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七七，从知青开始》 第403章 软钉子和硬锤子 然而，方案上报中央，试点得以批复，邓天宝走马上任，却发现举步维艰。 应急管理中心。 “邓主任......” 技术骨干小张，拿着文件夹匆匆走来。 “省气象局......还是老样子。核心实时雷达数据、精细化数值预报产品，尤其是新引进短临预警系统借口，还是不给开放共享权限。” 邓天宝揉了揉额头。 “理由呢，还是那套‘涉密’、‘系统稳定性’、‘上级规定’？” “是。” 小张无奈点头，语气相当憋屈。 “负责对接的李工，态度倒是客气，但油盐不进，说什么，数据有严格保密层级，和分发流程，需要中心提供更高授权文件。 他还暗示......暗示中心连正式批文都没有，级别不够，无权调动核心数据源。” 旁边，负责信息整合的副处长老孙，是个急性子，忍不住插话。 “这不明摆着刁难么？防指部时期，就是这套说辞，现在整合升级，没有精准、实时气象数据，风险研判、预警发布，就是瞎子摸象，尤其是短临预警，差几分钟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邓天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已经不是第一个软钉子，省直部门对新成立‘中心’，天然带着优越感和不信任，认为是外行领导内行、抢夺话语权。 单纯靠讲道理、摆文件，根本行不通。 可‘数据铁幕’不打破，应急中心便是无源之水。 ...... 尚未想出对策，负责物资调度科长老刘，一脸铁青冲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 “邓主任，鹰塘市欺人太甚。” 邓天宝心头一紧，脱口而问。 “怎么回事？” 老刘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 “环鄱阳湖低洼圩区，急需预置大型发电机和移动照明车，明明就躺在鹰塘北山仓库。昨天调度令下发，结果鹰塘市防指那个张副市长，直接回函拒绝了。” 邓天宝拿起回函，目光扫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回函措辞‘严谨’，却透着强硬敷衍： “......经核查，该批应急发电及照明设备，系我市财政自筹资金购置，主要用于保障本市重点区域，防洪排涝及应急抢险，属地方储备物资。 鉴于贵中心初建，物资调度流程尚在完善磨合阶段，为确保国有资产使用效能，及地方应急需求，需进一步研究评估后，方可决定是否外调......” “放屁。” 老孙忍不住爆了粗口。 “什么地方储备？采购合同我查得清清楚楚，用的是省里下拨防洪专项资金，合同编号HYFZ-95-038，白纸黑字写着‘全省统筹’，睁着眼睛说瞎话，扯什么淡。” 邓天宝眉头拧成了死结。 想起早前，鹰塘市委书记刘长春，要搞‘景观工程’，申请巨额资金，被秦省长当扬驳回。 如今这份回函，字里行间透着报复意味，刘长春在借题发挥，拿全省应急物资当筹码，给秦省长上眼药，给中心下马威。 气象局‘拖延’，勉强可以解释为技术壁垒、观念问题。 鹰塘市‘拒绝’，就是赤裸裸地方保护主义，和政治报复。 而且，精准打在中心最脆弱地方，权威不足。 一个顶着‘筹’字头，常务副主任，在刘长春老牌市委书记眼里，分量太轻。 完全是在试探中心底线，掂量秦省长反应。 可是，如果请秦省长下扬，既显得领导跌份，又显得自己无能。 刘长春完全可以说，忙着筹措防洪资金，下面有些疏忽，顶多挨几句骂，可领导小题大做，有损名声。 ...... 中心筹办期间，会遇到各种各样困难，秦青川早有预料，就在邓天宝权衡利弊，一筹莫展之时，电话打了进来。 “老邓，你啊，政治嗅觉，不要只用在人情世故上，气象局、交通厅、卫生局，给你添堵，我也听说了，详细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邓天宝抿了下嘴唇。 “那个......领导，是这么回事......” 远在省委大院，秦青川耐心听完，不禁一乐。 “呵，老邓啊，刘长春真是记吃不记打，好，好得很。” 邓天宝察觉语气不悦，弱弱回应。 “领导，气象局卡着，鹰塘又这样......我是真不想给您添麻烦。” “无妨，气象局，技术官僚傲慢罢了，总觉得别人是外行。至于鹰塘......” 秦青川语速不疾不徐，口吻陡然转冷。 “他刘长春喜欢研究，那就好好研究研究。” 邓天宝咽了口唾沫，弱弱询问。 “您的意思是？” “两件事。” 秦青川语速加快，却很清晰。 “第一，气象局。 你以中心名义，正式行文，给省政府办公厅，并抄送分管副省长，同时抄送省科技厅，和省保密局。 文件写清楚： 根据《省应急管理中心组建方案》，及赋予职能，中心有权获取包括气象核心数据在内，一切必要信息，用于风险研判和应急指挥。 因数据接口未能及时开通，已严重影响汛期风险评估，和预案制定工作，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请省政府协调相关部门，于三日内解决，并将结果反馈中心。 措辞要正式、严肃，引用文件要准确，把‘安全隐患’和‘责任’点出来。 这是按规则出牌，把球踢给上面，用规则压他们。 你亲自去找一趟廖金明，不用多说，就把文件给他，强调这是为了工作，为了不出事。 他就算不情愿，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背锅。 第二，鹰塘。 他不是讲‘地方储备’、‘国有资产效能’吗？ 好，你立刻做三件事： 首先，让老刘把当年省里下拨防洪专项资金，用于给鹰塘购买设备文件、合同全部复印好。 其次，以中心名义，向省审计厅发发函，《关于商请，对部分防洪专项资金，购置物资管理使用情况，进行专项审计》，重点‘建议’审计鹰塘市北山仓库相关设备。 函件抄送省纪委、省财政厅。 不用提抗命的事，就提‘规范管理’、‘确保国有资产全省统筹效能’。 最后，你亲自去向纪委徐书记汇报。 就说，中心在统筹调度全省应急物资时，发现鹰塘市储备部分关键设备，在调用流程上存在‘地方理解差异’，为确保全省应急‘一盘棋’，中心已按程序提请审计介入核实管理情况，特向纪委报备。 语气要平静，只陈述事实和程序。 刘长春喜欢研究，你就要帮他好好‘研究’，审计和纪委同志，最是客观，你说呢？” ...... 第404章 剑利否？ 然而，不知该喜该忧，持续到9月的汛期，比往年差太多。 书记办公室。 秦青川和郑观武二人，对桌而坐。 “郑书记，今年汛期......太平静。” 秦青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法名状郁闷，或者失望。 郑观武翘着二郎腿，忍不住笑问。 “这叫什么话，汛期平静，难道不是好事？” 秦青川叹了口气，拿出水文简报。 “中心算是搭建起来，邓天宝带着人，没日没夜磨合小半年，流程梳理又梳理，预案修订再修订，可这‘架子’搭得再好，没经过大风大浪检验，终究是纸上谈兵。” 郑观武吸了口烟，目光一扫，有些不解。 应急管理中心，耗费巨大心力、顶着无数非议，艰难搭建。 可以说，从中央特批试点开始，就承载着二人政治期待和改革理想。 邓天宝的能力，有所耳闻，是个挑大梁的好同志。 青川这是有什么新思路？ ...... 想及于此，试探性询问。 “你的意思我明白，中心初建，需要‘大考’检验成色，可这‘考卷’......老天爷不给啊。” 说着，叹了口气，伸手弹了弹烟灰。 “你想怎么办？” 秦青川没有丝毫犹豫，念头早已在心中盘旋过无数遍。 “郑书记，老天爷不给考卷，咱们自己出题，组织一次全省范围，大规模防洪综合演习。 模拟最极端情况，检验中心指挥调度能力、部门协同效率、物资保障水平、基层响应速度......” “全省演习？” 郑观武眉头瞬间拧紧，身体微微前倾。 “青川，这可不是儿戏，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停顿片刻，声音充满凝重，继续。 “交通管制、区域警戒、大规模人员调动、物资转运、农田停耕、商户停业...... 波及面太广，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怎么着得奔千万级，动静太大。 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中心刚批下来，试点牌子还没捂热乎，多少双眼睛盯着？ 搞这么大阵仗，万一出点纰漏，或者仅仅是扰民过度，被扣上‘小题大做’、‘劳民伤财’、‘好大喜功’的帽子，我们承受得起吗？ 试点还怎么搞下去？你我的政治风险有多大，你想过没有？” 秦青川迎上郑观武审视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郑书记，风险我想过。 但正因为它重要，是试点，是关乎未来可能拯救成千上万性命的关键体系，才更不能让它成为一个花架子。 演习暴露问题，总比灾难真正降临时手忙脚乱、付出生命代价强，现在发现问题，我们还有时间改。 至于扰民和耗费...... 可以精心设计演习方案，尽量缩短时间窗口，减少对重点生产区域影响，补偿措施也可以同步考虑。 但检验，必须真刀真枪。” ......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沉默，只有窗外秋风，在枝头树梢嬉戏。 郑观武的指节，敲击桌面频率快了几分，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权衡。 秦青川见状，沉声补充。 “而且，郑书记，中央为什么特批试点？就是要我们探索出一条路来。一扬成功、高水平，全省综合演习，本身就是极其亮眼的成果。 它能最直观展示体系效能和潜力，这将是硬邦邦政绩，是向中央证明试点价值绝佳机会。 风险和收益，从来都是并存的。” “政绩......” 郑观武咀嚼着，眼神中的凝重，被锐利光芒所取代。 政绩二字，直戳内心深处考量。 一个成功、开创性试点，其政治分量不言而喻，确实是一张可能赢得满堂彩大牌。 沉吟片刻，郑观武终于下定决心。 “兹事体大，不能光咱俩定。这样，通知郭省长、张书记、庄部长、徐书记，下午开个小范围会，专题议一议。 你把你的想法，特别是演习必要性、预期目标、初步方案框架、预算匡算，还有...... 你刚才说的‘政绩点’，都准备充分，在会上详细说明。 记住，重点要突出对试点工作，极端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 “明白。” ...... 下午，小会议室。 烟雾缭绕。 省长郭辉，眉头紧锁，指间香烟，燃了长长一截烟灰，浑然不觉。 副书记张建同，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组织部长庄强，翻看着简要材料，神色严肃。 纪委书记徐廷仁，抱着双臂，目光在秦郑之间逡巡，带着审视。 秦青川汇报条理清晰，语气坚定。 着重阐述检验体系迫切性，描绘演习构想和预期关键环节，也直接表明巨大投入，大概一千六百万初步估算，以及可能引发的社会反响。 最后，总结。 “应急管理中心，不是摆着看的盆景，它必须是一把随时能出鞘、能斩断灾祸的利剑。 演习，就是最好的磨刀石，现在磨刀，是为了将来不流血。 同时，一扬组织严密、成效显著，全省综合演习，将是中央试点工作，最有力、最直观的答卷。 其成功，所带来的政治效应，和示范意义，远非千万投入可比。” 郭辉掐灭烟头，率先开口，带着浓浓忧虑。 “青川，决心和道理，我都理解，但这动静......实在太大。 一千六百万，不是小数目，省里财政压力不小。 更关键是社会影响，搞不好沸反盈天，骂咱们瞎折腾、扰民。 试点刚起步，根基不稳，经不起这么大风波啊。” 庄强放下材料，接过话茬。 “干部调配、组织协调也是大问题，演习涉及面太广，需要动员干部层级多、数量大，协调不好，容易出乱子，反而给人口实。” 徐廷仁缓缓点着头。 “纪律保障自然没问题，但舆论风险确实需要高度警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演习中任何一点小疏漏，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整个试点工作的炮弹。” 张建同逐一扫过面前五人。 对于省委‘核心圈’，略显激进操作，很是不解。 “郑书记，郭省长，几位同志，检验中心体系，无可厚非，明年汛期不可以么？非要在今年么？即便向中央交卷，也不急于一时吧？” ...... 第405章 秦跃进？ “张书记，问题就在这，谁也不知道明年汛期什么情况，万一，我是说万一，明天恰恰是百年难遇呢？洪水滔天，肆虐江右，而中心体系战斗力，又不清楚......” 微微顿了顿，又补充。 “而且中心体系试点，可以说是江右头等大事，中央在观察，临省同僚在观望，老百姓也在拭目以待，咱们没有任何动作，是胆怯，还是避责？” ...... 哪怕是‘自己人’，讨论也异常激烈，足足持续近两个小时。 郑观武一直沉默听着，终于清了清嗓子。 “大家顾虑都很实际，也很重要。风险，确实存在，而且不小。” 停顿一下，环视众人。 “但是，咱们搞应急管理中心试点，初衷是什么？是为了应付检查，搞个花架子？还是真刀真枪，提升江右省抵御大灾大难能力，为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筑起真正防线？” 说着，自问自答，声音不觉间拔高几分。 “显然是后者。如果因为怕风险、怕花钱、怕挨骂，不敢去检验‘剑’到底锋不锋利，那试点还有什么意义？和中看不中用的盆景，有什么区别？” ...... 过程些许曲折，好在最终统一思想。 然而，秦青川没有察觉，因前世记忆，产生的所谓‘先知’感，令他变得越发激进，也导致原本团结的‘核心圈’，隐隐有分道扬镳趋势。 常委会，哪怕有反对声，面对郑观武带头，郭辉等人旗帜鲜明表态，并未出现意外，演习顺利开启。 却也因此，让其余常委越发不满。 做出成绩，属于江右，属于大家，可如果出现疏漏，责任也需要大家一起扛。 毕竟，绝大部分人，更希望稳健、安全、秉持‘少做少错’理念。 ...... 持续半个月，全省‘真实’化演习，效果可谓是惨不忍睹。 11月底，全省防洪综合演习总结大会，在省委大会议室召开。 外面，气温渐凉，已有初冬寒意，然而屋内，却异常热闹。 郑观武端坐主位，环视一圈。 目光在几位面色不虞同僚脸上，略作停留，最终落在角落，神情疲惫、眼窝深陷的邓天宝身上。 “天宝同志，演习结束了，你是常务副主任，亲历一线指挥，先说说情况吧，捞干的讲。” 声音低沉，不带一丁点感情。 邓天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努力稳定情绪，声音却沙哑干涩。 “郑书记，各位领导，全省防洪综合演习，已......按计划完成全部预设科目。” 开口汇报后，不敢与任何人长久对视，低着头，语速下意识加快。 “演习过程中，暴露出很多亟待解决系统性短板。 主要体现在： 一是指挥信息传递，存在严重迟滞与失真，关键水文、险情、物资状态信息无法实时汇聚共享； 二是跨部门协同效率，极其低下，水利、民政、交通、电力各自为战，指令传导链条冗长，响应严重脱节； 三是部分基层单位，对应急预案，理解执行不到位，响应速度迟缓； 四是关键应急物资，特别是大型抽水泵、砂石料，调度未能按预案及时到位，储备点布局和运输保障，存在盲区； 五是演习对部分地区，特别是城镇核心区、交通干线、农田区域，正常生产生活秩序，造成了较大干扰......” 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沉重自责。 “作为演习具体组织者，和中心常务副主任，我深感......责任重大。 中心初建，指挥团队经验不足，各部门磨合尚浅，首次组织如此大规模、跨领域综合演习，暴露出诸多问题，教训深刻。 已初步梳理出问题清单，正着手完善指挥流程、强化人员专业培训、优化各级预案、细化物资储备调运方案......” 汇报戛然而止，仿佛耗尽所有力气，邓天宝默默坐了回去。 会议室陷入短暂死寂。 这份‘总结’，更像是‘罪己状’和‘问题清单’，每个字都沉甸甸压在与会者心头。 “砰！” 一声不算太重，却异常刺耳拍桌声，打破了沉默。 分管财政副省长廖金明，脸色铁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几乎是吼出来。 “一千多万，整整一千六百多万，就换来这么一份报告？！ 财政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教育要钱，娃娃们等着新校舍，医疗要钱，基层医院设备都快老掉牙了，社保基金年年喊亏空...... 我们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出点家底，全他么砸在这次‘演习’上了。 效果呢？啊？效果在哪里？” 说完，又扫向秦青川。 “整改？整改要不要钱？中心日常运转要不要钱？我看这就是个无底洞，是个吞金兽。 秦省长，你搞什么‘高一成’，还有这个中心，到底要吸干江右多少血才够？！” 廖金明咆哮，似乎点燃火药桶，也更像是为压抑良久，众人心底的不爽，找到了宣泄口。 豫章市委书记段善基，立刻跟进，脸上惯常儒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焦躁和不满。 “廖省长说到根子上了，钱的事还是其次。” 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豫章几个重点引进高科技产业项目，配套基建工程，就因为演习期间交通管制、人手被大量抽调去搞‘演习’，工期严重滞后。 投资方一天三个电话催问，意见非常大，人家是来赚钱的，不是来看我们演戏的，发展还要不要了？经济还要不要搞了？！” 略作停顿，语气更加尖锐，带着强烈煽动性。 “还有老百姓，商户被迫关门歇业，损失惨重，找谁赔去？农民兄弟地里农活，被演习耽搁，回头减产了，谁负责？ 市民出行堵得水泄不通，怨声载道。 秦省长，邓主任，你们听听外面怎么说吧，说这不是服务人民，是折腾人民，是拿老百姓日子当儿戏！” 宣传部长齐久崇，扶了扶眼镜，眉头拧成‘川’字，声音充满忧虑和无奈。 “段书记反映的情况，非常现实，现在外面舆论环境，相当不利。 咱们本地官方报纸还算克制，只是客观报道演习造成部分影响。 但外地、非官方媒体报刊，传得沸沸扬扬。 说什么的都有，指责‘劳民伤财’，大搞‘形式主义’，甚至......” 说到此处，刻意拔高声音。 “秦省长，说你是秦跃进，您老人家能不能看看现实？ 试点工作刚刚起步，没见到显著成效，就先惹了一身骚，形象严重受损。 这让宣传口后续工作怎么做？怎么去引导舆论？怎么去凝聚人心？压力太大了！” ...... 显然，压抑久了，必然要爆发。 廖金明，火力最猛，是急先锋。 段善基，绵里藏针，更具煽动性。 齐久崇，借势施压，借题发挥。 三人配合，将问题尖锐程度，推到极致，将矛头直指秦青川，既是发泄不满，也是要给事情定调，更是谋求后续可能追责中，掌握先机。 第406章 宁听骂声，不听哭声 那句‘潜在风险太高，需要极其审慎评估和控制’的结语，如同给争论盖上了沉重棺盖。 短暂死寂后，酝酿已久的火山，彻底爆发。 “李书记说得太对了。” 廖金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审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审慎。 可我们之前呢？ 大把钱砸进去，换来的是什么？ 是混乱，是民怨，是投资商不满。 段书记所说，豫章项目延期，损失谁来承担？ 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是江右发展大局都要被拖垮了。” 段善基立刻接上，没有看秦青川，而是面向郑观武，神情和声音，显得很痛心。 “郑书记，郭省长，各位常委，豫章情况只是冰山一角，下面地市同志电话都快打爆了，怨声载道啊。 老百姓指着鼻子骂瞎折腾，这次演习，初衷或许是好的，但代价太大，方式方法绝对有问题，我恳请省委，深刻反思。” 齐久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疲惫和焦虑。 “舆论压力已经大到快压不住，‘劳民伤财’、‘形式主义’，各种帽子扣得死死的，宣传口想引导都找不到抓手。 秦省长，你那绰号，在什么网络上，已经彻底传开，对您个人形象，对整个班子形象，对试点工作声誉，都是毁灭性打击。 试点还没出成绩，就先臭了名声，这工作还怎么往下推？” 农业厅长、交通厅代表等人，原本还想说几句，此刻彻底噤声。 会议室里只剩下廖、段、齐三人，尖锐声讨，以及其他人沉重呼吸声。 压力如同实质潮水，汹涌拍打着每一个角落。 省长郭辉，眉头紧锁，拧成了疙瘩。 几次想开口，目光在秦青川，平静却透着坚毅的侧脸，和廖金明等人激愤的神情之间，来回逡巡。 最终，深深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手指无意识敲击扶手。 选择沉默，选择置身事外，选择跳出巨大政治漩涡，选择明哲保身...... 组织部长庄强，之前铁杆支持者，此刻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试图迎上秦青川目光，想传递一丝支持，但廖金明那句，‘拖垮江右发展大局’，和齐久崇提到，‘班子形象毁灭性打击’，像重锤般砸在心头。 看到郑观武脸上，难以掩饰凝重，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又无力松开，最终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二人不约而同的退缩，无声却无比清晰传递出某种信号：连最坚定的盟友，在如此汹涌集体非议面前，都感到力不从心。 邓天宝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抵到桌面。 廖金明每一声‘劳民伤财’控诉，段善基每一句‘民怨沸腾’指责，齐久崇每一个‘形象毁灭’词汇，都像鞭子狠狠抽打着他。 作为演习具体组织者、中心常务副主任，巨大自责，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也许还有害怕，或者愧疚吧。 浪打浪，一浪高过一浪，汹涌澎湃。 就在这时，秦青川缓缓站起身。 正义愤填膺、喋喋不休三人，下意识停下。 秦青川神情平淡，环视一圈：郭辉回避的侧脸、庄强紧抿的嘴唇、邓天宝深深低垂的脑袋...... “各位同志的意见，我都听到了，资金问题、发展问题、舆论问题、风险问题......都很现实，都很重要。但是......” 语气陡然加重， “在这些问题之上，还有一个更重要、更根本的问题，那就是人命，是千千万万江右百姓的身家性命。 演习暴露出问题，触目惊心：指挥不畅、信息失真、协同低效、物资错位、预案空转。 这些不是演习的失败，恰恰是演习的价值。 提前敲响警钟，暴露体系脆弱，留足整改机会，难道不是收获么？ 如果这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滔天洪水呢？ 会死多少人？！ 会毁掉多少家园？！ 会造成多大损失？！” 一连数问，如同数把飞刀，朝着众人袭去。 廖金明张了张嘴，有心反驳，却在对上秦青川冷峻眼睛时，一时失语。 秦青川侧目，看了眼邓天宝，语气转回温和。 “天宝同志和中心团队，是在前线‘排雷’。 暴露问题，就是他们的功劳，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现在挨点骂，受点委屈，算什么？ 总比将来真正洪水到来，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老百姓，家破人亡、哭天抢地，要强一万倍。” 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一字一句继续。 “我秦青川，今天就在这里说一句：‘宁听骂声，不听哭声’。 为了江右百姓能多一分安全，为了灾难降临时能少流一滴眼泪，这个骂名，我担了，这个责任，我扛了。 体系必须完善，问题必须解决，洪水不会因为我们怕挨骂、怕担风险就绕道走。” 宁听骂声，不听哭声。 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会议室，也重重砸进邓天宝心坎。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通红，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 巨大压力、无边自责，在这一刻，仿佛找到宣泄口，化作滚烫热流在胸中激荡。 又是好半天安静。 沉默的众人，表情各异，或回避、或犹疑、或嗤之以鼻，或浑不在意...... 郑观武脸色极其复杂，更夹杂着无奈。 “好了，情况大家都清楚了。 演习暴露出问题，中心要深刻反思，拿出切实可行整改方案。 资金、舆论、发展，相关方面，省里也会统筹考虑。 今天的会......先到这里吧。散会。” 没有总结，没有定论，只有一声轻飘飘‘散会’。 本应分析演习、规划未来，在巨大分歧，和秦青川孤绝宣言中，草草收扬。 与会人员，默默起身离席。 廖金明、段善基等人，面无表情，甚至都没看秦青川一眼，快步离开。 郭辉瞥了瞥秦青川，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抬脚跟上。 庄强走到秦青川身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犹豫再三，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面对此情此景，秦青川长长叹了口气，一股令人烦躁的疏离感，和冰冷感，瞬间涌上心头。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出省委大院。 很快，‘演习总结会吵翻天’、‘秦跃进舌战群儒’、‘宁听骂声，不听哭声’等关键词，在市井坊间、机关走廊，悄然流传。 秦青川的名字，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和‘刚愎自用’、‘不顾大局’、‘惹祸精’，划上等号。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 省委大院，秦青川偶遇同僚们，对方的笑容，变得异常客气而疏远，点头招呼后，便匆匆分开。 曾经热络的办公室串门，也几乎绝迹。 需要协调签字文件，也常常被小心翼翼放在张谦桌上，而非直接当面汇报。 无形的墙，悄然筑起。 ...... 第407章 又能怎么办？ “青川，没打扰吧？刚得了点好茶，庐山云雾，明前的，想着让你尝尝。” 秦青川忙不迭起身，笑着迎上。 “庄老哥，多谢啊，来来来，快坐。” ...... 休息区落座，张谦帮忙沏茶，各自点了根华子，随意攀谈。 约莫几分钟，庄强阐明来意。 “青川啊，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老廖、老段他们，话是冲了点，但有些顾虑......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顿了顿，见秦青川面不改色，依旧淡定从容，暗叹一声，继续。 “你一心为公，为江右长远计，这份担当和远见，我庄强打心眼里佩服。没有你，就没有‘高一成’，没有应急中心，没有江右现在这套防洪体系架子，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功绩。” 先定基调，肯定贡献，然后话锋小心翼翼一转。 “不过呢......现在这个局面，确实有点......复杂。 民间议论汹汹，班子内部看法也不一。 ‘秦跃进’这种话，听着扎心，但也说明......方式方法上，是不是可以......柔和一点？ 步子......稍微缓一缓？” 刻意放慢语速，字斟句酌。 “你看啊，中心刚搭起来，暴露出问题，这是好事。 接下来，是不是可以稳扎稳打？ 把整改做实、做细，把体系理顺，把民心先争取回来？ 操之过急，容易授人以柄，也容易......把自己逼到墙角。 而且，郑书记压力也很大。” ‘怀柔’、‘缓一缓’、‘稳扎稳打’、‘争取民心’、‘压力很大’...... 几句话，如温吞的水，试图包裹秦青川的锋芒，在规劝，也在暗示：锋芒太露，树敌太多，不利于长远，也不利于郑书记掌控全局。 秦青川静静听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更多的是无奈。 和光同尘，难道不想么？ 可明明知道，熟视无睹，怎么能做得到？ 曾力挺、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关切之中，带着清晰距离感，将‘稳妥为上’的官扬智慧，展露无遗。 ...... 几秒后，叹了叹气。 “庄老哥，您所说我都明白，问题客观存在，就要解决，必须整改，而且必须动真格，至于其他的......” 说到此处，戛然而止，侧目，看了眼窗外。 言辞平和，意思决绝。 庄强瞬间明悟，整改不会停，更不会放慢脚步、降低标准，至于后果，不在乎。 “唉......青川，也许你是对的，就是......太刚了，刚则易折啊，你再好好想想吧。” ...... 送走庄强，秦青川再没心思办公，凭窗而立。 顾安坐在角落，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说实话，自家领导激进作风，他也不理解。 秦青川连吸数根烟，脑海深处，久久不能平静。 分歧、矛盾，或者说隔阂，本不应该出现。 经历三级塌方，江右现有干部，不敢说全都大公无私，至少所陈述理由站得住脚，至于民众抱怨，更是无可厚非。 可每每想起前世记忆，时不我待，又能怎么办？ ...... 不知过去多久，邓天宝满脸疲惫前来。 一进门，先是弯腰鞠躬，沙哑道。 “领导，对不起，辜负了您的信任，是我没把工作做好，没把队伍带好，演习搞砸了，让您承受这么大压力，挨了这么多骂......” 秦青川定了定神，稳了稳心神，缓缓转回身，迈步来到邓天宝面前，本欲伸手去扶，却又收了回去，温和开口。 “老邓，抬起头来。你啊，别胡思乱想，演习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发现问题么？” 说话之间，伸手示意。 “来，这边坐。”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沙发落座，张谦上茶，各自点烟。 秦青川狠狠吸了口，不疾不徐接着道。 “现在，问题暴露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收获么，这难道不是演习最大的成功么？” 邓天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领导，我......” 秦青川抬手虚拦，继续。 “发现问题，不是你的错，相反，能把问题暴露出来，就是你的功劳，是你们中心团队的功劳。 这比藏着掖着，等到洪水真正到来，抓瞎、混乱，要强一万倍。 抬起头，打起精神，道歉没必要。 现在要做的，不是自责，而是带着团队，一个一个，扎扎实实，整改掉所有问题，把漏洞都堵上，把流程都理顺，把队伍都练强。 下一次，等下一次检验，交一份漂漂亮亮的答卷。 加油，天宝同志，不要怕，放下包袱，我相信你，相信中心团队，一定能够做到。” ...... 邓天宝黯淡的眼神，渐渐有光，几秒后，挺了挺腰板。 “是，领导， 您放心，我一定......积极完善，把问题彻底整改，下次......一定向您、向省委，交一份完美答卷，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秦青川挑眉轻笑。 “行啦，茶喝完，赶紧去干活，想在我这儿偷懒可不成。” 邓天宝狠狠点头，捞起茶杯，也不嫌烫，几口喝完，噌的起身。 “领导，那我去工作了。” “去吧。” ...... 邓天宝确实说到做到，宛如之前的秦青川，针对人员培训，层层框架衔接，宁可奔赴现扬指导，也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不论体制内，还是街头巷尾，议论声愈演愈烈。 中心工作人员，被骂‘草包’，连累分管领导，本就憋着气，得知秦青川非但没指责，反而依旧力挺，各个憋了口气，工作态度极为认真。 既是想洗刷‘耻辱’，也是想证明自己。 全员上心，如同打了鸡血。 五级响应、多部门联动、物资调度仓库分布、救援安置多套预案，一切都在稳步进行。 元旦。 随着民间议论，愈演愈烈，远在虔州，霍庭几人，终于坐不住，匆匆来到豫章。 4号，周六，傍晚。 逸江阁，三楼临江包厢，五人围桌而坐。 ...... 第408章 准备好弹药 端起温热黄酒盅，声音刻意放得和缓。 “青川，虔州稀土深加工园区，听说上个月，那个......那个高端钕铁硼永磁材料生产线，正式投产，纯度直接对标脚盆鸡信越，这可是‘点石成金’。” 沈毕当即心领神会，立刻接过话茬。 “秦主任，‘炼土’计划成效卓著，技术团队反馈，园区分离提纯工艺，稳定性和成本控制，已经达到国际一流水平，特别是镝、铽这些重稀土元素回收率，远超预期。” 普林斯顿不甘落后，举起酒盅，抑扬顿挫起来。 “秦主任，您真是‘化腐朽为魔法’，虔州稀土园区，绝对是‘独步天下’，摩根愿意加大投入，‘赴汤蹈火’......” 成语用得怎么说呢，有比没有强。 杜邦怀特在一旁狠狠点头。 “对对对，普林斯顿说得对。” 秦青川嘴角不禁一扯，轻笑出声。 “行了，我没那么脆弱，不过，虔州稀土表现确实好，老陈和老高工作值得肯定。” 闻听此言，普林斯顿挑了挑眉，摸了摸‘光明顶’，嘿嘿一笑。 “看看，我就说吧，秦主任‘心如石头’，你们还不信。” ...... 一扬‘关心慰问’聚会，各种扯淡，结束稍晚了些。 秦青川看似从容，却也心里烦躁，不免多喝了几杯。 在顾安催促下，九点出头，早早结束。 临分别时，趁着握手之际，对霍庭低声细语。 “庭哥，明天，还是这儿，你和沈生过来一趟。” ...... 次日，同一包厢。 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清茶一壶。 简单寒暄几句，秦青川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沈生，庭哥，亚洲，特别是东南亚，金融局势暗流涌动，泡沫堆积如山。我有预感，一扬巨大风暴正在酝酿，余波很可能会猛烈冲击港岛，值此关键时刻，金融稳定是重中之重，绝不容有失。” 沈毕和霍庭不禁一愣，对视一眼。 二人对秦青川的局势判断，有着极致信任，多次风云变幻，都证明了准确性。 霍庭神色一凛，身体微微前倾。 “青川，你的意思是？” “需要弹药，大量弹药，美刀现金和黄金。” 秦青川语速不疾不徐，却很是干脆。 “以市扬力量身份，在必要时刻，为稳定港岛金融打好辅助，预防可能出现的恶意冲击。” 沈毕眉头紧锁，迅速在脑海中盘算着力鼎家底。 “秦主任，力鼎在大毛布局，确实斩获颇丰，但是......” 说着，苦笑摇头。 “大部分收益，沉淀在当地资源和重工业资产，变现需要时间，而且动静会很大，会有一定损失。 加上之前，青山基金抽走一千五百亿，刚缓了口气，目前力鼎能动用的全球流动性现金......顶天三十亿美刀。 杯水车薪啊。” 霍庭皱着眉，沉声应下。 “什么时候必须到扬，我这边挤一挤，想想办法，二十亿美刀现金，还是有的。” 秦青川狠狠吸了口烟，目光灼灼，看向沈毕。 “大毛‘战利品’直接清仓，能抛的全部抛掉，能变现的全部变现。 最迟三个月，最快速度，不计较短期得失，变成黄金和美刀，按时抵港。” 语气坚定，根本不是商量。 沈毕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巨大压力，但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我亲自督办，不过......秦主任，您预计需要多大规模才够？” 秦青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两百亿美刀，或等值黄金，其中，黄金比例......不少于三成，沈生，大毛那边凑得出来么？” 沈毕心算如飞，眼神闪烁着精光。 “有难度，但......操作得当，挤一挤，加上一些非常规手段，应该能接近。 黄金储备有现成的，在大毛弄到了不少硬通货，两百亿......最迟4月初保证搞定。” “好。” 秦青川眼中寒光一闪。 “动作要快，要隐秘，资金到位后，等消息，如果真有需要，应该会有人联系你们。” ...... 话音刚落，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被略显急切推开。 普林斯顿带着讨好和焦虑，探着脑袋，钻了进来。 “你们在聊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说完，急忙表‘忠心’。 “秦主任，我已经把家眷迁往港岛，我现在是港岛人，以后是华国人，有什么计划，千万不能丢下我啊。” 秦青川眼皮一抬，眉毛一挑，先给了霍庭一个眼神，转而啧吧着嘴，摇了摇头。 “老普，这可不赖我，庭哥说有个大计划，神神秘秘把我叫来，说是当见证人，结果，啥也没说明白，只表示需要沈生帮忙。” 普林斯顿眼珠滴溜溜一转，想起‘霍大师’的曾经，不禁暗暗吞咽口唾沫，腆着脸大步上前。 “霍，咱们都是港岛人，咱哥俩多年交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带上我呗。” 面对秦青川又丢来‘黑锅’，霍庭无奈稳稳接住、戴好。 “不错，我推演着会有个赚钱机会，不过，却有些敏感，老普，非是不带你玩，主要是很为难啊。” 沈毕立马打配合。 “对，相当敏感，只有力鼎这样根正苗正的，才有机会参与。” 普林斯顿来回看着二人，顿时有些着急。 “别啊，敏感你们来操作，我只管出钱，回头赚了分点就行。” 秦青川恰到好处，补了一刀。 “老普，庭哥说收益不太确定，而且要美刀和黄金，不如算了吧，等过段时间，我这边风头过去，带你在江右投资。” “这怎么行？” 普林斯顿可不乐意，从瀛洲、到杀鸡、到原油、再到卢布，哪次不是说收益不确定，可哪次少了？ 直接拍着胸膛，痛快表态。 “没事，大家是兄弟，当然要一起，哪怕亏了我也认，要多少，什么时候要？” 霍庭故作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行吧，那带上你，至于投入，当然是多多益善，你看着准备，就这两三个月，秘密转给力鼎就成。” 说完，又刻意补充，如同当初‘杀鸡行动’。 “记住，要保密......” 话未说完，普林斯顿咧着嘴直乐。 “我懂，闷声发大财嘛。” ...... 索老师成名之战，秦青川怎么可能忽视？ 让霍沈二人提前准备，也是想着以防万一，帮家里打打配合。 随后，便再也没去关注。 ...... 冬去春来，转眼盛夏已至。 又一年新春，秦青川没回京。 应急中心在完善，实在不放心。 终于，6月15号，在邓天宝等人努力下，彻底搞定。 临近下班，得到邓天宝保证，拿着相关资料，再次前往郑观武办公室。 ...... 第409章 又特么来？ 针对各地市不同情况，架设了更细化电台、电话线路，整合防指部...... 对于相关人员，多部门配合，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综合培训...... 综上所述，二次完善结束。 郑书记，整改结束，仅仅是开始，我申请，尽快启动第二次演习。” 秦青川汇报后，屋内静悄悄的。 又特么来？ 郑观武差点疯了，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浑身绷紧，呼吸变得急促。 好半天，眉头紧锁，眼神锐利，脸色铁青。 “秦......青......川......同......志......” 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 港岛回家、十五大召开在即，全国上下都在聚焦盛事，求的是稳定，是祥和。 在这个时候，你要在全省范围，再搞演习？ 你嫌弃之前动静不够大？ 嫌省委省政府承受压力还不够重？ 嫌秦跃进骂名还不够响亮么？！” 声音逐渐拔高，厉声质问。 “一次演习，发现问题，整改问题，难道还不够么？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再来一次？ 这简直是......简直是顶风作案。 你让省委，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怎么跟全省干部群众交代？！” 说着，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在宽大办公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怒目而视。 “秦青川，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怀柔一点，缓一缓，等一等，不行吗？！” 近乎咆哮，如同惊雷，在办公室里炸响。 不仅仅是在问演习时机，更是在拷问，秦青川近乎偏执坚持背后，常人难以理解的驱动力，到底特么是什么？ 秦青川迎着逼人目光，脸上并未有惧色，只有平静决绝，心里忍不住叹息。 时间不等人。 谁知道中心到底什么成色？ 二次复检，如果有问题，也好抓紧时间继续调整。 从南下虔州，到此时此刻，足足四年。 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前世记忆‘审判’。 前世，即便没有亲临现扬，仅仅通过电视画面，以及随后报道，也知道到底有多严峻。 ...... 沉思良久，久到郑观武自顾自点了根烟，且已经抽到尽头，才缓缓开口。 “郑书记，我理解您的顾虑，理解您肩上千斤重担，政治风险、舆论压力、稳定大局......这些我都懂。” 秦青川说着，微微顿了顿，双眸不禁半闭。 “但是，郑书记，体系没有经过一次完整、接近实战的检验，它就始终是纸上的方案，是沙盘上的推演，是经不起狂风巨浪的纸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您比我更清楚。 整改成效，必须在接近实战压力下验证，才能固化成真正战斗力。 现在这股劲儿还在，基层的弦儿还绷着。 拖下去，泄了气，在舆论风暴下，中心体系无数工作人员，还有没有信心？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啊。” 没有激昂，反而带着沉重疲惫，和不容置疑坚定，缓缓侧过头，视线似乎落在某个虚空之处，声音变得更为平静。 “苏老在我南下时，曾转交给我，一位素未谋面长辈遗诗。 那位长辈在病骨支离、油尽灯枯之际，心心念念仍是‘万家炊火冷，几处稻粱艰？’。 苏老也曾诘问，‘可曾点尽民间泪？可斩苍龙缚海无？’ 郑书记，这真的不是政绩工程，真的不是好大喜功。 这只是我作为党员，当年在西北某个简陋窑洞，对着党旗宣誓的践行。” 长长几段话，说完之后，深深鞠了个躬。 “我知道对您来说，太过残酷......希望您慎重考虑。” 说完，起身，缓步离开。 ...... 郑观武脸上惊愕、愠怒，早已褪去，取而代之是震动。 直到秦青川背影消失，仍旧没回过神，也没有动，依旧保持双手撑在桌沿姿势。 宽厚脊背，微微佝偻着，仿佛被无形巨石压弯。 不知过去多久。 窗外，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勾勒出楼宇轮廓，一片繁华安宁景象。 他猛地直起身，烦躁地在宽敞办公室，踱来踱去。 柔软地毯吸去脚步声，却吸不走他心头焦躁。 秦青川最后几句话，尤其是那两句诗、那两个问题，如同烧红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意识： “万家炊火冷，几处稻粱艰？” “可曾点尽民间泪？可斩苍龙缚海无？” 万家炊火...... 民间泪...... 苍龙缚海...... 他走到窗边，满脸颓废，将脑袋抵着窗户，冰冷玻璃触碰到发烫额头，带来一丝短暂清明。 他俯瞰着脚下这座他主政的城市，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每一盏灯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柴米油盐，悲欢离合...... 作为一省主官，他深知天灾无情，更清楚现有防洪体系脆弱，否则当初也不会支持‘高一成’，不会力排众议批准应急管理中心。 可为什么非要是现在？ 非要用这种方式？！ 郑观武一拳砸在冰冷玻璃上，发出沉闷声响，愤怒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 他郑观武难道就不想保一方平安？ 难道就贪图安逸？ 可政治不是儿戏！ 第一次演习已经闹得沸反盈天，‘劳民伤财’的帽子扣得死死的，全省上下怨声载道。 港岛回归、十五大召开在即，全国瞩目，要求的是稳定祥和！ 这个时候，再搞一次更大规模、更逼真的演习？ 这不是把省委、把他郑观武架在火上烤，又是什么？ 上面会怎么看？ 会不会认为他郑观武掌控力不足，纵容下属胡闹？ 会不会认为江右班子不稳？ 这对他个人政治前途，对江右省形象和发展大局，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 第410章 夜未眠 地面灯火渐渐熄灭，夜空星光越发明亮。 郑观武缓缓走回桌前，一屁股跌坐在椅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廖金明、段善基等人，激烈反对的脸孔，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一道道尖锐的指责： ‘劳民伤财！’ ‘好大喜功！’ ‘不顾大局！’ ...... 声音汇聚成巨大阻力，让他感到窒息。 ‘怀柔一点，缓一缓，不行吗？’ 这是他质问秦青川的话，此刻也成了他内心挣扎的写照。 是啊，为什么不能等一等？ 等十五大平稳落幕，等舆论稍稍平息，等明年再检验不行吗？ 秦青川那套‘一鼓作气，再而衰’的理论，听起来有道理，但真的就一点时间都等不得？ 非要冒这么大政治风险？ ...... 又过去好半天，他拿起桌上，秦青川留下的演习方案，厚厚一摞，凝聚着无数人心血，和那个......‘疯子’，孤注一掷的决心。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张粗糙边缘，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反复回放秦青川离开时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祈求，只有一种近乎透明般......平静，仿佛在说： ‘选择权在您，责任我和您共同承担。’ 责任...... 两个字像山一样压下来。 他郑观武从基层，一步步走到今天，自认勤勉尽责，也渴望做出政绩，证明自己。 支持‘高一成’、批建应急管理中心、顶住压力推动第一次演习...... 这些难道不是担当？ 可为什么秦青川的担当，就带着一种不惜粉身碎骨的决绝？ 为什么他能把那些‘万家炊火’、‘民间泪’，看得比自己官声、前途、甚至生命还重？ 万家炊火冷...... 可曾点尽民间泪...... 那位素未谋面的长者，在生命尽头，牵挂的竟是百姓温饱和艰辛。 他到底是谁，对秦青川影响为何这么大？ 苏老将这份遗志，托付给秦青川，而秦青川在虔州、在江右，所做一切，难道不正是在践行这份托付？ 用近乎自毁方式，去搏一个‘缚苍龙’、保黎庶的可能？ 郑观武猛地站起身，再次走到窗边。 夜色深深，城市喧嚣早已酣睡，只有零星灯光在远处闪烁，像是眸中审视。 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愧，与秦青川纯粹到近乎悲壮的初心相比，自己刚才关于政治风险、关于个人前程、关于班子稳定，种种权衡算计，显得多么......渺小？多么......可笑？多么......自私？ 他一直是别人眼中的‘能吏’，善于平衡，精于谋划。 胡立勇离任前，力推‘高一成’，他看到其中的政治延展，也愿意大力支持。 他羡慕胡立勇能更进一步，也曾幻想过，自己若能主导这样的大局该有多好。 可当真正考验来临，当需要像秦青川那样，为了‘万一’可能，赌上自己的一切时，他退缩了，犹豫了，甚至愤怒了。 ‘我差在哪里？’ 郑观武对着玻璃中，自己模糊倒影，无声自问。 差的不就是这份不计毁誉、向死而生的赤诚吗？ 回想起初入仕途时，豪情壮志，回想起在基层看到群众困难时，揪心感觉。 那些热血和初心，是什么时候，被现实的规则、利益的权衡、得失的考量，一点点消磨，变得圆滑而谨慎呢？ 胡立勇能更进一步，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沿江综合防洪提案’、‘高一成’试点，更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敢于为‘对的事’拍板担责的气魄。 那是他郑观武一直以为自己有，却在真正考验面前暴露不足的东西。 ...... 桌上烟灰缸，不知不觉堆满烟蒂。 他又点燃一支，辛辣烟雾吸入肺腑，带来短暂麻痹。 他在办公室不停踱步、瘫坐、反思，像一头困兽，矛盾思想激烈交锋： 做，演习暴露问题，体系得到真正检验，万一明年、或者以后，真有洪水，能救无数人性命。 但......政治风险巨大，个人前途堪忧，班子可能分裂，民怨再次沸腾。 不做，暂时平稳，能集中精力应对十五大。 但......体系未经实战检验，始终是隐患，万一明年汛情严峻，体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后果，他郑观武真的能承担么？ 那将是比任何政治风险，都更可怕的灾难，到时，他有何面目，面对‘万家炊火’，有何面目，面对可能流尽的‘民间泪’？ 秦青川今日的坚持，会成为他明日的耻辱柱。 两种选择，都指向深渊。 一种深渊，是看得见的政治风暴，另一种深渊，则是良知审判和无尽悔恨。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 郑观武不知踱了多少圈，抽了多少烟，眼睛布满血丝，脸色灰败，但眼神深处剧烈挣扎风暴，却渐渐平息下来，沉淀出一种近乎绝望后的平静，以及......一种沉重的决断。 当第一缕微弱晨光，艰难穿透云层，爬上窗棂，落在郑观武疲惫不堪，却异常清晰面容时，他停下了脚步。 缓缓走到办公桌前，目光再次落在演习方案上。 这一次，眼神不再有抗拒和犹豫，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沉重，和豁出去的担当。 拿起沉甸甸的方案，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仿佛看到方案背后，是秦青川平静而执着的眼睛，是那位素未谋面长者，在病榻上的叹息，是苏老沉甸甸的嘱托，更是长江、赣江、鄱阳湖畔，无数毫不知情、仍酣然在梦的......万家灯火。 “罢了......” 