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家小妾,钻进太傅怀里哭唧唧》 第94章:齐阳王花这么多心思回京是为什么? 薛承砚有些头疼,放下手中书卷。 冯皇后瞧出他心事重重,温言问道,“陛下是在为齐阳王进京的事犹豫吗?” 目光在皇后身上看了眼,皇帝垂眸,自言自语的说, “皇叔手握重兵,父皇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他。” 冯皇后洞察枕边人的心思,就道,“母后寿辰的时候...” 话未说完,薛承砚眼底划过暗色,但摇了摇头,“皇叔是几个藩王里最有声望的,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人心向着他呢。朕若是在皇叔不远千里为母后拜寿的时候动手...岂不是留下话柄?” 冯皇后却是果断劝道,“陛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齐阳王野心勃勃,若是这次放虎归山,日后可就再难有机会了。” 皇帝眉眼沉下去,过了须臾,方才看着皇后道,“你说的是,齐阳王早晚要反,这个心腹大患不除了,朕寝食难安。” 但这会儿,冯皇后倒是多了些困惑的问,“齐阳王多年不进京了,连陛下丧期他也托病不来,怎么这次突然就想着为母后拜寿了?” 薛承砚不屑笑了声,“丧期不来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皇叔一向胆大妄为,定然是料定朕不敢动手。” “那陛下正要反其道才是。依妾身来看,元宵灯会的那两个死士说不定就是齐阳王安插在京城的探子。” 皇帝听到这样的话,更是心头蒙上一层阴翳。 散朝后,一个小太监过来叫住了虞衡卿。 是陛下身边常跟着的一位,虞衡卿认得。 小太监打量了眼面前身着大红色官服,端方矜冷的太傅,恭敬开口,“陛下叫虞大人去上书房议事。” 眉骨往下压了压,对于陛下要商议的事,已经有所猜测。 等刚迈进上书房的门槛,皇帝便主动走过来,扶起正行礼的太傅,姿态谦和的说,“这里也没外人,夫子不必多礼,朕刚好有事要同夫子商议。” 一般没外人在扬时,薛承砚都管虞衡卿叫夫子,当然除了他擅自调兵的那次。 虞衡卿神情克制平淡,坐下后,便只等着陛下将话挑明。 薛承砚也在书案后坐下,一副询问的口吻道,“夫子以为齐阳王如何?” 声音平静的回答,“是个有深谋远虑的人,做事也极有章法。如今在幽州不过十年,便将一个边境蛮荒的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 皇帝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脸色微变的说,“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上书父皇将他调往幽州戍边的是夫子吧?怎么如今夫子对他这般信任了?” 心中的猜测更得到确认了,虞衡卿站起身拱了手道, “陛下若是怀疑齐阳王有不臣之心,也不可在太后寿宴之时动手。” 被挑破目的后,皇帝也不装了,锐利的视线直视太傅,“夫子不是教导朕时机难得么?这样好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错过?” 虞衡卿耐心道,“陛下不必急于这一时。齐阳王拥兵自重,不会不留后手。再者,他若死了,不是给了雍王造反的借口吗?” 骤然怒意横生,薛承砚语气加重的说,“他一个藩王,朕杀了他难道就失了民心?” 面对皇帝这般意气用事,虞衡卿眉头微敛,正要开口解释。 这时,总管太监常川在外说有急报要面呈陛下。 薛承砚冷静了些,叫他进来。 太监急匆匆跪下,呈上一道密折。 知道事情不简单,皇帝面色凝重的打开看了。 这一看,瞬间震怒不已。 “这个朔方,朕前脚才把公主送过去和亲,他后脚就调集军队!” 顿时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发兵将那帮蛮子通通杀光。 虞衡卿听到朔方两个字便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会儿保持沉默。 等皇帝气头过了,这才不禁想到太傅方才的话。 “爱卿说的后手恐怕就是这个吧?”他嗓音沉郁。 说着将密折交给身边的太监,示意拿去给太傅。 虞衡卿大略看了一遍,这会儿只是拱手镇静道,“微臣希望陛下再斟酌一二。” 垂下眼,薛承砚没了脾气,口吻淡淡的说,“爱卿所言极是,是朕考虑不周了。” 等出了上书房,虞衡卿眸色多了些幽深,他也想不出这齐阳王花这么多心思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只是想挑衅一下皇帝? 回府的时候,幺娘见大人来了,关心的跟在他身边问道,“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啊?怎么这样的脸色?” 虞衡卿低头,语音温柔低沉,“没什么。”又问她,“今日孩儿闹你了没有?” 挺着肚子,幺娘乖巧极了的答道,“该是月份大了的缘故,宝宝动的也多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从前对薛既明算计了太多,如今他处心积虑的要回京,叫虞衡卿平白的心里不安。 尤其这会儿对上幺娘那漂亮温软的眉眼,那种叫他琢磨不透的预感愈加强烈。 幺娘瞧大人似乎有些走神了,便出声说,“今日大夫来过了。” 思绪汇拢,虞衡卿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含了淡淡笑意的问,“哦?那大夫怎么说的?” 如今每隔半个月大夫都会过来给幺娘请平安脉,虞衡卿也都会一一过问。 “倒是没什么,就是说孩子有些大,叫我多走动走动。” 虞衡卿听了蹙起眉。 妇人生产艰难,出一点差池说不定就有事。 本来便心里压着事,这会儿更是容不得他不忧虑。 幺娘不放在心上,还安慰着男人说,“大夫都说没大碍,再者我还年轻,能有什么事。” 她平常身体不说特别好,也就是偶尔染个风寒罢了。 虞衡卿掀眸扫过她,沉声道了句,“那也不能大意。” 幺娘觉得大人这是在朝堂上小心谨慎惯了,但晓得这会儿要是不听他的,肯定又要说教,便装出懂事模样的点点头说,“我听大人的就是。” 知道这是敷衍自己的,虞衡卿指望不上她,便叫了常看着幺娘的嬷嬷过来,亲自嘱咐了几句。 第95章:居然纳了他流落在外的女儿为妾 “父王,事情都办妥了,京城那边应该已经得到密报了。” “嗯。” 抬眼看了儿子,又道,“你坐。为父临走前与你交待几句话。” 男人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眉目生得英挺,一双眼凌厉如鹰隼,此刻面容柔和。 薛衔坐下,认真听着。 “本王走后,你假意集结军队同匈奴作战。到时既不能胜的太多,也不能败的太多。” “要不然陛下要么觉得幽州威胁太大,要么认为本王徒有虚名。” 这些薛衔都知道,他点头后,才忍不住道,“本该父王坐镇幽州才是,到时儿子去京城将妹妹接回来也不用做这样多的准备。” 如今的王世子薛衔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但已经足够稳重,能独当一面了。 薛既明当然知道让儿子去才更为妥当,但他只要想到,那个从二十出头就开始和自己对着干的老狐狸,居然纳了他流落在外的女儿为妾后,那股怒气就烧得极旺。只恨如今还奈何不了那老东西半分,要不然定叫他碎尸万段! “你不必劝我,本王心中有数。” 薛既明说完,心烦的让儿子先出去。 世子眼见父亲打定主意回京,只好站起身拱了手便出去了。 ...... 大人不在府里,幺娘如今管着家,只是肚里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幺娘的精力也变得少了。 有什么事都让下面的婆子和管事去办。 这日,小羽端来一碗刚炖好的燕窝,幺娘是不喜欢吃的,加上她如今是补得过了,大夫也叫她少吃些。 但今日的小丫鬟却有些反常的强硬。 “夫人,这是府里刚买回来的,您就是不吃,也得尝尝味吧?” 幺娘觉得小羽怪怪的,但看她小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的样子,只好拿过来,低头吃了口。 小羽见夫人吃了,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夫人的反应。 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入了口,幺娘的神色慢慢变了。 