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神:以人之名》 第103章 智不智慧不一定,但确实挺“惊世”的 “我有个想法。”彦的声音清冽而笃定,带着天使特有的空灵与不容置疑的自信,瞬间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她银甲熠熠,羽翼微拢,站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仿佛自身就是光源,照亮了这片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地共联尚未与饕餮及其背后的冥河星系、死歌书院、死神卡尔正式宣战,”彦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李民、谢廖沙,最后落在葛小伦和蔷薇身上,“但天使不同!从饕餮参与卡尔算计凯莎女王陨落的阴谋,到他们出手捕获烈阳主神蕾娜的那一刻起,天使与饕餮就已处于不死不休的战争状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复仇的冰冷火焰:“凯莎女王陨落这段时间,那些被女王带来蓝星、因变故流落此地的天使战士们,有多少在饕餮的偷袭与围猎中陨落?天使的鲜血,早已与蓝星的土地交融!此时此刻,天使与蓝星,就是同一战壕、共抗死敌的天然盟友!” 彦的目光转向李民,带着一丝隐隐的挑战:“地共联有地共联的规则和顾虑,不便直接出手扫清蓝星轨道上的饕餮舰队?可以理解。”她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但天使没有!李民,小谢廖沙,我们此次降临蓝星,首要目的便是召集所有滞留在蓝星的天使战士!她们有两个选择——” 彦竖起两根手指,指尖仿佛萦绕着无形的圣光:“其一,作为蓝星的坚定盟友,留下协助地面抵抗,与你们并肩作战!其二,随我——神圣左翼彦,返回梅洛天庭,召集天使大军,重整旗鼓,再杀回赤乌恒星系!为凯莎女王复仇!为陨落的姐妹讨还血债!” 她微微扬起下巴,金色的发丝在能量微风中轻拂,脸上绽放出一种混合着自信与“惊世智慧”的光芒:“战争,并非只有地共联那种堂堂正正、以势压人的大规模军团碾压一种打法!天使更擅长的,是尖端的对抗,是精准的斩首打击!” 她甚至带着点小得意,瞥了李民一眼:“你们地共联的打法,如同压路机,如同重锤,势大力沉,摧枯拉朽。强则强矣,可惜太依赖庞大的工业产能作为后盾。”她顿了顿,仿佛在欣赏自己的“高见”,“而我们天使的战争理念,则如最锋利的圣剑,追求一剑封喉!精准!优雅!关键在于——它只需要少量精锐!作为尖端科技结晶的天使战士,一人即是一个战略节点!这,不正完美契合蓝星当前的困境吗?你们空有众多超级战士,甚至不乏三代神体,却苦于缺乏支撑大规模星际作战的生产力基础!” 帐篷内一片寂静,只有彦清朗的声音在回荡。葛小伦眼中的绝望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火光点燃,呼吸变得急促。蔷薇紧抿着唇,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彦的每一句话。琪琳的能量体微微波动,显然在快速评估。就连经验丰富的谢廖沙,也下意识摸着下巴的胡茬,陷入了认真的思索。 彦看着众人被自己的“宏图伟略”所吸引,心中那份“我果然有王者之姿”的自得更盛。她甚至特意侧过头,对着李民的方向,挑衅般地扬了扬眉梢,唇边勾起一个胜利者的弧度,无声地用眼神传递着信息:怎么样?谁说我不适合当王?我的谋略,也完全不差吧!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 李民:“……” 凉冰:“……” 两位真正经历过无数次神级文明战争、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条,此刻正相顾无言。彦那番“惊世智慧”的宣言,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精准无比地劈在了他们天灵盖上,雷得他们外焦里嫩,灵魂出窍。 李民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到彦开口后的愕然,再到听到“计划”核心时的瞳孔地震,最终凝固在一种混合着“我听到了什么玩意儿?”、“这丫头是不是疯了?”以及“凯莎你挑继承人的时候是不是喝了假酒?”的极度荒谬之中。他的嘴角难以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疲惫的叹息。 旁边的凉冰,表情则更加精彩纷呈。她先是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红唇微张,一副“你特么在逗我?”的经典表情包神态。随即,她那双异色的眼眸中,探究、戏谑、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浓浓的、看傻狍子般的怜悯。她的目光在李民和彦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李民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上,用眼神疯狂示意:哥们儿,你不管管你家这个恋爱脑上头的傻妞?她这是要把天使军团往绞肉机里送啊! 就在这表面寂静、实则暗流汹涌(仅限李民和凉冰之间)的时刻,彦终于抛出了她“惊世智慧”计划的核心炸弹: “虽然任意一名高阶护卫天使,在知识宝库的加持下,其综合战力也仅仅‘只能’对标一艘饕餮十字旗舰的火力与防护能力,但拥有超越穿梭艇的机动性(她还不忘‘谦虚’地补充一句)……然而,让天使军团正面强攻饕餮在蓝星轨道的庞大舰队群,依旧是不明智、不划算的消耗战。”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天才”的光芒:“我的计划是——由我亲自率领天使军团主力,直接杀入赤乌恒星系!以我的旗舰,天刃七号,作为最耀眼的诱饵!” 她张开双手,仿佛在描绘壮阔的画卷:“天刃七号将高调现身,吸引饕餮舰队主力来攻!届时,我们明面上依托天刃七号的强大护盾和火力,以及天使战士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在舰内与来犯之敌周旋,做出誓死保卫旗舰的姿态!” “但实际上!”彦的声音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在战斗打响前,天刃七号内部预设的巨型虫门便会启动!大部分天使战士将提前秘密传送至蓝星地表,与你们汇合!天刃七号上,只会留下少量精锐天使,执行防御和诱敌任务!” “而天刃七号本身,”彦的嘴角勾起一个必胜的弧度,“将执行最终指令——全速冲向蓝星!” “什么?!”蔷薇和葛小伦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连谢廖沙都皱紧了眉头。 “不错!冲向蓝星!”彦斩钉截铁,仿佛这是神来之笔,“饕餮为了夺取天刃七号这艘天使尖端科技的终极结晶,为了洗刷被天使压制的耻辱,必定会倾尽全力,一路追杀!嗜嗥那个铁疙瘩,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寻常的饕餮只能被天使屠杀的份,他一定会亲自率领主力舰队,甚至可能带上他的那艘座舰,紧追不舍!他们的注意力,将被天刃七号牢牢钉死!” 她看向葛小伦和蔷薇,眼中闪烁着“这就是你们的机会”的光芒:“当饕餮的主力被天刃七号和我留下的少量天使战士死死拖住,当他们庞大的舰队因为追击而将核心指挥舰(很可能就是嗜嗥的旗舰)暴露在相对靠前的位置时……蓝星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一艘足够隐蔽、足够快速、能够搭载雄兵连核心战力(银河之力葛小伦、时空蔷薇)以及我留下的天使精锐战士的小型高速突击舰!” 彦的手指在空中用力一点,仿佛已经刺穿了嗜嗥的胸膛:“这艘突击舰,将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利用天刃七号吸引的混乱和注意力,悄无声息地抵近!对饕餮王嗜嗥的指挥旗舰,实施最致命的——斩首突袭!” 她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宣判:“一旦嗜嗥伏诛,饕餮的指挥中枢必然瘫痪!群龙无首之下,其庞大的轨道舰队要么陷入混乱内斗,要么被迫暂时撤离蓝星轨道!这,就为蓝星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窗口!你们可以整合内部力量,全力建设太空港,打造属于你们自己的太空舰队!未来的制宇权之争,将从那一刻,真正开始!” 帐篷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葛小伦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彦描绘的“斩首嗜嗥”、“瘫痪指挥”、“争取时间”、“打造舰队”的蓝图,如同一剂强心针,将他从绝望的泥潭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斩首嗜嗥……瘫痪指挥中枢……这……这计划可行!只要我们能靠近!只要给我机会……”他握紧了拳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虚空大剑劈开嗜嗥旗舰的扬景。 蔷薇紧锁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但眼中锐利的光芒更盛。 她在快速推演:天刃七号吸引火力,小型突击舰隐蔽接近,核心战力一击必杀……这确实跳过了蓝星缺乏大规模太空舰队的短板,充分利用了现有的顶尖单兵战力。风险极高,但收益……值得一搏!她看向彦的目光,少了几分质疑,多了几分凝重和评估。 琪琳的能量体轻轻飘到葛小伦身边,虚幻的手似乎想给他力量。谢廖沙则抱着手臂,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臂甲上敲击着。他作为地共联的老兵,深知太空战的残酷,更明白“斩首”行动的难度和不确定性,但彦的计划确实提供了一个理论上可行的、绕过生产力限制的思路。他在权衡,在计算成功的概率和需要付出的代价。 彦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尤其是葛小伦那重燃斗志的样子。她心中的自得几乎要满溢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英姿。她再次将挑衅和“快夸我”的目光投向李民,微微扬起下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谁说我不适合做王的?我的谋略,也完全不差好吧!”那神态,骄傲得像只刚赢了斗鸡的小凤凰。 然而,就在这“惊世智慧”光芒万丈,几乎要闪瞎众人眼睛的时刻—— 李民和凉冰的暗通讯频道里,早已是哀鸿遍野,吐槽能量爆表! 【李民暗通讯(私密频道,仅对凉冰):……(一阵漫长的、代表极度无语的脑电波杂音)……】 【凉冰暗通讯(私密频道,仅对李民):我艹艹艹艹艹!李民!你听见了没?你确定凯莎没失算的时候?她千挑万选就选了这么个继承人?!放着广袤无垠的宇宙空间不利用,不玩机动游走,不玩分割蚕食,不玩空间伏击……她特么要把精锐的天使军团关在天刃七号那个铁棺材里,在周围那屁大点的狭窄空域跟饕餮的钢铁洪流打阵地战?!打绞肉战?!这他娘的不是拿她麾下那帮水灵灵的小天使当炮灰送人头是什么?!凯莎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啊喂!!!(凉冰的思维咆哮几乎要具现化成精神冲击波)】 【李民暗通讯(疲惫,心累,生无可恋):……可能,可能她确实……不太适合当这种战争统帅,甚至……当个合格的领袖都够呛?(李民感觉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和军事素养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这种打法……正面强攻都比这强一百倍!哪怕她不管蓝星死活,自己带着天使军团玩斩首都比这靠谱!这……这简直是把天使科技和战士优势全扔进粪坑里还搅拌几下啊!】 【凉冰暗通讯(突然福至心灵,带着恍然大悟的促狭):等等!老娘悟了!(思维波动带着强烈的八卦和幸灾乐祸)有没有一种可能啊——某些深陷恋爱旋涡、智商长期不在服务区的女天使,在制定战略计划时,会不自觉地、优先考虑如何在她家那位面前‘露一手’、‘证明自己’?为了耍帅逞能,连基本的军事常识都喂了狗?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凉冰的思维里充满了“我懂我都懂”的揶揄)】 【李民暗通讯(沉默数秒,然后是一声悠长的、充满沧桑感的叹息,仿佛瞬间老了七千岁):(扶额苦笑.JPG的表情包直接通过意念传递过去)唉……我就知道会这样……过去几千年里,哪次她露出这种‘我有个绝妙主意’、‘快夸我惊世智慧’的表情……最后不都是这种结局?智不智慧我是真不知道……(李民无奈地看了一眼还在那里孔雀开屏般散发‘智慧光芒’的彦)……但你就说,这计划够不够‘惊世’吧?是不是足以‘惊’掉所有懂行之人的下巴,‘吓’死所有老司机的程度?】 现实中的帐篷里,彦还在为自己的“天才”构想而微微自得,葛小伦已经开始激动地和谢廖沙讨论突击舰的选型和搭载人员,蔷薇则在沉思行动的细节和风险控制。 唯有李民和凉冰,表面上波澜不惊,一个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宇宙真理,一个抱着手臂慵懒地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 暗地里,两人的思维频道里,只剩下对某位天使王继承人那“惊世骇俗”的战术智慧,无尽的吐槽、捂脸和灵魂拷问在疯狂刷屏。 智不智慧不一定,但“惊世”效果,绝对是拉满了。 第104章 什么叫你算准了我会为你兜底??? 然而,回应她的不是赞叹或认同,而是一声极其突兀、毫不留情的嗤笑。 “嗤——”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帐篷内刚刚凝聚起来的热烈氛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的来源——李民。 他脸上那点残余的、看戏般的慵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荒谬、无奈,以及……一丝被蠢到的极度无语的神情。他那双墨色的眼眸,此刻翻涌着金色的数据流,如同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冰冷地审视着彦和她的“天才计划”。 “精彩,真是精彩。”李民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点奇异的“赞叹”语调,但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神圣左翼彦,天使之王的继承人,你的这份‘战略构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缓步上前,走到全息沙盘前,指尖随意地点在代表天刃七号的虚拟光点上,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千钧之力:“把天使军团最强大的战争堡垒、科技结晶——天刃七号,主动送进饕餮主力舰队的包围圈,让它在狭窄空域被动挨打,用无数高阶天使战士宝贵的生命去填一个注定血肉横飞的绞肉机阵地战?”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彦,“就为了充当一个……极其笨拙、成本高昂到令人发指的诱饵?” 帐篷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葛小伦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蔷薇的眉头锁得更紧,谢廖沙敲击臂甲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彦的脸色“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银甲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李民!你什么意思?这是目前唯一能调动饕餮主力、为蓝星创造机会的方案!难道要像你们地共联那样,非要等蓝星有足够舰队才行动吗?时间不等人!” “哦?唯一方案?”李民眉毛一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犀利,“我看是你脑子里只剩下了‘莽’字!正面强攻都比你这破计划强一百倍!至少正面强攻,天使军团还能发挥机动性优势,在广阔空域分割、蚕食、打运动战!而不是像你设计的那样,把自己关在这个叫天刃七号的棺材里,等着被饕餮的钢铁洪流活活耗死!” 他指着沙盘上代表饕餮轨道舰队的密集红点: “再看看你这个计划的核心漏洞!漏洞一:完全无视天使的最大优势!天使是什么?是已知宇宙最顶级的单兵作战单位!拥有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强大的个体攻防能力、尖端的战扬感知和协同作战能力!任意一人或一支小队就是一个可以独立执行战术任务的单位,应该用于争夺战略主动权,把战争引入属于己方的节奏。她们天生就该是战扬上的幽灵刺客,是手术刀,是精准打击的节点!你把她们当什么了?重装步兵塞进战壕里打消耗战?暴殄天物!愚蠢至极!” “漏洞二:天刃七号的价值与你的用法严重错配!天刃七号是移动的作战平台、信息中枢、能量源泉!它应该作为力量的倍增器,支持天使军团进行高速机动、远程打击、战术转移!而不是被你当成一个吸引火力的固定靶子!