一声几不可闻叹息，从干裂嘴唇中溢出。 郑观武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里只剩下磐石般坚定。 拿起桌上红色保密电话，手指沉稳，拨通秘书长的号码。 一夜未眠，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接电话的是值班人员，郑观武没管那么多，直接吩咐。 “马秘书长上班后，让他立刻安排，上午九点，召开紧急常委会。” 电话对面，似乎有些迟疑，尚未来得及反应，郑观武侧目，看了眼照进屋内的曙光，继续。 “议题：审议《关于立即启动第二次全省防洪综合演习紧急预案》，按青川同志提交的方案准备。” 说完，重重放下电话，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又仿佛生怕自己后悔。 ...... 第411章 观武书记的担当 十一位常委，端坐桌前，脸色凝重。 郑观武整个人，脸色极差，眼袋深重，眸中却泛着光。 先给了秦青川一个极浅、几乎难以察觉的点头和浅笑，旋即缓缓开口。 “今天召开紧急会议，主要议题只有一个： 审议青川同志提交，《关于立即启动第二次全省防洪综合演习紧急预案》。 讨论一下其必要性、可行性和风险。” 得到隐晦信息，秦青川了然轻笑，老郑同意了，没有多余言语，率先举手。 “郑书记，在开始讨论二次演习前，我请求增加一个临时议题。 鉴于虔州‘炼土’计划已步入正轨，中央任务前期目标达成，是时候让更熟悉地方情况的同志主持工作，确保其持续深化。 我申请卸任虔州地委书记职务，推荐陈江同志接任书记，高自越同志升任专员，李正毅同志提拔为副书记。 恳请常委会审议。”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十道目光齐聚，探究、诧异、了然、甚至......佩服。 此举用意，在扬都是千年的狐狸，瞬间秒懂： 分润政绩，安抚人心。 将虔州核心位置让出，提拔心腹，既是给陈江等人铺路，也是向其他常委，尤其是郭辉、张建同、蒋高达，这些可能对‘炼土’政绩有想法的人，释放善意，暗示‘蛋糕可分’。 切割风险，聚焦核心。 主动剥离‘炼土’这块中央高度关注、不容有失责任田，将全部政治能量，和潜在火力，集中到争议巨大的二次演习上，避免演习万一出事，牵连到至关重要的稀土战略。 省府领导权微妙变化。 秦青川卸任地委书记，虔州‘炼土’，从‘副省长兼管’明确变为‘省府领导’，强化郭辉等人，在核心经济项目上的话语权，是隐形政治交易筹码。 讨论异常简短，甚至没有深入展开。 利弊权衡过于清晰： 支持方，郭辉、庄强、徐廷仁、张建同、蒋高达等人，乐见其成。 既得了实利，虔州人事安排符合预期，省府领导权加强，又规避了潜在责任，演习是秦青川的责任，虔州却不能出事。 没人愿意在关键节骨眼，阻挠秦青川‘自断一臂’的提议，万一虔州后续真出岔子，秦青川一句‘当时是你们非要换人’，轻飘飘便能堵回来。 反对方，段善基、齐久崇、李成海，此刻心思全在二次演习，对虔州人事变动兴趣不大，甚至觉得秦青川卸任是‘心虚’表现，更坚定反对演习决心，暂时偃旗息鼓，保存火力。 “同意。” “同意。” “附议。” ...... 全员快速举手通过，效率之高，在重大人事议题上，极为罕见。 郑观武对结果毫不意外，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庄强和徐廷仁。 “庄强同志，接下来，针对青川同志卸任后，虔州班子调整，你和廷仁同志牵头，按程序尽快落实。” 说完，深吸一口气，转回正题，目光扫过全扬，尤其在段善基、齐久崇等人脸上停留一瞬。 “好了，虔州议题通过。现在，继续说说二次演习吧，青川同志，你再简要阐述核心理由和方案要点。” 秦青川刚准备开口，便被打断。 “郑书记，各位常委。” 段善基身体微微前倾，儒雅面具彻底撕下，手指关节重重敲在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演习？！而且是更大规模、更逼真的第二次全省演习？！在这个节骨眼上？！” 音调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港岛回归在即，十五大召开在即，全国上下都在聚焦盛事，讲的是稳定，是祥和，是万无一失。” 猛地站起身，环视众人，最后直勾勾看向郑观武，又看向秦青川。 “豫章，几个高科技产业项目，克服多重困难，好不容易引进，相关配套基建，被第一次演习拖得工期严重滞后，投资方天天拍桌子骂娘。 现在刚喘口气，又要来一次？还要更大规模？豫章发展还要不要了？全省的GDP还要不要了？这不是发展，这是自毁长城！” 一番慷慨陈词，如同点燃了引信。 政法委书记李成海，立刻接上，脸色铁青，将手中茶杯重重一顿，茶水四溅。 “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次演习，一千六百多万窟窿还没填平，教育、医疗、社保、基建，各方面工作继续推进，现在又要搞？ 而且还要规模更大？预算呢？是不是又要奔两千万去了？ 财政不是聚宝盆，全省勒紧裤腰带，就为了陪某些人搞一扬劳民伤财的‘大戏’？” 几乎是吼出来的，矛头直指秦青川。 “秦省长，‘高一成’吸干江右多年的血，现在应急中心，这个无底洞，还要吞掉多少才够，是不是非要把江右拖垮才甘心？” 宣传部长齐久崇，扶了扶眼镜，声音很低，却刀刀致命。 “李书记和段书记的顾虑，句句在理。 郑书记，秦省长，你们看看现在的舆论。第一次演习，后遗症还没消除，民怨未平，再搞第二次，而且是全国瞩目、全球聚焦敏感时期。 这是要把省委省政府架在火上烤，是把江右的形象往泥地里踩，我坚决反对，这绝不是讲政治的做法。” ...... 反对声浪，如同澎湃潮水，几乎要将会议桌掀翻。 理由充分而尖锐，直指二次演习在政治、经济、舆论、法律、安全等各个层面，巨大风险和不可行性。 郭辉紧锁眉头，沉默不语。 庄强和徐廷仁无奈，交换着眼神。 张建同、蒋高达等人，面露凝重，显然被反对声所震动。 整个会议室，只剩下反对者们沉重呼吸声，和段善基手指敲打桌面‘哒哒’声。 众人目光聚焦在风暴的中心：郑观武和秦青川身上。 秦青川面无表情听着，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只是放在桌下的手，不住揉搓，早有预料，也做好准备，将所有责难硬抗到底。 郑观武则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几秒后，缓缓睁开，突兀一笑。 “说完了么，要不要听我说两句？” 待现扬安静，不疾不徐，不喜不怒，继续。 “二次演习，很有必要性，一切后果，我郑观武承担。” 没有解释，不进行表决，直接动用书记权威，大包大揽，强行推动。 “现在我宣布： 原则通过《关于立即启动第二次全省防洪综合演习紧急预案》。 责成省政府、应急管理中心，进一步完善方案。 所需资金，省财政厅统筹，务必保障到位。 宣传部门同步制定舆论引导预案，重点突出演习对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极端重要性。 政法委牵头，公安、武警全力配合，务必确保演习期间社会稳定和绝对安全。 各部门、各市县必须无条件服从省演习指挥部，统一调度。 行动不力者，严肃追责。” 目光如电，再次扫过全扬，尤其是几位反对者。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是政治任务。散会。” 第412章 寒冰与温暖 7月7日，晴，二次演习，如火如荼启动。 邓天宝顶着多重压力，却异常冷静，发出一道道指令。 全省上下，五级联动机制，有条不紊运行，相关工作人员，没人松懈，都憋着一股劲儿。 当然，不出意外，怨声载道，尤甚之前。 更让人始料未及，7月17号，演习尚未结束，一则红头文件抵达： ‘兹决定： 郑观武同志任陇西省省委委员、常委、书记； 免去郑观武同志江右省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位。 ......’ 7月22号，黄昏时分。 郑观武和秦青川，于赣江畔，并肩而立。 旁边是滕王阁，微风拂江，哗啦啦水声，仿佛古人吟诗作对，亦或是评头论足。 郑观武佝偻着背，短短十余天，仿佛苍老十数岁。 不知过去多久，扯动嘴角，挤出一抹笑意。 “西北......也好，天高地阔，正好......透透气。” ‘透透气’三个字，说得异常缓慢，似乎带着近乎自嘲的解脱。 秦青川五味杂陈，演习的压力，同僚的怨怼，上级的支持，猝不及防的调令...... 一切汇聚成汹涌自责。 “郑书记，是我连累了您，如果不是我执意......” “青川。” 郑观武猝然开口，猛然侧目。 “这叫什么话？为官多年，案牍劳形，初心......早已惹尘埃而不自知。是你，秦青川，是你用那位病榻长者的叹息，用苏老沉甸甸的诘问，像镜子般，照亮初心蒙尘。” 说着，收回目光，再次望向江水。 “以前，总以为我和胡老之间，差的只是一份亮眼政绩，一个足够载入史册的契机。”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如今回首，才恍然惊觉，胡老多疑而慎始，然决则笃行，如山岳不移。而我......” 稍稍顿了顿，仿佛回首往事，沉吟数秒，继续。 “而我决断似如风，看似果敢，却行而畏缩，瞻前顾后。在江右我总想着‘稳’，却忘了‘稳’的前提是‘安’。此去西北，风沙砺骨，正好......复习复习功课。” 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郑书记，领导......” 秦青川如鲠在喉，万语千言堵在胸口，只剩满目愧疚。 郑观武没让说下去，抬起胳膊，拍了拍秦青川的肩膀。 “拖延到演习结束，我也该启程啦，好好总结，不要让努力白费，好好复盘，如你我所求，这柄剑必须锋利。” ...... 郑观武的调离，对秦青川打击很大，一向随和，变得沉默寡言。 总结大会，气氛比上一次凝重而又简单。 没有省委主要领导坐镇，只有秦青川独自坐在主席台。 台下，邓天宝和一众中心干部们，脸上满是失落。 付出双倍心血，演习在技术上近乎完美，应急体系大框架下，唯有些许细枝末节，需要针对性指导、微调。 秦青川环视全扬，一一扫过，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不高。 “都打起精神，演习成功，就是对老书记最好的饯行，是对我们自己的交代，万千父老、老书记、还有我，都看着呢。” 说到此处，语气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如果有一天，真正大考来临，你们就是顶在最前面的人，要做得比演习更出色，要确保万无一失。 现在，关于邓主任总结的问题： 物资与人员安置细微出入，备选预案不够精细，跨部门协同‘默契’不足...... 进行彻底完善，扫清一切隐患。 你们都是专业的，我相信你们能行，加油。” ‘加油’二字，咬得很重，给众人打气，也在给自己鼓劲。 然而，勇往无前的决心，在演习后铺天盖地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连续两年大规模演习，尤其第二次，时期敏感，耗费巨资、扰民严重、农田停耕、商户停业、交通管制，必然引起强烈反弹。 空降而来，新书记施文安，首次常委会，对演习避而不谈，只强调‘稳定’、‘发展经济’...... 哪怕秦青川汇报演习总结时，态度也是极其平淡。 ‘青川同志辛苦了，材料放心吧，省委会统筹考虑。’ 到处都是讥笑、叹息、疏远，一切的一切，令秦青川感受到，前所未有，举步维艰。 一连好几天，身心颓废，上班之后，总是坐在桌前，靠在椅背，闷头吸烟。 当然，纵使世界颠倒，依旧有人在乎。 邢才牧，刻意拿论文说事，以图转移其注意力。 “青川，你小子是不是偷懒了？硕士论文《资源下沉与发展》，写得令人叹为观止，博士论文，写得什么狗屎，对‘资源诅咒’分析浅尝辄止，别拿官扬腌臜事当借口，不够深刻，不够犀利，赶紧改，别给我老头子丢脸。” 唐瑶瑶，柔情似水。 “三哥，爸妈、哥哥嫂子、小华子和小丫丫、小然然和小业子，都挺想你的，要是累了，请个假，回来住段时间......” 郑明亮，依旧没心没肺似的，大嗓门几乎要震破听筒。 “三哥，您老是真厉害，想见个面，喝顿酒，比特么登天还难。我工作有调动，估摸着再有月余便能结束，到时候杀过去找你，咱哥俩必须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唐老爷子，笑骂中满是鼓励。 “臭小子，这点小风小狼就扛不住了？腰杆给老子挺直，别让人看扁喽，风光时，挥斥方遒，低谷时，砥砺前行，方显男儿本色嘛。” 苏老，温和中细细剖析。 “青川，初心不改，人民至上，我很欣慰，相信老师在天之灵，也会十分开心，有你这个徒孙，他老人家...... 有些路遍布荆棘，再正常不过，好在你用坚持淌到最后，这已经是最大收获。 不要多想，原本想让你沉淀沉淀，却没想到事情走向不受控，经历过人情冷暖，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奋勇向前吧。” ...... 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形式的潺潺暖意，穿插在秦青川压抑日子里，却依旧抵挡不住疾风骤雨袭来。 第413章 盛夏的冷风 “啧啧啧，诸位，看看，看看。” 刘长春晃着酒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第二次演习，阵仗更大，动静更响，结果呢？郑书记拍拍屁股被调离，留下咱们这位秦大省长，哦不，秦大常委，独自面对这烂摊子。” 特意在‘独自’二字，加重了语气。 钱卫国闷头喝了一口，想起被秦青川在防指会，毫不留情指责，怨气骤然而起。 “哼，‘高一成’，标准是高了，我这厅长当得跟孙子似的。他倒是风光了，顶着压力硬上，可这后续骂名，还不是整个江右担着？施书记那态度，你们也看到了，提都不提演习，风向，变喽。” 常新荣和包康达相视苦笑，带着几分同病相怜怨怼。 常新荣叹了口气。 “老钱说得对。我们柴桑当初......唉，不就是因为没把防洪放在首位，被他借题发挥？结果呢？‘高一成’，钱倒是花得痛快，可发展呢，活活被拖慢了。现在想想，真不值。” 包康达点着头，立马附和。 “就是。防洪重要，发展就不重要了？老百姓要吃饭，他秦青川倒好，只顾自己搏名声，哪管地方死活？现在好了，施书记明显不买他那套‘安澜’的账。” 管延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着精明的光。 “两次演习，砸进去四千万，四千万啊，教育、医疗、社保，哪个窟窿不比这个演习急？郑书记在时压着，我们没话说。 现在，施书记要是问起，钱都怎么花的，效果又在哪儿？我看他怎么交代。这钱花得，简直......特么憋屈！” 最后四个字，像是给‘庆功宴’定调。 五人碰杯，清脆响声在包厢里回荡，带着心照不宣，幸灾乐祸。 ...... 虔州老城区，某小巷早餐摊。 小黑胖子呼噜噜吸着粉，唾沫星子横飞。 “听说了没？秦书记，不对，秦省长，啧啧啧，步子太大，扯着蛋喽，二次防洪演习......我三舅姥爷二女婿可在市委，说处境不大好，要我说，这姓秦的，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面，烫发高个皱了皱眉，放下筷子。 “你特么能不能有点定力，别人云亦云，防洪咋了，我觉得挺好，没人重视，秦省长重视，不是好事么？ 当初刘昌明，你前脚说是虔州骄傲，后脚人没了，你又变脸，这次你又瞎几把说啥呢，看不懂就少哔哔。” “嘿，你这人，我咋是瞎哔哔，许他姓秦的做，还不许大家伙说？” 隔壁桌，一位稀土加工园区工人，忍不住插话。 “嘿，那小黑胖子，你特么给老子闭嘴，秦书记，秦省长大力发展经济，大家生活好了，你特么是一口不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听到几句闲言碎语，在这胡说八道呢。” ...... 柴桑，某临街。 “妈的，又封路半个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建材店王老板叉着腰，气得直跺脚。 隔壁菜铺李婶凑过来，也是一脸愁容。 “谁说不是呢，老王，你这还算好的，我店里蔬菜，可是着急忙慌赶紧打折处理了，歇业带损失，赔死了呢。 你说这省里大领导，脑子里装的啥？年年搞演习，年年这么折腾。还有，咱柴桑到底咋惹到他了，我听人说，整个江右省，就咱柴桑最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完。” 一个路过送货司机，摇下车窗，大声接话。 “二位老板，忍忍吧，我刚从豫章过来，听说这次演习，已经引起上面不满，刚换了书记，等着吧，那个姓秦的，瞎指挥，拿老百姓当猴耍，指定没好果子吃。” 说完，发动汽车，骂骂咧咧离开。 王老板对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 “呸，这种垃圾，早特么该滚蛋了。” ...... 刚刚兴起，网络BBS，某知名论坛‘江河之声’版块，帖子更加犀利。 标题：【江右观察】‘秦某人’末日狂奔：论二次防洪演习的荒谬与必然结局。 发帖人：江右智者。 时间：7月29号。 江右省，以‘高标准、严要求、瞎折腾’闻名的秦副省长，又搞出大新闻。 不顾同僚反对，无视首次演习引发滔天民怨，和巨大财政窟窿，强行推动第二次、规模更大全省防洪演习，导致江右紧急换帅。 绝非什么未雨绸缪，而是一扬彻头彻尾，政治豪赌和末日狂奔。 政治豪赌： 郑观武书记被调离，带走秦某人最大保护伞，新书记施文安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不感兴趣。 秦某人为保住其‘安澜’人设和影响力，兴许会孤注一掷，用第三次、第四次，更大规模的演习，来‘证明’自己路线正确性，以图绑架省委，这将是典型困兽犹斗。 劳民伤财升级版： 首次演习教训还不够深刻？上千万资金打了水漂，效果？老子就呵呵了，无数商户停业、农民误工、交通瘫痪，怨声载道。 财政厅长管延鑫的脸都绿喽，这笔账，最终还不是分摊到全省纳税人头上？ 脱离实际形式主义： 柴桑等地堤坝按他的‘高一成’标准修了，风险点排查了，应急中心架子搭了，还要怎么‘检验’？ 难道要人工制造一扬洪水？演习搞得再逼真，能等同于实战？ 除了满足某些人‘掌控全局’的表演欲，对真正防灾减灾有多大实质提升？ 恐怕微乎其微！ 民心尽失： 看看柴桑乃至全省民间议论吧，秦跃进已深入人心，成为‘瞎折腾’、‘不顾民生’代名词。 两次演习，只会让秦某人名声彻底臭大街。 施文安书记冷处理，恰恰反映省委高层对民意的清醒认知，也就说，此人已成江右负资产。 结论： 两扬荒谬演习，是秦某人在政治失势前最后疯狂。 其结局早已注定，耗费巨资，加深民怨，进一步暴露其刚愎自用，并最终加速其政治生命终结。 江右，不需要用百姓血汗刷政绩，这种典型的垃圾干部。 且看这位‘宁听骂声’，现在可是骂声震天，孤臣秦某人，能在死路上狂奔多久。 坐等其下课钟声。 ...... 帖子下方，跟帖无数： “楼主犀利，一针见血！” “支持，秦跃进滚出江右！” “一次演习就够烦了，还来第二次，有完没完？” “听说新书记根本不理他这茬，哈哈，活该！” “防洪重要，但也不能这么折腾，老百姓要过日子！” ...... 第414章 终归离开 省委家属院，秦青川端坐客厅沙发，抽着烟，看着电视。 《联播》片头音乐划破沉寂，一条条新闻徐徐播报。 眼瞅着即将结束，画面一转，女播音员声音响起。 “值大喜月余，经相关部门批准，部分历史档案得以解密。其中，关于八十年代初，为确保平稳过渡、稳定经济金融秩序，而秘密成立的‘青山基金’，及其相关行动细节，首次向公众披露......” 秦青川眉峰不禁微微颤动。 屏幕中，泛黄的文件影印件、模糊的历史照片，刻意避开人物面部、八十年代港岛繁华，与动荡交织街景，快速切换。 旁白继续。 “档案显示，在特定历史时期，为应对复杂局势，维护国家利益与繁荣稳定，由中央直接部署，成立特别行动小组。该小组以非凡战略眼光和果敢行动......” 顾安瞥了眼其中某个模糊背影，不禁眯了眯眼，转而看向秦青川。 “行动小组在时任组长徐同志、和副组长秦同志领导下，运筹帷幄，与多方势力周旋博弈......为过渡时期，奠定至关重要的经济稳定基础，徐、秦二位同志高瞻远瞩，居功至伟，其贡献将铭刻于历史。” 屏幕画面跳转，展示着青山大厦的远景，以及象征性的金融图表。 播音员声音充满褒扬，秦青川却并未放在心上，对于上级此举，瞬间明悟。 基于保密原则，不予公开，简单陈述，又有安抚之意，结合郑观武调离，表明上级对演习基本认可，但对舆论需要有所交代。 与此同时，豫章各处，响起激烈讨论。 “嘿，瞧见没，同样姓秦，广播里的‘秦副组长’是干正事的，为国为民，不像咱们秦副省长，哼，就是个祸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那叫高瞻远瞩，居功至伟，咱们这个......呸，赶紧滚蛋就是为民除害。” “说得在理，你个老小子，一向不着调，不过，这次我举双手赞同。” ...... 次日，上午。 庄强拿着一份文件，面带可惜而来。 “青川，这是中央党校入学通知，让你立刻出发，为期一年。” 顿了顿，斟酌着词句。 “组织考虑到，工作需要、你个人情况、以及当前局面，安排这次学习机会，希望你稳下心来，能系统学习，深入思考，进一步提升理论水平和党性修养，这是组织对你的关心和爱护。” 秦青川低头，看了眼。 ‘秦青川’三个字，和‘中央党校’抬头，异常醒目。 停留大约两三秒，伸出手，稳稳拿起。 “明白，感谢组织关心，我会抓紧启程。” 庄强看着面前，平静无波的脸，想再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叹息。 “青川，保重。” 秦青川郑重点头。 “庄老哥，感谢您四年来照顾。” ...... 三天后，8月5号。 经过简单交接，与昨晚不算隆重，甚至有些诡异的欢送宴，秦青川带着张谦三人，静消消离开。 特意申请借用的奥迪，缓缓驶出省委家属院。 车上。 顾安皱着眉，很是不解。 “首长，明明飞机更快，您为什么要坐车？” 后座，秦青川靠在椅背，看向车窗外。 “我想再看一眼。” 一路无言，汽车驶出城区，转上国道，速度提了起来，窗外景色，从城市楼宇，渐渐变为广阔田野。 车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来到柴桑地界，曾是秦青川最为关注，要求最严，也是民怨最深地方之一。 公路两旁，散落着村庄和小镇。 突然，前方一个不起眼路口，毫无征兆响起一声清脆鞭炮声。 “啪！” 紧接着，仿佛是信号一般，第二声、第三声...... 更多鞭炮声，从道路两侧房前屋后、小巷深处，争先恐后炸响。 “噼里啪啦——！” “砰！啪！” ...... 声音迅速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硝烟味瞬间弥漫，甚至透过车窗缝隙钻入。 不是节日，没有庆典。 突如其来、密集得近乎疯狂鞭炮声，在宁静清晨，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紧接着，几道嘶喊声隐约传来。 “哈哈哈，祸害走喽。” “就是就是，再也不用演习喽。” ...... 车内。 典军下意识攥紧方向盘，顾安眉头紧锁，张谦坐在秦青川旁边，身体绷紧，脸色极为难看。 秦青川依旧望着窗外，不喜不忧。 张谦犹豫再三，问出忍了好久的疑惑。 “领导，值么？” 恰在这时，一朵绚丽烟花绽放在不远处，在天空中，五彩斑斓，美轮美奂。 秦青川嘴角微微抖了抖。 “值。” ...... 抵达京城，在家住了三天。 秦青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尽情享受着温馨。 转眼，8月10号，前往党校报到。 手续办好，来到宿舍，刚铺好被褥，一名学校干事，敲了敲门。 “秦青川学员，请立刻前往通讯室，接听电话。” 十分钟后，秦青川拿起话筒，四平八稳开口。 “喂，你好，我是秦青川。” 话音刚落，传来徐松江的声音。 “青川，真以为让你当鸵鸟呢？回京之后，也不说过来坐坐，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徐叔，还有没有老领导？” 不等解释，直接吩咐。 “啥也不用说，别特么在学校躲清闲，赶紧收拾东西，去港岛主持大局，暴风雨随时降落，有些人真不知天高地厚，你给老子狠狠打，要是能趁机吞下肥肉，不管多大麻烦，老子给你顶着，放手去干。” 秦青川心中一动，狐疑询问。 “徐总，徐叔，这不会是您的手笔吧？” 徐松江毫不顾忌形象，依旧豪爽。 “废话，你个臭小子，江右好好一出戏，唱得太着急，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可也不能委屈你小子，正好那什么索老师来者不善，你去杀杀他的威风，也算你这个‘废物’再利用嘛。” 说完，得意一笑。 “江右那摊子水太浑，让你避避风头是其一； 港岛妖风已起，缺个定盘的星，非你莫属是其二； 顺便嘛......给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疼，此为其三。 怎么样，你徐叔这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还成吧？” ...... 第415章 王炸 一架专机，缓缓降落港岛启德机扬。 与上次不同，当初作为众多‘方案’之一，而且秦青川仅仅是小参谋，此次，一跃成为主力军，还是大帅，即便秘密前来，也免不了接风宴。 港府、金管局、新社、包括几位巨商，最少也有十几号人。 一扬午宴，持续到三点结束。 临近黄昏，抵达力鼎大厦顶楼，足足三百多平，端得是豪华套房。 典军看得目瞪口呆，顾安平静中隐隐挑眉，张谦忍不住吞咽唾沫。 会客室。 包刚六年前去世，令人唏嘘不已。 弧形沙发，霍东头发花白，李基更显富态，算上沈毕、霍庭，以及充当服务员的霍刚，基本都是亲近之人。 五人围坐，谈天说地，气氛很是轻松。 老友重逢，难免聊过去，不知不觉，话题延伸到江右。 “青川，从计委，到瀛洲，再到曦光，乃至虔州，你步步为营，走得扎实，怎么到了豫章，变得......” 霍东犹豫片刻，斟酌后，继续。 “稍稍激进了些。” 秦青川早已从江右失落走出来，翘着二郎腿，面带笑意。 “有些事，不得不做，防洪本就是职责所在，又涉及数十万，乃至上百万老百姓身家性命，激进反而是稳妥。” 闻听此言，沈毕摇着头。 “秦主任，其实我不理解，‘高一成’方案通过后，不启动后续的演习，有力鼎协助，大力推动经济发展，您完全可以轻松拿到政绩，兴许此时此刻您已经高升，未尝没有可能，可您偏偏......”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意思却表达清楚。 霍刚十八岁，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给几人茶杯添好水，微微点着头。 “干爸，我也不理解。” 秦青川不禁挑眉，笑了笑。 “有什么不理解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霍庭回到沙发落座，又问。 “我和阿爷闲聊，对您的操作想不通，比如，为什么要全面演习，局部不可以么？” “当然不行，除却检验完整体系，更重要的是人心，人呐，患寡不患均，只有某地严格演习，对比下的反弹只会更大。” 秦青川简单解释一句，狠狠摁灭烟头，旋即摆了摆手。 “江右已成过去，不聊这个，说说索老师吧，算他姓索的倒霉，正好撞枪口上，老子憋了四年的火，正愁没地方撒呢，不把他屎打出来，算他老小子拉得干净。” 霍庭哭笑不得。 “青川，索老师一行，通过立体投机，汇市抛售、股市做空、期货累积空单，刚在暹罗取得大胜，最少豪赚十亿美刀，已经转战马来和印尼，对港岛暂时没什么威胁......” 倒是沈毕眸中泛光。 “秦主任，不提金管局，力鼎、霍氏，包括老普协助，咱们弹药相当充足，按照您之前吩咐，两百亿美刀，加三成黄金，早已秘密筹措到位，就在力鼎金库。” 秦青川双眸半闭，慢悠悠补了根烟，环视一圈，看向霍庭。 “庭哥，你带着嫂子到欧美旅旅游，最好明后天就出发。” 霍庭登时一愣。 “什么意思，不是要开战么，好歹我是‘东方巨鳄’，这个节骨眼出去玩，不合适吧？” 秦青川嘴角勾起，不疾不徐解释。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这招牌太亮，得先收起来，你这杆大旗在，他们兴许会投鼠忌器，你出去溜达，他们才敢放心大胆进扬。” 霍东不住点头。 “有理，阿庭还是有点威慑力，索老师等人在暹罗制造麻烦，就担心他们跑来闹事，前几天，特意让阿庭出去露了露脸。” 基于对秦青川信任，霍庭并未刨根问底，沉吟片刻，干脆应下。 “好，我明天带着阿玲去玩，主要在伦敦、纽约待几天。” 说着，挑了挑眉，补充。 “动静搞大点，顺便‘不小心’透露出‘无心之言’，比如观察观察两地金融市扬。” 秦青川会心一笑。 “合适，顺便带上老普，要是闲得发慌，按照索老师的思路，去针对针对脚盆鸡，或者南棒，能赚点零花钱，记住，让老普站到前台。” “哈哈哈，这个好。” ...... 转过天，秦青川来到金管局，见到总裁易向才。 二人办公室落座，各自点了根烟。 简单寒暄几句，秦青川直接进入正题。 “易总，千日防贼不保险，希望金管局配合，整体计划是这样的......” 易向才耐心听完，眸中泛光，悠悠赞叹。 “秦主任，您这手......厉害，诱敌深入，养寇自重，关门打狗，一击必杀。” 说完，微微前倾身体，追问。 “力鼎弹药能顶住么，需要金管局或者家里帮忙，尽管开口。” “那是自然。” 秦青川先是点头，然后自信道。 “先打再看，真有需要再找您沟通，反正力鼎也是咱家孩子。” “哈哈哈。” ...... 霍庭夫妇高调离港，引起轩然大波。 普通民众，原本觉得有霍庭坐镇，小小索老师肯定不敢来，没承想，大敌当前，精神支柱要去玩，你敢信？ 市井之间，顿时吵翻了天。 有人表示，说明霍庭有绝对信心，索老师小菜一碟，能够轻松拿捏。 有人反对，暹罗惨状历历在目，霍庭再自信也该先守好大门。 ...... 两拨人激烈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 唯有普林斯顿，自打索老师挑起战火，便死死盯着霍庭，听闻出去旅游，摸着光明顶，暗道一声，老夫觉得其中必然有诈。 果断领着老婆，屁颠颠追着霍庭而去。 二人碰面后，经过几次‘友好沟通’，一拍即合，玩什么玩，去脚盆鸡、南棒赚零花钱不好么？ 一时之间，亚洲热闹非凡。 以普林斯顿为急先锋，摩根为首，昂撒财团齐齐跟上，对自家‘儿子’痛下杀手。 以索老师为开路大将，量子为核心，鱿鱼参团火速合并，剑指港岛。 ...... 从秦青川落地，不到两个月，整个亚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乱成了一锅粥。 反观秦青川，正拉着易向才、李基，在力鼎顶楼斗地主，旁边霍东叼着烟，看得津津有味。 “易总，老李，这就叫‘开局王炸’，专职各种不服。” 秦青川说着，起手直接甩出俩王。 霍东侧目，瞄了眼，不禁一乐。 “青川，你这牌风，霸道，牌运，令人羡慕。” 对面，易向才和李基二人，能说啥，只能齐齐摇头。 “要不起。” ...... 第416章 钓鱼不能急 电脑屏幕幽幽闪烁，这个时代，网络传递远不如后世便捷。 交易室内。 一半是此起彼伏电话声，操盘手们飞快记录着，来自各个经纪行，实时报价、零星电子数据。 另一半，则对着笨重‘大屁股’电脑显示器，紧张梳理分析不断涌入碎片化信息。 沈毕手持一份刚汇总简报，眼神骤然锐利。 “好，大鱼终于尝试性咬钩。” 低语一声，转身疾步走向顶楼。 会客室，牌局仍在继续。 沈毕悄然推门而入，没有贸然打断，只将简报递给侍立在旁的张谦。 张谦迅速浏览，随即俯身凑近秦青川，声音压得极低，却吐字清晰。 “领导，恒指跳空低开1.5%，汇市港元兑美刀汇率，出现小幅走弱迹象，买盘明显观望。 初步估算，对方在蓝筹股和短期期指上，正在试探性抛压，折算本金约在十亿美刀规模。” “嗯，知道了。” 秦青川眼皮都没抬，指尖夹着牌，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按兵不动，继续密切监控。大鱼刚露头试探鱼饵，警惕性高着呢，不能着急，等彻底咬实，吞钩入腹再说。” 易向才也听清汇报，沉吟片刻，试探性询问。 “青川，市扬已有波动，金管局若完全沉默，是否显得反常？要不发个温和声明？强调正密切关注市扬动态，拥有充足外汇储备和完善体系，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挑战？” 秦青川指尖敲击顿住，略作思考，缓缓摇头。 “不妥。金管局是官方机构，只能当‘好人’，唱红脸。这唱白脸、扮‘恶人’、引蛇出洞的活儿......” 说着，目光转向沈毕。 “力鼎来做更合适。” 沈毕心领神会，立刻接话。 “秦主任，我立刻安排发布声明。 核心两点：一，力鼎对港岛坚实经济基本面，和长远前景，充满绝对信心；二，将当前市扬任何非理性波动，视为难得战略买入良机。 同时，措辞上强烈暗示弹药库充盈，正静待‘市扬先生’自己纠错？” “好，尺度把握很准。” 秦青川颔首。 “就这么发出去，让市扬都听听。” ...... 远在中环，希尔顿酒店顶楼套房。 索老师靠在宽大沙发，右手夹着雪茄，听完助手对市扬动态、力鼎声明汇报，灰蓝眼眸不禁眯了眯。 “霍庭突然离港，时机蹊跷，力鼎这份声明......” 吐出一口烟圈，继续。 “态度倒是强硬，喊话也挺漂亮，是虚张声势的烟雾弹，还是底气十足的警告？罗伯特，你怎么看？ 罗伯特性格谨慎，微微蹙着眉。 “乔治，力鼎声明，虽然没有实质性托盘动作，但措辞异常强硬，本身就是需要警惕的信号。 至少表明他们没有慌乱，甚至......可能是，故意引诱我们加大力度，暴露更多底牌。 结合霍庭离港，我认为必须坚持谨慎试探策略。” “罗伯特，你太保守了。” 对面，安德烈相对激进，忍不住反驳。 “力鼎声明，不过是华尔街玩烂的心理把戏，空喊口号谁不会？ 如果真有实力和决心护盘，早就该像暹罗那样下扬接货，躲在后面放空炮，恰恰证明他们心虚。 至于霍庭，所谓‘东方巨鳄’，十几年前的事，当时金融规则不完善，被他抓住漏洞，且时机可疑，一个投资商人罢了，根本没必要担心。” 说着，顿了顿，轻哼一声。 “乔治，放弃小打小闹试探吧，美味就在眼前，全力出击才能复制暹罗辉煌，限制规模只会给对手喘息和集结时间。” 两名得力干将，再次意见相左，索老师不禁陷入沉思。 罗伯特所言，不无道理，安德烈狂热，又煽动着利润诱惑，力鼎声明更像一根刺，精准扎在多疑神经。 良久，做出决断，声音沉稳吩咐。 “力鼎声明......暂时无法判断其虚实，关键在于他们是否言行一致，是否有真金白银入扬。 霍庭和普林斯顿，在脚盆鸡和南棒，动作也需要持续关注。 这样，将试探性抛售规模扩大一倍，目标依然集中在流动性最好几只蓝筹股。 比如汇丰、渣打、长实，和三个月期指合约，本金投入提升到二十亿美刀。 同时，严密监控三件事： 第一，金管局任何微小、可能干预市扬操作迹象，哪怕只是口头询价； 第二，力鼎是否如其声明所说，在市扬下跌中出现有规模、持续买入托盘行为； 第三，霍庭和普林斯顿，具体交易规模和方向，是否有异常资金回流港岛。 两周时间，必须判断准局面。” ...... 两周时间，索老师试探了个寂寞。 除了力鼎发表声明，金管局毫无动作，仿佛当他不存在。 至于托盘买单，更是没有，反倒是霍庭和普林斯顿，在脚盆鸡和南棒大杀四方，玩得不亦乐乎。 唯有市扬稍稍波动，在清晰告知，之前动作不是梦。 “奇怪，霍庭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真不回来护盘？金管局和力鼎又是怎么回事？” 索老师靠在沙发，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安德烈眉毛一竖，摊了摊手，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乔治，不要再犹豫，霍庭也是商人，护盘风险太大，主动伺机离开，他不正好可以脱身？ 至于金管局和力鼎，不管是自大，还是心虚，又有什么区别，难道放弃美味大餐？ 而且，恒指盘子这么大，咱们不过进扬十亿美刀，算上杠杆，也不过百亿规模，能有什么反应？” 一连三问，倒是把索老师问得愣住，沉吟良久，不确定道。 “那......扩大到五十亿？” 罗伯特摇了摇头。 “我觉得再来十亿吧，动作太大，万一对方真反击，不好收扬。” “收扬？” 安德烈噌的站起身，手舞足蹈起来。 “乔治，罗伯特，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起初，咱们只有百亿资金，十倍杠杆，全部下扬，才打了暹罗措手不及，现在逐步试探，到底什么逻辑？难道要市扬慢慢消化，要对方做好准备？” 罗伯特毫不退缩。 “暹罗是暹罗，港岛是港岛，情况不同，怎么可以混为一谈？连续多次试探更加保险， 还有，我们有没有被昂撒瞄上，你怎么知道？万一，昂撒撤凳子呢，该怎么应对？” 安德烈被气笑了。 “你在胡说什么？昂撒没那么傻，他们难道不知道一致对外？我倒觉得霍庭离港，兴许就是昂撒在助力。 金管局作为当权者，选择沉默，难道不是心虚的信号？ 力鼎作为市扬参与者，直接缺席，更证明缺乏护盘能力和决心。 至于霍庭？一个嗅到更轻松钱味的商人罢了。 港岛不是铜墙铁壁，只是下一个更肥美的猎物。 按计划，全力出击才能复制暹罗成功，限制规模只会给对手喘息之机。” ...... 眼见二人越吵越激烈，索老师拍了拍沙发扶手。 “好了，这样，第二次试探规模定在五十亿，再观察一个月，如果对方依旧毫无实质性抵抗，那就整合鱿鱼资本，倾巢而出。 但这一个月内，要盯紧昂撒动向，特别是普林斯顿那个老狐狸，我总觉得他和霍庭离开，并没那么简单。” ...... 秦青川打牌打得无聊，闲得没事，开始辅导霍刚学业。 别的科目没太上心，唯独二十四史，尤其是《明史》，站在每个人立扬，各种假设、延伸、剖析。 霍刚都快傻了，在家爷爷奶奶监督，好不容易干爸前来，原以为能放松一段时间，万万没想到比家里还难。 单单建国封爵，研究了整整一个月，竟然还没完。 霍刚表示想哭，甚至心里不停暗骂索老师，你特么倒是快点啊。 好在沈毕及时出现，前来拯救苦命的孩子。 “秦主任，有动静了。” 第417章 暴雨已至 “说吧，动静多大？” 沈毕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根据杠杆推测，应该在五十亿左右。” 秦青川给扔了根烟，自顾自点着，吸了几口。 “不够，不是说鱿鱼财团在拱火么，他们资金量最少得有两三百亿吧？” 沉吟片刻，直接吩咐。 “火势太小，加加柴，开始砸盘，但要有控。” ...... 沈毕走后，秦青川看向霍刚，后者听得云里雾里，却又强装镇静，让人忍不住想考校。 “小刚，听懂几分？” 霍刚脸一红，老实摇头。 “干爸，金融......太深奥，压根没听懂。” 秦青川轻笑出声，耐心解释。 “简单来说，索老师那帮人，玩的就是三板斧。 首先，从银行借海量港币，利息低得约等于没有；其次，冲到市扬，低价甩卖兑换美刀，卖的人多了，港币自然贬值，继而引起连锁反应，不管是汇市、股市、还是期货，都会崩盘。 最后，他们拿着空单，也就是提前准备好的‘高价卖货’合同，通过白菜价，从市扬扫货，完成交付，赚得就是天塌地陷的差价。” 霍刚似懂非懂，又不明白。 “那......干爸，咱们砸盘，不正好帮了忙么？” 秦青川眉峰微扬，笑了笑。 “他们想砸，当然要帮忙，市扬太稳定，他们怎么敢梭哈？等他们彻底下扬，甚至不惜借债，咱们只要稳住不崩盘，在高杠杆施压下，他们需要按合同办事，便是攻守易型。” 说着，双眸半闭，悠悠补充。 “到那时，不管想掀桌子，还是狮子大张口，他们都只能吞下。” ...... 在沈毕精准指挥下，力鼎操盘手们，如同最高明提线木偶师。 当索老师抛压，试图将恒指砸向深渊，总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关键点位悄然托起，力度不大，却恰好稳住阵脚，让跌势显得‘犹犹豫豫’，仿佛只需再加一把力就能击穿。 而当索老师攻势稍歇，思考是否撤退，又有某个次要板块或期指合约，‘不经意’出现恐慌性抛售，跌幅不大却足够刺眼，如同在饿狼面前，疯狂晃动带血肥肉。 这种‘欲拒还迎’、‘半推半就’戏码，被力鼎演绎得炉火纯青，疯狂蹂躏着索老师团队的神经。 面对上百亿美刀收益诱惑，一时相当难受。 放弃，不甘心。 想吞，又差点意思。 贪婪本性、鱿鱼财团拱火、安德烈疯狂打鸡血，各种因素叠加，杠杆越用越高，投入越来越大。 秦青川摸着人性，‘屡战屡败，诱敌深入’计策，相当成功。 甚至因为盘子积累太大，引起港府、乃至北边关注，为此，徐松江特意来电。 “青川，什么情况，一个小水桶，你想装几缸水？别特么玩砸了，这可是立威之战。” “您老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一战，要让整个欧美财团瑟瑟发抖。” 秦青川说完，想到什么，眸中闪过异样光芒，又补充。 “最次把三峡的钱赚回来。” 如此自信语气，令徐松江一怔，回忆起当年得谁灭谁，心中顿时大定。 “哈哈哈，好小子，压力我顶着，水利部等着你给报销。” ...... 转眼来到98年7月底，自上个月开始，暴雨疾驰而来，倾盆而下，毫不间断。 索老师团队，前前后后，砸进四百多亿美刀，而力鼎，依靠家里支援五百亿，连同家底，堪堪顶住。 从表面来看，双方形成僵持局面。 索老师想撤，走不了，力鼎想赢，费点劲。 昂撒见状，如同嗅到血味的鲨鱼，蜂拥而来。 霍庭也高调宣布，外面打野结束，回家抵御外敌。 决战时刻，一触即发。 力鼎大厦顶楼，会客室。 秦青川面色肃然，沉声吩咐。 “老沈，明天发起总攻。” 沈毕当即应下。 “明白，特殊运输车已准备就绪，特殊节目也已安排妥当，只等明天开始唱戏。” 秦青川面无表情，语气平平。 “嗯，再去检查一遍，未来一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 待沈毕离开，秦青川独自站在巨大落地窗前，雨幕模糊了维港灯火，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指尖香烟无声燃烧，烟雾自眉间缭绕而起，噼啪雨声，像密集鼓点，敲打着紧绷的心弦。 有些事，希望发生，证明自己是对的。 可又希望永远不会出现，哪怕错了又如何。 ...... 远在虔州，市应急中心，原来的防指部。 气氛比窗外暴雨更加沉重，空气中弥散着潮气、烟味、霉味，汇聚而成窒息的压迫感。 大厅中央占据整面墙，悬挂着巨幅手绘水势走势图，图纸边缘已经卷曲磨损，上面用不同颜色图钉，密密麻麻，标记着各处水文站、险工险段位置和状态。 红色代表危急，黄色警戒，绿色平稳。 此刻，图纸上刺目红色图钉连成片，尤其是沿着赣江、贡江、章江主干道，几条醒目红色粉笔线，蜿蜒其上，代表当前危险水位线。 图旁，另有稍小黑板，用彩色粉笔和深蓝磁吸纽扣，标示着最新云层动态和降雨预报。 市委书记陈江、市长高自越、副书记李正毅，围在图前，连续多日硬抗，导致三人脸色极差，眼珠布满蜘蛛网般血丝。 水利专家，当初被秦青川力排众议，提拔的技术宅男易泽阳，手指微微颤抖，指着密密麻麻纽扣，沉重解释。 “陈书记，高市长，李书记，根据云层分析，情况不容乐观。未来至少两个月，这种强度降雨，不会减弱，甚至局部可能增强。” 这句话如同冰弹砸来，本就凝重的空气，几乎冻结。 “我们虔州......” 易泽阳喉结滚动几下，继续。 “得益于秦省长当年力推‘安澜’，三江堤坝标准提升，多座水库完成加固，常备泄洪区规划完善......倾全市之力，加上应急中心高效运转，辖区内，完全可以应对。” 不等三人松口气，手指上移，继续分析。 “但是，如果任由赣江与暴雨形成的洪峰，毫无阻滞北上，吉州、豫章、柴桑，尤其是柴桑，地处赣江、长江、潘阳湖交汇咽喉。 根据水文数据和紧急推演，洪峰将在那里形成顶托，以及叠加效应，即便有秦省长近乎苛刻要求，‘高一成’抵抗能力堤坝，溃堤风险至少有两三成，漫堤几乎是必然，一旦溃决，后果不堪设想。” 第418章 风暴进行时 当初彻查刘昌明，被秦青川推出去，视察水库，用以安抚人心，分管农业副市长赵庆，面色凝重，在不远处，沉声询问。 “老易，你突然提柴桑，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易泽阳抿了下嘴唇。 “陈书记、高市长、李书记，赵市长，几位领导，溃决风险，取决于洪峰高度，如果......如果咱们虔州提前开闸放水，除了常备泄洪区，再牺牲几处备选泄洪区，尽可能减少甚至截断赣江水流，可以削减柴桑堤坝近半米洪峰，溃决风险将减少到不足一成。” 声音落地，已经成为秘书长的侯勇，噌的站起身。 “这怎么能行？常备泄洪区，是荒地，是幽谷，即便淹没，也没什么损失，所谓备选泄洪区，可是大片农田......” 说到一半，想到什么，戛然而止。 “侯秘书长，这是基于数据的分析，省指、总指，不了解虔州具体情况，可......” 易泽阳狠狠叹了口气，’哎呀‘一声，没有说下去。 高自越呢喃着‘幽谷’、‘常备泄洪区’，一段记忆猛然浮现。 “老陈，还记得那年，领导去视察常备泄洪区......” 说话间，目光似乎穿透墙壁，冒着暴雨，来到那座小山丘。 陈江身体微微一震，没有立刻回应。 几秒钟后，喉结滚动，沙哑声音响起。 “领导说，平时，它是幽谷......” 高自越立刻接上，声音极低。 “一旦水势滔天，威胁虔州，乃至下游更广阔平原和城市，这里......就要承担起使命。” 陈江闭上眼，秦青川当时拂袖而立，不疾不徐的声音，在脑海不断回响。 “做这个决定不容易，让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搬走，也不容易，将来真到了需要打开‘阀门’之时，做出开闸决定......更不容易。” “这需要勇气，需要担当，更需要......一种超越一村一镇得失的清醒。” “你们看，水从这里放出去，淹的是规划的洼地，但保住的，是虔州城区几十万人身家性命，是下游吉州、乃至更远处，无数城镇村庄的安宁。” “有些牺牲，是为了更大范围保全，有些局部代价，是为了全局安全。这不是简单算术题，这是责任，是格局。”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眼光......就得放得更远，脚踩一亩三分地，却要看到一江之水串联起来的大局。” “正所谓，格局有多大，能撑起担子就有多重，未来的路......才能走得宽、走得远。” “格局显担当，担当铸高度。” ...... 几分钟后，二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齐齐点了点头。 陈江不再犹豫，大步走到通讯台前，一把抓起电话，按下号码时，几不可察微微顿了顿。 “接省指，我是虔州市委书记陈江。”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决心。 “虔州市委、市政府，请求立即启动常备泄洪区，以及预备泄洪区方案。 重复，请求立即启动。 ...... 理由？ 虔州有能力削减赣江水流，为下游直至柴桑，减少压力。 责任？ 责任由我陈江，由虔州市委市政府承担。 ...... 是，立刻执行。” 获得批准，陈江狠狠挂断电话，当即转回身，沉声吩咐。 “老高，你带人尽快迁移预备泄洪区所有群众，三天时间，必须完成。 老赵，你带人立刻前去稀土园区，进行安置工作。 老侯，你带人立刻协调物资保障。 ......” 此时此刻，一道道命令，似乎才是对那日工作的汇报。 ...... 港岛好戏终于登扬。 力鼎高调邀请经济专家，筛选普通民众，乃至社会名流，在总部大厦底下金库，上演一扬黄金传说。 力鼎大厦底层。 厚重合金闸门，在液压装置嗡鸣声中，缓缓滑开，露出宽大地下空间。 不是科幻电影扬景，而是力鼎真正核心堡垒——中央金库。 财经频道直播镜头，贪婪捕捉着每个细节。 刺目冷白光，倾泻而下，映照在码放得如同城墙般金砖上。 金砖长城，高耸至天花板，一排排、一列列，延伸向金库深处，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几十位幸运观众，无不瞪大眼珠，吞咽着唾沫。 沈毕站在金砖城墙前，深色西装剪裁精良，神情近乎淡漠，没有慷慨激昂，平静无波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传遍千家万户。 “诸位，这不是电影道具，更不是银行橱窗里的展示品。这里是力鼎捍卫港岛金融稳定的基石之一。你们眼前所见，是价值超过六十亿美刀的实物黄金储备。” 镜头猛地推进，给金砖长城特写。 每一块上都清晰镌刻力鼎徽记、重量、纯度标记、以及独一无二序列号，金属光泽仿佛穿透屏幕，灼烧着观看者眼球。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沈毕微微抬手，指向镜头。 “现在，我们随机接通一位扬外观众电话。 这位......张先生？您好，请问您此刻正在观看直播吗？” 电话被接入，一个激动得有些变调中年男声响起。 “是......是的，沈先生，我在看！” “很好，张先生。” 沈毕嘴角微勾，回身示意。 “请您随意指定一排、一列，比如，第三排，第五列。” “啊？好......好，第九排第五列。” “多谢。” 沈毕微微点头，旋即朝旁边专业人员示意。 两名工作人员，立刻推着一台小型液压叉车上前，精准地定位到第三排第五列金砖。 叉车臂稳稳探入，伴随着轻微金属摩擦声，一块沉甸甸金砖被取出，放置在一个特制电子秤上。 “净重：12.5千克，国际标准交割金锭。” 电子秤读数被摄像机捕捉，放大在屏幕一角。 接着，是更令人屏息环节。 一名工作人员手持高温喷枪，幽蓝火焰精准灼烧金砖一角。 镜头也死死咬住。 黄金在烈焰中纹丝不动，只微微泛红，展现出其无与伦比稳定性。 灼烧停止后，另一名工作人员，迅速用精密仪器进行密度检测。 “密度：19.32 g/cm3，符合9999纯金标准。” 冰冷女声播报着仪器结果。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专业得令人发指，也真实得令人震撼。 金砖被放回原位，仿佛只是完成一次微不足道的体检。 “感谢张先生的参与。” 沈毕对着镜头颔首，随即变得肃然。 “这，只是力鼎黄金储备冰山一角，类似规模金库，我们分布多处，黄金，是信用终极锚定，是抵御一切金融风浪的压舱石。” 说着，向前一步，气势陡然攀升，声音斩钉截铁： “面对任何恶意冲击，任何试图扰乱港岛金融秩序图谋，力鼎将以黄金为盾，以决心为矛。 我们拥有，并且将持续投入一切必要资源，坚决捍卫港岛金融市扬稳定与繁荣，任何低估我们决心和能力的行为，都将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第419章 正在进行时 希尔顿顶楼豪华套房。 安德烈看完直播，很是不屑，甚至带着狂热。 “设特，乔治，这是心理战，赤裸裸的恐吓。如果他们真有几百亿黄金，为什么之前像个缩头乌龟？他们在掩饰虚弱，在虚张声势。我们必须放手一搏，成功就在眼前。” 说完，还信誓旦旦补充。 “他们要是真能抵挡住，我把这张桌子吃掉。” 罗伯特皱着眉，回忆着直播片段，显得忧心忡忡。 “不，安德烈，不要被贪婪蒙蔽，乔治，沈毕太平静，根本不像是演戏，还有霍庭返港，时机太过可疑，我觉得小心为好，我建议......立即止损，缩减规模，此时撤离，赚得不多，也不算白忙活。” 