小羽就晓得事情成了,才生气开口道,“府里现在虽然都知道您得了诰命,已经是大人的妻室了,但他们骨子里还是和从前没两样。” 放下碗,幺娘也气得不轻,这不是把她当二傻子么?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是穷乡僻壤来的土包子,所以东西好坏都尝不出来了?”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这燕窝根本就是以次充好!” 小羽怕自家主子把身子气坏了,忙顺着夫人后背,口里道,“等会儿大人回来了,叫大人处置他们就是,夫人用不着和他们计较。” 听到这话,幺娘不干了,扭过脸对小丫鬟道,“他们就是觉得我是个草包,不靠着大人就什么也不是,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 “什么事都等着大人来,那我这家还管什么?不如睡大觉去。” 小羽听懵了会儿,然后小声问,“夫人要亲自收拾这些人了?” 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到虞家后,夫人一向心软,下人犯了错最多说几句,连轻罚都没有过。 幺娘现在火气很大,“就是我先前太软弱了,所以都觉得我好欺负好说话,加上大人如今也不管家事了,才叫这帮人钻了空子。” 不用多想,也猜得到具体怎么回事。 小羽刚知道不久。先前她就偷听到过下面人议论夫人的出身,但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些管事就觉得可以仗着自己是老油条,是府里老人,欺负夫人年轻,又没管过事就开始偷偷的中饱私囊。 其实幺娘发这样大的火,不止是因为被坑了银子。 “先前府里从没有这样的事,到我了就这般,不是叫人觉得我无用么?” 小羽替自家主子找回面子的说,“夫人现在心思都在孩子上罢了,一会儿把几个管事处罚了就是。” 但幺娘还是觉得很丢人。 一上午的功夫,府里被查了个遍。 管家办事极快,很快就把库房那几个贪了银子的管事捆了过来。 但他自个也是冒着冷汗的跪下请罪道,“都是小的失察,才让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幺娘倒是不怪他的,便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你现在不是都管外院的事吗。” 没能及时知道内院的事也正常。 管家可没这好心态,简直是有苦难言。 不过,查出来的,倒不是特别严重。 毕竟虞家一直以来治家甚严,这些人虽然轻视幺娘,但还不敢太张扬。 但就是这样才叫幺娘特别怄气。 这帮人只针对她,将给她的东西偷摸的削减开支,多出来的那些自然就揣到自己兜里了。 事情败露,那几个被捆起来的管事一副惨白面色,居然哭着跟幺娘卖起惨来。 “夫人、我家里孩子生了重病...” 话没说完,管家在旁厉声呵斥,“住口!事到临头了还想着狡辩!这些话你觉得夫人和大人会信吗!” 被骂了的人瞬间闭口不言,心虚模样的低下头。 小羽也无语,这种话术骗鬼呢,虞家一个月给这些管事不少月钱,怎么可能到了要在府里偷东西的地步。何况,早不偷晚不偷,专挑夫人当家的时候偷,这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幺娘难得硬气起来,便叫管事把这些人都赶到庄子上去,若是不老老实实干活的,到时候就都赶走。 几个管事还要喊冤,管家站起来,冷着脸让护卫把他们现在就押到城外庄子上去。 管家一出口,这帮人立马就服软了。 等人清走后,管家又是诚惶诚恐的拱手道,“夫人消气,这种事,小的日后绝不会再让它发生。” 幺娘知道这是自己在下人面前没有威严才造成的结果,便摆摆手叫他先下去。 管家有些难色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恭敬退下。 小羽很不平的说,“这帮人就是欺软怕硬,夫人待他们和善,反倒不被放在眼里。” 像世子夫人那样的,虽然对夫人是有些差别对待,但还算赏罚分明,所以府里的人都怕她,做事哪敢偷奸耍滑。 虞衡卿回府的时候,一进屋就被那小妇人摆了脸色。 第96章:我做父亲的,就是偏心幼子也是合乎常理的 他身上穿着官袍,胸前的仙鹤补子上细密精致的针线,腰间玉带显出男人好看的腰身。太傅复直起身,眉眼疑惑的低眸看她,锦儿和这小东西能有什么不和的,她们不是早就穿一条裤子了吗? 幺娘哼了声,嘟嘟囔囔的把事情原委说了。 虞衡卿面色渐渐转冷,过了片刻,威严沉冷的嗓音对她道,“这种人还留着做什么,趁早赶出去。” 就是她手段软了,才出这样的事。 说着就要去把管家叫过来问话。 幺娘被说了,不服气道,“何必做的那样不近人情。再说,也不是叫他们享福的。” 骨子里,幺娘不希望自己成为那种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夫人,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变得龌龊了,好像对不起曾经的自己似的。 他们是欺负了幺娘,也没到多可恶的地步,一旦是因为犯了错事从虞家发卖出去,这些人的命运定然就一落千丈,任打任杀了。 虞衡卿默然,最后还是听了她的。 “把这些管事小厮们放到庄子上去一样可以让下人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啊。不过...” 幺娘把刚才一直压着的问题问出来道,“我怎么觉得管家好像跟这件事有些关系啊?” 对于察言观色的事,幺娘自小就会,方才抓住那些人的时候,便能感觉出来管家格外焦躁似的。后来她讲完如何处罚后,管家语气里是透着急迫的直接打断那几个人的求饶。 虞衡卿坐下来,内院的事他都不怎么管了,这会儿听幺娘问起,面沉如水的叫人把管家唤过来。 上午事发后,管家就一直心思惴惴,骤然听到大人派人过来传他,当时就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等去了鹤林院,刚迈进门槛,抬眼便见大人官服在身,冷峻端方的坐在太师椅里等着自己。 屋里的气氛逼仄冷凝。 管家感受得到大人照着自己的目光寂冷威压,那是一种审视怀疑的眼神,饶是管家在府里多年,依然心跳如雷的立马垂下眼不敢与之对视。 “库房的那几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语音冷冽,不紧不慢的在头顶响起。 管家没办法,只好跪下磕头道, “大人...是小的一时糊涂,先前管库房的老周头病了,小的就暂时让小的外甥去顶了几日。” 谁知道这小子胆子这样大,居然敢克扣夫人的东西。 这府里那些个丫鬟婆子是有些轻视夫人的出身,但也没一个这样无法无天的,到底还是知道夫人背后站着大人呢。哪知道那个愣头青,居然真以为夫人没见过世面,联合库房那几个下人,用次等的东西替了一部分,拿去倒卖换银子了。 幺娘就说嘛,这事不能单怪她没本事,是因为那些人以为有管家默认,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 虞衡卿不意外,府里的下人许多是家生子,彼此之间难免有亲戚关系。 但这次的事,虞衡卿不打算将管家三言两语的放过,若不然,日后还要出这样的乱子。 冷淡深邃的眸子盯着他,开口道, “我看你也老了,去账房支五十两,便走吧。” 管家慌了神,着急辩解,“大人!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让人昧下夫人的东西,小的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啊!” 宰相门前七品官,管家在虞府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下人,一旦离了虞家,那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虞衡卿只是黑眸淡淡的看着他。 管家心里一悸,顿生寒意的闭上了嘴,一副浑身气力被抽干了似的,磕头谢了恩。 等管家出去后,幺娘倒是不说什么。 在虞家做这么多年管家的人,和那几个管事小厮自然不一样的。 虞衡卿做完这些,才起身去换了便服回来。 晚膳的时候,幺娘打听了下去参加太后寿宴的流程。 皇宫她没去过,可不敢出什么岔子了。 特别是听大人说,到时候还要穿戴着命妇朝服去见太后皇后,幺娘有些露怯。 虞衡卿看她胆子小成这样,便笑着说,“太后和皇后就是念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也会对你多几分宽容,再不然你夫君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说到肚子,幺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挺着的孕肚,觉得也是,而且她也不笨,只要本本分分的就好。 