精致的眼下虚虚蹭了下,好似真为他担忧到垂泪。
“弟弟回家是好事,但生育他的人却不在可是坏事。”
宋启明气得发抖,把旁边那小孩的手腕攥得发白,宋邈看得真切,叹了口气,“爷爷,你别总是生气,年纪大了,对身体不好。”
“我其实只是想再宣布一件好事。双喜临门嘛。”
宋邈掌上沈知昼的腰,眯着眼朝下面笑,“介绍一下,沈知昼。”
“宋邈!”宋启明呵斥道。
宋邈充耳未闻,接着道,“我的未婚夫。”
沈知昼一下睁大眼睛转头看她,楼下的动静他都听不见了,周遭的世界都空得很,只有宋邈的那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直到宋邈唉了一声说老头怎么这么容易就气晕了,贴在他耳边说谢谢,他演的不错,他才反应过来只是在演戏。
幸好,沈知昼竟然松了一口气,他哪里配得上她,她应该有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叮——
宋邈接通消失大半个月的秦助理的电话,秦森的声音透过手机带着些杂乱的电流声,楼下又闹得不行,宋邈拉着沈知昼走进房间,让他再说一遍。
这次听得清楚了点:
“宋总,你之前要的沈先生的资料全部查到了。”
“他和宋氏集团的高层确实有过接触。”
9. 9
宋邈没说话,看了眼沈知昼,不知道他听见没有,突然有种当人面说坏话的错觉。
“稍等一下。”宋邈对着电话那头道。
沈知昼反应很快,走到门口轻声说:“我先下去看看,在外面等你。”
“嗯。”
沈知昼出去之后房间里更安静了,电话那头秦森短暂发出一个音节,宋邈打断他,淡声说,“你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到公司汇报。”
宋邈下楼的时候会厅人已经走光了,今天东家因病离席,客人们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待着,不然显得多不近人情似的。
想必宋启明病房外等了一大批人嘘长问短,她还挺想知道她名义上不知道正在外面乱闯还是在外面乱搞的爹去没去。
楼梯口坐了个人,背对着她,面朝那块落地窗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邈站在高他一级的台阶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地窗映出两人影子,好似交缠在一起。
沈知昼坐在下一阶台阶,向她倾身,离她更近了些,他并没有完全靠在她腿上,只有微卷的发扫过她的小腿,掀起一阵微妙的痒。
裹着薄荷味的茉莉白巧乖乖萦绕在她身边,阻隔了会厅混杂的信息素,营造出从未有过的两人空间。
宋邈指尖有一瞬间发麻。
她从手提包里翻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燃,纤瘦的手指夹着那点星火,沈知昼从落地窗折射出的那么强烈的吊灯的光线下也看得分明。
宋邈贴着唇吸了一口,薄荷味的爆珠在嘴里炸开,带来些清凉感,她心情舒畅了不少,对她养的人突然好奇了。
这种心情很奇妙,大抵就像养的小狗突然不汪汪叫了,毛绒绒的脑袋抬头望着天空,你就会想,难道快乐小狗也会有心事吗?
宋邈揉了揉沈知昼软软的头发,问他:“在看什么?”
沈知昼坐直身子让她更顺手,微卷的发丝缠绕在她的手指上,主动往她手心蹭。挪动后便彻底贴在她腿边,沈知昼摇头,说没什么。
“只是突然发现原来站的这么高,月亮看起来还是那么远。”
宋邈听了他的话,被他逗笑,认真道:“地球上站得再高,也不会减少地月距离。”
“要靠近月亮,需要太空旅行。”
沈知昼看着宋邈垂下手指间那濡湿的一节,不问月亮了,他喉结滚动,脱口而出的话比大脑转得快,“我可以尝一下吗?”
宋邈笑眯眯瞧着他,沈知昼从脖领烧到耳尖,整个人突然变成熟透的虾。
他没什么底气地找补:“尝、尝试……一下。”
宋邈逗他:“只有这一根了,委屈你了,就这么尝试吧。”
那节烟口被宋邈夹着靠近他,沈知昼抬身去够,宋邈抬头又离得更远了,来回几次,钓鱼一样,但沈知昼总会上钩。
他如愿咬到了宋邈放的鱼饵,抓着宋邈的手腕不让她再走。他没试过,从前沈强爱抽,他只觉得恶心,宋邈手里的他却觉得性感。
结果就是只吸了一口就把自己呛得喘不过气,很是狼狈。
宋邈把他拉起来,拍他的后背,等他不咳了,指尖擦过他眼角的眼泪,这次是真的笑得很开心,她说:“怎么这么笨啊。”
“亲一下。”宋邈说。她今天踩着高跟鞋,又比沈知昼站得更高一级台阶,扯着他的领带把人拉过来,低头吻他。
亲完,沈知昼唇有些发烫,他不知道自己也沾上了口红,只是抬头望她,目不转睛地。他自己连呼吸都是乱的,宋邈却还是那样游刃有余。
他也会有机会靠近吗,那皎洁的,清冷的月亮。
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宋邈翘着腿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等着秦森来汇报。
“直接说结果。”宋邈说。
昨晚她那样下了宋启明的面子,这两天老头子肯定会给她找点小麻烦。
不过宋邈并不太放在心上,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宋邈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增加游戏难度嘛,不然多没意思。
秦森站在办公桌面前,一板一眼地念:“……也就是说,沈先生之前当外卖员进过宋氏集团的大楼,唯一接触过的人是您。”
宋邈转过椅子:?
“我?”她思索片刻,毫无印象。
“其他没了?”
秦森两眼发直,眼下乌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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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休息的不是很好:“对,这是三十七家侦探社的报告。”
“辛苦了,我找机会问问他。”
宋邈也觉得这活儿工程量是有点大,让秦森把查到的档案发给她,准他带薪休假两星期,挥手让他下班了。
我?
宋邈给沈知昼去了个电话,说想吃糖醋排骨了,沈知昼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问她还想不想吃些别的。
宋邈刻意叮嘱他不要再做很大桌菜,两个人吃不完会很浪费,沈知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好像尾巴一下垂了下来,连声道歉。
“我没有在批评你,只是建议。”宋邈叹了口气,为什么她总是把活物养得焉了吧唧,垂头丧气的。
没有金主把人养成这样谨小慎微的吧,给他的钱除了买菜也没用在其他地方上。
宋邈反思了自己片刻,觉得她虽然是有些不会养人,但是沈知昼肯定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我回来有事儿要问你,一小时后到家。先挂了。”宋邈觉得今天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直接掐了电话。
“我……”沈知昼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把自己最近的表现反刍了几遍,又从犄角旮旯翻出前二十三年的经历。
他不知道宋邈要跟他聊什么,也许是他太招人烦了吗,还是发现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她是腻了吗,要终止协议了吗,可是他钱还没还给她……
沈知昼从冰箱里拿出早上阿姨买来的小排解冻,第一次没听宋邈的话,他走出厨房又去冰箱里看了看,两个人吃六个菜是多了点,但散伙饭总要吃得好一点吧,宋邈不喜欢的话,剩菜剩饭他明天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以一起带走。
宋邈打开房门,一个人先从门上掉出来,宋邈眼疾手快地接住掉出来的沈知昼,惊讶:“你怎么坐在这儿。”
沈知昼眼睛红的像只兔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说话声音很小很轻,像是生怕惹人烦:“饭做好了,欢迎回家……”
宋邈往里走,才发现玄关的箱子和大口袋有些眼熟,她停下脚步等兔子撞上来,转身抬起那颗恨不得埋到地里的脑袋,直直盯着他:
“你去哪儿?”
10. 10
灯光有些刺眼,沈知昼被她抬起头那一刹下意识闭眼偏头,被咬得水红的唇印上宋邈的手腕皮肤,触感柔软。
宋邈等他自已摆正头和她对视,她真的有点想不通这颗蒲公英一样蓬松的脑瓜里在想什么了。
沈知昼有这个胆子违约?有谁能比她开出的条件更好?
“回话。”宋邈说。
然后她发现沈知昼就像羽毛被打湿的金丝雀一样,眼泪打湿了侧边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边。
宋邈:?怎么突然哭成这样??
沈知昼抬起袖子擦眼泪,顺势得寸进尺上前两步轻轻环抱住她的腰,声音闷闷的:“我想先打工还你钱……”
“可不可以先不要赶我走,我只需要这个家里一点点的位置。”
宋邈还没反应过来沈知昼话里的意思。又听他很可怜的话:“你不喜欢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可以搬到杂物间或者车库,我也不要你每个月给我钱……”
“等我们合约结束,我还清欠你的钱,我自己会走的,现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宋邈听他长篇大论了片刻,突然出声:“哪里来的这样笨的兔子。”
“嗯?”沈知昼被她掐着腰推远,绝望的无助感像还是一样漫过他的鼻息,他急促地呼吸,一瞬间两眼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宋邈把包随手扔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接住他软下来的身体,急忙给陈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陈临江给宋邈当了好几年私人医生,宋邈易感期的问题有多严重他是知道的。alpha的易感期信息素控制不住外溢,他身为beta都能感受到那股蕴含着恐怖破坏欲的威压。
宋邈那期间更是基本不让人靠近,用了强效抑制剂也只能将将有效,这两年抑制剂效用减轻,她的易感期症状持续时间越来越长。
作为医生,他必须对他的病人负责,前段时间他只给宋邈开了缓和剂,没成想这人三天后卡着午休的点给他打电话问他标记了omega是不是对她的病没有坏处。
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确实耳背,又追着问了一遍,宋邈只说易感期标记了个omega,她感觉还挺好的。
陈临江自动掐了宋邈后半句说那个omega好像看起来被她弄得有点可怜的污言秽语,他对雇主的床事没有探求欲望……
“你哪儿找的omega?”他问。
“什么?!酒吧随便找的,还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宋邈那边一直持续不断的键盘声停了,路过的护士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陈临江扶了下眼镜,意识到自己在诊室说话有点大声了,摇摇头说没事。
等护士走了,陈临江才快步走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园压着声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宋邈漫不经心道:“我给钱了。”
“不过他和我契合度好像挺高的,又是第一次,人抱着也舒服,我打算了解一下,这不问你行不行嘛。”
陈临江严肃地说:“对你的症状可能有效,但是行不行你得问人家omega,宋邈,我知道你一直有分寸的。”
之后宋邈就没再联系过他,这个月陈临江也忙,再次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宋邈易感期的频率又增加了,背上医疗箱飞奔过来。
一开门,有分寸的宋邈把他带到楼上,床上有个正昏迷的omega。
陈临江:“……”
“他没事吧?”宋邈问。
陈临江长叹一口气,说人没事,有点呼吸性碱中毒,等会儿就没事了。
宋邈看他直到出门都还是表情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截了当地开口:“您要说什么就说吧,咱也不是能憋住的人。”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陈临江也不憋着了,“背景调查过了?人是自愿的吗?”
宋邈抱臂靠在门上,想着自己邮箱里的只扫过第一页的资料,嗤笑一声:“当然。”
“陈叔,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相信人的性子。”
“虽然他确实有些怪,但事实就是巧合。”
宋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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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送到院门,看着陈临江上车,敲了两下车窗安抚,随口道:“先养一年看看吧。”
“过两天我把人送去看看心理医生,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陈临江按下半面车窗调笑道:“还有小宋总猜不透的人啊。”
“记得提前预约哈,医院不走后门。”陈临江一踩油门,潇洒离去,“走了。有事电话。”
汽车转弯,很快看不见了,宋邈熟练地放松呼吸,没遭受老陈的尾气攻击。
她知道人没事,没着急上楼,慢悠悠在楼下小花园溜达一圈,惊讶地发现自己养的焉答答的玫瑰竟然又开出花骨朵了。
宋邈一高兴,想给园艺师发点奖金,刚拿起电话想起这段时间别墅没有雇佣园艺师,那这些鲜花是谁照顾的就不言而喻了。
唇角不自觉扬起,宋邈心想,那么笨的脑袋怎么学会这么多技能的。
沈知昼哒哒跑下楼,与宋邈迎面碰上。他瞥见自己没被丢掉的行李,目光期许地望着宋邈。
宋邈揉了把他的头发,说:“你可以出去工作,楼上房间给你住了就是你的,说好的我照样会给。”
她停顿片刻,笑着看向院外,“你做的很好。我不会赶你走。”
沈知昼看不到自己看宋邈的眼神有多热切,宋邈捏了下他的脸,他就不自觉地追了着凑近,高挺的鼻子蹭了下宋邈的脸颊,柔软的嘴唇轻轻的吻过去,在她唇角虚虚舔了舔。
“宋邈,我会做得更好。”
缠绵的银丝交织,宋邈后知后觉意识到沈知昼好像变成了块儿刚出炉发烫的面包,圈着她脖子,软绵绵的挂在她身上。
宋邈问他怎么了,他就睁着水光潋滟的眼睛朝她笑,说不知道,茉莉白巧的信息素甜得腻人,其中混杂的薄荷被很好的包裹住,像是百般留恋珍惜。
沈知昼埋在她肩颈,红肿的腺体往她下巴凑,他轻轻地哼,说难受。
送到嘴边的好东西宋邈张口就尝了一口,沈知昼啊了一声,抖得厉害,后知后觉,自己/情期到了。
11. 11
宋邈叼着那块红肿的皮肉咬了一个临时标记,沈知昼就在她耳边细细地喘,就像被狼叼住后脖颈兔子,软着身体坠在她怀里。
沈知昼背抵着墙被她抱起来,腿环在宋邈腰上,她借力掂了掂,沉甸甸的。
“能走吗?上楼还是在这里。”宋邈松口,沈知昼仰头靠在墙上,呼吸急促。
“都可以……”沈知昼被她临时标记后清醒了一点,在感受到自己身体变化后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说,“……谢谢,合约里好像没有要求你帮我解决。”
宋邈怔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扯了个笑,她压着火气把人放下来,后退两步,看着他扶着墙才勉强站稳,问:“好啊,那你要怎么解决。”
沈知昼看她离开,昏沉的脑袋转得很慢,他现在不能很清楚地思考,只能顺着自己的本心。
他喉结滚动好几下,攥着衣角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很难受,可不可以求求你,帮我……”
他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冷白的皮肉在灯光下甚至有些扎眼,宋邈没说话,隔着两步远欣赏。
之前没仔细看过,沈知昼没她想象的瘦,肌肤上该有的位置都覆着薄薄的肌肉,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羸弱,看上去很适合做人体模特。
宋邈没那么生气了,只是想着难怪抱起来手感这么好。
“不、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宋邈看着沈知昼蹲下,嘴唇咬的发白,好像很难以置信自己怎么做出这样的事,他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抓在手里,很是懊恼的样子。
宋邈遵从本心走过去把他捞起来,“我不愿意你怎么办?”
“泡几天冷水……关在房间里熬几天就会好。”沈知昼不敢看她。
原来之前是这样过的吗,宋邈心想,“怎么不用抑制剂。”
“没有钱。”
好吧,这下彻底心软了,宋邈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因为沈知昼的疑似拒绝而生气。
她穿着一身手工剪裁的定制西装,看上去很有魅力,沈知昼知道她同意了,迟钝的大脑也处理不了羞耻感这样复杂的情绪了,他贴过去,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她身体里。
宋邈抱着沈知昼去了他的房间,她不是很喜欢有人进她的屋子。
“嗯……”
窗帘被开了一条缝隙的风吹的四处飘零,无力地随风拂动。
趁着不应期,宋邈松开沈知昼被举过头顶按在床上的手,抓过手机给秘书部发了条通知:
未来一周,有事推迟。、
沈知昼缠过来,宋邈低头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安抚,修改刚刚手抖没打完的字。
有急事找林总。
……
宋邈下床,绕过落在地上零散的衣物和一地的透明气球,到楼下冰箱开了瓶冰水。
“嘶——”她忘了嘴唇被沈知昼不小心咬破,又缠着不知道亲了多久,被这么一激,刺刺的又痛又痒。
希望等上班能消肿,宋邈心想,不然只能戴口罩了。
她在楼下环视了一圈儿,发觉这栋别墅似乎变了不少,但细细一看,又只多了沈知昼买来装食材的冰箱和餐桌上白瓷花瓶里被养的很好的花。
多了些什么呢?宋邈拎着瓶子上楼,纵欲的后果就是严重睡眠不足,她有点累。
就喝口水的工夫,原本在床上睡过去的人就不见了,连被子都不知所踪。宋邈在屋里转了圈儿没找到人,有些烦躁,她点了支烟夹在指间,站着放空了会儿。
宋邈在二楼转了好几圈,空气中信息素太浓,她没法分辨沈知昼的位置,她找了半小时,终于发现/情期尾声的omega裹着被子睡在她卧室的衣物间,她柜子里的衣服少了一大半,被这人垒得像个五指山,他就那么乖地被压着,满脸满足和放松。
睡得还挺香。
宋邈又气又笑,没想到这样灯下黑,她走近,背着重重壳的小乌龟感受到她,很慢地转着脑袋也朝她挪了点。
卷翘的发丝冲着她,宋邈蹲下身,烟嘴含在嘴里,没点燃,她随意拨了两下沈知昼的头发,露出他绯红的脸,他嘴唇动了两下,像在说话。
宋邈凑近听,听见沈知昼在叫她的名字。
“再、深一点……喜欢……”
宋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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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邈,我们主仆被兔子做局了。
第八天,宋邈在自己房间醒来,怀里睡了个人,她迟钝地没把人扔出去,实在太困。
沈知昼像是察觉到她醒了,悄悄在她怀里换了个姿势,静了会儿,神采奕奕地悄声起床,在她床边盯了她半晌,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枚吻。
宋邈听见沈知昼下床、开关门的声音,不久楼下就传来饭菜香,她这回笼觉根本没睡着,决定从明天开始去健身房锻炼。
她下楼,沈知昼果然做好了吃的,还是前几天她点好又没吃上的糖醋小排,宋邈拉开凳子坐下,喝着温度适宜的绿豆粥,问坐在对面的沈知昼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沈知昼腼腆的笑了一下,说他很舒服。
宋邈:气。
*
宋氏集团。
秦森回归第一天一早没见着宋邈还有些迷惑,问了秘书办才知道宋总上周请假了一周,吩咐了有急事的话找林总。秦森琢磨着算了算,宋邈易感期还不是时间,卷王上司在养了人之后突然请假,已知omega的/情期5-7天。
哦。
这就是君王不早朝吗?
林成峰见了秦森跟见了亲爹似的,把他拉进办公室又给倒水又让喝茶的。
秦森还没把沙发坐热乎,林成峰抱着一章高的文件夹哐啷一下摆在他面前。
“放假这么久应该手生疏了不少吧,森啊,你帮哥一下,下次请你吃饭,全国内自选。”
“就这一回,救救我,宋邈这马上回来了。这些都得处理,我真不知道这些东西她怎么一周整完的。思来想去还是因为有你这么得力的助手。”
秦森冷酷道:“不帮。”
“我错了,哥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跟咱姨说你想相亲了。”
“那你现在发消息说你想相亲了,我立马帮。”秦森说,上次这人这么整他,他发消息质问他也不回,被他妈唠叨说他有这想法怎么不早说,还得表哥帮他说,然后行动力超强地把他拉着相了好几个。
“唉,我,唉!”林成峰在原地转了两圈,天道好轮回啊,他把手机递给秦森,认命,“成。”
12. 12
宋邈顶着秦助理意味深长的眼神走进办公室,林成峰趴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装死。
“呜呜……宋邈你终于回来了。”林成峰哭嚎了两嗓子。
“再不回来我要累得变异了……”
宋邈拨通内线把秦森叫进来,秦助理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瞥过林成峰时表情露了点微不可查的嫌弃。
“宋总。”
林成峰见两人有事要说,长叹一口气,慢慢挪动步子出门,背影看上去很是落寞,手指垂在腿侧晃悠着轻轻点着。
宋邈揭穿他:“戏精。”
林成峰跟在宋邈身边好几年了,从宋邈在国外搞投资开始,他就一直跟她合作,俩人当时没什么人脉,在国外摸爬滚打的终于有了点起色,结果刚开始,宋邈就说要回国,林成峰当时没说话,转头甩上门把自己关进房间,噼里啪啦好一阵。
宋邈第二天一早要走的时候敲他门也不行,结果转眼在机场看着林成峰拖着行李箱在航站楼等她,值机都办好了。
林成峰看起来没睡好,眼里都是红血丝,他帮着宋邈拿行李办托运,一言不发。
登机后林成峰把一块儿三明治递给宋邈,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哑着声音开口:“早餐,吃了。”
那是宋邈在维里安之前最常吃的一家早餐店,生意很好,东西限量,每天店里卖完就收工,多的是人天还没亮就去排队。
事实上,宋邈不是因为喜欢才经常去那家店,实在是初到维里安,宋邈吃不惯的东西太多,唯一找到一口能下咽的就不自觉多去了几次,后来这店后来营销火了,宋邈也就没再去过了。
没想到林成峰还记得。
宋邈朝他笑了笑,那时她刚过二十,还不是商场上手段狠辣的小宋总,皮肤很白,笑得眼睛弯起,像夜晚闪着光的月牙儿。
“林成峰,决定好了?”宋邈说。
林成峰也不过比她大两岁,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腔热血不管不顾地放弃了自己在国外打拼出来的事业,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宋邈,说好的一直跟你,这么几年我知道你有多大本事,我信你。”
宋邈慢吞吞咬着三明治,被他这么夸奖也没多大反应,她点点头,眉梢一挑显出几分自傲来,她只道:“你眼光不错。”
林成峰憋不住笑出声,转头看向窗户外的天,手垂在腿侧轻轻点着,蓝色画布点缀了层层叠叠的白棉花,海城天也蓝,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好几年了。
“宋总,董事长前两天见了您父亲,在老宅待了两个小时左右,宋总出来时上了一辆没见过的车。”
“我们的人跟着去了他去的地方……”秦森观察着宋邈的表情,停了会儿,宋邈让他接着说。
“他约了人去了申小姐的酒吧。”
宋邈翻了翻宋应蒲新开公司的相关资料,眼神落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面。
她指尖规律性地敲了两下桌面,轻声说的话和秦森的声音重叠了:
“……他约的人是……”
“戚砚声。”
她的前男友。
*
夜晚,酒吧独醒,宋邈这次选了个卡座,桌上开了两瓶轻井泽威士忌,频频有人将视线投向她这边。
空气中信息素混杂着酒味香水味,台上的乐队总算唱了首安静点的歌,宋邈一直不能理解申媛对鬼哭狼嚎的表演的热爱,她只觉得吵。
也许是前几天好几次的临时标记起了效,沈知昼的信息素缠在她身旁,隔绝了大部分难闻的气味,宋邈今天心情算得上美好。
有两个男孩推搡着坐到她对面,看上去很年轻,其中有一个拿着手机晃了晃,“姐姐,请你喝一杯,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宋邈抿了口酒,看向他身后躲在墙后面的身影,抬起下巴示意他们看桌上,漫不经心地说:“姐姐请你们一瓶,现在可以走了吗?”
两个男孩涨红着脸逃走了,端过来的酒也没拿,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宋邈听见他们说的话。
“都怪你,尴尬死了啊啊啊。”
宋邈当没听见,她现在对这类型的男孩没兴趣,总是不自觉地和家里那只眼睛圆溜的小狗对比。
她眯着眼对上对面那人的视线,戚砚声察觉自己被发现,举着双手从墙后走过来,宋邈细细在他脸上看了半晌,总觉得他看着有些眼熟,和某个人很像。
宋邈自认为挑人眼光还可以,她这位分手好几年的前男友如今看上去和之前也没多大变化,至少脸还是令人赏心悦目。
气质清冷,桃花面,眼睛很亮……穿衣服品味也提升了一点。
戚砚声没听见宋邈让他座,现在原地踌躇了会儿,调整好状态看她。
宋邈看着那双睁大显得很圆的眼睛,终于知道他和谁像了。
“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戚砚声先问她。
见她不答,自己悄悄坐在她身侧,拿过桌上的酒瓶像从前一样给她倒上。
他接着道:“其实我没想让你知道我回来了。
但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
宋邈突然开口:“别坐过来。离我远点。”
戚砚声倒酒的手突然停了,直勾勾地盯着她侧脸,宋邈看不惯,抬手挡了下,也没再让他滚,拿了个新杯子给自己倒酒,自顾自的玩儿手机。
戚砚声把自己的眼神从宋邈耳后那块暗红的吻痕撕下来,好像才察觉到宋邈的反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透明,他说:“对不起,我现在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吵。”
宋邈表情讳莫如深,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的笑,“没有,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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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高兴。”
戚砚声捏着酒杯,手指用力到泛青,他悻悻笑了两声,很快调整过来。
他眼眶有些湿了,演得很深情很受伤似的,说话声音都在颤抖着:“宋邈,我这些年一直很想你……”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有好些、好多话想跟你说……”
“当年我是迫不得已,我有苦衷的。”
“你听我解释。”
宋邈只觉得荒谬,时隔将近五年,她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前男友要来给她解释了。
宋邈抬手制止这人,冷淡嘲讽:“我怎么不记得你大学学的表演专业?”