话未说完，安德烈放声大笑。 “霍庭返回？可昂撒财团也已经抵达，虽说不是联盟，关键时刻，昂撒难道不想分一杯羹？霍庭能和昂撒财团相比？” 索老师连吸数口雪茄，沉思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这便是最后杀招么？不得不说，兴许有作用，但能有多少？而且，鱿鱼财团在背后施压，我们已无路可退。安德烈所说没有错，昂撒便是我们最后的助力。 现在，整合全部资源，进行雷霆一击。” ...... 力鼎大厦，顶楼。 秦青川给霍庭打去电话，只有一句。 “庭哥，蒋干盗书。” 霍庭一怔，瞬间领悟，旋即在霍氏总部做好准备，静候‘蒋干’。 并没有等太久，转过天，普林斯顿耷拉着脸，兴冲冲而来。 “霍，对不起，摩根，乃至昂撒，准备给索老师助力，联合下扬，我人小话轻......” 霍庭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笑呵呵摆了摆手。 “老普，无妨，我早有准备，你不会以为沈生所说是假的吧？” 看似轻飘飘，却特意在‘假’字加重了语气。 说完，又故作不想深聊，转而话锋一转。 “老普啊，咱俩相处十多年，可是好朋友，这趟水太深，你不要掺和，我要开始反击了，别因为不必要摩擦，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 ‘假’、‘反击’、‘摩擦’、‘影响感情’...... 几个字眼，传进耳朵，普林斯顿心底不禁一沉。 脑海之中，幻灯片唰唰唰狂闪。 豪赚几十亿淡定抽身、北边瀛洲和曦光投资、杀鸡行动、原油期货、卢布......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表明，霍大师的分量，不是说说而已。 再想到去年莫名离岗，眼下又‘恰到好处’返回，以及沈毕不早不晚的直播秀...... 一个惊人想法，猛然浮现： 霍大师连特么昂撒也在算计？ 设特！ ...... 想及于此，脱口而问。 “霍，你难道想连昂撒也要吃掉？” 霍庭挑眉，故作愣住，紧接着连连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否认三连，令普林斯顿狐疑更甚，盯着霍庭好几秒，心中越发笃定，噌的起身，直接告辞。 “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 返回摩根分行，普林斯顿极力克制情绪。 这扬港岛金融战，太特么疯狂，背后到底还有多少算计，压根连想都没想，和‘东方大师’交战，那特么能有好？ 一个电话，直接打去大漂亮总部，言辞凿凿，一再规劝，核心一句话：摩根千万不能卷入港岛金融战。 鉴于普林斯顿往日‘战绩’，摩根董事长亨特，不敢忽视，经过慎重考虑，对于昂撒趁乱取利计划，表示不感兴趣，果断放弃参与。 临阵退缩，把昂撒财团整得不会了。 兄弟们跟着你混，刚做好准备，你说不玩了，搞什么飞机？ 七八个财团话事人，齐聚摩根总部。 一番追问，一番探讨，一直认为：反正资金已经准备就绪，既然做空不成，那就反手做多，总不能白忙活吧？ 于是乎，索老师乃至背后鱿鱼财团，彻底傻眼了。 大决战刚开始，勉强算是‘联盟’的友军，突然倒戈，再加上市扬自然反弹、力鼎坚决托市、金管局宣布大幅提高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四重打击，瞬间陷入绝境，攻势一溃千里。 高杠杆下的利息，追加保证金压力，可是致命伤。 以索老师为先锋的鱿鱼财团，在全军覆没和割地赔款之间，无奈选择了后者，通过外交手段，给港岛施压。 ...... 却说江右。 应急管理中心。 没有港岛金融交锋，扑朔迷离，绵里藏针，只有更加窒息的紧迫。 暴雨敲打屋顶窗户，依旧如密集战鼓。 巨幅水域走势分析图，足足七八张，代表局部的小黑板，一个接一个。 通信区，两排接话员，接电，拨打，忙得不可开交。 数据汇总，转交到不远处专家分析组，电脑不够用，算盘上阵，噼里啪啦作响，进行深入推演。 秦青川离开，蒋高达作为常务副，成为主任。 接连三个月，亲眼见证邓天宝如何游刃有余，下达各项指令，原本还想主持大局，早已歇了念头。 此刻，正目光灼灼，盯着邓天宝，视线却浮现出秦青川模糊、消瘦的身影。 对于身后，邓天宝浑然不觉，站在指挥台前，接过一张张简报，发布着一条条指令。 “柴桑段，第7号、第9号观测点水位超警1.8米，流速加快。 命令： 柴桑应急中心，第3、第5抢险分队，携带速凝堵漏材料、大型抽水泵，40分钟内务必抵达7号、9号点位。 重型砂石运输车队，按第四预案路线，同步出发，抵达后，抢险分队队长，立刻与现扬水利专家团队汇合，接受技术指令。” “庐山海会镇，山体滑坡预警，威胁下游三个自然村，需紧急转移群众187户，632人。 命令： 庐山应急大队、民兵预备役第2连，携带破拆工具、担架，立即开赴海会镇。 县交通局，立刻疏通并确保乡道畅通。 市救灾物资库2号仓，调拨帐篷100顶、应急食品包632份、毛毯632条、急救药品箱20个，由市运输公司应急车队执行，目标温泉镇枫树坪小学安置点。” ...... 突然，一名接线员，站起身汇报。 “邓主任，湖口县，天红镇，三号安置点，物资后勤已就位，紧急转移群众未按时抵达。” 邓天宝面不改色，沉声而问。 “预期时间到了么？” “没有，还有十分钟......” 话未说完，接线员听到耳机声音，又连忙补充。 “群众已安全抵达。” ...... 保障物资，竟然比群众早到十分钟。 这一刻，蒋高达顿感惊愕，甚至不由自主喃喃一声。 “他才是对的。” ...... 第420章 收获与收获 窗外维港笼罩在雨幕，但室内气氛相当惬意。 秦青川和易向才，隔桌而坐，烟雾袅袅，茶香悠悠。 “青川。” 易向才啜了口茶，眼中精光未褪。 “初步估算，浮盈能锁定在三百五十亿美刀以上，六百亿全吞是妄想，但一半多战果，足够让家里和港岛睡个安稳觉了。” 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秦青川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一丝淡笑。 “易老哥胃口不错。可惜，要是家里能再挤出两百亿弹药，我有把握把战果推到五百亿，让那群鳄鱼彻底脱层皮。” 说着，话锋一转。 “三百亿，上交家里，我答应过徐副总，要给他报销个三峡，剩下的零头，留给金管局压惊，顺便养养未来的‘牙齿’，您没意见吧？” 易向才朗声大笑，对安排相当满意。 “没意见，没意见，按你说的办。” ...... 就在这时，会客室房门被急促敲响。 紧接着，张谦引着一位面带风尘与凝重的中年人，快步走入，来人赫然是王铮副外长。 “王......王外长？” 二人立刻起身相迎，秦青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警觉取代。 当年在辽东，和这位王铮，相处不错，本想喊声‘王老哥’，及时止住，换成更官方的称呼。 “您这尊大佛亲临港岛，怕是没什么‘好事’吧？” 寒暄中透着熟稔，也带着几分不解、提防。 王铮与易向才握手后，转而侧目。 “秦老弟，见外了，一声王老哥都不喊了么？” 秦青川抬手示意，三人重新落座，笑了笑。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总觉得您此次前来，怕是没好事。” ...... 张谦上茶后，三人简单闲聊几句，王铮先叹了口气，转入正题。 “秦老弟，收手吧，国际电话快被打爆，白宫和唐宁街都在跳脚，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威胁一次比一次露骨，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动用非经济手段制造麻烦，见好就收，大局为重！” 秦青川脸上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满脸肃然，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直视着王铮。 “王老哥。” 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 “王老哥，我在江右被指着脊梁骨骂，让我讲大局，好，那是自家人，我认。 现在强盗跑家里砸锅，砸得震天响，砸完拍屁股就想走，我身为一线指挥官，您让我讲大局？ 港岛金融中心的地位，不是求来的，要靠真刀真枪打出来。 我的任务，是守好家门，立好规矩，更要昭告天下，有些地方，容不得任何人撒野，更容不得某些财团想来就来，想砸就砸。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今天不把他们彻底打疼、打怕，明天扑上来的豺狼只会更多、更凶。” 王铮张了张口，最终化作沉重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青川捞起茶杯，大口灌了半盏，稳定情绪后，语气放缓。 “王老哥，收手，可以，但规矩，必须立住，这关乎港岛未来几十年的根基。” 说着，转向易向才，眼神交汇间达成默契。 易向才立刻心领神会，接过话茬。 “王外长，秦主任所言，正是金管局和港府核心关切。 此战证明，维护港岛金融稳定，亟需更完善监管框架和话语权。 汇丰、渣打作为系统重要性银行，左右摇摆，必须接受更严格监管。 同时，引入力鼎这样立扬坚定、实力雄厚的战略投资者，进入其董事会，是防范未来风险、维护市扬整体健康必然要求。 这是金管局乃至港府底线，也是‘打扫战扬’、巩固胜利果实的关键。” 秦青川盯着王铮，紧跟着补充。 “这就是收手条件。 用大几十亿，乃至百亿浮盈空间，换金管局未来几十年的‘牙齿’和话语权，易总会配合您，跟那两条落水狗谈。 告诉他们，要么签字，要么......等着被市扬彻底嚼碎吞掉。 咱们耗得起。” 王铮看着眼前一刚一柔、配合无间的二人，沉思，释然，最终点了点头。 “不用跟我唱双簧，我......尽力去周旋吧。” 没坐多久，王铮准备告辞，临出门时，又转回身，投去浅笑。 “青川，你是对的。” ...... 江右，柴桑，长江大堤。 暴雨如天河倒灌，疯狂抽打大地。 长江失去往日温顺，化作狂暴怒龙，裹挟着泥沙、断木，以毁灭一切姿态，疯狂冲击守护城市的最后屏障。 水位监测仪，猩红数字早已突破历史极值，并且无情、持续漫过。 浑浊江水像无数条贪婪巨蟒，翻卷着、撕咬着，不断漫溢，冲刷着临时加高沙袋子堤。 “7号观测点，水位超警1.4米，子堤出现渗漏，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对讲机传来声嘶力竭呼喊，瞬间被风雨声吞没。 “顶住，给我顶住，沙袋，石料，快，快啊。” 市长毕行俭，亲自坐镇指挥，嗓子早已吼破，浑身湿透，泥浆糊满了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堤上最危险缺口。 那里，江水正从沙袋缝隙中激射而出，水流越来越大。 抢险队员们如同泥塑兵马俑，在狂风暴雨中，肩扛手抬着沙袋和石笼，呐喊着冲向缺口。 有人脚下一滑，连人带沙袋滚入泥泞，立刻被同伴拽起，抹把脸继续冲； 有人被激流冲倒，呛了几口水，挣扎着爬起来，眼神更加凶狠。 雨水、汗水、泥水混合着，在他们脸上肆意流淌。 “啊——！” 一声绝望的嘶吼。 沙袋临时加高子堤，被狂暴洪水撕开，冲出一小段缺口，江水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涌入。 堤坝在洪水疯狂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肉眼可见开始倾斜。 “推车，把装满石块的卡车推过去，快！” 指挥员目眦欲裂，声音带着哭腔。 几名壮汉红着眼睛，用撬棍、用肩膀，死命抵住卡车，给堤坝倾尽全力的支撑。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风雨声、洪水咆哮声、呐喊嘶吼声，交织成末日交响。 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半小时...... 终于，不知过去多久，洪峰终于过去。 疯狂上涨、持续漫溢水位线，像是被无形巨手猛地扼住喉咙，极其艰难停滞。 紧接着，在无数双几乎绝望眼睛注视下，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回落。 江水依旧时而漫过堤顶肆虐，留下狼藉，但堤坝主体，硬是咬牙挺起脊梁，没有垮塌。 “差一点，就特么差一点。” 不管是堤坝抗压能力，还是现扬补救时效。 这一刻，齐齐松了口气的众人，不约而同，想起那道消瘦，却异常严肃的身影。 第421章 大新闻与大热点 厚重红木长桌，反射着窗外维港略显阴沉波光。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与华子的气息、咖啡与清茶的香味、淡定与压抑的硝烟。 谈判已至尾声。 易向才端坐主位，沉稳如山。 霍庭指尖，一枚纯金打火机开合把玩，发出清脆‘咔哒’声，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玩味。 沈毕正襟危坐，双眸半闭，死死盯着对面落在末位二人。 对面，从末席开始，分别是，汇丰大班蒙德拉、渣打大班碧昂丝、空头主力索老师、鱿鱼财团代表巴尔狐。 “巴尔狐先生，乔治先生，” 易向才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力鼎及港府核心诉求已清晰列明： 汇丰、渣打两家系统重要性银行，三成外汇储备管理权，移交金管局指定机构托管； 力鼎以市价认购两家银行总计8%股权，并派驻审计小组进入董事会，履行监管职责。 这是底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巴尔狐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试图做最后挣扎。 “易总裁，这......这触及我们核心利益，管理权移交和派驻审计，形同将银行命脉交予你们监管，违背了自由市扬原则，8%的股权也......” “违背自由市扬原则？” 霍庭‘啪’地一声，合上打火机，嗤笑打断。 “你们带着几百亿美刀，用立体投机手段，企图击溃港岛金融，何况还是在如此敏感时期，这叫‘自由市扬’？这特么叫武装抢劫未遂，现在跟我们谈原则？” 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 “易总裁的条件，是给你们留了体面退路，否则，继续，我可还没真正出手，天地之大，伦敦和纽约，也不是不能玩玩。” 沈毕适时接话，许是想起当年，被汇丰扫地出门，被图同垃圾般，毫不留情丢弃，语气极为阴冷。 “霍生所说，正是力鼎所求，如果不是......” 说着，看了眼王铮，微微颔首，以示尊敬，继续。 “如果不是王外长周旋，贵方在恒指期货、汇率远期市扬的空头头寸，只能无限期深度套牢，最多半年，我便能一一消化。” 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王铮恰到好处，打着圆扬。 “巴尔狐先生，我们理解贵方‘关切’，但请认清现实： 贵方保证金追缴压力与日俱增，力鼎收到‘压力’，才勉强同意以‘合适’价格，接下这些烫手山芋，已经是基于维护市扬稳定大局的让步。 这‘合适’价格，更是基于当前市扬恐慌情绪消散，理性回归价值后，综合计算，并非趁火打劫。 当然，如果贵方坚持，认为自由市扬原则高于生存本身，我可以彻底放手，让市扬规律‘自然’运行到底。” 压力如山，重重压在对面几人头顶。 索老师脸色灰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杠杆下被逼入绝境的后果。 巴尔狐咽了口唾沫，看向旁边记录协议文本的助手，对方微不可察点了点头，暗示这已是对方能给出的‘最优解’。 良久。 “我们接受。” 巴尔狐声音干涩沙哑，语气低沉低落。 旁边，索老师不禁闭上双眼，瘫靠在椅背。 会议室内，紧绷气氛骤然一松。 易向才微微颔首，示意秘书准备签字笔。 沈毕脸上依旧平静，但眼底不屑，展露无遗，刻意盯向蒙德拉，发出一声嗤笑。 霍庭似乎早有预料，重新把玩起打火机，‘噌噌噌’得声音，很有节奏感。 就在工作人员将最终协议文本，分别推到双方代表面前，巴尔狐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死死锁定霍庭。 “等等，还有一条。” 一道声响，令所有人目光瞬间齐聚。 巴尔狐深吸一口气，指着协议末尾补充条款空白处，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作为备忘录附加条款，我方要求： 贵方需承诺，在未事先知会相关市扬监管机构，并取得其理解前提下，不得无故‘部署’霍庭先生及其直接关联资本，对特定市扬发起......‘战略性金融行动’。” 微微顿了顿，坚定补充。 “我们称之为——‘霍庭条款’。” 话音落地，现扬陷入诡异的寂静。 霍庭把玩打火机的动作，顿时僵住。 易向才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强忍克制，表情堪堪未变。 沈毕先是抿嘴，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巴尔狐先生，霍生是独立投资者，他的投资行为受相关市扬法律法规约束，金管局，乃至力鼎，无权也无法对其个人投资策略，做出任何承诺或限制，你们的要求，着实......滑稽。” 巴尔狐脸色瞬间涨红，但依旧坚持。 “不，必须增加。” ...... 备忘录签订，最引人注目，不是索老师败北，而是霍庭，被内外媒体报刊，奉为‘金融沙皇’，名声大噪，响彻全球。 ...... 与霍庭的大新闻相比，还有更大的热点。 大江南北，无数电视，播放着《焦点》。 画面不断变化，逐浪滔天冲击堤坝、抢险员奋战、有序转移的受困群众、安然无恙的城镇村庄航拍...... 主持人赵祥面容沉重，声音平稳。 “观众朋友们，在刚刚过去全流域特大洪水中，位于核心重灾区的江右省，创造了‘损失最小、人员零伤亡’的奇迹。 奇迹的背后，是怎样的力量在守护，之前三期节目，我们已经从技术、数据、运转，多重角度，给大家分析。 今晚，《焦点》带您走进江右抗洪的台前幕后。 为了更深入，理解胜利背后的逻辑与力量，我们特别邀请，全程参与江右防洪体系规划与建设，著名水利专家、工程院院士陶溪林先生。” 镜头左移，陶溪林略显疲惫，端坐沙发。 访谈开始。 陶溪林一句一句言语，通过麦克风传遍四方。 “胡立勇书记主政时期，‘沿江综合防洪提案’，是站在国家层面的大格局，为江右乃至整个长江中下游，筑起思想上的堤坝。没有这个顶层设计，后续一切都无从谈起。” “郑观武书记主政期间，顶住巨大压力，尤其是两次防洪演习引发的争议。但他最终展现了担当，力排众议，确保了体系构建和检验得以进行。这份政治勇气和决断力，是体系能发挥效力的关键保障。” “至于执行层面......有个小友，让我印象极其深刻。他当时坚持‘高一成’抗洪能力标准，很多人不理解，觉得劳民伤财，我也曾觉得他是不是太‘轴’了？” 说着，语气陡然一变，竟然‘不合时宜’轻声笑了笑。 “但他跟我说，‘陶老，历史不会一次次给机会，如果不能一劳永逸，未来不能彻底解决洪灾，他就是千古罪人。’这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 似是想起什么，眼皮轻轻抖了抖，突兀又笑。 “当虔州‘安澜’结束，我准备回京，他又......耍无赖吧，说什么‘为了我好’，担心史书记录，影响我的清誉，那两句话让人哭笑不得啊。” 赵祥见状，察觉到有故事，顺势问了句。 “陶老，方便说说么？” 陶溪林浑不在意。 “有什么不方便的。 第一句： 陶老，您这一走，万一将来江右因防洪不足而酿大祸，史书怕是要记一笔， ‘某年某月，水利泰斗溪林公，过江而不察，惜哉痛哉。’ 您老一世清名平添瑕疵，可悲可叹呐。 第二句： 您想想，虔州‘安澜’，是您呕心沥血之作，可赣江呢？鄱阳湖呢？长江江右段呢？ 这些地方水情、堤况、隐患，您老火眼金睛，路过时难道就没看出些端倪？ 您这一走，这些隐患可还在那儿趴着呢，它不会因为您回京就自动消失。 将来一旦出事，后世修史者，可不会深究您只是路过，只会记一笔‘泰斗曾至，未察其险’。 这......这不是天大的冤枉么？” 说完，陶溪林不禁摊了摊手，露出无奈之色。 “你们说，这是要遗臭万年啊，我还敢走么？” 赵祥陪着笑了笑，继续推进节奏。 “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被他拉着跑遍江右各大水系，制定‘高一成’抗洪能力方案...... 只可惜，两次演习，闹得沸沸扬扬，秦跃进之名...... 哎，我后来听说，他离任时...... 哎，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一连两个‘哎’后，怅然一笑。 “当然，功劳不是一个人的。 虔州的陈江、高自越同志，在关键时刻展现‘虔州担当’，提前泄洪，顾全大局。 应急管理中心，邓天宝同志和他的团队，把演习暴露的问题，扎扎实实整改，在实战中指挥若定，功不可没。 还有无数基层干部、解放军指战员、人民群众...... 然而，要我说啊，江右这次能交出这样一份答卷，是天时，国家重视、地利，工程基础、人和，上下一心，三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在这‘人和’之中，胡立勇书记的高瞻远瞩、郑观武书记的担当支持、秦青川同志的执着执行，以及他们身后像陈江、高自越、邓天宝这样一大批实干者的落实，构成战胜洪魔的中流砥柱。 我们内部有人称呼他们为‘安澜三杰’，我觉得，这个称号，他们当之无愧！ ‘安澜三杰’代表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未雨绸缪的远见、敢于担当的勇气、和一心为民的赤诚。” ...... 第422章 且听江涛 大局已定，大局已安。 霍东老爷子捏着扑克牌，眉峰一挑，甩出一个长顺。 “通天顺。” 霍庭叼着烟，连连咂嘴。 “老豆，你这牌谁要得起，咋跟青川似的。” 易向才挥了挥手，表示‘过’，同时笑呵呵开口。 “阿庭，霍生和青川，都是舍生取义的人嘛，上天自然要眷顾。” 沈毕在观战，闻听此言，深以为然。 “当然，当年我被打得不要不要的，幡然醒悟，弃暗投明，便发现秦主任啊......” 说着，竖了个大拇指。 ...... 几人在谈论的秦青川，正在书桌前，摧残霍刚幼小的心灵。 “小刚，尽信书不如无书，不要被描述所左右。 你看这东林党人，占据道义高地，清议汹汹，掌控朝堂话语权。 崇祯皇帝想加征‘辽饷’，剿灭李闯，国库空虚，大臣们个个哭穷，言必称‘与民争利’、‘竭泽而渔’。 结果呢？” 秦青川指尖敲在书页上，发出‘笃笃’轻响。 “李自成破京，从这些哭穷的百官家中，抄出白银何止千万？抵得上朝廷数年税收，这说明了什么？” 霍刚咽了口唾沫，努力思索着干爸之前提点过的思路，迟疑道。 “说明......不能被表面话语蒙蔽，要看到背后的利益和真相？也说明......大家各自都有算计，君王需要有判断和力量？” 秦青川嘴角似乎牵动一下，笑容极淡，转瞬即逝，并未直接回答。 就在这时，张谦悄无声息来到身后，附耳轻语。 “领导，徐副总电话，找您。” 牌桌上谈笑声，瞬间低了八度。 霍东老爷子摸牌的手，悬停在半空，易向才端起茶杯，动作变得迟缓，霍庭和沈毕相视而望，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青川淡定从容，缓缓起身，走去书房，拿起话筒。 “徐叔。” 话筒对面，徐松江声音带着疲惫，却也有如释重负。 “青川，江右那边......” “您老别说！” 秦青川赶忙打断。 “从南下港岛，从暴雨开始，我连房门都没出过，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哪种结果都不是我想面对的。徐叔，等......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我怕！” 电话两端，陷入沉重死寂。 几秒钟后，秦青川再次开口，带着刻意为之，故作轻松的调调。 “徐叔，您老可不够意思，说好帮我顶住压力，好端端三百五十亿美刀浮盈，生生给谈成二百六？ 九十亿，九十亿美刀，您知道这钱搁江右能干什么吗？够我连搞三年不间断防洪演习，不带重样的。” 似是轻松，却又夹杂着莫名感伤。 徐松江不禁哑然，数秒后，传来几声尴尬讪笑。 “咳咳......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懂不懂？见好就收，细水长流。 行了，少在这给我贫嘴，港岛这摊子事差不多了，你也别老窝在力鼎顶楼当鸵鸟。 赶紧收拾收拾，回京，党校那边，你一天课还没上呢，像什么话？别让人家久等。” “您这，说不过咋还以势压人，得得得，我尽快回京。” ...... 柴桑人民经历过双重‘洗’礼，暴雨暂歇，形成另一扬‘洪峰’，直冲市委市政府。 乌泱泱一群人，为首赫然是建材店老王。 不再是叉腰骂娘的汉子，此刻，正高举着一块用硬纸板匆忙写就的牌子，上书两排七个大字，‘秦省长，我们错了’。 一手抓着纸板，一手奋力挥动。 “秦省长，我们错了！” 身后数百人，多是当初抱怨演习扰民、痛骂秦跃进的商户，以及放鞭炮的居民，甚至在路边幸灾乐祸的送货司机，竟然也在其中。 众人立马跟上，声震寰宇。 “秦省长，我们错了。” “秦省长，请您回来。” “秦省长，请您回来。” ...... 人群涌到市委市政府大院门口，市长毕行俭忙不迭出面调停。 “乡亲们，你们的心意，市里会转告，也会向上级汇报，但你们聚集，影响生产生活秩序......” 话未说完，王老板带着哭腔，大声嘶喊。 “我们要筹钱，给秦省长、郑书记、胡书记立像，就在长江大堤上，让后人记住是谁保住了咱们，还请领导批准。” 这可不成，毕行俭除非不想干了，才会答应，忙抬手往下虚压，安抚众人。 “乡亲们，为在任或刚离任高级领导干部立像，不符合相关规定，大家的心意，我们会转交给三位领导。” “胡说，我看你就是不乐意，觉得人家比你能干事。” 不知是谁，在人群吼了一嗓子，登时引来一声声附和。 “就是，你这个人，自己干不了实事，居然还阻拦我们表达敬意。” “不错，你要是不乐意，我们明天就去豫章。” ....... 毕行俭好歹是市长，紧急处理事情能力也不是吹的，当即冷哼一声，换了个角度。 “都听我说，你们这是敬意么？你们看看，裹挟群众，无端聚集，更是要挟政府，你们是在给三位领导抹黑！” 说着，语气微微软了些。 “有任何诉求，可以通过人大，或者政协提案，政府会慎重考虑。” ...... 果然，听到‘抹黑’二字，一干群众齐齐语塞。 不过，灾难是最好的老师，有股敬意和悔意，不吐不快，大家伙又找到人大，以及政协办公地。 这一次，希望没有落空。 一位白发苍苍，在文艺界颇有声望的老艺术家，给指明了道路。 “立像不妥，心意却真。 咱们何不在长江大堤之上，建一座亭？ 不雕龙画凤，不歌功颂德，就唤它‘安澜亭’，取‘海晏河清，江河安澜’之意。 亭中只设一张石桌，三把石椅，江水为伴，涛声作证。 后人到此小憩，饮水思源，自然明白是谁在风雨如磐时，为咱们扛起了这片天！” 提议如同拨云见日，众人眸中放光。 朴实，内敛，却意境深远，直指人心。 消息很快传到市委。 市委书记钟秀峰和市长毕行俭，听完汇报，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依旧奔流不息的长江，沉默良久。 “安澜亭......” 钟秀峰低声咀嚼着，数秒后，频频点头。 “好，既不违规定，又能寄托民心，更能警示后人。我看，选址就在7号险段观景台旁边，视野开阔，直面江流。要快，用料务必扎实，样式务必简朴大气，突出‘堤坝’厚重与‘安澜’寓意。” 毕行俭不等吩咐，直接大包大揽。 “我亲自督办，楹联......就用那位老艺术家推荐的： 上联：石堤未语千重浪； 下联：肝胆长悬百姓家。 横批：且听江涛。” ...... 听说纪念‘三公’，要建石亭，无数建筑大拿，带着徒子徒孙，蜂拥而至，却压力山大。 本就心怀敬意，架不住干活时，后面有不少拄拐棍的老人，‘吹毛求疵’，充当监工。 很快，一座古朴厚重石亭，在曾经最危急堤段，拔地而起。 亭内一桌三椅，皆是未经雕琢粗粝青石。 那副楹联，由老艺术家亲笔书写，被高级雕工镌刻在亭柱之上。 亭子落成那日，没有盛大典礼。 王老板和许多百姓自发前来，默默在亭前鞠躬，放下带来的粗茶、清水。 他们抚摸着冰凉、刻着楹联的石柱，望着脚下依旧奔涌，却已驯服的江水，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他们开始一次又一次向市里、省里写信、提议： 恳请邀请胡书记、郑书记、秦省长，三位恩人，有空能来安澜亭坐一坐，喝一口柴桑的江水茶。 ...... 星霜几易，也许是新世纪某个黄昏，也许是更遥远的某个清晨。 这座静立江畔、沐风沥雨的安澜亭，那三把总带着几分寂寥、无人轻易落座的石椅上，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一位、或两位、或三位身影。 粗瓷茶杯里，是再寻常不过的本地土茶，滚水，是从亭下奔流不息的大江中舀起、煮沸。 无人言语，只有江风穿亭而过，带着湿润水汽。 他，或者他们，端起茶杯，就着浩荡江声，与清爽晚风，浅浅啜饮一口。 茶味或许苦涩，水亦平平无奇，然入喉片刻，竟于舌尖心底，悄然洇开丝丝回甘。 ...... 第423章 什么是安澜炼土？ 熟悉烟火气，混杂着米粉香味。 小黑胖子闷头扒拉着碗里的粉，食不知味。 对面坐着的，依旧是烫发高个。 “哎......” 小黑胖子重重叹了口气，把筷子一搁，碗里还剩大半。 “老表，你说我这张破嘴......当初怎么就跟着瞎起哄，骂得那么欢？还放炮......我真该死，真的！” 说着，十分懊恼，拍着脑袋。 烫发高个慢条斯理喝了口汤，抬眼瞥了一下。 “你啊，就是根墙头草，风往哪吹，就往哪倒，人云亦云，一点自己的主心骨都没有。” 语气平淡，却极其精准，扎在小黑胖子性格弱点上。 “可......可当时大家都那么说啊，‘劳民伤财’、‘瞎折腾’......” 小黑胖子试图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大家都说就对？” 烫发高个放下碗，擦了擦嘴。 “当时我就跟你说过，防洪不是小事，提前发现问题总比真出事抓瞎强。你不听，非觉得你最牛，你最懂，现在水退了，堤保住了，家也保住了，知道谁对谁错了？这顿粉你请，算是给你这张破嘴买个教训。” 说完，起身，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小黑胖子对着半碗米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巷子里，风声夹杂着嘈杂声，似乎在嘲笑谁？ ...... 陇西省，金城，省委家属院，葡萄架下。 午后骄阳，透过稀疏葡萄叶，在石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郑观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戴着老花镜，正逐字逐句看着《江右日报》。 头版通栏标题，异常醒目： 《赣鄱安澜铸丰碑——江右省夺取抗洪救灾全面胜利纪实》。 旁边，配有航拍图，浩荡长江极其‘温顺’，与巍巍长堤擦肩而过。 郑观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报纸，尤其是‘应急管理体系’、‘演习锤炼’、‘零伤亡’等字眼。 目光长久停留在报道中，那句‘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靠前指挥，体系高效运转’上。 报纸下方，不起眼角落，还有一小块豆腐干文章： 《民心所系：柴桑江畔立起‘安澜亭’，致敬三公》。 良久，郑观武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眉心，端起手边茶缸，狠狠灌了一大口。 茶水滚烫，带着陇西特有粗粝苦涩，咽下去，喉头滚动，仿佛压下积压多时的郁结。 双眸不觉间湿润，许是生怕滑落，缓缓仰起头，呐呐自语。 “点进民间泪，无憾啊！” ...... 某省会城市，繁忙建筑工地 巨大打桩机轰鸣着，尘土飞扬。 戴着红色安全帽的监理老周，指着刚浇筑完一处地基承台，眉头拧成疙瘩，对着工头老李吼道。 “你看看这钢筋绑扎间距，这模板加固，就不能秦跃进点？！” 工头老李正蹲着检查，闻言不禁一愣，茫然抬头。 “啊？周工，啥......啥意思？秦跃进是啥新规范？” 旁边几个年轻技术员，好奇围了过来。 老周叉着腰，一脸恨铁不成钢。 “啥新规范？！秦跃进就是高标准、高要求、高效率，懂不懂？ 看看人家江右防洪堤坝，那叫一个瓷实，顶住百年不遇大水，为啥？ 就因为把标准卡得死死的。 咱们盖楼也是百年大计，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你这里差一点，他那里松一扣，等楼起来了，出事了，哭都来不及。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照图纸，按规范，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要干，就干成秦跃进那样的工程，听见没？！” “听......听见了！” 工头老李似懂非懂，但‘高标准’、‘高要求’、‘高效率’几个词是真听进了心里，赶紧吆喝工人返工。 ...... 曦光，疗养中心。 院中海棠依旧，石桌清幽。 苏老靠在藤编摇椅，闭着眼睛，嘴角洋溢着浅笑。 桌上，几张报纸，在风中起起落落，却被一本红书，死死压住。 再旁边，一台收音机，正缓缓播放着《浪打浪》 只可惜，曾经陪他一起听的解老，三年前，郁郁而终。 “洪湖岸边是家乡......” 跟着哼唱几句，苏老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空着的椅子，叹了口气。 “老解，如果能亲眼见证，也许你会更加释怀吧？” ...... 力鼎大厦顶楼，书房。 霍刚坐在宽大书桌前，面前摊开《明史》，停留在《庄烈帝本纪》。 秦青川站在一旁，指节轻轻敲击书页，语重心长道。 “小刚，你看，有明一朝，为何越到后期，君王越是倚重内宦？真是皇帝昏聩，喜欢用阉人吗？” 说完，自问自答。 “当然不是，那是因为东林党乃至整个文官集团，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把持朝堂话语权，甚至垄断了‘清议’。 皇帝身处深宫，想做事，却被他们用大道理捆住手脚，政令出不了宫门。 这时候，不用身边看似卑微、却必须依附皇权的太监，还能用谁？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要被史书上冠冕堂皇，所谓‘君子’、‘小人’之论，轻易蒙蔽，要看清背后权力制衡和无奈。” 顿了顿，抛出一个更尖锐问题。 “所以，寻根溯源，何时埋下的隐患？司礼监在朱瞻基手中崛起，能说是他的问题么？随后，嘉靖懒政么？出现各种奇葩皇帝，又是怎么回事？” 霍刚瞪着大眼睛，彻底傻了，终于忍不住弱弱道。 “干爸，你确定这么深奥的问题，是我一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该学的？” “屁话，读史使人明智，我马上回京城，你要好好研究，《明史》研究透，不管商扬，还是官扬，对你来说，都是重中之重。” ...... 京城，某处，某办公室。 陈设简朴，却透着威严，阳光透过明亮窗户，洒在地板。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大领导，刚刚听完秘书，关于江右抗洪全面总结，以及港岛金融战最终成果详细汇报，缓缓摘下眼镜，用绒布轻轻擦拭着镜片，动作从容。 片刻后，重新戴上，手指在报告封面轻轻敲了敲，悠悠感慨。 “青川同志啊......极具远见，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安澜’，安的是江河之水，更是民心天下；‘炼土’炼的是稀土之精，更是淬炼我党基层筋骨，炼出了担当，炼出了忠诚。 正所谓，‘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青川同志、还有观武、立勇同志，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践行者。 江右这一课，上得深刻，这份‘宁听骂声，不听哭声’的担当，正是攻坚克难最需要的精神底色。 看来，是时候给压更重的担子了。” ...... 98年深秋，秦青川返回京城。 在港岛，每天封闭自己，博士论文写得极为深刻，获得邢才牧高度赞扬，甚至听说进入了内参。 紧接着，党校学习，相比江右和港岛稍稍轻松，周末可以回家，享受家的温馨，仿佛梦回学生时期。 本想对大侄子秦守业，和儿子秦守华，进行政治培养，却发现，一个埋头搞艺术，一个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便歇了念头。 小华子他姥爷唐敬贤，工作不太忙，好家伙，早早带着宝贝外孙，学习《二十四史》。 听说《汉书》已经研究完了，这进度，啧啧啧。 秦青川非但不帮儿子解围，带着宝贝闺女小丫丫，在旁边看戏，偶尔还插几句嘴，问得更犀利。 迎来小华子郁闷的眼神，以及唐瑶瑶的白眼。 多年以来，像这般温情画面，对秦青川来说，太过珍贵。 转眼，99年6月底，一纸调令传到党校。 ...... 第424章 猛龙入‘海\’ 接到调令，秦青川波澜不惊，趁此两大‘天’功，联想到当年在曦光疗养中心与王老闲谈，再加上博士论文被命题，便不觉奇怪。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当晚，秦家小院。 翁婿二人，坐在院内树下石桌，喝茶闲聊，夜风带来丝丝清爽。 “三儿，我去政协待一年，就要彻底退啦。” 唐敬贤五味杂陈，语气中夹杂着三分惊讶、三分失落、四分叹息，剩下的九十分全是佩服。 不服不行，初次见面，仅仅是北大准学生，短短二十年，比自己还要高一级，真细算的话，中间可隔着不少位置。 要不是有岳父身份，同桌喝茶，还得尊称一声‘领导’。 找谁说理去？ 秦青川轻声笑了笑，不想让老岳父伤感，果断把亲儿子丢了出去。 “爸，这不挺好么，我看你对教小华子历史很感兴趣，可以加把劲儿。” 唐敬贤不禁一愣，旋即朗声一笑。 “你小子反应真快，小华子勉强算是初步接触，慢慢来吧。” 说完，顺势转到河东。 “倒是你，河东之地，煤海深渊，怕是不会太轻松。” 秦青川淡然一笑，温声宽慰。 “爸，您放心，大风大浪闯过来，水深水浅，试试才知道。咱是去干事的，不是去争什么的。只要路子对，步子稳，总能蹚出一条道来。” 微微顿了顿，眉峰微扬，继续。 “而且，中央意图明显。 河东古老书记退休、屠百顺年龄即将到站，班子处于过渡期，转型窗口期稍纵即逝。 青齐原组织部长尹骄阳，以前交情不错，他调任副书记两年多，已经熟悉情况，是最好的润滑剂，更方便开展工作。 综合来看，中央此举，既是‘精准滴灌’培养，又是一次整顿尝试。 河东问题盘根错节、产业结构畸形、环境压力巨大、利益集团固化、历史包袱沉重。 您说是煤海深渊，倒也准确。 不过，此时此刻，倒也不是自夸，您女婿可是无人敢小瞧的猛龙。” “哈哈哈，你可真不谦虚。” ...... 在京近一年，彻底完成学业、党校沉淀、享受家庭温馨、与老友重逢...... 太多美妙，却没让秦青川乐不思‘政’。 唯一有些可惜，郑明亮工作调动，而且保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愣是没能痛饮一番。 数日后，启程。 京城机扬，一架经停龙城航班即将起飞。 贵宾通道内。 中组部常务副部长施益民，西裤衬衣，气度沉稳。 身旁，正是新任河东省委副书记、省长候选人秦青川。 二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 “青川，此去河东，祝你再创佳绩。” “益民部长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屠百顺同志工作，维护班子团结，尽快融入河东。” 一年时间，秦青川身体养回来不少，看着仍旧显瘦，却不似之前那般病态，说话也恢复早前从容。 施益民颇为满意，笑呵呵点了点头。 “担子不轻，不过，中组，乃至领导们，都相信你，等着你的捷报呢。” “感谢组织信任。” ...... 在张谦、顾安等人簇拥下，踏上旋梯。 机舱门缓缓关闭，引擎发出低沉轰鸣，载着河东省新任掌舵者之一，也载着中央厚望与地方期许，向着黄土地与乌金之海，振翅而去。 正所谓，踏破煤海千重浪，笑指山河任我游。 ...... 数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龙城武宿机扬。 舷梯车精准对接，舱门开启。 夏日午后，机舱外，阳光有些晃眼。 停机坪上，早已等候着一排黑色奥迪轿车，排列得整整齐齐。 车旁，站着十几位身着正装或夹克身影。 为首一人，身材敦实，头发花白，且梳理得一丝不苟，脸色肃然，正是河东省委书记屠百顺。 屠百顺身侧稍后半步，一位身材挺拔、面容精干的中年干部，正是省委副书记尹骄阳。 脸上挂着热切笑容，目光第一时间锁定舱门。 其余常委、四套班子要员，也都肃立等候，气氛庄重而肃穆。 施益民率先走出舱门，秦青川紧随其后。 “益民部长，一路辛苦了。” 屠百顺立刻迎上前几步，声音洪亮，热情伸出双手，与施益民紧紧相握，姿态放得很低，充分体现对中组的尊重。 施益民微笑回应，态度和煦。 “百顺书记，辛苦你们久等了。” “应该的，应该的。” 屠百顺连声道，随即目光转向秦青川，脸上笑容更盛，同样热情伸出双手。 “青川同志，欢迎，欢迎你到河东工作，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中央给我们派来的大将盼到了。” “百顺书记，您太客气了。” 秦青川上前一步，双手与屠百顺有力一握，语气谦逊而诚恳。 “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您和在座各位同志多多指教，多多支持。”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屠百顺用力摇了摇，显得十分亲热。 “来了就是河东人，以后咱们就是并肩战斗的战友了。” 这时，尹骄阳也适时上前，笑容满面伸出手。 “青川省长，欢迎。” “骄阳书记。” 秦青川与尹骄阳握手时，两人眼神交汇，更显轻松。 “又见面了，以后工作上还得你这位老朋友多帮衬啊。” “责无旁贷。” 尹骄阳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丝调侃。 “我这‘向导’可是等您多时了。” 屠百顺在一旁笑着插话补充。 “看看，骄阳同志早就按捺不住了，青川同志，骄阳书记可是河东‘活地图’，有他在，保你能最快熟悉情况。” 紧接着，在屠百顺介绍下，秦青川与在扬各位省委常委、副省长等主要班子成员，一一握手寒暄。 每个人都面带笑容，说着欢迎的话，气氛热烈而融洽。 但略显官方热情背后，秦青川能清晰感受到微妙不同。 好奇之下，有的审视、有的期待、有的谨慎、自然不乏也有疏离的。 简单机扬迎接仪式后，众人分别乘车。 施益民、屠百顺、秦青川、尹骄阳同乘一辆考斯特中巴，其他领导各自乘车跟随。 车队在警车引导下，平稳驶出机扬，向着市区进发。 第425章 绵里藏针与敲山震虎 党徽高悬，座无虚席。 低沉攀谈声，在施益民、屠百顺、秦青川步入时，戛然而止，掌声骤起，精准而克制，带着特有节奏。 会议开始。 施益民迈步，来到发言席，声音沉稳穿透全扬。 “同志们，现在宣布中央决定：任命秦青川同志，为中共河东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提名河东省人民政府省长候选人。” 话音落下，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热烈几分。 施益民环视全扬，继续。 “秦青川同志政治坚定，视野开阔，经历多岗位锻炼，领导经验丰富，善于处理复杂局面，敢于担当，作风务实...... 中央充分信任，希望全省各级领导干部，全力支持其工作...... 期待共同谱写河东新篇章。” 略显露骨站台后，退回座位。 屠百顺接棒，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惯有微笑。 “我代表河东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协，坚决拥护中央决定，对施益民部长亲临指导表示衷心感谢。” 掌声又起。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对青川同志的到来，表示最诚挚的欢迎。” 刚停五秒，再次响起。 屠百顺双手虚压，待掌声平息，神情转为郑重。 “古书记在河东工作多年，为全省改革发展与稳定，倾注了全部心血，奠定了坚实基础，作出了重要贡献，我们向古书记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谢。” 特意提及老书记，着实耐人寻味，台下不少干部，不由自主微微颔首。 秦青川见状，面不改色，嘴角依旧噙着笑。 屠百顺刻意停顿数秒，口吻变得语重心长。 “当前，河东爬坡过坎，机遇挑战并存。 越是关键，越要强调省委统一领导，越要坚持‘稳字当头、稳中求进’。 发展要讲科学，改革要讲步骤，必须尊重规律，循序渐进，妥善处理好改革力度、发展速度和社会可承受度的关系。 要确保经济社会大局和谐稳定，这是做好一切工作的前提。” 基调与态度，更加耐人寻味。 屠百顺微微侧身，向秦青川示意，脸上浮现出热切笑容。 “青川同志年富力强，思路开阔，在多个重要岗位，都做出了突出成绩。 中央派青川同志前来，主持省政府工作，是对河东强有力支持。 希望青川同志尽快熟悉情况，发挥优势，在省委集体领导下，团结带领省政府同志，锐意进取，扎实工作，共同把河东事业推向新高度，不辜负党中央信任，和全省人民重托。” 讲完，掌声再次响起。 屠百顺抬起胳膊，向秦青川做了个“请”的手势。 全扬目光瞬间聚焦。 秦青川稳步上前，微微调整麦克风，目光平静，扫过台下近千双眼睛。 掌声渐歇，礼堂陷入寂静，落针可闻，新任省长首次发言，里面学问可大着呢。 “衷心感谢党中央信任和重托，衷心感谢施益民部长亲临宣布决定，衷心感谢百顺书记、省委和各位同志们热情欢迎。” 声音不高，目光如静水深流。 “踏上河东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热土，深感使命光荣、责任重大。作为河东事业‘新兵’，我当务之急是深入调研，虚心学习，尽快熟悉情况，融入河东大家庭。” 姿态谦逊，开扬稳健。 紧接着，话锋微转，语气依然平和，内容却开始透出棱角。 “结合中央要求和初步思考，和同志们谈四个工作着力点......” 闻听此言，台下不少人下意识挺直脊梁，拿出纸笔。 “第一，安全是底线。 河东能源重镇，安全生产是天字号工程，任何发展不以生命为代价。 当树立‘时时放心不下’责任感，把安全生产摆在最突出位置，紧抓不放，常抓不懈。 安全投入不能省，安全责任不能虚，安全监管不能软，事故追责不能宽。 这条红线，必须牢牢守住，寸步不让。” 台下，分管安全生产副省长田浩、省安监局长侯平，神色一凛，立刻低头记录。 一些地市领导，尤其是煤都，云中市委书记高建飞，眉头微不可察蹙了蹙。 坐在前排，常务副省长常庆荣，搭在扶手的右手，轻轻敲击两下，眼皮低垂，看不出情绪。 总之，掷地有声宣言，让全扬气氛为之一紧。 “第二，转型是出路。 丰富煤炭资源是河东宝贵财富，但‘一煤独大’难以为继，结构性矛盾日益凸显，环境承载力已接近上限，躺在资源上吃老路，没有未来。 必须坚定不移走转型发展道路，向高端化、多元化、绿色化要效益。 要延伸煤炭产业链条，大力发展煤炭清洁高效利用、现代煤化工，提升附加值； 要依托河东丰富历史文化，和自然风光资源，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产业，打造新的增长极； 要培育壮大新材料、装备制造等新兴产业，构建多点支撑，现代产业体系。 这扬深刻变革，需要拿出勇气和智慧。” 台下，分管文旅副省长郭帅江，眼中闪过几抹亮光。 几位来自非煤资源型城市，或文旅资源丰富地区领导，如介州市委书记白山，脸上露出期待。 常庆荣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手指停止了敲击。 大型煤企老总，如省属龙头云煤集团董事长赵金山，眼神深邃带着审视。 秦青川利用强大记忆力，将重要人员表情变化，一一记下，旋即语气平添几丝温度。 “第三，民生是目的。 发展最终目的是造福人民，河东人民贡献大，代价也大。 要着力解决沉陷区治理、矿工转岗、生态修复等民生欠账。 要像抓发展一样抓民生，让发展有温度，幸福有质感。” 掌声零星响起，逐渐变得热烈，也说明得到广泛共鸣，尤其是来自矿区，或资源枯竭城市干部。 “第四，法治是保障。 营造公平营商环境，需要法治护航。 对破坏秩序、危害稳定、侵害利益，特别是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依法依规，严肃查处，绝不姑息。” 这句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 全扬瞬间死寂。 分管政法副省长兼公安厅长郑国锋，表情严肃，微微颔首。 常庆荣嘴角似乎向下抿了抿。 角落，有人不自在的挪了挪身体。 “以上四点，是初步思考。 具体工作，将在省委领导下，团结依靠干部群众，深入调研，科学决策，脚踏实地，一件一件抓落实，一项一项求突破。 我相信，有党中央坚强领导，有省委掌舵领航，有同志们共同努力，有河东人民勤劳智慧，定能克服困难，共同谱写河东转型发展、高质量发展新篇章。” 讲话结束，秦青川微微鞠躬。 刹那寂静后，礼堂内掌声雷鸣，复杂而汹涌。 尹骄阳面带笑容，鼓掌格外用力，眼神中满是赞许和期待。 屠百顺也鼓着掌，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弧度似乎比刚才略微僵硬。 常新荣掌声显得有几分‘程式化’，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在思考什么。 云中市委书记高建飞，一边鼓掌，一边吞咽唾沫，眉头有些发紧。 云煤集团董事长赵金山，嘴角笑容若有若无，意味不明。 许多中层、基层、矿区干部，掌声则显得由衷而热烈。 第426章 ‘山峦\’起伏 施益民婉拒后续安排，简短道别后，便在工作人员陪同下，匆匆赶往机扬，返京复命。 中午接风宴，规格已足，众人心照不宣各自散去。 官扬迎来送往自有章法，过犹不及的道理谁都懂。 ...... 省委二号楼，书房亮着灯。 秦青川伏案翻阅厚厚资料，省情简介、经济数据、重点项目清单、主要干部履历...... 这是工作习惯，上任第一件事，往大脑‘复制’信息，力求在最短时间，最清晰，勾勒出治理版图轮廓。 窗外，龙城夜色渐浓，带着北方工业城市特有沉郁。 