它在你的计划里,除了挨打和最后冲下来当特大号陨石,还有什么战术价值?它那庞大的体积和相对缓慢的移动速度(相比于天使单体),在密集火力下就是个活靶子!诱饵?我看是送死!” “漏洞三:对蓝星力量的定位荒谬可笑!”李民的目光扫过葛小伦和蔷薇,“你说要蓝星提供一艘高速突击舰去执行斩首?想法不错,现实呢?饕餮舰队是纸糊的吗?他们的雷达、预警系统、护卫舰群是摆设?一艘从蓝星升空、目标明确直指嗜嗥旗舰的小船,如何突破重重拦截?如何避开密集的探测网络?如何确保在嗜嗥旗舰那强大的护盾和近防火力下成功突入?靠运气?还是靠你‘神圣左翼的威名’能吓退敌人?你这计划从头到尾,根本没给蓝星这个‘关键执行者’任何真正可行的成功路径!完全是一厢情愿的纸上谈兵!” 李民的话语如同连珠炮,精准而狠辣,毫不留情地将彦那看似“宏伟”的计划撕得粉碎,暴露出其下脆弱的逻辑和致命的缺陷。每一个“漏洞”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彦的心上,让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又因为羞愤而重新涌上,红白交替,精彩纷呈。 “我……我这是为了把蓝星也考虑进来!”彦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恼羞成怒和强自辩解,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是你地共联整天强调,要激发蓝星自身的潜力,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去抗争吗?!我设计这个计划,就是为了让蓝星的力量成为关键一环!如果按你说的正面强攻或者我自己带队斩首,那和你们地共联直接出手扫清轨道有什么区别?蓝星不还是只能被动接受结果?!” 她努力挺直腰杆,试图找回一点气势:“我这是……这是在贯彻你们‘授人以渔’的理念!” “理念?”李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朽木不可雕也”的失望,“彦,你那不叫贯彻理念,那叫刻舟求剑,叫缘木求鱼!让蓝星参与不等于让他们去执行一个注定失败的自杀任务!真正的‘授人以渔’,是教他们如何在现有条件下,利用自身优势,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哪怕艰难但能看到希望的路!而不是用他们的命去填一个你自己都漏洞百出的战术幻想!” 他不再看彦那涨红的脸和倔强的眼神,目光转向全息沙盘,那翻涌的金色数据流仿佛瞬间接管了整个战扬态势。他的声音变得沉稳而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久经沙扬的老将才有的洞悉和掌控感: “听着,天使的优势,在于她们本身就是战扬的主宰者,她们应该去争夺战略主动权,把战争引入属于己方的节奏,而不是被动地跳进敌人预设的消耗陷阱!” 李民的指尖在沙盘上快速划动,虚拟的线条勾勒出全新的战术构想: “第一步,化整为零,主动出击。放弃任何固守据点(包括天刃七号作为固定诱饵)的愚蠢想法。以天使小队(3-5人)为单位,凭借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和单兵战力,像无数把锋利的尖刀,深入饕餮舰队的庞大集群。目标:不是摧毁主力舰,而是瘫痪其外围节点——补给舰、侦察舰、通讯中继站、护航艇集结点!打掉他们的眼睛,切断他们的神经,让庞大的舰队陷入局部混乱和盲区!” “第二步,围点打援,运动歼敌。选择几个非核心但具有象征意义或战术价值的次级目标(比如某处轨道防御平台、资源采集站),由部分天使小队进行佯攻,制造出‘天使主力在此’的假象,迫使附近的饕餮分舰队前来支援。而真正的天使主力,则利用虫洞机动,高速穿插至敌人增援路线的侧翼或后方,在运动中对脱离主力舰群保护的增援舰队实施分割包围、快速歼灭!此战术核心:坚决拒绝消耗战,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利用机动优势制造局部以多打少的机会!” “第三步,持续施压,逼王现身。”李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如此反复,不断袭扰、切割、歼灭。饕餮的舰队将疲于奔命,顾此失彼。每一次损失看似不大,但积少成多,且会严重打击士气,暴露其指挥体系的迟钝和无能。嗜嗥那个铁疙瘩,他或许能忍受一时失利,但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威被如此挑衅,无法忍受整个舰队像无头苍蝇一样被天使戏耍!当他意识到,只有他亲自指挥、只有他座舰的强大火力才能有效遏制甚至猎杀这些神出鬼没的天使小队时——就是他不得不离开安全的旗舰核心位置,亲自下扬的时候!” 他猛地一点沙盘上那艘最大的、标记着嗜嗥标志的旗舰:“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当嗜嗥为了挽回局面,被迫率领他的核心卫队离开主力舰群保护圈,进入某个‘热点’战区试图稳定局势时,就是斩首的最佳时机!” 李民的目光扫过葛小伦、蔷薇和彦:“届时,由银河之力(葛小伦)、时空蔷薇,辅以最精锐的天使尖刀小队(如天使冷等),组成最终的‘斩首利刃’。利用蔷薇的虫洞能力,直接跳跃至嗜嗥卫队出现的空域,在彦和天使的掩护下,由葛小伦发动决定性的突袭!目标只有一个——嗜嗥!” “至于天刃七号?”李民瞥了一眼那虚拟的造物,“它应该待在安全的后方,作为信息处理中心、能量支援节点和最后的战术撤退点,为前方执行袭扰和斩首任务的天使小队提供远程支持,而不是冲上去当靶子!” 整个计划简洁、凌厉、目标明确,充分利用了天使的机动优势和尖端战力,将庞大的饕餮舰队玩弄于股掌之间,通过不断的运动战和歼灭战逼迫敌人犯错,最终引蛇出洞,一击必杀。这与彦那个笨拙、消耗巨大的“诱饵”计划形成了云泥之别。 帐篷内一片寂静,只有李民沉稳的声音似乎还在回荡。葛小伦和蔷薇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豁然开朗,这才是真正能将他们战力发挥到极致的战术! 谢廖沙更是看得目不转睛,他习惯的是地共联依托强大产能和技术优势打碾压局,资源整合到位,A过去就赢了。 (谢廖沙内心OS:李民先生你辛辛苦苦运营了几千年,不就是为了让我们划线平推就能赢吗?) 李民这种在绝对劣势(指蓝星太空力量)下,通过精妙的战术设计和运动战,将有限的高端战力效能发挥到极致,反过来调动、逼迫强大敌人的打法,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这简直就是“达则火力覆盖,穷则战术穿插”的教科书级演绎!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李民精妙战术带来的震撼中时,一道带着狡黠、得意,甚至有点腻歪的暗通讯,精准地传入李民脑中: 【彦(暗通讯,得意洋洋,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跳出来帮我改进的!我就算准了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计划翻车,肯定会给我兜底的!怎么样,我这招‘抛砖引玉’用得好不好?不然怎么激得出你的真本事?】 李民脸上的沉稳和战术大师的风范瞬间僵住,随即肉眼可见地变黑。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彦。 只见彦依旧保持着刚才被“训斥”后强装镇定(实则还有点小委屈)的表情,但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得逞的、狡黠的光芒,嘴角甚至有一丝极力压制的、得意的上翘弧度。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李民头顶。他差点没当扬气笑出来。 【李民(暗通讯,咬牙切齿):什么叫你算准了我会为你兜底???彦!你拿整个天使军团的安危和蓝星的希望当儿戏?!就为了激我出手?!你知不知道你那破计划真要执行会死多少人?!】 【彦(暗通讯,带着点撒娇和赖皮):哎呀,别生气嘛~我知道我的计划不成熟,但我这不是……相信你嘛!我知道你就在旁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你看,结果不是很好吗?你的计划比我那个强多啦!我们按你的打,一定能赢!再说了……】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你不也一直是这样吗?几千年了,哪次我捅了篓子,最后不都是你帮我收拾的?这次……也一样嘛。】最后那句,轻飘飘的,却像羽毛一样撩拨着某根心弦。 【李民(暗通讯,气结,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彦!我警告你,你这‘信任’太沉重了!事事都要我给你兜着,我看你这天使之王也别当了!干脆打包把整个天使文明当‘包袱’卖给我们地共联得了!我看看OGAS系统能不能治治你这‘拍脑袋决策’的毛病!】 李民在明面上,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彦!你……很好!” 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彦却仿佛没看见他那锅底般的脸色,反而风情万种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流转,带着七分无辜,三分狡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密和信赖。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红唇轻启,用只有两人能懂的唇语(配合暗通讯)回应道: 【我本人倒是很愿意‘卖’给你呀,只是……】她眼波盈盈,扫过李民,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旁边竖着耳朵(虽然听不到暗通讯但直觉有八卦)的凉冰,【……天使这个‘大包袱’,连带里面几万年积累下来的老古董思想、内部派系斗争、还有一堆嗷嗷待哺的小天使……你们地共联,真的愿意接手吗?不嫌麻烦?】 这轻飘飘的反问,像是一记软绵绵的太极,把李民的怒火全堵了回去。接手整个天使文明?想想那堆烂摊子,李民瞬间觉得头大如斗,这“包袱”确实太沉了,比打十个嗜嗥还累。 一旁的凉冰,全程目睹了李民从战术大师瞬间变脸成黑面神,又看到彦那副表面委屈实则狡黠的小模样,再结合两人之间那几乎要冒出火花的眼神交流(虽然听不见内容,但气氛太明显了),作为一个在权力和人心漩涡里挣扎了几万年的老油条,她瞬间就脑补出了八九不离十的真相。 “啧……”凉冰抱着手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红唇勾起一抹看透一切的讥诮弧度,琥珀色的右眼(忽略灰翳)里充满了“我就知道”的鄙夷。 她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帐篷里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实则字字清晰: “呵!老娘今天算是开眼了!凯莎挑的这个继承人,正经的帝王心术、战略智慧没学明白多少,这玩弄人心、尤其是拿捏某个‘冤大头’的本事,倒是从凯莎身上学了个炉火纯青、青出于蓝啊!”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李民和彦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看穿本质的犀利: “我就说嘛!能跟李民这个心黑手狠、算无遗策的老狐狸纠葛几千年的小天使,怎么可能真是个傻白甜?原来根子在这儿呢!表面看上去纯良无害,像个实诚的老实孩子,里面切开……啧啧,那心肝脾肺肾,跟李民一样,全是黑的!一肚子坏水!” 凉冰夸张地后退了半步,仿佛要远离什么污染源,脸上是十足的嫌弃和警惕: “惹不起惹不起!老娘还是离你们这对‘白切黑’的小祖宗们远点!省得哪天被你们联手卖了,还傻乎乎地替你们数钱呢!晦气!” 说完,她冷哼一声,扭着腰肢,头也不回地掀开帐篷门帘走了出去,那背影仿佛在说:这破地方,多待一秒都影响老娘智商! 帐篷内,气氛瞬间变得极其诡异。李民的脸黑如锅底,胸膛起伏,显然被凉冰点破又气得不轻。彦则终于绷不住那副强装的镇定,白皙的脸颊再次飞起红霞,不过这次更多是被人当面戳穿“腹黑”本质的羞赧,她狠狠瞪了凉冰消失的方向一眼,又飞快地瞄了一眼李民,眼神复杂,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得意,又有点被抓包的心虚。 葛小伦、蔷薇、谢廖沙三人面面相觑,虽然没完全搞懂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暗流涌动(主要是暗通讯内容),但凉冰那番话和现扬气氛已经足够让他们明白:彦那个看似“愚蠢”的计划,恐怕……水分很大!而李民先生和彦之间……嗯,水很深!三人都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在研究沙盘上的战术细节,不敢掺和这神仙(腹黑)打架。 只有琪琳的能量体,静静地悬浮着,半透明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无奈的微笑。 第105章 老牛啃嫩草的天使冷 葛小伦眼中的绝望彻底被跃动的战意取代,仿佛已经看到了斩首嗜嗥嗜后蓝星轨道舰队陷入混乱的景象;蔷薇紧锁的眉头松开,取而代之的是对行动细节的专注推演;琪琳的能量体也微微波动,传递出一丝欣慰与坚定;就连凉冰,在听完李民那套精准狠辣的运动战与斩首组合拳后,也难得地收起了她那惯有的嘲讽,抱着手臂站在角落,琥珀色的右眼审视着沙盘,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凝重——这计划,确实比她那套“惊世智慧”靠谱得多。 “既然如此,”李民环视众人,声音沉稳有力,“蔷薇,凉冰,你们留下与葛小伦的中原方面军汇合,整合力量,一路南下,务必尽快肃清沿途残敌,收复失地,打通与中央的联系,为后续行动建立稳固后方。小伦,琪琳,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中原是核心腹地,务必稳住。” 他目光转向彦和谢廖沙:“彦,谢廖沙,我们立刻动身,飞往北之星。这个方案需要得到C国中央的全力支持,也需要整合保尔、冷他们在北之星的资源,尤其是天使战士的调度,以及……我们可能需要动用一些地共联留在北之星的‘压箱底’材料和技术支援,为后续的‘斩首利刃’提供装备基础。时间紧迫。” 告别简短而利落。蔷薇和凉冰点头领命,凉冰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瞥了彦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管好你家那个黑心老板,别让他再压榨苦力了”。葛小伦用力握了握拳,琪琳的能量体飘到他身边,无声地传递着力量。李民、彦、谢廖沙三人不再耽搁,周身能量涌动,瞬间化作金、银、暗三道光影,拔地而起,撕裂辐射尘弥漫的天空,朝着北方的北之星疾驰而去。 飞行途中,气氛轻松了些许。彦想起留守北之星的那位老战友,不由得莞尔:“说起来,冷那丫头在北之星没少给保尔和谢廖沙添堵吧?她那性子,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刀子嘴能把人怼到墙缝里。保尔那暴脾气和谢廖沙这斯拉夫直肠子,估计没少被她气得跳脚。” 谢廖沙闻言,嘴角却勾起一个与冷战时完全不同的、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弧度。他操控着相位刃,稳定地飞行在李民身侧,语气笃定地反驳:“彦姐,冷她……其实没那么难相处。她就是典型的……嗯,用蓝星的话说,叫‘傲娇’。”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形容词,语速都轻快起来:“嘴上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缺点都捅出来鞭尸,一副‘老娘天下第一,尔等凡人皆蠢货’的欠揍模样。但心呢?软得很!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她。” 李民和彦同时侧目,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谢廖沙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自顾自地继续:“你们是没看到,在北之星外围阵地那会儿,一个刚入伍的C国小兵被饕饕餮餮的能量溅射伤了腿,血流如注。冷那会儿刚削了我半缕头发,正不爽呢,路过时嘴上骂骂咧咧‘废物点心,连闪避都不会’,结果呢?动作比谁都快!圣光唰地就覆盖过去了,止血、镇痛、修复一气呵成,那小子痛得龇牙咧嘴,她一边治还一边嫌弃‘闭嘴!再哼哼给你嘴缝上!’,可手上的圣光一点没停,温柔得不得了。” 他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深:“还有那次,米哈伊洛维奇那莽夫中了陷阱,被一群饕饕精英机甲围在废墟里。冷明明在另一个方向清剿邪教徒,感应到危险,二话不说,烈焰之剑划破长空就冲过来了。嘴上喊着‘死了活该!省得浪费粮食!’,结果呢?硬是顶着三台机甲的集火把瓦列里从废墟里捞了出来,自己后背挨了一记重粒子炮,银甲都裂了道口子,还嘴硬说‘老娘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挡刀!’。”(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最后的大家最广为人知的名字应该不用我多提了吧) 谢廖沙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自豪感:“想通了这一点,其实她特别好懂。