她直接了当地戳穿戚砚声,“说说吧,这次回来干什么的。”
戚砚声闷了口酒,红着眼睛望她,宋邈从前最吃他这一套,现在却无动于衷,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显出不近人情的冷漠来,戚砚声有点受不了这样,他一说话,眼泪滚了出来,“我只是……想见你。”
哗啦——
玻璃酒瓶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戚砚声被宋邈突然发火震得一抖,这出动静不小,在客人中引发了一阵骚动,连舞台上的乐队表演都停了片刻。
酒吧经理匆匆赶来,看见是宋邈走上前问她需不需要处理,宋邈拿着手巾擦手,压着火气对经理说,今夜全部消费她买单,让经理向客人们宣布一下,很抱歉影响到他们了,她这里有些私事要处理,动静有点大。
经理办事很快,宋邈走进包厢的人群已经恢复如常。
包厢里,宋邈甩开贴上来的戚砚声,声音冷得结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从前你搞的那些小花招我当情趣,分手这么久你用这种手段要见我是什么意思?”
“宋应蒲又给你什么好处了?这次是什么任务?勾引我?”
戚砚声沉默。
宋邈呵了声,摸出一根细烟夹在手里,没点燃,用烟尾点在戚砚声脸上,拍了两下,警告他:“不说是吗?可以。”
“要是被我发现你和宋应蒲在背后偷摸着搞这些坏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虽然现在也基本算是撕破脸了,但是宋邈觉得自己还是得善良地提醒一下她这位装模作样的奥斯卡影帝,她不吃陌生人这套。
戚砚声不说话,宋邈扔下那根没点燃的香烟开门走了。
咔哒两声,戚砚声捡起宋邈扔下的烟捧在手里,细细地嗅闻那上面留下的香水味,他是beta,闻不到宋邈的信息素,但是他之前问过宋邈,他知道是薄荷。
包厢里是水一样的蓝色灯光,走廊过道灯一暗下来,整个空间呈现出静谧祥和的氛围来,戚砚声捧着那很烟,咬破烟嘴爆珠,薄荷的冷意在唇舌间流淌,那张纯然无害的面容莫名泄出些阴冷。
片刻,房间里只剩低低的压抑不住的笑声,持续不断。
13. 13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宋邈去了很久没去的拳击馆练了一小时,洗完澡已经很晚了。
天气转凉,夜间外面温度有些低,屋里却仍是舒适的。
开门时也没想到沈知昼还没睡,别墅的大灯关了,客厅楼下暖黄色的壁灯亮着,沈知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声,他扭头趴在沙发靠背上,这么看着又像只小鸟了,声音清越:“你回来啦!”
他发现宋邈今天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她开门进来,脱下西装外套挂起来,里面却穿了件黑色无袖背心,手臂肌肉线条很是明显。
沈知昼看得出神,耳根莫名有些热,他低头扫了眼穿着卡通漫画睡衣的自己,这是他带来的衣服,宋邈给他买了很多新的,但很多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穿着自己的旧衣服,这瞬间他却突然有些难为情了。
宋邈招手让他过来,沈知昼翻过靠背,三两步跑过来站在离宋邈半步远的位置。
他在等宋邈说话。
宋邈走上前,环住沈知昼的肩背,蹬下鞋子踩在铺满柔软毛毯的地板上,沈知昼被她带着后退了两步,伸手接住她,声音甜甜的:“怎么了呀,是不是累着了。”
“抱抱。”他说,手掌在宋邈身上轻轻拍着,安抚信息素贴在宋邈身旁辅助。
“……当你的爱人疲惫时,你要给她鼓励和安慰……”
电视里的沈知昼找的教程还在播放,他听见宋邈抱着他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对她有用。
毕竟她真的笑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抱多久,宋邈站直身体侧头在他唇上亲了下,距离太近,高挺的鼻尖在他脸上软肉戳了个酒窝一样的凹陷,沈知昼洗过澡了,宋邈想。
茉莉白巧混着沐浴液的味道在她呼吸间流淌,她嗓子有些哑:“怎么这么乖。今天过得怎么样?”
“就在家看这些奇怪的教程?”
沈知昼不舍地追上宋邈分开的唇,没亲上去,宋邈掌着他的脑袋把人拉远了。
“上去说,今晚来我房间。”
沈知昼举手,很小声地问自己可不可以去换件衣服。宋邈这才注意到,她低头和那只印在衣服上,占了大半位置的蓝色大眼睛的猫对上,不觉得这件衣服有什么。
毛绒绒的小动物总是喜欢在一起的。
她不清楚沈知昼为什么要换衣服,也没问,只是点头让他去,正好她也要换成居家服,先一步上楼进房间去了。
沈知昼目送宋邈上楼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在原地蹦了两下,这是宋邈第二次愿意让他进房间!
他一定要好好准备,他红着脖颈关上电视,回忆电视上是怎么教的……
*
宋邈在房间换好了衣服坐在床上放空,过了一会儿,节奏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三声之后就停了,宋邈没让他进了,沈知昼也不再敲,从门下缝隙的阴影很容易看出来这人没走,就这么干等着。
宋邈又想起前段时间说要带沈知昼看心理医生这件事,觉得是时候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她拿手机看了下行程表,给秦森发消息让下周空半天时间出来。
秦森:好的。
“进。”宋邈叹了口气,观察那道人影似乎慌乱地闪了两下才站在原地,门把手慢慢转动,门只开了点儿将将过人的缝,沈知昼探头从那缝里滑进来,他估计没想到宋邈一直在看这边,慌乱地瞪圆了眼睛。
宋邈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衣服上蓝眼睛的猫不见了,但是她房间又进来一只黑眼睛的。
莫名有种在家开动物园的感觉。
沈知昼捏着香槟色的裙摆进来,宋邈眉梢一挑,很是惊讶,“我以为你不喜欢。”
“好像没见你穿过。”
沈知昼脸又红透了,他说:“是没穿过……”
“你喜不喜欢?”他眨眨眼睛,和宋邈对上视线,“你上次、我这样穿,好像很兴奋……”
宋邈被他点出来也没多羞涩,毕竟这些衣服都是她买的,他第一次见沈知昼这人穿的裙子都要露到大腿根了,她以为他会喜欢来着,没想到沈知昼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一次也没穿过。
看上去又不像是爱好了。
嗯?
宋邈想起什么,问他:“不喜欢的话,你之前在酒吧为什么穿成那样?”
沈知昼没想到宋邈一下把话题拉到这里,他呼吸都停滞了两秒,犹豫着开口,避重就轻,“我那次是第一次。”
他想着电视上教的走上前跪坐在宋邈身旁,见她没让他滚,试探性地把手放在她肩颈,学着按摩教程按揉着。
他试着转移话题,轻声说:“力道可以吗?会不会痛?”
宋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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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好的力道按的舒适,闭目享受,她不说话,沈知昼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按了会儿,沈知昼那口气刚要落到底,就被宋邈制止了动作,宋邈睁眼站起来,垂眸看他。
沈知昼整个人被她的影子罩着,手还半举着没放下,脸上表情很紧张,宋邈终于问出了那个她疑惑很久的问题:“你怕我?”
沈知昼一听,摇头否认。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怎么会。”
他嘴笨,说不出像电视里教的那样甜蜜的话,只能干巴巴地解释:“我只是害怕做的不够好。”
“我知道自己敏感无聊又烦人,不讨人喜欢的。但是我只、我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
“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吃亏了。”
宋邈觉得这周必须挤时间出来解决这件事,她很想问申媛,这对吗,她之前的情人也这样?
“沈知昼,”宋邈揉搓沈知昼面团一样柔软的脸颊,把话挑明了摆在他面前:
“第一,我是个商人,让自己吃亏的事我不会做,这点你不用担心。”
“第二,我们签订了合约,双方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你不用处处谨小慎微。”
“第三,我情绪通常很稳定,不会做出把omega赶出去这种事,更不会打人,请你把自己放在平等位置跟我交流。”
宋邈看着沈知昼听得愣愣的,通知他:“这周你跟我去看下心理医生。”
她话音还没落,沈知昼就接上了,“好。”
宋邈一哽,忘了还想说什么,她抱住这个大型玩偶倒上床,回答沈知昼上面的问题:“我是挺喜欢的,这样漂亮。”
两人被卷进被子里,沈知昼突然拉着宋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按着她的手指捏了捏,声音比蚊子还小,也果然语出惊人,他问:“我最近有在锻炼,好像大了点,手感会不会更好……”
宋邈也不客气,把他全身都摸了个透,窸窸窣窣了好一阵,沈知昼终于受不了地按停她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有没被忍很好的喘息声泄出。
“你喜欢……”
宋邈嗯了声,说我喜欢。
沈知昼仰头用脸颊贴住她的脸,重复她的话说我喜欢。
宋邈大致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了。
她果然还是吃这套。
14. 14
沈知昼攀附在她肩背,眼神失焦,柔软的发被薄汗打湿,哒哒地贴在脸颊。
不知碰到哪里,他一瞬浑身失力,双腿都有些挂不住,不自觉滑下一只手,手掌反撑在床被间,泛红的脖颈紧绷出漂亮的线条,只能哑着声音求她:“歇一下……”
事后,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气氛暧昧。宋邈坐起身倚靠在床头,点了支烟。
她的发尾被汗水浸湿,有晶莹的汗珠从发尾顺着背脊滑下,掩在宋邈随意套上的黑色无袖体恤中。
纤瘦的指节夹着那支烟,小臂青筋很是明显,浅淡的白色烟雾蒸腾,餍足的表情被遮住,看不分明。
宋邈没抽那支烟,也没让沈知昼回他房间去,她最近睡眠质量不佳,也许是缺了个适手的抱枕。
沈知昼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那截烟快要燃尽,他掀起被子跪坐起来,动作间腿根指痕很显眼。
宋邈以为狡兔三窟的兔子又要逃跑,开口留人:“睡这儿。”
沈知昼脸一红,“我没想走。”
“嗯。”宋邈手伸向烟灰缸,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跨到她身上的沈知昼握住了手腕。
他的膝盖支撑在两侧,落在宋邈身上的重量像轻飘飘云,宋邈抬眼看过去。
沈知昼眼尾还湿着,水亮的眼睛对上宋邈的视线,他手上发力,将宋邈伸向烟灰缸的方向调了个弯儿,他眼神依旧落在宋邈的方向,抬身凑上去够,唇也贴上宋邈手背,咬住了烟嘴。
宋邈歪头看他,眼神带着自己都不知情的笑意,如果忽略沈知昼翘起的嫩芽般的发丝,这或许会是一次完美的引诱,青涩又直白的欲。
沈知昼悄悄亲了下宋邈的手,耳尖绯红,她自己说她喜欢的。
他没学会抽烟,只是单纯地含住,这场引诱人的表演戛然而止,沈知昼呆在原地,有些下不来台。他灼热的呼吸撒在宋邈手上,隐隐约约的酥麻感从那片位置荡开来。
宋邈将自己的手撤开,反过来主动亲他,薄荷味更浓,萦绕在两人周围,沈知昼呢喃道:
“烟不像你的味道,不喜欢。”
“不喜欢烟?”啧啧的水声停顿半晌,宋邈抵着他额头,唇间拉出晶亮的银丝,她语气微扬,逗他:
“喜欢我吗?”
沈知昼迷茫的眼神一下清醒过来,心跳都停了一瞬,他抿唇,长睫颤着,视线乱飘,他沉默。
宋邈本来是随口说的,这下也说不出话了。
有黏稠的液体滴在宋邈小腹,宋邈顺着递了个台阶过去,“去清理一下。”
沈知昼无措地看了眼宋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完整的音节,他起身,踮着脚猫一样钻进浴室了。
哗哗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浴室里很轻的叹息声被水声很好的遮住。
今夜有些越界了。
*
秦森预约了周四的号,中午,宋邈推了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饭局,亲自带沈知昼去医院。
陈临江今天正好值班,知道宋邈带人过来了让她来找他一趟。
医院地下停车场,宋邈手掌着方向盘,支着头等了会儿,车内很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在诡异的空气里流淌。
他们从那晚之后就没有太多交流了,虽然平时也不多,但就是不一样了。
沈知昼不知道宋邈会想什么,他一向笨拙,猜不透她的心思。
这几天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也只能悄悄地释放安抚信息素,给她做些更合胃口的食物。一直到今天,宋邈说带他去医院,才主动跟他有了交流。
沈知昼将这视为宋邈心情好转的信号,开车去医院这段路一直是轻松愉悦的。
直到现在,沈知昼才想起来问宋邈要他去找哪个医生。
“信息发你手机了,你先上去,我等会过来。”宋邈叹了口气说。
沈知昼解开安全带开门,半条腿踩上地面,听见宋邈叹气立马收了回来,语气听起来很是着急,“怎么了呀。”
他在她面前说话总喜欢带点小尾音,听上去跟喵喵叫没什么区别,宋邈盯着沈知昼水润的眼睛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地笑了笑,说:
“没事,你上去吧。”
最会洞察人心的小宋总第一次有了挫败感,她真的看不懂他。
她按下车窗看着沈知昼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明明好像她一招手他就会飞奔过来。但沈知昼不回答的那个问题还是萦绕在她脑海,是有种什么东西脱离她掌控的不爽感。
到底是什么?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打断了宋邈纷杂的思绪,接通来电,陈临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了吗。”
他应该是在吃什么,有咀嚼的动静顺着电流声传过来,嘎吱嘎吱的。
“来了。”宋邈打趣道,“陈医生,你就这样边吃东西边跟病人说话吗,你的专业素养嘞。”
陈临江呃了一声,接着变本加厉地吃,“给你准备的小零食,我先尝尝味儿。”
宋邈想提醒他,“陈叔,我今年二十七了。”
陈临江声音一立,宋邈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他说地理直气壮,“二十七怎么了?我四十多的人也能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骂过我老古板哈,你这是马上要超过我的节奏。”
“我等你呢,快上来,一会儿再晚没空了。”陈临江说完这句话立马挂了电话,宋邈听着通话挂断的嘟嘟声,打开车门下车,难道她什么时候偷偷把心里话讲出来被他听见了吗?
电梯上行,停在三层。
“叮——”
宋邈走出电梯看了眼左边的心理科等候区,没见着沈知昼,应该已经进去了。
她右转去全科医学科值班室找陈临江。
“最近怎么样?”陈临江推了推夹在鼻梁上的眼镜,“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宋邈坐在陈临江对面,自己接了杯水捧在手上,回答得漫不经心:“还好。没有。”
她悄悄把种类多样小食盘转了几度,将更多的一面转到自己面前,也没准备吃,就是想这么做。
陈临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直接把那盘子推到她面前:“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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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给你的,怎么长大了还不好意思吃了?”
宋邈放下杯子,很矜持地挑了块水果放进嘴里,动作优雅,像穿着燕尾服坐在高级西餐厅那群人。
“嘘——”宋邈咽下食物,食指竖起,抵住唇,表情严肃。
陈临江一下紧张了,声音都不自觉放低,小声问她:“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宋邈放松下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她眨眨眼,问:“陈叔。”
“那些都是老头子让学的,我学得不错吧。”
“宋启明仗着自己是alpha装一辈子上等人,还要他所谓的继承人也披上和他一样的狼皮。”
“装货。”宋邈骂道。
“不过他教的东西有些确实有用。比如怎么对付自己的敌人,比如怎么装得很像。”
“不过我还学了点他没教的。”
陈临江好奇地问,宋邈捻了片薯片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咬碎,说:“这个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推荐那心理医生是新来的吗?之前没听说过。”
陈临江知道宋邈有自己的想法,也没多问,听她转移话题也就接下,“新来的,海外名牌大学博士生呢,是个omega,听说过了实习期本来能留在省医院的,因为家在海城,就直接转来咱们医院了。”
“听说家境也不错……“
宋邈点点头,继续听他说:“人长得也端正,做事也周到,就是性子有点冷。听说啊,有段时间蔺医生单身的消息被传出去了,还有人在网上高价出售他的门诊号。炒的还被媒体报道了。”
“最后弄得不好收场,院长通报批评说影响不好,让他休息了一周,回来后他就在左手无名指戴上戒指了,挂在诊室外边的照片也撤了,这才好了点。”
宋邈听见了什么,打断他,问:“新来的那个心理医生姓蔺?”
陈临江想了下确定自己没记错,嗯了声说:“对啊。”
“怎么了?”
宋邈抓住脑海中划过的那东西,接着道:“叫什么名字?”
“诶,我想想啊,好像叫蔺远……什么,对,蔺远岑。”陈临江在电脑上查了查,回答道。
然后他没听见宋邈再说话,也没有吃东西的动静了,陈临江把脸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看向她。
宋邈放松身体趴在桌上,手机平放着,在跟人聊天。
陈临江没想偷看,结果眼神一晃就瞥到了手机屏幕,备注着申○的聊天框一秒刷屏了不知道多少个表情包。
也不知道宋邈说了什么话,但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她又做成功了什么恶作剧。
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宋邈这样的表情了,小宋总在外总是像她说的那样,装的很好,差点连他都骗过去了。
他上次叫她这样还是好几年前,她有一次喝醉了,给了他一颗裹着芥末的糖,然后骗他说是柠檬味儿的,含着有利于清新口气。
陈临江信了,然后被辣得灌了大半瓶冰水。
宋邈就在旁边笑。
15. 15
宋邈:见着你送礼物那同学了,是叫蔺远岑吧?普通同学送戒指?
申○:werwerwerwerwer——
申○:比格多栋捂住头jpg.
申○:比格多栋一杯泪水接住jpg.
……
申○:你见着他了?在哪儿碰上的?他戴上了吗?戴那根手指了?
宋邈:医院。你猜。
申○:werwerwerber……还是不是姐妹了……他最近跟我生气呢,好久不让我见了。
宋邈心想,看来问申媛怎么养小情人是不靠谱了。
宋邈:你自己解决。
申○:等会儿,你怎么去医院了,你没事吧亲爱的?(哭)
宋邈:没事,带沈知昼来看一下。
申○:你对他很上心嘛……
宋邈:这话怎么怪怪的,我最近没时间,等这阵子忙过了再说,到时候一起喝一杯?
申○:ok,可不要忘了人家哦~(比格多栋爱心jpg.)
陈临江看她按熄手机屏,咳了一声,说:“约了一小时的心理咨询,现在应该快结束了,要过去看看吗?”
“嗯,去看看吧。我正好问问。”宋邈等着陈临江整理完手边的资料,落后一步出门。
两个科室相隔不远,宋邈很轻易地看到了站在对面科室门口发呆的沈知昼。
陈临江也看见了,用手指了指对面,停下脚步。宋邈走过去,沈知昼面无表情的脸一下被点亮了。
“你来啦。”他细细观察着宋邈的表情,语气听上去很欣喜。
宋邈嗯了声,叫好的屏幕没有显示下一个号码,宋邈侧身擦过沈知昼敲门,“请进。”
一道低缓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宋邈牵着愣在原地的沈知昼的手腕进去,
房间里空气净化器嗡嗡运作着,只有医院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儿融在空气里,加上雪白的墙壁,视觉上显得很整洁。
宋邈有轻度洁癖,因此,她对这位医生的第一印象不错。
陈临江的听说可信度很高,宋邈打量了一下,蔺远岑确实生得好,丹凤眼,远山眉,细看之后才发现瞳孔颜色很浅,在光下像晶亮的琥珀。
在宋邈看蔺远岑的时候,他也抬头准备认真地接待下一位病人,看见宋邈的脸时视线凝了一瞬,他认出这是申媛手机里合照的另一位主人公。
申媛的好友,宋邈。
宋邈轻飘飘看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眼,二人初次见面,视线一对上,对对方的身份心中都各自有数了,微微颔首示意了下。
蔺远岑站起身走过来,伸手握住宋邈的:“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宋小姐。”
“宋邈。初次见面。”宋邈弯唇道。
蔺远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余光发现他上一位病人正跟在宋邈身后被牵着进来,柔声问:“沈先生是还有什么事吗?”
奇怪的是,这位之间单独和他相处时很温柔的沈先生此时看他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怪,视线落在他和宋邈交叠的手掌上,微笑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不知道在想什么。
蔺远岑观察他,眼睛微眯,其实他们今天的咨询并不顺利,沈知昼回答的一切都无懈可击,滴水不漏,旁人听上去很容易只单纯的感叹沈知昼是多么热爱生活的人。
但其实不是这样。
没有问题恰恰问题严重。
简单的握手礼持续了两三秒,双方收回手,蔺远岑看着两人分开后表情明显放松的沈知昼,突然找到了下次咨询的突破点。
他看出两人不一般的关系来,招呼两人坐下,不再寒暄,而是直切正题:“宋小姐想问沈先生的事情吗?”
宋邈点头,问:“结果怎么样?”
蔺远岑实话实说:“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得看后续,另外,我们对患者的相关病情信息都是保密的,非本人同意的情况下不会私自对外透露。”
“他的事都是我在管。”宋邈揉了把沈知昼蓬松的柔软发丝,随口道。
蔺远岑看向沈知昼,沈知昼却没看他,低着头方便宋邈揉他的脑袋,还主动往她手心凑。
蔺远岑有一瞬间无语,但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很好的维持住了自己脸上表情,声音还是温温柔柔地:“沈先生的意思呢?”
沈知昼嗯了一声,调整好笑容抬头,语气轻快,蔺远岑莫名听出些骄傲的炫耀意味来,他说:“我的事都是她在管。”
蔺远岑垂眸说:“好的。”
宋邈拍拍沈知昼的头,低下身子跟他咬耳朵:“你先出去,我单独跟蔺医生聊会儿私事。”
“好。”
沈知昼的眼睛极快地浮出一层水雾,他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告诫自己不可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一步步走出房间。
房间里,宋邈端着小宋总的架子,抿了口蔺远岑从茶水间端来的茶。
蔺远岑说:“尝尝,刚泡好不久的。”
宋邈问他:“听说你在和申媛生气?”
对面估计没想到宋邈会打探他们两人的私事,动作明显停顿了片刻才恢复如常,蔺远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尴尬地笑了声,“不好说,嗯,好像不太方便聊这个。”
宋邈立刻转移话题,速度快到蔺远岑都觉得她前一个问题根本就是信口诌的,“那你从你的角度,作为omega的角度,讲讲沈知昼吧,我有时候不太能懂他。”
蔺远岑思索片刻,反问道:“在哪些方面呢?”
“生活啊、说话啊、行为啊,还有感情——”宋邈拖长声音数着,“我总觉得他在想很多东西,哪怕他从来没有对我冷脸过,甚至热情到……”
宋邈皱眉,仔细斟酌着用语:“讨好、自卑。”
她想起联系起两人关系的那份合约,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在别人听来肯定会有点怪,但她还是隐下了这层关系。
停了会儿,她也是头一回搞不懂自己的想法,还是诚实地说出了最困惑的她的问题:
“他……很少用我的钱,也不要什么其他东西。我觉得这不对。”
“……是他这样其实屏蔽了一些外界的东西,形成了自卑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他好像在恪守着一份什么似乎很严格的条约,那份只有他知道的世界法则。”
宋邈说:“我不想这样。”
“我说不清楚。”宋邈靠在沙发上,有些烦躁了,她手指动了动,从包里摸出颗薄荷糖含在嘴里。
宋邈话中的意思不够明了,蔺远岑却只是点点头,认真思考了半晌,问她:“你是因为他不向你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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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困惑的吗?”
宋邈没说是与不是,蔺远岑默认,指尖在腿上点了两下,问:
“你养过什么小动物吗?”
见宋邈摇头,蔺远岑接着说:“人类把猫啊狗啊这样的宠物初接到自己家里时,猫会躲在床底下,在人类不再关注他的时候出来探索新地盘。性格较好的小狗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地盘。”
宋邈很想问问那要是猫狗兔龟四全的宠物该怎么养,但还是觉得问不出口。
就看见蔺远岑拿起手机在屏幕上轻点了两下,嗡嗡两声后,他站起身走到打印机旁边给她拿了一张A4纸过来,“我跟沈先生相处了一个小时,对他的性格还不太了解,其他的情况等过几次咨询之后您可以来问我。
宋邈接过蔺远岑递过来的那张纸,上面只有几个字:
温水煮青蛙。
宋邈:……所以是她的水烧得太开了?但当时确实也没想这么多。
临走前宋邈问蔺远岑:“omega的话,如果是你,你希望申媛送你什么礼物吗?”
蔺远岑褪下手指上的戒指放进看起来被保护得很好的戒指盒里,笑了一下:“我对她没什么要求。”
“有心就行了。”
宋邈脸上表情变了下,心想申媛这个傻子还说人家在生气呢,这不是没生气吗。
她点头,说了声谢谢,打开门出去了。
沈知昼就蹲在门侧等她,见她出来,蹭一下起身,眼前突然发黑,脚步踉跄,差点倒过去,被宋邈拎着后颈衣襟抓起来扑在她怀里。
缓了会儿,沈知昼埋在她肩颈,嗅着她的气味,抬手擦干净眼泪,他在心里埋怨自己:
明明说好不幻想的,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宋邈拍拍他的后背,突然有种会把人养死的担忧,她决定换个方式养他,她想了想,通知他:“过两天送你个礼物。”
“还没想好,你可以期待一下。”
她尾音上扬,听起来像是在哄主人要出门时尾巴绕着主人小腿喵喵撒娇的猫说:我出门打猎了,在家乖乖等我给你带小鱼干回来。
沈知昼在她怀里拱了拱,蒲公英一样的卷发蹭得宋邈耳朵发痒,他抱紧她,瓮声瓮气地呢喃,“月亮……”
宋邈问他说了什么,沈知昼抬脸朝她笑,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嗯!我会好好期待的!”