这会儿才抬起脑袋,眸里单纯的望着大人道,“这孩子大人有想好取什么名字吗?” 虞衡卿已经吃好了,见她吃的不多,便催着她好好吃饭,等会儿再同她说。 幺娘就只能先把肚子填饱了。 到了夜里,沐浴过后,幺娘倚在男人怀里,这才又重新提起孩子名字的事。 虞衡卿低头,声音低沉好听的在她耳畔道,“这孩子自然要随虞家的字辈。若是女孩就叫皎文,王粲有诗云,天皛皛以垂光,地皎皎而腾文。” 幺娘听了,瞬间觉得这名字变得高不可攀,意境深远了。暗道大人不愧是太傅,真是个女儿的话,以后人家一问这名是什么意思,马上就能念句诗出来。 小姑娘推着男人的肩头心急火燎的又问,“那男孩呢?大人取的什么名字?” 虞衡卿无奈,但也平平淡淡的说,“男孩就叫昭文,有道是,昭文德于内,扬武节于外。” 幺娘觉得两个名字都好,主要是一说出去就能显得他们做父母的肯定是诗书传家的好门第。 瞧她很是满意的样子,虞衡卿将人搂在怀里,絮絮叨叨的说, “孩子以后如何看他们自己,我做父亲的,就是偏心幼子也是合乎常理的。平民百姓哪个不心疼小的,你说是不是?” 幺娘不爱听他这样讲话,一本正经的教育比她大了近二十岁的男人道,“子女不和都是像大人这样的父母不公平对待才有的。” 本来就是继母,幺娘不做那等鸠占鹊巢的事。 虞衡卿被怀里人刺几句后,抬手掐了掐她软白脸颊,咬牙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第97章:亲爹出场 城门外,文武百官都来迎接那位大名鼎鼎的齐阳王。 为首的谢丞相摸着胡须,背着手同虞衡卿笑道,“王爷回京了,太傅这几日睡觉都不安稳吧?” 官扬上几乎人人晓得虞衡卿和薛既明之间的恩怨。 对于谢相的揶揄,太傅显得淡然处之道,“本官同王爷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 谢丞相闻言笑了笑,倒是很感慨的说,“不过,这位王爷的胆识魄力真是少有的。” 虞衡卿语气淡淡,“祸从口出。谢相怎么也犯糊涂了?” 神情微变,谢丞相有些尴尬,“闲谈罢了。” 视线忍不住旁边看看,见其他官员都在后头三三两两的谈论,这才放心下来。要是传到陛下那里,不知道会怎么揣测他这句话。 收回心神,瞥了眼面前故作清高冷肃的太傅,谢丞相敛了神情的摸着胡须,他还等着瞧热闹呢。 不多时,远远的见一队马骑影子,扬起些黄沙尘土。 “来了、来了。” 一位官员大声喊了句。 其他人纷纷都望过去,见那浩浩荡荡的亲王排扬慢慢逼近。 打头护卫的士兵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的肃杀之气,似乎是刚从战扬上下来的,好像那残忍的血腥味还未褪去,叫人免不了心生惧意。 但同样的,这位王爷的英雄事迹官员们都有了解,眼下看到这样扬面,从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虞衡卿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但那股一直萦绕在胸口的不安稳此刻愈加严重。 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这样怕过薛既明了? 谢丞相是百官之首,今日是代陛下率文武百官过来迎接齐阳王的。 从车舆里出来,薛既明抬眼轻蔑的扫视一圈那些京城权贵们,不轻不重的冷哼了声。 男人下了马车,走到离他最近朝他弯腰拱手的谢丞相面前。 面上已经恢复平易近人之色的扶起人,声音冷冽低沉道,“不必多礼,本王是为专为太后祝寿而来。陛下真是抬举了,劳烦谢相同百官相迎。” “一别多年,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啊。” 谢丞相看向眼前这位齐阳王,语气里有几分怀念的意思。 男人身材高大,着赤色蟒袍,系着金玉腰带。 一身气度杀伐威严。 硬朗成熟的脸上有些笑容,只是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格外深沉的落在谢丞相身上,意味不明的道,“人哪有不变的。幽州十年,本王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听到此节,虞衡卿抬眼,冷清的目光和那双含着阴翳情愫的鹰眸来了个四目相对。 薛既明压着心底强烈情绪,才面色从容的走过去,同这位昔日对手淡笑道,“太傅居然也来了,本王真是不胜欣喜啊。” 虞衡卿能察觉到某些异样,但神色平静,“王爷多年不曾回京,陛下甚是思念,才让我等过来为王爷接风洗尘。” “呵。”薛既明忍了又忍,但还是忍不住阴沉道,“多年不见,太傅果然还是道貌岸然!” 突然的发难,让一旁的谢丞相都愣了片刻。 虞衡卿只是些许奇怪,但想着,毕竟自己让他在幽州那等苦寒之地待了十年。两年前又毁了薛既明的帝王梦,倒是可以理解他此刻的沉不住气。 陛下在景成宫设家宴款待皇叔。 薛既明知道如今到底是进了他们的地盘,面上没再表露出对任何不满。 ...... 虞衡卿回府的时候时辰尚早。 幺娘早听说今日大人要到城门外迎接那位王爷了,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所以幺娘还是担心了的。怕那位王爷记仇,要是当众给了大人难堪怎么办? 换了常服过来,虞衡卿刚端起茶碗,听到她的话后,解释说,“…薛既明本事再大,也已经入了京都。不过是偶尔说话不中听罢了。” 幺娘忙问道,“王爷干嘛要突然说大人道貌岸然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虞衡卿手上动作顿了顿,看了眼一脸疑惑的小姑娘,声线沉静,“多半是幽州黄土吃多了,心里生怨了吧。” “也对。”幺娘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大人把人家从富庶的齐地弄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肯定是看见大人就觉得烦的。” 她还怀着孕,身子愈发笨重了,虞衡卿放下茶碗,问几句孩子的事。 如今虞衡卿的心思大多在她身上,只怕她有什么闪失。 幺娘老实说了,整日在府里,也没什么的。 “稳婆和大夫我已经让于安找好了,到时候就叫他们在鹤林院住下,免得事情急了找不到人。” “另外,奶娘也寻了几个,幺娘看看哪个合适就留下哪个?” 幺娘前面的话自然没意见,后面找奶娘的事,她想了想的说,“我想自己养,不叫奶娘帮着喂。” 起初幺娘不是很想养个小累赘在身边,但如今为人母亲了,不知不觉就对肚里的孩儿有了很重的感情。 虞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孩子一般都不用夫人自己喂养,但幺娘不愿意,她自小没了父母,当然希望和宝宝更亲近些。 “那好,奶娘便不找了。” 虞衡卿多数时候对幺娘的话都称得上是百依百顺。 说话间,幺娘突然问了句, “话说,那齐阳王多大岁数了啊?” 应该和大人差不多年纪吧。 虞衡卿把人抱在怀里,想了想,低头回答,“比你夫君大三岁。” 幺娘哦了一声,便不问了。 第二日就是宫宴的时候。 幺娘穿上繁琐的命妇朝服,跟着大人一块进了宫。 太后是个话少的人,也不爱热闹,命妇们见过她一面也就都退下了。 幺娘没出什么差错,之后由宫人引着,去了前殿宴会的地方。 虞衡卿是太傅,位置自然靠前。 幺娘才坐下,就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灼热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被瞧的有些发毛,忍不住抬起眼去看。 对面的那男人,叫幺娘心里一惊,不受控制的打翻了手边果酒。 第98章:难道女儿还记得他? 幺娘的手上都是酒汁,还好没有撒到衣服上。 怔怔由着大人给她擦手,思绪却陷入某种震惊当中拔不出来似的。 虞衡卿温声询问着,“怎么了?” 他看出幺娘反应不对,只是不知是何原因。 听到大人的问话,幺娘回过神来,但忍不住偷偷的往对面那王爷身上瞧了几眼。 原本记忆里父亲模糊的脸,此刻好像一下就清晰了。 心脏被瞬间击穿似的,幺娘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抬头看了看大人,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幺娘埋着脑袋,小声说,“没、没事…就是不小心打翻了酒盏,怕给大人添麻烦。” 