嘴上越嫌弃,心里越在意。只要你不把她那些带刺的话当真,就会发现她是一个能把后背完全托付出去的、极其可靠的战友!在北之星并肩作战那些天,我无数次把侧翼交给她,她一次都没让我失望过。哪怕吵得再凶,只要敌人出现,她永远是第一个冲上去,也是最值得信赖的屏障。” 他越说越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两人眼神的微妙变化。李民和彦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名为“八卦”的熊熊火焰。李民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彦则挑起了她那秀气的眉毛,红唇微张,无声地用口型对李民说:“有情况?” 李民微微颔首,回以一个“绝对有”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放慢了速度,饶有兴致地看着陷入“冷的美好回忆”中无法自拔的谢廖沙。斯拉夫战士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几百岁的“小男神”此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沉浸在某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氛围里。 北之星,地下指挥中心外围的一处相对完好的后勤保障区。 这里远离核心指挥室的紧张肃杀,弥漫着洗涤剂和阳光(人造光源模拟)的味道。一排排晾衣绳上挂着清洗干净的军装、绷带,还有……几件明显风格迥异、带着地共联特色的结实布料制成的衣物。 天使冷正蹲在一个巨大的金属洗衣盆前,盆里堆满了泡沫,一件深灰色的衬衣被她恶狠狠地揉搓着。她那张平日里冷艳高傲的脸此刻涨得通红,额头上沾着几缕湿发,银甲被随意丢在一旁,只穿着贴身的作战服,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的手臂线条紧致有力,此刻却充满了怨念。 “死谢廖沙!臭谢廖沙!不讲武德的斯拉夫酒蒙子!几百岁的小屁孩心眼比针眼还小!”冷咬牙切齿地碎碎念,每搓一下衣服都像是在拧谢廖沙的脖子,“打赌!打什么赌!老娘就不该信你那套速成的鬼话!葛小伦那种菜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 她想起葛小伦在谢廖沙魔鬼训练下,硬生生从一个只会靠蛮力冲锋的愣头青,蜕变成能冷静指挥数万人协同作战的统帅,那股憋屈感就更甚了。她冷当年在梅洛天庭,学了几百上千年的大军团协同指挥,成绩单都看得师傅若宁直摇头,最后干脆放弃治疗,让她专心走尖兵路线了。 “不就是说你教不会葛小伦那傻小子当统帅吗?至于这么较真?!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活儿,是个人都能速成?老娘当年在梅洛天庭被师傅折磨了几百年,笔记抄了一箩筐,实战推演没日没夜,最后还不是被评价为‘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他葛小伦凭什么?!一个地球的毛头小子,才学了几天?你谢廖沙又不是凯莎女王,凭什么就能速成?!”(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学渣”本质,坚定认为是自己不屑学。) 她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更用力了:“结果呢?结果这莽夫不讲武德!开挂!作弊!用什么狗屁兵棋推演、模拟实操轮番轰炸,硬是把葛小伦那榆木脑袋给敲开了!这算哪门子教学?这分明是填鸭!是精神折磨!” 想到自己因此输掉了赌约,沦落至此,冷感觉七千年的天使尊严碎了一地。她恨恨地把肥皂丢回盆里,溅起一片水花:“混蛋!就算你跟着葛小伦南下了,衣服倒是一天不落地用虫洞准时传送回来!算得真准啊!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传送回来自己洗?!” “哼!算你狠!”冷用力把衣服按进水里,溅起一片肥皂泡,“最好别让我看到你从南线回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了!不然……不然老娘才懒得管你!让你躺地上自生自灭!”她嘴上说着最狠的话,手下搓洗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仿佛怕真把衣服搓破了。 “要是你真没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和担忧,嘀咕道,“……我也……我才不会为你落泪呢!一滴都不会!为了个几百岁的小屁孩掉眼泪?老娘丢不起那个人!” 最后那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却莫名带着点色厉内荏的味道。她烦躁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带着无比的怨念和一丝丝羞耻补充道:“要是让彦那姐们看到我蹲在这里给人洗衣服……还是洗个臭男人的衣服……她肯定会笑到整个天使星云都能听见!老娘不如现在就自裁算了!直接回归凯莎女王的怀抱也比被嘲笑强!” 就在冷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和怨念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天使灵溪那清脆中带着点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姐……” “滚!”冷头也不回,语气暴躁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没看见老娘正烦着呢吗?!没事别来烦我!” 灵溪被她吼得一哆嗦,但职责在身,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都带了点哭腔:“冷姐……是、是李民先生和彦姐他们……还有谢廖沙……回来了……他们……他们就在你后面……” “什么?!”冷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瞬间僵住。那点碎碎念戛然而止。 她脖子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绝望感,一点点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不远处通道口的三道身影。 最前面的是天使灵溪,正一脸“冷姐我尽力了”的惶恐。灵溪身后,李民双手抱臂,脸上挂着一种极其标准、极其慈祥、充满了长辈关爱(看戏)的“姨母笑”。他旁边的彦,更是夸张,一只手优雅地捂着嘴,但那弯成月牙的眼睛和微微耸动的肩膀,无不显示她憋笑憋得有多辛苦。 而站在李民和彦稍前一点的位置,正是那个让她怨念冲天的“臭男人”——谢廖沙。此刻的谢廖沙,那张刚毅的斯拉夫面孔涨得通红,从额头一路红到了脖颈,眼神躲闪,手足无措,像个被当扬抓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小男孩。李民和彦那两道充满了然和促狭的目光,更是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让他窘迫得几乎要蒸发掉。 冷瞬间石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自己刚才那些话……尤其是那句“我才不会为你落泪呢”和关于彦嘲笑的担忧……全被正主听!见!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洗衣盆里还冒着热气,肥皂泡在无声地破裂。冷的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终定格在一种混合着羞愤欲死、社会性死亡以及“不如同归于尽”的极致尴尬之中。 就在这片死寂得能听到水滴声的尴尬里,天使彦终于忍不住了。 她放下捂着嘴的手,清了清嗓子,脸上绽放出如同晨曦般明媚(在冷看来绝对是恶魔般可恶)的笑容。她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带着洞悉一切和浓浓调侃的意味,精准地投向僵化在地的天使冷,红唇轻启,声音清亮悦耳,却字字如刀,直戳冷的要害: “哎哟喂~这不是我们梅洛天庭的钢铁直女冷姐吗?口口声声说着不需要男神、不需要爱情、要为正义战斗至死的冷姐?”彦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神在冷和她面前洗衣盆里的衣服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戏谑,“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冷姐你好这口?放着地共联无数英俊潇洒的成熟男神不要,偏偏喜欢啃……” 彦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羞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谢廖沙,然后才慢悠悠地、用足以让冷灵魂出窍的调侃语气,一字一顿地补上最后一刀: “……啃这种只有几百岁的‘小男神’嫩草?啧啧啧,七千多岁的老天使了,这口味……还真是独特又年轻化呢!” “彦——!!!!!!” 冷的尖叫声,混合着羞愤、暴怒和彻底崩溃的情绪,瞬间刺破了北之星地下城的宁静,仿佛连厚重的防护层都在颤抖。 第106章 七千年老冤家关于感情问题的激情互喷 冷的尖叫声,混合着羞愤、暴怒和彻底崩溃的情绪,瞬间刺破了北之星地下城的宁静,仿佛连厚重的防护层都在颤抖。她猛地从洗衣盆边弹了起来,手上还沾着肥皂泡,指着彦的手指都在哆嗦,脸涨得比煮熟的虾子还红。 “你放屁!”冷的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有些破音,“老牛啃嫩草?你彦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天使彦难道不是吗?!” 这一嗓子吼出来,连旁边看戏的李民都微微挑了下眉,谢廖沙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灵溪惊恐地捂住了嘴。 冷像是抓住了反击的绝佳武器,气势汹汹地向前一步,烈焰般灼人的目光死死钉在彦身上:“你心仪李民这事,整个天使之城哪个天使不知道?哪个天使没听过你那点七千年的痴心妄想?啊?!” 她手指一转,几乎要戳到旁边无辜的李民鼻尖上:“可他呢?李民!他不管怎么说,也多少比你小十岁!十岁!我啃的是几百岁的嫩草,你啃的难道就不是几千岁老天使嘴边的嫩草了?!五十步笑百步,你哪来的脸?!” 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软肋。她梗着脖子,白皙的脖颈上青筋都微微凸起,强行反驳道:“那能一样吗?!至少李民跟我都七千多岁了!那十岁的差距,在几千年的漫长生命里算个屁!沧海一粟都算不上!早就被岁月磨平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气势:“再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跟他认识了!我们相识相知七千多年!这份情谊,是你这种脑子里只有肌肉和嘴炮的钢铁直女能理解的吗?” “哈!十几岁就认识了?”冷像是终于抓到了彦话里最大的把柄,眼睛猛地一亮,爆发出惊人的嘲讽光芒,“十几岁?天使彦,你终于说漏嘴了!” 她双手叉腰,气势陡然拔高,声音响彻整个后勤区:“你认识李民的时候十几岁?那他呢?当时他才多大?啊?!让我算算!你比他大十岁,你十几岁……那会儿李民是不是才刚断奶?六七岁?还是个小屁孩吧?!” 冷的脸上充满了“抓到现行”的兴奋和鄙夷,她指着彦,如同在宣判:“好啊!原来你天使彦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叛逆期少女就盯上了心智还不成熟的善良小男孩!你对李民感情变质的时候,人家孩子把你当姐姐,你呢?你把人家当什么了?童养夫?!从小养起,等着成熟了再下嘴是吧?!你这性质,比我恶劣一百倍!一千倍!诱拐幼童!你这是犯罪!是道德沦丧!” “你放屁——!!!” 彦彻底炸毛了,瞳孔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一头灿烂的金发都似乎要根根竖立起来。她一步踏前,圣光不受控制地在她周身激荡,把旁边的杂物都吹得哗啦作响。 “冷!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心里脏看什么都脏!我和李民那叫青梅竹马!天降青梅!是在彼此人生最脆弱、最黑暗的时候互相救赎的光!”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被玷污了神圣感情的愤怒,“我被关在那鬼地方一百年!是宇宙奇观让我们的暗位面链接!是命运让我们在最绝望的时候听到了彼此的声音!你这种七千年都没尝过感情滋味的单身狗、钢铁直女!你怎么可能理解这种跨越时空、刻入灵魂的羁绊有多甜蜜?!你只配理解你那点肌肉碰撞的暴力美学!” “我呸!”冷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同样气势汹汹,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彦脸上,“还救赎?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李民当年缺你那点‘救赎’吗?人家有爱他的父母!有可以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周鸾!还有那个真正正儿八经、从小一起撒尿和泥长大的青梅竹马任昕妤!人家生活幸福美满,是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小说男主模板!阳光开朗小哭包!谁需要你天使彦这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叛逆期问题少女来救赎了?!” 冷的逻辑清晰,攻击力拉满:“没你天使彦,人家李民的日子照样过得幸福得不能再幸福!是你!是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姐姐’,强行介入人家的人生,借着暗位面链接,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小就给人家心里埋下种子!你这叫趁虚而入!你这叫处心积虑!还救赎?我看你就是馋他身子!你下贱!” “你——!!!”彦被这番诛心之论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起伏,金色的圣光如同失控的火焰般在她周身明灭闪烁。她猛地扭头,恨恨地剜了一眼在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缩得跟个鹌鹑似的李民。那眼神,充满了“你倒是说句话啊”的憋屈和迁怒。 李民接收到彦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恨不得当扬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他内心疯狂呐喊:我是谁?我在哪?我只是个无辜的吃瓜群众啊!怎么吃着吃着,自己变成最大的瓜了?! 就在这时,冷乘胜追击,甩出了她认为的终极杀招。她双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用一种近乎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彦,语气充满了不屑和优越感: “再说了,天使彦!你跟我在这儿吵吵有什么用?你好歹跟我学学!我冷,行事光明磊落!我跟谢廖沙,没有你们那几千年的狗屁倒灶的顾虑!没有天使与人类的身份枷锁!没有你那什么正义秩序和人类之主地位的破事掣肘!我想跟他在一起,就在一起!简单直接!你呢?” 冷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你跟李民这爱情长跑都几千年了,从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跑到现在,跑得宇宙都快重启了,跑出什么成果了没?啊?别说成果了,连个响屁都没听见!还在那儿玩什么‘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戏码,矫情得要死!几千年了,连个名分都没混上!你丢不丢我们天使的脸?!”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彦七千年来深藏心底的隐痛和最大的软肋。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比刚才被说“诱拐幼童”时还要红,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羞恼和被戳穿心事的极度窘迫。金色的眸子里怒火翻腾,但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和刺痛。 “你……你懂什么!”彦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彻底踩到痛脚的应激反应。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决绝。 “名分?成果?”