“我最近很忙,之后的治疗我让秦森陪你来,走吧,回去了。”宋邈手指圈着车钥匙甩了两圈收回手心,把树懒一样的沈知昼从怀里捞出来,沈知昼就抓着她衣角跟她走。
他的声音低低的,“那你最近有时间回来吃饭吗……”
宋邈按下电梯,回答他:“有时间就回来。你要出门玩的话,提前报备给我。”
沈知昼晃晃脑袋,下意识回答说不会出去。
宋邈从电梯里映出的清晰人像看见垂着头的沈知昼睫毛颤了颤,眼尾泛起红来,他声音出乎她意料平静:
“我喜欢在家。”
沈知昼心想,难道他要告诉宋邈他根本没有朋友,哪怕之前有过,现在也没有了。所以他不会出去玩,会乖乖在家等她……
这话听起来太像装可怜卖乖,沈知昼咽下这些话,朝她笑:
“我在家里等你。”
16. 16
在家等我,宋邈咂摸了几遍这句话,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很奇怪。
“好。”宋邈手指在方向盘侧无意识轻轻点了两下,轻声说,“我先送你回去再去公司。”
沈知昼敏锐地察觉到宋邈这次心情是真的变好了,他盯着她骨节分明的手看,心里有些酸。
迟迟没听到回应,宋邈疑惑地侧头望向沈知昼,见人不知道看着哪里在发呆,她又叫了两声:“沈知昼?”
沈知昼一激灵,像是才回过神来,手指绞着安全带,说话吞吞吐吐地:“宋……宋邈,我……”
话说到一半没声了,正巧碰上个红灯,宋邈踩停刹车咳了下,“有事就说。”
她往前看着那跳动的红绿灯数字,等着旁边人开口说话。
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沈知昼把自己的手覆在她手背,力道很轻,浅浅抓握了两秒,猫抓似的。
等宋邈眼神飞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红着耳朵快速把手收回去了,手指缩回袖子里,藏在了背后。
宋邈后知后觉,他这是……
在调戏她?
她不自觉扬唇,见他蒸红了的脸觉得颇有些可爱,宋邈起了逗人的心思,摸了下自己被他碰过的地方,学着他的语气笑吟吟地说:“你干什么呀?”
绿灯,车重新起步。
沈知昼本来就觉得自己不知道脑袋又抽什么风,正襟危坐地坐在旁边,生怕被宋邈看出来他是在吃一点点的小小的醋。
他自己也认为自己这个情人怎么这么不合格,他查的情人守则里明明说了不能对金主生气,更不能吃醋。
虽然他也没把她当金主就是了。但是、但是……
这会儿听她学着自己的语气调笑自己,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开心,她没生气,而且连这样的细节都察觉到了,其次才有些迟来的无地自容。
沈知昼手指攥紧衣角,他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耀武扬威地催促着想做些什么,他心中埋怨,自己怎么这样啊。
沈知昼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好人,这瞬间却认为自己是个很坏的人,根本就不像宋邈说的那样有契约精神。
不然为什么他现在还是想明知故犯,不然为什么宋邈和别的omega接触,他会很难过。
他甚至想再碰她一次,刚刚握的不够久,不知道她和那个omega握手握得那么久,那个omega留在她身上的味道有没有消散。
“沈知昼?”他听见宋邈窸窸窣窣地动作,指甲和车屏相撞,碰出哒哒的清脆声音。
随后,一阵轻缓的音乐声在车内响起。
他听着宋邈匀称的呼吸在喊他的时候的轻微变化,只一点点,他回神,无意识地应她。
“嗯?”
宋邈说:“你刚刚在想什么?”
沈知昼手肘无意间摁到按钮,他那旁的车窗突然被打开,风声呼啸而过,吹得他发丝糊了一脸。
他手足无措地关上车窗,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拿了根棍送走那些不正确的想法,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他很唾弃自己,因为他没办法拒绝那些恶魔低语般的引诱。
宋邈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沈知昼又抓在她右手的白皙手指,这次比上次用了力气,那双圆眼睛哭唧唧地看着她。
宋邈:?
她不知道沈知昼又在脑补了什么,手掌反握住他的手,握了好一会儿,身旁人就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瞧。
看的认真,呼吸放的很缓,连睫毛都不怎么颤动。
宋邈猜不透这颗蒲公英脑袋又飘向哪里了,手机消息震动,她单手按亮手机屏幕查看,秦森发来一条短信:
“宋总,董事长下周一要召开董事会。让你周末回去一趟。”
终于来了,宋邈心想。
老头子憋了这么久搭了一个戏台子,竟然还要让她提前知晓,多半是出好戏,还不知道给她挖了多少坑呢。
宋邈顺便看了下时间,那只交叠的手刚动了动,就听沈知昼抖着嗓子喊她,声音很猫叫也没什么差别,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宋邈。”
她偏头看过去,沈知昼拉着她的手借力从副驾驶抬起身体吻在她脸颊,长睫毛颤得像几欲振翅的蝶,扫在她脸上,弄得她有些发痒。
宋邈现在不再怀疑自己水烧的太开了,那个什么医生说的温水煮青蛙可能是不适合她。
这不,她甚至不是在可以守株待兔,有只很软的兔子就撞上来了,好几次。
宋邈拒绝跟沈知昼玩儿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单手掌住那根纤长的蒲公英梗,手臂很薄的皮肤下面青色线条明显,她用了点力把人按进座椅。
动作间沈知昼的衣襟乱了,露出深凹进去的平直锁骨和半边圆润的肩,被她亲得喘不过气,眼泪流了满脸,她放开后还微张着唇吐露这一小截嫣红的舌尖。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满是裹着薄荷的茉莉白巧信息素,空气中都是糜烂的味道。
宋邈扬眉,怀疑她上次是不是咬得太深太重了,临时标记能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吗?沈知昼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她信息素。
他不知道自己眼神有多痴迷,先前没回答的问题根本不可能是否认,宋邈心情愉悦,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咬着他通红的耳朵悄声问:“怎么又哭了。”
沈知昼缓过气来,没让她的话落在地上,他闷闷道:“我、我有病。”
“这个好像叫泪失禁……我控制不住。”
沈知昼不喜欢这双眼睛,稍微受刺激或是情绪激动就会掉下眼泪。
总是无缘无故流泪,难堪得要命。
谁知道宋邈只是捏捏他的脸,哄他:“没关系,我喜欢。”
——沈知昼大脑彻底宕机了。
一直到宋邈把他放到别墅门口,沈知昼还像个小人机一样呆呆傻傻的,一令一动,宋邈到是轻松走了,留下沈知昼在原地心中波涛汹涌。
她说,喜欢?
*
别墅。
宋邈不在,沈知昼随便下了碗清汤面来吃,他收拾好碗筷,给院子里的玫瑰浇完水,回房间换了一身适合运动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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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无袖背心和灰色短裤。
穿裤子时沈知昼看着自己脚踝上的指痕怔了好一会儿,想起什么,脸颊飞起两抹红霞。
“咳。”沈知昼清了清嗓子,不再去想那些画面,他上楼走进健身室。
这是他前段时间发现的,在别墅三层,宋邈允许他使用的空间,健身室的全身镜贴在房门背后,什么关上门,现在镜子面前打量了一会儿镜中人。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看,只是皮肤很白,头发有些自来卷,看上去很普通。
沈知昼想起宋邈漂亮的脸,线条优美的身体,莫名脸红,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配得感,他这样普通,宋邈应该很快就会对他没兴趣的吧。
上次她好像说他有点瘦,沈知昼看着自己通过努力锻炼微微鼓起的胸口,掀开小腹位置的衣服,整齐排列的六块腹肌薄薄的一层贴在皮肉上。
沈知昼叹了口气,转着圈地打量自己,决心提高训练强度。
叮铃铃——
两小时后,沈知昼关掉闹钟,浑身都汗湿了。白色衣服变得几乎透明,裹着的那具纤瘦的身体在光下一览无余。
沈知昼甩着手结束最后的拉伸动作,哒哒下楼,他换上拖鞋,脚步声放得很轻,在楼梯间踩出沙沙的声音。
沙沙沙……沙……
脚步声停在二楼,沈知昼沉默地和站在一楼大厅的陌生人对视。
宋应蒲几乎是刚进别墅就闻到空气中交织在一起的信息素,一个是宋邈的,另一个应该就是宋启明说的宋邈养的那个omega的。
他在楼下转了转,发现这栋别墅明显多了些生活气息。
餐桌上花瓶里的花、厨房的餐具、多出的装满食材的冰箱……
宋应蒲嗤笑一声,他这个女儿还真和那个来路不明的omega过上日子了吗?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听见楼上走了脚步声,没过片刻,脚步声顺着楼梯下来,停在二楼。
宋应蒲站起身,抬眼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宋邈养的人站在二楼走廊正在看他。
他惊讶挑眉,宋邈竟然让他上了二楼。瞧这人一派慵懒地模样,像是行动自如。他之前来这个别墅找宋邈,没经过她允许想上楼,差点被她的信息素憋死。
“你就是宋邈养的那个人。”声音肯定。
宋应蒲闻着空气里不属于宋邈alpha信息素的味道,轻飘飘看了沈知昼一眼,上下打量他。
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沈知昼。”宋应蒲看着手机里的资料一句句念出来,“二十三岁、omega……”
“……”
“没上大学,父亲是个赌鬼,母亲改嫁。”
沈知昼始终沉默,不发一言,哪怕宋应蒲在他面前把他过往这些一塌糊涂的履历一点点全部念出来,他也没多大情绪。
宋应蒲停了,看着这人穿的一身衣服评价道:
“是有几分姿色,也难怪宋邈把你养在家里。”
“放在家里当个花瓶够格,不过金玉其表而已,不可能进的了我宋家的门。”
17. 17
沈知昼听见宋邈的名字才有了点反应,眼睫颤动,听出了这人跟宋邈的关系。
他看着宋应蒲,除开这人额头上堆叠了好几层的皱纹,确实和宋邈的眼睛有几分相似,其他的就不太像了。
宋邈应该是更像她母亲的,沈知昼想。
宋应蒲这些年仗着宋家势力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哪怕他被宋启明除名了集团继承人,但他到底是宋家人。
那双生的跟宋邈一模一样的凤眸微眯起来,厉声呵斥,“你家里人没教过你规矩吗?滚下来说话。”
哒哒的脚步声。
沈知昼走了两步在楼梯口绊了一下,他刚撑着扶手稳住身体,就听宋应蒲啧了一声,说:“把你那副放荡模样收拾一下,一个omega也没点儿羞耻心。”
几乎是用跑的,沈知昼调头逃回房间里,披了件外套下楼。
五分钟后,他和宋邈父亲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两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空气里流淌的都是尴尬的的氛围。
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沈知昼面色平静,心里泛起涟漪,其实他除了宋邈,其他人他都不是很在意,但这人应该是宋邈的父亲,他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表示一下……
两人对视一会儿,却是宋应蒲率先移开视线,沈知昼想了想,还是站起身去厨房给他泡了壶茶。
“您来的有些突然,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沈知昼弯着唇努力做出一个很乖的笑。
他小心端着茶壶过来,把茶杯放在宋应蒲面前,刚泡好的茶烫得很,沈知昼收回泛红的手指背在背后搓了搓。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宋应蒲从鼻腔泄出嘲讽的哼声:“出身贫民窟的下等人,还没读过多少书的omega就这样一点儿能拿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沈知昼这些年因为四处打工做兼职,遇见的人各种各样,宋应蒲说的这种话他听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他接受良好,从这句话里听出宋应蒲没打算跟他认真计较的意思,眼睫都没颤一下,表情还是像刚才那样笑着。
“谢谢。”
一副听不出宋应蒲阴阳话的模样。
宋应蒲气得差点维持不住他口中上等人的风度,他眉头皱出纸一般的层层褶皱,鼻翼一张一合,呼吸声重得吓人,看得沈知昼身体一抖,不自觉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记忆。
他收回视线,垂眸按量手机屏幕又按熄,他不知道宋邈知不知道她的父亲来别墅的事,他没出去。但有人进来了,他不知道这件事需不需要报备给她。
宋应蒲打断他的思绪,冷声问:“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宋应蒲看着沈知昼垂着头回答,心中更是不悦,他拎起茶杯盖子在杯口点了点,瓷杯碰出清脆的响声,沈知昼听见了,朝宋应蒲看过去。
宋应蒲就在等这一刻,端起茶杯向他泼过去,脸上挂着恶劣快意的笑,一个下贱的omega,凭什么敢这么无视他,宋邈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了,沈知昼凭什么,宋邈自己不教的人那只有他来教了。
滚烫的茶水触到皮肤,沈知昼下意识闭眼偏头避开,但他毕竟没做好准备,只能躲过一小半,还有大半茶水淋在了他的脖子和胸前,烫的他下意识惊呼出声。
裸露在空气里的白皙脖颈迅速泛起骇人的红来,沈知昼眼睛迅速浮起一层水雾,他一睁眼就有不受控的泪兜不住地从眼眶滚落出来。
“您……”他哑着声音开口。
没说出的话被宋应蒲打断,“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说话要看着别人的眼睛不知道吗?算了,毕竟你一直没人教,好好记住这次教训。”
宋应蒲慢悠悠地整理着袖口站起身来,抹着发胶的头发丝毫没乱,他走到沈知昼面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宋邈,她老子的事轮不到她来管。”
“她再怎么样冷血,也不能否认我是她亲生父亲。”
“不过我也好心奉劝你一句,我这个女儿我最了解,等她哪天玩儿腻了,恐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等着看。”
清脆的一声。
宋应蒲弯腰盖上被他揭开的茶杯盖子,摆成最开始的模样,踩着被擦得锃亮的皮鞋走出别墅。
沈知昼在他关上房门的第一刻就冲进浴室打开冷水从头淋下,冰冷的水洒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刺激得他打了个激灵。
他没打算把宋应蒲的话放在心上,更打算没因为这点烫伤就去向宋邈告状,他这点伤没那么重要,宋邈也很忙。
沈知昼裹着浴袍走出浴室,思索这今天晚上该给宋邈做什么好吃的。
他从衣柜挑了件高领的衣服穿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弯起僵硬地笑了笑,沈知昼评价道,通红的眼眶连眼泪都含不住,很没用,泛着红血丝的下半张脸看上去也丑陋。
甚至恶心。
沈知昼看着镜子里的沈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扯着他的头发,表情狰狞得像恶魔,他对着他的耳边大声嘲笑,状似癫狂,沈知昼听见他说:“你这么难看,她怎么会还要你。”
“你很快就会被抛弃,像我一样,成为丧家之犬哈哈哈哈哈哈哈——”
哐当——
沈知昼被吓得一下没拿住手机,宋邈送他的手机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不会……”他喃喃反驳。
呼吸几乎是瞬间急促起来,沈知昼转身背对着镜子,脑袋后仰,靠着衣柜身体发软地滑坐在地上,连表情都是凝固的。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沈知昼急促的呼吸声,他像是缺氧,脖子青筋鼓起,有酸涩的液体上涌,似乎要从那片被烫过的地方流出来,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不会的,沈知昼想,他没想和宋邈有一个……家……
家吗?
他没想过。
他没想过吗?
沈知昼喉结滚动,眼睛又湿了。
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响起,是他给宋邈专门设置的手机消息提示声。
沈知昼像是溺水突然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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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救生圈的人,他抖着身体趴在地上去摸索——那块亮着的屏幕在这一刻,就是他唯一的生路。
沈知昼视线模糊,整个世界都蒙着层看不清的水雾。
直到他拿到手机,看见了视线里清晰的出现了宋邈的备注。
他好像才活过来,沈知昼抬手把不听话的眼睛捂住,他蜷在地上,努力想要放平声线,却在宋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的那一秒,眼泪又在高挺的鼻梁处迅速积成一小滩。
“喂,沈知昼?”
沈知昼打开手机扬声器,宋邈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沈知昼一瞬感受到难以言表地满足。
他咬着手背,从喉间挤出极短促的一声回应,宋邈似乎等了会儿,听他没说话就接着说了,“我今晚回来,合作商送了些东西,晚点我拿回来,你看看你有什么想要的。”
沈知昼捂住听筒疯狂深呼吸,等宋邈说完话,他差不多能平静的完整说完一句话了。
他拼命扬起唇,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轻松愉悦的,“好。今晚想吃什么?”
宋邈安静了几秒,随后回答他:“都可以,做你喜欢吃的吧。”
沈知昼一颗心像是被泡在温泉里,他听出这是宋邈隐秘的关心,她开始好奇,这是不是说明宋邈有开始把他放在眼里?
“好。我在……家里等你回来。”沈知昼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思说出这句话,这听起来就像对外出的爱人说出来的。
等到宋邈没反驳他,也重复了一句:“好啊,我很快回家。”
他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住不爱她,没人不爱月亮。
宋邈挂断电话半晌,沈知昼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好房间和自己,戴着口罩准备外出去超市购入食材。
他知道宋邈最近很忙,所以他必须得做的比情人教程更好,如果真的能成为她的解语花——会不会得到宋邈的一点点喜欢呢。
沈知昼耳垂发烫,他伸手想摸,擦过烫伤处时被突然传来的刺痛刺得嘶了一声。
不可以,沈知昼想,本来他打算放着不管等自己恢复的,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但是万一被宋邈看到,吓到她怎么办。
沈知昼从别墅一应俱全的药箱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盒烫伤膏。
这不是他之前买过的那个,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牌子,包装上一大半都是英文,他细细读了好久才确定这个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照着手机翻译使用说明,确认外用用法和用量后,沈知昼对着摄像头用指腹沾着挤出的药膏,轻轻涂在发红的皮肤上。
丝丝清凉感几乎是在涂上的一瞬间就有了,沈知昼拧上盖子,就着那一点黄豆大小的药膏涂了薄薄一层。
“呼——”沈知昼松了一口气,如果忽略掉那片红肿的皮肤,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完全没事了。
他把药箱放回原位置,穿上鞋,把口罩重新戴回脸上,才拿着他前段时间买的小篮子出门。
他要给宋邈做她喜欢的。
18. 18
采购时间比沈知昼预想的要长很多,他结账时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购物筐,已经快堆满了。
他自己带来的菜篮子也装的满满当当地挂在购物车把手上,自己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吗?
沈知昼惊讶,思索了片刻要不要放一些回去,结账的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一看时间来不及放回去了,打了车拎着大包小包赶回别墅。
宋邈比他想象得更早回家,沈知昼戴着口罩有些发汗,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跑到别墅门口时有几分喘不过气。
他抬起肩,低头用脸蹭了蹭,口罩纹丝不动,倒是有两颗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浸进了衣服里。
沈知昼正要把东西放下输入密码开门,面前的门先他一步开了。
初秋的天不热,在傍晚吹起的小风甚至会带着几分凉意,面前的人却连发丝都软趴趴地塌下来,戴着一个黑口罩,只有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宋邈抱臂两腿交叠顺势背靠在门框上,垂眸悄悄观察这只落水的兔子。
沈知昼还保持着上一秒弯腰正要放下东西的姿势,圆溜的眼睛从下往上看她,睫毛很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刻意画了上挑的眼线。
客厅的暖灯透过房门映在他脸上,浓密的眼睫拉出蝴蝶振翅般的阴影。
宋邈笑了:“怎么办啊?养的兔子傻掉了。”
微哑的声线,能听出其中裹了蜜一样的笑意。
沈知昼轻轻啊了一声,像是被上了发条的小机器人,突然活过来了,他温吞地反驳,声音小的跟猫抓似的:“没有……不傻的……”
宋邈侧身让他进门,正要弯腰帮沈知昼拎两个袋子,手都伸过去垂到他身边了,被沈知昼冰凉的手指握住了。
他轻轻捏了两下,声音透过口罩听起来闷闷的,又有些可爱的固执,他说:“你不要做这些,进去休息会儿,我马上就去准备。”
沈知昼把宋邈的手掌推回她的身边,迅速拎起一大堆东西往厨房方向跳去了,宋邈在他身后悠哉地关上门,前后脚跟他一起进了厨房。
沈知昼已经穿好了围裙,他打开冰箱,正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进去。
宋邈走到他身后,伸手圈住那被围裙系带勒出很细弧度的那截腰,用手掌丈量了片刻。
沈知昼在她刚抱上来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身体让宋邈抱得更舒服,他手上动作也放慢了,声音放得极温柔:“是不是饿了呀,我很快就做好饭……”
宋邈手往上,隔着衣服碰到了沈知昼下午被茶水烫红的地方,沈知昼克制不住的突然抖了一下,呼吸也乱了,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
宋邈凑近他脖子细细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却又有几分熟悉的信息素。
她压着声音问:“下午去哪里了?”
她手上动作没停,继续一寸寸侵略、丈量着沈知昼青涩的身体,沈知昼喘得厉害,双手按在宋邈的手背上不让她再往下,他受不了这样。
眼尾红了一片,冰箱冷色调的光打在他脸上,皙白的皮肤有湿漉漉液体顺着眼眶流下,沈知昼尝到咸咸咸的味道。
他后知后觉,又掉眼泪了。
“不、不可以……”
别哭了。
他抬起一只手用小臂遮住眼睛,不想让宋邈看见他这样狼狈丑陋的模样,宋邈有一只手被他放出来,顺着沈知昼后背那条凹陷下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臀围,顺手掐了两下。
“去买菜了。”
宋邈听见沈知昼回答,她嗯了一声,放开他,后退两步,看着沈知昼软着腿踉跄着扶住冰箱,接着问,
“在家里怎么还戴口罩?”
沈知昼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罩,像是忘了,这会儿才发现,他正要摘下,想起什么似的,手在耳后滞住,“我有点冷……”
脱口而出的瞬间,沈知昼就知道,自己找了个很差的借口。
宋邈几乎是在下一瞬就笑出声,上前掐着他的下颌一把扯掉那片黑色布料,她没收住力气,断了的线弹在沈知昼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两人都愣住了。
宋邈瞧着捂着自己半张脸的沈知昼,她手往上想碰一下,沈知昼下意识偏过头去,躲开了她伸过去的手。
“拿下来。”宋邈嘴角拉平,薄荷味的安抚信息素在空气中弥漫着。
沈知昼眼角噙着泪,悲戚和恐惧将他整个人溢满,他失力的放下手,布满红血丝的小半张脸暴露在空气中,那片红一直延伸到被衣服遮住的肩颈下。
宋邈皱眉,这次是真有些生气了,她凑近,细细观察,灼热的呼吸打在沈知昼脸颊上,甚至比下午的茶水还更烫。
他听见宋邈问:“怎么弄的?”
落在他皮肤上的指腹有些凉,沈知昼不自觉追着蹭了蹭,明明上一秒还在躲她,这会儿又自己撞上来了。
沈知昼乖乖回答:“不小心烫到了。”
真是记吃不记打,宋邈本来是生气的,生气沈知昼竟然有了秘密想不告诉她,但这会儿她心中的火气莫名被对方这点儿细小的举动浇灭了。
有透明的药膏沾在她的指腹,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膨胀。
意识到沈知昼对自己的影响似乎有些超出她控制的大,宋邈垂眸思索着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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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养着再看看,她现在不能被影响。
理智让她远离,可是她却在那双满是眼泪的明亮眼睛望过来的一瞬间,吻上那张被雪白牙齿咬的泛白的唇。
她好像真的拿沈知昼没办法了。
好一会儿,沈知昼张着嘴巴被她亲得眼睛都直了,他急促喘息着,放在胸前的手掌似乎是要把宋邈往外推的方向,却没用上一点儿力气,任由她纠缠着他的唇舌,攻略城池。
“等、一下……好不好……”沈知昼轻哼出声。
宋邈退出半拳距离,等他说话。
“你父亲,”沈知昼没打算告诉宋邈宋应蒲让他转告的那些话。
就算他从中听出并猜测也许宋邈和她父亲关系并不好,但是他不愿意让宋邈有一点点不开心的可能性。
“他下午来过别墅。”
宋邈眼睛眯起,连声音都冷了,“他来做什么?”
沈知昼随口编了两句,说宋应蒲讲他金玉其表,只能当个花瓶什么的云云。
他悄悄抓住宋邈的衣角,笑了笑,鼻上小痣跟着微动,显得很是纯真可爱,宋邈却从中看出点不安和胆怯来。
“应该也是说我不难看吧。”
宋邈看着沈知昼舒张的眉眼,在她面前很放松的模样,主动亲亲那颗痣,又在沈知昼薄薄的眼皮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不用管他,当他放屁,我跟他有仇。”
沈知昼一下睁圆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宋邈,好像在看什么新奇事物。
宋邈被他看得有些疑惑,问了,就听见沈知昼说,“没什么,就是有一点开心。”
“被烫了还开心,笨不笨。你脸上这个,他弄的吗?”宋邈说。
沈知昼支支吾吾说是自己不小心在倒水的时候烫到了,他不想当只会告状的人,更不想给宋邈惹麻烦。
宋邈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点头说知道了,然后牵着沈知昼给他重新上了一遍药才放沈知昼进厨房准备他心心念念的晚饭。
客厅里,宋邈靠在沙发里给林成峰发了条消息,跟他说抓紧点处理,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尤其是宋应蒲。
但对方既然敢在这样的关头来她的地盘找茬,她也算了解她这位扶不上墙的生父。
宋应蒲自己肯定没这个胆量的,上次他不请自来被她找人套头打了一顿,估计不敢再来。
那这次,他受了谁的指使就不言而喻了。
宋启明搭的戏台上演的第一出戏,用宋应蒲这个神经病当主角就算了,居然还把她的东西牵扯进去。
这笔账她肯定是要好好的,跟她的好爷爷算算的。
19. 19
“最近有什么想要的吗?”宋邈放下筷子,端起杯子抿了口红酒,她养在家里的宠物被外面的疯狗咬了,该要给他点什么当做补偿的。
沈知昼正埋头吃着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两小团,听见宋邈问他,下意识摇头,但很快就停了,他喉结滚动,咽下最后一口饭,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宋邈,
“我想出门工作。可以吗?”