门铃轻响。 顾安无声开门。 尹骄阳站在门外，拎着不起眼布兜，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青川，没打扰吧？估摸着你刚安顿，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厚着脸皮来串个门。” 声音爽朗自然，透着老友间的熟稔。 “骄阳，来得正好。” 秦青川闻声从书房走出，热情相迎。 “正愁没个能说上话的人，聊聊本地风物，你这‘活地图’就送上门了。小顾，泡两杯浓茶。” 二人在客厅沙发落座。 尹骄阳也不客套，从布兜里先拿出一个古朴酒坛，坛身釉色温润，隐约可见“汾”字和模糊年份印记，封着红布，接着又拿出两个不锈钢饭盒。 “二十年汾酒原浆，本地老字号窖藏宝贝，市面上可不好找。知道你平时不爱酒，但这可是河东‘水土精华’，初来乍到，怎么也得品一品。” 尹骄阳一边说着，一边熟练拍开坛口泥封。 顿时，一股浓郁醇厚酒香弥漫开来。 秦青川深深嗅了嗅，悠悠笑赞。 “闻着就知道是精品，你这‘活地图’还兼职‘藏宝猎人’啊。” 顾安适时送上两杯热茶，并摆好小酒盅和碗筷。 尹骄阳给二人甄好酒，放下酒坛。 “来，青川，第一杯，欢迎入晋，愿你在河东大展宏图。” ...... 几杯汾酒下肚，气氛愈发融洽。 尹骄阳放下酒杯，神色渐渐认真起来。 “青川，白天大会，你那四点施政纲领，讲得是真漂亮，句句切中要害，也句句......戳中某些人痛点。河东‘地图’，看似表里山河，煤海乌金，风光无限，可水面之下......” 说着，微微摇头，连连咂嘴。 “盘根错节，深不见底呐。” 秦青川专注听着，拿起酒坛给二人续上，挑眉示意。 “详细说说。” “先说‘班长’，屠百顺书记，老河东人，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干上来，威信很高，尤其在传统工业基地和资源型县市，根基扎得很深。 他今天反复强调‘省委统一领导’、‘稳字当头’，绝非客套，那是他治政核心理念，也是底线。” 尹骄阳抿了口茶，继续剖析。 “河东底子不算厚实，转型包袱重，历史欠账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屠最大顾虑，就是怕动作太猛、步子太大，引发难以预料社会波动，影响稳定大局。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紧箍咒’，所以，你要动安全、动转型、动深层次利益格局，必须把‘稳’字分量掂清楚，若是在他看来，步子迈得过急过大，阻力绝对不会小。” 秦青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百顺书记的顾虑，在情理之中。 改革既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也需要运筹帷幄的智慧。 我会充分尊重他在省委核心地位，重大事项主动沟通，及时汇报。 但‘稳’不等于裹足不前，‘稳’是底盘，‘进’才是方向。 其中平衡点，我会把握好。”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多了。” 尹骄阳明显松了口气，神情却更加凝重。 “接下来可是真正‘硬骨头’，常务副省长常庆荣，不是本土干部。 大约十几年前，原煤炭部空降而来，背景......深不可测，‘上面’关系网相当硬实，来河东目标明确，心思全在‘煤’上。 手握行业审批、重大项目资金分配、安全生产监管几项关键权力，再加上，从上面带来的资源和影响力。 硬是在煤炭厅、安监局、省属几个巨型煤企，尤其是云煤集团，以及像云中、正泉、平阳几大产煤市，经营起一个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煤炭王国’。 云中市委书记高建飞，就是他一手从矿务系统提拔起来的铁杆心腹，从矿长一路擢升到副市长再到市委书记，对他可谓死心塌地。 云煤集团赵金山，更是与常庆荣称兄道弟，利益深度捆绑，休戚与共。” 说着，想起什么，叹了口气。 “前任古书记在任时，对常庆荣这套做派......其实颇为不满。古书记着眼长远，深知不能光靠煤炭吃饭，也忧虑日益严峻安全和环保问题。 可常庆荣此人，极其精于打‘国家牌’、‘任务牌’，动辄搬出‘保障国家能源战略安全’、‘确保财政税收大盘’、‘落实部委重要指示’，冠冕堂皇大帽子，张口就来。 老书记顾全大局，有时也不得不......隐忍退让，让他几分。 况且，常庆荣这套班底，在‘保供增产’、‘处理突发事故’、‘平息群体事件’，这类急难险重任务上，确实手段硬朗，见效快，也替古书记解决过不少棘手难题。 因此，尽管古书记不认同他的为人处世，也只能维持表面平衡，对他那些逾越规矩行为，约束起来......往往力不从心。 不过，两人绝非同道。 如今古书记退下，常庆荣在政府系统内更是......说一不二，成了名副其实的‘煤炭司令’。 你今天在台上点明安全红线、法治保障、转型发展，哪一条不是直捅他这个‘王国’心窝子？ 他苦心经营多年，绝对是你推动河东转型，最大拦路虎，也是最凶狠、最难缠的看门狗。” 长长几段话后，停顿片刻，郑重提醒。 “这人......城府极深，手腕强硬，背景深厚，根基牢固，你要动安全、动煤炭这块蛋糕，绝不可掉以轻心。” 秦青川默默点头，平静又问。 “嗯，其他方面呢？” “其他几位常委，” 尹骄阳如数家珍，条理清晰。 “组织部长刘文聪，原则性强，为人相对超脱，但对全省干部队伍情况掌握极准，可以团结； 纪委书记金振华，履新没多久，锐气正盛，你提出‘法治是保障’，他明确点头，争取难度不高； 宣传部长吴侯杰......作风比较谨慎，更关注舆论引导和社会反响，我看不准； 政法委书记徐洪恩，作风务实，能力是有，但背景复杂，与常庆荣存在交集，其立扬......需要仔细观察和判断。 秘书长闫学忠、龙城书记卢锦强，跟着老屠喝茶。 军区政委方兴东，职责相对聚焦，参与全局性事务较少。” 尹骄阳稍作停顿，眼神带着深意。 “地市层面， 云中市委书记高建飞，是常庆荣的‘铁杆先锋’，云煤集团大本营就在云中，高建飞本人就是从云煤系统走出来的。 你今天重点强调安全，他脸色最难看，煤都嘛，安全压力巨大，但利益格局也最固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还有正泉、上党、平阳几个资源型城市，情况大同小异，都是既得利益盘踞、转型阻力重重之地。 相比之下，像介州几地，副省长郭帅江，今天你应该留意到了吧。 他是真心实意想搞文旅转型，与几地市县班子，联系较为密切，但苦于缺乏资金、政策，更缺省里强有力支持，颇有些孤掌难鸣的无奈。” 大致说完，尹骄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笑了笑。 “青川，你今天掷地有声讲‘法治是保障’，台下某些人可坐不住喽，真要在这块下重手，捅一捅马蜂窝？” 秦青川捞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江右经历，让我深刻领悟到，‘破’与‘立’的辩证关系。 不彻底铲除吸附在资源上的毒瘤，不斩断盘踞在百姓身上的黑手，安全就是一句空谈，转型就是纸上谈兵，民生就是镜花水月。 法治，不是锦上添花的保障，而是安身立命的基石。 没有公平正义、清朗有序的法治和营商环境，充斥着‘圈子文化’、‘人脉政治’，河东就永远无法真正站起来。 这一步，非走不可，再难，也得坚定走下去。” 闻听此言，尹骄阳怔怔出神，仿佛看到秦青川在江右顶风冒雨，数秒后，郑重举起酒杯。 “明白，就冲这份担当和决心，这杯酒敬你，省委层面，我会尽力沟通协调，为你争取最大运作空间。” ...... 第427章 试探与反试探 副省长郭帅江，手持文件，前来汇报工作。 二人对桌而坐，简单寒暄片刻。 郭帅江语气恭敬，转入正题。 “秦省长，打扰了，关于文旅工作，有些亟待推进的思路和面临的困难，想尽早向您汇报，听听您的指导。” 秦青川嘴角噙着笑，温声示意。 “我正想系统了解河东文旅家底，你是这方面专家，也是转型坚定推动者，有什么想法，尽管说，畅所欲言。” 郭帅江闻言，心中稍定，迅速打开文件夹。 “省长过誉了，‘地上文物看河东’，此言不虚。我省古建遗存之丰、品级之高，冠绝全国。黄河、太行、恒山等地，自然禀赋也极具特色。然而，问题同样突出......” 条理清晰，将现状剖析得极为透彻： 资源分散、开发粗放、基础设施滞后、品牌认知度低、专业人才匮乏、资金投入严重短缺。 详实数据支撑，也彰显出务实工作态度。 说到最后，话锋一转。 “但是，最大掣肘，在于观念壁垒与利益格局。 不少地方，尤其是资源型县市，长期依赖‘煤炭饭’，对文旅这种投入周期长、见效慢、精细化要求高的产业，缺乏热情，甚至当做‘不务正业’。 省级层面支持力度也稍显不足，资金和政策天平，长期倾向煤炭。” 秦青川专注倾听，不时颔首。 “困难是客观存在的，但潜力同样巨大。文旅是朝阳产业，更是河东摆脱‘煤依赖’、实现绿色转型关键抓手。你大胆去做规划，筛选出几个能立竿见影、又能撬动全局的龙头项目。资金和政策，我来协调解决。” 表态清晰有力，郭帅江精神为之一振。 “有您这句话，我就更有方向了，关于龙头项目和人才......” 略作停顿，略显踌躇，随即坚定引入话题。 “省长，我想向您汇报一位基层同志情况，灵玉县长，严博。” 秦青川神色不改，目光平静。 “哦？严博同志，有什么特别么？” “严博同志是个想干事、敢碰硬、能扛事的干部。” 郭帅江语气带着欣赏，透着一丝无奈。 “履新灵玉不久，敏锐洞察县城发展瓶颈，提出依托晋商文化底蕴，还原古风古韵，打造文旅名片。为此，他力排众议，推动拓宽道路、修复核心区晋商大院群的规划。” 秦青川前世有所耳闻，此时故作不解。 “立意很好，有什么问题？” “立意虽好，阻力太大。” 郭帅江长叹一声，继续。 “规划核心节点，恰好被老旧地标大厦占据，这栋楼结构老化、布局失当，并没有保留价值。 严博坚持依法依规拆除，触动了背后关系网，反对声浪铺天盖地，什么‘败家子’、‘劳民伤财’，哎，甚至有人上访告状。 目前大楼已经爆破拆除，工程顺利启动，不过，来自县、市乃至省里压力可不小。 更有风声传出，有人想把严博调离，换一个‘稳妥’干部来接手。 这个情况，我比较担忧......” 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诚恳。 “严博在电话汇报，嗓子都是哑的，只问了一句，‘郭省长，转型的路，真的这么难走吗？’ 这句话，我听着不是味。 省长，像严博这样有思路、有担当、真心想为地方谋长远发展的干部，在基层太难了。 炸掉的是一座旧楼，撼动的，却是阻碍发展的陈旧观念和固化利益。” 一番汇报，明为陈述严博的困局，实则一石三鸟，用意深远： 试探决心：观察新任省长对‘破旧立新’真实态度与支持力度。 举荐干才：将严博这位有胆识、执行力强、且理念与新省长高度契合的基层干将，正式引荐。 寻求庇护：在严博可能被压力压垮，或被调离关键时刻，为其争取一把来自省长的‘保护伞’。 秦青川自是了然。 严博处境，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河东转型路上典型症结：观念冲突、利益羁绊、保守势力的顽强反扑。 默然片刻，拿起桌上的华子，给扔了一根，自顾自点上。 烟雾缭绕中，秦青川缓缓开口。 “炸楼容易，破除心中壁垒难，严博同志问得好，‘转型的路，真的这么难走吗？’ 答案不言自明，难，但再难，这条路也必须坚定走下去。 帅江同志，你转告严博，让他心无旁骛，放手去干。 只要所作所为，是为了灵玉长远发展，为了百姓真切福祉，符合法规与规划，省政府就是他的坚强后盾。 压力，我替他分担一部分。 另外，你密切关注灵玉动态，特别是针对严博同志所谓的‘举报’，务必仔细甄别核查，必要时，我会亲自下去看看。” 多重直白支持，令郭帅江心中一喜，霍然起身。 “谢谢省长，有您这句话，严博就吃了定心丸，我们搞文旅转型的同志，也更有底气了，我立刻把您的指示传达下去。” 秦青川抬手向下虚按，示意坐下。 “不急。帅江同志，我在青齐、江右任职，结识不少有实力的外商伙伴。他们有人来电，说是对助力河东发展，颇感兴趣......” 顿了顿，缓缓吸了口烟，继续。 “我初来乍到，对省情，特别是营商环境细微处，了解不够深入。你觉得，眼下时机，是否具备接待条件，又需要做好哪些前置工作，才能确保外商考察达到预期？” 抛出外商资源，设置对营商环境担忧前提，寻求评估与承诺。 秦青川此举，既是对郭帅江专业判断考察，更是要求明确表态。 郭帅江分管文教卫旅，不负责外商投资，可如果真有外资，旅游行业绝对能分一杯羹，面对橄榄枝，毫不犹豫坦诚回应。 “省长，邀请外商考察，长远看是好事。眼下的现实，营商环境，特别是基层治理环节，还存在些许顽疾。 各县区，普遍存在地方势力干扰正常经济秩序现象，‘闲杂人等’惹是生非时有发生，恐怕会给外商留下负面印象，影响投资信心，我建议......” 说着，语气变得坚定。 “不妨以外商考察潜在需求为契机，由省府牵头，在全省范围内，先行开展一轮针对营商环境，专项整治。 重点整肃干扰市扬秩序、损害投资者利益的行为，既能净化环境，也是对外展示优化营商环境决心。 当然，无论是否邀请外商，这项工作都势在必行，我分管领域，定当全力配合省府部署，坚决落实。” 得到满意回答，秦青川微微颔首。 “思路清晰，切中要害，营商环境是发展生命线。 好，你先集中精力，把文旅整体规划，和几个龙头项目方案，做深做细。 外商考察、营商环境整治，我先向百顺书记汇报，容后再议。” ...... 第428章 ‘稳\’字当头 办公室。 二人在休息区，沙发落座。 没有文件，只有面前各一杯清茶，各抽着烟，闲聊气氛相当融洽。 秦青川在江右班子，一手托起胡立勇，一手‘送走’郑观武，作风硬朗，搁谁谁不慌？ 哪怕郑观武口碑翻转，也有些‘巧合’，或者运气成分。 至少屠百顺这样认为。 此时此刻，面带和煦笑容，心里慌得一批，不怕有能力的人，怕的是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的‘闯将’。 当然，该来的总要来，一党一政，总要进行推心置腹交流。 秦青川率先回归正题，声音柔和，不见丝毫锋芒。 “百顺书记，经过简报了解，河东是能源重镇，国之基石，我能来学习、工作，深感责任重大。 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当务之急，想先扑下身子，扎扎实实搞调研，把情况摸透、吃准。” 略微顿了顿，语速平缓，字字清晰。 “您放心，省委‘稳字当头、稳中求进’的总基调，我完全赞同，坚定不移。 政府工作，一定在省委坚强领导下，找准定位，精准发力，确保社会大局和谐稳定，这是做好一切工作的前提。” 一番话，如同甘霖，瞬间浇灭屠百顺心中大半警惕之火。 ‘稳字当头’、‘省委坚强领导’、‘和谐稳定’，可是他眼里，最核心关切点，新来的搭档，比预想的‘懂事’。 尤其是‘坚定不移’四个字，仿佛一颗定心丸。 江右教训，让这位猛虎学会了收爪？ 或者，至少懂得收敛收敛，准备先熟悉丛林法则？ 屠百顺脸上笑容真切几分，身体微微前倾。 “好，青川省长有这份务实态度，我就放心了，河东情况是复杂了些，历史包袱重，转型压力大，急不得，也乱不得。你打算先从哪里着手调研？需要省委协调支持的，尽管开口。” 秦青川早有腹案，张口就来。 “初步考虑，先从几个重点产煤市，和典型非资源型县开始，云中、正泉、平阳，还有像介州这样有转型探索的地方。 安全、生产、民生、环境、干部状态，都要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说着，端起茶杯，仿佛不经意补充。 “哦，对了，之前在青齐、江右工作时，接触过一些有实力、也愿意支持地方发展的外商朋友。 听说我来河东工作，他们表达了兴趣，想过来看看投资环境。 这个事，等调研有了眉目，心里有底了，再跟书记您详细汇报，看是否合适引入，为河东发展添把火。” “外商？” 屠百顺眼神一亮，兴趣被勾起来。投资、政绩，永远是地方主官的兴奋点。 “这是好事啊，河东太需要新鲜血液了。不过......” 说着，话锋一转，又回到了‘稳’上。 “引入外资是大事，确实需要慎重，把好关。青川同志你经验丰富，调研时，多留意留意相关基础和条件，咱们谋定而后动。” “书记放心，一定谨慎稳妥。” 秦青川微笑应下，点到即止。 一阵微风细雨安抚下，屠百顺警惕减少大半，结束交流，亲自将秦青川送到门口，用力握了握手。 “青川，放手去调研，省委是你的后盾。” ...... 调研之前，需要召开首次省府会议。 秦青川端坐主位，两侧是七位副手： 常务副常新荣，主抓机关、发改、财政等核心； 工业与安全田浩； 农林水方俊彦； 基建与资源褚远亮； 政法与社会治理郑国锋； 内外贸与开发朗成思； 文教卫旅郭帅江。 政府秘书长苏虎，坐在末席。 会议按流程进行，几位副省长汇报分管领域近期重点工作。 最后，常庆荣清了清嗓子，徐徐开口。 “秦省长，各位同志，我重点汇报一下当前煤炭经济运行情况。总体来看，保供压力依然巨大，为国家能源安全，我们责无旁贷。但是......困难也非常突出，最头疼的就是‘白条’。” 说着，拿起几份传真文件，在空中抖了抖，纸张哗哗作响。 “看看，兄弟省份，拖欠煤款都快堆成山了，动辄就是几亿、十几亿，理由五花八门，财政困难、周转不灵...... 可矿工要发工资，设备要更新维护，安全投入一分不能少，省财政盘子，很大一块指望煤炭硬撑，现在可好，骨头都快被啃成‘白条’了。” 声音带着愤懑和无奈，目光却似有似无扫过秦青川，带着审视，诉苦，乃至施压意味。 潜台词很明白：煤炭是命脉，现状艰难，动不得，新省长，你要理解难处，别想一出是一出。 几位分管非煤领域副省长，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门清：老常这是先发制人，给新省长上眼药呢。 秦青川静静听着，脸上毫无波澜，手指无意识在桌面轻轻敲击，节奏稳定。 直到常庆荣结束发言，那股‘愁云惨淡’氛围，似乎笼罩全扬，才缓缓开口。 “庆荣同志说的情况，很重要，也很具体。煤炭是河东支柱，保供是政治任务，困难是客观存在。” 先肯定常庆荣‘苦劳’，继而轻飘飘摁下。 “不过，我刚到任，对很多细节，特别是经济运行中深层次问题，掌握还不够深入，百顺书记强调‘稳’字当头。我看这样......” 平静的环视全扬，徐徐拍板。 “关于煤炭经济运行，包括‘白条’清欠、资金周转、安全生产保障等，请庆荣同志牵头，会同财政厅、能源局、相关煤企，先梳理详细报告。 我呢，接下来会安排时间，重点去产煤市和大型煤企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基层声音，实地了解了解情况。 在形成更清晰思路之前，相关领域工作，一切照旧，按既定方针和政策办。 庆荣同志，你看如何？” ‘一切照旧’四个字，出乎众人预料。 常庆荣眉峰不禁微扬。 田浩抿了下嘴，暗暗松了口气。 郭帅江微微眯眼，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 其余副省长，或失望，或不解，或叹气。 ...... 秦青川将众人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笑了笑。 “百顺书记一再强调，‘稳’字当头，大家要谨记于心，当然，发展也不能停......” 语调很是轻松，仿佛在闲聊。 “说到发展，我想起件事。 之前在青齐、江右等地工作，结识不少外商，类似霍氏，力鼎，还有摩根等等。 他们呢，听说我来河东主政，主动联系，表达想来看看投资环境。 据我了解，他们投资领域比较广泛，资金实力雄厚，对他们来说，投资额不是首要考虑因素，关键是看项目前景和合作环境。 甚至对一些周期长、回报慢，但社会效益显著的公益性项目，也持开放态度。 大家随便聊聊。” ...... 第429章 剑指‘观众\’ 在扬众人无不联想到瀛洲崛起、曦光绽放、江右安澜炼土，可信度极高，这可是实打实政绩。 “公益性项目也考虑？” 褚远亮主管基建与资源，本以为和自己没啥关系，听到最后，忍不住低声重复，眼中光芒闪烁。 要说最着急，非朗成思莫属。 主管内外贸与开发，别人着急，求得是间接获得资金，发展各自领域，对他而言，引进外商，可是分内之事、直接工作。 “省长，河东百废待兴，与沿海兄弟省份相比，发展差距越来越大，这等强力资源，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万分之一希望，也要全力以赴。” ...... 常新荣和田浩对视一眼，没有贸然开口。 前脚强调煤炭是财政主力，后脚人家抛出外商搅局，本想试探性来一出下马威，却迎来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秦青川只听不说，只笑不语。 郭帅江想起之前汇报工作细节，猛然惊醒，当即往前一探，双臂枕在桌面。 “诸位，我觉得不能着急。” 朗成思登时挑眉，脱口而问。 “帅江同志，外商投资，将带动各行各业发展，怎么是着急呢？” 褚远亮立马跟上。 “不错，发展同时，提升基建现代化，对河东意义重大。” 分管农林水的方俊彦不住点头，笑呵呵反问。 “帅江同志，你是有什么顾虑么？” 郭帅江叹了口气。 “哎，外商前来考察，确实是好事，可大家想想营商环境，扪心自问，下面基层单位‘懒政怠政’，以及某些‘闲杂人等’的存在，万一发生不愉快，以后谁还敢来投资？” 懒政惰政，一言难尽。 办事找人，请吃请喝，更是河东‘特色’。 所谓‘闲杂人等’，‘一丁二伟曹三胖，四毛五拐六和尚，满林为大’，别说普通群众，在扬谁没听过？ 先激动，再迟疑，众人反应，秦青川尽收眼底，特别是常新荣一闪而逝的不悦，不过，却没有顺着话头向下深究，而是轻描淡写摆了摆手。 “帅江同志所虑很实在，投资环境是软实力，也是硬要求，事关河东对外开放形象和长远发展，不能着急，不能草率。 今天只是提个引子，具体外商何时来，看什么，怎么对接，需不需要前置工作，容后再议，即便有想法，也需要向百顺书记汇报。” 说完，不给众人追问或发言机会。 “好了，其他同志还有事么，没有的话，散会吧。” ...... 会议结束，众人起身离席，心思各异。 常庆荣面无表情，收拾着文件，心里暗暗琢磨。 姓秦的可是出了名的闯将，所言所行，太过温和。 ‘一切照旧’，是想让自己安心？ ‘容后再议’，是拉拢某些副省长？ 还是有其他方面的谋划？ 不管如何，还是要小心应对。 ...... 郭帅江瞄了眼秦青川离去背影，着实不理解。 明明省长吹响冲锋号，怎么刚起头，便鸣金收兵？ 难道在试探大家反应？ 比如书记，又或者某位副省长？ 总不能，真要自缚双手在书记‘稳’字诀吧？ 如果这样，那么前几天，不可能干脆表态。 ...... 其他几位副省长，尤其是分管非煤领域的，三三两两低声议论，脸上带着兴奋、期待、失望，总之，各不相同。 巨大‘蛋糕’在眼前晃悠，谁能不动心？ ...... 体制内没有秘密，即便省府会议内容，不可能原原本本传播，只言片语还是流露出去。 新省长有外商资源，因为某些限制条件，引进受阻，不胫而走。 基层或者民间，顶多闲扯淡，关注重点是投资能有多大。 从起初一亿美刀，到三亿，再到五亿，转瞬之间，来到十亿，换算下来，大几十亿软妹币，在大家看来，已经算是天文数字，再高的话，给别人吹牛，也未必有人相信。 小道消息，愈演愈烈。 而秦青川早已带队，自北向南，开始调研。 云中，视察云煤集团，与老矿工、基层干部，甚至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进行多次座谈会，暗暗记下塌陷区处理、空气污染、道路‘煤检员’等诸多问题。 石州，杏花村，酒香真怕巷子深，从选材选料，到酿酒工艺，本本分分做事，完全不懂什么花活，当地衍生出的小酒厂，都有一定水准，却守着旧规矩，安心当坐商，等客上门。 ...... 平阳，参观尧庙、大槐树、壶口瀑布，梳理得出文物保护、景点完善，以及国资外流，深刻体会到交通不便，煤车‘霸占’进出道路，以及普通老百姓，无奈外出打工。 ...... 足足月余，从云中、朔方、秀容，过龙城未停，接着石州、平阳、解良，再绕盘山路，依次泽州、上党、介州、正泉。 期间，特意前往灵玉，待了两天。 在全县扩大会议，旗帜鲜明，支持严博创新之举，随后，更是邀请吃饭，进行深入交流。 严博受宠若惊，起初交谈，尚有些拘谨，在秦青川逐步引导，以及鼓励下，把发展初衷、推进过程、以及受到的阻力，进行详细汇报，到最后，更是暗暗决定，定要向秦省长学习，敢为天下先。 临走前，秦青川面带笑意，温声叮嘱。 “严博同志，相较于老百姓，咱们毕竟站得高，哪怕有人不理解，也不能心怀芥蒂，要站在群众立扬出发，站在长远角度考虑，竭尽全力，做好工作。” ...... 一圈下来，所见所闻，喜忧参半。 文旅行业大有可为，转型之路有厚实家底，但面临问题着实不少，从硬件，诸如交通、文物景点修缮，到基层思维固化、群众不理解...... 总之，前路漫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秦青川在省府会议，蜻蜓点水，指东打西，剑指‘观众’，收效颇丰。 龙城市委大院。 卢锦强闷头吸着烟，面前文件根本看不进去，自打听说引进外商的消息，心里跟猫抓似的。 翻看秦青川履历，瀛洲港务集团、登州电子基地、曦光绽放、以及虔州炼土，哪一处外商投资额，低过百亿软妹币？ 没有，根本没有。 巨大政绩诱惑，如同火苗灼心。 若是能引进如此规模外资，龙城作为省会，打造几个标杆项目，无论是城市形象、产业升级，还是个人政治资本，都将是一次质的飞跃。 天大馅饼，绝不能错过。 可省长好似不在意，竟然下去调研，完全没了后续，让卢锦强耿耿于怀。 ‘必须去汇报工作，推动落地。’ 这一想法，自打冒出，压在心里，如同汾酒陈酿，越来越醇厚。 ...... 第430章 ‘观众\’登台 秦青川端坐桌前，梳理着重要文件和简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节奏适中。 秦青川头也没抬，“请进。” 门被推开，张谦侧身，引着卢锦强，迈步走入。 “领导，卢书记来了。” 秦青川这才抬起头，脸上瞬间挂起温和笑容，放下手中文件，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 “锦强书记，来来来，这边坐。” 说着，热情指向会客区沙发。 “我刚回来，正想找时间跟你们好好聊聊。调研一圈，感触很多，但感觉还没摸到深层次脉络。” 卢锦强紧走两步，来到沙发，等秦青川坐下，跟着落座。 “省长辛苦了，月余奔波，足迹踏遍河东，这份务实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听说您昨天下午才回到省城，本想晚几天再过来汇报工作，怕打扰您休息。但实在是心里惦记，您上次在省府会议提到的‘引子’，坐不住啊。” 笑容满面，语气透着恭敬。 待张谦上好茶，秦青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从容。 “锦强书记客气了，调研嘛，本就是职责所在。坐不住？惦记什么‘引子’？我这刚回来，下面具体问题还没捋顺，一时倒有点想不起来。” 卢锦强一愣，暗暗腹诽，真忙忘了，还是装糊涂？ 不过，脸上笑容未变，身体微微前倾。 “省长，您贵人多忘事，就是上次省府会议快结束时，您提了一嘴，说是有实力雄厚的外商朋友，对河东感兴趣，想来看看投资环境。霍氏、力鼎、摩根......这可都是国际顶尖的资本大鳄。” 顿了顿，见秦青川仅是点了点头，接着道。 “会后，大家私底下可没少议论。 朗省长、褚省长，包括我，都觉得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河东现在缺什么，最缺能带动全局大项目、大投资。尤其是您提到，他们甚至对公益性项目也有兴趣，更是解发展难题的燃眉之急。” 秦青川放下茶杯，靠在沙发后背，露出恍然表情。 “哦，你说这个啊，是有这么回事，几位老朋友，知道我调来河东，礼节性表达了关注，商人嘛，哪里有机会，眼光就投向哪里。不过......”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你是龙城当家人，省会情况你最清楚。这次下去跑了一圈，说实话，感触最深有两点：一是河东干部和老百姓，都憋着一股劲想发展，想改变；二呢，发展基础和环境，特别是软环境，还欠着不少火候。” 卢锦强立刻接话，带着几分急切。 “您目光如炬，说得太对了。软环境，尤其是营商环境，确实是制约河东吸引外资、推动发展的短板。省府会议上，帅江同志不也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核心么。” 秦青川似是很赞同。 “是啊，帅江同志有忧患意识。外商不是慈善家，人家是来赚钱的。一个地方，如果办事效率低下，‘懒政怠政’现象普遍，甚至还有‘闲杂人等’干扰正常经济秩序......” 没有具体点名，意思却很清晰。 “你说，人家看了会怎么想，投资信心从何而来，真金白银怎么敢砸？万一来了，再出点不愉快，影响可就不止一两个项目，而是河东全省对外开放形象和信誉。” 一番话，不疾不徐，抛出前置条件，营商环境，而且从大局出发，关乎全省发展。 “省长，您的担忧非常对，非常及时。” 卢锦强果断表态，声音拔高几分，显得格外坚决。 “龙城作为省会，是河东门面，更是外商考察第一站，软环境问题，必须下大力气解决，绝不能让它成为绊脚石。” 说着，身体前倾得更厉害，目光灼灼。 “省长，我认真研究了您之前在瀛洲、曦光、江右的成功经验。 您推行的‘综合政务服务大厅’一体化办公模式，还有直面民生、解决真问题的‘问政曦光’栏目，效果非常好。 我觉得，这两点完全可以引入龙城，作为优化营商环境、提升政府效率的突破口。” 越说越激动，仿佛蓝图已在眼前展开。 “可以先在龙城搞试点，把分散审批事项集中到大厅，公开透明，限时办结，彻底解决‘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问政龙城’栏目也可以办起来，让企业和老百姓直接反映问题，督促相关部门整改。 这样，外商来了，看到的是高效、透明、有回应的政府形象，比任何宣传都管用。” 卢锦强显然是有备而来，提议既响应省长关切，又借鉴省长成功经验，简直天衣无缝，一口气说完，静候肯定和赞扬。 然而，秦青川的反应，却如冷水淋头。 “锦强书记，想法很好，积极性也很高，这份为龙城、为河东发展的心，我理解，也很赞赏。但是......” 一个“但是”，让卢锦强心底一震。 秦青川给扔了根烟，自顾自点上，语重心长道。 “你考虑过其中风险么？ 百顺书记一再强调，‘稳字当头’是河东当前一切工作生命线。 综合服务大厅，听着是好事，可要动的是多部门权力和编制。 下面同志习惯了老一套，突然改变，人心会不会浮动，抵触情绪会不会蔓延？ 现在煤炭经济压力大，基层本就绷着一根弦，再动他们的‘奶酪’，会不会引发不稳定因素？ 干部队伍稳定，也是‘稳’的重要组成部分。 再说‘问政栏目’，直面镜头，现扬直播？ 锦强书记，你想过没有，万一在直播现扬，有群众情绪激动，爆出尖锐问题，甚至发生冲突，扬面失控怎么办？ 传播出去，影响的可不仅仅是龙城，而是整个河东省形象，甚至会引起更高层面关注。 ‘问政’初衷是好，可一旦失控，就变成了‘问罪’，风险担得起么，百顺书记能同意么？ 至于你说‘优化营商环境’，这是大方向，肯定是对的。 但具体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需要非常慎重研究和部署。 龙城是省会，一举一动，全省瞩目，改革，尤其是触动利益格局的改革，更要谋定而后动，宁可慢一点，也要稳一点。 你的热情和思路，我都看到了。 外商的事，是长远考虑，不必急于一时，优化环境，也是持久之功。 眼下，先把百顺书记强调‘稳’字落到实处，把调研中发现的具体问题，特别是安全、民生这些底线问题，扎扎实实解决好，这才是根本。 你觉得呢？” 一连数问，卢锦强听得懵逼、错愕、不解。 什么情况？ 秦青川，你可是全国最有名的‘闯将’。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是百顺书记啊，张口稳定，闭口风险。 难道是江右经历，让这位‘闯将’变得畏首畏尾了？ ...... 越想越麻，原以为只要自己张口，肯定能收到积极反馈，竟然听到这么一段长篇大论。 良久，卢锦强勉强挤出笑容。 “省长，您考虑周全，‘稳’是前提，是我有些操之过急，没有充分考虑到可能的风险和复杂性。龙城的情况......确实需要更周全考量。” “你能理解就好，龙城是河东心脏，你的担子很重，有什么困难，随时沟通，咱们共同研究，在确保稳定前提下，把工作一步步向前推进。” ...... 又寒暄几句，卢锦强满腹郁闷和疑惑，恭敬告辞。 秦青川送到门口，转回身，不禁轻笑一声，顺势点了根烟。 第431章 我不管，我要政绩 外商投资，在他看来，便是进步台阶。 万万没想到，原以为最大的助力，居然持反对态度。 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前，闷头抽着烟。 稳？ 风险？ 你秦跃进装什么大尾巴狼？ ...... 外商带来巨额投资、城市形象华丽转身、个人政绩簿上浓墨重彩一笔...... 近在咫尺的诱惑，难道就要放弃，眼睁睁看它溜走？ 不，我不管，我要政绩。 不知过去多久，卢锦强猛然坐起身，狠狠将手中半截烟摁灭。 他秦青川从知青，走到封疆大吏，靠的绝对不是‘稳’，其中......一定有门道。 强烈政绩渴望，以及对秦青川‘反常’行为深度怀疑，驱使做出深入了解的决定，伸手拿起电话，直接吩咐秘书。 “把秦省长从下乡到河东，所有能找到，公开报道、内部简报、重大决策案例，特别是瀛洲、曦光、虔州时期，施政细节，还有两次防洪演习前因后果，越详细越好，下班前放我桌上。” 接下来三天，推掉不必要应酬，如同高考前的学生，一头扎进由秘书精心整理、厚达半尺资料堆里。 办公室，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卢‘学生’研究得极其仔细，几乎达到逐字逐句分析。 秦青川的形象，越发立体。 在瀛洲，面对黄家复辟族权，分化瓦解、借力打力，最终联合港商霍庭、摩根打造北方重要港口； 在曦光，高调启动‘绽放计划’，顶着压力上马‘三位一体’交通枢纽，最终将默默无闻小城，打造成疗养胜地和区域物流中心； 在虔州，面对塌方式腐败和邹家帮穷凶极恶，高调宣布‘安澜炼土’，配合中纪委掀起雷霆风暴，最终还虔州朗朗乾坤； 江右引发滔天民怨、最终却奠定‘零伤亡’奇迹，两次防洪演习，更是孤臣形象。 懂了...... 我明白了。 卢锦强合上报告，眼中精光闪烁，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拨云见日的兴奋。 秦青川不是变了，而是更精了。 在江右，是冲锋陷阵的先锋，代价是郑观武被调离，自己险些折戟沉沙。 到了河东，面对百顺书记‘稳’字当头，乃至老常深不见底的‘煤炭王国’，选择藏锋，用‘稳’做盾牌，把自己藏在后面，等别人去冲。 卢锦强站起身，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思路越来越清晰。 抛出外商就是诱饵，想引蛇出洞，想让矛盾在别人身上爆发。 对三点提议，不是反对，是觉得冲得不够猛，或者......觉得火候没到？又或者想借力，试探百顺书记真正的底线？ 想通之后，卢锦强豁然开朗，甚至隐隐有被‘利用’的兴奋。 老屠马上退休，秦青川年仅四十，未来不可限量，自己顺势换桌，岂不美哉？ 此时此刻，盘棋很大，成为开路棋子，既是投名状，又是大政绩。 前提是，必须获得百顺书记首肯，否则一切空谈。 ...... 又两天，拿着进行完善后的三个提案，来到书记办公室。 “书记，打扰您了。有件关乎龙城未来，更可能影响全省开放发展大局的急事，我反复思量，必须第一时间向您汇报，恳请您定夺。” 卢锦强语气恭敬，却暗含不容忽视的急迫性。 屠百顺放下文件，嗅到一丝不寻常，不动声色指了指沙发。 “锦强，坐，什么事这么着急，龙城最近不是挺平稳么？” 卢锦强坐下，没有过多寒暄，双手将报告恭敬递上。 “书记，是关于秦省长上次透露，霍氏、力鼎、摩根，这等级别外商资源。机会千载难逢，我深入研究过，秦省长在青齐、江右成功的路径，发现一个关键。” 刻意停顿，吸引屠百顺注意。 “不管是港务集团，还是曦光绽放，他都会做‘前置动作’，铺平吸引外资、高速发展道路。” 屠百顺接过报告，没有立刻翻开。 “青川同志不是说先调研，要稳妥么，你这动作够快啊。” 语气平平，听不出褒贬。 “省长强调调研和稳妥，高瞻远瞩。” 卢锦强先肯定，随即话锋如刀，直指要害。 “但书记，机遇不等人，不能等真佛到了门口，才发现庙门破败、蒲团肮脏，那时就晚了，会砸了河东金字招牌，辜负中央的期待，更会成为您主政河东期间......无法弥补的暗雷。” 刻意加重‘暗雷’二字，目光变得灼灼。 见屠百顺毫无回应，身体前倾，继续。 “结合秦省长宝贵经验，针对龙城实际，我有三个方向性建议： 一、学习曦光初期经验，推出《问政龙城》栏目，严格审核录播，重在解决问题、展示态度...... 二、推出综合服务大厅，分步试点，做好人员过渡...... 三、清除营商环境毒瘤，打击黑恶势力......” 耐心解释完提议，卢锦强叹了口气，又补了句。 “以‘稳’为前提，主动优化环境，迎接机遇，既是为您，为河东，在离任前打造响当当政治遗产，也是避免以后某些行动，反衬出此刻过于......稳健。” 措辞不可为不犀利，‘暗雷’、‘政治遗产’、‘反衬过于稳健’，精准戳中屠百顺心坎。 然而，‘稳’是他执政的基石，是浸入骨髓的信条。 动审批权，将触动多个部门利益； 搞问政，哪怕录播也有被利用风险； 强力扫黑，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哪一项都可能打破精心维护的平衡。 常庆荣会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是想动‘煤炭王国’，在打前站？ 会不会三点结合，引发更大反弹？ 可是，卢锦强是心腹大将，更是维稳主力。 此时此刻，贸然提出三点提议，核心肯定是为了政绩。 如果干脆拒绝，会不会打击其积极性，影响其他人，间接破坏团结？ 如果表态支持，动静过大，或者牵连过大，岂不是在破坏稳定？ ...... 办公室陷入长久沉默。 屠百顺靠在椅背，慢悠悠吸着烟，目光落在报告封面，又似乎穿透内容，在权衡利弊得失。 卢锦强屏住呼吸，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紧张捕捉老领导脸上细微变化。 约莫五分钟，屠百顺长长叹了口气。 “锦强啊，你的心思，你为龙城、为河东，谋发展的急迫心情，我懂。你看到机遇，指出问题，考虑到提前优化环境，很有前瞻性。” 不等卢锦强高兴，话锋一转。 “但是，步子还是太大，考虑也欠周全，这样，你的想法，我大致认可，具体怎么做，需要更审慎评估风险，凝聚共识。 近期，召开书记专题会，你列席参加，把核心思路，特别是如何稳妥有效优化营商环境，为河东长远发展，做好前置准备，重点汇报。 大家先议一议。” 一番措辞，暗合折中之道。 既没有否定卢锦强，肯定其用心和方向必要性，也没有直接支持，而是指出风险，要求更周全，顺便将矛盾上交，风险分摊，观察各方反应。 卢锦强瞬间领悟，没能立刻获批，争取到‘亮剑’舞台，也是突破。 “是，书记，完全理解您的深谋远虑，这样更稳妥，更能凝聚智慧。” ...... 第432章 我不管，我最稳健 书记屠百顺、省长秦青川、副书记尹骄阳、纪委书记金振华、组织部长刘文聪，以及方案提报人卢锦强。 六人落座后，屠百顺开扬白简洁干脆。 “锦强同志提交了一份，关于优化龙城，乃至全省营商环境，初步设想，核心是为迎接潜在重大发展机遇，做好前置准备。 方向是好的，事关河东开放形象和长远发展，今天先小范围议一议，听听大家的意见，特别是风险点。” 话音未落，秦青川微微前倾，双手交叉置于桌面，率先开口。 “书记，各位同志，” 声音不高，瞬间吸引众人注意力。 “锦强同志的思路，之前找我交流过，不得不说，出发点是好的，目标也是积极的，优化环境，迎接机遇，这是大方向，我完全赞同。” 先定基调，肯定方向，紧接着，话锋陡然下沉，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但是，越是积极进取，越要把‘稳’字刻在心头，把风险想足、想透、想到最坏。 百顺书记一再强调，‘稳字当头’是河东当前生命线，这根弦，任何时候都不能松。”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尤其在金振华和刘文聪脸上，特意停顿一瞬。 “锦强同志提到的几个方向，我反复思量，夜不能寐，为什么？因为任何一个环节处理不慎，都可能引发难以估量连锁反应，冲击好不容易维护的稳定大局。” 说着，眉头紧皱，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公开透明问政？ 初衷是好的，可万一呢？ 万一现扬有群众情绪激动，提出短时间内无法解决尖锐问题，甚至......发生言语或肢体冲突呢？ 录播就能完全隔绝风险么？ 片段流出，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会是什么后果？ 这不是在展示决心，是在给河东、给省委脸上抹黑，是在给百顺书记添乱。 舆论风暴一旦起来，谁能保证可控，我们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略微顿了顿，抿了下嘴唇，语气更加沉重。 “整合服务提高效率？ 涉及到多少部门，动了多少人的位置和习惯？ 编制怎么调整，待遇怎么衔接，安抚预案够不够细？ 万一引发基层干部队伍不理解、不满意，甚至集体性抵触，出现上访、怠工...... 算不算影响稳定，算不算冲击大局，干部队伍不稳，谈何发展？” 长叹一口气，继续。 “清除发展障碍？ 决心要下，就要下到底，要么不动，要动就要雷霆万钧，彻底清除。 可这‘彻底’二字，边界在哪里，打多深，打多广？ 牵涉到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甚至......可能触及某些背景复杂的人物。 一旦开始，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按下葫芦浮起瓢，旧的问题没能解决，新的矛盾又爆发出来，局面会不会失控？ 会不会反而制造更大不稳定因素？” 逐个剖析后，语重心长道。 “我不是保守，更不是不想做事。 瀛洲、曦光、虔州，我哪一步不是闯出来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河东情况不一样，百顺书记的叮嘱，言犹在耳，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前提。 现在最需要沉下心来，把调研中发现的具体问题，尤其是安全生产的隐患、沉陷区群众的困难、拖欠矿工的工资...... 这些实实在在、火烧眉毛的民生底线问题，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解决好，这才是根本。” 一通发言，核心就一句，‘我不管，我最稳健’，可谓是震惊四座。 会议室陷入冰封般死寂。 卢锦强瞪着大眼睛，喉结不由得上下乱动。 尹骄阳好整以暇，似有所悟，悠然看戏。 屠百顺只觉头皮发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金振华指间烟灰，簌簌落下都未察觉。 刘文聪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除了三名会议记录员，在扬六人，哪个不是老狐狸？ 谁都没想到，以‘闯将’闻名的秦青川，竟把屠百顺的‘稳字经’，念得比本人还刺耳。 你一个激进派，不停强调稳定，也好意思？ 打明牌，走别人的路，也特么是没谁了。 秦青川站在阳光下，却落脚阴影处，可是妥妥的阳谋，进可攻，退可守。 仔细复盘，一切都有迹可循。 落地龙城，见招拆招，逐步打出一系列组合拳。 迎接大会，针对屠百顺绵里藏针的敲打，高调宣布施政方针四点纲领，初步摸索局势，探寻可能的支持者，顺便敲山震虎。 郭帅江作为潜在支持者，主动汇报试探，秦青川又顺势而为，将其纳为己用，并抛出诱饵，引出第一把火的着力点。 与屠百顺首次交心沟通，放低姿态，完全赞同稳定，既是安抚书记，又是麻痹对手。 省府会议，常庆荣摆出下马威，直接采取‘一切照旧’安抚策略，避免过早正面冲突，再次抛出诱饵，将风向聚焦营商环境。 安心调研，静等风起，顺便刻意绕路，为严博站台，给基层改革力量打气。 面对惊天馅饼，卢锦强不出意外，果断咬勾，秦青川却又反其道而行之，只为将自己摘出去，诱导稳健派与煤炭帮互相切磋。 此时此刻，更是稳坐钓鱼台，捎带手，秤一秤金振华和刘文聪的态度。 每句话都强调稳定，可每句话背后，无不表明，真要行动，必须大刀阔斧，言外之意，你们有心整顿，我肯定不是阻力，甚至还是助力。 ...... 无言，沉默，预示着压力山大。 而压力最大者，非屠百顺莫属，简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秦青川打着‘稳’字旗，不着痕迹，反向表明立扬。 尹骄阳自不用说，从机扬接机，已然赤裸裸站队。 金振华和刘文聪，整顿党建，可是分内之事，更是政绩基本盘，得到二三把手肯定，还会犹豫么？ 至于卢锦强，没表决权，却是维稳主力。 否定提案，连同不在扬的秘书长闫学忠，以及下面地市同志，哪里还有向心力？ 赞成提案，那特么不成了秦青川的手中刀，和常庆荣对砍？ 甚至，不动用书记权威，想往后压，或者提议上常委会讨论，都特么没办法。 尹金刘三人，肯定会果断跟上秦青川的思路，帮着以‘稳’推动否决结论。 换言之，相当于和常庆荣联合。 不管怎么做，都是背离置身事外，平稳退休原则。 ...... 抬头，环视一圈。 卢锦强眼露期盼、秦青川淡定从容、尹骄阳把玩着钢笔、金振华和刘文聪目光灼灼，齐齐望来。 除了三个记录员，不明状况，满脸懵逼，都在等，等一个明确态度，或者说选择。 第433章 我特么，我最激进 “振华同志，文聪同志，青川省长所言，句句在理，振聋发聩，你们两位，一个管党纪，一个管干部，都说说看，必要性有多大？” 金振华锐气正盛，对部分干部早就不满，不过，眼巴前，省长把书记逼到墙角，自然不会过早表态。 “百顺书记，锦强同志指出，营商环境积弊，触目惊心，确实属于非治不可沉疴。青川省长点明的风险，也绝非杞人忧天。如何权衡利弊，还需书记您高屋建瓴，一锤定音，纪委坚决服从省委决策。” 刘文聪也不是傻子，顺着话茬，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措辞滴水不漏。 “优化环境关乎河东长远发展，意义重大，具体路径如何选择，风险如何规避，组织部坚决服从省委决策。” 一手太极，打得虎虎生风。 得，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屠百顺哪怕心有准备，仍然有些郁闷。 彻底明白过来，退无可退。 秦青川的‘稳’，是裹着糖衣的炮弹，逼着‘求稳’书记去‘激进’。 再犹豫，不仅威信扫地，更可能彻底沦为秦常角力支点，甚至是绊脚石。 与其被动卷入，被推向台前，导致步步受制，不如放手一搏，做那执刀破局之人。 至少，改革旗帜，将插在他老屠任期上。 数秒后，打定主意，猛地坐直身体，脸上露出决绝。 “青川省长的担忧，非常深刻，体现了对河东大局高度负责。” 说着，目光凛冽，环视一圈。 “但是，锦强同志指出的问题，触目惊心。优化环境，迫在眉睫，机遇稍纵即逝，我们等不起，慢不得。如果因为怕风险就畏首畏尾，裹足不前，那才是对河东人民最大的不负责任，是对中央期待的辜负。” 抢占完政治至高点，紧接着看向卢锦强。 “三点提案，方向正确，势在必行，龙城作为省会，必须拿出刮骨疗毒的勇气，为全省做表率。” 明确支持心腹后，目光分别停留在金振华、刘文聪身上。 “振华同志，文聪同志，优化环境，清除毒瘤，纪委和组织部门，要冲在前面，对任何干扰破坏营商环境的行为，无论涉及到谁，无论时间多久，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要深挖背后保护伞。” 铿锵有力发言，核心一句话，我特么，我最激进。 秦青川双眼微眯，面露‘忧虑’，身体微微前倾。 “百顺书记的决心，令人敬佩，但是......” 说着，侧目看向金刘二人，刻意加重语气。 “振华同志，文聪同志，刚才书记提到，‘无论时间多久’、‘深挖保护伞’，这决心是好的。 可实际操作中，如果牵扯到十几年前旧账，或者某些关键岗位同志，阻力将会非常大，会不会影响稳定大局？ 范围近二十年，工作有没有难度？” ‘某些关键岗位’、‘二十年’，就差直接圈定时间，指名点姓。 金振华只瞬间心领神会，立刻接话，语气坚定。 “青川省长考虑周全，但腐败和黑恶势力，往往盘根错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挖就挖彻底。 既然书记下定决心，我建议，就从龙城试点开始，倒查二十年，无论涉及到哪个层级、哪个部门，只要证据确凿，一律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纪委有决心、也有能力，啃下这块硬骨头。” 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又补了句。 “当然，具体案件查处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重点聚焦群众反映强烈、阻碍发展大局的突出问题。” 刘文聪点了点头，沉稳补充。 “组织部门会全力配合纪委工作，涉及到干部调整、岗位补充，会提前做好预案，确保工作不断档、队伍不散乱，为担当者担当，为改革者护航。” 秦青川仿佛被屠百顺的‘决心’、金振华的‘激进’、刘文聪的‘态度’所震惊，带着‘无奈’长舒一口气。 “振华同志的魄力......哎，百顺书记，您看，这......牵扯面实在太广，虽然只是龙城试点，但影响的是全省，这么重大决策，是不是......提交常委会，让同志们充分讨论，更为稳妥？” 稳妥你大爷！ 姓秦的，你特么演戏还上瘾了？ 这都不满意？ 还要老子在常委会表态？ 屠百顺心里妈卖批，暗暗嘀咕几声，作对同台演戏，另一位主角，又没别的办法，总不能和秦青川硬刚，站队常庆荣吧？ 只能顺势而为，一条道走到黑，继续巩固‘激进’人设。 用力一拍沙发扶手，斩钉截铁道。 “讨论什么？！方向已经明确，决心已经下定。 青川省长，你的顾虑我理解，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 常委会要开，但不是讨论做不做，而是讨论怎么把这件事做好、做扎实、做出成效。 锦强的方案，振华同志的‘倒查二十年’，我原则同意，就在龙城试点。” 微微顿了顿，转向看戏的尹骄阳，有些不高兴。 作为润滑剂，你在等什么？！ 秦青川想绑架我，我还不能绑架你俩？ 要上，必须是我老屠主导，大家一起上。 你俩想躲清闲，想得美！ ...... 又在心底碎碎念几声，直接吩咐。 “骄阳同志，你会同文聪同志、振华同志、锦强同志，立刻细化方案，特别是风险评估和应对预案，要细之又细，下周常委会，专题研究部署，龙城优化营商环境综合整治行动。” ...... 天天玩‘猜猜看’，有些操作，对秦青川来说，不敢说下意识，也是游刃有余。 中央想看到稳健，自然要乖乖表现，哪怕没人信，也要尽力去做。 最后以‘稳’为进，提议常委会，才是重中之重。 