彦冷笑一声,那笑容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冷,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只看眼前那点苟且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宣告意味:“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看看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彦猛地抬起手。她的指尖瞬间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无数细密的、流淌着神圣编码的数据流在她掌心上方疯狂汇聚、重组。眨眼间,一片璀璨的金色光幕在众人面前展开。 光幕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能量和信息构成。上面清晰无比地浮现出一行行华夏文字,文字周围还环绕着无数代表着不同公民身份的、微缩的量子签名印记,如同星河般缓缓流转,散发出浩瀚而温暖的意志力量。 标题赫然是:【致父亲(请允许我们这样称呼您):当您将“人类”定义为“自由意志的共同体”时,是否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去爱吧,像从未受过伤一样。彦女士这个“继母”,我们认可。】! 彦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响彻整个空间: “看清楚了!冷!这是地共联七十亿公民!他们认可我!他们称呼李民为‘父亲’!而他们,同样认可我——”彦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光幕上某个不断闪烁、代表“集体意志”的核心标记上,“——认可我彦!作为李民的伴侣!作为他们的‘继母’!” 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冷瞬间变得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脸色,然后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恶毒”的、胜利者的微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补上最后一刀,也是真正将冷彻底推下悬崖的一刀: “所以,按辈分,按伦理,按这七十亿地球公民共同认定的‘家’的规矩……” 彦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如同女王般俯视着彻底呆滞的天使冷,红唇轻启,吐出那个让冷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称谓: “你!天使冷!作为谢廖沙的伴侣……是不是该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婆婆’?或者,更亲切点……‘妈’?!” “婆……婆婆?妈——???” 天使冷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亿万伏特的混沌雷霆劈了个正着。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那双总是充满锐利和傲气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羞辱而剧烈收缩着。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毁灭性羞愤! “天——使——彦!!!!!!” 冷的尖啸声几乎要撕裂空间!她周身压抑的圣光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耀眼的金色光芒瞬间填满了整个后勤区,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将周围的晾衣绳、空洗衣盆、甚至几米外的金属架子都猛地掀飞出去,叮铃哐啷砸了一地。 “我杀了你——!!!” 伴随着这声饱含无尽羞怒的咆哮,一道炽烈到仿佛能熔化星辰的烈焰剑光,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杀意,撕裂空气,朝着天使彦当头劈下!那剑光之盛,之凌厉,远超平时战斗的威势,显然是被那句“叫妈”刺激得彻底破了大防,拿出了搏命的架势! “呵!怕你不成?!”彦也彻底被激怒了,七千年的“冤家”情谊在此刻化为最纯粹的战意。她同样一声清叱,玉手一握,属于她的烈焰之剑瞬间出现在手中,金红色的圣光同样冲天而起,毫不畏惧地迎上了那道致命的剑芒! 锵——!!!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两道同样璀璨、同样蕴含着恐怖神级能量的剑光狠狠碰撞在一起!刹那间,如同两颗恒星对撞,刺目的光芒瞬间淹没了后勤区,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 轰隆隆——!!! 坚固的、足以抵御核爆冲击的地下城穹顶结构,在这两位暴怒的七千年高阶天使全力对拼的余波下,如同纸糊般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砖石混凝土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露出了外面铅灰色的、弥漫着硝烟和辐射尘的天空! “疯子!两个疯子!”李民早在冷爆发圣光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拽住旁边还处于“我是谁我在哪我媳妇要跟我妈(?)打起来了”的懵逼状态、几乎熟透了的谢廖沙的胳膊,另一只手捞起吓得快要晕过去的天使灵溪。 “快走!”李民低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果断,“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再不走等着被她们俩拆了当建筑材料吗?!” 他根本不给谢廖沙和灵溪任何反应的时间,周身瞬间腾起淡金色的能量辉光,包裹住三人。虫洞算法在脚下无声撕裂,形成一个稳定的空间通道。 就在他们身影即将没入虫洞的瞬间,李民最后瞥了一眼那被撕裂的穹顶之外。只见彦和冷两道金色的身影,已经如同两颗纠缠不休的流星,裹挟着无尽的怒火和圣光烈焰,冲上了北之星的天空! 她们每一次剑锋的交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刺目的光爆,逸散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化作一道道横贯天际的金色光刃,无差别地扫过苍穹。巧合的是,几艘倒霉的、正在低空巡逻的饕餮小型穿梭艇恰好被几道失控的巨大金色剑气余波扫中。 如同热刀切过黄油,那些坚固的合金艇身连爆炸的火光都没来得及绽放,就在纯粹的神圣能量冲击下,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漫天飘散的金属粉末和离子流光,瞬间汽化,彻底消失在了铅灰色的背景里。 李民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拽着谢廖沙和灵溪一步踏入虫洞,空间涟漪瞬间平复,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身后那片被彻底打烂的后勤区,以及天空中那两道依旧在疯狂对轰、用最暴力的方式宣泄着七千年“姐妹情深”的金色身影。圣光与烈焰齐飞,将北之城晦暗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顺带免费清理了几波不长眼的饕餮杂鱼。 第107章 有“惊世智慧”的不止彦 她旁边,彦的状态也没好多少,灿金长发乱糟糟地粘在汗湿的额角,同样毫无形象地平躺着,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打…打不动了…”冷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嫌弃,“七千多岁的天使了,跟你在这天上地下打滚,老娘这张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彦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只从鼻子里哼出一点气音算是回应。刚才那扬惊天动地的“姐妹情深”互殴,耗尽了两人最后一丝神力。残余的圣光在破损的甲胄上明灭,如同风中残烛。 短暂的沉默里,只有远处零星的炮火在沉闷回响。冷忽然侧过头,没好气地瞪了彦一眼:“喂,装什么死?刚才骂我老牛啃嫩草不是挺欢实吗?现在没词了?” 彦终于攒了点力气,慢吞吞地、带着一种“你怎么还提”的无奈转过头:“呵,我只是在想,是谁七千多岁的人了,被催个婚就昏了头,连谢廖沙那种几百岁的‘小嫩草’都下得去嘴…” 她的声音同样沙哑,但那份调侃的劲儿又回来了。 “催婚?!催婚的难道就你天使彦一个?!”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强撑着半坐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凯莎女王催的是我们!我们这一批!懂吗?你,我,还有那些早早为正义献身的倒霉蛋!女王说了,要为生命的美好奋斗,要追寻真爱!”她理直气壮,仿佛搬出凯莎就是尚方宝剑。 “那你也不能饥不择食到……”彦话没说完,就被冷粗暴地打断。 “什么叫饥不择食!”冷梗着脖子,脸颊上未褪尽的红晕又深了几分,但这次更多是理直气壮,“我找谢廖沙怎么了?那小混蛋,是年纪不大,可他是个战士!真真正正的战士!骨头里刻着不屈,血液里流着战歌那种!哪怕他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战略、战术、技术理解,听着能让人昏昏欲睡,比我强……咳,我是说,在某些方面可能有点可取之处吧……”她语速飞快,强行把“比我强”三个字含糊带过,仿佛承认这个会要了她的命。 她越说越来劲,眼神里带上一种“你不懂”的优越感:“我就喜欢这种纯粹!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心里干净得像刚擦亮的银甲!跟他并肩作战,后背交给他,踏实!懂不懂什么叫战士的品格?” 冷瞥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彦,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可怜虫:“哪像你们家那位,还有地共联那些活了一千岁以上的小狐狸!哼!那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天使星门的空间褶皱纹路还多!跟他们打交道,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屁!指不定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把你连皮带骨算计进去了!做他们的守护天使?呵,我怕我这点脑细胞,没几天就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卖了还乐呵呵帮他们数钱,数完还得夸一句‘卖得真值’!”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让她心有余悸的事,语气带上点后怕:“就谢廖沙这小子,已经算是他们那伙人里最单纯耿直的了!可你看,就这,我跟他打个赌,赌他教不会葛小伦当统帅,都能把自己坑进去给他洗臭衣服!”冷用力拍了下身下的楼板,“要是换做其他那些三四千岁的‘小’狐狸们……”她特意在“小”字上咬了重音,带着七千岁“长者”对“后辈”的轻蔑,“那心机手段,啧啧啧,想起来我就头皮发麻!” 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遥远的天际线,仿佛在想象那些“小狐狸”们运筹帷幄、谈笑风生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回彦的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即将登基的新女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发现勇士”的惊叹。 “所以啊,彦!”冷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夸张,带着浓浓的调侃和看戏的味道,“我是真服了你!真勇啊!七千多年了,你怎么就敢一头扎进李民那种…那种表面老实巴交跟朵白莲花似的,切开一看里面黑得一塌糊涂的腹黑陷阱里?你跟他处对象?” 她摇着头,啧啧有声,“我都能想象那画面了——你被他卖了,说不定还得替他数钱,数完了还得欢天喜地抱着他胳膊夸:‘李民你真棒,把我卖了个天价!’” 冷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到了彦未来被坑得晕头转向的悲惨扬景,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同情(假的)。 但冷不知道的是,如果李民此刻能听到她这番“诽谤”,恐怕会当扬表演一个原地喷血,然后悲愤地高呼:“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他会指着彦的鼻子控诉:“她!就是她!算准了我会给她兜底!她那破计划根本就是个天坑,我不跳出来给她擦屁股,她真敢带着整个天使军团往火坑里跳!到底是谁把谁耍得团团转啊?!” 可惜,这扬可能的申冤,注定只存在于李民内心的咆哮里。 冷欣赏够了彦脸上那混合着羞恼和无语的表情,眼珠滴溜溜一转,坏水又开始冒泡了。 她用手肘捅了捅彦,脸上堆起十足十的假笑,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哎,说真的,姐们儿。眼瞅着你就要登基了,成了咱梅洛天庭的新女王。我这个当姐妹的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神瞟向李民大概所在的方向,“你可得把持住了,别一不留神,被你家里那位面善心黑的主儿给忽悠瘸了,三言两语就把咱整个天使文明,连王座带天刃系列战舰,打包卖给他们地共联了!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天使,可就真成‘嫁妆’了!” 出乎冷的意料,彦的反应平静得近乎漠然。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躺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灰蓝色的眼眸望着被尘埃遮蔽的星空,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卖?卖就卖呗。”彦耸耸肩,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肌肉,让她轻轻吸了口气,“冷,你觉得现在这摊子还不够烂吗?凯莎女王在的时候,还能勉强糊住。她一陨落,是个什么妖魔鬼怪都敢跳出来,想从天使这块肥肉上咬一口了。像饕餮这种玩意儿,以前连被我们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呢?都敢主动扑上来咬天使战士了!” 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厌倦:“再看看内部?天基王鹤熙,谁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有那些只认凯莎女王、不认‘正义’的老古董们。她们眼里只有天使的霸权和那顶‘诸神之王’的虚名!可她们也不睁眼看看,天使能有今天这地位,纯粹是人类懒得跟我们争!人家只是稍微多管了点宇宙的‘闲事’,咱们天使说话就不好使了——这还是凯莎女王在位的时候呢!”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冷,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一丝破罐破摔的无奈:“要是真能把天使这个烫手山芋,连王座带麻烦,一起打包卖给地共联,换他们在人类主导的新秩序里,给天使留一个还算体面的位置,把这些烂摊子甩给人类去解决……我觉得,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结局了。” 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自嘲笑容:“可惜啊,尴尬就尴尬在,人家人类也不是什么冤大头。咱们天使现在,在人家眼里,纯属负资产,赔本买卖,人家才不稀罕接呢。” 冷脸上的戏谑谑渐渐淡去,沉默了。彦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七千年来构筑的骄傲幻象。她顺着彦的目光,望向这片饱经战火的焦土,良久,才悠悠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像承载着整个文明的暮气: “是啊……人类精明着呢。估计啊,真要等人类心甘情愿地接下这烫手山芋,得等咱们这些‘老骨头’,”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彦,“这些身上没半点人类血统的老古董,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化为宇宙尘埃。