她打算等回去,再和大人解释。 而且,幺娘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这位王爷的女儿不是十几年前遇险死了么? 死了的人,还能活着么? 虞衡卿安慰道,“不妨事,一盏酒罢了。” 她头回来宫里,胆子小也是常理。 对面的薛既明脸色变幻莫测,指骨倏然攥紧。 难道萦儿还记得他? 是了,要不然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薛既明心中狂喜,强压着才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 锐利的目光看向对面他那娇软可爱的女儿身旁,却是虞衡卿那个老狐狸。薛既明心口顿疼,眼底那抹嫌弃厌恶的神色挡都挡不住的涌现出来。 似有所感,虞衡卿把注意力从小姑娘身上移开,漆眸看过去,很不意外的对上了薛既明那难以掩饰对他十分不喜的表情。 并没有多大意外,虞衡卿已经习惯。 也是如今不是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要不然虞衡卿丝毫不怀疑,薛既明有要杀了他的心思。 对面的王爷气得着实不轻。 因为虞衡卿那一副沉稳矜冷似乎掌控全局的样子,叫人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尤其是在他已经事实上成为他的女婿不说,自己青春貌美的女儿肚子里还已经怀了这老狐狸的孩子。 薛既明额头青筋都气得暴起,真恨不得提剑砍了他! 但眼下时机不到,只是闷了酒盏里的酒,不再去看对面。 幺娘手上的酒渍干净后,眼神便一直在偷偷的瞄向对面。 这时,太监高声喊道: “太后驾到!” “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的大臣和亲眷纷纷站起身,恭敬行礼,山呼万岁。 “免礼,今日是母后生辰,诸位爱卿不必拘束。” 皇帝开了口,众人这才敢落座。 薛承砚扶着母后坐下,眼神这才看向了下面位置排在左手第一位的皇叔。 眸底划过忌惮,但如今却只能忍下杀心。 他在龙椅上坐下后,先是为自己的母后祝寿后,才满饮了一杯酒。 太后笑着,满饮一杯。 底下的大臣们自然也要走流程的一齐祝寿,接着喝完一盏酒。 酒酣耳热之际,皇帝才出言对薛既明道,“皇叔难得回京,记得上次见面时,朕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薛既明遥敬一杯酒,客套道,“陛下正年轻,日后的功业定然不下太祖。” 这话在皇帝耳朵里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太祖开疆拓土,才有了如今万里江山,他就是再有本事也赶不上。 说这样的话,不就是在暗讽自己这个侄子不如他这个叔叔文治武功吗?毕竟,齐阳王在朝野上下都被视为最有声望能力的那一个。 皮笑肉不笑的回道,“皇叔言重了,朕能做个守成之君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能和太祖皇帝相提并论。” 薛既明确实是故意的,他就是看不上这个侄子,连着他那个死了的爹他的好兄长一块瞧不上眼。 若不是虞衡卿那老奸巨猾的,今日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的还不知道是谁? 冷飕飕的朝虞衡卿身上扫了一眼。 然后才笑着同皇帝道,“陛下有太傅辅佐,就是比不上太祖也不会落得个不温不火的守成之君。” 这样的话,听在皇帝耳朵里更不舒服。 他如今虽然还要倚重太傅,但心里对虞衡卿独断专行的行事作风早就深恶痛绝了。 薛承砚才是皇帝,而虞衡卿倒是处处替他做主。 未及开口回应,虞衡卿便站起来拱手道,“陛下圣明独断,微臣可不敢当齐阳王这话。” 说着也看了薛既明一眼,神色平静自若的继续道,“想来是王爷在幽州同匈奴为伍久了,中原礼仪都已经忘了,话也不会说。” 薛既明最恨的就是这事,如今被虞衡卿拿出来当众讽刺,自然满心不虞,冷声回道,“不比太傅,一介臣子,居然敢私调皇城兵马,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权倾朝野,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呢。” 这事确实是虞衡卿一大污点,他眉头微敛。 “好了,太后寿辰,皇叔就不要再说了。何况,太傅什么时候私自调兵了?是朕下了口谕,若不然,太傅如何能有调兵之权?” 说话时,把目光也看向了虞衡卿,言语间既有袒护,但也有几分告诫的意味。 殿内的官员们,见齐阳王跟太傅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个个都暗自看戏。 幺娘刚才还沉浸在或许自己找到了亲生父亲的喜悦里,但听到这王爷居然拿这件事去攻击大人,心里瞬间对这王爷没有半点好感了。 是啊,她居然差点忘了,大人和齐阳王是有旧怨的。 “陛下英明,微臣当日是奉陛下之命封城,还望王爷日后不要随意诽谤才是。” 薛既明眯了眯眸子,眼里冷意非常。 须臾笑着,玩味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本王听错了,还以为太傅是乱臣贼子觊觎皇权呢。居然是误会。” 虞衡卿不欲和他纠缠,重新坐下。 酒宴继续。 这会儿大殿中央有宫女歌舞助兴,十分热闹。 虞衡卿感觉到身旁人心情低落,便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可幺娘还是没能忍住小声的说,“若不是我…大人也不会被抓到把柄了。” 抬起眼睫时,那双小鹿似的眸子怯怯的,显得很愧疚的模样,可怜巴巴的。 幺娘如今的一切都是大人护着,自然满心向着虞衡卿了。 对面的薛既明视力极佳,这会儿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 是他大意了,平白让女儿对那老狐狸又多了几分依赖。 第99章:“他、他好像是我爹爹...” 上了马车,幺娘看了看身旁人,先是试探的问道,“大人觉得齐阳王会有一日…因为什么事就和大人冰释前嫌么?” 虞衡卿以为她这是刚才被那咄咄逼人的王爷吓到了,这是担心他以后的安危呢。 心中甚是宽慰,也不枉平日里这般宠惯着她,还知道要替自己这个丈夫着想。 但思量了一瞬,虞衡卿温和同幺娘解释,“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消除的。” 幺娘一颗心落入谷底似的,乌睫颤了两下,才小声喃喃的说,“是啊,齐阳王那样不满大人。” 换作是谁,流落在外的女儿受尽苦楚,却无奈嫁给一个同父亲年纪差不多的丈夫,这丈夫还同他是多年宿敌...到时候说不定要逼着自己与大人和离呢。 可她已经有了孩子了,而且这个孩子过不了多久便要出生。再说,幺娘也是有一点舍不得和大人分开的。 “想什么呢?这般模样。” 幺娘唉声叹气的,埋着脑袋道,“他是王爷啊,以后怎么办?” 虞衡卿只以为小姑娘这是太为自己担忧的缘故,一贯端方沉稳的面上,此刻也不由得露出好笑来,“齐阳王十年以前都能叫我将他赶到幽州去,十年以后他还能把我如何?” 幺娘忍不住抬起脑袋,乌黑的眸子发愁的瞧着身旁的大人,那瓷白娇气的小脸上露出一点犹豫之色,不晓得该怎样讲了。 总不能说,那位一直被大人算计着的王爷可能是大人的岳父吧... 若真是这般,幺娘实在不敢想日后的扬面。 但这会儿她不打算瞒着大人,考虑了下措辞,幺娘鼓起勇气的要把心里的那个猜想讲出来。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于安的声音。 “大人,齐阳王请您下来,说是有话要同您说。” 虞衡卿蹙眉,但安抚的握了握幺娘的手,与她道,“我下去一会儿,说两句话便回来。” 幺娘本来憋着的那些事,这会儿只能先咽回去,有些古怪之色的点点头。 不知道那齐阳王是来找大人说什么的。 居然这时候来了。 虞衡卿这才下了马车,抬眼时就见齐阳王常服束冠,通身阴翳气息的立在那儿,似乎恨极了他一般。 面色平静的走过去,拱了手道,“不知王爷还有何事?” 薛既明压着眉,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冷冽盯着面前这衣冠楚楚的太傅。 平心而论,虞衡卿这副皮囊还是好的,如今位居太傅,身上积威渐重,看着倒是端方儒雅,冷冷清清的模样。 可却是老牛吃嫩草! 叫他年轻轻的女儿,在没办法的情况,只能委身于这老狐狸。他一个鳏夫,家里还有同萦儿差不多年岁的儿女,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垂下的指骨攥紧,薛既明冷笑, “不过是来恭喜太傅不日便要喜获麟儿罢了。” 