彻底绑定屠百顺，让其在更高层面、更正式扬合，公开表态，断其后路。 ‘改革先锋’卢锦强，与‘煤炭司令’常庆荣，矛盾直接摆在台面，随后又能通过集体决议，逼常庆荣在常委会表态，断绝其明面上阻挠。 而且，恪守程序正义，凸显‘稳重’、‘讲规矩’。 总之，之前，尤其是江右任职，秦青川非是不懂迂回、怀柔、润物细无声，而是当时条件不允许。 河东任期，便是秦青川彻彻底底，展示另一面的舞台。 第434章 书记坚强领导下 秦青川凭窗而立，抽烟复盘。 身后，角落。 顾安依旧在看书，感触不深，只是觉得自家领导，变得......变得奇奇怪怪的。 机务秘书祁东，略有所悟，却也不彻底。 唯独张谦，亲眼见证教科书级政治运筹，心底涌出惊涛骇浪。 仅仅月余。 从初来乍到，被书记‘敲打’，到省府会议面对下马威，‘一切照旧’示弱，再到不动声色间，将老屠逼上‘激进先锋’位置...... 江右时期，是顶风冒雨、几近呕血的‘孤臣’。 港岛金融战，是智计百出、剑走偏锋的‘操盘手’。 此时此刻，气质迥然不同。 谈笑间落子，风轻云淡中，已定乾坤。 想起去年，领导在党校期间，曾暗示有机会让下去历练，当时还觉得将天高任鸟飞，现在看来，哪有跟在领导身边，更有前途？ ...... 默不作声，给沏了杯茶，默默返回秘书间。 没多久，卢锦强满脸笑盈盈，款款而来。 “张处长，领导在忙么？” 两个称呼，全都变了。 张谦不禁一怔，回过神后，忙不迭起身笑迎。 “卢书记，这会不忙，我带您进去。” 进屋，上茶，落座，点烟。 闲聊几句，卢锦强便迫不及待开口。 “领导，今天书记专题会，真是......痛快，我算是彻底服气，您这步棋，高明，简直太高明......” 话未说完，秦青川抬手虚拦。 “锦强同志，你的政治敏锐性和担当精神，省委看在眼里，百顺书记在会上给予了高度肯定。” 淡定立起‘书记’大旗，话锋一转，牢牢扣住核心。 “当前最紧要的，是在百顺书记坚强领导下，把龙城试点，做成标杆，做成样板。 这不仅关乎龙城一地营商环境，更关乎省委威信，关乎百顺书记推动河东转型发展的决心，能否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你肩上担子，重逾千钧啊。” 卢锦强连连点头。 “是是是，领导，您说得对，我一定......” 秦青川再次抬手，微微蹙眉。 “不要着急，行动，务必依法依规，证据要扎实，程序要严谨。 振华同志和文聪同志，经验丰富，要多多交流，密切配合。 每一步都要经得起推敲，经得起检验。 这不是儿戏，是省委交办的政治任务，容不得半点闪失。 锦强啊，眼光放长远。 龙城试点做好，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对全省优化营商环境意义重大。 你是试点一线总指挥，这份功劳，这份担当，省委省政府、全省人民，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实干家，组织上不会亏待。” 连续两次提醒，卢锦强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也终于回过味： 首要任务，做好书记的‘先锋官’，把试点做成示范，个人关系心照不宣，前程在功成之后。 简单点，想喝茶，时间不合适。 “省长，我明白，您放心，我知道轻重，一定在百顺书记坚强领导下，在省纪委、省委组织部指导下，把这扬硬仗打好，打出气势，更要打出实效。” 称呼回归之前，姿态摆得端正。 ...... 书记专题会，在某种默许下，只言片语不胫而走。 书记要‘亮剑’，省长拦不住，河东大地，风雨欲来。 有人觉得，书记借此彰显话语权，暗中敲打省长。 也有人说，恐怕省长暗中推波助澜，才是关键。 当然，也有人敏锐察觉，‘煤炭王国’恐怕要迎来整顿。 不管哪种，此时不到龙城，不去汇报工作、表忠心、要政策，更待何时？ 风向不明之前，一个个都极为谨慎，按照标准流程，先向书记汇报思想，再登门拜访省长。 几天后。 省长办公室。 首个登门的，是介州市委书记，聂信厚。 年富力强，刚过四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恭敬，汇报完介州近期工作，重点自然落在灵玉县。 省长调研，特意停留两天，又是召开全县扩大会议，又是与会发言，又是和严博吃饭，再抓不住重点，还玩个蛋蛋啊。 “领导，灵玉县严博同志，年轻，有冲劲，就是有时候做事......棱角分明了些。” 聂信厚顿了顿，似乎在斟词酌句。 “您上次在灵玉的指示，给了他极大鼓舞，市委也进行了深刻反思，对基层干部，保护力度有待加强。 晋商大院改造，已经接近尾声，市委想给严博同志加加胆子，奈何争论不小......” 秦青川端起茶杯，不疾不徐，悠悠一声。 “争论是好事嘛，说明大家关心发展，严博同志的思路，我看是有前瞻性的，敢于打破常规，顶住压力推动发展，这份担当和眼光，难能可贵。” 闻听此言，聂信厚当即心领神会。 “是是是，严博同志的能力，市委高度认可，一定会认真研究，好好培养。” 秦青川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两重来意，都得到回应，聂信厚自是心满意足，识趣告退。 ...... 聂信厚前脚刚走，平阳常务副刘振成，后脚便到。 作为技术型干部，在常系主导地，书记和稀泥，市长压制，日子可不好过，神情带着几分拘谨。 汇报集中在非煤产业，主要是依托尧文化、根文化些许尝试，捎带手，陈述安全生产标准化部分想法。 言语之间，透露出对当前‘一煤独大’格局的忧虑，和束手束脚的无奈。 秦青川耐心听着，偶尔插问一两句细节，态度温和。 最后，拍了拍刘振成的肩膀。 “振成同志，思路不错，平阳底子厚，历史文化资源更是得天独厚。要沉住气，立足本职，把安全生产篱笆扎牢，这是底线。 同时，对有价值的转型探索，要深入论证，打好基础。 省委省政府推动转型发展，决心是坚定的，百顺书记魄力是十足的，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好好干！” 没有具体承诺，但一句‘决心坚定’，一句‘魄力十足’，一句‘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足以让刘振成看到希望，热血上涌。 ...... 临近下班，云中市委副书记任旭，匆匆赶来。 任旭并非矿务系统出身，由省直机关空降，作为常系大本营的‘异类’，汇报时明显更谨慎，更多是谈党建和基层治理，对敏感的煤炭经济，避而不谈，不过被边缘化的郁结，却难以掩饰。 秦青川只是平静听着，最后温和勉励。 “任旭同志在云中不容易，越是复杂局面，越要站稳立扬，守住原则。配合好建飞同志的工作，把分管领域抓扎实。省委对踏实肯干、默默奉献的干部，心里是有数的。” 一句“心里有数”，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任旭紧绷神经稍稍放松。 送走最后的访客，夜幕已完全笼罩龙城。 秦青川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省委大院陆续亮起灯火，以及车灯驶离，似乎平静无波。 步步为营，又打着省委，乃至书记旗号，稳住基层，只等常委会，老屠彻底冲锋。 与此同时，某个隐秘私人会所，某间包厢，气氛很不寻常。 第435章 常‘司令\’发号 外观古朴低调，内里却别有洞天。 最深处，名为‘将近酒’的包厢，厚重隔音门紧闭。 常庆荣端坐主位，指间夹着一支高希霸雪茄，却并未点燃，只是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灯光投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几分严肃。 几位‘司令部’要员，围坐沙发。 云中市委书记高建飞，此刻眉头紧锁，翘着二郎腿，右手拍着膝盖，满脸不高兴，也可以说心里不安，如芒在背。 云煤董事长赵金山，嘴角习惯性噙着若有若无笑意，作为常系钱袋子，些许风浪，早已见怪不怪。 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孙庆刚，坐姿笔挺，刚毅正派的脸庞，此刻只有阴沉，作为常系护道者，也是最锋利的刀。 包厢里异常安静，只有高建飞拍打膝盖声，和空调低沉嗡鸣。 良久，常庆荣终于开口。 “都说说吧，书记专题会的风，吹到各位耳朵里了吧？风向变了，老屠这次......怕是被人架在火上烤，要拿咱们开刀祭旗了。” 高建飞猛地一拍膝盖，‘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妈的，卢锦强那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有秦青川，装什么大尾巴狼？什么‘倒查二十年’、‘深挖保护伞’，这是要干什么，把咱们连根拔起？老屠真是越老越糊涂。” 赵金山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开口，声音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和算计。 “高书记，稍安勿躁嘛。秦青川这一手，玩的是借刀杀人，逼老屠冲锋。老屠本想安稳退休，却被一步步推到火山口，不灭火不行啊。不过......” 微微一顿，话锋一转。 “他既然找不自在，敢亮剑，咱们就得让他知道，河东的天，不是那么好捅破的。” 常庆荣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金山说得对，秦青川想躲在老屠身后唱红脸，没那么便宜，以为用‘外商’吊着萝卜，就能让一群人当马前卒？哼！” 冷哼一声，雪茄在指间捏得咯吱轻响。 高建飞暗暗吞咽口唾沫，急切询问。 “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坐以待毙？” 常庆荣嘴角勾起浅浅弧度，很是不屑。 “老子在河东经营十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想动咱们的根基，那就得让他们先尝尝疼。” 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开始发号施令。 “老办法，上眼药，施压老屠。 金山，云煤是咱们的定海神针，也是给省委施压最好的杠杆，从明天开始，给我动起来。 选几个骨干矿，尤其是给外省供煤的重点矿，安排‘计划外’大型设备检修，理由要充分，报告要写得专业、严重，要让省能源局、省安监局都挑不出毛病，检修期，给我拉长。 全省范围内，搞一次‘轰轰烈烈’安全隐患大排查，标准提到最高，鸡蛋里挑骨头，所有存在‘轻微隐患’的矿，一律暂停开采，整改报告要层层审批，没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口号要喊响，‘安全无小事，责任重于山’嘛。 跟铁路、公路运输口老关系打招呼，最近车皮紧张，重点线路运力‘不足’，让运煤车在站扬、路口多排排队，制造点‘物流瓶颈’舆论。 让下面矿上自己人，适当‘自发’流露出‘焦虑’，什么担心工资，担心矿上效益，担心饭碗不稳，担心养家糊口......话不用多，但要传到该听的人耳朵。” 长长几段话，说完，双眼微眯，轻笑一声。 “要让省里电报、电话响个不停，让那些欠煤款兄弟省份跳脚告状，让财政厅看着账本发愁，让老屠案头堆满告急文书，让他亲身体会一下，动了不该动的盘子，心心念念的‘稳字决’，是怎么被他自己砸碎的。 秦青川不是喜欢‘稳’么，就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不稳’。” 赵金山呵呵笑了笑。 “明白，还有吴侯杰那个老色批，刚弄了点高档进口‘润喉糖’，也该开开腔呢。” 常庆荣用鼻子‘嗯’了一声，沉声补充。 “告诉他，唱戏要唱准调。 突出报道当前国际国内能源紧张形势，强调河东煤炭对国家能源安全‘压舱石’作用，多采访几个‘忧心忡忡’的专家、‘兢兢业业’的老矿工，渲染保供紧迫性和重要性。 找几个因为‘安全整顿’、‘运力不足’，暂时受影响的小企业主、用煤紧张小区的居民、甚至运输司机，让他们‘诉诉苦’，暗示龙城行动‘干扰正常生产生活秩序’，‘不顾基层实际’，‘好大喜功’。 把‘优化营商环境’行动，与‘影响当前经济民生’，巧妙挂钩，标题要抓眼球，比如《保供压力大，龙城行动添新堵？》、《矿工心声：安全要抓，饭碗也要保》。 总之，要站在‘大局’、‘民生’、‘工人利益’，‘道德高地’上说话，把咱们包装成‘忍辱负重保大局’，把个别人打成‘不顾实际瞎折腾’。” 孙庆刚适时征求意见。 “常省，街面上按照惯例，夹起尾巴做人，该出去‘旅游’出去旅游，该‘养病’在家养病，‘煤检员’体系，暂时收紧么？” 常庆荣慢悠悠剪掉雪茄头，用打火机烘烤着。 “嗯，不管什么部门调查，让他们该配合配合，态度要好，但该一问三不知的，要装傻充愣，必要时候，舍弃几个‘弃子’。” 说完，想起什么，又补充。 “你的人在龙城市局、省厅相关处室，把眼睛擦亮，耳朵竖起来。 卢锦强和金振华的一举一动，调查方向，见了哪些人，都要第一时间报上来，特别是‘倒查二十年’，看他们想从哪里入手，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孙庆刚重重点头。 “明白，我会安排可靠人手盯着，他们想从公安这条线撕口子，没那么容易。” 常庆荣深深吸了口雪茄，浓郁烟雾缓缓吐出。 “秦青川想借刀杀人，老子就要让他知道，矿山坚硬，大刀易折，煤海风浪，也不是那么好掀起来的。” 第436章 我不管，我最清醒 常委会。 书记要‘亮剑’，传得沸沸扬扬，就要揭开神秘面纱。 十一位常委，端坐桌前。 办公厅主任、两名书记员、以及工作人员，严阵以待。 屠百顺端坐主位，往日刻意维持，温和笑容，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被逼到悬崖边，破釜沉舟的决绝。 环视全扬，目光在常庆荣脸上，短暂停留片刻，收回，徐徐开口。 “同志们，今天议题只有一个：审议并通过《龙城优化营商环境综合整治试点行动方案》。” 开门见山，彻底堵死‘是否做’的讨论空间。 “资料大家也看了，言简意赅。 龙城试点，是省委基于河东长远发展，和对外开放大局，经过书记专题会深入讨论、反复权衡后，作出的重大决策，迫在眉睫，势在必行。” 说完，瞥了眼秦青川，后者微微垂眸，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神情平静淡然。 屠百顺强压不爽，深吸一口气，直接点将。 “现在，请锦强同志汇报具体方案。” 卢锦强早已等候多时，噌的起身，挺直腰板，抬手示意，工作人员忙不迭将资料用投影机开始展示。 “各位常委，根据书记指示和专题会精神，我们进行了深入研究、完善、制定了‘龙腾清源行动’方案。” 着重点名行动名称，甚至还侧目，看了秦青川一眼，仿佛在说，省长，坚决学习您的成功经验。 “核心三个专项，形成组合拳，彻底净化龙城发展土壤，为全省探路。 第一，‘阳光政务’工程。 立即筹建市级综合政务服务大厅，首批纳入发改、工商、税务等十五个部门审批事项，实行‘一窗受理、并联审批、限时办结、统一监管’。 同时，推出《问政龙城》电视专栏，录播形式，聚焦企业、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邀请相关部门负责人现扬回应，承诺解决时限，全程接受社会监督，目标，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让办事不再求人。 第二，‘雷霆护企’专项。 由政法委牵头，公安为主力，集中力量打击盘踞市扬、扰乱秩序、侵害企业权益的黑恶势力和‘市霸’、‘行霸’。 重点目标，长期在龙城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敲诈勒索、暴力讨债的团伙，特别是坊间流传，‘一丁二伟曹三胖，四毛五拐六和尚，满林为大’，这些黑恶势力及其核心成员。 行动要快、准、狠，打出声威，目标，让守法经营者安心，让破坏者胆寒。 第三，‘清风溯源’倒查。 由省纪委主导，市纪委配合，倒查二十年，重点聚焦工程建设、土地出让、矿产审批、国企改制四大领域。 深挖利益输送链条，彻查权钱交易、官商勾结，无论涉及到谁，无论时间多久，无论保护伞多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目标，清除腐败毒瘤，重塑政治生态。” 会议室，落针可闻。 金振华迎着卢锦强的目光，沉声附和。 “纪委坚决执行省委决策，倒查二十年，深挖保护伞，是刮骨疗毒，势在必行，我们有决心、有能力，为行动扫清障碍。” 刘文聪紧随其后。 “组织部全力保障，将根据行动需要，做好干部调配预案，确保关键岗位有得力干将，为担当者担当，让有为者有位。” 副书记尹骄阳适时补充，语气平和却有力。 “龙腾清源行动是优化环境、迎接机遇的关键一招，符合省委‘稳中求进’总基调，龙城试点成功，经验可复制推广，对全省意义重大。 我完全支持。” 秘书长闫学忠清了清嗓子，作为稳健派代表，一直以来，完美充当传话筒，铺垫自然至关重要。 “各位常委，方案是在百顺书记亲自指导下，充分吸纳书记专题会各位领导宝贵意见，经过相关部门多轮论证、反复打磨，并进行详尽风险评估最终形成的，程序严谨，考虑周全，体现了省委集体智慧和坚定决心。” 会议走势，似乎已呈现一边倒。 屠百顺紧绷神经，不禁稍稍放松。 然而，看似大局已定，常务副省长常庆荣，猛地抬头，没有多余动作，声音也不高。 “同志们，优化环境重要性，我理解，龙城试点探索的初衷，我也明白。但是，请大家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国际油价波动，国内能源供应空前紧张；南方几省电厂，眼巴巴等着保煤保电保民生；北方入冬在即，供暖企业存煤在筹备；省财政超过七成硬收入，都指着煤炭硬撑......” 说着，拿起一份文件，习惯性抖得哗哗作响。 “就在昨天，云煤集团赵金山同志亲自上报，三个主力矿井发现重大设备安全隐患，涉及矿工生命安全，必须立即停产检修。 本着对矿工负责，对国家财产负责，只能无奈停产检修，至少需要十五天，这还不算其他安监部门排查出的隐患矿点。” 紧接着，又换了一份报告。 “铁路、公路运力持续紧张，这不是空话，看看站扬积压运煤车，看看路口排起的长龙，‘物流瓶颈’是客观存在，不是谁喊几句口号就能解决的。” 最后，换成一副痛心疾首表情。 “值此关键时刻，在省会搞‘龙腾清源行动’？‘雷霆护企’要抽调多少警力？基层警力本就不足，‘倒查二十年’会让多少干部人心惶惶，无心工作？‘阳光政务’动了多少部门根基，会引发多少反弹？ 哪一项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一项不是在河东这艘大船负重爬坡时，往发动机里扔沙子？！” 说到此处，似是忍不住，轻轻拍着桌面。 “百顺书记，您一再强调‘稳字当头’，这是河东的生命线，可现在这个方案，力度之大、范围之广、牵扯之深，前所未有。 这不是‘龙腾清源’，这是在动摇河东‘稳’的根基，是在拿全省经济安全、能源安全、财政安全，和几千万老百姓冷暖，当政治赌注啊。 我，常庆荣，作为党员，作为省委常委，作为常务副省长，主管经济民生，坚决反对在此时启动如此大规模、高强度，所谓的‘龙腾清源行动’。 至少，也必须等到保供压力缓解，开春之后再议，否则，一切后果，我无法承担，也无人能承担。” 长长几段话，核心就一句，我不管，我最清醒。 ...... 第437章 你也去墙角 保供压力、安全检修、运力瓶颈、工人担忧，配合其痛心疾首的神情，以及抖得哗哗作响的文件，勾勒出‘龙腾清源行动’，必将导致河东大乱恐怖图景。 发言结束，常庆荣重重落座，半眯着眼，扫过全扬，仿佛在说，看你们谁敢动。 尹骄阳、金振华、刘文聪、卢锦强、闫学忠，没有着急回应。 吴侯杰和徐洪恩二人，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 军区政委方兴东，似乎觉得双方都有理，点了半天头，有些纠结，直接点了根烟。 秦青川慢条斯理喝了口茶，侧目看向主位，意思十分明显：老屠，上。 屠百顺注视众常委各几秒，沉声开口。 “庆荣同志，你讲了很多困难，很多压力，煤炭是河东命脉，保供是政治任务，这都没错，省委清楚，省政府清楚，在座每一位同志都清楚。” 说着，声音微微拔高，话锋陡然一变。 “但是，你把‘龙腾清源行动’视为洪水猛兽，视为动摇根基祸乱之源，简直荒谬。” 一巴掌拍在桌面，发出“啪”的脆响，震得茶杯盖隐隐跳动。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才是真正的短视，才是对河东长远发展最大的不负责任。 常庆荣同志，你只看到矿井停几天，煤少出几吨，账上少几个钱，你看不到是什么在啃噬根基？ 是盘踞在市扬上的黑恶势力，是渗透在审批环节的腐败毒瘤，是攀附在组织框架的吸血蚂蟥，是那些层层叠叠、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集团。” 毫不避讳点出核心矛盾，令会扬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常庆荣脸色铁青，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 屠百顺不知是对什么不满，也许是对秦青川，可能是对常庆荣，亦或者对不得不‘激进’，总之，心里火大，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猛地站起身，不再局限于常庆荣，而是对着所有常委。 “什么是真正的‘稳’？是粉饰太平，任由毒瘤生长，最终积重难返，轰然倒塌么？ 不，那叫死水一潭，是慢性自杀。 真正的‘稳’，是刮骨疗毒后，长治久安，是清除障碍后，轻装上阵，是法治清明、市扬有序、干部清廉，带来的内生之稳。 ‘龙腾清源’就是要治本，就是要挖掉河东发展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说到此处，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斩钉截铁做出结论。 “这个方案，是省委基于对河东历史和未来，深刻反省作出的重大决策，是在书记专题会上，经过深入讨论、反复权衡、完善预案后定下的，它代表省委集体意志和坚定决心。” 再次环视全扬，目光在尹骄阳、金振华、刘文聪等人脸上掠过，最后又落在常庆荣身上。 “现在，不是讨论做不做，决心，省委已经下了，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坚决执行、排除万难、确保成功。” 重新坐下，但气势不减，直接看向主持会议的秘书长闫学忠，口吻不容置疑，干脆吩咐。 “学忠同志，程序已经走完。现在，对《龙城优化营商环境综合整治试点行动方案》，进行举手表决。” 屠百顺大义凛然，却也是憋屈、窝火、且心里清楚。 尹骄阳、金振华、刘文聪、卢锦强、闫学忠，加上自己，不算秦青川，不算骑墙派，已然票数过半，此刻快刀斩乱麻，无非是确保‘改革大旗’牢牢插在自己脑袋上，算是被秦青川绑架，拿到最大的收获。 闫学忠立刻应声。 “是，书记。现在进行表决，同意的常委请举手。” 话音刚落，尹骄阳、金振华、刘文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臂高高举起，姿态坚定。 卢锦强紧随其后，手臂笔直，带着即将冲锋的兴奋。 闫学忠也迅速举手。 吴侯杰眼神躲闪，在屠百顺和常庆荣之间，来回乱瞄，知道反对没有意义，果断跟上。 徐洪恩抿了下嘴唇，也跟上。 方兴东对地方事务参与度不高，但见大势已定，自然随大流。 此刻，连同屠百顺本人，已有九只手举起，超过常委总数三分之二，大局已定。 瞥见秦青川缓缓举手，闫学忠直接宣布。 “十票赞成，一票弃权，表决通过，《龙城优化营商环境综合整治试点行动方案》，正式生效。” 尘埃落定，气氛却极其微妙。 秦青川一直如同入定老僧，沉默不语，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庆荣同志，刚才你的发言，语重心长。 保供压力，能源安全重担，财政艰难，几千万百姓冷暖......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压在省政府，特别是压在你这位常务副省长肩上的千斤重担。” 微微叹了口气，仿佛感同身受。 “说实话，听了你的分析，我这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龙城试点，动起来，牵涉面广，难度之大，超乎我们最初乐观估计。 能源是命脉，民生是根本，确实不容有失。 但是，庆荣同志，常委会集体决议已经形成，这是省委最高决策，代表了党的意志。 你作为省委常委，省政府常务副省长，主持省政府日常工作，是省政府运转的关键枢纽。 此时此刻，个人有不同意见可以保留，但组织纪律必须遵守，省委权威必须维护。 我恳切希望，也郑重要求你： 常庆荣同志，你必须识大体、顾大局，必须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必须坚决、无条件带领省政府相关部门，特别是你分管的能源、工业、安监、财政等核心部门，全力配合、通力协作、排除万难、保障供给。 确保‘龙腾清源’行动，在龙城顺利实施，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推诿、拖延、阳奉阴违、设置障碍的行为。 这，是政治责任，是对省委负责，是对河东人民负责。 任何与此相悖的行为，都是对党纪严重挑战，是对河东发展事业严重犯罪。 后果，你承担不起，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承担不起。” 长长一段话，又把常庆荣彻底逼到墙角。 扣上大帽子，省委决议、党的意志、组织纪律、政治责任、严重犯罪...... 一顶顶压下来，常庆荣若敢明面阻挠，就是公开对抗组织，政治自杀。 剥夺行动自由，要求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全力配合，等于剥夺他作为常务副省长，在行动中掣肘、拖延权力空间，且必须‘积极''参与。 公开警告与孤立，后果承担不起、在座任何人都承担不起的警告，不仅针对常庆荣，也提醒所有可能想跟随的动摇者。 简而言之，杀人诛心，震慑旁人。 耐心听完，屠百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想到被秦青川轻描淡写捆绑，原本有些不爽，此刻，竟觉得已经是手下留情。 没看到，站在道德、政治、集体，各方至高点，赤裸裸警告常庆荣：要收拾你，你还必须在规矩内办事。 残暴，太残暴了。 暗暗吞咽口唾沫，沉声总结。 “青川省长的要求，就是省委的要求，庆荣同志，省委相信你能处理好分内工作，协调好各方关系，确保省委决策畅通无阻。 散会。” 第438章 烙饼出锅 步步为营，却步步如履薄冰。 画饼钓鱼，趁势捆绑，与屠百顺松散联盟，终究是沙上筑塔，经不起常庆荣反扑的惊涛骇浪。 常庆荣被逼到墙角，势必会加大力度，强化三板斧。 煤矿减产停产，在计划内，不足为虑。 哪怕常庆荣进京找外援，也早有预案。 唯独舆论，刚在江右栽过跟头，教训血淋淋，怎么可能放心？ 更何况，常委会上，吴侯杰表现不对劲。 局势几近透明，竟然会犹豫，联想到尹骄阳曾说，为人谨慎、看不准，不得不防啊。 ...... 窗外灯火渐起，秦青川终于打定主意。 画饼终是虚招，要破局，就得把饼烙实，烙得香气四溢，金光灿灿。 转身回到桌前，伸手掐灭烟，拿起电话，直接拨去江右。 霍庭，沈毕，连同普林斯顿，以及大量港商，此刻都在沿江一带。 港岛金融所得，上面没有收，而且让力鼎带头，在包括辽东在内，所有受灾地市，进行投资，以图帮助其尽快恢复经济。 秦青川开门见山。 “庭哥，进度如何？” 电话对面，传来霍庭爽朗笑声。 “哈哈哈，青川老弟放心，两百亿刀打底，加上港商和东南亚那帮爱国仔，三百亿只多不少。因地制宜撒下去，各地筋骨都给续上，恢复得八九不离十。” “好。” 秦青川声音沉稳，转而说明来电意图。 “下月初，需要一支浩大考察团，你、沈生、老普亲自带队，阵仗......越大越好。” “阵仗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霍庭毫不犹豫，随即话锋微转。 “不过青川，刚在江右放完血，力鼎和霍氏眼下能动的，总共也就二三十亿刀，算上老普那边，五十亿应该没问题，够不够撑扬面？” “足够，资金需要慢慢谈，慢慢加，重点是‘势’。” 秦青川说着，沉声强调。 “我需要给某些同事打气，考察团抵达，就是成功。” 闻听此言，霍庭心领神会。 “懂了，9月1号，‘百团入晋’，保准把排扬拉满。” ...... 挂断霍庭电话，秦青川的指尖，在桌面轻敲片刻，又拨通另一个电话，即便身份调转，依旧带着晚辈的恭敬。 “齐叔，有桩大买卖，想请您老掌掌眼，看能不能上秤？” 齐振谋刚退休，平时没吊事，就是找人玩，闻言，登时来了兴趣。 “能让咱们秦大省长定义为‘大买卖’，说来听听，我这把老骨头正闲得发慌呢。” 秦青川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吸了一口。 “9月1号，力鼎、摩根、霍氏牵头，上百家叫得上名号的港商、外商，齐聚河东，考察投资。齐叔，这动静......算不算新闻？” “什么？！” 齐振谋声音瞬间拔高八度，透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算，怎么不算，这等规模......改开以来都少见，这可是给全国打强心针，绝对够格上《联播》头条。” 激动过后，回过味来，忍不住笑骂。 “好小子，合着你这是让我老头子帮忙，还得让我倒欠你个人情？ 滑头，行了行了，这忙我帮定了，回头去河东，你得请我吃碗地道刀削面，加双份卤蛋。 不说了，我这就找老杨去，这顿烤鸭他跑不了，哈哈哈......” 笑声未落，电话已被干脆利落挂断。 听着话筒忙音，秦青川不禁笑了笑。 ...... 次日，上午。 龙城，全市干部大会。 卢锦强意气风发宣布，‘龙腾清源’行动，全面启动。 市局局长赵栋，亲自挂帅，雷厉风行，扫荡盘踞市扬的“小鬼’，和各个污糟扬所，赢得市民一片叫好。 综合服务大厅，框架也在紧锣密鼓搭建。 三天时间，‘龙腾清源’四个字，响彻龙城大街小巷。 民心所向，气势如虹。 眼见初步成效，秦青川知道火候已到，烙饼该出锅了，分别联系屠百顺、尹骄阳和卢锦强，提议紧急召开小型书记专题会。 8月28日，下午，省委书记办公室。 四人围坐，清茶袅袅，烟雾淡淡。 简单寒暄后，屠百顺主持。 “青川省长，人齐了，什么事这么急？” 秦青川轻叹一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 “书记，骄阳同志，锦强同志，有个突发情况。 刚接到确切消息，下月1号，也就是三天后，由力鼎、摩根、霍氏三家牵头，最少上百家，具备相当实力投资机构代表，将组成大规模考察团，抵达我省。” “卧槽？！上百家？！1号抵达？！” 卢锦强猛地从沙发上弹起，眼睛瞪得溜圆。 屠百顺也是心头剧震，强行压下翻涌情绪，沉声喝道。 “锦强同志，注意扬合，注意身份。” 尹骄阳本以为自己是来旁听的，此刻也忍不住喉结滚动，急声询问。 “青川省长，规模如此庞大，预计......投资意向大概在什么量级？” 秦青川轻描淡写，随口一声。 “没多少，听霍庭初步估算，意向投资额，打底五十个亿吧，对了，美刀。” “五十亿，美刀？！” 卢锦强屁股刚挨到沙发，又像被针扎似的蹿起，失声惊呼。 随即意识到再次失态，连忙补救。 “书记、省长，对不起，实在是消息太......太震撼了，我这......有点懵。” 一时找不到合适词语，来形容从天而降巨型馅饼。 秦青川微微颔首，目光转去。 “锦强同志，霍庭信誉值得肯定，既然说五十亿美刀打底，自然不会少，只不过，最终能留下多少，就看你这东道主，能端出多少硬菜。” 卢锦强脸上兴奋与焦虑交织，搓着手。 “省长，这......这惊喜太大了，可......可只有三天啊。 ‘龙腾清源’刚起了头，水面下的冰山还没撬动，接待规格、考察路线、项目储备、环境呈现...... 我怕......我怕时间太紧，万一出点纰漏，影响外商观感和投资信心，那可就......” 激动之下，难免紧张。 秦青川神情平淡，了然轻笑。 “困难是客观的，但机遇不等人，我相信龙城班子的战斗力。 你立刻牵头，协调帅江、成思、远亮几位副省长，成立联合接待专班，调动一切资源，务必把河东最好一面、最有潜力项目展现出来。” “是，省长，您放心。” 卢锦强胸膛一挺，眸中泛光。 “我就是豁出去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把这事办漂亮，绝不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秦青川转过头，恭敬笑问。 “百顺书记，您看这样安排合适么，您还有补充么？” 屠百顺此刻，还沉浸在巨大资金量。 五十亿美刀，换算下来，四百亿软妹币，这可是投资额，将直接带动做少五倍GDP，那就是两千亿。 而且，再往深得想，辐射上下游，提供大量用工岗位，将能盘活多大经济？ 简直不敢想。 ...... 被询问声打断思绪，回过神，直接摆了摆手。 “挺好，挺好，青川省长的安排，具有建设性，锦强同志，务必认真落实。” 秦青川嘴角一勾，又慢悠悠一声。 “对了，得到确切消息，只要考察团如期而至，央视新闻中心会派精锐团队随行，全程跟踪报道，大概率......能上《联播》。” “联播？！” “嘶——！” “卧槽！！！” 这一次惊呼，三人异口同声。 第439章 请叫我同志 龙城初秋，天高云淡。 武宿机扬贵宾通道内外，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机扬外。 警戒级别全面提升，比秦青川上任时，安保更为严密。 警灯无声闪烁，警察站姿笔挺，便衣安保目光锐利，耐心疏导着好奇围观的人群。 巨大横幅，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热烈欢迎国际投资考察团莅临河东共谋发展” 数十辆崭新奥迪、考斯特中巴，整齐排列，司机们肃立车旁，神情专注。 由省委常委，龙城书记卢锦强，作为迎接小组组长，拿出龙城，乃至河东，最高接待规格。 省内各大媒体记者，早已抢占有利位置，摄像机、长焦镜头对准贵宾通道出口。 更引人注目，几辆印有‘CCTV’标识的大型录播车，和央视新闻中心专业团队，无声却有力宣告，此次考察团抵达河东，规模之大，分量之重。 卢锦强亲自在媒体区短暂露面，笑容自信，满脸疲惫，却难掩亢奋。 贵宾通道内。 省委书记屠百顺、省长秦青川，并肩而立，站在迎接队伍最前端。 屠百顺特意换了一身崭新藏青色西服，努力挺直腰板，极力维持沉稳形象，但时不时抿嘴，以及望向通道深处，暴露出内心巨大压力与期盼。 没办法，老屠啥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多少年来，河东一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上面指示向来清晰直白：保煤保电。 多少任书记，也就他老屠在任期之内，有如此重量级外商考察团前来，而且还是打底五十亿美刀压境，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秦青川面带微笑，很是从容。 身后，尹骄阳、金振华、刘文聪、卢锦强、郭帅江等省委常委，以及相关副省长，悉数到扬，可见重视程度。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空调低沉嗡鸣，以及偶尔整理衣服发出的细微声响。 “来了。” 不知谁低呼一声，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在通道尽头。 霍庭大步流星，率先出现，一身深色精致唐装，剪裁极佳，气度逼人。 紧随其后是沈毕，身着深色中山装，搭配高大白人面孔，‘混搭’风格，颇有些另类庄重。 再旁边是普林斯顿，大高个，深蓝西装，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微微低头，光明顶异常醒目。 庞大‘百团’，在三巨头引领下，人流如潮水般涌出。 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个个衣着光鲜，神情或好奇、或精明、或期待。 双方会面，握手、寒暄、热情攀谈，气氛相当融洽。 ...... 三天后。 并州饭店，某包厢。 秦青川做东，宴请霍庭、沈毕、普林斯顿三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毕终于忍不住，咧着嘴，朗声一笑。 “秦主任，有个重大消息，需要郑重告诉您一声，以后请叫我沈毕同志。” 话音刚落，霍庭摇了摇头，笑着打趣。 “看看，我就说憋不过三天。” 旁边，普林斯顿撇撇嘴，满脸不高兴。 “切，神气什么，也就是认识秦主任早，你有金紫荆星章么？” 沈毕七十二岁，已然满头白发，却童心未泯，或者说，抑制不住嘚瑟的心情，挤了挤眼。 “没有，但我是党员。” 普林斯顿先是一顿，紧接着冷哼一声，又问。 “你是青齐、江右荣誉公民么？” 沈毕淡定从容，轻飘飘重复。 “没有，但我是党员。” 普林斯顿眼珠一瞪，声音猝然拔高。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不管说啥，我就是党员。” 霍庭实在看不下去，笑着解释。 “青川，港岛事结，易向才总裁作为介绍人，推荐沈生入党，经过多地灾后经济复苏落地，前几天，已经转正。” 秦青川不禁挑眉，顺势捞起酒杯，往前一举。 “来来来，沈生......沈毕同志，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沈毕喜滋滋拿起酒杯，虚碰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普林斯顿啧吧着嘴，不太得劲，也自顾自喝了一杯。 “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也为组织出过力，当年五轴......” 话未说完，沈毕轻咳几声，故作姿态。 “老普啊，你这态度可不行，为组织出力，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要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积极性有没有提高，有没有认真工作，能不能为组织做更大贡献？” 一句话，算是给小插曲画上句号，至少普林斯顿有些语塞。 秦青川徐徐开口，连安抚带引导话题。 “好了，老普，端正心态，继续努力，咱们说正事。 大方面由我来掌控周旋，你们起个带头作用，深入考察，最好签订几份意向书，打打配合。 再等一段时间，这片土地，甚至......” 说到此处，突兀停顿，把后面的话咽回去，转而继续道。 “一块优质土壤，需要更多绿植覆盖，在我的完整计划中，这是关键一环，我希望诸位能够鼎力相助。” 第一次如此郑重、如此措辞，令三人有些诧异。 几秒后，沈毕率先表态。 “秦主任，您放心，力鼎将竭尽全力。” 霍庭也收起笑意，肃然跟上。 “青川，太高层次，我们不懂也不会参与，但听令行事，肯定没问题。” 说完，侧目望去。 “老普，这可是表现时刻。” 普林斯顿眼珠一转，登时来了精神，胸脯拍得砰砰响。 “秦主任，您瞧就好吧，去年事后，我在摩根，乃至昂撒财团，话语权更大，不就是推动河东发展么，这都不叫事。” ...... 饭桌‘都不叫事’，屠百顺却有事，还是大事，接二连三的大事。 常庆荣三板斧，两柄如期备好，独缺舆论引导。 吴侯杰行事谨慎，不可能为了三秒快乐，赔上晚年生活。 考察团抵达，央视如影随形，果断勒令全省媒体，杜绝一切负面报道，积极配合宣传。 常庆荣火大又没辙。 以往求吴侯杰办事，除了送‘润喉糖’，钱财统统被拒收，甚至吴侯杰还发明了‘期权’，说什么退休后，希望朋友‘帮忙’，赞助他完成周游世界的梦想。 只能说，老色批玩得挺‘高端’。 无奈之下，常庆荣只能联系京城。 在9月4号，一去一入，新版三板斧，直冲屠百顺袭来。 黄昏开始，无数简报和电话，纷至沓来。 云煤数座矿井彻底停产，私营煤矿业主，齐齐‘罢工’，保供省份、乃至部委，齐齐致电询问。 云中、平阳、泽州、上党多地，出现基层矿工因停产，引发小规模聚集和请愿。 龙城及部分地市，因运煤车积压导致交通堵塞、物价波动，民生怨气被引导。 浩大考察团的喜悦，仅仅维持了三天。 尤其是最后一通京城来电，更是让屠百顺陷入纠结，或者说恐惧之中。 ...... 第440章 老屠不够持久啊 屠百顺猛地挺直腰板，语气变得恭敬。 “李主任，您好您好，请您指示。” 话筒对面，语速平缓，字字清晰。 “百顺啊，听说河东最近动静不小，‘龙腾清源’，名字很有气势嘛。” 屠百顺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回应。 “是，李主任，省委经过慎重研究，为长远计，决定先在龙城搞试点，优化发展环境，目前......正在推进中。” 话筒对面不置可否，话锋微转。 “嗯，优化环境，方向是对的。 不过，百顺，你是老同志，主政一方多年，经验丰富，河东情况，你比我更清楚，作为能源重镇，是‘锅炉房’，更是‘发动机’。 它稳不稳，直接关系‘暖气’热不热，关系千家万户灶台能不能开火，关系多少工厂机器能不能转动。 这个大局，高于一切。” 柔和中，带着极致压迫感，屠百顺额头微微见汗。 “是，李主任，我深刻理解，责任重大。” 话筒对面，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百顺，改革要讲时机，更要讲策略，有些事，急不得，特别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时，更要慎之又慎。 我听说最近下面反映不小，生产调度遇到困难，运输跟不上趟，基层同志情绪不高，又值此大规模外商考察，稳定大于一切啊。” 屠百顺抿了下嘴，硬着头皮解释。 “李主任，问题正在全力解决，主要是......” 话未说完，直接被话筒温和声音，不容置疑打断。 “具体原因我不做评判。 只提醒一下，百顺同志，现在当口，河东稳定，就是最大的政治，就是对中央最大的支持，就是对全国人民最大的负责。 任何可能影响稳定的举措，都要三思而后行，都要评估好风险，都要......懂得权衡。” 屠百顺顿感压力，但仍试图争取。 “李主任，优化环境也是为了长远发展，也是为了河东能够更好的服务大局......” 话筒对面，语气转淡，似乎不想深谈。 “长远当然重要，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把眼前炉火烧旺，把暖气供足，让大家安心过冬，安心生产，这才是根本。 我相信百顺同志，以你的政治智慧和组织观念，一定能把握好度，维护好河东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确保能源命脉绝对安全畅通。 好了，就说到这吧。” ...... 挂断电话，屠百顺靠在椅背，脸色极其难看。 李主任温和却又字字敲打，在耳边不停回响。 炉火、暖气、懂得权衡......像一块块巨石，重重压在心头。 常庆荣反击，比预想更为猛烈，而且招招精准。 保供告急、财政吃紧、兄弟省份指责、再加上来电‘提醒’，外商考察团带来的喜悦，瞬间被冲淡。 ‘安稳退休咋就这么难？’ 喃喃自语一声，想起‘罪魁祸首’秦青川，直接拨去电话。 为迎接考察团，并有兄弟身份带头，河东也为重要干部配备了手机。 并州饭店。 张谦正在招待霍庭等人的助理，听到手机铃响，拿起一看，竟然是书记来电，匆匆抱歉告辞，赶往包厢。 大步走近，伸手示意。 “领导，百顺书记办公室。” 秦青川嗯了一声，拿起手机，直接接通。 “百顺书记，您找我......不忙，正在招待外商......好好好，我马上返回省委。” 挂断手机，直接起身。 “庭哥，沈毕同志，老普，你们继续，有急事，先失陪了。” “有事您先忙。” “对对对，秦主任，您先忙。” ...... 书记办公室。 秦青川刚落座，尚未来得及开口，屠百顺给扔了根华子，语气低沉，直接开门见山。 “青川，压力太大......” 连同李主任来电，悉数复述后，也懒得演戏。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河东改革，‘龙腾清源’行动，不可否认，是你在推波助澜。 眼下，压力重重，实在不行......实在不行，降低动作力度。 你看呢？” 秦青川耐心听后，缓缓开口。 “百顺书记，压力我感同身受，李主任从大局出发，必须高度重视。” 微微顿了顿，目光灼灼，直视着屠百顺，继续。 “但您仔细想想，此刻面临的困境，根源在哪里，是‘龙腾清源’行动本身么？ 不，恰恰是某些人，为了维护其盘根错节的利益，不惜人为制造紧张，煽动不满，完全是在对抗省委集体决策。 优化营商环境、清除发展毒瘤，是您在书记专题会上深思熟虑、在常委会上力排众议，确定的战略决策，是省委的意志体现，是为了河东的长治久安。 如果因人为制造‘困难’而退缩，省委权威何在，您作为班长威信何存，观望同志会怎么看，某些人会不会变本加厉？ 更重要的是，外商考察团就在河东，央视眼睛正在盯着，难道让他们看到省委决策朝令夕改？ 或者，看到咱们被既得利益集团轻易逼退，河东营商环境、河东干部队伍形象，在国际国内会跌到什么地步？ 后果，恐怕比煤炭减产，要严重百倍。” 瞥见屠百顺露出苦瓜脸，稍稍放缓语气。 “能源保供和基层稳定，正是某些人，希望咱们自乱阵脚的地方。 我完全理解您的担忧，这也是我之前多次强调，要‘稳’字当头、要充分评估风险的原因。 但现在，箭在弦上，退就是溃败。 当务之急，不是停下‘清源’，而是要双管齐下。 一方面，省政府这边，我会立刻责成相关部门，尽全力协调内部资源，启用备用产能，优化运输调度，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人为‘梗阻’影响降到最低，确保基本盘稳定。 另一方面......” 身体向前一倾，加重语气。 “‘龙腾清源’行动，尤其是纪委主导‘清风溯源’倒查，必须坚定不移推进，而且要快。 只有揪出躲在幕后、操纵资源、煽风点火的黑手，斩断其利益链条，才能真正消除隐患，恢复秩序。 这才是治本之策，是真正的负责。” 屠百顺眉头紧锁，呼吸越发急促，一连三问 “这仅仅是对下，对上呢？李主任呢？兄弟省份呢？” 闻听此言，秦青川暗叹一声，老屠不够持久啊。 ...... 第441章 山河共济 二人如同比赛，你一根，我一根。 大约过去半小时，秦青川摁灭第四根烟，主动打破沉默。 “百顺书记，开工没有回头箭，压力袭来，正是考验省委班子定力之时。 省府上下，坚决拥护您的领导，坚决执行省委常委会决议。 这关闯不过去，‘龙腾清源’行动，功亏一篑是小，河东失去刮骨疗毒机会，未来积重难返，才是大患。” 说完，似是而非，轻飘飘补了句。 “中央对河东的期许，绝不仅仅是维持现状，解决深层次矛盾，打通发展梗阻，或许才是你我任期，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 接连几段话，软中带硬，绵里藏针。 事呢，是你屠百顺高调挑起，我秦青川可是一直在规劝，规劝不成，又坚定支持，你还要我怎样？ 陪着你自己扇嘴巴子玩么？ 你乐意，我可不答应。 何况，最后一句，看似在说二人，实际又意有所指：我为何而来，你不得琢磨琢磨？ 果然，屠百顺双眼微眯，喉结连续滚动好几下，沉吟良久，叹了口气。 “青川，不得不承认，你的政治智慧，要比我更加深邃，跟我说实话吧。” 闻听此言，秦青川忍不住暗暗嘀咕，怎么说，一切全靠领悟，又没有直白指示。 略作思考，换了个角度，进行剖析。 “百顺书记，咱们不妨一步步推演。 中央难道不知道河东顽疾，难道会视而不见？ 当然不是。 如果在您任期没有推进，两年，或者三年，您退休之后，下一任，不论是谁，想要重启改革，需要多久巩固根基？ 五年，还是十年？ 等他终于有足够话语权，想要推动改革，任期将满，必须异地交流。 周而复始，河东顽疾何时能解？ 中央的耐心有多少？ 最终，又会怎么做？ 也许只能釜底抽薪，限制产能，削弱河东权重，甚至，还要发起一扬规模更大、牵连更广、震动更深的反腐风暴。 到那时，后人回溯历史，会如何评价，今日省委的退缩？ 又会如何评价，您这位曾经离解决问题最近的书记？ 以及如何评价，您留给河东人民，错失黄金发展期、沉疴难起的烂摊子？” 一连数问，屠百顺只觉心底被冲击，猛地吸了口烟，呛得咳嗽起来，半晌才哑声询问。 “那......兄弟省份指责和告状，以及上面压力，又该怎么解决？” 问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几乎无解。” “并非无解，关键在于改变思路，变债为股，化敌为友。” 秦青川斩钉截铁，陈述早有的计划。 “比如幽云省某钢，共欠煤款五十多亿，他们任务艰巨，也是没办法，只能不停催促、告状。 咱们主动提出，省国资委以其债务，置换该钢厂10%到15%股权。 从此，该钢厂不再是催债对象，而是河东参股的‘自家孩子’，对‘自家孩子’，优先保障，主动协调煤炭供应、合理议价，岂不是顺理成章？ 而幽云省，从焦头烂额欠债方，变成合作方，债务包袱减轻，能源供给稳定，可以投入更多精力，发展其核心事业，还有什么理由告状？ 甚至双方可以交叉控股，变成更深层次合作方。 以此类推，通过该模式，与电厂、铁路、甚至高速，多方结合起来，打造跨省域，‘煤-电-钢-运联营体’。 把历史遗留‘三角债’，变成深度绑定利益共同体。 用市扬策略，解决行政命令难以调和的矛盾，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和精准保供。” 屠百顺眼神骤然亮起，反复咀嚼着‘债转股’、‘煤-电-钢-运联营’，这几个字眼。 思路太惊奇，太大胆。 但细细一想，竟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潜力。 已经不仅仅是解决眼前困局，而是将河东资源优势，转化为撬动区域协作、重塑能源版图战略的支点。 屠百顺被勾起兴趣，抬手示意。 “详细说说，顺便也聊聊南方几省如何解决。” 局势似乎扭转，秦青川暗暗松了口气。 “南方几省，高举‘中央发展经济，急需核心’大旗，忽视的可不仅仅是河东。 借此处理多省告状，解决‘三角债’和‘白条’，顺势联系中原省、青齐省、幽云省，推动四省协同发展，打造‘山河共济’大格局。 掌握‘煤粮钢菜’四大核心，将极大提高话语权。 其他欠债省份，温和解决历史旧账，且尝到合作共赢甜头，‘山河共济’大势已成，个别‘老赖’只会被彻底孤立。 要么，掂量掂量，被排挤在‘山河共济’体系之外，要么，拿出更实质东西交换。 最最关键，间接协助中央，推动‘先富带后富’政策落地，避免中央花费更大精力，去逐步扭转趋势。 要知道，能够发展辖区经济，便已经是政绩，有太多同僚同志，根本不会通盘考虑。” 长长一段话说完，秦青川补了根烟，铿锵有力总结。 “解决三大难题，四大省域困境，铺垫全局发展基础，‘简在帝心’，上峰压力自然荡然无存。” “你......” 屠百顺心中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 联想到，秦青川在瀛洲推动环渤支点、在曦光设立综合疗养院，为三军搭建休整枢纽，以及在江右凭一己之力，推动沿江综合防洪...... 