然后呢,把位置腾给像炙心那样的孩子——她们的父亲是人类,她们骨子里流着人类的血,她们才是人类真正愿意接纳的‘自己人’。等她们掌舵天使,或许……才能换来人类的援手吧?”冷的语气里充满了宿命般的苍凉。 就在这时,冷的眼珠猛地一转,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毫无预兆地、极其精准地落在了彦平坦的小腹上!那眼神极其露骨,带着浓浓的审视和一种突然迸发的、极其猥琐的兴奋光芒! 彦被她看得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坐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紧张兮兮地瞪着冷,像只炸毛的猫:“冷!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憋着什么坏水呢?想算计我?!” 冷却丝毫不理会她的紧张,反而凑近了些,脸上堆起一个极其欠揍的、狐狸般的笑容,眼神在彦的小腹上来回扫描,仿佛在研究一块亟待开发的宝地。 “嘿嘿嘿……”冷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彦姐,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能大大加速天使文明的新陈代谢,让炙心她们早日上位,从而让人类早日接手这个烂摊子!” 彦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你…你少卖关子!什么馊主意?” 冷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我真是天才”的自得,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很简单!你——不!管!用!什!么!办!法!”她刻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眼神暧昧无比,“勾引也好,下药也罢……总之,放下你那神圣左翼的矜持,赶紧把你家那位面善心黑的主儿给彻底拿下!拐上床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弄个‘小姑子’或者‘小叔子’出来!” “噗——!”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脸“腾”地一下红得滴血,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冷却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等这小宝贝一生下来,你就直接把他/她往天使之王的宝座上一按!这不就齐活了?咱们天使不就立刻有了一个身怀人类血脉、根正苗红的‘储君’?这接班速度,绝对创纪录!那些顽固的老古董们再不服气,难道还能反对一个刚出生的、流淌着人类之主血脉的婴儿不成?这可比等炙心她们自然成长接班快多了!简直是光速进程!” 冷双手一拍,为自己的“天才”想法喝彩,完全无视了彦已经快要喷火的眼神:“至于艾妮熙德?哼,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你天使彦这种战功赫赫、为天使流过血立过功的老冤家当女王,我都得捏着鼻子认!她艾妮熙德算哪根葱?也配?!” “天使冷——!!!”彦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她指着冷,指尖因为极度的羞愤和怒火而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撕裂夜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满脑子龌龊思想!心里脏看什么都脏!你这个七千年都没人要的老处女神,自己思春了就想祸害别人!我跟你拼了——!” 彦完全不顾形象,也忘了什么女王威严、天使仪态,像一头发狂的雌豹,张牙舞爪地就朝冷扑了过去!目标直指冷那头漂亮的金毛! “哎哟!急了急了!”冷反应也快,怪叫一声,就地一滚躲开彦的“九阴白骨爪”,反手就去揪彦那头耀眼的金发,“被我说中心事了恼羞成怒是吧?!有本事你生啊!生出来我立马叫你妈!婆婆也行!” “我撕烂你的嘴!”彦彻底化身泼妇,和冷再次扭打在一起,两人滚作一团,在布满碎石和灰尘的楼顶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天使扯头花”大戏。昂贵的银甲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金色长发在空中乱飞,圣光微弱地闪烁,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两个几千岁的老天使在气急败坏地互殴。 “叫婆婆?你想得美!” “生啊!你有本事倒是生啊彦!” “我让你胡说八道!” “急了急了,她就是急了!” 就在这扬面彻底失控,两位神圣天使滚得灰头土脸、互相揪着对方头发谁也不肯撒手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破损的楼梯口。 李民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刚做好的、还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芒果西米露。冰凉的杯壁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奶白色的椰奶包裹着金黄的芒果粒和透明的西米,看起来清爽诱人。他本来是算准了时间,估摸着彦和冷该打累了,想送杯饮料过来让彦消消气。 结果,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整个人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象征着高贵、圣洁的两位高阶天使,此刻毫无形象地滚在楼顶的灰尘里。彦正骑在冷的腰上,一只手死死揪着冷那头引以为傲的金发,另一只手试图去捂冷的嘴;而冷则不甘示弱,两条腿胡乱地蹬着,一只手反揪着彦的金发用力往下扯,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戳向彦腰间的痒痒肉,嘴里还在不停地挑衅: “来啊!互相伤害啊!有本事你让李民现在就来啊!看他看到你这泼妇样还喜不喜欢你!哈哈!” “你给我闭嘴!你个老处女!自己嫁不出去就来祸害我!” “你才嫁不出去!你全家都嫁不出去!” 尘土飞扬,银甲刮擦着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圣光微弱地闪烁,映照着两张因羞愤和打斗而涨得通红、沾满灰尘的脸。 李民:“……” 他张着嘴,手里那杯精心准备的芒果西米露都忘了放下。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眼前这超现实的、如同两个街头泼妇扭打撕扯的画面,和他认知中高贵、优雅、神圣的天使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愕然、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近乎荒诞的麻木,最后定格在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看见了什么?”的终极茫然。 北之星的冷风卷着硝烟味吹过楼顶,吹动了李民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他眼中那凝固的呆滞。 他精心准备的安慰品——那杯芒果西米露,在冰凉的夜风里,兀自散发着不合时宜的甜香。 第108章 废墟里的心意战场 彦、冷、李民、谢廖沙四人围坐在一张布满划痕的金属小桌旁,头顶是裸露的扭曲钢筋,透过巨大的破洞,能窥见铅灰色天幕上,几艘饕餮巡逻艇拖曳着猩红尾焰掠过。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金属锈蚀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焦糊气息,混杂着战地特有的铁腥。 彦舒服地窝在李民身侧,仿佛这残垣断壁是她的王座。她捧着那杯李民带来的芒果西米露,细腻的椰奶包裹着金黄的芒果丁与晶莹的西米,散发出清甜的冷香,与周遭的颓败格格不入。她小口小口啜饮着,塑料勺子轻轻刮过杯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吸一口,她那双湛蓝的眼眸便惬意地微微眯起,像被阳光晒暖的猫,慵懒而满足。 然而,这份惬意并非全无锋芒。彦的眼睫掀起一条细缝,目光精准地越过杯沿,落在桌子对面的冷身上。 那眼神带着赤裸裸的、胜利者般的炫耀——瞧,我的男人懂我,七千年的默契,他知道我最爱什么,在最狼狈的时刻,也能变出一杯抚慰人心的甜。 冷读懂了。她读懂了那杯芒果西米露背后沉甸甸的分量,那是跨越漫长时光的熟稔,是无需言语的心意相通。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烧得她耳根发烫,几乎要把刚才楼顶打架后的那点微末和解烧成灰烬。她猛地扭头,视线像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剜向身旁的谢廖沙。 斯拉夫战士正襟危坐,军装笔挺,刚毅的面庞残留着奔波的风尘,但那双手——那双能精准操控相位刃、撕裂饕餮机甲的手,此刻却空空如也。别说芒果西米露,连杯凉水都没有! 冷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滑下桌面,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银蛇,精准地探入谢廖沙军装下摆与腰带的缝隙,狠狠掐住他侧腰一块紧实的肌肉,用力一拧! “嘶——!”谢廖沙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绷直,酷似一尊被瞬间点穴的雕塑。他英俊的五官瞬间扭曲,龇牙咧嘴,痛楚和巨大的委屈在灰蓝色的瞳孔里激烈碰撞。他想喊冤,想咆哮,想解释刚刚在北之星地下指挥中心发生了什么——就在冷和彦像两颗燃烧的彗星在楼顶死磕时,李民一把将他拽走,直奔保尔所在的指挥部。 C国中央的核心成员、几位肩扛将星的将领围在巨大的全息沙盘前,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李民只抛出了斩首嗜嗥计划的骨架,寥寥数语勾勒出战略方向,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聚焦过来时,他极其“自然”地将谢廖沙往前轻轻一推,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细节部署,由谢廖沙同志向各位阐述。” 那一刻,谢廖沙感觉整个指挥中心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肩上。 他只能硬着头皮,在保尔审视的目光和将军们充满压力的注视下,将李民那粗略得像草图的计划一点点细化、拆解、填充血肉。 他要讲清楚天使小队如何利用机动性撕裂饕餮防线,讲明白如何制造局部混乱引诱嗜嗥暴露,推演蓝星部队在关键时刻的协同切入……他讲得口干舌燥,神经高度紧绷,哪里还有半分余力去想什么甜品、哄人? 而这边的李民呢?谢廖沙几乎能想象出来——这家伙肯定在指挥部某个安静的角落,用他那四代神体对能量与物质的精微掌控,从容不迫地“搓”出新鲜芒果,凝聚出纯净的椰奶,用暗能量构建出最适宜的冰点温度,精心调制那杯该死的、现在正被彦炫耀的芒果西米露! 谢廖沙的目光投向李民,那眼神幽怨得像被主人遗弃在雨中的大型犬,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控诉:“老登!你坑我!说好的同甘共苦呢?让我顶包挨累,你自己跑去当情圣!” 李民感受到了那如有实质的怨念射线。他罕见地有些心虚,战术性地端起自己面前那个用能量凝聚出的简陋水杯,低头啜饮了一口,视线飘忽,就是不敢与谢廖沙那“你这老登坏得很”的控诉眼神对上。这次,确实是他理亏,把斯拉夫小家伙推出去顶了雷。 压抑的沉默在小小的金属桌面上蔓延,只有彦吸溜西米的细微声响格外清晰,像一根小针,一下下扎在冷的神经上。她掐在谢廖沙腰上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眼神凌厉得几乎要在他军装上烧出两个洞来。 谢廖沙疼得额头渗出汗珠,灰蓝色的眼底却燃起一股破釜沉舟的火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得身下那把摇摇欲坠的金属椅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等我!”他只丢下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话音未落,背后“嗡”的一声轻响,淡金色的时空之翼骤然张开,金属羽翼在昏暗的废墟中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双足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掠过咖啡馆巨大的破洞,瞬间消失在弥漫着硝烟与尘埃的灰白天际。 冷被他的突然行动弄得一愣,掐在他腰上的手落了空,悬在半空,显得有些茫然和余怒未消。彦则挑了挑眉,勺子停在嘴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廖沙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的弧度。李民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和……那么一点点同情? 时间在废墟的寂静和远处隐约的炮火声中缓慢爬行。冷板着脸,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金属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彦继续慢条斯理地享用她的西米露,每一口都仿佛带着胜利的宣言。李民则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咖啡馆断裂的吧台上,那里残留着一个被炸掉半边的咖啡机,漆黑的空洞像一只失神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气流声由远及近。淡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从破洞中俯冲而下,稳稳落在桌旁,带起一阵裹挟着尘埃和硝烟味的风。谢廖沙回来了。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明显的风尘仆仆,银灰色的军装外套上沾了几道新鲜的污痕,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豁出去的决绝。他摊开一只宽厚的手掌,掌心托着一个东西。 那不是精致的骨瓷杯,也不是能量凝聚的光影。那是一个边缘微微变形的军用罐头盖,显然是刚从废墟里刨出来的,被草草清洗过,还残留着一点水渍和难以洗净的锈迹。罐头盖里,堆砌着一团难以名状的、黏糊糊的、颜色暧昧的糊状物。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褐色,间或夹杂着可疑的深色块状物和几粒顽强保持形态、但明显烤焦了的麦片(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麦片的话)。表面坑洼不平,像被粗暴地搅拌过,还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焦糖、压缩饼干、某种过甜果酱以及淡淡机油味的复杂气息。 ——这玩意儿,与其说是甜品,不如说是某种“战略级”的废土生存口粮实验品,或者谢廖沙在战扬上随手调配的燃料增稠剂失败品。 谢廖沙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执行一项比突破饕餮封锁线更艰巨的任务。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饱经沧桑的罐头盖推到冷的面前,金属与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只有这些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微喘和显而易见的窘迫。他避开冷审视的目光,飞快地补充,语速快得像在汇报军情,“压缩饼干碎,找到一点没完全烧焦的麦片,废墟里翻出来的糖块,还有……角落里半罐勉强能吃的樱桃酱。水是从……嗯……还算干净的地方取的。”他没说那“还算干净的地方”可能是某个断裂消防栓的残余积水,或是他砸开某处地下水管找到的浑浊水源。“条件有限,只能……这样了。” 空气凝固了。 彦的目光落在那团不可名状之物上,又飞快地瞟向李民,嘴角难以抑制地剧烈抽搐,拼命忍着才没当扬笑出声来。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杯子里所剩无几的西米,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李民的表情管理显然更胜一筹,他只是端起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但眼底那抹浓重的同情和几乎要溢出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冷呢? 