跟在虞衡卿一旁的护卫悄悄按住了佩刀。 薛既明注意到了,不屑的瞥了一眼,眼底冷意更甚。 到底不过一介书生,还得叫人保护着,就是他真动手打了他又如何? 但为了能把女儿接回去,薛既明暂时只能忍耐着。 虞衡卿笑笑,眼里却划过一抹暗流,“多谢王爷好意。” 薛既明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他后头的马车上,晓得自己的女儿刚才许是还在和这老狐狸亲昵说话呢。 喉结浮动几下,薛既明问, “怎么不见你那夫人?” 虞衡卿闻言,唇边本就极淡的笑意敛去,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拙荆身怀六甲,受不得风。还望王爷见谅。” 注意到那明显维护之意和他对萦儿强烈的占有欲,薛既明的神情也慢慢变得晦暗,似笑非笑的说,“太傅对夫人倒是疼爱。” “王爷若是无事,下官便失陪了。” 此时还不急着与他撕破脸,薛既明冷静道,“太傅慢走。” 虞衡卿压住了心底暗流涌动的情愫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而薛既明这时候才看向那马车车窗的位置,一颗心软了大半。 萦儿还同小时候一样可爱。 幺娘刚刚偷偷摸摸的瞧了几眼,看见大人和那王爷似乎说了什么,等这会儿大人进来时,打量着他的脸色,开口问道,“王爷同大人说什么了啊?” 板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虞衡卿想到方才薛既明的话,胸口便一股不安涌上来,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的在意图什么。 面对幺娘的询问,虞衡卿嘱咐道,“齐阳王心思不轨,他在京这几日你和锦儿都不要出门了。” 哪怕已经说过一遍了,这会儿虞衡卿又不厌其烦的再讲一遍。 幺娘认真看着大人,悻悻的问,“方才是王爷提到我了么?” “嗯。他问我你怎么没去见他,还说什么是来恭喜我的。” 虞衡卿自然不信这齐阳王如此好心,他哪天妻离子散了,薛既明才是真要给他道喜。 幺娘听了,眸光微闪了闪。 直到这时候,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声音很小,怕大人受刺激似的,“...我好像小时候见过王爷。” 怕自己直接说出来,大人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幺娘先把事情说小一点。 虞衡卿顿了顿,低头看着小姑娘道,“幺娘怎么会见过他?” “唔,就是小时候、见过...” 心中疑惑丛生,虞衡卿没由来的喉咙一紧,抿唇问,“小时候?难道幺娘...” 不应该的,薛既明那女儿早就遇险死了。 但叫虞衡卿身上一冷的是,幺娘怯怯的把脑袋垂下去,手里捏着帕子,好像难以启齿般的道,“他、他好像是我爹爹...” 爹? 虞衡卿差点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急忙问,“幺娘可是记错了?他怎么会...” 但幺娘已经嘀嘀咕咕的说,“我、我也不想的啊,但就是宴席的时候,一看见王爷的脸,我就想起来了。” 对于父亲,她是陌生的,这会儿也说不清该是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虞衡卿的神色那叫一个复杂。 薛既明如果是幺娘的生父,那他...岂不是要喊他一声岳父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对薛既明做过的事,太傅瞬间坐立不安了。 第100章:他如今不是我的好女婿么? 原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朝廷钦犯一类,要不然怎么会叫人把她带走?哪知道居然是王爷。 虞衡卿的目光这会儿也落在了她身上,不露声色的道, “若幺娘真是他的女儿也好。薛既明只有一儿一女,年纪也刚好对得上。” 幺娘开始还有些怕大人会接受不了呢,太后寿宴上他们两个就那样互相不留情面,而且,知道大人不喜齐阳王的。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里惹起欣喜来,黏糊糊的靠过去,抱着男人道,“唔,我还以为大人会不愿意呢。” 语调上扬,听着似乎高兴极了。 虞衡卿眸底暗了暗,低头看着腻在他身前撒娇的小姑娘,声线压低了些的又说,“幺娘成了郡主的话,身份自然就尊贵了,也就用不着我再为幺娘打算。” 稍微琢磨就能听出这话里藏着的意思。 “大人怎么老是想那样多,王爷是我的父亲,但也不影响旁的啊。” 幺娘瘪了瘪嘴的说他一句。 虞衡卿仍是不放心,问她道,“要是薛既明叫你跟他一块回幽州呢?幺娘会不会去?” “我想也不成的呀。” 幺娘看了看自己挺着的肚子,幽州离京城这样远,她受得了,孩子也不行的。 虞衡卿心里发涩,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看着自己。 显得娇憨无辜的女孩忍不住嘟囔道,“大人做什么啊?” 幽邃的目逼着她,“你发个誓,哪天薛既明让你同我和离的话,你如果应了,就让你攒的那些银子都赔个干净。” 睁大了眸子,似乎没想到大人居然这样。 幺娘不干,把他的手拿开,有些气道,“大人平白无故的咒我做什么?多不吉利。” 虞衡卿越发的犯酸,隽美成熟的一张脸黑得锅底一般。 好、好,这是翅膀硬了。 虞衡卿早知道,这小东西就没长过良心,给他生儿育女也不过是看重自己能让她享受荣华富贵罢了。 把她养得细皮嫩肉,日日娇宠着,到如今知道生父是谁,也用不着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讨好了。 幺娘说完后,以为大人又得像平常那样骂她几句呢。 但半天没听到讲话,这才把眼神投向他,见大人面色阴沉沉的,一副失望极了的样子盯着她瞧。 那样子,活像在看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幺娘这才发觉得自己有些伤着大人,便过来抱他说,“我错了,我起誓还不成么?” 虞衡卿只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言不语。 没办法,幺娘只能不甘愿的起誓说自己要是跟大人和离的话,就让她一辈子没钱花。 “这下可以了吧?” 幺娘不明白,怎么在她面前的大人一点没了在人前时那副运筹帷幄,内敛深沉的权臣模样。 这才算满意,虞衡卿将人抱在怀里,贴在她耳畔道,“薛既明若是见你的时候说了什么话,一定不要瞒我。” 幺娘点点头说知道了。 虞衡卿怕有差池,解释说,“薛既明同我是政见不合,我叫他去幽州也是出于公心,但他定然不会这样想。” 幺娘瞅了大人一眼,怀疑他这是在给自己上眼药。 男人神色正经,语气低沉好听的接着还道,“薛既明虽然有些胆气和城府,但度量狭小。他记恨着我,说不定要在你面前说我的不是。” “虽然我知道幺娘肯定是不会信的,但他要是说了什么不好的,回来记得要和我讲。” 幺娘依旧乖巧点头。 虞衡卿微垂着眼,掩住那眸子里涌起的波澜,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亲,还有些愧疚的道,“幺娘跟我在一块确实委屈了。就是他诽谤了我什么,我也不会在意的。” 多看了看大人,幺娘才说,“我晓得的,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误会大人。” 虞衡卿总算放心了些。 第二日散朝后,虞衡卿犹豫半分,还是主动去见了薛既明。 作为一位亲王,薛既明在京城自然也是有府邸的。 这日,听得门房来报说太傅来了。 薛既明正在同门客下棋。 那人见是贵客来了,便站起身拱手道,“王爷,属下还是先回避吧?” 抬手叫他坐下,薛既明一副嫌恶的道,“你坐下。他都有脸来了,回避什么?” 这人是薛既明的心腹,所以也知道事情始末。 额头冒了些汗,只能坐下。 门房见王爷如此,小心道,“这...小的还用请太傅进府么?” 薛既明冷冷扫他一眼, “请啊,怎么不请,他如今不是我的好女婿么?” 门房听到这话愣了两秒,什么女婿不女婿的? 但没敢多说,应了是的退下。 虞衡卿在外头来回踱步,身上还穿着官服。 于安同一个护卫见大人这般忐忑焦灼的样子,一颗心也是提着的。 护卫上前道,“一会儿属下跟着大人一块吧?” 谁不知道齐阳王素来和自家大人不对付,但这么多年一直是大人占着上风,今日贸然登门,护卫是真担心啊。 虞衡卿撩起眼皮看他,幽沉的目复又垂下,淡声拒绝了。 护卫还待要劝。 