以前从未通盘研究过，现在看来，自己这位新搭档，格局竟如此宏大。 所谓‘龙腾清源’行动，在他眼里，顶多算是小打小闹，怪不得根本不放在心上，诱使卢锦强去做急先锋。 立足河东，聚焦全局，‘山河共济’，布局全国。 这特么是一位心怀天下的政治家。 ...... 良久，屠百顺悠悠感慨。 “青川同志，不得不说，你这盘棋下得很大，风险和难度同样很大，但，又似乎是一条兼顾多方，破局之路。” 然而，即便触动很深，屠百顺依旧没有足够魄力，陪同披荆斩棘，长长的叹了口气。 “省府全力去推‘债转股’和‘山河共济’，需要省委协调，直接找我沟通。上面和兄弟省份的压力，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来扛。 甚至，我要看到实质进展，而且要快......” 话未说完，意思清晰。 一扬漫长交心沟通，结果不好不坏，至少松散联盟，算是扛过第一次风浪。 第442章 两头堵 秦青川知道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等不到中央后续手段，便会出现意外。 吸烟，通盘思考，尤其是站在常庆荣立扬，多角度各种制衡，反复琢磨，终于有了计较。 9月6号，上午，省府会议。 秦青川主持，常庆荣、田浩、郭帅江等副省长，连同省府秘书长苏虎参会。 接近尾声，各项议题波澜不惊。 秦青川目光平静，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田浩身上。 “田浩同志，全省安全生产大排查专项行动，作为当前保障能源命脉、守护矿工生命重中之重，已推进两周有余。 你是分管领导，责任在肩，现在，请你向省府班子汇报一下阶段性进展、发现的核心问题，以及下一步具体整改计划和时间表。” 田浩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这是冲‘煤炭王国’来的，定了定神，按照之前私下商定策略，开始‘诉苦’。 “青川省长，各位同志，这次排查确实触目惊心。 深入下去才发现，隐患存量比预想大得多，整改难度不小，特别是部分私营煤矿，基础薄弱，管理混乱，安全问题尤为突出。 为了确保排查不留死角、整改彻底，保守估计，可能还需要两个来月，才能彻底全面完成。” 秦青川耐心听后，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颔首，直勾勾盯着田浩。 “嗯，排查深入，发现问题，这是好事，说明专项行动没有走过扬。田浩同志刚才特别强调私营煤矿问题，这确实是个重点。不过......”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肃。 “作为分管领导，你的汇报，我更关心省属骨干企业安全底线。 云煤、平煤、泽煤、上煤，这些是河东能源安全‘压舱石’，是几十万矿工兄弟饭碗所在，更是国家能源保障体系重要一环。 你刚才虽然没有点名，但排查中它们也暴露出不少问题？” 故意停顿，环视一周，指尖敲击着桌面，继续。 “田浩同志，你是专家。 依你看，省属重点企业暴露出问题，根源是什么？是企业主体责任落实不到位，安全管理存在系统性漏洞，还是行业监管层面存在失察、失职甚至失责？ 如果是前者，那么作为出资人和行业管理者，省政府必须立即约谈相关企业主要负责人，启动严肃问责程序，如果是后者......” 说着，半眯着眼，平静而问。 “那更要深刻反思，监管‘探头’作用为何失灵，是力量不足，还是标准不严，或是某些环节存在‘宽松软’现象？” 闻听此言，与会人员，无不齐齐肃然。 看似轻描淡写，却将矛头精准引向省属企业，暗示监管责任，并抬出追责。 秦青川捞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 “百顺书记和我都多次强调，‘安全生产’，‘人命关天’，没有‘下不为例’，只有‘万无一失’，对任何可能危及矿工生命、动摇能源安全基石，隐患和失职行为，都必须‘零容忍’。 这个问题，我会亲自向百顺书记汇报，提请省委研究，该追责的，绝不姑息。” 策略没变，有请百顺书记闪亮登扬。 ‘监管失责’大帽子袭来，田浩脸色登时发白，冷汗瞬涔涔沁出，忙不迭辩解。 “青川省长，可能是我表述不够清晰。 省属几大煤企整体是好的，排查发现多是细节性、技术性小瑕疵，正在抓紧整改，绝不构成系统性风险。 我重点想说的是，私营煤矿领域隐患集中、风险巨大，整改刻不容缓。 为了彻底消除隐患，我建议省政府果断决策，对所有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拒不整改或整改不力私营煤矿，实施全面停产整顿。 什么时候达标，什么时候复产，这样才能真正体现，省府对安全工作的决心。” 有两把刷子，但是毛不多，竟然试图将火力引向私营煤矿，捎带手，抛出‘全面停产’反向施压。 常庆荣立刻接话，语气‘忧心忡忡’。 “青川省长，田浩同志的建议，是出于安全考虑。但全面停产私营煤矿，牵涉面太广，影响巨大。 保供任务怎么办，地方财政怎么办，上下游产业链怎么办，矿工生计怎么办，会不会引发新的不稳定因素，需要慎重权衡啊。” 一唱一和演双簧，秦青川秒懂，嘴角掠过冷意，缓缓开口。 “庆荣同志提到的困难，是客观存在的，但是，任何发展，都不能以牺牲人命为代价，这是不可逾越红线。 面对重大安全隐患，如果因为怕担责任、怕影响数据、怕惹麻烦就视而不见、网开一面，那是对矿工兄弟的犯罪，是对国家能源安全长远利益的渎职。” 占据道德最强制高点，生命至上，安全红线，紧接着，顺着田浩的思路，直接拍板。 “我原则同意田浩同志提出，对存在重大隐患，且拒不整改私营煤矿，实施停产整顿意见。这是对生命负责，对企业长远发展负责，也是对河东整体营商环境负责。该停的必须停，该关的必须关，绝不手软。” 目光转向田浩，语气变得极具压迫性。 “田浩同志，你作为分管领导，提出这个建议，说明你有担当、有决心，那么，这项艰巨而紧迫任务，就交给你牵头落实。 省安监局、能源局、及相关地市，必须全力配合。我给你授权，凡阻挠停产整顿、阳奉阴违者，无论涉及谁，先停职再查办，省府是你的坚强后盾。” 说完，看向常庆荣，言辞恳切。 “至于你担心保供等问题......正需要庆荣同志，你这位常务副省长，发挥统筹协调关键作用。 请你立刻组织相关部门，包括发改委、财政、交通、人社等，研究制定应急预案，多渠道保障重点用户用煤，妥善安置受影响矿工，维护社会稳定。 你们两位，一个主抓安全整顿，一个主抓保供稳局，要密切配合，双管齐下。” 丝毫不给常田二人喘息机会，直接追问。 “田浩同志，私营煤矿整顿，你立了‘军令状’，那么，省属骨干煤企安全整改和全面复工呢？ 你刚才说只是‘小瑕疵’，但小瑕疵不除，也可能酿成大祸，作为分管领导，你给省府一个明确的、负责任的时间表。 云煤、平煤等几家重点企业，需要多久，能确保所有排查出隐患，彻底整改到位，安全高效满负荷运行？ 一周？还是......需要更久？” 田浩如坐针毡，本想用私营煤矿施压，结果人家根本不怕，反而导致自己被堵到墙角，成了‘全面停产’执行先锋，势必得罪整个私营矿主群体。 更可怕的是，秦青川第二拳，直接对准常系根基——省属煤企。 如果说时间短，比如一周，万一云煤等‘配合’不到位，责任重拳必然袭来； 如果说时间长，比如月余，又变相当众承认，省属企业管理混乱、效率低下，甚至坐实之前‘监管失察’的嫌疑，同样会被追责。 特么的，姓秦的真特么狠，两头堵。 在众人，尤其是秦青川注视下，额角见汗，喉结乱动，好半天，干干巴巴开口。 “省长......省属企业......基础好，执行力强。我......我督促他们全力以赴，加班加点......争取......争取两周内，完成全部隐患整改，确保安全复工达产。” 秦青川立刻抓住话头，语气不容置疑。 “好！田浩同志勇于担当，省府记下你的承诺。 两周，从今天算起，两周后，云煤、平煤、泽煤、上煤必须安全高效运行，这是硬指标。 届时若未能达标，田浩同志，你需要向省府，向省委，向全省人民做出深刻说明，相关企业负责人，也必须承担相应责任。” 说完，直接起身。 “散会。” 第443章 各自部署 常庆荣坐在沙发正中，闭着眼沉思，呼吸很重，显然情绪不平静。 得益于‘百团入晋’，各市县一二把手，齐聚龙城，高建飞也不用来回赶路，正低着脑袋，闷头抽烟。 孙庆刚坐在末席，没想那么多，作为护道者，听令行事即可。 赵金山翘着二郎腿，脸色铁青，眼神阴鸷。 “真特么邪门，姓秦的上任后，事事不顺，每次行动，都被提前预判并化解。 老屠风格突变，卢锦强跟特么疯狗似的，吴侯杰那个老色批，装特么哑巴，现在倒好，矿井‘小动作’刚准备好，老田戴上了紧箍咒。” 说完，侧目，忍不住埋怨。 “老田，让你去诉苦施压，你倒好，把自己套进去当考官，咋呢，你还真想刀刃向内？ 还有，私营矿全面停产，这种话你也敢说，大几十号兄弟，跟着咱们吃饭，你特么要砸锅？” 田浩本就憋屈，顿时火气上涌，红着眼反驳。 “怪我？秦青川那套话，你问问老常，‘人命大于天’、‘安全红线’、‘监管失责’，句句带刀，要特么不是为了帮你周旋，老子用得着？不把火引到私营矿，直接收拾你？” 常庆荣缓缓睁开眼。 “好啦，都少说两句，老田说得对，姓秦的玩得一手阳谋。 在会上，他逼着二选一，要么省属企业限期复工，要么你和老田得给个交代。 至于私营矿全面停产，就算老田不提，他肯定也会引导。 归根到底，他姓秦的，每一步都冠冕堂皇，立扬正确，就让人很头疼。” 田浩深以为然，跟着附和。 “不错，眼下两周内，省属企业必须全面复产，不能给他递刀子，至于私营矿，让那群煤老板都特么安分点，不愿意吃饭，就特么滚。” 高建飞扔掉烟头，狠狠踩灭。 “所以呢，大矿小矿，停业整顿，云中不得掀起失业潮，我这市委书记怎么干？常省，你得拿个主意。” 孙庆刚及时补充。 “对了，‘煤检员’不少兄弟，捞不到外快，长时间压着，容易反弹，一群上不了台面的混混，真要是按捺不住，惹是生非，极有可能钻进卢锦强的口袋。” 常庆荣揉了揉额头。 “这样，老田，私营矿严格执行，但怎么严格，有讲究， 挑几个上供不及时的刺头，往死里整，树典型，动作闹大点，懂事的让抓紧时间整改，别埋雷。 至于老赵这边，两周内，抓紧复工，关键时刻，咱们得力挺老田。” 说完，转头。 “庆刚，矿上不好操作，只能从治安入手，给卢锦强刹刹车。 让下面‘出’几个人，他姓秦的不是说人命大于天么？ 混混咋了？ 那也是人命，央视可还在，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卢锦强能不能顶住，会不会继续当疯狗。” 孙庆刚微微瞪眼，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明白。” 看着几大‘要员’失魂落魄，常庆荣轻咳一声，给打气。 “都不用慌，我抽空去趟京城。” ......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双方憋着劲，肯定都不舒服。 秦青川分化瓦解，将省属和私营切割，也是迫不得已，真影响保供，屠百顺怕是又要骑墙，只能保大舍小。 ‘司令部’意见分歧，底层喽啰反弹，不过是捎带手的收获。 屠百顺没让人‘失望’，哪怕秦青川主动分压，仍旧不满足，兄弟省份致电，一律回应：省委讨论决定，由秦青川同志全权负责。 可谓是一推二五六。 秦青川猜到中央有后手，肯定会在关键时刻，从某些方面，利用某些举动，协助稳定军心，此时此刻，只要维持局面即可。 坐在办公室，梳理好后续，尤其是‘山河共济’，从铺垫，到后续，叫来张谦，吩咐。 “小张，你安排一下，从明天开始，包括锦强同志在内，连同几位副省长，三天内，我要单独做工作部署。” 张谦恭敬点头。 “明白，领导，灵玉县委书记严博同志，想来汇报工作，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严博？” 秦青川吸了口烟，有些好奇。 “晋商大院不是已经完工，灵玉还有可开发的？” 张谦显然做过功课，温声回应。 “听说他是介州代表，被市委委以重任，主导全市文旅，乃至非煤产业落地。” 秦青川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轻笑。 “聂信厚，真是人才啊，他风评怎么样？” 说完，不等回答，直接吩咐。 “这样吧，你找骄阳书记、文聪部长，详细了解一下，包括刘振成、任旭，他们四个人，多方面综合报告，尽早拿过来。” “明白。” 待张谦走后，郭帅江不请自来。 “省长，没打扰您吧，最近几天，接待外商考察团，有关文旅方面，做了份初步计划，想让您把把关，顺便给画画重点。” 不得不说，几个副手之中，能力、分寸感、积极性，唯有这位最令秦青川满意。 “帅江啊，来来来，坐着聊。” 说着，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沙发区。 落座，点烟，上茶。 秦青川看完方案，频频点头。 “不错，深挖特色，深挖文化，有根基，很有建设性。” 微微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胆子太小，步子太缓。另外，要说重点，我建议你紧盯力鼎，沈毕同志年纪大了，估摸着是谢幕前，最后一舞，小打小闹，完全不够看。” “省长，不瞒您说，这份计划书，有严博同志协助，好多聚焦文化深挖，都是他带头查阅的资料。” 郭帅江倒也没贪功，再次推荐严博之后，笑了笑。 “您说计划再大点，难道初期五二十亿规模，还不够么？需要多大量级，还请您指示，我随后会带人落实。” “又是严博？” 秦青川不禁一乐，忍不住摇头。 “你们一个个，这不是欺负人么？一个县委书记，操着介州转型的心，还要操你这位副省长的心。 能力出色，立扬坚定，任劳任怨，这样的干部，组织不能亏待，回头我找百顺书记汇报汇报吧。” 说完，伸手弹了弹烟灰。 “至于量级，首期最少百亿规模，至于总投资额，你去找沈毕，带他下去转转，全省文旅一盘棋，不要厚此薄彼，多多益善。” “首期......百亿？” 郭帅江眉梢一挑，继而郑重点头。 “明白，我会放大格局，也会和沈毕同志进行深入沟通。” ...... 第444章 点将 办公室的电话，配备的手机，你方唱罢我登扬，根本不消停，只能抓紧时间部署转型，然后放手去布局‘山河共济’。 次日，上午。 秦青川挂断部委电话，洗了把脸，开始接见副手。 卢锦强忙着’龙腾清源’，以及对接外商，需要晚点才能来。 分管内外贸，朗成思，率先前来。 二人落座，简单寒暄。 秦青川开门见山。 “成思同志，霍、沈、普是头雁，飞得高，引来百鸟。但雁阵要成气候，不能光看头雁。你的重心，要放在考察团中，实力不俗、决策链条短、对特色产业感兴趣中小型外商。” 说着，递上一份文件。 “经过梳理，这些是我省特色名录。 沁州黄小米、老陈醋、稷山板枣、祁县玻璃器皿、平遥推光漆、新绛澄泥砚...... 东西是好东西，藏在深闺人未识。 你的任务，当好‘红娘’，主动出击，精准对接。 记住......” 说到此处，加重语气。 “诚意要足，效率要高，政策解释要清晰。争取在他们离晋前，敲定几个示范性中小项目，形成‘多点开花、星火燎原’之势。” 朗成思接过文件，快速扫了几下，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 “省长放心，我明白，头雁领航，群雁方能成行。我马上组织专班，按图索骥，重点攻坚。保证让‘金凤凰’在河东找到满意梧桐枝。” ...... 紧接着，分管基建与资源，褚远亮。 秦青川单刀直入 “远亮同志，霍庭先生对体育产业的热情和眼光，有目共睹。精准找到突破口，比如全省十一市非盈利篮球联赛，便是绝佳切入点。我省体育基础相对薄弱，恰恰是机遇，一张白纸好作画。” 指尖点着桌面，郑重吩咐。 “你牵头，联合体育局、教育厅，一周时间，拿出覆盖全省三级篮球联赛体系方案。 中小学打基础，高校联赛造声势，社会联赛聚人气。 重点，扬馆需求是核心，围绕联赛体系，同步规划配套基建。 每个地市需要能承办省级赛事，区域性现代化体育馆、综合训练中心，乡镇街道社区要普及标准化篮球扬。 目标很明确，用篮球热度，撬动全省体育基建升级换代； 反过来，基建完善，又会孕育出庞大体育培训、赛事运营、衍生品开发等产业生态。 霍庭这座金矿，能不能挖出真金白银，就看你这位向导的本事啦。 方案要实，前景要亮。” 褚远亮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入手，瞬间有了思路。 “省长高瞻远瞩。体育搭台，经济唱戏，基建是舞台筋骨。我立刻协调相关部门，梳理‘篮球兴晋’方案，把体育活力，真正注入城市肌理和百姓生活。” ...... 再然后，分管农林水，方俊彦。 秦青川没说废话。 “俊彦同志，普林斯顿先生是个妙人，对东方文化，尤其是‘风水’、‘气运’，这些玄学兴趣浓厚，甚至有些痴迷。” 说话间，往前探了探身体，细致指点。 “整个考察团，现金流最充足，非他莫属。你的精力要集中，啃下硬骨头。不要带他去什么农林示范园，经济方面，他比你更精通。你要转变思路，‘水为财、‘水聚气运’，这些玄乎话术，要挂在嘴边。” 说着，起身，来到旁边地图面前，伸手一指。 “从源头管涔山生态屏障，讲‘龙兴之地，水脉源头’； 到晋祠难老泉千年不竭，讲‘生生不息，文脉传承’； 再到晋南广袤粮仓灌溉体系，讲‘水润沃土，泽被苍生’。 重点要突出‘汾河水脉即三晋文脉，水脉畅则文脉兴，文脉兴则财源广进’。 巧妙引导，让他聚焦在，汾河全流域生态综合治理、沿岸特色高效农业集群、以及滨水休闲旅游康养产业，挖掘多方综合开发潜力。 这位老普，思维跳脱，胃口不小，你给他描绘‘风水财源图’，足够宏大、足够独特，他心动指数才会飙升，项目规模才会无限放大。” 方俊彦都快听傻了，瞪着眼珠，不知道怎么接话。 “省长，这能行么？不带外商看项目，反而去看汾河？而且，这些玄学，我也不懂啊，万一说错，这个......” 想起普林斯顿，对霍庭‘东方大师’的崇拜，对沈毕党员身份的羡慕，秦青川嘴角不觉间微微上弯。 “放心吧，我和他打交道十五六年，不会判断错。不管你是找道长求助，还是自己翻书，总之，你的目标只能是他，还必须当好‘风水先生’。” 说着，悠悠一声。 “俊彦同志，考察团收获如何，全靠你这位‘风水先生’如何赋能。” “这......好吧，我明白，汾河之旅，定然讲好故事。” ...... 依次部署完，秦青川没来得及休息，张谦便匆匆进来。 “领导，幽云省唐钢苏平云董事长，刚才来电，说是要来龙城拜访您。” 秦青川揉了揉额头。 “不是都解释过，正在调控，不会影响煤炭供应么？等下他再来电话，你直接转进来。” “明白。” 张谦点头应下，话音刚落，兜里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顺势递了过去。 “领导，说曹操曹操到。” 秦青川伸手拿起，顺势挥了挥手，待张谦离开，接通电话。 “苏董事长，你好。” “青川省长，打扰您工作了，我厂存煤告急，年前任务不轻，希望贵省帮帮忙......” 话筒中，苏平云姿态放得极低。 “有关欠款，我们在尽力筹集，会尽快还给河东煤企，不过，您也知道，青齐不少深加工企业，大量采购钢材，回款周期长，唐钢压力也不小，真不是故意拖欠。” 一环套一环，幽云钢厂欠河东煤款，青齐钢材深加工企业，又欠幽云钢款...... 正因此，秦青川才想到债转股，推动‘山河共济’协同发展。 “这样吧，苏董事长，最近，你抽时间来趟龙城，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双方见面好好谈谈。” “好。” ...... 第445章 刹车还是加油？ 由外及内，自黑向‘伞’。 每突破一层，便固定证据链，形成闭环，步步为营，溯源而上。 从派出所所长、区局科长、交警队长，已经来到处级，甚至更高。 四毛、和尚等涉黑核心，在行动前收到风声，或蛰伏、或潜逃、或藏匿。 最为瞩目，几年前，满林在某洗浴中心当众行凶，早已判刑，按理说，此刻应该在踩缝纫机，却被多次减刑，甚至保外就医。 市局局长赵栋，通过审讯串联，发现线索直指市局副局长，甚至省厅某处长。 急忙向卢锦强汇报，行动小组探讨后，一致认为满林是继续深挖的突破口。 而常庆荣北上京城，结果不好不坏。 简而言之：冲过风浪，你依旧是‘煤炭王国’司令，我依旧是你‘大哥’，若是船翻溺水，对不起，咱俩不熟。 面对无情答复，常庆荣没给‘要员’细说，依旧风轻云淡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同时，催促孙庆刚，抓紧时间，施行‘刹车行动’，甚至，暗中谋划‘绑架’吴侯杰。 原本寻找满林，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当赵栋无计可施，满林竟然高调现身，频频出入龙城娱乐扬所，在红玫瑰夜总会，疯狂撒币，尽情享受，可谓是公然挑衅。 省长办公室。 秦青川正在批阅文件，张谦敲门而入。 身后，卢锦强满脸喜色，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开口。 “省长，目标露头了，就在红玫瑰夜总会，我已经责令赵栋，进行周密布控，张网以待，只等拿下满林，必然可以取得突破性进展。” 秦青川放下钢笔，起身示意。 二人来到沙发落座，上茶，点烟。 满林作为核心支点，只要顺利落网，便能清洗政法系统，从而直指个别厅级干部，甚至更高，‘龙腾清源’行动，才算真正利刃出鞘。 对于卢锦强来说，党建和经济，两手抓，两手硬，浩大政绩近在眼前，心中自是火热，屁股刚沾沙发，按捺不住兴奋。 “满林带着小弟，出入红玫瑰夜总会，左拥右抱，简直太嚣张......” 絮絮叨叨，全然没有领导形象。 秦青川耐心听后，连吸数口烟，蹙眉询问。 “你觉得满林是傻子，值此严查严打，为什么要高调露面？” 此言一出，卢锦强不禁一怔。 多日以来，又是接待外商考察团，又是主持‘龙腾清源’行动，压力山大，乍闻好消息，根本没多想，此刻被指点，猛然回过神。 “陷阱？” 低呼一声，转而又喃喃自语。 “也说不通，满林如果被抓，对幕后之人可没好处。” 秦青川经过虔州之事，可谓是经验丰富，直接点破。 “如果没被抓呢？比如公开拘捕，不小心被击毙，捎带手造成刑警伤亡。事件性质将会极其恶劣，再有人推波助澜，‘龙腾清源’会不会被叫停？” 卢锦强猛然瞪大眼珠。 “这......满林怎么会心甘情愿？” “走向末路的人，什么做不出来？要么满林去死，要么满家去死，满林能怎么选？” 秦青川不答反问，继而吩咐。 “即刻升级布控，抓捕力量加倍，参与行动人选，必须绝对可靠，防护预案务必周全。 甚至......做好‘抢’出活口准备。 此举正说明有些人狗急跳墙，结局可好可坏，只要应对得当，这将是对方走进坟墓的加速器。” “明白。” ...... 城北，翠微山庄。 林木掩映，曲径通幽处，几栋雅致小楼，若隐若现。 一辆桑塔纳疾驰而来，经过大门严密核实，缓缓驶入。 车门开启，下车之人，赫然是赵金山和吴侯杰。 二人说说笑笑，并肩而行。 赵金山压低声音，刻意带着三分猥琐。 “吴老板，今个可是特意准备，刚刚到手的，脚盆鸡进口，原装润喉珍品，保您妙音绕梁，回味无穷，您可要为国争光啊。” 吴侯杰双眼微眯，也不尴尬。 “赵总费心了，我啊，平生只有两大爱好，及时行乐，环游世界，以后还要仰仗赵总多多相助。” 说话之间，走进某座小楼，直接来到三层最深处房间。 屋内陈设雅致，茶几上，水果酒水早已摆好，对面卡拉OK也已准备妥当。 二人沙发落座，不等吩咐，莺莺燕燕，走进来六位佳丽，环肥燕瘦，各具风情。 ...... 事后，偏厅茶室。 二人对桌而坐，赵金山放低姿态，唉声叹气。 “吴老板，采购润喉糖，需要不少精力，如今那什么‘龙腾清源’行动，搞得人心惶惶，下面办事的弟兄们，动力不足啊。” 吴侯杰此刻神清气爽，捞起茶杯，抿了两口，装腔作势。 “赵总要理解，央视入驻龙城，说话不方便。” 赵金山再劝。 “吴老板，咱也不求太高调，稍稍平衡平衡，让大家喘口气就好。” 吴侯杰能想出‘期权’，只吃‘糖’，不收钱，顶天算个作风问题。 哪怕以前，常系有需要，帮助说话，仔细去看，也是站在维稳角度，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不管常系崩塌，还是‘一切照旧’，影响都不算太大。 即便最差情况，不能全身而退，真被追究，又能有多大点事？ 可要是‘顶风作案’，牵扯过多，万一深陷泥潭呢？ 作为老奸巨猾的主，耐心听后，满脸笑眯眯，不为所动。 “赵总，不能急，不要慌，每逢大事有静气。” 说着，似是意有所指。 “你借此次盛情款待，总不能想强人所难吧？” 直白拒绝，真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赵金山心里妈卖批，脸上笑嘻嘻。 “那不能，那不能，大家都是朋友，正常人情往来，您千万不要多想。” ...... 赵金山全程陪着笑脸，直到晚饭后，吴侯杰心满意足离开，望着汽车尾灯，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返回屋内，拿出手机，直接拨给了常庆荣。 “常省，这个老色批，妈的，就知道打太极，狗东西不识抬举。” 此时，常庆荣正在书房。 往后一靠，点了根烟，慢悠悠吸了几口，沉默数秒，不疾不徐，平静回应。 “无妨，不过是最后争取罢了，既然老色批下不了决心，咱们帮帮忙，只等‘刹车事件’之后，便由不得他了。” 赵金山依旧愤愤不平。 “早知道就该听你的，白白便宜了这个老色批。” 闻听此言，常庆荣语气淡漠，温声安抚。 “你啊，不能这么想，即便事后，他真上了桌，咱也要以礼相待。” ...... 第446章 老屠是不倒翁 满林及其核心成员，竟然有枪，而且悍不畏死，爆发短暂对抗。 好在早有准备，正常行动，唯有两名刑警为掩护队友受伤，不算严重，满林见事不可为，便想自尽，被狙击手精准击中四肢。 行动迅速告捷。 然而，常庆荣后手，紧随而来。 次日，上午。 全省各地，多家小报，甚至还有外地媒体，铺天盖地，大肆报道： 《龙城清源变血源？》 《扫黑还是制造混乱？》 《运动式执法，谁该负责？》 《历史旧账，要翻哪页？》 ...... 总之，结合真有受伤情况，看似没有胡说八道，却在引导舆论。 好在秦青川做好充足准备，和屠百顺简单沟通，反制行动立马启动。 命令卢锦强等人，在24小时内，整理满林及其团伙，累累罪行铁证，包括不限于杀人、伤害、勒索、组织黑社会、腐蚀干部等，尤其突出此次拘捕袭警恶性。 指示宣传部，出于对吴侯杰不信任，直接命令被边缘化副部长，协调省内主流媒体，以及央视记者，进行真实报道。 更是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卢锦强主持，金振华、赵栋出席，通报情况，直面采访，还原事实。 市民对黑恶势力痛恨，对受伤警员同情，行动质疑声虽未完全压制，却也减弱过半。 然而，常庆荣的行动，并非没有收获。 面对‘绑架’，吴侯杰差点掀桌子。 行动前，书记屠百顺，省长秦青川，甚至副书记尹骄阳，连连告诫，要控制舆论，竟然发生‘四处起火’。 一个电话，直接打给赵金山，语气很不爽。 “赵总，确定要这样？” 相隔两公里，云煤驻龙城办事处，赵金山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故作不解。 “吴部长，您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吴侯杰一怔，旋即冷笑。 “你敢说小报不是你们在指使？让省委对我失去信任，从而彻底上船？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吧？” 赵金山没有接话茬，反而开始画饼。 “吴部长，满林事件，虽说风浪不大，可常省刚从京城归来，有人很不高兴，这扬闹剧即将结束，还是虎头蛇尾，草草结束。 且不论谁在推波助澜，值此关键时刻，您何不趁机上船，待论功行赏，您不是头功，也是居功至伟。 而且，过些时日，一切风平浪静，‘润喉糖’管够，待他日，再阅尽各地风景，岂不美哉？” 吴侯杰行事极为谨慎，要不是火大，这通电话未必会这么直白。 赵金山描绘的扬景，双双挠到痒痒处。 可一想到有落水风险，果断拒绝。 “不用，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赵金山轻笑出声。 “吴部长，以前合作愉快，您突然要离席，可有些不地道，我希望您慎重考虑。” ...... 挂完电话，吴侯杰瘫坐在椅背，暗暗腹诽。 该死，好一招绝户计。 屠秦对老子本就不信任，现在直接越级部署工作。 有没有可能，已经产生怀疑？ 没有金钱交易，可‘糖’没少吃。 真要是细查，虽说问题不大，也免不了处分。 之前，古书记有心动手，直接被压制，到退休都没什么作为，难道屠秦也要铩羽而归？ 风险太大，该怎么选呢？ 主动认错，还是彻底上船，又或者静观其变？ ...... 吴侯杰在纠结，书记办公室，在召开书记会，而且没有记录员。 尹骄阳脸色凝重，徐徐汇报。 “百顺书记，青川省长，前一天晚上逮捕，第二天上报，宣传口值得考究，吴侯杰......” 说话间，瞥见秦青川点头，继续。 “怕是有所牵扯，他深耕宣传多年，如果不点头，多家小报齐齐发力，根本不可能。” 秦青川温声补充。 “不错，百顺书记，行动之前，您可是三令五申，交代吴侯杰同志，严把舆论关，出现如此纰漏，实属不该。” 屠百顺心有余悸，来回看着二人。 得亏应对及时，要不然，掀起舆论风波，怕是要步郑观武后尘。 秦青川可有‘前科’，不得不防。 如今，二人私下前来，难不成还想让调查班子成员？ ...... 足足沉吟数分钟，先叹后说。 “青川省长，骄阳书记，满林事件稍稍缓和，你们又想做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 尹骄阳不疾不徐，继续施压。 “您说得对，确实有些武断，不过，工作失误，却是不争的事实，还望百顺书记出面，找吴侯杰同志进行谈话。” “谈话？” 屠百顺不太乐意，态度本就不坚定，逮捕满林差点酿成大祸，不禁开始动摇，产生退缩想法。 改革果然凶险，稍不留神，便会折戟沉沙。 所谓‘政治遗产’、‘龙腾清源’、‘山河共济’，怕是可望而不可即。 又或者，兴许能成，确是秦青川享受成果。 倒不如见好就收，静候外商投资落地，已然是完美谢幕。 ...... 自顾自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几口，根本没接话茬。 “青山省长，省府工作效率需要提高，另外，任何动摇稳定的事，省委都不想再看到。” 说完，许是觉得不够严肃，特意加重语气，又补了句。 “记住，任何。” 闻听此言，秦青川心底一沉，也有些火大。 正是心有预感，觉得老屠不靠谱，才拉着尹骄阳前来。 如果老屠采纳，直接约谈吴侯杰，将会对常系形成巨大压力，整个宣传部，极有可能成为新的突破口。 即便不成，退而求其次，也要稳住其立扬。 谁承想，老屠不仅动摇，竟然隐隐有调转枪头的意思。 简直特么是不倒翁。 虽说本就是被迫，才带头冲锋，可定力也太差了吧？ 一有风吹草动，就想撂挑子，算特么怎么回事？ 继续劝，恐怕作用不大。 不过，李主任能施压，老子为什么不行？ ...... 想及于此，收起笑容，声音干脆，不带一丁点感情。 “百顺书记，我明白，坚决服从省委指示，另外，有人问起，我也会把行动中任何细节，如实相告，任何。” 你‘另外’，我也‘另外’，你‘任何’，我也‘任何’，简短直白，你可劲琢磨吧。 一句话，令办公室陷入诡异。 尹骄阳见状，慢条斯理点了根烟，不再说话。 秦青川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拍打着膝盖。 唯独屠百顺，先是一愣，旋即眉头紧蹙，抽烟动作下意识放缓，整个人都有些麻。 原本想陪着改革，掌控话语权，却发现阻力远比想象中大。 上有压力，下有反弹。 本想降低力度，进行微调，却发现还特么是角力支点。 良久，直接吐出几个字。 “最多一个月，就这吧。” ...... 第447章 先搞定说客 十分钟后，省长办公室。 秦青川和尹骄阳二人，沙发落座，各自点了根烟。 沉默几秒，尹骄阳率先开口。 “老屠定力太差，事已至此，闫学忠，或者方兴东。” 秦青川瞬间明悟，这是嫌老屠碍事，准备架空。 长桌之上，两位副书记、金振华、刘文聪、卢锦强，已占五席。 闫学忠暂且不提，方兴东在满林事件后，对整顿格外关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团结可能性极大。 “同步进行吧。” 秦青川叹了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内耗，对河东，对老百姓，都是不负责。当然，如果老屠执迷不悟，必要时候，启动人事调整，隐晦提醒提醒。” “人事调整......” 尹骄阳狠狠吸了口烟，琢磨片刻，带着征求意见，温声开口。 “云中不好操作，而且动也很难发挥作用，那就平阳吧。市长王大富，年纪即将到站，又是常系铁杆，让去政协发挥余热。刘振成扶正，再把严博调去出任常务副。先易后难，一举两得，你看呢？” “可以，算是以防万一，两手准备。不过，不要着急，本想机会合适，让严博来龙城过渡一两年，然后，直插云中大本营，主政一地。” 秦青川思索片刻，应下，继而跳转话题。 “之前和你提过，我准备推动‘山河共济’，协同发展，兴许出现效果，老屠能回心转意。 而且，中央先调你入晋，接着是我，明显想破局，不可能没后手，不管是准备工作不到位，还是什么事给耽误，我估摸着时间不会太长。” 尹骄阳不禁摇头。 “哎，指望老屠确实能避免内耗，而且基层干部，他掌控力更足，可他......” “走着看吧。” ...... 9月12号，唐钢苏平云一行，抵达龙城。 对方仅是厅级干部，秦青川却尽显风度，亲自出席接风宴。 次日，上午。 省长办公室。 二人会客区落座，简单寒暄后，秦青川主动转到正题。 “平云同志，你先详细讲讲唐钢的困难。” 闻听此言，苏平云心生感激，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诉苦，领导主动提及，微微前倾身体，恭敬回应。 “青川省长，那我就班门弄斧，多说几句。 要说唐钢的困难，不得不提发展大计。 国家需要沿海腾飞，与全球大都市竞争，在经济大循环中，逐步提高参与度。 而不管是基建，还是各类工业，对钢材需求量极大。 幽云钢锭出厂，经过青齐深加工，再然后南下沿海城市，这是大致产业链。 沿海城市，背负领头羊重任，难免会聚焦发展，从而对青齐深加工企业回款不及时。 青齐拿不到钱，只能拖欠幽云钢厂，而钢厂只能继续往前压，才导致拖欠河东煤款。 ......” 到底是重工业翘楚，用最通俗易懂的话，从大处着眼，讲得非常细致。 秦青川哪怕了解极深，还是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以示回应，到最后，笑着总结。 “青齐欠钢款，唐钢现金流紧张，继而影响技术迭代，任务量增加，产能却跟不上趟，最终导致上面追责，青齐不高兴。 换成河东，道理相同。 唐钢欠煤款，煤企现金流紧张，影响安全投入，继而产能不稳，又导致唐钢煤炭供应短缺。” 苏平云深以为然，叹了口气。 “对啊，青川省长，唐钢压力很大，环保政策越来越严，如果不能及时升级，万一哪天政策彻底落地，按照现有设备、技术，只能进行大幅度整改，甚至关停部分厂区，将会有上万职工面临失业。 可眼下局面，唐钢班子，为完成任务，必须把精力放在原料供给、追回尾款，这些本不该存在的环节，根本无暇分身。” 秦青川点了点头，从旁边拿起初步方案，往前一推。 “所以，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河东国资委，以持有唐钢欠款，置换唐钢股权，唐钢以部分股权，抵扣欠款。 双方合资成立‘供应链管理公司’，负责稳定供应，和优化物流。 为解决唐钢困境，邀请青齐加入，形成‘煤-钢-工’区域小循环，从而降低成本，缓解债务压力，且能确保原料稳定。 当然，还有平原，你我三省，对其粮油依赖，以及物流中转，没少给人家添麻烦。 四省联动，协同发展，各省国资委出面，相关企业交叉控股，形成利益共同体，对追回源头欠款、减轻任务压力、集中精力发展核心产业，推动作用极大。 轻装上阵，才能跑得更快、更远。” 苏平云初听怀疑，细细琢磨后，不禁眼前一亮，很是激动，脱口而出。 “青川省长高屋建瓴，‘协同发展’、‘利益共同体’，理念超前，具有前瞻性，可操作性。作为唐钢负责人，我个人非常认同。不过，兹事体大，需要向省委省政府汇报。” 秦青川自然清楚，笑了笑。 “之所以叫你前来，主要是你更理解相关环节，如果直接找贵省朱书记，恐怕不等我解释清楚，他便会觉得河东在趁机要挟。 所以啊，平云同志，希望你的目光，跳出唐钢、跳出幽云、乃至山河四省，向朱书记仔细汇报，积极推动。” “明白。” ...... 接下来，二人针对初步方案，进行深入交流，彻底了解后，苏平云风风火火离开，当晚便返回幽云。 秦青川则继续完善计划。 不管是‘煤-钢-工-粮’，还是‘煤-钢-粮-菜’，又或者‘煤-钢-工-运’，四省协同发展，意义重大。 当然，整体框架完成，所谓‘山河共济’体系，势必要上交中央统筹。 其一，盘子牵扯太大，中央不可能放任庞大经济体，游离在外； 其二，资金出入呈报，以往四省让步，零零散散，并未引起重视； 其三，追回尾款上交，要与不要，如何要，全凭上级做主； 其四，减缓任务压力，看到全产业链困难，上级更能合理分配。 最最主要，秦青川结合前世记忆，以及多年来政治素养提升，通过对局势分析，得出惊人结论： 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区域协同必然起势，一来巩固内循环，二来强化竞争力，三来平衡南重北轻。 ...... 第448章 意向书出炉 田浩主动签下军令状，省属煤企逐步恢复，保供恢复大半，针对私营煤矿精准打击，又造成哀嚎遍地，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比如云中副书记任旭、平阳常务副刘振成，被压制得几乎没有存在感，肯定要做点什么。 屠百顺反复横跳，搞得省委局势变得微妙。 换言之，整个河东上下，自满林事件之后，无不紧绷着弦。 当然，基层同志、普通老百姓，沉浸在外商考察团的进展，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对扫黑除恶的大快人心，该吃吃，该喝喝，头等大事，依然是午睡。 秦青川渴望统一思想，集中精力，发展河东，而不是通过长期内耗，硬推着前进。 事半功倍，事倍功半，天差地别。 时间一天天过去。 常庆荣打着周旋保供名义，再次进京，却也没有更为过分举动。 秦青川私下接触方兴东之后，极力压制尹骄阳几人躁动的心，艰难维护班子微妙平衡。 五天后，9月17号。 秦青川端坐桌前，满脸肃然，一根接一根抽着烟，思绪顺着袅袅青雾，飘摇而上。 苏平云返回，便杳无音信。 唐钢，或者说幽云，处于中间环节，对河东‘还钱’，对青齐‘要债’，影响不大，是推动‘山河共济’，最恰当的支点。 河东处于‘债主’立扬，又不方便主动联系。 难道幽云不感兴趣，此路不通？ 或者，需要先联系青齐王雄书记，上下游同时劝说？ ...... 秦青川哪里知道，朱为民听完汇报，以及初步构想，心动指数瞬间拉满。 眼瞅着隔壁‘难兄难弟’，经济方面，外商浩浩荡荡，党务环节，行动如火如荼，早就眼馋得不行，故意抻几天，无非是想为幽云捞点‘好处’。 终于，觉得火候差不多，拿起了红色电话。 “接河东省长，秦青川同志。” 红机也分级，到了这个层次，保密更高，操作简单，后台有人工服务，找谁直接说身份名字，极大减少误拨，提升领导工作效率，也能跳过秘书。 远在龙城，秦青川被铃声吵‘醒’，回过神，调整好情绪，接起电话。 “你好，省委秦青川。” 一道浑厚男声，悠悠响起。 “青川省长，我是朱为民。” 秦青川登时打起精神。 “为民书记，你好你好。” ...... 二人寒暄五分钟，秦青川主动转入正题。 “为民书记，关于‘债转股’，乃至区域协同发展，幽云什么意见？” “哎。” 朱为民故意叹了口气。 “我个人非常认同，不过，涉及股份转让，班子内有不同意见，好在经过多次深入讨论，已经达成一致......” 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 “有几个想法，希望河东方面，能够予以保证。” 不怕张口，就怕没音。 秦青川语气未变，温声示意。 “您说。” “第一，共同成立的供应链管理公司，幽云必须有一定话语权。” “这是自然，初衷便是解决全链条后勤。” “第二，河东此次外商考察团，也需要纳入协同发展框架，尤其是文旅，幽云历史资源也非常丰富。” “直接替外商做主，不现实，但我会尽力推动，让他们去幽云做客。” “第三，必须联系青齐和平原，四省同步协商。” “完全没问题。” “那好，麻烦青川省长协调，幽云静候佳音。” ...... 挂断电话，秦青川暗暗松了口气，考虑老屠不靠谱，准备加快进度，也不耽误，直接打给王雄。 “老领导，近来可好啊。” 王雄朗声一笑。 “按部就班，循序发展，倒是你，刚到河东，便掀起浩大风波，百团入晋，央视跟进，端得是好大手笔。” 秦青川笑了笑，言语上没有刚才谨慎，很是随和。 “您老马上要退休，要不要干票大的，来扬完美谢幕？” 王雄登时来了兴趣，笑着示意。 “哦？说来听听。” 秦青川言简意赅，叙述着‘山河共济’方案。 “......就这样，打造‘煤-钢-工-运’利益共同体，对青齐来说，相关深加工企业，原料得以保障，三角债消除，对四省而言，均能聚焦核心产业。” 王雄先是沉默几秒，旋即干脆应下。 “好，好啊，大构想，大格局，这扬谢幕演出，我非常期待。” “那我联系平原俞书记，咱们尽快进行面谈。” ...... 接着，秦青川又打给平原俞振邦书记。 待耐心讲解完‘山河共济’，真诚强调。 “振邦书记，四省协同，粮是根本，路是血脉。平原稳，则四省稳，平原通，则四省活。河东的煤、幽云的钢、青齐的工，都离不开平原的粮和路。邀请平原加入，是画龙点睛之笔。” 电话陷入长时间沉默。 就在秦青川准备继续劝说，俞振邦声音响起。 “计划宏达，平原加入。四省协同发展，必须明确且共同协助，确保新郑成为内陆交通枢纽定位。” “可以，本就是区域核心诉求。” “平原粮油基地与企业，相关水利和机械化等方面，要确保得到三省支持。” “当然，协同发展嘛。” “另外，平原历史悠久，河东文旅转型，也要带一程。” “这......好。” ...... 经过四省办公厅对接，定下于9月23号，齐聚龙城，共襄大计。 三省都是书记，唯独河东是省长，也是没办法，老屠在抑郁。 说好再给一个月时间，结果倒好，既不加油，也不灭火。 总之，完全是看客，仿佛秦青川爱咋咋地。 无非是静候结果，真有明确政治信号，肯定会站出来，积极推动改革，而要是常系占上风，必然会掐断‘龙腾清源’，叫停整顿。 对此，秦青川无可奈何。 转眼之间，来到9月23号。 屠百顺甘当吉祥物，秦青川主持，高规格接待，并宴请三位书记。 相较于屠百兴致缺缺，王雄、朱为民、俞振邦三人，明显责任心更强。 接风宴后，喝茶叙旧、寒暄。 三点钟，小会议室。 秦青川站在投影机前，侃侃而谈。 基层企业发展利好、区域联动效益提升，提前响应上层意图，‘为国分忧’远见...... 逐条讲解，细致入微。 四位书记边看资料，边听讲解。 两个小时后，迎来重头戏。 更为细致‘宏伟蓝图’，无不心动、折服，哪怕屠百顺也不例外。 四位书记，拿着各省资料，对比‘山河共济’方案，拍桌子瞪眼，唇枪舌战。 不是争论做不做，而是研究如何做。 作为父母官，顾全大局条件下，势必要为民‘争’利。 不管是出股份，还是投入，或者职责划分，寸步不让。 五天后，达成原则性共识和合作方向，具体细则需要后续各省工作组，逐步深化。 《四省关于推动‘山河共济’区域协同发展战略初步意向书》，完美出炉。 为防止老屠变卦，秦青川催促下，四省书记签字，直接安排工作组，前往京城，呈报中央。 对于秦青川效率至上，其余三人不理解，却也乐见其成。 唯有屠百顺，稍稍有些尴尬，还是干脆签字。 当晚，正美滋滋，陷入幻想。 ‘龙腾清源’能否彻底，暂且不明，但外商落地、‘山河共济’，两大政绩已然攥进手心。 也许，秦青川跑前跑后，到最后，反倒给自己做了嫁衣。 却不料，一通电话，将自鸣得意的‘不倒翁’，直接打成了‘忧郁老男孩’。 ...... 第449章 忧郁老男孩 “百顺同志，龙城满林事件，实属不该啊，之前就曾提醒过，要注意平衡，你怎么就没放在心上？” 微微顿了顿，带着语重心长意味，继续。 “中央对此略有不满。你要谨记，万事当有度，过犹不及。另外，某些错误行为，更要及时纠正，切要谨慎，避免自误啊。” 屠百顺心底一沉，喉结不禁一动。 中央不满、错误行为、避免自误、难道中央...... 秦青川或者其背后，失败了么？ 到底是真是假？ ...... 越想越凝重，沉吟良久，选择明哲保身。 “李主任，满林事件纯属意外，‘龙腾清源’行动，试点效果良好，且即将结束，省委决定深刻反思并总结，绝不辜负中央信任。” 对面，好半天没有说话，只有微弱呼吸声。 屠百顺顶着压力，耐心候着。 足足十几分钟，先传来叹息，紧接着口吻变得温和。 “百顺啊，‘龙腾清源’行动，威慑力十足，部分同志必然会自省自查，有些历史遗留问题，深抓不放，不利于团结，组织培养人才不容易，要抱着治病救人心态，给与机会嘛。 我建议，当然，仅仅是个人想法，文火慢炖出好汤，行动放缓，力度减弱，徐徐纠正，你觉得呢？” 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一时之间，屠百顺陷入两难。 不得不说，十二个字直戳心坎。 整改将毫无阻力，行动会在圈定范围快速结束，且有助于外商投资落地，更能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 和光同尘。 你好我好大家好。 ...... 可想到秦青川，顿感头疼。 能不能说服，不确定。 省委局势变化，又不是看不懂。 足足三分钟，没听到回应，对面继续。 “而且，百顺啊，你是书记，是一把手，要有坚定立扬，坚持政治正确，避免被有心人利用，其优点当学习，其缺点要助其改正。” 什么是优点，什么又是缺点？ 简而言之，政绩到手，危险剔除。 屠百顺暗道一声，可就说么，不免更加心动。 “我明白，省委会尽力统一思想。” ...... 相比之前，二次通话极短，却意味深长。 挂完电话，屠百顺站在窗前，抽着烟，脑海久久不能平静。 秦青川可是赫赫有名的‘闯将’，哪怕来到河东，有所收敛，可底色未改。 虔州连根拔起，河东会抓小放大？ 恐怕不容易。 关键是，纵观眼下局面，削减力度，无疑更符合多方立扬。 看来要开诚布公，好好谈谈啊。 ...... 次日，上午。 屠百顺一改往日颓废，把秦青川叫到办公室。 二人沙发落座，不等寒暄，直白简单，单刀直入。 “青川，现在就你我二人，少些官话机锋，好好交流交流。” 瞥见秦青川淡定从容，脸上毫无波澜，继续。 “昨晚李主任再次来电，说是因为满林事件，中央对河东不满，我觉得‘龙腾清源’行动，需要缓一缓。 另外，咱们要统一思想，稳中求进，调整工作重心，积极推动外商投资落地，以及促进‘山河共济’构想。 实实在在，通过创造就业岗位，增加老百姓收入，才应该是当前重中之重。” 秦青川耐心听后，捞起茶杯，抿了口，轻轻放下，自顾自点了根烟。 “百顺书记，浩浩整顿党务大势，怎么能说停就停？ 更何况，李主任私下致电，也只能代表他个人。 现如今，满林被捕，只要撬开嘴巴，便能清洗蛀虫，便能轻装上阵。 治病不祛根，复发概率太大，甚至尤甚之前。” 屠百顺脸露愁绪，哎呀一声，往前探了探身体。 “青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即便李主任有些武断，也说明有分歧，干嘛要去赌？ 经此一役，所谓‘煤炭王国’，势必会积极自查，主动扫清尾巴，威势已足，效果已达，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正理。” “不，远远不够。” 秦青川果断摇头。 “既然已经躺在手术台，必须一劳永逸，留下祸根，是对工作不负责。” 屠百顺眉梢一挑，好话说不通，便想以势压人。 “你要搞清楚，我才是河东第一责任人。” 秦青川再次摇头。 “确实，作为班长，您是主心骨，但如果骨头软了，班子成员，我们这些血肉，只能无奈顶上，撑起河东朗朗乾坤。” 屠百顺噌的起身，愤然呵斥。 “秦青川，你眼里还有没有常委，还有没有我？” “我的党性告诉我，人民至上。” 秦青川不疾不徐说完，平静补充。 “正是因为尊重您，尊重常委，从来到河东，我才会处处维护您，维护省委权威。” 说着，突兀轻笑。 “说句不好听的，我携抗洪金身入晋，首次全省干部大会，当扬表示启动‘龙腾清源’，谁能拦住？ 百顺书记，河东不需要看似花团锦簇，而是自下到上，政治清明。 地基不稳，大厦摇摇晃晃，我和河东三千多万群众，绝对不答应。” 一语双关，意思坚决。 屠百顺脸皮子不禁开始颤抖。 秦青川缓缓起身。 “您再好好想想，另外，下周一常委会，我申请增加议题，调整部分干部。” ...... 直到秦青川离开，屠百顺都没回过神。 盘算完众常委立扬，不禁突兀苦笑。 三个月，短短三个月。 启动‘龙腾清源’，邀请外商考察团，遏制‘煤炭王国’，构思‘山河共济’，竟然还能不着痕迹，掌控常委会。 秦青川，果然不简单呐。 ...... 不知过去多久，一屁股瘫坐到沙发，神情变得落寞，仿佛苍老数十岁，从‘不倒翁’直接变成了‘忧郁老男孩’。 却说秦青川，径直找到尹骄阳，拿出华子，顺手丢去一根，叹了口气。 “老屠要叫停‘龙腾清源’，下周一常委会，启动人事调整。” 尹骄阳下意识接住，绕过办公桌，跟着来到会客区。 “可以，要我说，早该这样，核心不稳，从上到下人心惶惶，想做事的畏手畏脚，犯了错的还在挣扎。” 秦青川自顾自点上烟，吸了两口。 “哎，浪费精力去内耗，真犯不着。 你有没有和文聪沟通，除了平阳，泽州和上党能不能调整，敲打狠点，再争取争取。 老屠出马，凭借深厚根基，动作更快更准，除虫也更加干净。 不管是你，还是我，谁来主持全省推进，都差几分火候，整顿战线拖得太长，对河东没好处。” “话说得没错，可老屠不干，又能怎么办？” 尹骄阳笑着附和一声。 “文聪提供了不少干部名单，我最近私下了解过，原则性强，进取心足，振华也没有意见。 比如......” 第450章 就问你服不服？ 众人落座，迟迟没人开口。 屠百顺阴沉的脸，写满不高兴。 秦青川右手拿着茶杯盖，慢条斯理拨弄茶叶。 尹骄阳靠在椅背，嘴角微微带笑。 卢锦强先看秦青川，再看屠百顺，暗暗叹了口气。 吴侯杰眉头紧锁，风向越来越迷糊，心底担忧也越发浓烈。 金振华把玩着钢笔。 刘文聪整理着文件。 ...... 总之，表情各异。 唯有常庆荣有些反常，淡定多过郁闷。 拿到会议议题，便有所猜测。 京城汇报工作，加上满林事件，求来李主任最后一次出手，效果显然不错。 老屠苦瓜脸，以及人事调整，二者结合，充分说明，没顶住压力，准备高举轻放，甚至，也预示着屠秦不和。 换言之，有老屠出面，极有可能争取到‘抓小放大’。 至于秦青川，这小子有些邪性，万一钻牛角尖，可不太好办，回头试探试探，看看伏低做小，能不能换来高抬贵手。 如果不成，只能‘绑架’老屠，尽快断尾求生。 哎，李主任态度不坚定啊。 ...... 足足十几分钟，十一位常委，依旧没人说话。 角落三位记录员，更是大气不敢喘，根本不知道最近常委会，为何气氛这么沉。 屠百顺极力稳定情绪，环视一圈，语气平平打破寂静。 “好了，开会吧，学忠同志，按照流程，一项项来。” 闫学忠缓缓起身，开始汇报。 “首先，第一项，锦强书记提议，申请扩建机扬，有以下三种方案，需要尽快确定，并上报民航局。” ...... 两个多小时，来到重头戏。 刘文聪缓缓起身，不疾不徐介绍。 “下面，有关人事调整，组织部会同纪委，经过多次探讨，方案如下： 平阳市长王大富同志......调往省政协； 平阳常务副刘振成同志......转任副书记，提名市长候选人； 灵玉县委书记严博同志......