见着她表情明显一怔,沈知昼很快接着说,“我就是想能早点把欠的钱还上,其实一年过的很快的,我要是一直不出门的话,肯定就还不上了。”
他极力说服她,想争取一个机会。
但他嘴巴笨,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宋邈很久没回应,他也有些气馁了。
沈知昼叹了口气,不想放弃,他不要再做一碰头就缩回脑袋的蜗牛了,“不会有太大变化的,我就做一些小时工兼职,每天会准时回来的。”
“可以。”宋邈仰头饮尽,放下手里的杯子点头。
*
沈知昼外出找的第一份工作是超市收银员,因为不能随时随地都能换到想要的时间辞职了。于是沈知昼还是重新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他可以自己选择送餐时间段,宋邈不需要他的时候也能多跑几单。
宋邈私下让秦森观察了沈知昼两天,最近她这边动作有些大,没时间亲自观察自己养的宠物。
三番两次到公司找麻烦的宋应蒲虽然不会多成气候,但集团高层关系不和的消息传出去总归不好。宋邈是不在意,但面子上必须得做得滴水不漏。
宋应蒲就是吃准这点,才屡次三番上门挑衅。
“啪——”
送进来还没签的文件被宋邈重重甩到地上,翻开的纸页依稀写着几个字,宋应蒲低头一看,立马就火了。
连气都还没喘匀就张牙舞爪地嚷嚷,皮鞋用力踩了两下地面,跺得瓷砖地面啪啪作响,
“宋邈,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应蒲冷笑着扯松领带,像是被气得耳红脖子粗,两手撑在宋邈木质的办公桌上,突然拍了两下,表情扭曲:
“宋氏给你都不够喂饱你的吗?宋邈?我公司的资金链是你做局整断的!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你真这么恨我吗?!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看着宋邈黑沉沉不见任何动容的脸,宋应蒲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突然转了话头,食指对着宋邈的脸,声音都在抖,他恍神般骂道:
“果然是他养出来的孩子,你真像他。”
宋邈对此不置可否,就见宋应蒲举着的手臂直直坠落,在腿边空中晃了晃,从西装裤摸出一个银色打火机,放在宋邈面前,刻意挺直的背一瞬间佝偻了,他一句话也没再说,直愣愣地出去了。
银色打火机被宋邈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她认出这是十多年前自己送给宋应蒲的东西,她好像已经想不出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送出去的这份礼物了,如今重回自己手上心里更是毫无波澜。
她不否认宋应蒲说的话,也根本懒得反驳。
事实上,宋应蒲说的她越来越像宋启明这件事,她自己也知道。宋启明的亲儿子不像他,所以宋启明在知道宋邈分化成alpha之后才半骗半强制地把她当所谓的继承人培养。
近墨者黑,在深渊身边待久了,宋邈也很少直视自己了。
落地窗外划出绚烂的彩霞,傍晚的阳光把整片天空染成橙红色调,宋邈坐在椅子上,看过去,明晃晃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叮一声,宋邈顺手用握在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像画幕上飘起的云。
内线的电话响起,秦森向她汇报,她订做修改尺寸的西装已经送去别墅了。宋邈答了一声知道了,在秦森挂电话前问:“沈知昼回去了吗?”
秦森:“沈先生已经到别墅了。”
电话挂断,宋邈站起身拿过西装外套随手搭在小臂上,快走到门口在想起自己手上拿了个东西,她顺手将打火机直接扔进垃圾桶。
出轨和背叛哪来的那么多迫不得已,她怎么总遇上说自己迫不得已的人。
她不是菩萨,没必要向她忏悔。
暖光的灯光在宋邈下车的一刹那就从打开的门内照出来,沈知昼站在门口一如既往地说欢迎回家。
宋邈进门,沈知昼笑眯眯地接过她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看上去比前段日子更有活力了。
一直把人圈养着似乎不利于人的身心愉悦,宋邈心想,是该带他多出去转转的。
“给你新定了套衣服,下次再跟我一起去参加个晚会。”
宋邈看着他活力满满的模样,心情也很好,这说明自己并不像之前那样不会养活的东西了,最近院子里的花也长得不错。
“吃过饭来一趟书房,我给你一些资料,下次在宴会上可以多跟他们接触接触。”
沈知昼说好,宋邈顺势向他抛出橄榄枝:“想不想辞了外卖员的工作,要不要来帮我?”
“我?我不行的。我没上过大学,什么也不会,只会些体力活儿。”
宋邈没听他拒绝,强硬地打断:“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当年拿到了国内最好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来主动退学了,是因为债务问题的话,现在不用担心了,你想上学吗?”
“说实话,沈知昼,我不想再听面子话了。”
沈知昼否认的话卡在喉咙,裹了沙一般的嗓子很哑,本来自然垂在两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他承认:“我想。”
宋邈打了个响指,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往楼上去,飞扬的发丝擦过沈知昼的脸,留下沈知昼站在原地回想她刚刚说的话:
“可以,准备准备吧,等你上过大学再来帮我。”
沈知昼转身飞快地追上宋邈,亦步亦趋地跟着,宋邈觉得自己像是身后长了个小尾巴,她递给沈知昼一个文档,让他自己随便看看,没有硬性要求。
又拿出裁缝改好尺寸的西装给沈知昼,“去试试。”
修身剪裁的白色西装很衬他,看上去像个应该坐在城堡里弹钢琴的小王子,宋邈满意的拍拍他的腰,说让他好好准备。
沈知昼没想到他准备的时间这么少,两天后,宋邈就让他穿着那身西装出门了。
听说只是普通的商业宴会,宋邈坐在车里闭目养神,沈知昼一遍遍回想自己背的滚瓜烂熟的资料,就算听她这么说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之前沈知昼跟着她参加过一个晚会,宋邈没下楼,他也就一直跟在她旁边。
这次宋邈让他先进去,她随后就到。
沈知昼端高脚杯站在角落深呼吸好几次,心跳得很快,脸上肌肉僵硬得扯不出一个笑,他拍拍脸,终于笑出来。
他扫视一圈,晚宴的露台休息区,有几个看上去和他年龄相当的两个人正在交谈,他认出这是宋邈给他看过的资料上的人,学着宋邈挺直腰背大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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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礼貌的保持着两步距离,微笑着精准地一个个道出对方的身份:
“林总,李总,冒昧打扰,刚才主厨介绍那道松露脆片时,我差点把餐叉碰掉了——想问问觉得今晚哪道小食最惊艳?”
对面的林总像是将他当成什么负责人了,其中一个随口道:"波尔多红酒炖的和牛吧,不过酱汁偏甜了。"
沈知昼顺势向前半步靠近餐台:"啊,您一说我才想起...…听说这次主厨是之前四星餐厅离职的,可能是发挥失常了?"
“喝点红酒说不定可能有效改善口感呢?”沈知昼糊口编,“感谢您的回答,我先敬你们。”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李成打破刚才的沉默,上下扫视他,主动问询,说话的语气略微令人感觉不适。
沈知昼抬起酒杯,回答说自己不是负责人,也是来赴宴的人。
对面两人神色各异,除了一开始把他当透明人的李总,刚才回答他的林总也从眼神里流露出轻蔑的。
无一人与他碰杯。
应该是把他当做混进来攀关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了。
沈知昼更紧张了,他害怕被宋邈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想得体的笑,自己却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的僵硬,眼神又是如何的慌乱,他只能看见面对着的人满脸不屑。
哒哒哒。
沈知昼讪讪收回抬高的酒杯,手肘被人抬了一下。
宋邈一进门就看到沈知昼了,他实在有副很好的皮相,在一群人里格外突出。
她当然也看到沈知昼的局促,宋邈有心想把沈知昼带出来放风,想将他养的更外向,但是把人带出来可不是让人欺负的。
快步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身边,宋邈有点生气,她端着高脚杯,走过来蹙眉环视了一圈,来回逡巡的视线很凉,对面两人突然谄媚的笑起来,杯子也举起来了,暗骂这群人倒是看人下菜碟,宋邈表情更冷了。
“我敬你。”宋邈低头微笑着将玻璃杯与沈知昼的碰了下,杯口放的比沈知昼的低了一点。
沈知昼放松了不少,宋邈在他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他不是不懂,这是宋邈在外人面前维护他。
“不介绍一下?”
宋邈搂着沈知昼的肩膀,手臂自然搭在他身上,挑眉睨着对面,傲慢的神情一闪而过,小宋总又恢复平时好脾气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精准,让人看了挑不出半分毛病。
对面两人都是人精,当然认得出这是宋氏集团目前的半个话事人,半分她的眼色没错过,平白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接一个地开口介绍自己。
戚砚声没想过宋邈会来这个普通的商业宴会,更没想过她会带人来。
“砚声?”
张晋宁叫了声自己对面的人,戚砚声像是看什么入了迷,毫无回应,他顺着戚砚声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近来风头最盛的小宋总,张家和宋氏天壤之别,他暂时还没有上前攀谈的勇气。
张晋宁回过头看向戚砚声,他就站在他对面,目光死死盯着那边,一分钟前那张温和柔顺的人皮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从黑黝黝的瞳孔里冒了点青面獠牙的鬼影来。
只一瞬,戚砚声回过神来,迅速挂好温柔的笑意,轻言细语地回答他:
“不好意思,刚刚有些走神了。”他轻拨了下耳边的发丝,漂亮的眼睛含笑地看他。
宴会的空调冷风呼呼地吹着,张晋宁从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凉意。
20. 20
“抱歉,晋宁,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戚砚声手搭在脖子上,微微侧头从指缝里露出点黑色边角,张晋宁一眼就注意到了,干燥的掌心覆上戚砚声的手背,从指缝中交扣,不自觉摩挲了一下。
“是身体不舒服吗?”张晋宁喉结滚动,刚刚似有若无的冷意被从下至上的涌起的热度完全驱散了。
他抓下戚砚声的手,柔软无骨的被他的手掌包裹住,这样弱小可爱的omega怎么会有刚刚那么毒蛇一般的视线呢?他真是喝醉出现幻觉了。
“嗯,头有一点晕。”
掌心被什么东西挠了挠,一触即分的,张晋宁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戚砚声就已经把手从他掌心收了回去。
见他看过去,戚砚声就无辜地笑了一下,小幅度歪头,正好露出光洁的脖颈皮肤上贴着的显眼的黑色抑制贴。
戚砚声刻意控制着脸上肌肉,桑脸颊两边笑出浅浅的凹陷,看上去很是温顺可爱。
他侧身与张晋宁擦肩而过的时候,张晋宁闻到一阵淡淡的omega信息素,温和清新的,他不自觉叫住他,
“要我送你回去吗?”
戚砚声视线下飘,语气很淡地说了声不用,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他忍着恶心走到卫生间,将手背皮肤冲刷揉洗到泛红才停止,戚砚声想起刚才宋邈身边的人,止不住的充满恶意的念头在心里浮现。
宋邈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她从来都是冷静的,果断的,哪怕是她和他刚确认关系那段时间,她看向他的眼神也从来都是疏离又淡漠的。
所以他才会不知足,所以他才会犯错。
他走到今天这步,一切都是因为宋邈,都是她的错。
当年他接了宋氏集团的橄榄枝从宋邈身边离开,他吃了多少苦头才重新站在她面前,她的身边怎么可以出现另一个人。
他不甘心。
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觥筹交错的碰杯声,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地下车库车门地关闭声,戚砚声浑浑噩噩地尾随宋邈一路到了地下车库。
晃神中,刺眼的车灯让他短暂闭眼了一瞬,再睁眼,黑色的库里南已经轰鸣着发动机扬长而去。
膝盖与地面磕出闷响,戚砚声一下往前摔去,黑色的抑制贴被汗水打湿翘起边,那片凸起后颈上掉出一块儿硅胶状的小球。
撕拉一声,整块抑制贴别人粗暴扯下,泛起红色的皮肤上,光洁平坦。
戚砚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最顶上连备注都没有,只有一串数字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手指抖个不停往屏幕上戳,一连打了十几遍电话过去,那边才终于接通了。
“喂。”
沙哑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响起,戚砚声握紧手机,问道:“你当初承诺的事,还算不算数。”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笑得甚至咳了两声,好半晌,他才回话:
“当然算数。”
“她现在是宋氏明面上的继承人,近来风头正盛,自然更是高高在上。”
“等她不是了,不就和你没什么区别了吗?”
*
宋邈和沈知昼没待多久,她带着沈知昼在宴会上转了两团认识了一些人,就因为一如既往地无聊和厌烦应付接连不断找她攀谈的人而直接带着人走了。
沈知昼看上去倒是很雀跃,丝毫没有被陌生人影响心情,被她拦腰拉走的时候还在频频回头,看什么都新奇。
车停在院子里,宋邈好笑地瞧了神采奕奕的沈知昼一眼,觉得果然得多带出去放风,人都精神了。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停了,宋邈接听电话,食指竖起放在唇上实意沈知昼先别说话。
好一会儿,宋邈挂断电话手掌在方向盘上,侧头对沈知昼做了个手势。
“你十分钟后到二楼走廊最里面那间房间去。”
“手机拿出来,给你定个闹钟。我先上去。”
沈知昼双手呈上自己的手机,头发被宋邈伸过来的手揉成蓬松的一顶云。
宋邈打开车门下车,绕着车身走到沈知昼那边,将他的手机从半开的车窗递进去,指节在车窗玻璃上轻轻敲了两下。
沈知昼从车窗里看着宋邈眉眼舒缓的半张脸,点点头,晃了晃手机,说,
“保证准时上楼。”
十分钟,沈知昼踩着读秒的三二一跑进别墅。
二楼走廊最里面那间房,沈知昼之前转别墅的时候进去过,只记得有很大的玻璃门,和一个小阳台。
“笃笃——”
他翻过手心,指背在门上轻敲,听见里面宋邈让进的声音才轻轻打开房门。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细纱似的轻轻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
沈知昼推门进去时,习惯性先去开顶灯,就听宋邈出声阻止:
“等会儿再开,你先过来。”宋邈站在阳台朝他招了招手。
回想起前些天宋邈说要送给他一份礼物,沈知昼的心脏忽然砰砰加速跳动起来,脚步顺从地快步挪了过去。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月亮?”
宋邈递给他一张月球观测卡片,“正好说要给你送礼物,就想着送你一台天文望远镜好了。看看喜不喜欢。”
沈知昼目光扫过宋邈身边那台被盖住的机器,手指试探着触摸,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碰上去。
“……”
情绪上涌,他竟然一时失了嗓音。
那软布质感回应着他指尖的温度,沈知昼不自觉蹲在地上,动作显得格外迟疑又小心翼翼。
捏着那片布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尖甚至有些泛白。他掀开布料,轻盈地坠地,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沈知昼屏住了呼吸——巨大的镜筒闪烁着金属光泽,筒身乌黑。
“太空旅行暂时做不了,先看看吧。”宋邈顺手揉乱手边的蒲公英脑袋,手指指了指暗色的天,眼神温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望梅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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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昼蹭一下站起身来,用力抱住了宋邈。露天阳台上,秋夜的凉风裹挟着港城特有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他那一刻什么身份、地位、家庭、配不上都不想考虑了,他像是被持续装满水的杯子,第一次见她时就一直那样纯粹的心动和喜欢突兀地涌了出来,过满则溢。
沈知昼终于知道,他不只是喜欢,他爱宋邈,并不可控制的沉迷其中。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顾不得擦拭激动的潮湿眼角,宋邈的手被他带着摸上他的脸颊。
宋邈听见沈知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滚烫的气息拂过她掌心,脸蛋也偏烧红了,
“这……这太……你……”
他显然语无伦次了。
“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宋邈回抱住他,掌心贴着他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薄薄的皮肉,突突的在她掌心冲撞。
她不觉得自己随口差人买的东西有多好,时间仓促,只弄来了国内最好的现货。
更没想到明明这么乖的兔子,之前竟然没人送过他东西。
所以她是第一个。
莫名被满足的占有欲让宋邈心情极佳,她面上不显,单手环在沈知昼腰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肩膀上落下柔柔的力道。
沈知昼舍不得松开怀抱,但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臂从宋邈身上扯下来,他匆匆转身,眼睛贴上目镜,他长久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片小小的镜中宇宙。
其实他视线模糊,热泪盈眶,什么也看不清。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甚至愿意为了这一刻跳下高楼,坠入深渊也心甘情愿。
宋邈走进房间坐在他身后,她对此不感兴趣,低头处理公司事物。
月光温柔地垂落,无声地笼罩着露台上人的背影,突出的肩胛因专注而微微耸起。风一阵阵拂过,轻轻掀动着他的衬衫衣摆和发丝。
宋邈刚从外面进来,知道外面的风是带着水汽的微凉,这儿抬头间观察到沈知昼半透明的白衬衫和微湿的卷发,咳了一声。
手上的键盘敲击声也随之停下,宋邈提醒沈知昼,声音清晰:
“进来把外套穿上。”
沈知昼哒哒地蹦进来,披上上楼时脱下的西装外套,绕着宋邈坐着的沙发转了两圈儿,双手按在宋邈肩上,弯腰看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像是在撒娇:
“月亮,”沈知昼说,“你不看看吗?”
宋邈单指按在他额头上,把毛绒脑袋推远,“我不是很感兴趣,自己玩儿去吧。”
沈知昼被戳得脸皱巴巴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嘴角却扬得高高的,他想起最近在手机上看过的视频,嘟囔着,“那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把星星抓过来。”
宋邈一头雾水,看着沈知昼跑来跑去拿了不少东西摆在她面前的玻璃桌上。
稀奇古怪的,不知道沈知昼什么时候买的小东西,氛围灯座,球体造型的玻璃碗,还有一个小巧盒子里装的橙黄色结晶性粉末。
21. 21
或许是宋邈看得沈知昼有些不好意思,沈知昼放下从酒柜里拿出两个高脚杯,一前一后摆上桌子,他刻意放到宋邈顺手可碰到的距离,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满脸羞涩:
“今晚可以喝点酒吗?”
宋邈从鼻间嗯了一声,尾音上扬,黝黑的瞳孔看得沈知昼心跳加速,他不自觉舔舔唇,喉结滚动,回应宋邈的问询:“我今天表现得不是很好……”
“之前我很少喝酒,今天在晚会上有好多人来敬你,我想试试我酒量怎么样呀,也许以后会有机会给你挡酒。”
宋邈听得心里莫名发软,勾唇笑着说:“笨,哪里用得上你挡酒啊。”
“那些人端着杯子来敬,我也没喝几次,不想喝酒拒绝咯。”宋邈撇撇嘴,挑高的眉显得自信又高傲,她这么说着,却还是同意了沈知昼的请求,微扬起的下颌偏过去,朝着酒柜的方向对着沈知昼说,“你把酒柜最顶层最右边的那瓶红酒拿过来。”
“今晚喝那个,不过你要是喝了我的酒,一杯、就得回答一个问题。”
“怎么样?”
宋邈将平放在大腿上的电脑摆到桌上,就见沈知昼顺手给她收拾好装进电脑包里,低垂的眉眼很是认真,莫名透着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知昼是怎么把自己养得这么贤惠的?
宋邈想知道,正巧今夜氛围上来了,她养了这么久的兔子难得的、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愿,宋邈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正好借这个机会问问。
这只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兔子到底是怎么精准的撞到她身上来的。
沈知昼将整理好的电脑包放到宋邈常放的位置,听见宋邈这么问,显然毫无准备,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垂的眼睫胡乱颤动,嘴唇抿得发白,手指背在身后交织着抠弄,连话都断断续续的,
“我没、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值得你好奇的……”
“很无聊、很无趣的,那些泛善可陈的事可以换到你的酒吗?”
宋邈没回他这句,她起身擦过沈知昼,轻轻拍开他背在背后被自己不断折磨的可怜手指,她之前就发现了,这人一紧张就喜欢扣手,有时候被自己扣破皮了都不知道。
得让他改改这个坏习惯,宋邈想着,赤足踩在地上走向酒柜,房间地板铺设着柔软的毛毯,让她的行动间的动作显得轻盈流畅。
她这些年更喜喝茶,但刚回国那几年醉心品酒,她的酒柜里应该还存了不少没被申媛挥霍的好货。
目光精准地掠过酒瓶上的标签,指尖从玻璃门上一一划过,透过玻璃的倒影,宋邈看着像被老师罚站似的站得笔直的沈知昼不自觉笑出了声。
纤长的手指停在柜子顶层一瓶深色酒瓶上,宋邈没有半分迟疑,拉开酒柜,指腹落在那个被丝绒包裹的格位上,伸出双手,一手稳稳托住厚重的瓶底,另一只手扶住瓶颈,将那瓶红酒完整地取了出来。
瓶身冰凉,玻璃门在宋邈身后缓缓地自动关闭,黑色大理石吧台映出模糊的人影,宋邈走过去打开柜子拿出一把线条简洁、但做工极其精良的银制开瓶器,旋开酒刀。
极其细微的一声“啵”,软木塞被完整取出。一股复杂浓郁的香气立即释放出来,瞬间充盈了周围的空气,宋邈但也不急着倒酒,只是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对着沈知昼的方向微微颔首。
“我从来不做我觉得不值的事。”
宋邈取过一只手工水晶醒酒器,将手上的酒瓶对着入口,深红色的酒液倾泻,宋邈小臂青筋突起,倒出的液体稳定而流畅,一气呵成,在宽大的醒酒器内壁形成一道旋转的浪,发出低沉悦耳的声音。
“我记得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对不对?”
沈知昼被宋邈勾手叫过去,高脚杯内装了约三分之一的量,宋邈轻晃着酒杯放在沈知昼眼前,深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着。
“给我的吗?”
沈知昼以为这是宋邈给他喝的,正要接过,就见宋邈收回手,微微仰起头啜饮了一口。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着脖子亲过来,有微凉的液体顺着相贴的唇瓣渡进他口腔,沈知昼没来得及准备,但下意识主动迎上去,亲得磕磕绊绊的,有红酒从半开的唇越过下巴流进脖颈,打湿了一小片白衬衫。
宋邈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不远处沈知昼刚刚摆出来的小物件身上,手指在沈知昼的后颈上捏了两下,这人的身体就跟着一抖,像株含羞草似的,一碰叶子就动。
“呼……哈……”
沈知昼快被亲懵了。
宋邈这才放开他,他憋的满脸涨红,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两人贴的极近,宋邈的大腿卡在沈知昼两腿间,高挺的鼻间侧头就能戳到沈知昼脸上的软肉,有清浅的薄荷信息素在房间流淌,但沈知昼太习惯于宋邈身上的气味,甚至丝毫没察觉到这是信息素。
宋邈贴着沈知昼透白的耳朵,轻轻吐出半口气,满嘴的酒香,答道:
“给你的。”
“乖,酒喝了,是不是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沈知昼抓住宋邈的手腕,虚虚握着,喘着气调整呼吸,词不成句:“星星,还没看,等一会儿再回答你好不好?”
宋邈嗯了声,被沈知昼攥着腕子拉回沙发上坐下,沈知昼趴在在她对面的桌上,摆弄着他拿过来的小物品。
玻璃桌上发着光的小摆件被垫在透明圆球上,杯子里盛着无色的液体,看不出是什么,靠近也闻不到一丝丝的气味。
像是水。
沈知昼食指和中指并起,一前一后地往杯子旁边蛄蛹。
两指碰到装着淡黄色粉末的盒子,沈知昼小心翼翼地把它拖到自己面前,盒身与桌面划拉出细微的声音。
“等我关个灯。”沈知昼掩饰性地弹起身,将室内唯一一盏亮着的暖色灯光也关闭了,这下就只剩下宋邈面前的灯和窗外泄进来的月色。
“不要嘲笑我哦。”
沈知昼悄悄说了句什么,宋邈没听清,只是看着沈知昼猫猫祟祟的小动作。他以为宋邈没发觉自己把那盒粉末偷偷揣走,在桌下窸窸窣窣的动作着。
握着拳头盖上那个球体的玻璃盏,从指缝间落下星星点点的黄色粉末,缓慢地溶进水中坠落,真像高不可及又匆匆坠落,一瞬即逝的流星雨。
沈知昼哄的人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就趴在桌上看得入迷,迟迟才察觉到脸上的湿意,他好像又流泪了。
昏暗亮光下,鼻梁上那片白皙皮肤积了滩透明的水,眼睛水洗过后的清亮,笑吟吟地看着玻璃杯里自己送给宋邈的劣质星星。
宋邈伸手拭去流星坠地般滚下的泪珠,滚烫的,烧得她指尖都在发麻。
她一动,沈知昼的视线就追着她的手指跑,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水润的唇动了动,声音坚定,有种一腔孤勇的热血突然燃了起来,他问宋邈:“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你对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你问我就告诉你。
沈知昼眨眨眼睛,看着宋邈走过来和自己一起坐在地毯上,温柔得恍若梦境,她又问了一遍自己之前没回答她的问题,
“沈知昼,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知昼歪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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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宋邈,神情专注。
宋邈的手机传来讯息,沈知昼注意力被吸引,看过去。
“叮——”
十九岁的沈知昼握着手机焦急等待写字楼电梯开门,“您有新的订单到达,团团外卖为您自动接单——”
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沈知昼穿着集团发的黄色冲锋衣,脑袋上带的电动车头盔还竖着一对兔耳朵,“10、9、8、7、6……2、1!”