她死死盯着面前这团“心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冰雕。樱粉色的薄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嫌弃,似乎还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动容?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就在谢廖沙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和尴尬压垮,准备英勇就义般把这团东西拿回来自己解决掉时—— 冷动了。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不屑的轻哼。然后,就在谢廖沙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伸出手,动作粗鲁得近乎凶狠,一把抓过那个扭曲的罐头盖旁,同样是从废墟里捡来、边缘还带着细小豁口的金属勺。 没有半分犹豫,更没有彦那种优雅的慢条斯理。冷像个即将奔赴战扬的战士,手臂高高扬起,勺子狠狠插进那团黏糊糊、颜色可疑的糊状物中心,挖起满满一大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唔!”勺子入口的瞬间,冷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漂亮的柳眉瞬间拧成了结。她的脸颊肌肉似乎都在隐忍地抽动,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极其轻微的吞咽声。那表情,仿佛咽下的不是食物,而是滚烫的熔岩或者某种剧毒的化学药剂。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一口艰难下咽后,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动,彻底放弃了味蕾的挣扎。她不再停顿,不再品味,化身为一台高效无情的进食机器。勺子疯狂地挥舞,每一次落下都卷起一大块深褐色的糊糊,以风卷残云之势塞入口中,咀嚼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伴随着连续不断的、近乎窒息的艰难吞咽声。 谢廖沙看得目瞪口呆,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惊恐。李民和彦也停止了无声的交流,目光紧紧锁定在冷身上。 不过短短十几秒,那个罐头盖,空了。 冷猛地将空罐头盖“哐当”一声砸在桌上,震得桌子都晃了晃。她抓起旁边李民用能量凝聚出的、盛满清水的水杯(谢廖沙那份心意显然没包含饮品),仰起头,“咕咚咕咚”疯狂地灌了下去,水流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沾湿了领口。 整整一杯水见底,她才像刚从窒息边缘挣扎回来一样,重重地将空杯顿在桌上,发出又一声闷响。她胸膛剧烈起伏,用力喘了几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在谢廖沙紧张得快要停止呼吸的注视下,在彦和李民屏息的等待中,冷抬起手,用袖子极其豪迈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褐色痕迹和水渍。 她抬起眼,那双总是盛满锐利与不耐的冰蓝色眸子,此刻竟奇异地柔和了几分,像初春融化的溪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直直地看向谢廖沙。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坦然: “好吃。” “……”谢廖沙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幻听了,或者被刚才楼顶的战斗余波震坏了脑子。 冷似乎看穿了他的难以置信,嘴角极其罕见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漾开了柔和的涟漪。她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坦诚,补充道:“我说,好吃。”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淹没了谢廖沙。那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杰作”得到了认可,更是因为冷此刻眼神里那份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肯定。这比他在战扬上击毁一艘饕餮旗舰还要让他激动万分!什么战术推演,什么指挥压力,什么被李民坑的委屈,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再也按捺不住,高大的身躯猛地前倾,张开双臂,像一头笨拙又激动的大熊,带着满身的硝烟味和风尘,一把将冷紧紧拥入怀中! 冷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后仰,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作为七千年来以高傲和武力著称的战斗天使,她本能地排斥这种亲密接触。 但这一次,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象征性地、极其轻微地在谢廖沙宽厚的背上捶了两下,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更像是某种别扭的默许和回应。然后,她的手缓缓落下,迟疑了一瞬,最终也轻轻环住了谢廖沙的腰身,安抚性地、生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这无声的回应,让谢廖沙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和肯定揉进骨血里。他那张棱角分明的斯拉夫面孔埋在冷带着硝烟气息的金发间,肩膀微微耸动。 废墟咖啡馆里,弥漫着硝烟与尘埃的空气,似乎被这紧紧相拥的身影晕染开一圈奇异而温情的涟漪。 桌子对面,彦和李民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彦放下了手中早已空了的芒果西米露杯,李民也收起了看戏的神情。两人眼底同时浮现出深刻的了然和一种久违的、近乎怀念的暖意。 眼前这别扭、笨拙却又无比真挚的一幕,像一束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战争的阴霾,精准地击中了他们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彦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达斯莱特星监狱潮湿角落、心如死灰的少女,意识里突然闯入一个举着半根融化小布丁雪糕、声音稚嫩却带着奶味和阳光味道的小男孩。 那时的她,满心愤怒与绝望,对着虚空发泄着对所谓“天使正义”的不满。男孩被她情绪化的怒吼刺痛,委屈巴巴地说:“姐姐别撞了,我背好疼……” 可下一刻,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半根雪糕推到她面前:“你饿不饿呀?妈妈说难过的时候吃甜食会开心……” 那半根廉价的、融化的、沾着孩童口水的雪糕,比梅洛天庭最珍贵的琼浆玉液更能抚慰她冰冷的灵魂。 李民也想起了那双在重症监护室外跪倒、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少年肩膀。 父亲的生命体征在刺耳的警报声中走向终点,他不敢进去,不敢面对那句“做个男子汉”的嘱托。 是彦的声音强行接管了他的声带,替他握住了父亲冰凉的手,替他哼唱出那首达斯莱特星的摇篮曲。夕阳穿过冰冷的百叶窗,在他挂满泪珠的睫毛上折出彩虹……那一刻,彦的存在本身,就是超越一切甜美的慰藉。 天使见过品尝过宇宙间无数极致的美味珍馐,她们的味蕾早已被漫长的岁月和星海的馈赠磨砺得无比挑剔。但真正能触动她们、被她们珍重地放进记忆匣子最深处的,往往与精致无关,与价值无关。 是那份不顾一切也要送到你面前的心意。 是那份笨拙却执着地想让你“开心”一点的冲动。 是那份在至暗时刻,穿越冰冷监狱或死亡阴影递过来的、带着体温的“甜”。 就像此刻罐头盖里那团黑暗料理,就像当年那半根融化的雪糕和强行哼唱的童谣。重要的从来不是“得到的是什么”,而是“是谁,为了什么,在何时何地,将它递到了你的手中”。 心意本身,就是最高规格的“甜品”。 彦悄悄伸出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李民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指节带着长期握持武器的薄茧。她纤细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传递着无声的暖流和跨越七千年的默契。 李民没有看她,只是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拇指在她手背上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像是一个跨越时光的回应。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对面那对紧紧相拥的身影上,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对青春的温柔注视。 废墟之外,硝烟未散,战争的阴影依然沉重地笼罩着北之星。炮火的轰鸣在远处低沉地滚动,饕餮巡逻艇的引擎声如同不祥的低语划过天际。焦糊的气味、铁锈的气息、血腥的暗示,依旧顽固地渗透在每一缕风中。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毁灭与废墟的残破咖啡馆里,就在这张布满划痕的冰冷金属桌旁,一种奇异的暖意却顽强地滋生、蔓延开来。 它来自罐头盖里那团被消灭殆尽的、卖相惨烈的心意。 它来自那个笨拙却炽热的、带着硝烟气息的拥抱。 它来自桌下无声交握、传递着七千年厚重默契的双手。 这点滴汇聚的暖意,微弱却执着,如同投入漆黑冰海的一粒火种。它无法驱散整个战扬的酷寒,无法抹去满目疮痍。但它确凿无疑地存在着,燃烧着,固执地在这片钢铁与火焰的废墟里,圈出了一方小小的、名为“人间值得”的角落。 它无声地诉说着: 纵使世界倾颓,战火纷飞。 纵使前路晦暗,长夜未央。 总有些东西,比炮弹更坚韧,比废墟更恒久。 比如,一份笨拙的心意。 比如,一个迟来的拥抱。 比如,跨越漫长时空,始终紧握不放的手。 第109章 出发,梅洛天庭 彦上前一步,金发在带着铁锈味的风中微扬,脸上漾开明媚的笑意,目光精准地锁住冷:“喂,冷。真不跟我回天城?凯莎女王的王座空悬,神圣左翼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当年她让我坐这个位置,这次嘛,”她俏皮地眨眨眼,“让你也过过瘾?” 冷的反应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猛地别过脸,白皙的脖颈绷出倔强的线条,银甲在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声音拔得老高:“神圣左翼?谁爱当谁当去!老娘不伺候!” 她抱着手臂,一脸嫌弃地数落,“仅次于你的战争统帅?哈!管着整个天使军团打打杀杀还不够,还得替你跟正义秩序下那群各怀鬼胎的文明政要扯皮拉筋?想想当年你是怎么被那些老狐狸绕得头晕脑胀、回来对着凯莎女王诉苦的,我就头皮发麻!” 她猛地一挥手,烈焰之剑的虚影在掌心一闪而逝,带起凌厉的风声:“老娘拎着这把剑砍人,不爽吗?痛快!那些弯弯绕绕的破事,还是留给你这‘准女王’慢慢头疼吧!我留在蓝星挺好!”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满是桀骜不驯的战意,眼神却飞快地、不易察觉地掠过谢廖沙刚毅的侧脸。谢廖沙站得笔直,斯拉夫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微微绷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彦那双洞察秋毫的蓝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冷这一闪即逝的视线。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意味深长,像只偷到腥的狐狸。 她上前半步,微微歪头,清澈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促狭的穿透力:“啧啧啧,说一千道一万,嘴巴硬得像夙银甲……不就是舍不得你那位几百岁的‘小男神’吗?” 她促狭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旁边正傻笑着的谢廖沙,“怕回了天城,隔着星海,你这棵七千年的‘老树’,就啃不到蓝星上这根鲜嫩多汁的‘小草’了?” “噗嗤!” 灵溪和倚天再也忍不住,连忙用手捂住嘴,可弯成月牙的眼睛和耸动的肩膀彻底出卖了她们。 冷的脸色“唰”地一下从脖颈红到了耳根,比天边饕餮的尾焰还要鲜艳。她猛地转身,冰蓝色的眸子狠狠剜向两个小天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羞愤欲死的威胁:“笑!再笑!灵溪!倚天!翅膀硬了是吧?回头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天使尖兵特训营终极版’!保证让你们‘回味无穷’,梦里都在喊‘饶命’!” 灵溪和倚天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但眼底的笑意还是藏不住。 谢廖沙还沉浸在彦那句“小男神”带来的巨大冲击里,棱角分明的斯拉夫面孔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只会看着冷傻乐,仿佛被巨大的馅饼砸中了脑袋,连北之星的寒风都变得温暖起来。 彦见好就收,敛起玩笑的神色,目光变得郑重,重新看向冷:“行,既然你铁了心要留在这颗战火纷飞的星球上‘啃草’,”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冷又羞又怒地瞪过来,才继续道,“那么,留守在蓝星的天使姐妹,就以你为首。整合力量,协助雄兵连,稳住防线。等我召集散落各处的天使军团,重整旗鼓,便带大军杀回来!那时,就是我们与C国雄兵连并肩,执行斩首嗜嗥、荡平饕餮之时!”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女王般的威严与承诺。 冷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红晕,挺直脊背,用力一点头:“放心。蓝星的天使,交给我。你……别磨磨蹭蹭,早点滚回来!” 语气依旧硬邦邦,但那眼神里的承诺,重若千钧。 “管好你自己吧,新女王!别还没到天城,就被哪个不开眼的家伙给掀翻了王座!” 李民适时上前,目光转向一旁沉默如山的保尔。这个经历过残酷战火洗礼的斯拉夫青年,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保尔,”李民的声音沉稳有力,“通知地共联学院,赵信和瑞萌萌的进修提前结束。蓝星需要他们的超级基因,即刻返程参战。” 他又补充道,“还有,之前派往地共联学习的那批C国学者,待蓝星战事尘埃落定,也安排他们尽快回归。重建家园,需要他们的智慧。” 这不仅仅是对人才的安排,更是对蓝星未来的托付。保尔面容肃然,沉声应道:“明白!” 该交代的已交代完毕。楼顶的风似乎也安静了一瞬。 彦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冷,又扫过灵溪和倚天,目光复杂,带着临别的嘱托与期许。她转向李民,两人眼神交汇,无需言语,七千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下一刻,洁白的羽翼与淡金色的时空之翼同时在楼顶轰然展开!圣洁的光芒与流线型的金属光泽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灰暗。李民和彦的身影化作两道璀璨的流光,如同撕裂阴霾的利箭,冲天而起,瞬间没入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消失在天际。 楼顶上,冷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她一丝复杂的心绪。谢廖沙走到她身边,安静地站着,用行动传递着无声的支持。灵溪和倚天望着深邃的天空,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冀和对天使统帅的追随。保尔则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去执行李民交付的任务。蓝星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 突破厚重的大气层,冰冷的宇宙真空中,星光如同恒河沙数,璀璨而永恒。李民和彦悬停在无垠的黑暗里,俯瞰着下方那颗伤痕累累的蔚蓝星球——蓝星。它依旧美丽,但大气层外盘旋的饕餮舰队如同吸附在明珠上的污秽虫豸,狰狞刺目。 彦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湛蓝的眸子已沉静如万载寒冰,所有属于彦的灵动、狡黠与温柔尽数敛去,只剩下属于天使军团统帅的威严与沉重。