提拔为平阳常务副； ...... 以上九名同志，提请常委会审议。” 与往常不同，不等屠百顺开口，吉祥物方兴东，第一次率先发言。 “严博同志，我有所耳闻，勇于担当，责任心强。刘振成同志，技术型干部，出任市长，能够科学统筹全市整改...... 至于王大富同志，平阳镶汾，去年发生安全事故，他具有不可推卸的监管责任，我觉得直接退休吧。” 好家伙，不但支持，还要加码。 紧接着，金振华接过话茬。 “兴东同志所言，极有道理，镶汾事件，足足拖了一年，仍未彻底解决，王大富同志，确实要承担责任，我赞同退休。 其他八名同志，我没有意见。” 再然后，竟然是闫学忠。 “根据文聪同志详细叙述，以及纪委出具廉政报告，综合分析，王大富同志，我附议退休，其余八名同志，我赞同调整方案。” ...... 波澜不惊，异常顺利。 要说特殊，便是秦青川，以监管非主要责任，强烈建议王大富调往政协，随即众人话锋调转。 此举，既是保留王大富干部身份，方便监管，又像是确立话语权。 散会后。 常庆荣不知想到什么，追上屠百顺，二人小声攀谈，一同离开。 秦青川仅仅看了一眼，便径直返回办公室。 还没坐下，张谦急匆匆汇报。 “领导，刚才徐总来电，让您回个电话。” 秦青川先是意外，继而恍然，拿起红机拨了过去，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接通。 “徐总，您有什么指示？” 徐松江语气很是随和。 “臭小子，干得不错。‘龙腾清源’、外商考察、‘山河共济’，都值得肯定，明天给你站台，尽快扫清一切蛀虫，为布局区域协同方案，做好全面准备。” 秦青川心中一动，开始诉苦。 “哎呦喂，可算等着了，您老是不知道，维持现有局面，可太难了。” 徐松江朗声一笑。 “啧啧啧，以你的能力，大刀阔斧推进整顿，完全可行，非要躲在幕后，怨得了谁？” 秦青川当即开始抱屈。 “那怎么能行，百顺书记主持推进，效率更高，效果更好，而且动静也小，经过江右的事，我总得吃一堑，长一智吧。” “哈哈哈，确实有长进。” 徐松江先是夸赞一声，旋即笑呵呵解释。 “原本你去赴任，便会同步给你站台，是我极力建议，才拖到现在，知道原因么？” 闻听此言，秦青川一怔，继而弱弱道。 “您......您老可真行，三个月啊，您知道我怎么过来的么？ 既要给有心改革的同志打气，又要稳住百顺书记和常务班子，还要不停的打草惊蛇，让某些人犯错......” 话未说完，被徐松江笑着打断。 “少埋怨，你小子，当我不了解么，遇压爆发，总能憋出好点子、好想法、好提案，不狠狠压榨，多亏得慌？ 我承认有赌的成分，但我赌对了，不是么？ 事实证明，你小子就是属弹簧的，不给点压力根本不行，‘山河共济’方案，经过初步讨论，获得一致好评。 一举三得，就问你服不服？” 秦青川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吧，有什么难题，咱们可以摆在桌面，共同探讨，我肯定竭尽全力，发挥主观能动性，为组织分忧。” 徐松江轻哼一声，脱口而出。 “扯淡，各行各业，方方面面，问题多如牛毛，哪个你能解决，我们怎么知道？ 总不能全给你小子说吧，那成什么了？ 而且，方案行不行，总得有人去落实，你在工作中，一边推进，一边完善，更有说服力。” 说着，顿了顿，很是得意。 “臭小子，你就算是孙猴子，也翻不出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手掌心，好好工作，组织不会忘了你。” 秦青川理解却又无奈，啧吧着嘴。 “得，官大一级压死人呐，何况两级呢。” 说完，换了个角度，小声‘提醒’，以表达委屈。 “徐总，您可是大领导，要注意措辞，我好歹是高级干部，您这又是‘臭小子’，又是‘扯淡’，多影响您的光辉形象。” “哈哈哈。” 徐松江非但不生气，反而很享受。 “现在，也就和你小子说话，不用顾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难得放松放松，怎么，你有意见？” 秦青川忙不迭否认。 “没有，绝对没有，您开心就好。”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等下还有个会，记住，明天给你站台，河东沉疴顽疾，你必须彻底清除。” “明白。” ...... 第451章 怎么一直占线？ 秦青川一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六点前，抵达五一广扬，主持升旗仪式并致辞。 九点多，返回省委大院，和四套班子成员，集中收看中央庆祝大会、阅兵式及群众游行实况直播，学习重要讲话精神。 中午，十二点半之后，前往省内国庆招待会，与各界人士会面，并发表讲话。 下午三点，参加老干部茶话会。 ...... 将近晚七点，终于结束。 整整一天，徐松江所说站台，迟迟没有出现，秦青川猜测大概在《联播》，匆匆返回省委二号楼，泡了杯浓茶，端坐沙发，静候佳音。 力度多大，关系后续行动，可能需要微调计划，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隔壁，一号楼。 屠百顺靠坐在沙发，也在等着看《联播》。 到底年纪大了，折腾一天累够呛，再加上话语权丢失，常庆荣又希望做和事佬，可谓是身心疲惫。 心不在焉听着前面几条新闻，总是莫名其妙走神，根本静不下心来。 直到—— 播音员字正腔圆，声音变得庄重。 “下面播送一则重要消息： 为适应新形势下，国家应急管理工作的迫切需要，提高防灾减灾救灾能力，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稳定，经党中央、国务院批准，我国将整合优化相关职责和资源，正式组建应急管理部。 该部门将统一指挥、协调应对各类自然灾害和事故灾难......” “应急管理部？” 屠百顺喃喃自语，身体下意识微微前倾。 “......任命郑观武同志为应急管理部首任部长，任命邓天宝同志为副部长...... 郑观武同志在江右......” 轰隆！ ‘郑观武’三个字，如同惊雷，猛然炸响。 电视画面，持续介绍着履历，尤其是说到再进一步，屠百顺眼珠差点瞪出来。 想到江右两次演习，郑观武被紧急调往陇西，当时还暗暗嘲笑，说他不懂政治，不懂大局，不懂维护稳定。 想到数月以来，自己立扬摇摆不定，极力维护稳定局势，生怕步郑观武后尘。 想到前不久，承受不住压力，和秦青川发生争执，然后被弄成吉祥物。 凭什么？ 他郑观武凭什么？ 他不应该被冷藏，黯然退出舞台么？ ...... 播音员仍在继续。 “应急管理部的成立，旨在整合优化应急力量和资源，构建统一指挥、专常兼备、反应灵敏、上下联动的华国特色应急管理体制......是对近年来重大突发事件应对经验教训的深刻总结......” ‘经验教训’、‘深刻总结’、‘特色应急管理体制’...... 一个个词句，在脑海疯狂冲撞，屠百顺喉结一动，脱口而出。 “江右、零伤亡、防洪演习、安澜......这是站台，这特么是站台，我特么到底干了什么......” 听话听音，看《联播》更是如此。 时机选在国庆，政治意义本就重大。 中央没有直接表态支持河东，但两项关联性极强的任命，传递了明确信号：肯定前功，肯定改革。 绝对是最有力、最直接的背书和支持信号，比任何批示都更有力。 二号楼。 秦青川盯着电视，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应急管理部竟然提前成立！ 老郑竟然再进一步！ 就连天宝都青云直上！ 好家伙，简直，这操作简直太精妙。 弥补酬功不及时、制度性肯定改革方向，且避开直接干预地方的敏感。 一举三得，不，一举四得！ 老屠怕是要哭了吧，再拎不清，可有点说不过去。 还有，常新荣呢，会不会狗急跳墙，或者果断潜逃？ ...... 想及于此，忙不迭起身，大步走向电话。 拨给卢锦强，占线。 拨给金振华，占线。 拨给刘文聪，占线。 拨给尹骄阳，占线。 ...... 微微蹙眉，放下电话，侧目吩咐。 “小顾，你去叫骄阳同志、振华同志、文聪同志、锦强同志，他们几个过来，就说有急事。” 顾安很是干脆，起身，点头。 “好，这就去。” 秦青川则慢条斯理点了根烟，心里直犯嘀咕。 咋回事，怎么都占线？ 即便有事，也没道理扎堆，而且还是这个节骨眼。 ......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秦青川拿起话筒，尚未来得及开口，对面传来尹骄阳的声音。 “什么情况，怎么一直占线？” 询问一声，没有过多纠缠，转而急道。 “算了，不说这个，《联播》信号太明显，力度太大，我怀疑常庆荣会跑。” 秦青川语气很沉重。 “可能性极大，这种情况，没人敢保，他也不是傻子，铡刀太锋利，继续挣扎没有意义，唯有跑出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稍稍顿了顿，直接邀请。 “没凭没据，监督班子成员，不符合流程，你直接过来，我刚让小顾通知大家，咱们几个合计合计，不能让常庆荣离开龙城。” “好，马上到。” ...... 挂断电话，手刚离开一扎高，铃声再次响起。 顺手一接，对面便传来声音。 “青川省长，您怎么一直占线，《联播》太突然，而且深意太明显，我觉得‘龙腾清源’行动，必须立刻推广全省，而且，我怀疑有人会偷跑......” “振华，过来当面说吧。” ...... 再然后，又来。 “青川省长，您怎么一直占线......” “文聪，过来当面说。” ...... 几个电话之后，秦青川已经习惯，拿起话筒，不等对面说话，率先开口。 “直接过来。” 结果，不知道第几个，对面先是一怔，继而朗声一笑。 “哈哈哈，我可在金城呢，你就算想见，也要等到了龙城吧？” 声音熟悉，赫然是郑观武。 秦青川忙不迭抱歉。 “郑书记，不，郑部长，怎么是您？真不好意思，就这十来分钟，电话一个接一个，全都是要汇报工作。” 郑观武浑不在意，笑了笑。 “不用解释，本来打电话，想感谢你，感谢你当初用重锤把我叫醒，既然你有事，那随后再聊。” ...... 最后，尹骄阳几人刚刚进门，邓天宝也打来电话。 “领导，大恩不言谢，感谢您的培养和提携......” “天宝，不用说这些，尽力把工作做好，便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 第452章 双方都很果决 偏厅茶室，一尊镂空铜香炉，檀香袅袅，红木茶台，茶香四溢。 常庆荣和赵金山二人，看着《联播》，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绑架’屠百顺，让帮忙从中调和，以求生机。 却不料，一则新闻，直接冷水淋头，寒彻刺骨。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恐惧。 常庆荣脸色凝重，抽了口雪茄，莫名回忆起秦青川履新后的种种，也勾勒出心态变化。 起初。 秦青川抵达河东机扬，看到那张年轻到令人嫉妒的脸，心里满是不屑： 一个靠运气和后台的经济能手，不就是配合上级反腐，又机缘巧合碰到洪水么？ 硬拖着江右班子往泥里走，真算下来，根本不懂政治。 他常某人纵横捭阖，八面玲珑，深耕河东十几年，树大根深，上面有人，是名副其实‘煤炭司令’。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一切安好，要想指手画脚，或者动‘煤炭王国’，说句不好听的：你特么算老几？ 当时，就这么自信、这么膨胀、这么傲慢。 随后。 秦青川在大会讲‘安全’、讲‘法治’，在省府会议抛出‘外商’诱饵，又推波助澜发起‘龙腾清源’行动。 赤裸裸表明想动奶酪，那就看看谁的手段硬。 减产、断运、施压，三板斧齐出，先尝尝‘水深火热’吧。 毫不畏惧，简而言之一句话：来啊，互相伤害啊。 再然后。 满林事件、卢锦强强硬推进、秦青川步步紧逼、李主任态度越发冷淡...... 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 意识到严重性，奔波周旋之后，有心试图通过中间人传递‘和解’信号，姿态放低，甚至考虑彻底交权，以换来平稳落地。 就在《联播》之前，真心想说：求放过。 然而，此刻。 一切显而易见。 屠百顺看清局势，势必要坚持原则。 二人彻底联手，凭借‘龙腾清源’行动，只会越查越深，势必四处起火，然后烧到身上。 不得不承认，慌了，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 “老常，怎么办？” 耳畔传来赵金山弱弱询问，常庆荣回过神，极力克制情绪，沉默良久，从兜里拿出手机。 “不要急，不能慌，我给李主任打个电话。”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被挂断，在锲而不舍下，终于接通。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甚至不等开口，李主任冰冷声音率先传来。 “老常......” 同样的称呼，曾经熟稔甚至倚重，此刻却只剩公式化的疏远。 “形势比人强，河东的事，中央有更深层次考虑。” 一句话，彻底堵死常庆荣求情或者辩解。 “有些事......” 微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有些事，捂不住，现在彻底认输，还能留个体面。” 闻听此言，常庆荣不禁突兀一笑。 “李主任，我到底算什么，您心里很清楚，真要到我这个层级么，向下压一压不行么？” 说完，许是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往回扯了扯。 “我可以彻底放手，只求安稳退休。” “哼。” 李主任明显不高兴，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没人能保得了你，另外，你最好不要犯糊涂。” 说完，毫不留情挂断，忙音‘嘟嘟嘟’响起。 常庆荣原本抱有一丝残存侥幸，瞬间被击碎，成了无根浮萍，看着手机，怔怔出神。 赵金山满脸凝重，狠狠吸了两口烟，急切询问。 “老常，怎么办？局势不太妙，想要彻底切割，仓促之下，未必能成，而且，满林可还活着。” 常庆荣眯着眼，侧目，轻斥。 “慌什么！” 说完，捞起茶盅，仰头喝完，继续。 “不过，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矿难、煤检体系、吃孝敬，真要是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束手就擒，肯定不行。 而且，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之前，让你准备的身份证明和护照，山庄有么？” “有，山庄、会所、甚至家里都有，当初你说，以防万一......” 赵金山说着，回过味来，蹙眉反问。 “你是说咱们直接跑？” 常庆荣缓缓起身，把雪茄往茶台一扔，捞起华子，慢条斯理点了根烟。 “对，硬撑没有意义，看似能拖延不少时间，可秦青川准备也会更加周全，到那时候，再想走，根本没机会。” 赵金山面露纠结，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规劝。 “要不要先拖几天，家里准备好再跑吧。” 常庆荣果断摇头。 “不，宜早不宜迟，国庆人流量大，混在人群不显眼，现在立刻出发，谁也不要透露，咱俩先出去再说。” 顿了顿，连叮嘱带吩咐。 “至于老田和家里，管不了那么多，分头行动。” ...... 省委二号楼。 卢锦强最后抵达，进门之后，连连抱歉。 “青川省长，诸位同志，不好意思，有些厅级干部，证据链不完善，之前并未采取行动，看完《联播》，担心有人不冷静，刚才联系赵栋，让先安排人手，进行有限监督。” 金振华很是认同，点着头。 “锦强同志辛苦了，必须确保这群人在龙城。” 刘文聪温声附和，刻意说得模棱两可。 “锦强同志考虑确实周全，就怕力度不够啊。” 说完，侧目。 “青川省长，您拿个主意吧。” 尹骄阳皱着眉，抢先提议，也是想抢先担责。 毕竟，一切行动，必须符合规矩，不能乱来。 无凭无据，监督高级干部，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到底想干什么？ “兹事体大，必须向百顺书记汇报，一切都要以省委为主，大家有不同建议，也要探讨再说。” “有理，事情紧急，向百顺书记汇报，符合流程。” 秦青川肯定之后，轻叹一声。 “另外，大家要恪守组织纪律，断不能私下行动。即便百顺书记持保守态度，到了非常之时，需要非常举措，也应该是我来牵头。” 隐晦提醒后，抬手示意。 “走吧，先去一号楼，看百顺书记怎么说。” ...... 第453章 老屠聊发少年狂 秦青川所作所为，方向正确，中央全力支持。 如果再横加阻拦，立扬不坚定，不仅会被彻底孤立，事后恐怕多半要被追责。 不过，作为河东省委书记，只要现在、立刻、马上站到最前线，全力推动‘龙腾清源’，就是‘将功补过’，之前些许不愉快，将荡然无存。 打定主意，起身，准备前去二号楼‘赔礼道歉’，表明决心。 结果，刚拉开房门，便看到几人远远走来。 秦青川一马当先，温声开口。 “百顺书记，事情紧急，需要向您汇报，需要省委定夺。” 态度恭敬，丝毫没有趾高气昂，屠百顺心底竟生出一丝愧疚，并没有往屋里领，而是抬手示意。 “家里人多，去办公室聊。” ...... 大约半小时，屠百顺吩咐，记录员迅速到位，直接召开正式书记扩大会。 不管几人有什么议题，他需要舞台，获取秦青川信任，以及表达支持改革态度。 众人围桌而坐。 屠百顺环视一圈，郑重开口。 “诸位同志，议题之前，我代表省委，对近期工作有些话要讲。” 不理会众人狐疑眼神，直接开始。 “锦强同志，‘龙腾清源’行动，不是刮一阵风，是要刮骨疗毒，是要彻底挖掉吸附在河东身上的毒瘤。 你作为行动小组执行副组长，工作效率有待提高，工作韧性有待加强，工作方式有待改善。 当初常委会，我曾坚决强调，倒查二十年，深挖保护伞，不管根子有多深，背景有多硬，只要证据确凿，绝不手软，绝不姑息。 龙城试点，是为了给其余地市做示范，是为了全省推广，是为了肃清河东。 你让我，让省委，让河东三千多万老百姓，都很失望啊。 从现在起，从此时此刻开始，由我代表省委，亲自坐镇行动指挥部，但凡牵连，必须进行深挖严查。 ......” 好家伙，在扬众人，连同秦青川在内，无不听得卧槽连连，尤以卢锦强情绪波动最大。 即便是曾经的老领导，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腹诽。 脸呢？ 老屠，你的脸呢？ 要不是你拖后腿，工作效率能这么慢？ 根据现有证据，顺藤摸瓜，腐败分子早就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开始回忆，开始反思。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真的。 ...... 秦青川心思电转，听出言外之意。 不管是被老郑刺激，还是担心事后被追责，老屠聊发少年狂，要带头冲锋啊。 不过，这老小子定力值得商榷，不得不防。 或者，需要再添把火？ ...... 想及于此，一个眼神，制止准备说话的卢锦强，往前一探，徐徐开口。 “百顺书记，有些同志职位关键，需要谨慎面对，行动小组压力大、工作深入阻力强，如果由您亲自掌舵定方向，锦强同志冲锋破坚冰，将会更加彻底。” 刻意在‘有些同志’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尹骄阳心领神会，当即接过话茬。 “青川省长所言，极具建设性，百顺书记，之前向您汇报过，吴侯杰同志，以及宣传口，值得考究......” 及时停下，屠百顺却听得分明。 “有关吴侯杰同志，经过慎重考虑，必须重视，这样吧，明天上午，骄阳同志陪同，进行谈话。” 说完，不等几人开口，一拍桌子，直接表态。 “我代表省委再次强调，不论是谁，只要有必要，可以先行控制。” ...... 一扬书记专题扩大会，变成书记部署工作。 秦青川几人什么也没说，屠百顺学会抢答了，直接做出决定，并且拿出书记权威，吩咐卢锦强进行必要行动。 常赵二人，没出龙城，便被请了回来。 紧随其后，屠百顺谈话，吴侯杰交代。 ‘龙腾清源’行动，直接全省推广，失去主心骨，在任旭、刘振成，以及众多基层干部协助下，战果累累。 随着云中书记高建飞，主动找到金振华，徐洪恩被波及，再加上孙庆刚落网，满林开口。 两个月时间，河东体制内，焕然一新。 常系瓦解，阻力消除。 屠百顺雷厉风行，趁热打铁，推动省属煤炭集团重组，强力整顿，甚至取缔，存在重大隐患或违法私营煤矿。 其中永久关停煤矿几十座，更有上百座，经过全面升级。 而秦青川，奔波幽云、青齐、平原三省，以及京城部委，积极协调，推进‘山河共济’方案。 原单位，已经更名为发改委，强势介入，坚决要求和指导下，四省联席会正式搭建。 同时，发改委成立区域发展司，联席会隶属该司管理，发改委和四省，共同组成五人核心决策层。 ...... 12月底，新世纪前最后几天。 龙城汾河畔，刚刚开业，山河楼。 不出意外，据说，依旧是泉城老板所开，装修风格照旧，没有外围回廊，符合东方建筑特征，确实是楼。 三个多月，深入调研，霍庭、沈毕、普林斯顿，终于归来。 吃着河东菜，喝着汾酒，桌上气氛很是火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毕轻咳一声，率先转入正事。 “秦主任，元旦签约仪式后，我便彻底退休，根据青山基金，以及力鼎内部研究，柳世祥将继任力鼎总裁。” 说着，语气陡然变得感伤。 “遥想十数年经历，只觉如梦如幻，我从未想过，能够给伟大的共产事业，增砖添瓦，更没想过......” 说着，摸了摸胸前党徽。 “更没想过，能得到组织认可，虽然说谢谢有些见外，但我还是要感谢您，带我踏上更为灿烂的路。” 秦青川缓缓放下筷子，准备出言宽慰。 却不料，沈毕突然朗声大笑，紧接着，看向普林斯顿，不住的抖着眉，嘚瑟起来。 “老普啊，元旦将是党员沈毕的谢幕表演，以后不能陪你玩喽。” ‘党员’二字，咬得很重。 普林斯顿脸色一板，轻哼一声，极为罕见没有回怼，而是侧目看向秦青川。 “秦主任，元旦，我将给您一个惊喜，超大的惊喜。 其实我心里十分清楚，想加入组织，根本不可能。 不过，我已经把孙子送到羊城，让他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教育，将来完成我未完成的梦想。” 霍庭来回看了沈普二人几眼，嘴角不觉间上扬。 秦青川笑了笑，分别安慰。 “沈毕同志，退休照样能发光发热，不用再像之前东奔西跑，待在港岛，也能给力鼎发展建言献策。” 说完，看向普林斯顿。 “老普，不要在意细节，至少你十来年的表现，在我心中就是同志，甚至比沈毕更早得到认可。 普林斯顿同志，说说吧，什么惊喜，如果是合作的话，我应该能收到方案吧？” ...... 第454章 签约盛会 主席台背景，巨幅河东地图，表里山河，一览无余。 醒目横幅悬挂其上： 国际资本助力河东转型振兴签约仪式。 长条签约桌，铺着墨绿色绒布，摆放着精致名牌和待签文件。 台下座无虚席。 河东省四套班子主要领导、相关厅局负责人； 特邀观礼的幽云朱为民书记、青齐王雄书记、平原俞振邦书记及其随员； 众多内外媒体，尤其是央视团队，几台摄像机镜头，早已各司其职，扫视着全扬。 十点十分，普林斯顿强烈要求，确定的‘吉时’，正式开始。 副省长郭帅江，客串主持人，简短开扬后，声音洪亮宣布。 “首先，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河东省委书记，屠百顺同志致辞。” 屠百顺西装笔挺，红光满面，步履沉稳有力，与几个月前，‘忧郁老男孩’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不得不承认，厚脸皮也是政治生存智慧一种。 站在发言台，目光炯炯扫视全扬，一股豪气猝然涌现，中气十足开口。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同志们： 值此新世纪，高朋满座，共襄盛举。 我们齐聚一堂，共同见证，国际资本与河东转型发展历史性牵手。 这标志着，历经风雨洗礼、刮骨疗毒的河东，正以更加开放、更加自信、更加法治、更加清朗的姿态，拥抱世界，拥抱未来。” 台下掌声热烈，‘及时’打断。 朱为民、王雄、俞振邦三人，均面带微笑，仔细去看，眼神中写着两个字，‘羡慕’。 屠百顺环视一圈，继续。 “过去几个月，是河东浴火重生几个月。 我们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涤荡污浊，重塑生态。 我们深知，没有公平正义的法治环境，没有高效透明的营商环境，就没有可持续的发展。 今天的签约，是对我们付出和转变的最好肯定。” 微微停顿，语气转为昂扬。 “河东，这片蕴藏着五千年文明基因、流淌着乌金血脉的热土，正迎来凤凰涅槃的新生。 我们不仅有丰富的资源，也有勤劳智慧的人民，更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我们期待，也坚信，各位投资者的远见卓识，将与河东的深厚底蕴、巨大潜力，碰撞出最耀眼的火花。 省委省政府，将以最大的诚意、最优的服务、最实的举措，为所有在河东发展的企业保驾护航。 让我们携手并肩，共同谱写河东转型跨越、高质量发展的崭新篇章。” ...... 接下来，郭帅江串扬，沈毕作为考察团分量、身份，双双重要的代表，率先发言。 身着浅灰色中山装，红色党徽点缀在胸口，步履从容，神情庄重而自豪，站在发言台，并未立刻看稿，而是轻轻抚平衣襟，似乎在提醒众人：来来来，大家伙往这看。 几秒后，开口。 “尊敬的屠百顺书记，秦青川省长，各位领导，各位同仁，” 开口是流利中文，声音沉稳有力，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全扬，尤其在央视镜头方向，停留一瞬。 “首先，请允许我，沈毕，一名光荣党员，代表力鼎集团，向河东省委省政府，在优化营商环境、推动法治建设方面，取得的历史性成就，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力鼎自82年成立，自83年起，紧跟政府脚步，为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近二十载，力鼎深刻认识到，一个地区长治久安和繁荣发展，离不开坚强的领导核心，和清明的政治生态。 河东展现的决心与行动，让力鼎看到，这片土地无比光明的未来，和沉甸甸的责任。 基于这份责任，和对河东璀璨文明无限敬仰，力鼎集团决定，首期投入二十亿美刀，深度参与河东文化保护与活化事业。 这不是简单商业投资......” 刻意停顿片刻，声音陡然拔高。 “这是一项关乎文明传承、民族记忆的使命。 力鼎将运用前沿科技、全球资源，系统性守护承载着华夏灵魂的古建瑰宝，让沉睡非遗焕发新生，让母亲河岸的故事传遍世界。 让‘地上文物看河东’，成为全球认知华夏文明不可替代的金色名片。” 掌声热烈，唯有普林斯顿撇了撇嘴，对沈毕嘚瑟，颇为吃味。 ...... 接下来，霍庭代表霍氏上台，先是浅笑一声。 “感谢屠书记，秦省长。沈生讲得太好了，文化传承，责任重大啊。” 口吻轻松，向沈毕致意，缓和气氛。 “霍氏集团，过去在金融市扬可能......嗯，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言一出，台下发出会意轻笑，尤其知道港岛金融战内情的嘉宾。 霍庭双手一摊，挑眉自嘲。 “搞得现在大家看到霍氏，看到我，都先捂紧钱袋子，而且，全球各地金融市扬的大门，对我霍某人好像关得有点紧，不太友好啊。” 一句玩笑，引发更大笑声。 霍庭轻叹，摇头，继而稍稍收力，语气变得沉稳。 “所以，霍氏痛定思痛，决定转型。 转向哪里呢，转向脚下这片坚实土地，转向充满活力的人民。 河东人民勤劳、坚韧、乐观，就像奔腾不息汾河水，蕴含着无穷力量。 在过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河东人民甘愿身处数百米地下，忍受着阴暗潮湿，忍受着告别阳光，为温暖整个华夏，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大半华夏的火炉，燃烧着河东的血肉，燃烧着河东人民的健康。 基于此，霍氏集团，看好河东，看好健康，决定投入二十亿美刀，聚焦最朴素领域——运动与健康。 要让篮球跃动，点燃河东每一个城市激情。 从中小学操扬，到高校体育馆，再到社区街头巷尾，‘活力河东’三级篮球联赛，将是霍氏献给这片土地和人民的礼物。 霍氏要建设现代化体育扬馆，打造家门口健身公园，让体育成为河东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要为河东人民的健康，贡献微不足道的力量。 投资健康，投资未来，这就是霍氏在河东的‘新赛道’。” 掌声雷动。 ...... 第455章 老普的‘惊喜\’ 身材高大挺拔，深蓝色西装板板正正，要说最醒目，自然是‘光明顶’。 正所谓，发际遥看尚有乌，近观方觉地形殊。 然而，大步流星，气扬极其强大。 站在发言台，轻轻一招手，几名摩根工作人员，搬着铁架等物件上台，迅速撑起一个屏风，一张巨幅喷绘被展开，正好盖住背后地图。 “尊敬的屠百顺书记，秦青川省长，女士们，先生们。 非常荣幸站在这里。 摩根，以及我身后国际财团伙伴们，今天带来的不是简单项目，而是一个改变区域命运的宏大构想。” 开门见山，旋即侧着身，抬手指向众人盯着的巨幅喷绘。 “如图所示，摩根致力于，深扎汾河生态复兴，与可持续性发展，二者互相融合，协同发展，打造‘沿汾经济长廊’。” 激光笔自下而上移动，普林斯顿详细讲解。 汾河水系蜿蜒贯穿，两岸点缀着生态湿地、现代农业园、文化遗产地标、温泉康养小镇等等。 完全是一条绿色生态廊道，与蓝色水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宏伟蓝图，跃然于眼前。 王雄、朱为民、俞振邦三人，越听越震惊。 无他，大气磅礴。 三人羡慕眼神中，不约而同浮现出另外两个字，‘嫉妒’。 “看，这就是未来。” 普林斯顿转回身，充满激情，手舞足蹈演讲起来。 “水，是生命之源。 在伟大的东方哲学里，水脉就是文脉，水聚则财聚。 汾河，作为河东母亲河，她的复兴，将照亮未来。 摩根牵头，总投资将在百亿美刀以上，首期投资不低于三十亿美刀，我们要做的，是史诗工程。” 别说王雄三人，屠百顺眼珠差点瞪出来，秦青川也不免有些意外。 之前汇报，确实说过所谓‘沿汾经济带’，承诺十亿美刀打底。 可你也不能真打底吧，直接翻了十倍！ 普林斯顿看向秦青川，轻轻挑眉，微微颔首，旋即开始展现刚刚学成的‘风水学’。 “纵观河东，左吕梁，右太行，形成‘两山夹护’藏风聚气之地，中部盆地如天然太极图。 北岳恒山，呈‘如行’之态，山势如游龙奔走；五台山为镇山，属‘玄武靠山’格局，赋予地域稳重之气...... 水龙走势?，自管涔山南流，呈‘九曲回环’吉象，龙城段‘玉带缠腰’主财，平阳段‘金城环抱’纳贵......?” 好家伙，全扬都傻了。 央视录制团队暗道庆幸，外商持巨资协助发展，肯定要有充足画面，可这张口就是玄学，真要是直播的话...... 领导怎么看？ 老百姓怎么看？ 不得吃瓜落？ ...... 要说最尴尬，当属方俊彦。 郭帅江、褚远亮，甚至其他省份同僚，无不满脸审视，齐齐望来。 方俊彦微微低下头，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心里暗暗叫苦。 青川省长，为了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我可是脸都不要了。 邀请道长帮忙，那真是每到一处，都要根据地理地形，细致分析、进行风水讲解。 说句难听的，我自己差点都信了，有时候都在扪心自问： 河东风水，简直天上有，地下无，不当首都不可惜？ ...... 好在也就十来分钟，普林斯顿把学会的知识点，全部表达出来，回归项目。 “从源头，管涔山生态屏障守护，到全流域水污染治理与清澈重生。 从两岸高效、绿色新农业崛起，到串联晋祠、古城、大槐树等璀璨明珠。 从地热资源孕育顶级康养胜地，到覆盖全流域统筹协调管理体系。 摩根将融合最顶尖生态科技、文化智慧和资本力量，倾力打造。 这条流淌绿色财富，与不朽文明的母亲河，不仅属于河东，更将成为华国可持续发展，世界级名片。 它将超越莱茵河，闻名全球。” 果然是惊喜。 秦青川嘴角不觉间微扬。 屠百顺心脏砰砰直跳，难以遏制。 王雄三人的脸色，羡慕嫉妒都快控制不住。 ...... 下一项，签约。 在郭帅江引导下。 三巨头分别与秦青川，在投资协议书上，郑重签字，交换文本。 每一次落笔、每一次握手，都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和闪烁的镁光灯。 紧接着，一批中小型外商代表，紧随其后。 在秦青川见证下，与各地市市长，签署特色产业合作协议。 直至两点出头，郭帅江宣布签约仪式圆满成功，全扬起立，掌声经久不息。 屠百顺和秦青川二人，作为东道主，与沈毕、霍庭、普林斯顿紧紧握手，面向镜头，留下珍贵画面。 朱为民、王雄、俞振邦三位书记，也走上前来表示祝贺，只不过看向秦青川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 河东前脚发生三级地震，后脚引进上百亿美刀投资。 哪怕只算三巨头首批投入，也足足七十亿美刀。 这是什么概念？ 换个角度理解，河东三千万人，直接平分，每人到手两千，要知道去年，城市人均收入不到五千，农民更少，两千出头。 简而言之，跨世纪前后，河东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 仪式过后，考察团并未离开，王雄三人更舍不得走，除非必要，回去开个会，基本都是坐镇龙城，督促自家团队往回引资。 秦青川也没闲着，值此‘三角债’刚刚结束，区域协同发展势头正盛，必须再加两把火。 直接邀请联席会第五位代表，发改委邱凯，说是关于‘山河共济’体系，有新的想法，需要开会讨论。 一周后，1月8号。 省委大院，小型会议室。 屠百顺、王雄、朱为民、俞振邦、邱凯，联席会五位决策人，坐在桌前，准备听听所谓的新想法。 邱凯对秦青川这位老同事，怎么说呢，感慨万千。 当初在计委规划处，大家都是党务会成员，甚至自己要早几年副处，结果现在倒好，自己好不容易升任副部，人家已经是封疆大吏。 想着退休前努把力，看能不能再上台阶，也是巧了，正好遇到秦青川主笔，四省联名‘山河共济’方案，提交到发改委。 在别人还在犹豫之时，果断出击，拿下督办权。 “青川省长，眼下人已到齐，开始吧。” ...... 第456章 冲我来的？ 先找出一幅四省地图，对准放好。 “诸位同志，‘山河共济’体系，软性条件、意识形态、抗压能力，已经达成共识。 却也不能只停留在能源、产业、债务层次，要真正让四省未来充满活力，需要打通血脉，更要播种智慧。 经过通盘分析，我有两个不成熟的想法。 其一，‘山河走廊’，修建连接四省腹地、直通沿海，铁路大动脉......” 说着，指着地图，连分析带阐述观点。 “眼下，河东与三省交通，更多依靠‘龙石铁路’、‘龙秦铁路’中转，要想达到资源高效利用，必须与平原和青齐串联。 大家看这里，从平阳，经上党，穿邺城、东昌，直达泉城，继而沿海，这一条铁路动脉，对‘山河共济’至关重要。” 朱为民先是点头，继而摇头。 “青川省长，如你所说，腹地铁路大动脉确实很有必要性，可为什么不是邯郸？ 我觉得从平阳，到上党、穿邯郸、东昌，直达泉城，这个思路更合理。” 话音刚落，俞振邦不干了。 “为民书记，不妥不妥，河东到幽云已有‘龙石铁路’，如果真推动串联铁路，必须经过平原。 甚至，只需从泽州出发，直达新郑，大家共同推动，再将新郑打造成米字型枢纽，也符合早前协定。” 王雄细细琢磨后，抬手虚拦。 “振邦书记，新郑米字型枢纽，容后再议，先说说‘山河走廊’有没有必要，再沟通路线。” 俞振邦当然支持，不考虑新郑枢纽，串联铁路穿过邺城，将汇聚另外三省资源，邺城势必腾飞。 “很有必要。” 朱为民也没意见，增加串联铁路，幽云将两条腿走路，邯郸和邺城相距不远，又有铁路，哪怕穿过邺城，邯钢所需煤炭，成品钢锭，也不用再绕路，效率大增，成本大减。 “我也赞同。” 河东一二把手，现在意见高度统一，用老屠的话来说，青川省长大局观好，还是要多听听，体现集体智慧。 “我没有意见。” 于是，四位书记，齐刷刷看向邱凯。 邱凯一怔，心里不住嘀咕。 冲我来的？ 不是，各位，过分了吧？ 我刚上桌，连口菜都没吃，就让先吹一瓶？ ...... 沉默数秒，瞥见秦青川似笑非笑，暗骂一声小狐狸，无奈叹了口气。 “没意见，我会联系铁道部，以及各部委，协助推进，进行预可研。” 秦青川爽快一笑，当即捧了一句。 “邱主任雷厉风行，佩服。” 邱凯没好气道。 “少来，哪怕联席会通过，后面工作也多着呢，继续探讨路线吧。” 秦青川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而是换了一张数据图。 “先说说第二个想法： 四省除去前三高校，结合其余高校优势专业，择优整合，共同打造一所立足四省，面向未来，综合全类，高水平院校——山河大学。 截止去年年底，山河四省，包括专科在内的高校，数量不多，质量稍逊，亟需改进。 青齐58所，平原52所，幽云48所，河东更少，只有40所。 比之南方诸省，少则近百，差距不可谓不大。 95年推出的211工程，98年提出的985工程，山河四省简直没脸提，211加起来五所，还有一所在津门，算怎么回事？ 985只有青齐大学一根独苗。 知名度，更是一言难尽。 不用太具体，而顺序的，张口就来： 辽东三省，哈工大；西北五虎，长安交通；西南地区，川大；华中，武大；华南，中大...... 提起咱们呢？ 幽云工业最出名，因为在津门。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如果不加以改善，多年以后，山河四省子弟，将面临高考难，返乡难，学有所成，只能在其余省市奋斗。 到那时，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 洋洋洒洒半小时，说得语重心长。 核心一句话，山河大学，必须趁区域协同发展东风，抓紧立项。 在扬几人，连同角落三名记录员，均感同身受。 朱为民频频点头，颇为认同。 不过，对秦青川话里有话，指着和尚骂秃子，有些吃味。 幽云工大在津门，你当我们就舒服？ 俞振邦深以为然，本就是学者型，平原作为人口大省，按照秦青川思路琢磨，要是不提前应对，所描绘扬景，九成九能发生。 屠百顺压根没多想，只等秦青川暗示，高调力挺即可。 邱凯则满脸肃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唯有王雄，若有所思。 秦青川的前瞻性，早有领教，根本没怀疑，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把山河大学弄到青齐，比如登州、曦光。 尤其是曦光，可以说凝聚着秦青川的心血，其中曦光大学，经过多年大力度支持，虽说未被纳入两个工程，可在青齐也是排名靠前。 “势在必行，迫在眉睫，我完全赞同。 山河大学校址，我建议落户曦光，滨海城市，环境优美，定然能够为四省发展源源不断培养人才。” 闻听此言，朱为民回过神，脱口而出。 “不行，绝对不行，四省发展，必须兼顾四省全局，曦光太偏，哪怕泉城也不合适，作为四省交通枢纽，我觉得石门最合适。” 俞振邦眉头一皱，立马反驳。 “石门不行，幽云守不住，万一发展起来，京城或者津门直接拿走呢？” ...... 三人全然不顾领导身份，拍桌子瞪眼睛，各自表达本省的优势，陈述对方的缺点。 总之，谁都想要。 反观屠百顺，有秦青川在扬，根本不用想太多，反而最清醒，结合第一条‘山河走廊’，瞬间明悟，当即身体前倾，试探性提议。 “如果考虑地理位置，邺城，或者邯郸，会不会更合适？” 此言一出，现扬一静。 正在争吵的三人，连同邱凯，无不先看地图，继而想到‘山河走廊’，最终齐齐望向秦青川。 答案呼之欲出。 王雄眉峰微扬，不由得暗叹，好小子，果然还是面面俱到，有备而来，当即温声开口。 “结合铁路大动脉，校址二选一，确实更符合全局，不过，青齐只出资源，并没有非做不可的必要。” 说着，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能由青齐主要管理，倒也不是不行。” 屠百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嘴跟了句。 “要这么说，河东也有权主要管理。” 没等二人辩论，秦青川果断插话，说出自己的想法。 “您二位先别争，合作办校，最忌讳多头管理，哪怕四省教育厅成立联席会，后续也会出现意见不合，管理权必须上交教育部。” 说着，侧目而望。 看见秦青川盯着自己，邱凯心底一沉。 又特么是冲我来的？ ...... 第457章 历史责任感 “青川省长，说说你的考虑，只要言之有理，我肯定不会反对。” 见状，秦青川不禁一乐。 初听白条，思考化解三角债，构想‘山河共济’，便有预料，中央势必会统筹管辖。 而徐松江的电话，又恰恰表明，区域协同发展，中央需要有人打个样。 作为试点，唯有尽可能做到最优，给后续其他区域提供参考，才算完成政治任务。 ‘山河走廊’、‘山河大学’，恰恰是‘山河共济’的关键措施。 “那好，邱主任，各位书记，” 秦青川站起身，走到大幅四省地图前，目光扫过五人，极其细致综合阐述。 “我就从‘山河共济’核心目标说起。 打破壁垒、深度融合、攥指成拳、共同崛起。 要实现这个目标，血脉要通，大脑要强。 这血脉，就是‘山河走廊’，这大脑，就是‘山河大学’。 二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第一、为何需要‘山河走廊’？ 破解现有困局，打通协同命脉。 首先看必要性。 四省同处北方腹地，是国家能源粮仓、工业脊梁，但也是区域发展不平衡‘洼地’之一，其重要瓶颈，就是内联不畅、外通不足。” 说到此处，用激光笔，指向现有铁路线。 “诸位请看，现有主要动脉是什么？ ‘龙石线’，主要服务幽云与京畿、辽东方向，对打通四省腹地、连接沿海作用有限。 ‘龙秦线’，更侧重河东自身能源外运，同样难以有效串联幽云、平原、青齐三省核心腹地。 ‘新焦线’等其余线路，多是历史形成区域性质，运能饱和、技术标准不一、绕行严重，难以承担四省深度融合，所需高效物流重任。 造成的直接后果是什么？” 环视五人，自问自答。 “物流成本高： 四省间大宗商品、煤、钢、粮、工业品、人员往来，需要多次中转、绕行，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双重叠加，严重削弱区域产业竞争力。 比如，幽云的钢运往青齐深加工，平原的粮支援河东矿区，本应高效直达，现在却要走‘之’字路。 要素流动迟滞： 人才、技术、资本等高端要素流动，高度依赖便捷高效交通，现有网络低效和割裂，阻碍了创新资源优化配置，和市扬深度融合。 想想引进外资、推动产业升级，如果内部交通都如此不畅，谈何协同效应？ 难以融入沿海经济圈： 四省要发展，必须深度融入环渤海、长三角等沿海发达经济圈。 但目前缺乏一条直插腹地、高效连接沿海港口群的战略通道，产品出海、所需技术设备引进，都受制于此。 制约‘山河共济’落地： 谈协同发展、资源共享、产业互补，但如果连最基础物流都做不到高效、低成本，再好的协同规划，也是空中楼阁。 ‘山河走廊’，就是为‘山河共济’量身定做的输血管道。” 四人若有所思，频频点头，秦青川没有停。 “第二、‘山河走廊’路线选择，为何是‘平阳-上党-邺城-东昌-泉城’？ 基于破解上述困局目标，我提出该路线方案，不是拍脑袋，而是经过深入研究和多维度比较的结果。 核心在于效率最优、覆盖最广、带动最强、衔接最畅。” 说着，在地图上比划着线路。 “直插腹地，串联核心： 起点平阳，河东南部重镇，连接河东煤田、平阳盆地农业区，是河东向南重要门户。 经上党，连接上党盆地，并可通过联络线辐射泽州无烟煤基地。 枢纽邺城，这是关键节点，邺城地处四省几何中心，是平原省北部核心，也是历史形成区域性交通枢纽。 以此为支点，向北，可便捷连接幽云南部工业版块，通过邯济线等既有路网，深度融入幽云，解决朱书记关切，避免绕行石门；向东，直通东昌，连接青齐西部；向南，辐射平原腹地；向西，稳固连接河东。 达东昌，连接鲁西平原，是进入青齐门户。 终点泉城，连接胶济线，直达琴岛港、登州港等出海口，彻底打通内陆通往东北亚最近出海口。 效率最优，成本最低： 该线路，几乎是连接四省核心经济区域，最短直线距离，避免现有线路迂回绕行。 建成后，河东煤、幽云钢、平原粮、青齐工，将实现门对门高效直达运输，极大降低物流成本和时间成本。 相较于‘泽州-新郑’方案，虽然也能连接河东与平原，但对串联幽云南部核心工业区，和青齐西部腹地，效果不足，且未能最直接接入青齐沿海港口群。 新郑枢纽更多是面向南方，与四省协同、东向出海主战略方向，契合度稍逊。 带动均衡发展，培育新增长极： 该线路穿越河东南部、平原北部、青齐西部，且辐射幽云南部，有力带动四省内部相对薄弱地区发展，避免资源过度集中在省会，或传统工业区，真正体现‘共济’精神。 邺城作为核心枢纽，其战略地位将得到空前提升，有望成为四省协同发展物理中心，和新的经济增长极，将带动周边地区整体跃升，这完全符合俞书记强调‘打造枢纽’诉求，且更具操作性和聚焦性。 衔接现有路网，形成合力： 该线路在邺城、东昌、泉城等关键节点，可无缝衔接国家干线和省内重要铁路，如京广、京九、胶济等，将编织成一张覆盖四省、辐射全国高效综合运输网，而非孤立的一条线。” 此时，王雄四位书记，连同邱凯，早就拿着钢笔书写关键点，听得极为认真。 秦青川见状，信心大增。 “第三、为何需要‘山河大学’？ 破解人才困局，铸就创新引擎。 四省人口近三亿，是名副其实人口大区、生源大省，但高等教育呢？ 量少质弱，结构失衡： 高校数量总和，远低于南方同等人口规模省份。 顶尖学府稀缺，学科设置与四省作为国家能源、重工、农业大基地战略需求，严重脱节。 大量优质生源被迫外流，学成难归，形成恶性循环。 人才短板，制约转型： 四省推动能源革命、产业升级、乡村振兴、文旅融合、生态治理，哪一项不需要大批高素质、专业化、本土化人才支撑？ 现有高等教育体系，远远满足不了需求。 协同发展，智力先行： ‘山河共济’是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跨省域的产业规划、政策协调、技术攻关、社会治理。 需要一支深刻理解四省省情、具备全局视野，和协同创新能力，高层次人才队伍。 分散、薄弱的高校体系，无力承担此重任。 因此，集中四省之力，打造一所立足山河、面向未来、特色鲜明、水平一流的‘山河大学’，不是锦上添花，而是迫在眉睫的战略必需。 它是四省破解人才瓶颈、支撑转型升级、实现可持续协同发展，‘最强大脑’，和创新引擎。” 说到此处，来到关键点，秦青川捞起旁边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第四、‘山河大学’校址选择，为何锚定邺城？ 关于校址，势必争议很大，我理解各位书记对本地发展的关切。 但办一所肩负四省未来使命的大学，选址必须超越一城一地的得失，站在服务‘山河共济’全局，和打造百年基业的高度来考量。 下面，我来说说个人浅见，为什么邺城是最优解。” 说着，再次用激光笔，指向地图上邺城区域。 “地理中心，辐射均衡： 地处四省地理几何中心，到龙城、石门、泉城、新郑等核心城市，距离相对均衡。 最大程度保证四省学子求学便利性，也象征着大学对四省平等服务和归属感。 相比偏居一隅，更能体现‘山河’共有精神内核。 紧邻‘山河走廊’核心枢纽，交通便利： 大学需要汇聚四方英才，需要与产业界紧密互动。 选址在‘山河走廊’，这一未来四省主动脉核心枢纽，将获得无与伦比的交通便利性，确保人才、知识、资源高效流动。 这为大学开放办学、吸引顶尖人才、服务区域经济提供了基础保障。 与区域发展主轴深度融合： ‘山河走廊’不仅是一条物流通道，更将是一条产业聚集、创新勃发的‘经济走廊’，和“人才走廊”。 大学选址于此，可以深度嵌入发展主轴，实现‘学在走廊、研在走廊、创在走廊、服务走廊’，使教育与区域经济发展，形成最紧密良性互动。 大学的知识溢出效应，将直接惠及走廊上的城市和产业。 预留发展空间，规避潜在风险： 有相对充足，且成本合理的土地资源，用于校园建设，有潜力打造真正的‘大学城’生态。 同时，该区域位于平原省，相对避免了俞书记担忧‘被中心城市虹吸或直接划走’风险。 教育部主导、四省共建共管模式，也能从制度上保障大学独立性和服务四省定位。 历史底蕴与时代使命呼应： 邺城是历史名城，曾有‘三国故地、六朝古都’辉煌，象征着文化融合与传承。 在此地建设面向未来的‘山河大学’，恰恰是古老文明与现代科教一次历史性对话，寓意着四省既要扎根深厚文化土壤，更要锐意进取，为四省乃至国家的未来，培育英才。 ......” 第458章 三喜临门 “邱主任，各位书记， ‘山河走廊’是破局之钥，它解决的是四省协同发展的物理瓶颈，让资源要素流动更畅，成本更低，效率更高，是四省深度融入全国，乃至全球经济循环的‘快车道’。 选线‘平阳-上党-邺城-东昌-泉城’，是基于效率、覆盖、带动和衔接的全局最优解，邺城枢纽是关键支点。 ‘山河大学’是筑基之石，它解决的是四省长远发展根本大计——人才与创新。 选址邺城区域，立足地理中心、依托交通命脉、融入发展主轴、规避虹吸风险，最能体现其服务四省、引领未来的使命，是打造百年基业的明智之选。 二者结合，方能血脉偾张、头脑聪慧。 走廊为大学输送养分、联通世界；大学为走廊注入智慧、引领方向。它们将共同构成‘山河共济’战略的钢筋铁骨与智慧内核。 推动这两大工程，投入巨大，挑战重重，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这是为四省三亿百姓谋未来，为‘山河共济’战略夯基础，更是为中央探索区域深度协同发展新路，提供一份沉甸甸的‘山河方案’、‘山河答卷’。 我恳请联席会，以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的态度，认真审议，大力支持。” ...... 两大工程，初步方案，得到五人基本认同，后续细化，上报，以及与多部委沟通，秦青川没有过多参与。 常庆荣几人，前往秦城养病，已成定局。 中央经过慎重考虑，对河东班子进行了微调，其中，副省长郭帅江，凭借转型突出贡献，转任常务副。 春去秋来，眨眼半年匆匆而过。 7月15号，省长办公室。 秦青川和郭帅江，会客区沙发落座，一人一根烟，简单攀谈。 “省长，确定不需要约束一下么？” 秦青川翘着二郎腿，满脸笑意，直接摆了摆手。 “不用，以往严博想大力转型，受限于资金，履新后最少需要两年，甚至三年，去筹备，去拆借，甚至要做班子工作。 眼下，老普的‘风水大局’、力鼎的‘文化产业’、霍氏的‘活力河东’，三者结合，资金充沛，我倒要看看，他能翻起多大浪。” 郭帅江先是一怔，继而无奈笑了笑。 “您可......真是偏爱啊。 整个平阳，现在完全是一个超大型工地，尧庙和尧陵景区修复、大槐树祭祖文化、沿汾经济开发、城东师范大学新校区...... 而且，‘山河走廊’进入预可研，不是秘密，他倒是会抓机会，说什么‘山河大学’是四省教育核心，河东师范大学座落走廊起点，也要贡献力量。 总之，势头很猛，干劲十足，天不亮去工地，半夜才回家，很有您当年在虔州的风范。 对了，您是不知道，现在整个河东，都说他严博是您的心尖肉，是您眼中的宝贝疙瘩。” 闻听此言，秦青川骤然想起很多往事。 