此时门房过来,恭敬道,“大人请进。” …… 由下人引着到了凉亭。 薛既明正同门客下棋,对于他的到来,就跟没有看见似的。 虞衡卿也不意外被这样冷遇,谁让他低了一头呢。 太傅拱了手行礼,姿态放得谦卑,“王爷可否听下官说几句话?” 薛既明这才像是刚看见他似的,冷笑说,“原来是太傅。怎么有空到本王这寒舍啊?” 接着就叫门客先下去。 门客松了口气,他也是不愿意在这里碍眼的,这才站起身,朝薛既明同太傅拱手才离开。 这会儿,薛既明打量了虞衡卿几眼,倒是头回见他对自己的态度有这般的时候。 虞衡卿先开了口,直截了当的说,“王爷特地来京,想是为了看望幺娘的吧?” 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日的那扬绑架就是眼前这位王爷一手导演。 薛既明坐着,手指拨弄着棋子,语气幽幽的道, “太傅倒是会避重就轻。” 第101章:萦儿的身份不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妾室了 “呵,不敢当。”薛既明最烦的便是听他这不紧不慢的语调说话,冷下脸道,“太傅也是有女儿的,你与萦儿般不般配,太傅自己心里清楚。” “本王若只是为了看望女儿,何苦千方百计的亲自回京?稍有不慎,你虞大人能叫本王活着回幽州么?”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不屑,要不是这里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内,薛既明自是不会和这老狐狸多费口舌。 虞衡卿听了,面上神色依旧,淡淡笑道,“王爷多虑了,下官只是与王爷政见不合罢了。” 停顿片刻,虞衡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就把皇帝给卖了。 “倒是陛下有过此意,但被下官劝阻了。” 忍不住笑起来,薛既明是真没想到,虞衡卿居然还有谄媚他的一天。 但眼底笑意不达,复又沉了脸,语气颇有些看不上眼的意思,“太傅不是要做忠臣么?怎么?这是要弃暗投明了?” 虞衡卿拱手,姿态放得极低,“下官深知,王爷深谋远略,胸怀大志,绝不会久居人下。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薛既明被他算计多了,对于虞衡卿的话从来只信一半。 眯了眯眸子,薛既明不咸不淡的道,“可惜本王庙小,容不下太傅这尊大佛。” 也不耐烦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的说,“萦儿虽然已经嫁了你,但嫁人也不是不可以后悔。” “再者我女儿为什么跟了你,太傅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萦儿的身份不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妾室。她年纪尚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虞衡卿虽然早已经对这些话心里有底,但被这样当面讲出来,仍是忍不住那股情绪,便有些冷硬的道,“王爷不过臆断罢了,幺娘既做了我夫人,那便一辈子是我夫人。” 薛既明这会儿又是一阵嘲笑,“真是难为太傅了,装了这半日终于装不下去了是吧?” 虞衡卿阴着脸不答话。 薛既明站起身,负着手,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会儿,见虞衡卿没有丝毫动作,坦然面对他的注视时,忽的笑了,才拍了拍他的肩道, “刚才不过是说笑而已,太傅别往心里去。” “你也知道本王的脾气,我女儿丢了这么多年,本王寻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找到。可她年纪才多大?就这么嫁给了太傅,你说本王心里能好受吗?” 虞衡卿不知道他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薛既明这会儿叹了口气,说,“可萦儿已经怀了孕,我也不忍心叫她们母子分离。何况,太傅虽然比她年长许多,却愿意让她做了妻室。” “本王也知晓萦儿原本的身份,这样的出身能做个良妾就是极好的了,太傅对萦儿用了多少心,本王是男人,怎么会不懂?” 虞衡卿看了薛既明几眼,拿不准他这是要干什么。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本王所求的不过是女儿后半生能过得平安喜乐罢了。” 说得有几分感慨的味道,十分的真情实意。 虞衡卿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听着。 到这时,薛既明才又问,“太傅方才所说可是出自于真心?” 不必说清楚,虞衡卿知道他说的方才是哪句话。 便从容道,“下官所说句句都是实言,日后王爷在其外,下官应其内,大事早晚可成。” 薛既明这会儿笑的真诚许多,狭长眼眸里掠过一抹暗流,“本王若是早有太傅相助,也不必白费如此多功夫了。” 这话,叫虞衡卿有些不自在。 但薛既明恍然未觉一般,接着道,“本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黄袍加身。待本王登基那日,太傅依旧是太傅,萦儿便是本王的公主。” ...... 幺娘眼巴巴的终于等到大人回府,挺着已经很大的肚子凑过来直勾勾的问他,“大人见过王爷了么?” 虞衡卿垂眼,对上小姑娘那双盈盈期待的眼眸,犹豫片刻,男人笑了笑的说,“自然见过了。” “那...”幺娘仔细观察着大人脸上的神情,很是紧张起来,“王爷...是怎么说的?” 没有父母在身边,幺娘小时候过得很苦,她既想找到父母,又害怕找到父母会让自己本就艰难的处境变得更难。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同记忆里年轻的父亲很是相似的人,幺娘心里自然跟着忐忑起来。 虞衡卿抿了抿唇,声线平静的道,“他已经承认了,幺娘确实是齐阳王丢失的那一个女儿。” 得到答案后的她愣了愣神,接着眼泪不自觉的涌出来。 晶莹泪珠滚落在白嫩小脸上,显得可怜极了。 虞衡卿疼惜的给她揩泪,“王爷说了,明日他会亲自登门,到时幺娘就可以和他相认了。” 还挺肚子的幺娘哭得有些停不住,眼眶湿红着,显得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虞衡卿只好把人抱在膝上,等人哭够了,才拥着她有些发酸道,“幺娘难道就不问问我么?” 还抽抽搭搭的幺娘其实不想说话的,埋在男人衣襟前的脑袋抬也不抬的,小声嘟囔说,“...大人小时候又没丢过。” 她这会儿很想现在就去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心跳都快了许多。 虞衡卿听了一顿,低头看着怀里人,声音里透着一点不满道,“这叫什么话?我与幺娘这一年的夫妻情分,难道就这么比不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不怪他一直心里不安稳,实在是这小东西对自己的用心还不及他的一半。 幺娘有些烦他,便轻声嘀咕,“不用问我也知道,大人不就是被王爷刁难了么。” 虞衡卿喉咙发梗,脸也板起来的道,“幺娘也跟着学了?觉得我老就不能和你做夫妻了 ?” 薛既明的那些话他可以熟视无睹,但受不了幺娘跟着有样学样。 “哪有。”幺娘敷衍一句。 这边。 薛既明问门客道,“你觉得虞衡卿会信本王那些话么?” 门客想了想,回道,“太傅一向多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戒备。” 薛既明觉得也是,那老狐狸不是容易糊弄的。 第102章:父女相认 虞衡卿还在为白日的事郁闷,这会儿见她这般一副没心肝的样子,气得冷冰冰的撩起眼睑道,“日后回了幽州,你看谁还会这样惯着你。” 幺娘抱着他,觉得大人身上跟个暖炉似的,就是有一点不好,总爱阴阳怪气。 没办法的叹了口气,幺娘哄他说, “所以啊,我肯定要一直和大人在一块的。” 虞衡卿听到这话,心里才算舒服一些。 抬手轻掐了她脸颊一下,幺娘脸上的肉很软,嫩生生的。 知道大人这会儿正为被王爷奚落他的那些话心里不畅快呢,所以幺娘忍了忍,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小心的看了看大人,一整个委曲求全的小模样。 虞衡卿蓦的败下阵来,无奈道,“知道我疼着你便是,不要那齐阳王说了几句什么,你就跟他回去了。” 