沈知昼在心里悄悄数着电梯下行时滚动变换的数字,抬起胳膊擦掉从额头掉进眼睛的汗,有点刺,他眼睛一时没睁开,不自觉快速多眨了数次。
电梯宽阔的空间里涌出一群穿着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混着信息素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很快又上满人,沈知昼不自觉屏住呼吸,被人群挤到最边缘的角落位置。
他伸手在后颈按了按,今天太阳太大,沈知昼出了一身汗,后颈腺体粘的廉价抑制贴卷边翘起,沈知昼舍不得一天换一张,就算是最便宜的抑制贴也要一百块一张。
他就找了块儿透明胶布贴在上面,倒是没有什么坏处,就是需要时不时确认排查一下是否有会掉落的风险。
手机收到嗡嗡的提示音,是他这单单主的消息,时间是他上电梯前,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他才收到消息。
沈知昼没怪这个跟了他很久的正在逐渐老化了的智能手机,这是他攒钱在城中村地下二手市场淘了好久性价比最高的一款手机,缺点就是稍微旧了点,时不时会没有信号,有些软件消息也会延迟。
命里缺金所以我叫神经:骑手把外卖放在前台,不要上楼,我正在开会没办法出来,谢谢。
沈知昼啊了一声,黑色防晒口罩下的唇紧紧抿着,他抬头看了眼前面层层叠叠的人,确定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决定在电梯里等着,直到重回一楼再下去。
电梯里空调冷风呼呼的吹着,比外面不知道凉快多少倍,沈知昼挤在角落里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漫无目的地想,如果他能顺利从大学毕业,那之后,会不会也能找到像这样风光的、在写字楼里的工作呢,能不能每天也穿着这样一看就是好料子的衣服呢。
没人回答沈知昼,他自己更不知道答案。这些比天还遥远可能性曾经都被嗡嗡震动的催债消息打断了,沈知昼也很少再做些这样的梦,今天不知道怎么又幻想起来了。
电梯一层层停下,沈知昼晃晃头,将突如其来的悲春伤秋的幻想扔出脑袋,决定等他还完债再想,说不定还会有机会!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为什么每次电梯开门前他总是会有一阵莫名失重眩晕的心悸感,身体不自觉靠近电梯壁,沈知昼只能后背紧紧贴在上面稳住身体。
真是奇怪,沈知昼想。
人能不能变成壁虎呢,这样他送外卖就不用坐电梯了。
他面前人太多,根本看不清电梯的具体楼层,沈知昼只能依据电梯里逐渐减少的人推测什么时候会下楼。
在不知道多少声“叮——”之后,电梯里终于没人了,沈知昼视线有点模糊,他扶着电梯壁挪到门口,肯定自己确实是晕电梯了。
他脚步虚浮地走下电梯,面前的环境却和自己上来的时候大不相同,沈知昼回头一看,电梯门口的指示屏明晃晃的显示着36的数字,旁边的下行符号已经开始滚动,数字也逐渐下减,沈知昼后知后觉。
原来不是一层,是到顶层了。
他按了下箭头,头有些晕,拎着的奶茶外卖被他放在远离垃圾桶的另一侧,沈知昼安静的蹲在电梯门边,头靠着冰冷的墙面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不知道还得等多久……
22. 22
“喂。”
陌生的声音。
沈知昼睁开被汗水刺得泛红的眼睛仰头望过去,一身黑衣的保镖拎起他放在旁边的外卖,手一甩就要往垃圾桶扔去。
隔着黑色墨镜沈知昼看不清他的眼神,却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嘲讽和嫌弃。
他下意识扑过去抢救他的外卖,结果奶茶摔在他身上,杯盖被砸开,冰凉粘稠的液体洒了他一身,蓝色裤子前面也湿了大片,位置很是尴尬。
沈知昼几乎是愣在原地,他第一反应是在想今天这单送不达,他又会扣多少钱,其次才想到他好像是被人欺负了。
“谁放你上来的,这里不允许乞丐进入。”那保镖身材高大,肆无忌惮地说着羞辱他的话。
沈知昼站起身,和这个保镖面对面站着,隔得近了,alpha的威压压过来,沈知昼那点儿烟花一样刺啦点燃的怒火被压倒性的身高和身形扑灭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想擦擦自己身上的奶茶,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连纸巾也湿了,沈知昼温吞反驳,
“我不是乞丐。”
他咬紧牙关,手掌握成拳,尽量大声清晰地说:“你应该赔偿我的外卖,还有这单的损失。”
他自认为占理并且据理力争。
谁知道面前的保镖根本不听他说话,只是挂着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笑,
“高层办公室不允许外人进入,更何况像你这样的……”
保镖摘下墨镜,左太阳穴到下颌有一串蜈蚣似的刀疤,充满恶意的视线上下扫视着沈知昼,轻声道:“乞丐。”
沈知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把双手背在背后压着扔进了安全通道,他挣扎地喊:“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自己知道走!”
顶层各办公室隔音顶级,保镖丝毫不慌,说出的话很是恶毒,“从这里滚下去,电梯不允许你这种人用。”
沈知昼忍不了了,大声质问:“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不骂你是我有素质,你这样有职业歧视的才是社会败类!还钱!还钱!还我钱!”
保镖噗嗤一声,慢悠悠问,“要多少。”
像是在戏弄猎物的猎手,他抻了抻脖子,双手抱在胸前,指节按的咔吱咔吱响,在空旷的楼道听得令人牙酸。
沈知昼咽下一口口水,摸了摸自己还罩在脸上的黑色口罩,手插进兜里按下紧急录音按钮,声音小了一点,鼓起勇气继续说:“五、五百!”
舌头没捋直,沈知昼还是不小心结巴了一下,他等着这个社会败类回答他,如果他把钱赔给他的话,他就不跟他计较了。
“可以,给你加两个零。”
绿色安全通道指示标灯光幽幽亮着,将那个黑衣保镖的伤疤照的很是嚇人,沈知昼不怕,他听见加两个零,被金钱诱惑得眼睛都亮了。
他咳了两声,正想拒绝说不用了,就听见空旷的楼道间响起一道声音。
保镖说的第一遍沈知昼沈知昼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回音钻进他耳朵里,他才听明白这人说的话。
“判不了轻伤的话,你要是去起诉,五万私了可以吧?”
沈知昼拔腿就跑。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过就跑。
他竟然可耻的犹豫了一瞬间,只要被打就能拿到钱。
但他没办法信,他没有时间去起诉,他没钱找不起律师,更没办法因为受伤而失去全勤奖金,那笔钱对他很重要。
还款日快到了,他这时候要是进医院了,那群追债的找不到他,又会把他的家砸了,那样他得赔房东更多的钱……
沈知昼一口气跑了不知道跑了几层,哒哒的脚步声响彻楼道,可不就是逃命。
幸好沈知昼回过神才发现那个保镖可能只是吓唬他,并没有追上来揍他,他出了一身冷汗,停下靠在扶手休息了会儿。
翻出手机,才发现刚才的快捷录音键没有响应,录音根本没打开,他的手机又在关键时刻卡了。
沈知昼心脏一下跳的厉害,竟然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本来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但是幸好他跑得快,没有白白挨一顿打,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非常抱歉,您的外卖在配送的时候不小心洒了,我这边赔偿您双倍的价钱您看可以吗?“
沈知昼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打一个字就要停顿零点几秒等手机反应,忐忑地发送消息,沈知昼等着再次向对面的单主道歉。
单主竟然没骂他,只是发了一个收款码过来,沈知昼连忙将双倍的奶茶钱付过去。
然后立马打开聊天框界面,点出键盘,正仔细地翻找着玫瑰花的图标,想给这位好说话的单主发过去。
突然收到手机短信提醒,他收到一条投诉消息,随即自动罚款两百块的消息提示声也在空旷的楼道间响起。
沈知昼悻悻删掉聊天框中的三朵玫瑰花,将手机揣回口袋,放空地发了会儿呆。
楼梯间不比外面凉快,沈知昼刚刚跑下楼又出了一身汗,他坐在楼梯上,取下挂在脸上的黑色口罩,闭着眼睛休息了一小会儿,才笑着安慰自己:
“没关系,至少没骂我,也没挨打。”
“哈哈。”
干巴巴的两声笑,沈知昼一身奶茶的甜味儿,他掀起衣服嗅了嗅,是苹果味儿的。
他一直抓在手心的外卖单子都被他手心的汗水揉皱了,沈知昼没有什么目的地打开被揉成一团的纸,借着昏暗的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看到苹果奶绿的时候才终于笑了。
真的是苹果味儿的,他猜对了。
那笑意很浅,很快就消散了。
沈知昼现在才觉得坏掉的苹果奶茶液体粘在身上黏黏的,奶茶顺着湿透的衣服与皮肤上的汗水混合。
在阴暗的楼梯间,他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颗正在腐烂的苹果,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酸味的腐烂的臭味。
咔哒——
沈知昼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层,他跑得太慌乱,没记着数层数。
更没想到那个坏保镖口中有资格乘坐电梯的人们会跑到楼梯间来。他手忙脚乱的重新戴上口罩,手肘不小心磕在扶手上,发出极其沉闷的一声响。
他刻意放轻的、想不引起人注意的呼吸被这一下疼得突然乱了,喉间没忍住闷哼出声。
进来的人似乎察觉到了,点着烟的手放下,有若隐若现的火光在烟头燃起。
宋邈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一个穿着黄色冲锋衣戴着口罩的外卖员捂着手肘看她,她吸了口烟,挑眉吐出直直的烟雾来,随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那外卖员头盔上的兔耳朵抖了抖了,扶着楼梯扶手一节一节走下楼梯,那兔耳朵也跟着一晃一晃地动。
宋邈被吸引视线,等兔耳朵不动了,才发现行为诡异的外卖员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她身后看着的这道门半开着,透着冷白色的光和丝丝空调的冷气往楼梯间钻。借着那点光,视线有点模糊,宋邈手指夹着烟垂在腿侧,另一只手在墙上随意按了下。
“啪——”的一声,楼梯间的白炽灯亮起,宋邈这才看清了面前这个莫名出现在这里的外卖员有多狼狈。
可能是眼睛太大,那点哭过的痕迹很是明显,额头都是汗,身上穿着的外卖服都被打湿了,蓝色的牛仔裤被洗得发白,在很尴尬的位置湿了一大片。
宋邈心中疑惑:啊?是热的还是没找着卫生间啊?
仔细一看才发现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上还挂着几颗透明的椰果,像是被人用什么泼了。
这人身上只有甜丝丝的奶茶味儿,大夏天的衣服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很黑很亮,眼尾泛红,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暂时分不清是什么性征。
可能是beta吧,宋邈猜,外卖员这么辛苦的工作应该很少有omega能胜任的。
“为什么走楼梯啊?”
沈知昼听见面前有清冷的女声问他,他被突然亮起的灯光晃了眼,视线突兀的白了一瞬。
有不受控制的生理泪水从眼眶里滚出,他不可控制的因为自己被扣掉的两百块钱迁怒这座大楼里的所有人,特别是像这样西装革履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坏人。
他哭的不受控制,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珍珠一样的泪水断了线一样掉进黑色的口罩,颊边的头发都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像是委屈极了,连脑袋上的兔耳朵都垂了下去。
宋邈后退半步:?
“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人……都是坏人……”
沈知昼闭着眼睛指着宋邈的方向控诉,脑袋努力高高仰起,想让这个开闸水龙头一样不断放水眼睛关闭,再让眼泪流回去。
不过显然没用。
“我再也不接这个地址的单了……呜呜——”
“?”
宋邈拿出自己的手帕塞进这个哭得喘不上气的外卖员手里,他很快就垂下脑袋不用下巴对着宋邈了。
沈知昼握着手中柔软的布料在脸上随便的乱擦一气,那些控诉的声音被他自己吞了回去,很不好意思地先说了声谢谢。
等他终于睁开眼睛,才看到面前的应该算善良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半长及肩的头发,很直,泛着黑色的光泽,一看就保养的极好,五官艳丽,像是画报上的明星。身上的西装剪裁贴身,身段优美,手上戴着他不认识的表,看上去很贵,踩着被擦的锃亮的低跟高跟鞋,比他高出大半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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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慵懒地靠在门上,手里夹着烟,甚至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看上去都像是在拍电影。
气场极强,有更强烈的alpha威压从面前的人身上扑面而来,甚至超过了刚刚那个邪恶的alpha保镖。
沈知昼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
“为什么骂我,我们不认识吧?”
尴尬的感觉直冲脑门,沈知昼一手捂住小腹下面,扯了扯上衣外套,祈祷她没看见,内心泛起惊涛骇浪:丢脸丢脸丢脸,她没看见她没看见她没看见……
转移注意力地抓着自己的衣角,眯着眼也跟着笑笑,他自己知道笑得很是勉强,解释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邈哦了一声,扫了眼他身上的湿润,沈知昼摸摸脖子,很不好意思又有些生气:“我刚刚遇见……”
他说了一半没声儿了,宋邈抬起手咬上烟嘴瞧过去,对上这外卖员的视线。
她不觉得有什么,对面这人倒是很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好像接了个电话。
可惜宋邈视力极好,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人的手机屏幕都没亮,摄像头还倒着对着她。
“好,我马上来。”
沈知昼捂着摄像头就要往楼梯下面跑,他怎么能向陌生人说抱怨的话,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别影响了别人的心情,除了那个很坏的保镖。
他永远有个坏心情最好。
想着自己歇了好一会儿了,有好几单都堆着了,沈知昼觉得自己没有时间再顶着碰碰乱跳的心脏和面前这个很漂亮的人继续闲聊了。
“对不起,我这边得继续工作了,先不跟您说话了,您就当我刚刚没睡醒说了些烦人的梦话。”
“团团祝您生活愉快——”
沈知昼刚跑下两级台阶就被叫住了。
“你知道这是几层吗?就这么跑下去?”沈知昼回头,看见宋邈反手指了指门上的楼层,沈知昼睁圆了眼睛。
“过来坐电梯。”
楼梯门被打开,沈知昼走过标着三十层的门,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踩着她的步子,跟着出去。
熟悉的电梯到达声,沈知昼惊讶的发现这次电梯竟然来的很快,而且里面空无一人。
他走进去,对着反光的镜面不自觉碰了碰脸上的口罩,确保牢牢地戴着,才放下手攥住自己的衣角。
更神奇的是,他上来时几乎每一层都要停下的电梯这次居然也是畅通无阻地一路直达了一楼。
沈知昼做梦一样正要走出电梯门,那个一看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递给他,指了指大厅左边的角落,说:
“你的衣服湿了,不嫌弃的话,先穿这个吧,洗手间在那里,去清理一下。”
“不、不用了、不用了!”沈知昼立正站好,做了个标准的九十度弯腰将宋邈递给他衣服的手推回去,少年气的嗓音一直重复地说:
“谢谢谢谢!以后您工作的这地方的订单我会第一个配送的!但是这个真的不用!”
宋邈盯着和她腰差不多高的那个兔耳朵头盔看,思索片刻,等这个老实外卖员说要那些报恩一样的话,才指了指他的脑袋。
沈知昼疑惑地捂住脑袋,说:“我脑子没有毛病的。”
“我会说话算数的,您就当没听见我在楼梯间说的梦话好啦……”
宋邈这次是真被逗笑了,强硬地将西装外套塞进他怀里,意有所指,“带上吧,别让人觉得是没来得及找到卫生间。”
沈知昼脸一下红透,耳朵也烧得通红。
宋邈才发现这人皮肤和脸皮一样薄,长的也白净,听声音也能听出是年纪很小的小孩,怎么出来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她叹了口气,说收下吧。
“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的话,用你头盔上的兔耳朵跟我换吧。好不好?”
沈知昼一下觉得委屈了,很是莫名其妙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垂着脑袋不敢看她。
听她想要自己脑袋上的兔耳朵直接上手扯下插在头盔孔里面的可拆卸兔耳。
“啵啵”两声,被握在掌心的兔耳朵递到宋邈面前,小外卖员胳膊夹着自己的西装,又是一个九十度弯腰,双手捧着一对黄色的植绒兔耳朵呈在她面前。
上供似的。
宋邈也微微弯腰接过她想要的东西,靠近的时候突然听见一直没抬头的小外卖员蚊子一样大小的声音,好像带着哭腔,小声地问她:
“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平台账号也可以,我会很努力抢您下的单的,会第一个配送您的外卖!”
宋邈简直哭笑不得,扶着小外卖员的胳膊把人拎起来,“谢谢。”
“我叫宋邈。”
23. 23
沈知昼视线一直落在宋邈身上,直到宋邈单手盘着两个植绒的兔耳朵重新走上电梯。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沈知昼从缝隙里看见宋邈向他颔首告别。
叮——
沈知昼的手机外卖接单提示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现在该继续配送外卖了。
“宋邈……”
沈知昼嘟囔出声,喝了口酒咽下去,接着说,
“就是我当时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哪个字,但是后来就知道啦——”
“再然后你就上电梯了呀,我当时抱着你的衣服站在原地……”
沈知昼挺直腰背侧身面对宋邈,伸出双手比耶,竖着两根细白的手指往脑袋上放,向宋邈认真解释:
“就是这样子的兔耳朵。”
宋邈哦了一声,脑海中依然没什么印象,沈知昼像是看出来了,语速加快了一点,说话间带着上扬的语调,这时候宋邈才听出他口音里带着些南方的江水韵调,
“等我一下嘛。”
沈知昼手按在玻璃桌面上起身,哒哒哒跑出门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宋邈端着酒杯抿了口酒,指间在腿上规律性地敲着。
如果他们真的像沈知昼说的那样,他送外卖的时候见过,只是带他坐了电梯。
这样的萍水相逢,有什么好值得记这么久的呢?
她确实没印象,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哪里还想得起来。
宋邈这杯酒还没喝两口,就见沈知昼抱着个黄色头盔蹲在她面前。
“就是这样子的,你能想起来吗?”沈知昼将头钻进头盔,用力时不自觉皱了皱鼻子,他摆正脑袋,手往上摸了摸。
惊讶到声音都有些变调,“诶,这个没有耳朵,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一点点也没有吗?”
宋邈看着面前圆溜溜的眼睛,视线上飘了一瞬,慢吞吞道:“啊?”
“有一点吧……”
沈知昼手捧着自己的脸,很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宋邈觉得自己好像差点被散发出的星星砸中了,
“真的吗?”
如果现在说没有,宋邈怀疑沈知昼会哭,但是骗他的话感觉笨兔子好像也会难过。
“呃……”宋邈不知道怎么说,决定直接动手。
沈知昼摔进她怀里的时候还懵懵的,戴着的黄色头盔差点撞到她下巴,宋邈在他面团一样柔软的脸上乱揉,试图转移话题。
“可能吧。”她说。
沈知昼唔唔叫着,还想说什么,被宋邈一把捂住嘴,然后听见宋邈好像放柔了声音:
“很久之前的事了,记忆有点模糊。”
他还是有点心动,他知道宋邈可能根本不记得,但是还愿意说这样的好听的话。
她怎么这么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手心里传来温热湿滑的触感,空酒杯落在毯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沈知昼亲了她的手掌心。
宋邈右手掌住沈知昼后腰,用力把人在自己面前调了个转儿,面对面捂上他的唇,视线对上被手遮住大半张脸的人,宋邈晃神,还真有了一点印象。
前些年她好像是在楼梯间遇见一个一说话就哭还不太高的外卖员来着,不过当时她以为是个beta来着,原来是你啊。
笨兔子。
宋邈想起当时她碰见这人时候的模样,刚到她下巴高呢,被人欺负得很可怜,还真打算走三十多层楼梯下楼。
“哦。”
宋邈放开他,唇线拉得平直。
察觉到气氛不对,沈知昼乖乖不挣扎了,手覆在宋邈手背上,弯着眼睛讨好的笑。
“唔戳了……”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宋邈手上,宋邈倏地收回手,在玻璃桌上拿过原本属于沈知昼的杯子。
他给自己倒很多却还没喝多少,讲完故事又在手舞足蹈的表演兔耳朵,杯子里还剩小半杯,宋邈仰头给他全喝了。
沈知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好像在说这是我的酒呀……
宋邈拍拍他的脸,扬唇,在他耳边轻声道:
“喝的就是你的酒。”她垂眸,声色冷冽,带着酒香的气息染红了沈知昼透白的耳朵。
“啪”一声清响,宋邈放下手中的杯子,沈知昼跪坐起身重新续上,递给她。
“你现在这工作辞了吗?”宋邈问。
沈知昼点点头,“已经辞职了,但是还没有还工服,明天我去站点把衣服还了。”
宋邈好像满意了,将杯子送到他唇边,杯壁撬开他的唇,慢慢抬手。
冰凉的酒液丝丝缕缕流入喉咙,浓烈的果味和酒香萦绕四周。
沈知昼乖乖等她喂完这杯酒,思考着这次她会问什么问题。
宋邈撤走杯子,单手抚上他的脸,擦拭嘴角溢出的红酒时指腹碰到沈知昼没来得及收回的滚烫舌尖,眼神一下变了,声音喑哑:
“沈知昼,好好准备考试,上完学安排你进公司。”
主动撞上来的兔子,这么笨,那么容易就被人欺负得那么可怜,她不可能再让他跑出去撞其他树桩子了。
“真的很喜欢……”沈知昼嘴巴动的比脑子快,卡了一下,“真的很谢谢你。”
他主动握住宋邈的手腕,滚烫的脸在她掌心蹭蹭,顺着紧实的小臂蹭过去,亲上宋邈的唇角。
头上的头盔被人摘了下来,沈知昼顶着一头乱的不行的头发弯唇笑,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他又在自己脑袋上比耶,想着当年宋邈愿意拿走他的兔耳朵,现在还愿意把他放在身边,酒意上头,他甚至得寸进尺地表白:
“其实我也没想非要让你记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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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昼很少主动叫她的名字,宋邈侧耳倾听,想听听他想说什么话。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空气里弥漫着沈知昼甜味儿的信息素,混着清冽的酒气,泡得宋邈有些心猿意马。她回想了一遍沈知昼刚才那句含糊却异常清晰的“一见钟情”,觉得莫名其妙,但耳廓却突然有些烫了。
下一秒,落在她怀里的沈知昼脑袋一歪,沉重的重量完全压在了颈窝。温热的呼吸扑在锁骨上,均匀而绵长。
宋邈:?就这么睡了?睡着了?
“喂?”宋邈压低声音,试探着叫他,指尖轻轻戳了戳沈知昼近在咫尺的脸颊。皮肤温热,带着醉酒后特有的潮红。得到的回应只有他更沉一点的呼吸声,甚至发出了极轻微、极安稳的鼾声。
“……”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荒谬、好笑和被强行按暂停键的无奈感瞬间从心底涌出。
宋邈叹了口气,站起身把人打横抱起放回床上。脖子被沈知昼圈住,宋邈放出点安抚信息素哄他放开,嗅到熟悉的气息,沈知昼很快滚上床,紫菜包饭一样把自己卷进被子。
“一杯倒的量还想着帮我挡酒啊,傻不傻。”
宋邈低头看着把自己卷成寿司只露着个毛绒脑袋的沈知昼,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眉头舒展开来,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上翘,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还是那副毫无防备、甚至有点傻乎乎的样子,跟她刚才听到的那些滚烫真挚的情话形成了剧烈反差。
“怎么这样啊。”
宋邈的目光落在他微翘的唇角,笑出一个温柔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弧度。放在之前,宋邈很难想象自己床上会变成兔子窝。
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轻柔地拂开他垂落在额前的一缕乱发。
“睡得这么香是吧?”宋邈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明知他听不见,“一见钟情什么的,总得说出点什么才有可信度吧?”宋邈想着沈知昼酒醒后可能出现的窘迫、尴尬、或者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笨兔子。”
宋邈正要起身离开,手腕被沈知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子里拿出来的手掌抓住了,不让她走。
窗外月色流淌进来,温柔地笼罩着整个房间。
顺势坐回床上,宋邈按亮手机屏幕,在邮箱找到前段时间她让秦森搜集的沈知昼的资料,解压压缩包的时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沈知昼小臂上轻轻捏着,皮肤温凉,手感极佳。
她打开文件夹,从上往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方才舒展着的笑意一点点僵滞,嘴角原本上扬的弧度拉的平直,随即逐渐塌陷、垮落下去。整个面孔都绷紧了,抓着手机的指节惨白凸起,好半天,房间里才想起很轻的一声呵。
宋邈气笑了。
24. 24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邈在手机电量告罄关机前给林成峰去了条短信,她侧头将沈知昼抓在她手腕上的手臂放回被子,站起身走向书房。
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宋邈就回了老宅,老头子拿着架子让她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家里阿姨三番两次上楼去请都被宋启明安在门口的保镖挡了回来。
阿姨给她倒了杯茶,绞着手指从楼梯走到宋邈面前,站在原地很是进退两难。
宋邈柔声安抚,“没事陈阿姨,忙去吧,我再等会儿。”
“诶、诶。大小姐,您有需要再叫我们。”
宋邈点点头,端起茶杯略略倾斜,盖碗与杯身碰出清响,她没急着尝,感受着鼻息间流淌的清香,漫无目的地想。
或许是真的老了,年轻时又作孽大多,宋启明这几年疑心病重的要命,老宅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宋邈眼熟的都没剩下几个了。
现在甚至还把保镖搬到楼上住着,宋邈轻轻吹散杯面飘起的茶叶,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顺势仰头望了楼上一眼。
随机很快收回视线,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决定再给假睡的老年人十分钟的尊重。
十分钟到。
十分钟过。
宋邈起身上楼,她有意放缓步子,高跟鞋踩出很轻的声响。
二楼走廊,宋邈往主卧瞥过去,见着两个一身黑衣的保镖跨立站在门口,脚步半分没停,径直转头走向老宅书房。
她刻意加重脚步,在木地板上踩出点大的动静,在书房门口停了两秒,装模作样地扣门,书房的动静几乎是瞬间停了,宋邈直接推开房门,房间窗帘拉的严实,灯大亮着。
抱臂靠在门边,宋邈扬眉,声色冷冽,称赞道:“您真是刻苦,一大早就在书房待着了。”
半句没提他三番两次说还在休息,借口推辞不见人,让她等在楼下的事。
宋启明坐在巨大书桌后的高背皮椅上,也没半点被人戳穿的惊慌,只从鼻腔发出声沉重的气声,眉头紧锁着,低声骂道:“真没规矩。”
宋邈笑着走近,坐在他对面,这场景有些熟悉,宋邈心想,哎,隔三差五就要喊她回来来这么一出,看来真是老得寂寞了,总想着找她回来聊天。
如果不是他说两句就急,她可能会愿意多跟他说两句。
也不一定。
宋邈扫了眼宋启明身侧,发现他今天手中握着根油光水滑、顶端盘踞着狰狞龙首的木拐杖,他堆起褶皱还戴满戒指的手指规律性地叩击,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指节一下下敲击着被摊开在红木桌面上的几份装订齐整的文件上。
宋邈小腿用力,滚轮椅后移半步,停在离书桌两步远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她随手将垂在耳边的发丝绾到耳后,稍稍整理了下西装外套。
目光低垂,落在书桌翻开的文件上,宋启明不避她,她当然顺势就看了。
集团核心财务审计部门专用的机密报告,她昨晚就看过了,宋邈压着上扬的嘴角,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宋启明。
“笃!”拐杖猛的杵在地上,木地板发出沉重一声闷响。
宋邈适当疑惑的对上他满是怒意的双眼,眉心轻轻拧着。
“你那个爹!”