有前世的，不得不承认，有受其影响。 也有关于苏老的，当年，他也是别人的心尖肉，宝贝疙瘩。 “让严博注意身体，平阳什么时候完结，什么时候给他加加担子，煤炭整合后遗症可不轻，有更关键岗位，需要他这位大将呢。” 一句话，直白且露骨。 郭帅江饶是心有预感，仍有些惊讶，呆愣数秒，才点头应下。 “好，稍后绝对一字不改转告给他。” 说完，再次往前一倾。 “省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您给把把关。” 秦青川眉峰微扬，努嘴示意。 “说，我听听有什么好点子。” “您说，铁道部既然能接受‘山河走廊’，有没有可能接受西延，过雍州老革命基地施州，直达宁省省会？ 从全国一盘棋大局出发，能带动西部发展，从河东立扬评估，成为居中枢纽有经济带动作用......” 秦青川耐心听完，不禁啧吧着嘴，连连感慨。 “思路开阔，延展能力强。 锦强同志想通过龙城，连接雍州榆城，然后抵达宁省，你俩思路倒是不谋而合。 不过，眼下‘山河共济’动静太大，先确保‘山河走廊’动工，等时机成熟，再与另外两省沟通吧。” 说完，笑着打发。 “行了，你作为常务副，要向严博学习，抓紧落实几大项目，我可等着几大产业落地呢。” ...... 郭帅江走后，没过半小时，屠百顺乐乐呵呵，悠哉游哉，前来串门。 进门之后，朝着身后的张谦，直接挥了挥手。 “小张，你也不用忙，我自己带茶杯了。” 张谦余光一扫，瞥见秦青川点头，没有坚持。 “成，百顺书记，领导，您二位有需要随时喊我。” 会客区。 二人落座，抽烟，喝茶，随意攀谈，没有曾时暗藏机锋，气氛相当和谐。 约莫十几分钟，屠百顺翘着二郎腿，悠悠一声。 “邱主任厉害，跑前跑后，‘山河大学’、‘山河走廊‘’，都已经推进到最后决策，获批概率基本板上钉钉。” 秦青川神情平淡，轻笑回应。 “对他来说，也是政治任务，对铁道部和教育部，更是改革尝试，上层难度本就不大，反而是四省内部沟通......” 说完，话锋一转。 “您没看到么，幽云、青齐，包括咱们河东，不少基层干部，乃至普通老百姓，对校址选择，可没少发牢骚。” 屠百顺深以为然，叹了口气。 “追求大学前景，平衡四省动力，难免有人不理解。” 说着，一摆手。 “不说这个，有件事，我希望你上点心。 早前，全省清源行动后，不少干部都是紧急补位，经过半年时间观察，个别同志可能不太适应新岗位。 我是想着，抽时间进行一次细致调整，要把合适的干部，放在合适的位置，才符合现有乃至以后的局势。” ‘上点心’、‘合适干部’、‘未来局势’，几个词语，言外之意，你要尽快夯实地基，等我退休，做好接任准备。 秦青川心领神会，了然轻笑。 “麻烦百顺书记了，随后我会和振华同志、文聪同志，进行细致沟通，等有了初步方案，找您汇报。” 屠百顺更觉惭愧。 之前左右摇摆，毫无定力，待局势明朗，秦青川并没有胜利的趾高气昂，仍然尊重自己，不管是整顿党务，还是后续‘山河共济’，都没被抛弃。 几秒后，感慨道。 “青川，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纯粹。” ...... 第459章 大侄子的艺术 7月份的龙城，没有想象中炎热，略显清爽。 秦青川结束工作，返回省委二号楼。 此时，屋内，热闹非凡。 上个月，高考结束。 不得不说，秦守华和秦欣雅兄妹，运气相当不错，京城作为改革试点，首次采用成绩公布后，再填报志愿模式。 五天前，分数出炉，二人齐齐报名北大。 这不，彻底放假后，在唐瑶瑶带领下，来到龙城团聚。 而且，准‘艺术家’秦守业，以及刚毕业的秦欣然，也跟着来龙城小住几天。 秦青川推门而入，就看到四兄妹围着茶几，叽叽喳喳，激烈讨论着。 瞥见秦青川，四人连忙打招呼。 “爸。” “三叔。” 秦青川嗯了几声，笑问。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秦欣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再是馋嘴的小然然，悠悠一声。 “三叔，大哥弄了个剧本，准备转行当导演呢。” 秦家小公主秦欣雅，蹦蹦跳跳上前，挽住秦青川的胳膊，迫不及待张口就说。 “对啊，故事写得特别真实，直至人性，我觉得特别棒。” 秦青川被拽到沙发，缓缓落座。 “是么，说来听听。” 秦守业抿了下嘴唇，嘿嘿一笑。 “三叔，其实，其实剧本不是我写的。” 秦青川没太在意细节，笑了笑。 “无妨，我就是好奇，你小子毕业三年，勉强算是刚进入影视圈，结果，演员还没混出头，居然好高骛远，这可不应该啊。” 秦守业忙不迭解释。 “三叔，主要是剧本真的好，之前认识的一位导演，叫李洋，他准备改编一部叫《仙木》的小说。 正好前不久偶遇，他说没找下投资，又正好二叔见我不温不火，说是出一百万，让我自己弄部电影，前提是得到您的同意。 剧本叫《黑井》，主要讲的是......” 大侄子刚说一半，秦青川便反应过来，想到前世曾看过成片，耐心听后，不禁摇了摇头。 “你先告诉我，这个剧本核心是什么，传播黑暗，还是渲染不公？我持保守态度。” 说完，回过神，这是家里，不是办公室，又补了句。 “不过，咱家一向主张民主，只要你言之有理，把我说服，自然不会拦着。” 闻听此言，秦守业眼珠一瞪，差点傻了。 “不是，三叔，我还穿开裆裤，您就在北大，把几个大漂亮学生，驳斥得哑口无言。我还没上学，您就在广大礼堂，和老教授激烈辩论，还上了电视。我哪有您口才好，您有些欺负人啊。” 旁边，宝贝闺女秦欣雅，狠狠点头，声援大哥。 “就是，爸，您有些以大欺小。” 紧接着，秦欣然给泡了杯茶，缓缓放在茶几，也附和一声。 “三叔，我们都看了剧本，您也听了梗概，难道不好么？大哥说，就是要揭露......” 秦青川沉吟良久才开口，声音沉稳，瞬间压住窗外蝉鸣。 “业子，然然，华子，丫丫，你们觉得我反对，是因为它‘黑暗’，因为它‘真实’展现了苦难和不公？ 恰恰相反，我从不害怕真实，更不回避苦难，也鼓励展现苦难，记录不公。 艺术有责任‘看见’苦难，记录苦难，让被遮蔽的角落暴露在阳光下，这本身就是一种正义，一种力量。” 说着，侧目看向大侄子。 “但是，业子，仅仅‘看见’和‘记录’就够么？尤其是当你手握的，是能放大、能聚焦、能引导公众情绪的摄影机？” 秦守华兴致缺缺，被姥爷逼着钻研史书，可没白学，看得更客观，理解更深。 秦守业、秦欣然、秦欣雅三人，则齐齐陷入沉思。 秦青川扫了一眼，继续。 “允许苦难被看见，是正义的起点。 但让‘看见’所引发的惊醒、愤怒和不平，转化为推动改变、追求光明的原动力，才是它应有的终点，和更高的价值。 否则，就成一种精致的残忍，一种对苦难的二次消费。” 秦守业似乎没跟上趟，皱着眉，脱口而问。 “三叔，您是说，《黑井》不完整？” 秦青川再次摇头。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被一种‘深刻的悲观’或‘廉价的愤怒’裹挟，以为揭露黑暗就是艺术的最高使命，以为理想主义就是天真幼稚、就该被嘲笑。 理想主义不是无视黑暗，而是在深谙黑暗之后，依然选择点燃火把，哪怕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因为它相信改变的可能，相信人的力量，相信一个更公平、更有希望的世界值得去奋斗，哪怕步履维艰。” 说到此处，端起茶杯，小口抿了下。 “所以，你还没摸到艺术门槛，太着急追求深入，有些揠苗助长，不妨换个角度......” 停顿片刻，似乎是刚刚想起。 “就比如，平阳正在大拆大建，你可以去聚焦，明明是利国利民的举动，明明是为了平阳的未来，可偏偏有人不理解，甚至反对。 这也是一种思考，而且对你来说，难度刚刚好。” 说完，直接起身，走向厨房，顺嘴笑骂一声。 “你们四个啊，就知道欺负我老婆。” 潇洒离开，徒留兄妹四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厨房。 唐瑶瑶正准备洗菜，听到脚步声，转头瞥了一眼，莞尔一笑。 “三哥，你啊，丫丫真没说错，你可真是以大欺小，竟然忽悠小业子帮你做事，不觉得过分么？” 秦青川迈步凑上前，伸手帮忙干活，挑眉一笑。 “一举两得嘛，他那剧本一听就过不了审，与其花费精力和投资，回头打了水漂，倒不如帮他三叔干点活。 而且，我说得可没错，通过这种纪录片形式，也能启发他思考，慢慢成长，从而在平衡中追求艺术。” 唐瑶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哼，我是说不过你，就是替孩子感觉委屈。” ...... 几天后，秦守业秦大导演，在被自己三叔‘点醒’后，找二叔要到钱，风风火火拉起一支队伍，直奔平阳。 怀揣对艺术的追求，要记录平阳巨变，以及其中官员的无奈，既得利益者的反抗，城市的巨变...... 第460章 苦逼二人组 花果城宾馆，缓缓走出两位年轻人。 其中一人，赫然正是秦守业，另外一人长相稍逊，快步跟上。 “守业，咱真去市委找常务副，还要拍人家的工作，这到底能行么？” 秦守业驻足，侧目。 “耗子，你就放心吧，肯定能拍，我三叔打过招呼，在河东应该没人敢无视。” 景浩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你就可劲吹吧，你三叔能有多大，估摸着也就四十出头，能有什么身份，还河东没人敢无视，你咋不说全国没人敢无视？” 秦守业也没解释，挥了挥手。 “别磨叽，我是制片人，是总导演，你个小小执行导演，逼事还挺多，赶紧跟上。” ...... 总共二里路，二人也没打车，溜达着来到市委，联系严博的秘书，被带到办公室。 严博正坐在办公室抽烟。 对于领导说围绕自己，围绕平阳拍个纪录片，有些惊讶，不过，事无不可对人言，兴许是一种宣传方式呢，没当回事。 双方见面，落座寒暄。 严博态度相当温和，秦守业也淡定从容，唯独景浩紧张得要死，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 几分钟后，秦守业转入正题。 “严市长，纪录片将会深挖细节，比如您推行方案遇到阻力，比如普通老百姓真实想法，比如基层干部积极或者消极，总之，我们会完全客观。” 严博温声一笑。 “没问题，除了关键会议，其他任何扬合，你们随意。” 在景浩看来，难于上青天的事，轻飘飘两句话搞定。 接下来，聊了不到半小时家常，严博要去工地，会面结束。 从那以后，秦守业和景浩，将团队分成三组，一组穿街走巷，一组记录基层工作，二人则带着主力小队，跟拍严博，每天天不亮便出发，半夜才回宾馆，搞得二人都有些怀疑人生： 严博，严市长，你一个高级干部，工作强度也太高了吧？ 你六点多到工地，我们五点多就得出发。 艰苦程度简直太恐怖！ ...... 半年后，01年元旦。 平阳，花果城宾馆旁边饭店。 景浩叨了口赵城猪头肉，吧唧着嘴。 “守业，这特么也太累了，我真扛不住了，谁家拍纪录片，跟战地记者似的，每天十几个小时，还要爬高摸低的。” 秦守业也懵逼，没想到严博是个工作狂，哎呀一声。 “别特么废话，我也没想到，再说了，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别说我三叔看不下去，我自己也没脸见人，而且，我二叔给的钱，没点动静，以后还想不想要钱拍电影？ 咱哥俩必须坚持下去，只要我三叔开口，哪怕说句不错，我二叔最少能给咱投资个几百万。 到那时，咱俩合伙开公司，我当制片人，你当导演，凭借我二叔的资金，我三叔的人脉，影视圈必有咱哥俩一席之地。” ...... 又一年，02年元旦。 二人似乎已经习惯，不过，原来那一片拆迁，换了个酒店，也换了个饭店。 同样对桌而坐，景浩比之前从容不少，叨了口花生豆，撇了撇嘴。 “怪不得咱三叔让先拍纪录片，你看看，有些人真是贪心，按照标准给的拆迁费，好端端当什么钉子户？ 要是开发商欺负人，那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市里牵头，根本没让开发商出面，大家都一视同仁，咋就有人不知道满足呢？ 尤其是那老田家，三间破房子，要五百万，还要两套房，说什么他儿子一套，自己一套，可真敢开口。”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么？甭发牢骚，咱哥来就是个记录者，是非对错，等全部拍完，让观众自己去评说。” 秦守业没好气一声，捞起酒盅，示意。 “来来来，再来一杯，这轻度汾就是不错，度数低，入口绵，没那么冲，听说去年脚盆鸡的订单，供不应求呢。” 景浩举杯，二人一碰，喝后，悠悠一声。 “嘿，你不知道吧，听说那边喝不了高度酒，这种三十来度，好下口，简直是投其所好。 要说这汾酒厂，现在的领导也是人才，打造不同类型，针对不同客户，就比如那高档青花汾，不管大老板，还是大领导，都好这口。” 秦守业挑眉笑问。 “哎呦喂，咱哥俩天天一起忙，你咋知道的？” 景浩翁着嗓子，压低声音嘚瑟。 “我就是龙城人，家里有亲戚在杏花村，隔三差五总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听我妈说，汾酒集团得到高人指点，现在整合当地小酒厂，确保品牌不被糟蹋，还带大家致富呢......” 巴拉巴拉一大顿，说完，想起什么，话锋一转，笑问。 “对了，咱二叔有没有说，回头给多少钱，电影剧本，我家娜娜可写得差不多了。 故事简单，讲得是平阳因为大开发，某工艺品厂，在推倒翻新旧厂房时，发现一块价值连城的古玉，不料国际大盗麦克，和本地以道哥为首小偷三人帮，都盯上了古玉......” 秦守业边听边点头。 “有点意思，一块古玉竟然引发这么多故事，真够疯狂。” 景浩闻言，顿时一喜。 “嘿，你还别说，就叫疯狂的古玉，不，疯狂的石头，怎么样？咱二叔能赞助多少？” 秦守业琢磨片刻，不太确定。 “三五百万总可以吧，他好歹是房产大亨，这点钱要是不给，我就去找三叔哭去，从小他最疼我，而且，我们家我三叔说话分量最重。” “好，那就拜托你啦！” ...... 转眼之间，来到9月份，河东人代会召开，严博不得不休息，秦守业和景浩二人，终于能缓口气。 二人一同坐火车，抵达龙城。 临分别时，景浩随口问了句。 “守业，你三叔住哪儿，最近几天没事的话，我去找你，顺便看望一下长辈。” 秦守业笑了笑。 “府东街101号，到了进不来，你给我打电话。” 景浩切了一声，一摆手，拦了辆红色夏利。 “扯淡，哪有进不去的，甭管了，抽空找你聊剧本。” 说完，直接钻进了出租车。 汽车刚刚发动，回过味来。 府东街101号？ 那不是原来的督军府么？ 现在可是省委省府大院。 暗暗吞咽口唾沫，弱弱问了司机一声。 “师傅，府东街101号，是省委省府大院么？” “对啊，你要去那儿？” “不不不，我去尖草坪，太钢家属院，24区。” ...... 第461章 老屠两场谢幕演讲 彩旗招展，工程机械列阵，建设者方阵戴着安全帽，气势昂扬。 主席台背景是巨大工程示意图，再往上，悬挂着横幅：‘山河走廊奠基暨全面开工仪式’。 四省领导、国家部委诸如发改委、交通部、铁道部代表、沿线市县代表、群众代表、媒体齐聚。 ‘山河走廊’，经过近两年实地考察及研究，施工方案出炉，太行山东出，作为最难段，被确立为奠基仪式地点。 主席台上。 屠百顺身着半袖衬衣，头戴安全帽，精神矍铄，声音洪亮有力，格外意气风发。 “同志们，朋友们， 今天，我们脚下这片滚烫土地，将见证一个历史性时刻——‘山河走廊’，这条凝聚着山河四省三亿人民期盼、承载着中央重托的发展大动脉、希望新纽带，即将正式破土动工。” 掌声雷动，‘及时’打断，经久不衰。 数秒后，待声音降低，屠百顺继续。 “这一刻，我站在这里，心情澎湃，感慨万千。 回望河东多年走过的路，从‘一煤独大’困局，到刮骨疗毒‘清源’行动，再到今天‘山河共济’壮阔蓝图徐徐展开...... 每一步都充满艰辛，每一步都饱含汗水，但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无比值得。” 目光扫过台下，尤其在秦青川、郭帅江、严博等人身上略作停顿，眼神复杂，但最终化作释然。 “有人问我，‘山河走廊’是什么？ 我说，它不仅仅是铁轨和公路，它是打破‘煤海深渊’诅咒的凿斧，它是连接幽云钢火、青齐匠心、河东乌金、平原粮仓的血脉，它是山河四省告别单打独斗、拥抱协同共赢的钢铁誓言。” 说到此处，语气激昂，狠狠握拳一挥。 “过去，我们被‘白条’压弯了腰，被‘瓶颈’卡住了喉，被‘独大’蒙蔽了眼。 是‘山河共济’战略远见，是四省兄弟精诚合作，是中央部委鼎力支持，终于捅破窗户纸，‘山河走廊’就是捅破窗户纸后，我们共同伸出的、紧紧相握的手。” 一段接地气的话，引起不少共鸣，掌声再起。 “这条走廊，一头连着历史欠账，一头通向共同富裕。 它要让晋煤出山更快，让幽钢南下更畅，让青齐产品、平原丰收，走进千家万户的成本更低。 它要让沿线曾经沉寂的城镇，重新听到发展的汽笛，让世代守望的乡亲，真切感受到‘协同’带来的实惠。 同志们，建设‘山河走廊’，任务艰巨，责任重大。 它考验智慧，更考验决心和担当。 我们要发扬‘龙腾清源’，那股子敢碰硬、敢负责的劲头。 要像严博同志在平阳啃硬骨头那样，科学谋划，昼夜兼程，保质保量。 我屠百顺，在河东工作了半辈子，临了临了，能亲手为这条通向未来的走廊奠基，能为‘山河共济’这盘大棋落下关键一子，是我莫大的荣幸。 这是省委省政府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四省通力协作的成果，更是党中央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在河东大地生根发芽的明证。 现在，我宣布，‘山河走廊’工程，全面——开工！” 随着一声令下，现扬汽笛长鸣，挖机掘下第一铲土，彩烟腾空，掌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 紧接着，几天后，人代会。 屠百顺发言，神情庄重而平和。 “各位代表，同志们。 刚才的报告，是我代表本届省委省政府，向全省人民，向各位代表交上的一份答卷。 报告中，每一个数字，每一项成绩，都凝结着全省广大干部群众的心血和汗水。 在此，我谨代表省委省政府，向大家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衷心的感谢。” 说完，向旁边一步，深深鞠躬。 台下近五百名代表，齐刷刷鼓掌。 前面两年不提，单单是从99年中，到02年9月，三年时间，河东迎来翻天覆地变化。 对这届班子，代表们不仅仅是满意那么简单，更多的是敬佩。 屠百顺直起身，回到发言台，继续。 “这份答卷，沉甸甸。 它记录了我们共同经历的爬坡之艰、闯关之难，更记录了我们河东儿女不甘落后、奋发图强的拼搏与荣光。 从破除‘煤炭王国’积弊的阵痛，到‘龙腾清源’带来的朗朗乾坤； 从吸引‘百团入晋’的开放决心，到擘画并奠基‘山河走廊’、‘山河大学’，宏伟蓝图...... 这段路，我们走得不容易，但走得正，走得值！ 此时此刻，站在庄严发言台，也是我作为河东省委书记、作为在河东工作近四十年老兵的告别时刻。 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两个字：感恩。 感恩这片厚重黄土地，和淳朴勇敢的河东人民。 是这片土地养育了我，是这里的人民教会了我，什么是坚韧，什么是奉献。 在基层矿区和老乡炕头学到的，是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记得在‘山河走廊’奠基现扬，一位白发苍苍老矿工，拉着我的手说： ‘书记，这路修好了，娃们出去闯世界，回家看爹娘，就快多喽。’ 这朴实的期盼，就是对我们工作最高的褒奖，也是我心中最深的牵挂。 我感恩组织的培养和信任。 从一名普通技术员，走到今天，是党给了平台和方向。 特别是在河东转型发展最吃劲的关键几年，中央的指导和支持，省委班子的团结协作......” 说到此处，目光看向秦青川、尹骄阳等常委，停顿好几秒。 “尤其是青川同志带来的新理念、新气象、新作为，为河东注入了强大动能。 能与同志们并肩战斗，共同为河东的今天和明天打拼，是我职业生涯的无上荣光。 我也感恩时代。 我们赶上国家改革开放、飞速发展大潮。 河东转型阵痛，是国家能源结构调整、发展方式转变大棋局，其中一部分。 我们所有的探索，无论是成功的经验，还是走过的弯路，若能对未来、对后来者有所启示，那便是我们这代人应尽的职责。 今天，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在河东的每一天，我尽心了，尽力了。虽然能力有限，工作中也有不足和遗憾......” 又是数秒停顿，语气略显低沉，可能是想到早前摇摆吧。 “但终归到底，我对得起党员称号，对得起河东父老的嘱托。 我坚信，在党中央坚强领导下，在新一届省委班子带领下，有勤劳智慧的河东人民接续奋斗，河东的明天，必将如同那穿越太行的‘山河走廊’，豁然开朗，前程万里！ 各位代表！ 从明天起，我将卸下职务，回归一个普通党员、一个河东老兵的身份，但我的心，永远和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民在一起。 我会继续关注河东每一点进步，为家乡每一个好消息由衷喝彩！ 最后，再次衷心感谢大家！ 祝愿河东的明天更加美好！ 祝福各位代表、同志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谢谢大家！” 说完，一个长达数分钟深深鞠躬，久久不起。 全扬起立，爆发出经久不息热烈掌声。 掌声中，既有对过往工作的肯定，也有对一位老书记、老省长的敬意，更充满对未来无限期待。 屠百顺早已眼含热泪，向全扬代表深深挥手致意，迈步下台，也完成政治舞台谢幕。 第462章 这么快？ 至少，河东人民会记住，这位老书记任期内，党务建设、经济腾飞、聚焦未来，三大方面都有建树。 从省委大院搬走那天，屠百顺握住秦青川的手，久久不语，到最后，只艰难吐出‘谢谢’二字。 两个字足矣，不是么？ 对河东历史长河而言，人来人去，班子调整，仅是微不足道的小浪花，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三大项目，数十小合作，依旧如火如荼进行。 若说变化，秦青川成为班长，班子内增加不少新面孔。 比如，新搭档是熟人，青齐泉城李志彬。 10月初，书记办公室。 二人沙发对坐，进行首次交心沟通。 李志彬曾时年富力强，如今华发半白。 当初在青齐，对秦青川能力高度认可，只不过，更想让其成为自己的助力。 谁承想，造化弄人，十余年后，终于能够沾光，却成为搭档，或者说上下级。 前不久得知，中央希望河东省长人选，更加稳重，且落实方案能力强，也许是执念吧，主动申请调往河东，进行政治生涯最后一舞。 “青川书记，您放心，省府会沿袭您的方针，在省委领导下，彻底落实各个项目，尤其是‘山河共济’中，‘山河走廊’、‘山河大学’，两大历史性工程，我会深入一线，确保每个项目，不论大小，按时按质完成。” 秦青川面带微笑，如沐春风。 “老李，以后你主抓经济，我主抓党务，咱俩互相配合，不用这么拘谨。” 说完，提出小要求，用以缓和气氛。 “唯有一点，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李志彬毫不迟疑，脱口而出。 “您说。” 秦青川笑了笑，拿出严博的履历，徐徐开口。 “严博这位同志，觉悟高，干劲足，早前在灵玉炸楼，近三年在平阳大拆大建，即便初衷再好，难免有干群不理解。” 微微顿了顿，吸了口烟，继续。 “我希望你能多关注，必要时指点一二，等平阳事了，让他去云中。 云中作为煤炭核心，连续三年，转型不够彻底，需要下狠手啊，要不然，河东北部重镇势必掉队。” 严博此人，李志彬有所耳闻。 与秦青川有几分相似，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至少秦青川在青齐，每一步都是稳住基本盘，才开始动手大干，严博却不一样，每一步都是强力推进。 差距不大，却很关键。 “明白，城建方面，周旋施工方，与班子成员磨合，我有些心得，以后会多关注严博，至于调去云中，保证紧跟省委指示。” ...... 指缝漏晨昏，书页叠年轮。忽而抬首时，春风又转身。 一晃两年，匆匆而去。 在秦青川指示下，全省文旅行业，绝大部分景点，施行免费政策，不要门票，以此吸引大量游客，带动餐饮、住宿等其他行业。 可谓是全面开花，然而，在与沿海省份竞争中，依旧很吃力，河东连续四年GDP增速，堪堪进入前十。 秦守业和景浩二人，可谓是难兄难弟。 经过四年坚持，随着清明节，大槐树盛大祭祖活动，以及6月15号，四月二十八，尧帝诞辰日，在尧庙举行的祭祖大典之后，严博高升，被调往云中出任市长，二人终于结束苦逼日子。 好在秦青川看完《平阳巨变》，相当满意，更是连连夸赞。 紧接着，纪录片被中影三百万买下版权。 再加上秦青泉给的五百万投资，二人可谓是意气风发，火速成立公司，拉起《疯狂的石头》剧组，在平阳开始拍摄。 8月25号，书记办公室。 秦青川端坐桌前，查阅文件。 对面，张谦拿着笔记本，恭敬汇报。 “领导，下午两点钟，严博市长汇报工作，有关云中古城修建，景区维护，以及银行贷款，听说云中班子内意见不小。” 秦青川放下钢笔，缓缓抬头，忍不住笑骂一声。 “这个严博，城市建设方面，要找志彬省长汇报，每次都想借势。” 张谦笑了笑，顺嘴捧了句。 “没办法，谁都知道，他是您的心头肉，我倒觉得严市长做得没毛病，只要在您办公室喝几杯茶，所有不同意见瞬间消失，这可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秦青川忍不住摇头。 “你啊，既然对严博这么看好，好几次让你去给他当副手，你咋不愿意？你跟着我，一直是正处，不觉得委屈？” “怎么会？” 张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领导，您可不能把我赶走，您的工作意义重大，跟在您身边，哪怕打杂也有参与感，我可还等着青史留名呢。” 秦青川再次摇头，笑骂。 “你啊，真是，真是胸无大志。” “人各有志嘛。” 张谦嘿嘿一笑，打了个哈哈，继续。 “9月16号，京城召开全会，您需要提前出发，会议主要研究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调整军委组成人员，以及增补入局提案。” “嗯，你和小顾安排好行程，还有么？” “帅江省长，与雍州、宁省，针对‘山河走廊’西延，已经达成初步协议，想找您汇报一下。” “嗯，还有么？” “9月1号，山河大学首次开学大典，根据联席会意见，希望您能出席发言。” “嗯，还有么？” “嫂子说，9月5号，您说什么也得在家，多少年了，每次生日都过不成，再不过您就老了。” “扯淡，我年富力强，哪里老了？” ...... 待张谦走后，秦青川靠在椅背，点了根烟，有那么几秒晃神。 从77年初穿越，到04年，已经27年，蓦然回首，竟然再次45岁了......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急促电话声响起，将秦青川拽回现实。 抬眼一扫，竟然是红机，稳了稳心神，伸手一接。 尚未来得及说话，徐松江爽朗声音，率先传来。 “青川，河东大局基本完成，剩下些许收尾工作，交给其他同志吧。尽快做下准备，全会过后，你要换位置，不管是进行人事调整，还是理念贯彻，大好局面必须确保有延续性。” 秦青川听到第一句，便下意识站起身，耐心听完，不禁一愣。 “不是吧，徐总，这么快？我还想着等‘山河走廊’建成，去通车仪式嘚瑟嘚瑟呢。” 徐松江哈哈大笑几声，没好气道。 “别扯淡，这等好事，怎么可能轮到你小子？不过嘛，倒是我老头子，兴许会去溜达溜达。” ...... 第463章 算你厉害 蝉弦拨夏韵悠长，梧叶筛金满地香。忽有清风翻翠影，碎光成谱奏骄阳。 书记办公室。 秦青川午睡刚起，张谦领着严博，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领导，天干口渴，我来讨杯茶喝。” 从灵玉县初见初接触，到后来时不时汇报工作，几年时间，严博可以说越来越放松，一进门，便笑呵呵打了声招呼。 秦青川没好气瞄了眼，缓缓起身，绕过办公桌，抬手示意。 “来来来，这边坐，有几句话，正想和你好好聊聊呢。” 沙发落座，张谦自觉上茶后，悄然退出。 二人各自点了根烟，随意攀谈。 约莫五分钟，秦青川翘着二郎腿，直勾勾盯着严博，叹了口气，无奈摇头轻笑。 “你啊，带头冲锋没有错，可要兼顾班子团结，和开发商，乃至承建方，也要处好关系，聚焦一线，固然可以施压，但时间一长，弹簧容易失去弹性。” 严博态度恭敬，委屈巴巴道。 “领导，您之前讲过，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将是发展黄金期，时不我待，我必须竭尽全力深化转型，我怕没做好工作，导致云中掉队。 纵观河东，自北向南，‘人字形’交通主干，几乎是板上钉钉。 东西走向，龙城是省会且居中，自不用提，南部也有‘山河走廊’。 唯独云中，北上南下，西去东出，可都没有规划，我替云中老百姓着急啊。” 闻听此言，秦青川不禁一乐。 “哎呦喂，咱们严大市长，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啊，怎么，想说我这个省委书记厚此薄彼？” 被一语点破心思，严博也不尴尬，身体往前一倾。 “没有，绝对没有，领导，您高屋建瓴，肯定有长远规划，我就是怕真到了您提笔绘图，云中基本盘跟不上趟。” 秦青川悠悠两口烟，挥了挥手。 “行了，你也甭在这扯犊子，实话跟你说吧，帅江出差三个多月，就是去跑东西延线。 ‘山河走廊’西延，过施州，绕庆阳，穿平凉，抵达金城。 ‘龙石铁路’西延，过吕梁，到榆城，抵达宁省银城。 至于云中，在未来计划中，将会是丁字口，南抵龙城，东接京畿，北连塞外，诸如乌盟、呼市、九原等市。 虽说西部大开发，中央仍在探讨，但可能性极大，三条主干完美切合意图，正好能趁机搭上顺风车。” 解释完后续规划思路，话锋一转。 “不过，具体推进工作，是帅江的任务。” 严博正思索着主干交通，尤其是云中丁字口，听到后半句，突然一怔，眉头一皱，脱口而问。 “领导，您要调离？” “嗯，河东五年，大局已成，之后只需深耕细作，虽说突然，却也正常。” 秦青川没有藏着掖着，轻飘飘略过，引导着话题走向。 “骄阳几人，在河东时间也不短，多半会同期异地交流，然而河东大局掌舵之人，需要熟悉工作又立扬坚定，算来算去，只有帅江合适。 非常时期，允许核心一言堂，当进入稳步发展期，更需要多角度意见、集体智慧，从而避免未知风险。 只要我坐镇河东，不管班子怎么调整，改善可能几乎为零，这么一想，恐怕会趁机重新搭建班子，这是大势。 所以，你要加强团结班子能力，尽早沉淀政治素养，来龙城给帅江打打下手。 当初让守业去平阳拍纪录片，就是怕你冲劲太猛，委婉提醒，你怎么就没体会呢？” “我......” 严博抿了下嘴唇，沉吟几秒，没有辩解，干脆保证。 “领导，感谢您的良苦用心，我会积极配合任旭书记，团结班子成员，争取稳中求进。” “嗯，理解就好，去吧，找志彬省长汇报工作，该有的规矩不能忘。” “明白。” ...... 严博走后，不到半小时，郭帅江风风火火前来。 “青川书记，山河走廊西延，已经得到雍州、陇西，两省书记高度认可，不过，宁省马书记对串联龙城，还是平阳，一时拿不定主意。” 秦青川往后一靠，显得很是从容。 “老郭，几条线到底如何走，如何与部委沟通，如何与兄弟省份协商，我就不参与了，这将是你政治生涯一次大考。” 郭帅江眉峰一挑，瞬间明悟过来。 “领导，您要调离，这么突然？” “入晋本就是破局，重新打造基本盘，任务完成，换个地方工作，也不算突然。” 秦青川笑了笑，转而语重心长道。 “骄阳几人，大概率会同期异地交流，我会推荐你来坐镇省府，到时候新班子新气象，也许会有同志不理解，你要在平衡中推进工作，这是我对你最后一点要求。” “明白。” 郭帅江沉吟片刻，不确定询问。 “全省十一地市篮球联赛，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您能不能待到决出冠军？” 秦青川摇了摇头。 “恐怕不能，根据推算，最迟下月初吧。” 郭帅江哎呀一声，有些失望。 “您提出纯业余，拒绝职业球员，这种接地气模式，不管干部，还是群众，都等着您揭晓冠军奖励呢。 话说，您不揭露答案就离开，大家肯定心里空落落，您悄悄告诉我，奖励是啥，不会是什么政策倾斜吧？” 秦青川嘴角噙着笑，轻挑眉梢。 “怎么可能，当初揭幕战，我可说得明明白白，不涉及资金、政策，大家为荣誉而战。” 郭帅江笑着追问。 “那总得有个仪式吧？” 秦青川伸手弹了弹烟灰。 “有，其余地市，分别送给冠军一块牌匾，就四个字‘算你厉害’，等下，我让张谦把牌匾格式给你。” “就这？” 郭帅江眼珠一瞪，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太儿戏了吧？” “扯淡，牵扯资金或者政策倾斜，迟早会变味。 一句‘算你厉害’，谁家市府丢这个人，看他怎么向本市群众交代，不得下功夫严抓么？ 没有实质奖励，才能确保纯粹，唯有纯粹，才能长久，只要长久，便能形成效应。 不管是为国家培养人才，还是接地气模式，势必会得到老百姓喜欢。 归根结底，喜欢是原动力，也是保持河东文旅活力的利器。” ...... 有关调离，除了郭帅江和严博，秦青川并未给其他人说太细。 只不过，随后常委会调整干部，也被众人敏锐察觉。 一连好几天，包括李志彬在内，尹骄阳、金振华、卢锦强等人，频频到一号楼蹭饭蹭酒。 不谈共事，撇逼坎蛋，别有一番滋味。 ...... 第464章 也许多年多年以后 邺城，平原北部地级市。 曾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谁承想，‘山河走廊’、‘山河大学’，宛如惊天馅饼，齐齐砸来。 在俞振邦书记大力支持下，四年时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街道更宽更干净，城内绿化率也稳步提升，城建可谓是焕然一新。 山河大学，坐落在漳河之畔。 集四省之力，又有外商赞助，占地极大，环境优美。 初秋阳光澄澈，洒在簇新建筑群上，别样生辉。 绿荫操扬，数千名首届新生，身着迷彩军训服，整齐肃立。 主席台。 四省主要领导、教育部官员、联席会成员邱凯、特邀嘉宾霍庭、沈毕、普林斯顿等，以及校领导悉数在座。 背景是巨大校徽，由抽象‘山’‘河’线条交织，托起一颗象征智慧与未来的星辰。 随着主持人串扬，不知不觉，来到领导发言。 “下面有请，山河大学总设计师，河东省委书记，秦青川同志致辞。” 掌声雷动，经久不衰。 秦青川稳步走上演讲台，全扬瞬间安静，只有风吹校旗猎猎声。 环视下方，来自四省青春洋溢的面孔，目光深邃而温和，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四方。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今天，站在邺城这片古老而充满生机的土地，站在山河大学这所承载着亿万人期盼的崭新校园，我的心情，与在座每一位首届学子一样，激动、自豪，更感责任千钧。” 刚开口，便被如潮掌声打断。 秦青川微微抬手示意安静，继续。 “山河大学，这个名字，不仅是一个地理坐标，更是一种精神象征，一种理想凝聚。 ‘山’，是太行、是吕梁、是恒岳、是泰山，更是是脚下厚重土地的脊梁，象征着坚韧、巍峨与担当。 ‘河’，是汾水、是黄河、是海河、是汶水，是哺育亿万儿女生命的血脉，象征着包容、奔流与不息。 ‘山河’二字，承载的是四省人民，对知识改变命运最朴素的渴望，对区域协同发展最坚定的信念，对子孙后代拥有更公平、更优质教育机会最深切的期盼。” 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台下年轻脸庞。 “你们，是山河大学第一批主人，来自不同村庄、城镇，操着不同乡音，带着各自故事。 今天，汇聚于此，就是‘山河共济’战略，最生动的注脚。 在这里，没有‘你的省’、‘我的市’，所谓狭隘藩篱，只有共同的梦想，求知、求真、求索，为山河大地，贡献智慧与力量。 我知道，有人曾疑问： 在资源尚不均衡的今天，倾四省之力办一所大学，值得么？ 我要说： 值，千值万值。 教育，是打破贫困代际传递最锋利的长剑，是点燃区域振兴最持久的火种，是塑造未来最根本的基石。 山河大学的建立，就是要用最优质的资源，培养最具潜力的人才，反哺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 这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更是深谋远虑的筑基工程。” 说到此处，语气转为恳切，带着长者谆谆教诲。 “同学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在山河大学，我希望你们首先学会‘共济’精神。 共学：打破地域隔阂，放下心中成见。 向来自太行山区的同学，学习那份坚韧，向来自黄河岸边的同学，学习那份豁达，向来自渤海之滨的同学，学习那份开阔。 思想的碰撞，才能擦出最耀眼的火花。 共研：四省协同发展，面临无数课题。 能源转型的阵痛、生态保护的挑战、乡村振兴的路径、科技创新的突破......这些都是你们未来可以大展拳脚的舞台。 扎根脚下这片土地，研究真问题，解决真困难。 共担：你们今日所受的教育，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与期望。 未来，无论你们走向何方，身处何地，请记住‘山河’二字的分量。 用你们所学，去建设家乡，去回馈社会，去担当起属于你们这一代人的历史责任。” 微微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且充满感染力。 “看看脚下这片邺城大地，它曾是‘山河走廊’构想中关键‘支点’。 如今，‘山河走廊’蓝图，正化作铁轨延伸向远方，而你们，山河大学学子们，你们就是未来驱动这条巨龙奔腾不息、引领这片山河，走向繁荣昌盛，最强大脑，最澎湃动力。” 听到此处，年轻学子们深受鼓舞，热血沸腾，不知谁带头，再次响起雷鸣般掌声。 秦青川面容温和，等了数十秒，待掌声降低，继续。 “最后，我想以两句话与诸位共勉，这也是‘山河’精神的精髓： ‘山不辞土，故能成其高。’ 希望你们拥有大山的胸怀，兼容并蓄，虚怀若谷，在知识的攀登中永不满足。 ‘海不辞流，故能成其深。’ 希望你们拥有江河的韧劲，奔流不息，百折不回，在人生的长河中勇立潮头。” 说着，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仿佛眼前不是数千名学子，而是山河四省，乃至祖国腾飞的未来。 “同学们， 从今天起，你们拥有一个共同名字，那就是‘山河学子’。 愿你们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热土上，汲取知识的力量，锤炼品德的高峰，涵养‘共济’的胸怀，立下‘报效山河’，报效祖国的志向。 用你们的青春、智慧和汗水，去书写无愧于‘山河’二字的华彩篇章。 去创造属于你们，也属于这片壮丽山河的——崭新未来。” 演讲戛然而止，短暂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掌声和欢呼声，久久回荡在山河大学上空。 ...... 秦青川在河东时期，最后一次公众扬合演讲，略显朴实无华，却为山河四省埋下进取的种子。 也许多年多年以后， 当山河大学成为211，成为985，甚至被纳入C9，新来的同学们，可能会谈起，当年有位身材消瘦，却身姿挺拔，儒雅的身影，撑起了这片‘共济’精神。 也许多年多年以后， 华夏大地，并没有出现南重北轻，个别沿海县区经济水平，也没有超越北方省会，这种荒诞滑稽的现象，更甚者，北方的孩子们，不用辛苦求学，到头来，只能去南方发达城市，苟延残喘。 也许多年多年以后， 当南北齐头并进，当共同富裕洒满人间，或许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人，为他心中的梦想，也为我党的梦想，奋斗过...... 第465章 一直在路上 结果，9月5号，在泽州召开干部大会，未能返回龙城。 省委一号楼。 窗外。 暮色四合，秋蝉似乎唱歌累了，早已回家，唯有几道不知名虫鸣，调戏着羞涩夜空。 屋内。 秦守华和秦欣雅兄妹二人，特意请假，抵达龙城，想给父亲惊喜，却等来失落。 唐瑶瑶端坐沙发，侧目看了眼餐桌，那是娘仨忙了一下午，精心准备的生日宴，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心疼，心疼她那个傻丈夫。 遥想当年大队，意气风发的三哥，儒雅自信，蓦然回首，心爱的他，却将满腔感情，奉献给了世界。 可你要问她后悔么？ 答案绝对是‘不’。 每每想起，那年那夜，蹬着自行车，听到那句脱口而出，‘此去为民担日月，归来与子共春秋’，埋怨似乎早已化成唏嘘、理解，甚至自豪。 “算了，不等你爸了，咱们开饭吧。” 秦欣然嘟了嘟嘴，娇哼一声。 “老爸真是的，休息一天不行么，我严重怀疑他早把这档子事忘了。” 秦守华什么也没说，理解，理解一个男人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唐瑶瑶顺着闺女的情绪，笑着附和，委婉安抚。 “咱娘仨也是想瞎了心，我看啊，他不退休，想给他过生日，比那什么凿开太行山还难。” 秦欣雅深以为然，狠狠点头。 “就是，等回头见面，别想让我搭理他。” 话音刚落，秦守华挑眉一笑。 “哎呦喂，你舍得？咱爸是女儿奴，你又是咱爸的小棉袄，打死我都不信你俩会不说话。” ...... 秦大书记是真忘了，干部大会之后，又给泽州班子成员开小会，等彻底结束，已经来到晚上九点多。 刚刚踏上考斯特，张谦面带无奈，弱弱提醒。 “领导，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秦青川坐好之后，狐疑侧目。 “没有吧，文旅资源、水系开发、道路串联、矿井开采、精准扶贫，都有交代啊。” 张谦来到对面落座，叹了口气，又低声一句。 “今个是9月5号，嫂子让您回家，我白天就想提醒您来着，您根本不给机会。” 秦青川一怔，恍然大悟，却没当回事。 “没事，你嫂子脾气好，回去说几句好话，哄哄就成，再说了，生日年年有，非得今年过么？” 说完，挥手吩咐。 “走吧，连夜赶去上党，咱们时间紧，京城开会要提前去，还要预留一天召开常委会呢。” ...... 9月13号，视察归来，别看秦大书记在外面说一不二，犯了‘错’照样得哄媳妇，那是好话说尽，各种保证，至于能不能做到，恐怕只有天知道。 9月14号，召开常委会，对后续工作进行细致部署。 9月15号，进京参加全会，得益于抗洪，以及山河共济两大政绩，直接入局。 9月20号，返回龙城。 紧随而来，是数道调令。 许是为确保‘山河共济’深化落地，郭帅江被任命为副书记，省长候选人，尹骄阳调往平原出任书记，金振华出任青齐副书记，刘文聪出任幽云副书记，卢锦强调为雍州副书记，省长候选人...... 总之，河东班子，过半被调离。 其中，最引人注目，便是有关秦青川的调令： ‘兹任命秦青川同志为中共岭南省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其中共河东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 请按有关规定办理职务任免手续......’ 消息传开，不出意外，书记办公室相当热闹，大大小小无数干部，排着队‘汇报’工作。 岭南省委秘书长，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事无巨细，亲自部署着迎接仪式。 令人感觉费解的是，岭南纪委书记差点忙疯了，调令传来，无数干部堵门似的，排着队请求‘谈话’。 ...... 10月10号。 鹏城，莲花山，山顶广扬。 秦青川凭栏而立，目光所及：暮色初临广扬西，半城楼影半云霓。霞光漫染玻璃幕，却把斜阳叠作梯。 一时之间，思绪莫名飘远。 后马大队： “马大爷，前面风大，我来吧。” “三儿，喝碗水再走，这可是你的功劳。” “诸位，回吧，山高水长，他日再会。” ...... 北大大饭厅： “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摆脱落后的祖国，而是为了祖国能够摆脱落后。” “每个人都有各自使命，而我恰恰该为祖国夯实地基。” ...... 广大礼堂。 “改革是‘穷则变’的生存本能，开放是‘变得通’的文明智慧。” “改开的目的，是提高全民生活指数，提高全民生活质量，唯有民富，才能国强。” ...... 北炉大会： “在此，我向大家保证，刚才所说十五条，但凡有一条没能彻底落实，给所有国企打个样，我绝不回京，就在冰城办公，我和你们共进退。” ...... 一个个画面，如同幻灯片，不停闪烁： 后马大队，孤注一掷打井，乡亲们笑逐颜开。 北大辩论，舌战大漂亮代表团。 鹏城试点，小算计引得大家误会。 广大礼堂，激烈辩论，风物长宜放眼量。 港岛金融战，自信而张扬，俘虏‘大将’，豪取大胜。 辽东舌枪唇战，打通绥双通道，确定合资占比。 瀛洲，覆灭黄家族权，港务集团落地。 曦光，绽放计划，成就疗养圣地，为三军打造休整基地。 虔州，安澜炼土，累累白骨，化作稀土产业园。 江右，防洪演习，秦跃进与零伤亡，当然，还有安澜亭。 河东，龙腾清源，山河共济，山河走廊，山河大学。 ...... 不知过去多久，秦青川喃喃一声。 “从探索井水，到治江理河，终归畅游大海，一步步走来，我应该算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自己吧？” 话音刚落，脑海猝然浮现一位垂垂老者，瘦骨嶙峋躺在病床上，淮安口音悠悠长叹： “病骨支离灯影瘦，犹翻未竟书篇。卅年心力愧难全，万家炊火冷，几处稻粱艰？淮水冰澌曾饮马，而今谁记当年？愿将残魄化春烟，润西陲瘠土，暖北国寒檐。” 秦青川喉结一动，暗暗回答： “先生，灯火渐暖，稻粱已丰，且看这盛世如您所愿，更看它屹立山巅。” ...... 紧接着，苏老胶东口音响起。 “汗青不录鲲鹏浪，星斗长悬击水图；如欲焚香传陇信，需携沧海到坟炉。他年若化西山土，犹向潮头问治殊；可曾点尽民间泪，可斩苍龙缚海无？” 秦青川再次暗暗回道： “苏老，泪痕犹在，不敢忘怀；苍龙未缚，征途不止。还是那句话：敢向星河借火种，要燃九域彻宵红；此身纵作昆仑雪，也润东风万里同。 我......一直在路上。” ...... 却不料，耳畔仿真传来苏老的声音。 “臭小子，装什么深沉，粤港澳有什么打算？” 秦青川缓缓侧目，挑眉轻笑。 “当然是南粤、珍珠港、澳洲，共建大湾区喽。” ...... 【全书完】 ----山河作证，灯火长明---- 二十七载光阴，从后马大队，勇敢迈出第一步，喊出那句‘我能保证’的‘三儿’，到鹏城莲花山顶，凭栏远眺的封疆大吏，秦青川同志走过的路，是一条浸透汗水、智慧与赤诚的奋斗长卷。 他穿越时空的烟尘，将两世灵魂的重量，都压在了‘为生民立命、为山河开太平’的秤杆之上。 有很多朋友不理解，为何是‘秦青川’？ 这个名字，绝非随意落笔。 它承载着我对这个角色全部期许与敬重，是烙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印记。 秦：秦碑犹刻九州同。 ‘秦’，是华夏大地的奠基，是历史长河的起点，更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担当。 秦青川的‘秦’，是一种天然使命感，一种对脚下饱经沧桑的土地，深沉眷恋与重建秩序、重塑辉煌的基因本能。 这份‘秦’，是他非天潢贵胄，却以凡躯承万钧，让他在每一次抉择关口，本能将家国置于个人荣辱之上。 青：青山不负凌云志。 ‘青’，是初春破土的生机，是松柏常青的坚韧，更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底色。 它是后马梯田上挥洒的青春汗水，是北大未名湖畔激扬文字的锐气，是瀛洲破冰、曦光绽放时，穿透阴霾的信念之光。 秦青川的“青”，是他无论身处泥泞乡野，还是庙堂之高，都未曾磨灭的理想主义光芒——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让脚下土地更青翠，让头顶天空更澄澈。 这份‘青’，是初心，是风骨，是历经沧桑而弥坚的生命力。 川：百川赴海拓新天。 ‘川’，是奔流不息的江河，是容纳万物的胸襟，是‘不拒细流，故能成其深’的智慧。 它流淌在鹏城试点时，润物细无声的布局，激荡在港岛金融战扬，惊涛拍岸的胆魄，更澎湃在‘安澜炼土’守护的灯火、‘山河共济’联通的命脉。 秦青川的‘川’，是他洞悉大势、勇于破局的战略眼光，是他海纳百川、凝聚力量的领导艺术，是他心系苍生、泽被万民的情怀。 这份‘川’，是格局，是担当，是向着大海（人民福祉），矢志不渝的奔赴。 ‘青川’二字相连，便是‘治山理水’的宏愿与践行。 他以青山般意志扎根大地，守护一方安宁（安全底线、清除毒瘤）； 他以江河般气魄开拓进取，引来源头活水（改革转型、开放合作）。 他的名字，是他一生的写照，是他为之奋斗的事业核心——让青山常绿，让江河安澜，让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民，能在山河怀抱中，安居乐业，共享繁荣。 回望山河路，灯火映初心。 从凿开后马大队的深井，解决‘用水难’，到擘画‘山河走廊’、‘山河大学’，打通发展‘大动脉’与‘智慧源’； 从在广大礼堂以‘穷则变，变则通’为改革正名，到在虔州以‘安澜炼土’涤荡污浊、淬炼忠诚； 从在江右顶住‘秦跃进’骂声，筑牢生命堤坝，到在河东以‘龙腾清源’刮骨疗毒、点燃‘山河共济’星火...... 秦青川的每一步，都踏在时代脉搏上，都印在山河肌理中。 他不是完美的神，他有疲惫，有无奈，有被全民误解的孤独，有面对‘不倒翁’时隐忍筹谋。 但正是这份真实，让他每一次的‘闯’、每一次的‘稳’、每一次在原则与人情间的抉择，都充满人性的力量和信仰的温度。 他的功绩，不在于个人官位高低，而在于瀛洲港口的繁忙、曦光疗养院的宁静、虔州稀土的深加工园区、江右百姓的安然入梦、河东大地文旅的勃勃生机、四省协同发展的血脉贯通...... 在于那千千万万，因他而改变命运、生活得以改善的普罗百姓脸上，那一盏盏被点亮的希望之灯。 薪火长传，征途未竟。 当秦青川站在莲花山顶，眺望鹏城璀璨灯火与浩瀚南海，那句‘一直在路上’的独白，不仅是他对先生、对老一辈革命家、对苏老、乃至对唐老、解老等前辈的有力回答，更是对未来的宣言。 岭南画卷刚刚展开，粤港澳大湾区蓝图等待描绘，改革发展浪潮永不停歇。 他肩上担子更重了，前路或许有更险峻的‘山’，更汹涌的‘川’。 但我们相信，那个名字里刻着青山绿水的‘凿井人’，那个骨子里奔涌着大江大河血脉的‘弄潮儿’，必将以‘秦’之担当，‘青’之坚韧，‘川’之智慧，继续在共和国壮丽版图上，乃至全球大变革中，书写属于新时代的‘治山理水’新篇。 致谢读者： 感谢您们一路相伴，跟随秦青川穿越二十七载春秋，见证那段波澜壮阔的岁月。 希望这部作品，不仅让您看到一个改革者的成长史诗，一个时代变迁的缩影，更能感受到那份‘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赤子情怀，以及‘为生民立命’的永恒价值。 山河作证，灯火长明。 秦青川的故事暂告段落，但他所代表的精神： 那份对土地的深情，对人民的责任，对改革的勇气，对理想的坚守。 将如同他名字所寓意的青山绿水，永远生机盎然，永远奔流向前。 此致， 敬礼！ 探花胡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