从前,虞衡卿虽然有觉得这小姑娘对他只是依赖更多时,也不过是想着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往后总能把她的心捂热。可如今,突然冒出个王爷,还是虞衡卿一直忌惮的那位。 虞衡卿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就好像下一秒,幺娘就得给他写一封和离书不要他了。 从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傅,现在今非昔比了。 声音低了些道, “…他说得对,幺娘不再是那个由着我摆布的小妾了 。” 倒是没想到大人那日看着没什么,只是今日去见了王爷一面罢了,居然变得自卑了。 于是,很是真诚的劝慰说,“大人要是真觉得我会这样做的话,不如多给些银子啊,看在银子的面上,我肯定不和大人分开。” 虞衡卿:“......” 第二日,幺娘真从大人那里要到了一大笔钱,忙交给二姐叫她再多开两间铺子。 今日休沐,虞衡卿玉冠束发,靛青色绣着云纹的宽袍,看起来清冷儒雅,身上的气势不经意间泄露威严。 等幺娘从外边回来,他把人叫到身边,低头亲了她一下,才细心叮咛道,“幺娘可别忘了答应了我的事。” 发了一笔小财的幺娘认真点了头的说:“唔,大人放心好了,我肯定是向着大人的。” 虞衡卿知道这小东西花言巧语惯了,嘴上就没个实话,但这会儿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低低的嗯了声。 于安过来禀告道, “大人,齐阳王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她要见到爹爹了么? 幺娘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到了此时方才近乡情更切,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记忆里的父亲对她很好,幺娘还能依稀记得小时候靠在他怀里时的感觉。 虞衡卿当然注意到幺娘的异样变化,胸口翻腾着什么,喉咙直发紧。 可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人家父女相认。 敛了敛眸中神色,虞衡卿掀眸看向于安,淡声道:“知道了,我和夫人这就来。” 于安多瞧了眼大人的脸色,这才应了是的退下。 到这会儿还惊讶着呢,想不到本以为是高攀了大人的幺娘,居然是齐阳王流落在外的女儿。 如今,倒是大人配不上夫人了。 想到大人从前和齐阳王的种种恩怨,于安都替自家主子捏把汗。 很快,幺娘跟着大人去了前厅。 呼吸都放得极轻,脑子里闪过了许多要说的话。 最想知道的,还是当初自己是怎么丢了的。 虽然有模模糊糊的记忆,但幺娘中间却有一段空白的记忆。 薛既明等在那里,当头一个看见是虞衡卿的身影先进来时,克制不住的露出一抹嫌弃的表情。 接着,才见到女儿。 一个堂堂七尺的男儿,还是历经沙扬,带兵打过仗的亲王,这会儿也红了眼眶。 当时在宫宴时他自然不能表露出来,现在却是克制不住了。 一想到女儿离开自己后,竟然沦落到那等地方,他自责过许久,后悔自己当初识人不清。 幺娘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生父,她怯生生的站在那里,有些不敢靠近,但心里又没由来的升起对父亲的依赖。 或许是因为知道爹爹一直在找自己,甚至还不顾安危的亲自不远千里的从幽州回到京城… 虞衡卿哪怕不喜这样的扬面,这会儿也轻拍了拍幺娘的后背,低头温声与她道,“去吧。” 幺娘抬起脑袋看了大人一眼,眸子里已经氤氲雾气,瞧着可怜兮兮的。 虞衡卿也不好受,还待要开口说什么时,一道冷冽不满的声音传过来, “我们父女相认,太傅还是暂且回避吧。” 视线投过去,虞衡卿不愿在幺娘面前表现的太过没有容人之量,扯了扯唇角的道,“好。那下官便先出去了。” 临走前,不忘同幺娘嘱咐一句,“你还怀有身孕,哭得多了,对身子不好。” 薛既明垂下的指骨悄然攥紧,那鹰隼般的目光透着寒意的睨着那老狐狸故作姿态。 他还是不适合做戏的,哪怕知道如今不能跟虞衡卿闹得太难看,到时候这是京城,是在虞衡卿的控制之内,他想强行把人带走难如登天。 可就是忍不了。 好在,虞衡卿交代完这句便真的抬步走了。 等外人不在,薛既明上前,嗓音艰涩的道,“这些年,是为父对不住你。” 幺娘也红了眸子,但懂事的摇头道,“我知道的...爹爹这些年一直在找我。” 薛既明更是心里一窒,但凡他能早一日寻到女儿,也不至于叫女儿受这等屈辱。 那个养着萦儿的富商和鸨母已经被薛既明派了杀手通通杀了。 至于裴裕和虞衡卿,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但...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薛既明藏起心思,做出慈父模样的问道:“萦儿喜欢太傅么?” 萦儿是她的名字吗?幺娘好奇要问。 但薛既明却是又开口自顾自道,“太傅同你年岁差了太多,想来是不合适的。” “更何况,若不是他,我们父女怎么会到如今才得以重逢?” 第103章:“那大人到底做没做过啊?” 说到此节,毕竟也是两条人命... 视线往上一抬,幺娘眼里是父亲优渥深邃的眉目,他也看着自己,目光似乎有些不忍,“为父知道,若是没有太傅,萦儿如今还在侯府受苦,可...” 猛然间心口滞了滞,幺娘忙不安的问,“爹爹这是何意?难道不是因为杨先生么?” 薛既明叹气,露出一丝苦笑的道,“若只是因为这个倒还好了。” 幺娘一颗心提起来,茫然的等着父亲把剩下的话讲完。 “你是我的女儿,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的把你弄丢么?王府再不济也总不能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吧?” “当初其实是虞衡卿密奏先帝说我有谋反之心,但被为父安插在京城的暗桩提前知晓了,所以才派了心腹将你和你哥哥分别送出去,哪知道便出了意外。” 幺娘一整个愣在了那里,浑身都发寒。 张了张口,半天才喃喃道,“可、可大人说他只是同爹爹政见不合罢了,只是把爹爹迁往幽州...” 薛既明眸中微动,依旧一副复杂神情, “他怎么会把实话同你讲呢?当初若不是陛下念及兄弟情分,虞衡卿是要将我斩草除根的。” “说不定...当年的那扬意外就是他在暗中派了杀手,你哥哥运气好,捡回一条性命,只是手臂上到今日还留着疤。不信,等过些日子回了幽州,为父让你哥哥给你看就是。” 幺娘脑子懵掉了,可细细想来,大人之前那样讨厌父亲,对父亲那样的不放心,做出这种事,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难想象的。 见女儿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薛既明唇角微勾,但深知如今萦儿已经同那老狐狸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是不能把她逼得太急。 这会儿男人垂眸,眼底暗流涌动的道, “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为父就是为了萦儿的终生幸福,也不会再与太傅计较他从前的过失。再者,昨日太傅也当面同我赔礼道歉了。” 幺娘唇角抿了抿,心里有些信了,可又下意识的想否定。 大人对她好不好,幺娘不是不晓得。 但这也是大人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 薛既明平和道,“今日之事,萦儿不要告诉太傅了,有些事不说出来,便等于没有。” 视线落在她挺起的孕肚上,眼底划过一抹什么,薛既明再次看向女儿那张明艳娇嫩的小脸…分明不过十六的年纪罢了。 胸口堵了块石头似的,薛既明声音里还是忍不住惹起愠怒的说,“也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若不然,为父定然把你带回去。” 幺娘才从大人是造成自己落得那样境地的罪魁祸首中回过神来,这时候才有点明白为什么爹爹明明也不喜欢大人,却甘愿原谅从前的那些事了。 ...有了孩子,她和大人之间就有了扯不开的羁绊。 但,从内心里,幺娘还是接受不了。 幼时的那些遭遇,怎么可能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没了。 垂下眼睫,幺娘吸了吸鼻子,语气哽咽的说,“那...若是女儿想和大人分开呢?爹爹会不会同意?” 本来想着循序渐进,骤然间听到女儿这样问,薛既明语气些许着急的道,“萦儿若是能想通自是再好不过。” 