宋启明的声音猛地拔高,声音因为骤然爆发的怒火而撕裂变形。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直直看向她,宋邈靠回椅背,淡声让他消消气。
“什么我那个爹呀,毕竟也是您儿子呢。”宋邈撑着脸说,“爷爷,聊天声音就不要这么大了。”
宋启明倏地站起身,手臂猛地一挥,拐杖重重扫过桌面。
“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废物!他又给我捅了篓子!”
哗啦——!
桌上的绿植连同文件一起被扫落,完美的桌面清理大师级的表演。
宋邈几乎要对他拍手叫好,迫于形势,最后只能双手交叠捏着自己的手心极力压着笑意。
宋启明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破旧的风箱一样张着嘴大口喘息着。
宋邈微微抬起眼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散落一地的纸张。
其中一份被摊开落在地板上的文件极为醒目,清晰的表格和数据跃入眼帘。那是宋应蒲名下那家新成立的“宏图资本”的近期资金流水详单。
一整页的红色的负号。最后几笔大额支出,清晰地标注着资金来源是宋氏集团旗下分公司核心控股公司的内部周转款项。
七千万。
宋邈眉心极其自然地、几不可察地蹙拢,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饱含困惑与忧虑的浅痕。
她视线从地上的文件移开,重新落回宋启明那张因暴怒而扭曲涨红的脸上,感慨道:
“他的新公司资金链断了?”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真诚,语调微微下沉,好像透着几分担忧。
宋启明没有立刻回答,闻言扫了宋邈一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饱含憎恶的冷哼。
“哒哒”两声。
宋邈起身往后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弯腰,从容不迫地捡起地上那份摊开的资金流水详单。纸张的边缘有些微的卷曲,像是被人反复翻折过。
目光重新落到宋启明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困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深了几分。
宋邈清了清嗓子,缓慢地、几乎是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文件上的内容,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带着一种近乎学术研究的专注。
她刚读没两句,宋启明冷声道:“停,别念了,这事儿你早就知道了吧。”
宋邈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好像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困惑,她说:“爷爷,”宋邈顿了顿,目光清澈而诚恳,就像完全没有置身事外,而是一个真正为家族根基忧虑的继承人,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您将宋氏交了一半到我手上,哎,怎么还能由着您儿子胡闹呢。”
“之前我就提醒过,您非要让他再去瞎折腾,这样的结果,您早该有心理准备的呢。”
宋启明死死地盯着宋邈,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层层剥开,看清楚那平静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
“你……”他从剧烈起伏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砾摩擦,“你想说什么?!”
宋邈没急着回应,她回头瞥向身后。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门被轻轻推开。
宋启明带回来的宋应蒲搞出来的那个私生子。
他还穿着上次那身不合身的灰色西装,质地柔软的浅色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怀里抱着本书,那张年轻的、稚嫩的脸上,此刻正绽放着一个毫无防备的、灿烂又带着几分天真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将将好,露出洁白的牙齿。
浓密的睫毛在灯下垂落一片阴影,“董事长,”他声音清亮,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书房内紧张的气氛,
“阿姨说您找我?刚刚在上课,我正好也有问题想问您。”
他晃了晃怀中书,敛下笑容弯腰朝宋启明鞠躬,随后起身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
目光极其短暂地飘过宋邈,眼底深处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荡漾开来。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那究竟是好奇、探寻,还是别的什么。
宋邈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落在这人抱着的那本书上,熟悉的封皮页面,她在国外学过无数遍。
宋启明安排的继承人课程。
她几乎要笑出声,先一步开口,“这位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我。”
话是对这个她没问过的私生子说的,视线却落在宋启明身上,眼神很冷。
“宋邈,”见有人进来,宋启明似乎平静下来了,他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死寂的书房里沉闷地回荡,
“这些年,你在外面,做得不错。”
语调平铺直叙,听不出是陈述还是讥讽。
宋邈下颌的线条无声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过奖了,”她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都是您的根基打得好。”
宋启明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出极其短暂、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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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讽的笑容。
他抬手在空中招了一下,喊了声宋轩,那私生子立马跑了过去,站到他身边,宋启明接过宋轩递过去的书,随手翻了翻,
“根基……”
他慢悠悠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落在宋邈脸上,很冷,带着洞悉一切的审视意味,“根基再硬,也需要新鲜的枝丫来支撑,宋邈,你说是不是?”
宋启明将手上的木杖靠桌立着,宋轩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倒下的木杖,宋启明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没介绍过吧,宋轩,”他声音蓦地扬起,吐出一口浊气,“宋应蒲是废了,但是宋轩很不错,年纪小,还有分化成alpha的潜力。”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人也聪明,比你当年,还要显得更有精神头一点。”
宋轩。
宋邈眼神微动,她看过去,头一次正眼瞧这个被宋应蒲藏了十多年的、被外面某个不知名的人生下的野种。
之前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他竟然有分化成alpha的潜力,见宋邈看过去,宋轩适时抬脸回望她,画弧般对着她笑了一下。
宋邈总算知道她刚刚为什么觉得奇怪了,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宋启明竟然能把他带在身边亲自培养。
她唇角拉的平直,才勉强将怒火压下去一丝。她不能在这里失态,不能让宋启明看到哪怕一丝裂缝。
宋启明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宋邈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似乎很满意捕捉到了那瞬间极力抑制的僵硬。
身体微微向后倚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姿态松弛下来,露出了捕猎者把玩掌中猎物的那种惬意。
“年轻人,有朝气,”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戴满戒指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情,毛虫一样缓缓爬上宋轩的年轻脸庞,
“脑子也灵活……我让他已经开始接触集团核心资产管理的课程了。”
“宋邈啊,宋应蒲确实是个废物,但你和他不像,”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落在宋邈身上,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情褪尽,只剩下赤裸裸的、沉重的压迫,alpha的威压迎面压上,
“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在我死之前,宋家、随时可以不只有你一个继承人。”
话音落下,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宋邈知道他在等,等她震惊,等她生气,等她歇斯底里,又或者……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将她彻底踢出局的失态。
但是凭什么?
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在房间响起,宋邈按掉手机来电,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看着宋启明脸上挂着的威胁的笑,薄荷味的信息素轻巧地挑开宋启明的,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被掩下,看上去丝毫不受影响。
照常地向上牵动嘴角肌肉,露出宋启明制定的,极其严苛的标准的笑容弧度来。
“…是吗?”
冷冽的声色,打破了书房内那片刻令人窒息的静,她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信息素对峙从未发生过。
“啊!”宋邈垂眼惊讶地看着宋轩,点头道:“现在是beta确实很难被影响到啊。小宋轩是要继续努力了。”
宋启明高高的眉峰一下皱起,宋邈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了昂贵的定制西装袖口上那颗黑曜石袖扣上。
动作轻柔得近乎优雅,右手拇指的指腹,缓慢地、带着某种奇异节奏地,抚过那颗袖扣光滑冰冷的弧形表面。
一下,又一下。
指腹下的冰凉触感,带给她一种诡异的镇定。宋邈的声音低沉下去,放缓了语速,像是在回忆某个尘封已久的、无关紧要的旧事:
“宋董事长……您还记得很多年前,您把我和母亲强制送出国的原因吗?那个omega,真漂亮啊,也难怪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大明星”三个字从舌尖清晰地吐出,带着某种特意为之的、近乎婉转的语调。她声音不高,猛地戳漏了宋启明高高挂起的胜利模样。
空气中的信息素瞬间浓烈。
宋启明表情骤变。
25. 25
昏暗嘈杂的环境当中,满屋子的酒味、香水味混着不甚清晰的信息素味。
有人拎了个小omega在一边接吻,脖子上的抑制贴被扯下一角,手放在人家后颈和腰臀处用力揉着。
今天司机在接宋邈放学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宋启明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吩咐司机带着保镖顺道去酒吧把宋应蒲抓到公司会议室。
宋启明似乎很生气,宋邈坐在副驾驶都能听见她向来高高在上的爷爷暴怒地呵斥人,电话那边也吵吵嚷嚷的,听起来快乱成一锅粥了。
宋邈等着保镖和她一起进去,走近了才借着酒吧突然亮起的彩色旋转灯看清那个正在发情的狗一样的alpha,是宋应蒲。
宋邈捂住嘴鼻,眉心打着浅浅的旋儿,难受得想吐。
一身国际高中的学校制度与酒吧格格不入,忽视周围人向她投去的一众奇异眼神,宋邈后退两步,挥手招呼身后的保安将醉生梦死的宋应蒲从omega身上扒下来带出酒吧。
宋应蒲简直比她之前去申媛家过年见佣人杀的猪还难抓,仗着alpha的信息素威压把整个酒吧的人都拿来当挡箭牌,端着不知道从哪桌薅来的酒杯四处乱窜。
宋邈默默退到酒吧门口等着,等保镖好不容易在二楼梯梯口把人按住了带走塞进车后排,这人一上车就开始骂骂咧咧的大声乱叫:
“小兔崽子,要带你老子去哪里?!酒,再开瓶酒来!”
宋邈事不关己的慢悠悠整理着自己胸前的领结,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一身酒气的宋应蒲,心中厌恶。
从小生活在母亲身边,她很少见到她这个亲生父亲。
后来知道宋应蒲背着她母亲在外乱搞后,更是连最后一丝亲情也断了,两人基本毫无交流,比陌生人还更陌生。
母亲被宋应蒲的花言巧语哄得不愿相信他那些众人皆知的破事,她却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明里暗里找证据暗示她认清现实。
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电视新闻满天飞,宋邈心想,她再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了吧。
宋邈冷哼一声,偏头故意按下车窗,窗外冷风呼啸着往后吹去,最好能呼堵住宋应蒲的嘴。
宋氏集团顶楼会议室。
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响彻紧急会议室,猩红的“跌停”字样在巨大的显示屏上跳动,刺目冰冷。宋氏集团的股价线条,正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坠落跌停。
会议室,宋启明站在液晶屏幕前,屏幕上,赫然是今天引爆整个社交媒体、至今仍在热搜榜首的那几张偷拍照片——
他的儿子宋应蒲,与那张几乎每个广告牌上都熠熠生辉的、属于顶流明星的精致面孔,亲昵地依偎在豪华包厢的昏暗角落里。
照片下是加粗黑体标题:“宋氏集团独生子、未来继承人宋应蒲出轨顶流杨婉宁,深夜激吻!”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被迅速顶上热搜第一的爆词条:
“#双双塌房!杨婉宁已婚身份曝光#”。
媒体用词精准而恶毒,两人被迅速打上“双出轨”、“互当小三”的标签,转瞬成了数万海城民众之间的笑谈。
宋应蒲的风流行事作风宋启明纠不过来,也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在外乱搞就算了,竟然还出轨有夫之妇。
宋启明放在腿侧的手掌握成拳,眼神微动,鹰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一分一秒跳动的数字,压下滔天的怒火,在心里算着宋应蒲被带过来的时间。
“把我的手杖拿过来。”
宋启明在长木桌首位坐下,背对着众人,声音听上去像阴冷的蛇。
“是。”身侧的助手低声应下,很快双手递上一根顶端盘踞着狰狞龙首的红木手杖,棍身光滑,龙眼的位置镶嵌两颗透亮的黑曜石。
会议室里死寂得可怕,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沉默的宋家股东的呼吸声。
他们不是不说话,就在十几分钟前,会议室里差点吵翻了天,闹得最凶的几名股东,刚被宋启明的私人保镖面无表情的用电棍抵着脑袋,十分客气地请到了另一间会议室。
现在宋启明不说话,他们自然谁也不愿意再当那只出头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会议室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宋启明转过椅子,指节在桌上敲了一下,旁边的秘书立刻会意,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
宋应蒲被两个黑衣保镖架着,脸上挂着两坨红,头发散乱,衬衣西装穿的松松垮垮,一身酒气。
保镖按照吩咐把醉成烂泥的宋应蒲扔到座椅上,这人坐不住泥鳅一样往下滑,宋启明颔首,粗黑的眉毛一竖,厉声道:
“留个人把他给我按着!立马找点解酒的东西来给他灌进去!”
宋启明将手杖杵得砰砰响,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接点水来拿给我。”
秘书先是递上一杯温水,随后又给宋应蒲喂了解酒药,做完这些,秘书双交叠垂下,挺直腰站回宋启明身旁。
宋启明站起身,手杖在瓷地板上发出哒哒声,频率有些快,他很快站到宋应蒲身前。
黑着脸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这个窝囊废儿子。
手臂一抬,一杯水全部泼到宋应蒲脸上。
会议室里一众宋家股东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低头,大气不敢出。
宋邈背着真皮书包站在会议室门口,室内场景尽收眼底。
她看见宋启明用水泼的是宋应蒲的脸,那人身后却有冷汗顺着后颈滑入价值不菲的衬衫领口,留下深灰色的湿痕。
“爸——爸、你饶了我这次!爸——”
宋应蒲头一甩,眼神清明了半分,见宋启明站在他面前,腿一软下意识就要跪倒在地上求饶,却被人死死按住肩膀钉在椅子上坐着。
他的脊背显出清晰可辨的佝偻弧度,挣扎着要往地上滑。
“啊啊——!”
破风一声响,宋启明的手杖狠狠打在宋应蒲腿上,宋应蒲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这下像是彻底清醒了。
许是发觉自己身处何处,宋应蒲捂着腿咬住嘴唇将欲脱口而出的痛呼咽下,朝着宋启明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爸,怎、怎么了。”宋应蒲痛得面容扭曲,拼尽全力在他爹面前装出点儿人样。
宋邈站在门口看得噗嗤一声笑,声音很轻,比起宋应蒲的杀猪一样的哀嚎声来说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宋启明扬手给了宋应蒲一巴掌,一直被压抑的怒火骤然爆发,“还敢问怎么了!”
宋应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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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被扇歪,视线对上会议室正前方巨大的液晶屏幕,微博热搜十几条全是他,热搜第一词条后面跟的“爆”字红得发黑。
分屏的宋氏股价“跌停”的红色警告吓得宋应蒲几乎是瞬间,眼底布满巨大的恐慌,大脑一片空白,又想跪地求饶了。
“爸…”
宋应蒲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桌面。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爸!爸你相信我!”
他滑下椅子,跪在宋启明脚边抬手抓着他的衣角,“她骗我!那个贱人骗我!她怎么敢背着我结婚的!”
“够了!”
宋启明粗暴地挥手打断宋应蒲,声音嘶哑,带着忍到极致的愤怒与掩藏得极深的失望,他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这边要先处理一件家事,之后的事的容后再与各位商议。”
空气凝固了几秒。
秘书和宋家股东们无声地对视,眼神里交织着惊惶与茫然,听宋启明这么说,最终如蒙大赦般仓皇退出。
会议室的房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将宋邈的视线完全隔绝,她没急着走,顺势倚靠在门口墙壁。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自身后会议室的门内传出,十分清晰。
紧接着,是玻璃器皿狠狠砸在瓷砖地面上的碎裂声,清脆地一声。
隔着厚重的门板,宋邈听见宋应蒲失控的咆哮隐隐渗出,几个模糊的“贱人”、“算计”、“怎么办”之类的字眼,传进宋邈耳朵。
宋邈按亮手机屏幕,这才发现她母亲十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
母亲:小邈啊,快回来吧,妈妈好想你。
看上去相当简短平常的一句话,宋邈却一瞬间心脏骤停,抓着手机径直跑到电梯口,按电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母亲知道了,对啊,怎么可能不知道,满海城飞的重磅花边新闻,走两步就有人在谈论。
虽然宋邈之前一直有在似有若无的提醒她母亲宋应蒲不是个好东西。
但也许是出身名门,被家里宠着长大没遇见过什么坏事,女儿都十五岁了,谢女士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
当年宋应蒲风流成性,很会花言巧语,三句两句就把谢无恙骗得死心塌地,哄得被人终生标记了。
谢家实在没招了,女儿喜欢没办法,只能强制宋应蒲必须娶她。
结果就是宋应蒲在谢无恙面前一如既往地装,却在外面养了不知道多少个情人。
谢无恙生了宋邈后,谢家产业转型,企业也基本转移到了海外,没有了谢无恙娘家在背后盯着,天高皇帝远的,宋应蒲就彻底撕破脸面,连跟谢无恙见面都很少再见了。
宋应蒲背地里骂她母亲好骗、傻得不行,宋邈十岁那年在老宅不小心听见了,找人一调查,才知道宋应蒲是一个怎样败絮其中的废物。
宋邈一直知道,她母亲只是善良单纯,但一直很要强,她长到现在,这是她母亲第二次说这样的软话。
上一次是谢家移民海外,她母亲对外公外婆说很想他们。
半夜被宋邈发现她母亲在浴室悄悄哭。连鸢尾花香都透着苦涩,还没桌子高的宋邈立马上前把她母亲抱住了,亲亲她的脸,说:
“不哭。我在。”
26. 26
宋邈赶回别墅,谢无恙站在院子里等她,眼睛很红,一看就哭过了。
包都没拿,宋邈跳下车跑上前抱住她,柔声说:
“不怕。我在。”
十五岁的宋邈还没分化,基因检测出的alpha分化概率只有很小的百分之二十,所以她很不被宋启明重视。
哪怕宋应蒲在外面搞出各种影响宋氏集团声誉的事,宋启明也一直不撤掉宋应蒲继承人的身份,多次压下。就因为宋应蒲alpha的身份。
“小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宋邈听见谢无恙带着哭腔的声音,身体似乎压抑到极致微微颤抖着。
宋邈现在和她的omega母亲差不多高,能够很轻易的让谢无恙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听见谢无恙很是悲戚的控诉,问她为什么宋应蒲是这样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宋邈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也不可能对谢无恙说你一早就看错人了这样的话。
虽然是事实,但对谢无恙来说是否定了她的半辈子,这话太狠,宋邈说不出口。
她只是轻轻拍着她母亲的后背,从喉咙里发出声嗯来。
今天海城天气很是阴沉,宋邈带着谢无恙进屋,回头看了身后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整片天,大风骤起,吹得院子里被养的很好的名贵绿植东倒西歪的。
风雨欲来。
*
“咚、咚、咚。”
宋氏集团顶楼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声音沉稳而有节制。
“进。”宋启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低沉浑厚,听不出什么情绪。
秘书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宋启明坐在宽大的高背皮椅里,手仗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照出宋启明阴沉的表情。
“股价,”秘书开口,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开盘又跌了百分之九。”
宋启明不再看屏幕。
目光落在秘书脸上,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眉头紧锁。
“我知道。”他伸出手,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普洱,指腹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端得极稳,杯中的茶水纹丝不动。
“那个明星那边,有动静吗?”
“热搜霸榜前三都是杨婉宁和她那个‘隐婚丈夫’的‘深情爆料’。律师函发了几轮,除了让舆论更汹涌,没什么用处。”
秘书如实汇报,上前两步递上最新资料。
“公关部的建议是…我们暂时保持彻底的沉默。”
“沉默?”
宋启明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一撇,秘书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沉默?不如找个事情压下去。”
手指缓慢地在桌上叩击着,发出一种规律而冰冷的“哒哒”声。叩击声配合着他身后时钟的分针转动声,秘书哑口无言。
良久,他宋启明抬起眼,目光落在落地窗外,“备车。”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去水岸逸城。”
秘书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为您安排好车,会在地下停车场等候。”
宋氏集团大门被记者堵的水泄不通,秘书胆颤心惊的安排司机开车路线,宋启明坐上车后,司机趁着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从不常用的出口把车开走。
水岸逸城17号。
厚重的自动雕花铁门在眼前无声地滑开,宋启明坐在车里,摇下车窗等秘书开车门。
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的过分明亮的光,照亮了对面长沙发上坐直的身影。
杨婉宁。
那个在荧幕上永远光芒四射、颠倒众生的顶流omega女星,此刻却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鸟。
她穿着宽大的丝质睡袍,靠在沙发一角,卸去了所有精致的妆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眼眶红肿,发丝凌乱,眼神涣散地落在地毯繁复的花纹上,里面只剩下空洞的茫然。
“宋董事长……”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坐直身体,尽可能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更平稳,她说:
“我没什么可以辩解的。”
宋启明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视线上下扫视着这个把宋氏股价搅得跌无可跌的omega,最终,眼神停留在她宽大睡袍下那无法再遮掩的、明显隆起的小腹上。
那隆起的弧度,在这样的灯光下根本无处隐藏。
杨婉宁似乎被这目光烫到,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腹部,手指捏着那片柔软的布料蜷起,指关节凸显得异常清晰。
眼泪无声地滚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几个月了?”宋启明问,语调平直,不像是在问询。
杨婉宁嘴唇剧烈哆嗦着,另一只手向上抹开睫毛上沾满细小的、簌簌抖落的泪珠。
她护着小腹的手收得更紧,从颤抖的唇间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句:
“……六、六个月。”
秘书站在宋启明侧后方,清楚地看到董事长下颌线条猛地绷紧。眼神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无数难以辨别的情绪,那目光太沉太暗,压得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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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空间喘不过气。
宋启明冷笑一声,说:“你的经纪人、你的团队、你的公司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处理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杨婉宁当然知道,甚至这栋别墅的家门都不是她自己打开的。
她听出宋启明话里暗藏的讽刺,在自己腹部浅浅摩挲着,想为自己争最后一次,她试探性开口道:“是宋应蒲的。”
宋启明没有再看她第二眼,抬手在秘书耳边说了些什么,秘书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合约递给杨婉宁,
“杨女士,这是宋氏集团这边的公关合约,您在这边签个字吧。”
杨婉宁接过那份合约,翻看到某条款项下意识出声拒绝:
“我不能、孩子不能给你们。”
宋启明站起身,那双擦得一尘不染、价格不菲的棕色皮革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的脚步声。
“咔哒…咔哒…咔哒……”
他没有再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径直转身,迈步走向玄关。
秘书仍然站在杨婉宁面前,没走。很快,跟在宋启明身边的数十位黑衣保镖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十足的威胁意味。
秘书偏头躲开她盈满水雾的求助眼神,双手背在身后站的很直。
良久,杨婉宁攥紧手掌中的签字笔,长发散在身后,头无力地垂下,贴着抑制贴的苍白后颈凸出明显的骨感。
“拿走吧。”
秘书沉默地只身走出别墅,那群保镖被留在别墅看管杨婉宁。
沉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门外,夜色如墨,初冬的寒风像是裹着无数细小的冰针扑面而来。
他开门坐进车内,视线微动,从后视镜瞥了眼坐在后排的宋启明,董事长闭着眼,面容冷峻,秘书心里叹了口气。
车厢里弥漫着皮革和檀香混合的气息,宋启明有轻微压不住的alpha信息素也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逸散。秘书和司机都是beta,此时也稍微有些难受。
“董事长,”
秘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低声询问,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那个孩子……”
宋启明依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就在秘书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幅度极小,带着难以言说的狠意。
“孩子……”
他开口,声音,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小事。
“是谁的不重要。不会留很久。”
秘书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27. 27
两个月后的清晨,宋家老宅书房的门紧闭着,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阴影。
宋应蒲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左腿上打着石膏,正带着alpha止咬器趴在面前的小桌上龇牙咧嘴的写检讨。
他被没收所有电子设备,关了两个月小黑屋反省,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蹦到宋启明书房门口展示负荆请罪的诚意来了。
敲门声响起,宋启明的秘书垂着头走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脚步轻得像猫,走到宋启明那张巨大的书桌前,恭敬地将文件袋放下,然后迅速退了出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看他一眼。
宋应蒲疑惑,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宋启明放下手中的茶壶,撕开了密封文件袋。
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书房里被无限放大,刺耳得令宋应蒲心头瞬间发紧。
他还不知道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
宋启明抽出了里面的报告单。目光精准地落在最下方鉴定结论那一栏。
室内非常安静,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反而衬得室内更加静的可怕。
片刻。
宋启明的手指捏着那薄薄的一页纸,站起身走了两步,弯腰将那份报告单向宋应蒲那边推了过去。纸张滑过桌面,停在桌沿。
“看看吧。”宋启明声音冷淡。
宋应蒲低头看过去,视线落在那几行印刷体结论上:
排除宋应蒲与所提供样本B(杨婉宁之子)之间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
宋应蒲猛地吸了一口气,像被无形的重拳击中胸口,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涨红,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破碎气音。
他眼中满是震惊、难以置信和被彻底愚弄的狂怒。
“哈……”
一声极其短促、近乎气音的嗤笑从宋应蒲喉咙里滚落。
宋启明的目光瞬间扫了过去。那眼神里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的寒意。
宋应蒲立刻抿紧了嘴唇,将那不合时宜的荒谬感死死压回喉咙深处。
宋启明收回目光,落在桌上那份报告上,随后,他拿起桌上那部老旧的红色专线电话听筒。
“喂。”他只说了一个字。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宋启明只是在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阳光在书桌上缓慢移动。
终于,宋启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丝毫波澜,
“按原定方案办。动手吧,要快。”
啪嗒一声。
听筒□□脆地挂回机座。宋应蒲心中疑惑。
原定方案?是什么?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一股寒意,比之前强烈百倍,猛地爬上了宋应蒲的后背,他再次看向宋启明。
却见宋启明已经拿起那把温润的紫砂壶,专注地、悠然地向自己的茶杯里缓缓注入琥珀色的茶汤。
袅袅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他脸上此刻所有的表情。
宋应蒲没想到那个他曾经以为的是他的那个小孩,那个在舆论中心诞生的婴儿,只在世上停留了不到一个月。
次日清晨。
宋应蒲拿回了他的手机当天,开机那一刻,弹出的推送弹框迅速占满屏幕,宋应蒲立马点进去,红色的新闻头条标题映入眼帘:
【惊天丑闻后续!出轨顶流疑因产后抑郁失控,致亲生幼子窒息身亡!监控画面曝光!】
后面还是跟着个黑红的“爆”字。
宋应蒲眼前一黑,头皮发麻,手指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点击屏幕放大。几张模糊的、明显是截取自监控录像的图片跳了出来。
画面角度刁钻诡异,只能看到杨婉宁病房的一角。
其中一张,是她穿着凌乱的病号服,背对着镜头,房间灯关着,只有窗外的月光照出模糊的身形,她站在婴儿床边,低头看着什么。
另一张,是她的手悬在婴儿床上方,长发挡住小半张脸,动作僵滞。
第三张,一团小小的身影被医护人员用白色被单紧急包裹抬走的画面。
图片下面的文字描述很是绘声绘色,仿佛人在现场。将杨婉宁的“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多次崩溃大哭”、“对婴儿哭声表现出烦躁痛苦”、“亲手掐住婴儿脖子”等细节无限放大。
最后晒出一张盖了医院公章的死亡证明和一句标红的话:小孩已经不在了,大家自行评判。
网络彻底沸腾了。评论区满是恶毒的辱骂和诅咒。
“贱人!小三!虎毒不食子!”