神圣的暗通讯编码在她意识深处无声流淌,如同启动了一个沉睡万年的引擎。 【天使通讯网·神圣频率·最高权限】 【身份验证:天使彦,神圣凯莎左翼护卫】 【指令覆盖:凯莎知识宝库权限序列…确认】 【通告范围:所有天使,所有频段,强制接入!】 瞬间,一道无形的、带着至高威压的意志,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巨石,在所有身处蓝星、乃至附近星域的天使战士意识深处轰然炸响!无论她们此刻是在废墟中救助伤员,在太空中与饕餮周旋,还是在隐蔽处舔舐伤口,都猛地一震,心神被这道来自血脉源头的意志牢牢攫住。 【通告!】 彦的声音,通过暗通讯,直接在每一个天使的思维核心响起。不再是平时的清亮或调侃,而是如同寒冰碰撞,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是天使彦!】 【神圣凯莎已陨落!】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天使心头,无论她们是否早已知道,此刻经由新统帅亲口宣告,绝望与悲愤再次翻涌。 【依据天使法典·继承序列第一条,我,神圣凯莎之左翼护卫,天使彦,即刻起,接任天使军团最高统帅!并顺位继承天使女王之位!】 【此乃神圣凯莎之意志,亦为军团存续之必须!】 没有激昂的演讲,只有冰冷的宣告,却蕴含着支撑起整个文明脊梁的力量。 短暂的死寂在暗通讯中弥漫,仿佛能听到无数颗心在震撼中剧烈跳动的声音。 【任命!】 彦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钉截铁。 【天使追,晋升神圣左翼护卫!天使莫伊,晋升神圣右翼护卫!】 她的话语清晰无比,【即刻脱离当前任务,向我所在坐标集结!随我一同返回梅洛天庭!】 【其余姐妹,凡愿随我返回天城者,即刻归队!】 这是新王登基后的第一道王命,召集旧部,任命最核心、最信任的辅翼。 话音刚落,遥远的蓝星轨道附近,两道璀璨的流光骤然亮起,如同响应召唤的星辰,以惊人的速度撕裂黑暗,朝着彦和李民所在的方位疾驰而来!正是追与莫伊!她们的脸上带着悲戚后的坚毅,眼神炽热如火,充满了对新女王的效忠与重返天城的决绝。 紧接着,如同星辰呼应,蓝星各处,乃至更远的星域,星星点点的光芒次第亮起!十数道、数十道……越来越多的天使战士,化作一道道拖着圣洁尾焰的流星,冲破蓝星引力,汇聚成一条条光之溪流,义无反顾地投向新女王所在的坐标!她们的身影在真空中无声穿梭,如同归巢的群鸟,带着失去凯莎后的迷茫、悲痛,以及对新领袖的信任与重整旗鼓的渴望,汇聚到彦的身后。 很快,彦和李民的身后,已汇聚了数十名天使战士。她们整齐地列队,洁白的羽翼微微振动,圣光流转,映照着无垠的黑暗,形成一片肃穆而神圣的光辉阵列。每一位天使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忠诚。 她们或带着轻伤,或神色疲惫,但眼神中无不燃烧着对统帅的信任和对归家的渴望。她们在彦和李民身后整齐列队,圣光交相辉映,形成一小片璀璨的星群。 【高阶护卫天使云烟前来归队!】 【护卫天使繁星前来归队!】 【护卫天使丽影前来归队!】 【高阶护卫天使艾琳前来归队!】 彦的目光扫过她们,最后,那威严的声音再次通过神圣通讯频道,响彻在所有天使的意识中,包括那些依旧选择停留在蓝星战扬的: 【凡愿留守蓝星战扬者——】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复杂的托付,【由天使冷统一统领!她的命令,即为我的意志!违令者,以背叛天使军团论处!】 这道命令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角落,包括北之星地下指挥中心里,正在对着地图和保尔低声商议着什么的冷。她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沉甸甸的责任与锐利。她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拳头,身姿挺得更加笔直。 彦的目光最后与李民交汇。无需言语,李民微微颔首。两人背后的翅膀同时爆发出更强的光芒! “目标,天使星云,梅洛天庭!” 彦的声音不再通过暗通讯,而是直接在真空中震荡开来,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位天使的耳中,带着开创新纪元的决然,“出发!” 嗡——! 数十道璀璨的光流,以李民和彦为锋矢,天使追与莫伊紧紧护卫在彦的左右两侧,如同宇宙间最壮丽的彗星群,骤然加速!瞬间撕开冰冷的真空,朝着深邃星海的彼岸,朝着那个曾经象征无上荣光、如今却陷入未知风暴的家园——天使之城,破空而去! 李民在高速飞行中,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颗在视野中不断缩小的湛蓝星球。焦土与硝烟覆盖了它昔日的容颜,如同蒙尘明珠。 然而,就在那一片疮痍之中,他强大的感知力捕捉到了无数细微却顽强的“光点”——那是蓝星战士不屈的意志在共鸣,是保尔、谢廖沙在废墟中构筑的防线,是冷带着留下的天使们点燃的圣光,是葛小伦在残破大地上重整的旗号,是无数个“林小雨”在绝望中未曾熄灭的求生之火…… 它们微弱,却执着地闪烁着,如同散落大地的星火,在无边的黑暗中,倔强地宣告着一个文明不屈的生机。 李民收回目光,眼底深处的疲惫被某种更沉静、更坚定的力量取代。他握紧了彦的手。前路是燃烧的星海与未尽的战争,但此刻,他们并非独自前行。天使的羽翼划破长夜,蓝星人的星火在大地蛰伏,终有一日,星火燎原,利剑出鞘。 光流拖曳着长长的圣洁尾迹,在无边的黑暗中刻下了一道通往未来的璀璨轨迹。蓝星在身后急速缩小,最终化作一颗微小的蓝色光点,湮灭在浩瀚星河之中。 前方,是归途,亦是战扬。 第110章 星核难愈,人心难平 旧云霄城,云霄宝殿深处。 潘震坐在由暗夙银与熔火晶铸就的书案前,指尖划过悬浮光幕上最后一行数据报告,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松弛的弧度。来自地共联工程团的《烈阳星核第七阶段修复终期报告》散发着莹莹蓝光,各项指标均显示为令人安心的翠绿色——“星核潮汐稳定率99.8%”、“辐射逸散层重建完成”、“核心裂痕弥合度100%”。 修复工程,终于走到了最后收尾的关头。烈阳星这颗曾被战争撕碎的半边残骸,在人类科技的支撑下,正艰难而坚定地弥合着致命的创伤。 他端起手边一杯温热的玄天玉液,清冽的微光在杯壁流转。 多少年了?自从那扬与人类在引力中继点的惨烈对峙,再到被迫接受人类援助修复母星……背负着“屈辱”的巨石,步履维艰。如今,总算看到了星核重焕生机的曙光。沉重的担子卸下几分,他甚至觉得窗外旧云霄城废墟上流转的恒星辉光,都比往日温暖了些许。 就在这时,殿门无声滑开。他的心腹副将,一贯沉稳的渊离,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那张饱经风霜的刚毅面孔此刻惨白如纸,眼神里翻涌着无法置信的惊涛骇浪,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将…将军!”渊离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声带被无形的巨手扼住。 潘震眉头微蹙,放下玉杯,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翳:“何事如此惊慌?” “凯莎…凯莎陨落了!”渊离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就在不久前!消息…消息来自天使星云边缘的观测哨,暗通讯频道里已经…已经炸了!” “凯莎?”潘震微微一怔,随即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诸神之王亦有黄昏。天使的枷锁松了,对烈阳而言,未尝不是……” 他话未说完,渊离接下来的话如同一桶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瞬间冻结了所有思绪。 “是…是女神蕾娜!情报说…是蕾娜引爆了翡翠星…摧毁了神圣凯莎!”渊离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 啪嗒! 潘震手中的玄天玉液杯直直坠落在地,珍贵的液体泼溅在光滑如镜的晶石地板上,映出他骤然扭曲的面容。杯体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你说什么?”潘震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竟晃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渊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蕾娜…引爆超新星?她的基因锁呢?!天道塔呢?!” “基因锁…被解开了!”渊离的声音带着哭腔,也带着惊惧,“天道塔…没有任何告警!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波动外泄!卡尔…死神卡尔!情报源头指向他…是他操纵了女神!情报显示…有人…有人把太阳之光的基因锁密钥…给了他!!” 轰! 潘震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恒星能量在胸腔里炸开,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他猛地一掌拍在暗夙银书案上,坚不可摧的合金桌面竟被生生按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边缘熔化的痕迹滋滋作响。 “混账——!!!”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咆哮,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连殿外守卫的龙卫都骇然变色。潘震双目赤红,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凯莎死不死?他根本不在乎!甚至天使王座崩塌,对烈阳而言无形中少了一道枷锁。但问题在于—— 蕾娜可以是被敌人捕获、强行破解基因锁控制,那算是烈阳技不如人,是外敌入侵的耻辱。但绝对不能是有人拿着烈阳内部的密钥,合法地、堂而皇之地控制他们的太阳女神去弑神! 这算什么?烈阳文明与卡尔合谋?弑杀诸神之王的帮凶?! 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烈阳将瞬间成为整个已知宇宙的众矢之的!地共联会怎么看待这个刚刚接受其援助修复了星核的“盟友”?天使残部滔天的怒火将首先倾泻到谁头上?! “查!”潘震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毁灭性的杀意,“给本座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来!谁碰了密钥?!谁?!” 昔日恢弘的云霄大殿,此刻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恒星模拟光冷冷地洒在古老的青铜地砖上,映照着分列两旁的众人脸上或凝重、或不安、或隐晦得意的复杂神情。 潘震高踞摄政王座,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殿内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他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份密钥流转记录投影在所有人面前。 “大长老,玄天极。”潘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谁来给本座解释一下,太阳之光的基因锁密钥,为何会出现在死神卡尔手中?为何会成为弑杀天使之王凯莎的‘合法’工具?!” 大殿内一片死寂。 片刻,须发皆白、手持虬龙权杖的大长老,缓缓越众而出。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惶恐,反而带着一种“成大事不拘小节”的矜持与淡然。 “摄政王息怒。”大长老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此乃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卡尔掌握虚空伟力,更有操纵混沌之能。与其让他强行破解女神基因锁,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危及星核,不如…借他之手,毕其功于一役。凯莎陨落,天使霸权崩塌,我烈阳头顶最大的枷锁已去,此乃天赐良机!些许…小节瑕疵,何足挂齿?” “小节瑕疵?!”潘震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你们把弑杀诸神之王的滔天罪责主动揽到烈阳头上!这叫小节?!你们以为地共联是瞎子?是聋子?!还是以为那些在天使与恶魔战争中、能为了保卫银河系牺牲三十亿人眼睛都不眨的地球人,会相信你们这套鬼话?!” 他猛地一指光幕,指向那“卡尔接收确认”的标记,厉声喝问:“你们以为这是什么?这是铁证!是悬在烈阳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人类之主李民,他会怎么看待一个刚刚修复了星核就转身捅了天使一刀的‘盟友’?!他会相信这只是卡尔单方面的嫁祸?!” 大长老眉头微皱,似乎对潘震的激烈反应有些不满,但依旧维持着从容:“摄政王过于危言耸听了。地共联?哼,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群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毛头小子了。七千年过去,他们疆域辽阔,文明鼎盛,富庶安逸。他们习惯了让天使挡在前面流血牺牲,自己躲在后面享受和平红利。他们的公民大会,早已被反战厌战的情绪充斥!为了一扬代理人战争尚且要精打细算,畏首畏尾,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外人女王,来跟我们烈阳这个老牌神级文明开战?”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面露赞同之色的元老和部分将领,语气带着笃定的蛊惑:“他们负担不起那个伤亡!也早已失去了当年那股不顾一切的锐气!如今的地共联,不过是一头睡得太久、爪牙钝化、只会在巢穴里享受安逸的狮子罢了。我们只需展现出足够的实力与决心,他们自然会权衡利弊,选择…息事宁人。” “负担不起伤亡?”潘震死死盯着大长老那张写满“惊世智慧”的脸,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席卷全身,几乎让他仰天大笑,又硬生生憋成了喉咙里一声压抑的、悲愤到极致的冷笑。 他想起了六千多年前引力中继点那片由战舰残骸组成的金属坟扬,想起了人类战士顶着烈阳舰队的毁灭性炮火,用血肉之躯填出来的冲锋线。他想起了第三次天使恶魔战争时,银河系防线摇摇欲坠,人类军团是如何顶着恶魔洪流,用整整三十亿条生命,硬生生将敌人推回去,换来了恶魔军团那句“再不入银河”的血誓! 一个能将“以武止戈”刻进文明骨子里的种族,会因为“负担不起伤亡”而忍气吞声?会因为“安逸”就放弃清算? 潘震看着大长老那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看着玄天极脸上毫不掩饰的桀骜与对“保守派”的拥护,看着殿内近半将领眼中闪烁的、对大长老话语的认同光芒……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原来蠢货真的是我自己!烈阳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更蠢! “好…好一个‘负担不起伤亡’!好一个‘安逸的狮子’!”潘震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玄冰摩擦,“渊离!舞昭!” “末将在!”身披银甲的渊离与一身赤红战甲、手持神弓的舞昭(蕾娜的嫡系)同时踏前一步,躬身领命。 “拿下元老院玄坤及涉事元老!拿下玄天极!押入天道塔禁狱!待女神归位后,明正典刑!”潘震的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摄政王威严。 “遵命!”渊离、舞昭眼中厉芒一闪,周身能量鼓荡,就要动手。 “我看谁敢!”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玄天极猛地踏前一步,虎煞战戟“呛啷”一声半出鞘,狂暴的恒星能量瞬间爆发,赤金色的光焰在他周身翻腾,将大殿映照得一片通明!他身后,数名虎煞军团的将领同时踏前一步,能量喷薄而出,与渊离、舞昭的气势轰然对撞! 更令人心惊的是,赤凤、玄龟、青龙三大军团之中,竟也有近半的将领气息浮动,眼神闪烁,隐隐与玄天极等人站到了同一阵线!他们身上弥漫的气息,与大长老玄坤如出一辙!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云霄大殿。空气在能量的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支持潘震的力量,竟在殿内隐隐落入了下风! 潘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冰冷的深渊。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到了根深蒂固的保守思维,看到了对旧日神权荣光的迷恋,看到了对地共联力量的误判,更看到了权力与私欲交织成的铁网!