可幺娘又犹豫了下,纠结的抬起那双小兔子般的眼眸,看了父亲半晌,最后才道,“要不然,爹爹再给女儿几日时间考虑吧。” 本来是有些信了父亲的话,可见爹爹这样一副迫不及待,巴不得她现在就给大人写和离书的样子,忍不住起了疑。 爹爹不也不喜大人么?说不定是故意说这些话误导她的。 薛既明瞬间掉进冰窟窿里般,僵硬的扯起嘴角,温和道,“好,为父都听萦儿的,只要你自己下了决定便是。” 幺娘这下更怀疑了,爹爹这样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让她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刚才父亲所说的话到底真实与否了。 对上女儿那双明亮湿润的眼眸,薛既明不自在的别开视线。 ...... 等薛既明走了,虞衡卿便跟过来,目光紧盯着小姑娘面上表情,问道,“他可说了我什么不好的?” 幺娘心里对大人存了点芥蒂,谁知道他们两个嘴里到底谁说的话是真的... 虞衡卿看出来幺娘瞧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一张隽美英挺的脸瞬间板起来,声线多了几分危险,“他说了,对不对?” 语气又冷又沉的。 他便知道,这薛既明哪里是要同他冰释前嫌,定然是在幺娘面前胡说八道了。 不用多思索,虞衡卿也知道薛既明会拿什么编排他,压着眉,不悦道,“他是不是说了,幺娘丢失是我的过错?我还派人去暗杀了幺娘?” 眸子里划过一抹惊讶,幺娘随即蹙眉问,“那大人到底做没做过啊?” “我做什么了!他自己护不好女儿,反说成是我的错了!” 虞衡卿气得青筋直跳,就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小人。 再有, 面色含怒,虞衡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平素瞧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傅大人,显然也被幺娘这般冤枉他的猜想气得狠了,冷冷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跟你说了这两日,你都当耳旁风了?” 哪怕虞衡卿再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但耐不住这小东西就是个喂不熟的。薛既明同他什么关系,难道她还不晓得? 幺娘被吼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的样子。 但虞衡卿还是沉着声,克制着火气解释道,“那时候我官职不高,不过是个五品,他薛既明堂堂亲王,我能派杀手去截杀他的儿女?” “何况,当时虞家也不太平,我父亲母亲都在那一年病故。虽然是我上书的先帝,但我那是救了他一命,先帝本是要以绝后患,若不是我,他连到幽州吃黄土的机会也没有。” 第104章:幺娘是郡主了,我一个老头子怎么配得上? 虞衡卿见她这般,简直是醋意大发。 “他和你只见过两面,怎么薛既明说什么你就巴巴的听了,我说的就当是在故意哄骗你?” 心口烧着一团火,那双漆黑眼眸恨不得将她吞噬。 幺娘悻悻的,有些不敢看男人的道, “没有不信大人说的,可...总得让我好好想想吧?” 现在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哪里晓得谁真谁假? 虞衡卿听了,更是怒火中烧。 目光冷冰冰的盯着幺娘,极力隐忍着那股嫉妒的情绪,太傅抿着唇角说,“我的话是该慎重考虑,谁让幺娘如今瞧不上我了。” “也是,幺娘是郡主了,我一个老头子怎么配得上?” 幺娘觉得大人就是太过敏感了,什么事都往坏处想。 哪怕真与大人和离,那也只能是因为大人才是她小时候遇险的凶手。 不过现在,幺娘脑子都被他们绕晕了,根本分辨不了。 只好过去牵他的手,先哄着说, “大人别这样说自己,再说,哪里老了?分明还风华正茂啊。” 不是幺娘恭维,大人就是长得极好的。 五官隽挺,眉目疏朗,虽然是年纪有点大,但更显成熟稳重了嘛。 虞衡卿低头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心里的那股不满渐渐平复。 抬起眸,漆黑的眼静静瞧着她,仍是有些不阴不阳的道了句, “嘴上说的好,还不是向着外人。” 薛既明居心不良那般明显,竟然一点瞧不出来,若不是他及时察觉到解释了,定然要瞒着自己。 这般歹毒的心思,也就只有姓薛的干得出来。 ...... 虞锦文这几日同张明彦腻在一块的多,今日难得到鹤林院找幺娘。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下人丫鬟比往日多了不少。 连氛围无形中都多了点肃穆。 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家里招贼了,需要看着点呢。 虞锦文没想太多,跨过门槛进去。 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里头是幺娘平常爱吃的糯米凉糕。 等进了屋,虞锦文看见幺娘在那里给孩子做小衣裳呢。 “我给你带了吃的,刚从和风楼买的。” 幺娘本是靠给孩子做衣裳转移注意力的,但见小姐来了,还给她带了吃的,自然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她接过来打开吃了,这才想起来问,“你不是和张公子一块么?” “他有事嘛。”虞锦文又说,“你不晓得,齐阳王不是回京了么?每日巡查的禁军都比往日翻了一倍呢。” 虽然不能出府,但张明彦有事也会和她讲的。 虞锦文有些想不明白的道,“你说爹爹至于这样防着齐阳王么?京城距离幽州那么远,又没带什么兵,能有什么事?” 不用想也知道是爹爹干的。 满京城都知道,除了陛下,便是太傅最忌惮齐阳王。 默默咬了一口糕点,幺娘自是晓得大人为什么这样草木皆兵 。 虞锦文待了半日和幺娘一块吃过午膳才回去。 这边,虞衡卿正要回府。 薛既明过来叫住了他,笑眯眯的道, “太傅若是有空,本王请太傅吃酒如何?” 此时过往的官员都看着,一个个都以为依着太傅的脾气会客气拒绝。 “王爷的话,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一副儒雅端方,冷冷清清的模样。 这样的反应,和旁人的预期可谓一落千丈。 失望的都摇头走了。 薛既明唇角轻扬,但眼底笑意不达,“太傅同本王这般亲近,难道就不怕被人误会吗?” 虞衡卿温良如玉,“王爷又不是什么奸臣,下官不过是应邀罢了。” 薛既明敛了笑,语焉不详道,“那便走吧,免得时候晚了,萦儿还要同我生气。” 说这话时,眼眸幽深的瞥着他,轻声说,“太傅好本事,萦儿原本都愿意同你和离了,这又后悔了。” 如果幺娘在这里,肯定会说她是不敢不后悔。 但虞衡卿处之泰然,模样斯文有礼的道,“王爷说笑了,幺娘是我的夫人,她对下官有多爱重,下官难道还不知道吗?” 一番话叫薛既明心口直发堵。 定然是这老狐狸使了手段。 好歹忍着气,没有拂袖而去。 进了酒楼,薛既明给虞衡卿满上了一杯。 而虞衡卿神色平常,端起来一饮而尽。 薛既明见他这般干脆,忍不住蹙眉问,“你就不担心我在这酒里下药?” 这样的反应,怪让薛既明没有成就感的。 虞衡卿淡淡笑了,“下官信任王爷罢了。” 但薛既明从他这不疾不徐的语气里听出了意思。 不就是想说,这里是京城,在他的地盘上,自己不敢动手也不能动手么 ? 黑了脸,薛既明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方才语调和和气气的道, “太傅如今也是本王的女婿了,咱们翁婿算起来还从未好好喝过,今日定然要不醉不归。” 虞衡卿脸上平静的神色有几分龟裂。 薛既明扳回一城,哈哈大笑的说,“太傅不必介怀,这也不是本王要故意占你便宜嘛。” 虞衡卿的脸更沉了些,有些僵硬的拿起桌上的酒盏。 此时,薛既明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笑意更是扩大,开口道, “不过有太傅这般的女婿,也是本王的一大幸事。” 虞衡卿有些喝不下这酒了,复把酒盏放下。 听着昔日对手用岳父的口吻和他说话,虞衡卿就跟喉咙里堵着什么似的,不上不下。 薛既明见他把酒盏放下,忙说,“好好好,本王不说就是了。” 虞衡卿拧着眉,目光落在那盏酒水里,面沉如水的。 薛既明想开口劝一句,但住了嘴,谁让这老狐狸心眼多,他若是表现得太热切了,反倒容易叫他起疑。 便也不说什么。 虞衡卿不知在想什么,过了须臾才重新把酒杯拿在手里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