“这种女人就该下地狱!一尸两命便宜她了!”
“恶魔在人间!可怜的孩子!”
“之前还装无辜?终于露出魔鬼真面目了吧!”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往日那些疯狂追捧杨婉宁的粉丝头像消失了,只剩下不堪入目的评论浪潮。
宋应蒲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在知道杨婉宁骗他之前,他是真的喜欢过这个omega的,但……
他盯着屏幕上那张模糊的、杨婉宁僵立在婴儿床边的背影截图,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不可能有这样恶毒的行为。那这些照片是不是……被人精心设计的定格?
昨天书房里宋启明那句冰冷的“按原定方案办。要快。”一遍遍在他脑中撞击放大,宋应蒲额上浮出一层冷汗。
与杨婉宁被全网谩骂相对的,宋氏集团的股价却在缓慢回升。
一股冰冷的战栗感顺着宋应蒲的脊椎疯狂爬升。
没多久,杨婉宁开车坠落悬崖,车毁人亡。
宋邈这两天请假在家陪谢无恙,她在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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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看书,看见谢无恙苍白着脸跑进来,握住她的手,声音都在抖,
“小邈,快收拾东西,我们快走,去找外公外婆。”
宋邈愣愣地被她拉上楼,还没问出为什么,房间门就被人砰一声踢开了,宋启明带着保镖走进来,“我送你们。”
什么也没带,谢无恙和宋邈十几个保镖被请上直升机,刚落地国外就被宋启明的人监禁起来了。
宋邈问起来,谢无恙只是抱着她,摇着头说她不该听那些事。
“小邈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直到宋邈十八岁在国外分化成alpha,被宋启明知道了才把她接回国内。
回国当晚,谢无恙才哭着把当年她在宋家老宅听到的事告诉宋邈,向她道歉说妈妈没办法保护你,让宋邈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
宋启明脸上那几道极深的法令纹骤然抽搐,浑浊的眼珠在布满褶皱的眼皮下猛地收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憎恶。
他脸上那份高高在上的从容,那种掌控一切的傲慢,被重物击中的石膏面具似的,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他的手猛地拍在桌面上,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力道而瞬间绷紧、扭曲,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狰狞,在松弛的皮肤下突突跳动。
他显然没有忘记。
十二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头条”。宋氏集团几十年来最低谷的三个月。
宋启明唯一一件没做干净的的事。
“您当年,”宋邈平静地迎视着他,继续说,“怎么不做的干净些。”被她顺着蛛丝马迹挖出来了。
“闭嘴!”宋启明失了风度,朝她怒吼。
“哗啦——!!!”
阿姨送进来的沉重的白瓷茶盏连同里面滚烫的褐色茶汤,被他狠狠地扫落桌面。
白瓷茶盏瞬间碎裂成无数尖锐的残片,滚烫的茶水泼溅开来,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洇开一大片冒着热汽的污渍,混合着飞溅的茶叶,散发出浓郁的、苦涩的茶香。
几滴滚烫的液体甚至飞溅到了宋邈笔挺的西裤裤脚上,留下几点深色的湿痕。
宋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抖了一下,宋邈看过去,他靠着墙站在一旁,看不清眼神。
“滚……”
宋启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滚出去!马上滚!!”
宋邈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掠过地板上的一片狼藉,最后视线定格在宋启明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
没有再说一个字,宋邈转身走出书房。
走出老宅,外面的阳光柔和明亮起来,带着午后阳光的暖意。
司机在门口等着,宋邈上车查阅了手机消息,沈知昼给她打的电话她没接上,给司机报上个陌生的地址,临时起意决定亲自去接他。
28. 28
沈知昼挂断电话之后在车上发了会儿呆,昨天发生的事他都记得。
他向宋邈告白了……但那算的上告白吗,只是在很不正式的场合向宋邈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后面呢?之后的事他脑海中记忆就很模糊了,所以她是怎么想的,现在这样是不是算拒绝了。
“唉。”沈知昼叹了口气,就坐在副驾驶的秦森听到动静,从后视镜看过去。
沈先生垂着头,脑袋顶着一团小乌云似的,手机屏幕被挂断的显示提示还没熄灭。
秦森眼珠子一转,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很刻意地咳了两声,状似不经意跟旁边的司机闲聊:
“宋总今天怎么一早就去老宅了,现在可能已经和董事长聊上了吧。我估计一会儿下午一两点就结束了,到时候不用再去接宋总,那边安排了其他车。”
他观察着沈先生的反应,原本垂头丧气的沈知昼坐直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近,竖着耳朵尖像在仔细听。
秦森说完留了个话口,转头对沈知昼说:“沈先生,宋总为你安排好了班级和课程,你从今天开始上课备考。”
“司机会根据你的课表准时接你,宋总忙的话,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负责你的事情。”
沈知昼手不自然地放回腿上,睫毛不自觉快速眨着,颇有些心虚和不好意思。
他捏着书包带,抬起脸发问:“嗯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秦森旋开杯盖喝了口饮料,说话都有种橙子味,“根据你跟宋总签订的合同,这是我份内的职责。不用担心哈。”
“人已经到了。”秦森说,“你下车走到门口会有人带你去班上,第一天上课,沈先生放轻松。”
沈知昼松开捏的死紧的手,他今天穿了秦森带来的学校制服,跟他之前上学穿的蓝白校服完全不一样。
“这是?”沈知昼当时拿着衣服问秦森。
“学校统一发的西装制服。宋总给你安排的预科班,晚上会有私人家教,到别墅根据你的学习情况制定专业课程为你查漏补缺。”
“哦,好。”
沈知昼当时也是这么回答的,他下车,十月的海城,气温很低,但空气仍然粘稠得能拧出水来。
“沈知昼是吗?我是年级主任,姓李,beta。也是你的班主任,校长今天不在学校,跟我来,我带你介绍一下我们学校。
跟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李主任转完学校走进班上的时候,沈知昼的头发已经被水汽打湿,软软地贴在脸颊上了。
“李主任,谢谢您。”沈知昼弯腰朝李主任道谢。
李主任拍着沈知昼的肩膀,“应该的,你到时候代我向宋总道个谢,多谢她给学校新修的实验楼,你有事随时到主任办公室找我。”
他先走进门,手掌拍出很大的响声,啪啪两声——
“老师打断一下,同学们停一下,介绍一下新来的学生。”
沈知昼接受到李主任的眼神,走进门站上讲台,转身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声音清冷:“请多关照,我叫沈知昼。”
“你随便找个空位坐吧,继续上课。”
呼——
李主任点点头出去了,沈知昼找个了前排角落的位置坐下呼出一口气,他太久没在学校上课了,很不适应,担心和同学相处不好,不过幸好班上的同学看上去都很友善。
他认真上完半天课程,觉得稍微有些吃力,但在他的承受范围。
由于不擅长主动和人交流,沈知昼一直埋头看书,浑然不觉班级群里正聊的热火朝天。
「沈知昼,我爸说是宋氏总裁公布的未婚夫来着。」
「什么什么?!放个耳朵。」
「有次私人晚宴上说的,官方没公布。」
「天呐,这么有实力。」
「不过确实,这也太好看了。」
「不知道人怎么样,有没有人去找他说两句。」
「看上去人有点冷啊。」
「感觉不好接近。」
……
「午饭铃响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沈知昼等教室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背着书包准备去食堂吃午饭,他外套搭在小臂上,刚走出教室门,就收到宋邈传来的讯息:
「到校门口来,带你去吃饭。」
他翻来覆去把那条讯息看了好几遍,才确定是宋邈,本来慢悠悠的脚步一下加快,几乎是飞奔着朝校门口跑去。
刚从老宅书房出来,西服上还残留着的老头子侵略性的信息素,让宋邈太阳穴有些发胀。二手烟吸不得,宋邈腹诽,在车内喷了几下空气清新剂,感觉好了不少。
司机平稳地驾驶着库里南往学校方向去,车厢内冷气开得很足,薄荷与檀香的气味弥漫,逐渐抚平心底那点突如其来的躁意。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最新的聊天界面。
阳光透过深色车窗,滤进一丝丝暖意,恰好落在聊天框沈知昼发来的那句回话上,后面还跟着个小兔子蹭脸的可爱表情:
[好哒。飞奔而来.jpg]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文字底下有几张拍得有点模糊的课堂笔记,字迹端正,还带着点学生气的稚拙,空白处还画了个笨拙的问号小兔。
“有点难呀><。”
昨天半夜的情景毫无预兆地撞进宋邈脑海:
沈知昼裹着那条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被,只露出小半张脸,他喝醉了明显上脸,脸红的像个烂熟的果。
一副等着被人吃掉的样子。
晶亮的眼睛看着她说,“喜欢你。”
宋邈回了从聊天框转发了一条沈知昼发的等待表情包,对司机轻声道:
“往前去点吧,一会儿他不好找。”
她靠回椅背,闭目养神,声音因疲惫而显得哑。
走出老宅没多久,宋邈就先一步收到秦森传过来的消息,董事长通知股东大会临时取消。
也是。
她明示了自己抓到了宋启明的把柄,他这会儿肯定忙着去善后,哪来的时间再去召开股东大会。
老头子未来一段时间想来在表面上会消停会儿,不会一直找她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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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宋邈一眼,没多问,只在下一个路口无声地打了转向灯。
车停在距离学校正门几十米外的辅路树荫下。
这路边停了一溜的豪车超跑。
正值放学高峰,穿着国际学校统一制服的学生如同开闸的潮水,喧哗着涌出校门。那片的喧嚣隔着厚重的车窗隔音玻璃,只剩下一片模糊的低频噪音。
司机打开了前排的车窗通风,秋末正午裹着草木和尾气味道的风涌了进来。
“宋总,要开过去吗?”司机低声问。
“不用。”宋邈睁开眼,目光投向人潮。
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走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宋邈就在攒动的人头中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她一眼就认得出来。
太过出挑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别人都在聊着天慢慢走,只有沈知昼,像只逃跑的兔子一样,突然宋邈的闯入视线。
书包也背的很乖,就那么一路奔跑着,超过了好多人。
宋邈看着沈知昼原本熨帖地束在深蓝色长裤里纯白的校服衬衫在奔跑时扯出褶皱,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腰身线条在阳光下有些透。
不自觉蹙起眉头,宋邈看了一眼手机里今早沈知昼出门时秦森给她发过来的照片。
怎么不好好把外套穿上。
着凉了怎么办。
正午的阳光斜落下来,给沈知昼墨色的发顶镀上一层碎金,高挺的眉骨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投出一小片阴影。
宋邈按下车窗等着沈知昼跑过来,
一路狂奔的人,好像被谁叫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宋邈抬眼望过去,一个穿着篮球背心、满头是汗的高个子男生跑到他面前伸手拦住。
男生把手里的冰奶茶递过去,奶茶杯壁上还挂结着水珠。
他旁边的女生也热情地附和着,似乎在邀请沈知昼一起。
沈知昼没接奶茶。甚至没有抬起眼睑。
宋邈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见他的表情。
那张昨夜带着天真酒劲和爱意的脸,此刻显出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下颌线条绷紧,显出冷硬与疏离。
宋邈看着沈知昼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没有,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明确意味。
眼神里面没有光,没有温度,看起来很冷。
那个递奶茶的男生似乎有些尴尬,举着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住。女生也讪讪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沈知昼却仿佛毫无所察,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绕过他们,背着书包继续朝着宋邈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原来兔子在外面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拐跑,宋邈头放在小臂,胳膊压在窗沿,唇角扬起一抹笑。
沈知昼在这条街转了转,一眼就看到眯着眼睛看他的宋邈。
她什么时候看到他的呀。
沈知昼抿直的唇放松,笑出两颗虎牙,哒哒哒跑过去。
“久等啦——”
29. 29
宋邈偏头朝他打了个响指,声音带笑,“还以为是给个冰棍就能拐跑的笨兔子,原来在外面是小冰雕呀。”
沈知昼脸一红,睫毛颤地很快,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被宋邈调侃得耳热。
“我就是那样的……”他说的很小声,“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宋邈两指将他的书包拎到车座另一边,摸了把他的腰,正要批评他为什么不穿外套就跑出来,就看见沈知昼脸一抬,声音一下变大,
“只喜欢你。”
她被噎了两秒,转移话题问沈知昼想吃什么。
沈知昼按住宋邈的手不让她走,还是看着她,顺便回答她的问题:“你吃什么我都可以。”
“只喜欢你。”
“只喜欢你。”
“宋邈——”
宋邈要被沈知昼拖长的嗓音甜到了,跟猫叫一样,有点可爱。
啪叽一掌挡在沈知昼脸上,不让他继续喵喵叫,她完全没想到这人昨晚之后会变成这样。
耳根有点热,有甜丝丝的茉莉白巧信息素爬上宋邈贴着抑制贴的腺体,在周围晃悠。
沈知昼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开了他自己的抑制贴,翘起一个小边。
“别撒娇。”宋邈手臂用力一把将人捞到身边,沈知昼的后背抵上她左半身,她垂头。
沈知昼浑身一抖,后颈被冰凉柔软的唇瓣擦过,宋邈将他故意撩起一半的抑制贴重新贴好。重重亲了几下。
他掐着自己大腿软肉,用尽全力抵御那阵酥麻感,整个身体反弓状绷紧。两腿并拢合紧,有些自作自受了,沈知昼心想。
宋邈见这人喘息着老实下来才放开他,她在沈知昼微张着的果冻一样饱满的唇上亲了一口说:“你下午有课,随便吃点。”
沈知昼想问她是不是同意他喜欢她,但是他没问出口,宋邈没拒绝那应该就是同意。
宋邈让司机找最近的餐厅,司机知道宋邈口中的餐厅是什么标准,很快定好位启动车身。
沈知昼的手指被宋邈握在手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当玩具一样捏着玩儿,他手上有茧,不自觉曲起手指,被宋邈包住手掌捋直。
他偷偷观察宋邈,被当场抓包。
“沈知昼。”宋邈突然喊他。
沈知昼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你在学校可以交朋友,我允许的。”
沈知昼茫然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宋邈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
他不想交朋友,那太浪费时间。
他要好好上学,然后要帮宋邈工作。
宋邈看着又变得很呆的兔子,抿了抿唇,接着道:
“我查到点东西。”她的声音不高,在车内安静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
沈知昼试图悄悄和宋邈十指相扣的小动作顿住,他抬起眼,玻璃珠似的眸子穿过窗外透进来的光,静静地落在宋邈身上。
似乎还是很茫然,像一下听不懂主人说话急得团团转的猫。
“你初高中那个‘好朋友’,”宋邈刻意在朋友二字上加了点重量,目光锁住他,“叫李锐的那个。他在我的分公司,行政部,做后勤。”
车内气氛一下就变了。
沈知昼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搭在宋邈手上的手指很突兀地蜷了一下,而后,缓缓捏紧,指关节泛出一点缺乏血色的白。
他在宋邈的瞳孔里看见自己骤然扭曲的表情,很难看的。
有什么东西迅速碎裂,胸口一阵疼痛,又逐渐被一种更深的疲惫和麻木覆盖。
沈知昼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沉沉的阴影,盖住了所有丑陋剧烈的情绪涌动。
“哦。”
良久,他才极其轻微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
“……是吗。”
宋邈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知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缩回车角落里单薄的身影,眼神微动,流淌着沈知昼读不明白的情绪。
“如果,”宋邈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听起来随意得像闲聊,实则带着试探,“如果他过得不好,失业了,流落街头,被人踩在泥里……你会不会觉得,”
宋邈刻意停顿了一瞬,仔细瞧着沈知昼,捕捉他每一丝可能泄露的情绪,“舒服一点?开心一点?”
车停下来,很安静。空调送出的暖风拂过沈知昼额前细软的黑发,微微晃动。
他依旧低着头,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整个人都在出神。
时间被拉长,就在宋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极缓慢、极艰难地抬起头。
那双很漂亮的眼睛里浮着一层水雾,眼神没有恨意,没有快意,甚至没有多少波澜。
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近乎悲悯的疲惫。
“都过去了。”沈知昼开口,声音像磨损的旧磁带,听起来甚至于有些变调,他带着一种强行平复后的脆弱稳定。
“宋邈。”他轻轻喊她的名字,这句话在此刻听起来更像一种祈求,“我不想再看见他了。”
沈知昼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多年的沉重全部置换出去。
然后,他努力地、非常努力地,对着宋邈扯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淡,很轻,莫名透着易碎的脆弱感。
“我现在,”他直视着宋邈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缓慢,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宣告。
“真的很开心。”
——开心?
看上去可不像。
宋邈心道。
她看着沈知昼白下去的脸上那层勉力维持、摇摇欲坠的笑意,凝视着他脸上那层脆弱的伪装,一股冰冷的、近乎暴戾的怒意,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猛地窜上心头。
为了他此刻这近乎自欺欺人的“放下”和强撑的“开心”。
“开心?”宋邈重复道,声音沉下去。
沈知昼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那个笑容,不想让宋邈在知道自己过往的狼狈之后还在她面前露出自己难堪的一面。
宋邈也不再等他回答,反正她向来独裁。
她拨通公司人事部内线电话,听筒贴在耳边,清晰地吐出指令:
“南非矿区项目部,缺一个记录勘探数据的文员。位置偏远,网络不稳定,标准劳务派遣合同,五年起签。”
指令很简洁,不容置疑。
“不择手段,调李锐过去。一天内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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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事甚至一时根本想不出这个李锐是谁,迅速敲击键盘在电脑上查出这人,只是分公司不久前刚大学毕业入职的一个很小的职员。
她向电话那头回复:“是,宋总。”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打完电话,宋邈侧身看向沈知昼。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唇角勉力维持的笑意褪去,脸上只剩下纯粹的空白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悸。
他似乎完全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只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宋邈。
惊愕,茫然,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激动吗?
宋邈主动坐过去靠着他,想看的更清楚。
沈知昼没有躲避她的视线,仰着脸,失血的嘴唇微微张着,表情带着懵懂和失神。
宋邈侧身前倾,一只手撑在沈知昼肩旁的车座靠背上,将他禁锢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
另一只手抬起,温热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好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几乎是安抚的意味,“现在,你可以真的开心了。”
指腹下的肌肤传来细微的战栗。
沈知昼像是终于找回了一丝知觉,他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抽气声。紧接着,那双原本就睁圆的眼睛猛地一红,大片的水汽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弥漫开来,瞬间蓄满了眼眶。
表情是某种被强硬撕开伪装后、赤裸裸暴露出来的脆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泪水在他通红的眼眶里打着转,越蓄越多,眼看就要决堤。
就在那晶莹滚烫的泪珠即将坠落的瞬间,沈知昼毫无征兆地猛地往前一倾。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莽撞的力量,将额头重重地、用力地抵在了宋邈的颈窝处。力道有些大,撞得宋邈肩窝微微一沉。
滚烫的呼吸瞬间扑洒在宋邈颈侧的皮肤上。
下一秒,一滴滚烫的液体,沉重地、毫无缓冲地砸落在那片皮肤,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声而汹涌,瞬间渗透衣料。
温热的呼吸急促地拂过宋邈的颈动脉,带着无法压抑的哽咽颤抖。沈知昼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幼兽,不管不顾地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交付出去。
他没有抬头,只是更深地将自己埋进这片带着薄荷气息的阴影里。一只手不知何时悄悄攥紧了宋邈腰侧挺括的西服衣料,攥得指节发白,细微地颤抖着,又固执地不肯放开,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宋邈撑在后座靠背上的手顿了顿,缓缓落下,最终,轻轻地拍在了沈知昼剧烈颤抖的、单薄的脊背上。掌心下,蝴蝶骨凸起的轮廓清晰得硌人。
车窗外,路旁的树叶被风吹得颤抖。
车窗内,只剩下沈知昼压抑在喉间的、破碎的呜咽。
宋邈微微侧过头,冰凉的唇几乎贴着他柔软滚烫的耳廓,声音很温柔,她说:
“过去的事,在我这里才算真正过去。”
颈窝的湿热蔓延开。
“他欺负你,哪有像你这样笨的兔子,不可以那么简单地过去。”
30. 30
那是沈知昼一直藏着的,他自己觉得泛善可陈的过往。
初秋的风带着点黏腻的暑气尾巴,从教室敞开的窗户灌进来,教室里老式风扇嗡嗡运作着。
沈知昼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指甲几乎要抠进老旧课桌木头裂缝里一条崭新的刻痕。
半小时前还没有的,不知谁用美工刀留下的,歪歪扭扭,像丑陋的蜈蚣:“杂种去死”。
他想用手遮,用胳膊挡。但桌面早就被刻意刻了好几处类似的恶毒话,才开学一周,沈知昼就被孤立了。
各种辱骂的字眼、肮脏的涂鸦覆盖了大半桌面原本的木色。
告老师也没用,老师只会让他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沈知昼突然耳鸣了,但竟然意外隔绝了不远处那些故意放大的嗤笑和交头接耳。
忽然,一个突兀的、轻微的“嗒”声落在桌角。
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要把头埋进胳膊里人,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抬起一点。
一瓶崭新的冰水,塑料瓶稳稳当当被人立在他桌角的空地上。
沈知昼以为他放错了,下意识出声想叫住这个人,一只手伸过来将那瓶水推到沈知昼面前,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顺着那只手向上看,一张陌生的脸。
其实沈知昼在这个班上认识的人几乎没有,除了几个经常到他座位上做坏事的几个,其他同学躲他都躲得远远的,他还没有机会认识。
这人头发剃得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上挑,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新学校第一周,挺热的吧?请你喝水。”
他的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在沈知昼周围这片被人为制造出的空气屏障里,突兀得像一块砸进冰层的石头。
周围那些毫不掩饰的议论和嘲笑停滞了片刻。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们周围,带着审视和探究。
沈知昼僵在原地,没去碰那瓶水,只是垂眼将脸埋得更低。
他笑容不减,甚至带点自来熟的爽朗:“看你嘴唇都干了,别客气啊。我叫李锐,你呢?”
“……”沈知昼沉默。
李锐很自然地在沈知昼旁边空着的座位坐下,随手翻了翻他放在左上角叠地整齐的教材。
“沈知昼。你这名字不错!”
李锐完全无视了四周那些很大声的嘲笑声。他拿起那瓶水,拧开瓶盖,直接塞进沈知昼攥着拳的手里。
冰凉的塑料瓶身激得沈知昼一哆嗦,他的掌心瞬间被沁出的水珠沾湿了。
“喝吧,”李锐语气笃定,“我搬到这儿来,以后就是前后座了,互相照应!”
李锐递来了水,而且换到了沈知昼身边的座位。顺理成章的,他成了沈知昼的朋友。
但恶意并未因此退潮。课桌的刻痕仍在悄然增多,粉笔灰被吹进沈知昼敞开的书包,经过走廊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纸团总会精准砸中沈知昼的后脑。
沈知昼没办法,他想读书,不想发生冲突,咬牙默默忍下。
“谁撞的?!长没长眼!”李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火气。
他猛地转身,凌厉的目光扫过身后几张躲闪、心虚的脸。
刚才那个故意撞翻沈知昼文具盒的男生,脸色青紫交加,像是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出面管这件事,他在李锐逼视下嗫嚅着不敢吭声。
李锐弯腰,把沈知昼散落在地上的笔一支支捡起来,放回沈知昼桌上,手拍在桌上,姿态强势。
“别理那些傻x。”他压低声音对沈知昼说,语气异常笃定,“有我呢。”
沈知昼紧绷的肩膀,第一次在踏入这间教室后,微微松懈下来一丝,没错,自己现在是有朋友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知昼身边除了李锐再没有别的朋友。
他也没发现被孤立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放学铃声永远是学生们解放的信号,但本来是全班轮流的放学前的值日生的任务几乎被沈知昼一个人包圆。
用力擦着黑板槽里顽固的粉笔灰,沈知昼熟练地忽略身后几个磨蹭着不肯离开的男生不怀好意的眼神。
“嘿,沈知昼,今天咱俩搭档扫地!”李锐的声音带着笑意。
李锐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一把扫帚,不由分说地塞进沈知昼空着的那只手里,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他自己则拎起沉重的拖把桶,哗啦一声,清水泼在走道上,水花溅起一片小小的彩虹。
那几个男生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最终撇撇嘴,悻悻地离开了。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拖把来回的唰唰声,交织成一种难得的宁静。
李锐用力拖着教室水泥地,额角渗出细汗,侧脸在光晕里显得格外清晰。
“快点干完,街角那家新开的奶茶店,听说巨好喝!”李锐冲沈知昼抬了抬下巴,“我请客!”
沈知昼握着那把冰冷的塑料扫帚柄,窗外是喧嚣嘈杂的放学人潮,窗内,只有拖把的单调韵律与李锐偶尔哼起的、不成调的曲子。
从初中到高中,六年的时光,每一天都烙有李锐不可替代的印记。
沈知昼唯一的好朋友。
课桌边缘悄悄递过来的巧克力包装纸窸窣作响,是沈知昼从来没有吃过的糖;篮球场上投篮的李锐精准地将目光抛向沈知昼所在的无人问津的角落,沈知昼身侧是他提前买好了的水;晚自习停电的混乱瞬间,黑暗中,李锐会攥住沈知昼的手腕说“别怕”……
沈知昼甚至模糊地忘记了初中初始那段黑暗孤独的日子,仿佛有李锐在的世界,阴霾从未真正降临过。
毕业的躁动席卷了整个高三。
空气里充斥着离愁别绪、对未来的茫然躁动,还有一丝即将挣脱牢笼的狂喜。
第二天就要拍摄毕业合影,强制要求所有人参加,沈知昼翻遍了书包和抽屉,怎么也找不到那枚交过钱后领到的毕业晚会金属纪念徽章。
一定是掉在教室储物柜那边了。
六月傍晚的空气有些闷热,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空旷的教学楼走廊上灯光亮起。
喧嚣了一天的校园此刻沉静下来,只有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拍球声和沈知昼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响。
沈知昼快步走向最里面的储物柜区,那片熟悉的阴影角落曾是他和李锐躲避人群、分享秘密的据点。
徽章大概滚到柜子底下了吧?沈知昼弯下腰,视线在柜底狭窄的缝隙里搜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熟悉的、带着点轻佻的笑声懒洋洋地从转角墙体的另一面传来。
李锐!沈知昼心里一松,正要直起身叫他帮忙,就听见他说:
“……那个傻子?沈知昼?”
后面几句话说话声音不小,直直钻进沈知昼的耳朵,比他经历过的所有谩骂都更恶毒。
沈知昼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听见另一个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响起:“锐哥,说真的,你牛!装了六年好兄弟,那傻子被你卖得底裤都不剩,还把你当唯一的光呢!”
走廊的灯坏了,一明一暗的交替闪着,沈知昼蹲在转角墙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止了。
李锐的声音清晰无比,像是换了个人,剥去了所有沈知昼曾熟悉的温度,只剩下一种玩世不恭又令人发寒的轻蔑。
“呵,”李锐轻笑一声,“装?我可没装。对他那么好,不过是因为……”
“他长得挺漂亮,等分化成omega说不定可以玩儿玩儿。”
他故意顿了顿,似乎在享受听众的期待,“这种天生就该被踩在泥里的垃圾,我伸手拉他一把,看着他感激涕零、像条狗一样围着我摇尾巴的样子,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响起,沈知昼很快闻到一股烟味,李锐抽烟,他身上这包还是他今天早上帮他买的。
另一个声音显然更兴奋了:“对对对!他也就这张脸有点用了。不过我说,锐哥你当年那招绝了。”
“把他妈是卖的,跟野男人跑了、他爸是赌鬼还欠一屁股债的事实都给抖出去,根本没人愿意跟他接触。”
“这时候你说什么会帮他,这傻小子就真信了哈哈哈!巴巴上找着跟你当朋友呢——”
“信?由不得他不信。”李锐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相当笃定,
“那种环境长大的垃圾,给点表面关心就给上了。他妈当初不也是随便跟了个有点小钱的老男人么?”
“至于他爸……呵,烂赌鬼是真的,喝酒打老婆,废物一个。这种烂到根的血脉,生出来的玩意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骨子里就带着脏东西,不踩他踩谁?欺负他,那是替天行道。”
沈知昼后背靠着墙失力地坐在地上,手背放在唇上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袖口滑下露出布满青紫的小臂。
他张了张唇,无声喊痛。
“你们没看见他那怂样,”李锐的声音带着一种回忆趣事般的轻松,“初中第一周,缩在角落跟只瘟鸡似的。我递瓶水过去,他那眼神,啧啧,好像我他妈是救世主降世……”
沈知昼猜李锐可能是在模仿着他当时可能有的怯懦表情,引得那边一阵压抑的哄笑。
“还有那些桌上刻的字……”
李锐很刻意地停顿,向人炫耀,“晚上等人都走光了,我拿着钥匙溜回来,刻得那叫一个顺手。”
“第二天再看他那副快哭出来的傻样……哈哈哈!”
转角两人的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沈知昼突然觉得冷,原来他书桌上刻下的“杂种”、“去死”,都是李锐做的。
“对了,”那个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体育课后老找不到水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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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不然呢?”李锐嗤笑,理所当然,“帮‘好兄弟’捡起来,顺手扔垃圾桶里而已。他居然还跟我说谢谢……蠢得没边了。”
他甚至模仿了一下沈知昼道谢的语气,引来更响亮的嘲笑。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沈知昼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世界在眼前轰然倒塌,扭曲变形,李锐那双上挑的眼睛迅速上勾旋转成恶魔形象。
他不明白为什么?
也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原来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说坏话,所以他才会被针对,被孤立,所以说自己这些年都没做错什么。
该反省的也不是他。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冲上喉咙口,又被沈知昼狠狠咽了回去。
身体冷得发抖,他浑身抖得像被暴风雨打湿的叶片。
周遭的声音褪去,只留下沈知昼沉重如破风箱的喘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知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
转过那个阴暗的墙角。
走廊的灯在这时候恢复亮起,明亮的白光将对面勾肩搭背站着的两人身影照的清晰。
李锐脸上那标志性的、曾被沈知昼视为阳光的笑容,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笑意僵在嘴角,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掩藏的慌乱,在那双上挑的眼中飞速掠过。
他旁边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笑容也瞬间冻住,嘴巴微张着,活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李锐的眼神只慌乱了一瞬,随即被不耐烦和被冒犯的愤怒取代。
他拧起眉头,这表情沈知昼很熟悉,过去总是带着点少年意气的不羁,此刻却只透出不耐的厌烦。
李锐开口想说些什么,沈知昼猜测大概是习惯性的呵斥或是敷衍的谎言。
沈知昼的视线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如同扫过肮脏的垃圾。越过他那张此刻显得无比陌生而丑陋的脸,落在他身后靠着的扶手上,栏杆上挂着一个东西。
一枚小小的、圆形的金属徽章。
正是沈知昼遍寻不着的毕业纪念徽章。
白炽灯的光打在金属边缘,反射出一点刺目的光。
沈知昼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缓慢地挪过去。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
李锐旁边的男生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眼神躲闪。
停在扶手栏杆前,沈知昼微微俯身。没有去看李锐的脸,目光只落在那枚徽章上。
他捏住了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然后,手臂猛地一扬——
带着一道刺耳的破空声,狠狠地、用尽沈知昼全身力气地砸向李锐身侧的墙壁。
“当——啷!”
徽章在灰色的墙面上撞得四分五裂。其中一小片崩飞的碎片,擦着李锐骤然变得煞白的脸颊飞过,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浅浅红痕。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猛地收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
那掌控一切的自如表情,彻底碎裂成了震惊和无法置信。他大概从未想过,他这滩下贱卑微的“废物”,竟然敢这样反抗。
旁边的男生更是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沈知昼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微微发抖的手上。
手里还捏着毕业留言笺薄薄的一张纸片,这段精心包裹了六年、早已浸透了沈知昼所有信任和依赖的友情,根本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沈知昼接受了,解脱了。
他低头看向留言笺,上面还有李锐下午刚写下的、一笔一划都显得情真意切的,
“友谊地久天长”。
多么可笑。
“哈哈。”指间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沈知昼也发现自己笑出了声。
嘶啦——
一声极其清晰缓慢的纸张撕裂声,打破了尴尬安静的氛围。
留言笺被沈知昼从中间,一下一下地撕开,变成了两半,四半,无数不规则的碎片。
沈知昼抬起眼。
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无温度地与李锐对视。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望不见底的冷漠。
然后,沈知昼抬起攥满撕碎纸片的手。
松开。
写着虚伪祝福的纸片,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沈知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他说:
“我们永远不会是朋友了。李锐,原来你才是真的烂人。”
说完,沈知昼再没有看李锐和他同伴一眼,视线掠过他们僵硬的身影,望向走廊尽头,那里一片模糊。
沈知昼迈开脚步,从李锐肩膀擦过,抿直的唇尝到咸涩的滋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难过。
他还要去兼职挣钱还债。
31. 31
怀里的哭声渐渐小了,沈知昼埋在宋邈肩头磨磨蹭蹭的,很是不好意思。
宋邈回想起昨晚自己刚看见那份资料时候心中涌起的怒火,自己养的兔子在被她收养之前竟然被人欺负成那样。
这让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哪怕都是过去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也很不爽。
这会儿子这人前脚还在说都过去了,过得很开心,紧跟着就哭成这样。
宋邈抬头轻轻捏了一把沈知昼软白的脸蛋,都被眼泪泡发了,委屈得不行。
他哭得那么伤心,一副要把早些年积攒的眼泪都流光的样子,沈知昼在她面前像是总在哭。
极力压下上翘起的唇角,宋邈一边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一边又不受控制地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宋邈拍着沈知昼的后背,将后排的纸巾塞到他怀里,司机视线正好对上宋邈抬起的目光,面露惊讶。
宋总什么时候这样哄过情人?
眉梢一挑,宋邈单指竖在唇上,司机慌忙转移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昼终于平复下来,他抱着宋邈不撒手,嘟嘟囔囔地夸她,
“宋邈,你真好……”
“这世界上最好的事就是有你,”沈知昼偷偷在宋邈脖子上落下一枚吻,心里喜欢的不行,他得寸进尺地撒娇,
“只和我一个人签那样的合约好不好,我会好好履行义务的。”
沈知昼不提起这件事,宋邈都要忘记了,毕竟自从宋邈意识到沈知昼喜欢她之后,他就一直毫不掩饰。
把别墅里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半分当金丝雀的自觉,随便花点钱都报备,超市买根雪糕都要征求她同意的程度。
宋邈前段时间留了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沈知昼的一些情况她都很清楚,说是问题不大,但她总觉得兔子这种毛茸茸,真的遇到大事,会固执地憋气到死都不吭声。
她本来是想告诉他合约作废的,又觉得从沈知昼目前的表现来看,这样一份明确的书面的具有法律效应的条款会给他多一些安全感。
是时候完善一下,在增加一些条款了。
宋邈几乎没什么犹豫,直接应下,结果下一秒,沈知昼就吻上她的唇。
她在柔软的唇瓣上尝到他眼泪的味道,有点咸,不是很喜欢。
“谢谢。”
沈知昼眼尾还很红,水浸过的眼睛晶亮地看着宋邈,忽闪着快速眨着。
宋邈替他整理好胸口歪了的领带,还是没忍住笑了,沈知昼问她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蠢。
“不是。”宋邈将沈知昼被泪水打湿的鬓发挽到耳后,完整地露出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一针见血,“他嫉妒你。”
“你一件事也没有做错,你把他当朋友是他不值得。现在你有机会重新来一次,你不用怕迈出第一步,”
宋邈手指划过沈知昼的眉、眼,最后点在他的唇上,空气中薄荷味信息素悄然弥漫,沈知昼没什么被压制反应,只觉得好闻。
“你身上有我的信息素。”
“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小兔子,你怕什么,家里有大人呢。”
宋邈和沈知昼吃完午饭让司机把他送回学校之后就走了,沈知昼把刚印上新的牙印的腺体用抑制贴贴好,嘴唇有些红,亲久了腿还有些发软,他走得很慢。
心里想着吃饭时宋邈给他说的话,好像要在合约上增添几条款项。
沈知昼还没发问,宋邈就像是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补充说跟解除合约没关系。
他这才很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把宋邈都看愣了,弯着眉眼问他这么舍不得啊。
沈知昼接住她还没落下的话尾连连点头,直白道:
“真的很舍不得啊。”
“真的很喜欢你。”
宋邈语塞,给他加了一只大鸡腿放在他碗里,压下心里的悸动,漫不经心地让沈知昼证明一下。
他要怎么证明呢?
沈知昼想来想去,除了上课时间,其余时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下午都没离开过他的座位。
好像有人来找他说过话,他不确定,没有记得很清楚。
他要怎么证明给宋邈看呢?
宋邈什么都不缺,他又是一无所有的一个人,想死的时候被宋邈捡回家养了这么久,白吃白喝的,现在还说喜欢她,换做是他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那他要怎么证明他真的很喜欢宋邈呢。
放学前沈知昼给宋邈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今天会晚点回别墅,他要去准备一下。
宋邈回了个问号,沈知昼又发了个贴贴的兔兔表情包。
明摆着转移话题不告诉她,宋邈嘱咐他要去哪里让司机送他。
沈知昼站在他从网上搜的很火的一家店,店铺很小,但很有格调,司机在停车场等他。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一鼓作气走了进去。
再次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过了四个多小时,沈知昼一瘸一拐地跑回车上,嘶嘶着请司机师傅开得稳一点。
沈知昼抱着手机靠在后座,心里满是宋邈看到后会有什么反应的期待。
夜色很深,晚上十一点的钟摆刚刚叩击过时间,整栋别墅呈现出一种很安静的氛围。
窗外掠过的车灯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宋邈起身开门,沈知昼背着书包从车上跳下来,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宋邈眯着眼睛观察,想看看这人到底去准备什么东西。
“我回来啦。”沈知昼蹭过来抱着宋邈,“谢谢你出来等我,有礼物送给你。”
“先上楼好不好。”
宋邈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这只卖萌装乖的人推进了别墅。
见宋邈没拒绝他,沈知昼径直上楼,充满活力的声音传下来,他笑着说:“你先回房间,我马上过来!”
宋邈接了杯冰水慢悠悠上楼进屋。
不一会儿,她的卧室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沈知昼探了个脑袋进来。
宋邈以为他又穿了裙子,他的影子倒在地毯上,身形修长,她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穿的只是普通睡衣,心里的好奇又被挑起。
宋邈看着沈知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真丝睡衣的柔软边缘。
沈知昼走了进来,他没有走近,只穿着象牙白的丝质睡衣站在门口。
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紧实的、带着沐浴后微微水汽的胸膛轮廓。
宋邈不喜开顶灯,房间里只有床头灯还亮着,昏沉的光线下,沈知昼皙白的皮肤泛着一种近乎冷玉的光泽。
宋邈只能先一步说话,“过来。”
沈知昼的睡衣带子松散地系着,随着他悄无声息的靠近,下摆微微摆动,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腿和光裸的脚踝。
踩在深色的地毯上,这会儿又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潜行。
空气里弥漫开他充满甜味的茉莉白巧信息素,混着下午宋邈刚给他的薄荷味的信息素,若有若无地向宋邈缠绕过来。
沈知昼走到她床边,整个人浸在床头台灯晕染开的暖黄光晕边缘,一半明亮,一半沉入阴影。
“久等了。”他的声音放地很小声,带着一点紧张的微哑。
宋邈喉咙莫名有些发干,她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视线对上沈知昼,笑着问他:
“准备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沈知昼不再说话,只是走近。
走得很近,丝质睡衣的下摆扫过宋邈的小腿,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他在宋邈面前站定,微微弯下腰,膝盖抵上床,手臂撑在宋邈双腿两侧,仰头望她。
“是的,”他有些紧张,回答宋邈的问题,尾音微微上扬,“希望你会喜欢的。”
怀里的哭声渐渐小了,沈知昼埋在宋邈肩头磨磨蹭蹭的,很是不好意思。
宋邈回想起昨晚自己刚看见那份资料时候心中涌起的怒火,自己养的兔子在被她收养之前竟然被人欺负成那样。
这让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哪怕都是过去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也很不爽。
这会儿子这人前脚还在说都过去了,过得很开心,紧跟着就哭成这样。
宋邈抬头轻轻捏了一把沈知昼软白的脸蛋,都被眼泪泡发了,委屈得不行。
他哭得那么伤心,一副要把早些年积攒的眼泪都流光的样子,沈知昼在她面前像是总在哭。
极力压下上翘起的唇角,宋邈一边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一边又不受控制地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宋邈拍着沈知昼的后背,将后排的纸巾塞到他怀里,司机视线正好对上宋邈抬起的目光,面露惊讶。
宋总什么时候这样哄过情人?
眉梢一挑,宋邈单指竖在唇上,司机慌忙转移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昼终于平复下来,他抱着宋邈不撒手,嘟嘟囔囔地夸她,
“宋邈,你真好……”
“这世界上最好的事就是有你,”沈知昼偷偷在宋邈脖子上落下一枚吻,心里喜欢的不行,他得寸进尺地撒娇,
“只和我一个人签那样的合约好不好,我会好好履行义务的。”
沈知昼不提起这件事,宋邈都要忘记了,毕竟自从宋邈意识到沈知昼喜欢她之后,他就一直毫不掩饰。
把别墅里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半分当金丝雀的自觉,随便花点钱都报备,超市买根雪糕都要征求她同意的程度。
宋邈前段时间留了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沈知昼的一些情况她都很清楚,说是问题不大,但她总觉得兔子这种毛茸茸,真的遇到大事,会固执地憋气到死都不吭声。
她本来是想告诉他合约作废的,又觉得从沈知昼目前的表现来看,这样一份明确的书面的具有法律效应的条款会给他多一些安全感。
是时候完善一下,在增加一些条款了。
宋邈几乎没什么犹豫,直接应下,结果下一秒,沈知昼就吻上她的唇。
她在柔软的唇瓣上尝到他眼泪的味道,有点咸,不是很喜欢。
“谢谢。”
沈知昼眼尾还很红,水浸过的眼睛晶亮地看着宋邈,忽闪着快速眨着。
宋邈替他整理好胸口歪了的领带,还是没忍住笑了,沈知昼问她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蠢。
“不是。”宋邈将沈知昼被泪水打湿的鬓发挽到耳后,完整地露出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一针见血,“他嫉妒你。”
“你一件事也没有做错,你把他当朋友是他不值得。现在你有机会重新来一次,你不用怕迈出第一步,”
宋邈手指划过沈知昼的眉、眼,最后点在他的唇上,空气中薄荷味信息素悄然弥漫,沈知昼没什么被压制反应,只觉得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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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有我的信息素。”
“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小兔子,你怕什么,家里有大人呢。”
宋邈和沈知昼吃完午饭让司机把他送回学校之后就走了,沈知昼把刚印上新的牙印的腺体用抑制贴贴好,嘴唇有些红,亲久了腿还有些发软,他走得很慢。
心里想着吃饭时宋邈给他说的话,好像要在合约上增添几条款项。
沈知昼还没发问,宋邈就像是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补充说跟解除合约没关系。
他这才很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把宋邈都看愣了,弯着眉眼问他这么舍不得啊。
沈知昼接住她还没落下的话尾连连点头,直白道:
“真的很舍不得啊。”
“真的很喜欢你。”
宋邈语塞,给他加了一只大鸡腿放在他碗里,压下心里的悸动,漫不经心地让沈知昼证明一下。
他要怎么证明呢?
沈知昼想来想去,除了上课时间,其余时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下午都没离开过他的座位。
好像有人来找他说过话,他不确定,没有记得很清楚。
他要怎么证明给宋邈看呢?
宋邈什么都不缺,他又是一无所有的一个人,想死的时候被宋邈捡回家养了这么久,白吃白喝的,现在还说喜欢她,换做是他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那他要怎么证明他真的很喜欢宋邈呢。
放学前沈知昼给宋邈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今天会晚点回别墅,他要去准备一下。
宋邈回了个问号,沈知昼又发了个贴贴的兔兔表情包。
明摆着转移话题不告诉她,宋邈嘱咐他要去哪里让司机送他。
沈知昼站在他从网上搜的很火的一家店,店铺很小,但很有格调,司机在停车场等他。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一鼓作气走了进去。
再次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过了四个多小时,沈知昼一瘸一拐地跑回车上,嘶嘶着请司机师傅开得稳一点。
沈知昼抱着手机靠在后座,心里满是宋邈看到后会有什么反应的期待。
夜色很深,晚上十一点的钟摆刚刚叩击过时间,整栋别墅呈现出一种很安静的氛围。
窗外掠过的车灯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宋邈起身开门,沈知昼背着书包从车上跳下来,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宋邈眯着眼睛观察,想看看这人到底去准备什么东西。
“我回来啦。”沈知昼蹭过来抱着宋邈,“谢谢你出来等我,有礼物送给你。”
“先上楼好不好。”
宋邈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这只卖萌装乖的人推进了别墅。
见宋邈没拒绝他,沈知昼径直上楼,充满活力的声音传下来,他笑着说:“你先回房间,我马上过来!”
宋邈接了杯冰水慢悠悠上楼进屋。
不一会儿,她的卧室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沈知昼探了个脑袋进来。
宋邈以为他又穿了裙子,他的影子倒在地毯上,身形修长,她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穿的只是普通睡衣,心里的好奇又被挑起。
宋邈看着沈知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真丝睡衣的柔软边缘。
沈知昼走了进来,他没有走近,只穿着象牙白的丝质睡衣站在门口。
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紧实的、带着沐浴后微微水汽的胸膛轮廓。
宋邈不喜开顶灯,房间里只有床头灯还亮着,昏沉的光线下,沈知昼皙白的皮肤泛着一种近乎冷玉的光泽。
宋邈只能先一步说话,“过来。”
沈知昼的睡衣带子松散地系着,随着他悄无声息的靠近,下摆微微摆动,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腿和光裸的脚踝。
踩在深色的地毯上,这会儿又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潜行。
空气里弥漫开他充满甜味的茉莉白巧信息素,混着下午宋邈刚给他的薄荷味的信息素,若有若无地向宋邈缠绕过来。
沈知昼走到她床边,整个人浸在床头台灯晕染开的暖黄光晕边缘,一半明亮,一半沉入阴影。
“久等了。”他的声音放地很小声,带着一点紧张的微哑。
宋邈喉咙莫名有些发干,她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视线对上沈知昼,笑着问他:
“准备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沈知昼不再说话,只是走近。
走得很近,丝质睡衣的下摆扫过宋邈的小腿,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他在宋邈面前站定,微微弯下腰,膝盖抵上床,手臂撑在宋邈双腿两侧,仰头望她。
“是的,”他有些紧张,回答宋邈的问题,尾音微微上扬,“希望你会喜欢的。”
宋邈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两人气息拉近,沈知昼却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点,宋邈的气息带着温度和压迫感,他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她视线扫过沈知昼散开的睡衣领口,那片白皙的肩颈线条往下隐没于阴影。
宋邈忍着没动,想看沈知昼接下来的动作。
沈知昼下定决心,猛地直起身,动作利落,修长的身躯在灯光下投下很深的影子。
宋邈也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只是挑眉看着他继续表演。
沈知昼抬手,瘦白的手指一把扯开了腰间本就松垮的睡衣带子。象牙白的丝质布料瞬间失去了束缚向两侧滑开,沿着沈知昼紧窄的腰身一路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