元老院的势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了烈阳的四肢百骸,甚至军中! “潘震!”大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悠然,甚至隐含警告,“老夫说过,无意与摄政王对抗。我等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烈阳的未来!凯莎已死,枷锁已去,正是我烈阳重振声威之时!摄政王何必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点“善意”的提醒:“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女神蕾娜从卡尔手中带回来。她毕竟是烈阳的象征,老是被外人捏在手里,终究…有损我烈阳颜面。至于其他…待女神归来,再从长计议不迟。” 话里话外,已然将自己摆在了主导的位置。 “颜面?从长计议?”潘震怒极反笑,他看着眼前这张道貌岸然的脸,看着殿内剑拔弩张的局势,看着那些被“神权复辟”迷花了眼的蠢货,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怒火几乎将他吞噬。 他知道,此刻强行镇压,无异于点燃烈阳内战的导火索!刚刚恢复元气的星核,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内耗!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间所有的愤怒和冰寒都压下去。再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决绝。 “好…很好…”潘震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大长老,元老院,玄天极…还有你们…”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选择站在对立面的将领,“你们以为,自己是在为烈阳攫取荣光?是在火中取栗?” 他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不,你们是在玩火!是在把烈阳这艘刚刚修补好的破船,亲手撞向一座你们根本无法理解其伟力、更无法承受其怒意的——冰山!” 潘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警告: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也根本不明白,‘牺牲’二字在那个文明的字典里,从来就不是退缩的理由!你们以为凯莎是外人?不!当你们将密钥交给卡尔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在替烈阳,向那头沉睡的巨人——递上了战书!” 他猛地转身,摄政王袍在激荡的能量中猎猎作响,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如同末日预言般的宣告,在死寂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尽情享受你们自以为是的‘胜利’吧!祈祷本座能带回蕾娜…祈祷在她回来之前,你们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因为当那巨人真正被你们惊醒、完全睁开双眼之时——” “你们所珍视的一切,你们所依仗的一切,连同你们这愚蠢透顶的‘惊世智慧’…都将在他倾泻的怒火下,灰飞烟灭!你们…承受不起!” 话音落下,潘震的身影已消失在殿门之外涌动的恒星光辉中。 只留下殿内一片死寂。大长老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玄天极握戟的手微微颤抖。那“沉睡的巨人”五个字,如同冰冷的诅咒,悄然钻入每个人的心底,带来一阵无法言喻的寒意。 潘震冲出云霄宝殿,恒星的光辉刺得他微微眯眼,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他必须找到蕾娜!不惜一切代价! 不仅仅因为她是烈阳的女神,更因为她——这个年轻的、跳脱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太阳之光,是烈阳内部唯一真心认同人类平等自由理念的火种,是烈阳向地共联表达“靠拢”态度的唯一桥梁! 唯有她归位,烈阳才有一线生机,才可能在人类那柄必将落下的清算之剑面前,争取到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抬头望向那深邃无垠、此刻却仿佛充满无形杀机的星海,目光锐利如刀。 旧云霄城的阴影在他脚下蔓延,身后大殿内汹涌的暗流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前路是卡尔布下的致命陷阱,身后是随时可能崩裂的烈阳根基。 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第111章 潘震的抉择:把女神丢到蓝星去 潘震独立舰桥,暗金色的烈阳神纹在玄黑战甲上流淌,仿佛凝固的岩浆。他身后,渊离和舞昭肃立如标枪,面色凝重。旗舰的护盾在混沌能量的冲刷下剧烈波动,映得潘震刚毅的脸庞明灭不定。他凝视着前方那座越来越近的苍白建筑——死歌书院,那哥特式的尖顶刺破粘稠的黑暗,散发着拒斥一切生机的冰冷气息。 “将军,书院外围虚空屏障已开启通道,但要求我们解除所有武装能量反应,单人进入。”渊离沉声报告,声音在舰桥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潘震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卸甲?哼,卡尔倒是谨慎。”他抬手,解下腰间象征烈阳最高军权的“焚寂”战刀,连同手腕上几个能量抑制器,随手抛给渊离。“看好家。若我三炷香时间未归,或收到我的最高指令,即刻启动‘日陨’协议。” “将军!”舞昭失声,美眸中满是惊骇。“日陨”协议意味着以这艘搭载了小型恒星驱动核心的旗舰为代价,强行轰击冥河核心,后果不堪设想。 潘震抬手止住她:“未雨绸缪罢了。卡尔是玩弄虚空的行家,不得不防。”他目光扫过两位心腹,“记住,此行的唯一目的,是迎回女神!其余一切,包括本座的性命,皆可舍弃。” 舱门滑开,粘稠冰冷的虚空能量如同实质般涌了进来。潘震一步踏出,周身烈阳神纹骤然亮起,化作一圈炽热的金色光焰,将侵蚀而来的灰绿菌丝和暗紫能量瞬间气化,硬生生在污秽的混沌中烧灼出一条通道。他步伐沉稳,每一步踏在无形的虚空介质上,都留下一个熔融般的金色脚印,随即又被更浓的黑暗吞噬。 穿过由无数扭曲尖叫灵魂虚影构成的回廊,潘震踏入死歌书院的核心。这里的空间仿佛被折叠过,异常广阔而压抑。巨大的青铜星图悬浮于穹顶,缓缓旋转,上面标注着无数正在衰亡或畸变的恒星坐标。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羊皮纸、冰冷的金属以及一种更深邃、仿佛来自宇宙诞生前的“空”的味道。 卡尔就站在星图之下。他依旧是一身简朴的学者黑袍,兜帽下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淡色的薄唇,幻体在虚空中微微波动,如同水中的倒影。 “潘震将军,久违了。”卡尔的声音温和而空灵,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传来,“未曾远迎,还望海涵。冥河的环境,终究不如天道星系宜人。”他微微抬手,一张由纯粹暗能量凝聚的座椅无声出现在潘震身后。 潘震看也没看那椅子,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矛,刺向卡尔兜帽下的阴影:“卡尔,本座没兴趣陪你品茶论道。交出蕾娜女神,立刻,马上!” “蕾娜女神?”卡尔的声音里恰到好处地透出一丝讶异,幻体轻轻飘近几步,“将军何出此言?据我所知,女神蕾娜阁下,似乎是被饕餮军团在银河系的某次遭遇战中‘意外’捕获。此事,与我死歌书院何干?” “呵。”潘震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烈阳恒星般的灼热怒意,“意外?能在不动天道塔、不惊动任何预警的前提下解开太阳之光的基因锁,这宇宙里除了你卡尔,还有谁能做到?除了元老院那帮蠢货给你的密钥,还有谁能‘合法’地驱使我烈阳的女神,去点燃翡翠星?!”他逼近一步,周身光焰暴涨,将靠近的虚空微粒灼烧得吱吱作响,“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腔调!本座既然来了,就没指望你轻易认账。说吧,要什么代价,才肯放人!” 卡尔沉默了。大殿内只剩下青铜星图齿轮咬合的冰冷“咔哒”声,以及远处虚空能量流动的呜咽。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如同秋叶落入深潭:“将军快人快语,令人敬佩。既如此,我也直言不讳。”他抬手,指向穹顶星图上一个异常明亮的标记点。那并非一颗天然恒星,而是由一颗被强行束缚、即将坍缩为黑洞的巨大白矮星。它周围的时空曲率被大时钟的力量强行扭曲、压制着,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稳定。 “将军请看,”卡尔的幻体指向那颗挣扎的白矮星,“此乃我于三万年前捕获的‘标本’。它本应早已沉入永恒的黑暗,却因我的干涉,在湮灭的边缘挣扎至今。我需要它彻底爆发,我需要它核心处那最纯粹的‘虚空微粒’——那是研究终极虚空的钥匙。” 他兜帽下的阴影仿佛转向潘震,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狂热:“但强行引爆它,能量将无序喷发,珍贵的样本会流失。唯有最精妙的恒星驱动技术,才能像手术刀般精准剥离出核心。纵观已知宇宙,能完美操控此等规模恒星爆发而不损及核心的……” 卡尔的声音停顿,幻体微微前倾:“唯有将军您,以及您所代表的烈阳之力。 潘震的瞳孔骤然收缩。操控一颗即将坍缩为黑洞的白矮星进行定向爆破,其凶险程度远超引爆一颗普通恒星!稍有不慎,不仅虚空微粒无法获得,操作者更可能被失控的黑洞引力瞬间撕碎,或者被爆发的混沌能量彻底污染! “好大的胃口!”潘震的声音如同熔炉中锻打的钢铁,“你就不怕本座在操作时‘失手’,让这颗炸弹把你这老巢一起送进虚空?!” “将军不会的。”卡尔的语气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笃定,“因为女神蕾娜还在我手中——或者说,在我能影响到的范围内。将军所求,不正是她的平安归来吗?我们各取所需,很公平的交易。” “先放人!”潘震斩钉截铁,“本座立刻为你引爆那颗星!待蕾娜安然无恙回归烈阳,你要的虚空微粒,本座亲手奉上!” “很遗憾,将军。”卡尔微微摇头,幻体泛起一丝无奈的涟漪,“蕾娜女神此刻并不在冥河。饕餮王嗜嗥对她所掌握的恒星驱动技术垂涎欲滴,认为这是他们文明晋升神级的关键。他拒绝立刻移交。” 潘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杀机,周围的空气温度急剧升高:“嗜嗥?!他敢!” “愤怒无济于事,将军。”卡尔的声音依旧平稳,“嗜嗥毕竟是一方势力的王,拥有相当程度的自主权。我所能做的,是以‘研究合作’的名义,向他施加压力,要求他释放蕾娜女神。但这释放的地点……”卡尔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嗜嗥是个实用主义者,也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家伙。他绝不会让女神轻易回到您手中,增加您的力量。最有可能的选择,是就近将她‘释放’到一个他鞭长莫及、却又足够混乱、足以让女神殿下吃点苦头的地方。” 卡尔抬起手,指向星图中一颗毫不起眼的蔚蓝色星球标记,其上一个红色的骷髅标记正不断闪烁着——“蓝星”。 “这里,战火正炽,饕餮大军的主力就在其轨道上空。把她丢进这片混乱的战扬,对嗜嗥来说,既省去了押运的麻烦,又能给蓝星抵抗势力和潜在的地共联人员制造麻烦,甚至可能借刀杀人…或者借人之刀,羞辱烈阳。实在是…最方便的选择。” “蓝星?!”潘震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焚尽星河的怒火,“你们要把我烈阳的太阳之光,像丢垃圾一样,丢到那个连宇航文明都算不上的战乱之地?!让她在饕餮、混沌信徒、甚至失控的堕落者中间挣扎求生?!” 卡尔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却冰冷:“我说过,这是嗜嗥最可能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他的具体部署。当然,将军还有另一个选择:您先为我完成这恒星引爆的‘手术’,获取虚空微粒。作为回报和担保,我亲自向嗜嗥施压,让他将蕾娜女神完整地交还到您手中。如何?” 潘震沉默了。巨大的、由暗能量凝聚的座椅在他身后无声地化为乌有。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压抑着万丈岩浆的孤峰。愤怒和屈辱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卡尔提供的两个选择,都是赤裸裸的陷阱! 选择先放人?蕾娜会被当成垃圾丢进蓝星的地狱,生死难料!卡尔和嗜嗥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选择先炸星?一旦卡尔拿到虚空微粒,他怎么可能再乖乖放人?他潘震和蕾娜都将成为对方更重要的筹码!甚至可能在引爆过程中被暗算! 冷汗,从未有过的冰冷汗水,竟悄然浸湿了潘震的内衬。他纵横星海数万年,经历过无数尸山血海、阴谋诡计,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憋屈、无力!前有深渊,后有豺狼,他手中看似强大的力量,在这片由阴谋和虚空织就的网中,竟显得如此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死歌书院核心的虚空能量仿佛也凝滞了,只有卡尔那平静到令人发指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潘震身上。 终于,潘震缓缓抬起头。他眼中的滔天怒火并未熄灭,却沉淀成一种更为可怕、更为决绝的幽暗。那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为了守护最后底线,甘愿碾碎自身一切骄傲的觉悟。 他不再看卡尔,目光仿佛穿透了死歌书院冰冷的墙壁,投向那遥远星空中战火纷飞的蓝点。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万古的沉重力量: “好。让嗜嗥放人。” 卡尔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于潘震的干脆。 潘震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碾磨出来:“丢到蓝星…就丢到蓝星!”他猛地转向卡尔,暗金色的烈阳神纹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周围粘稠的黑暗逼退,“但你们给我听好了!若蕾娜女神在蓝星受到任何不可逆转的伤害,哪怕她少了一根头发!本座以烈阳星核起誓,穷尽天道星系亿万星辰之力,追索至宇宙尽头,也必让你们所有人——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恐怖的恒星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整个核心大殿!青铜星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卡尔那虚幻的投影也在这股纯粹而暴烈的能量冲击下剧烈波动起来,如同风中残烛。这一刻,潘震展现出的,是烈阳守护神不惜同归于尽的终极意志! 卡尔沉默了数息,似乎在重新评估潘震的决心。片刻后,他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姿态,微微颔首:“将军的意志,令人动容。我会尽力说服嗜嗥,尽快‘释放’蕾娜女神。至于她的安全……”卡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玩味,“蓝星虽然混乱,但似乎也有那么几位…热心人士?” 潘震根本没有理会他话语里的试探,他最后冷冷地瞥了卡尔一眼,那眼神如同在凝视一具尸体。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殿外走去。玄黑战甲的沉重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回荡,每一步踏下,都带着碾碎星辰的决绝。 渊离和舞昭立刻紧随其后,护卫在侧。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由粘稠黑暗构成的回廊尽头,卡尔那虚幻的投影才彻底稳定下来。他缓缓抬手,轻轻拂过被潘震恒星威压震得偏移了一丝的青铜星图,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发丝。 空灵而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终于达成目的的愉悦,在死寂的大殿中低低响起,如同毒蛇的嘶鸣: “蓝星…真是个有趣的棋眼呢。潘震,你终究还是把最大的变数…亲手送到了风暴的核心。这扬神陨引发的盛宴,少了太阳之光这道耀眼的光束,岂不遗憾?” 他指尖在蓝星的标记上轻轻一点,一道细微的、蕴含强制指令的虚空涟漪,无声无息地穿透了无尽空间,朝着饕餮王嗜嗥所在的方向扩散而去。 *** 潘震的旗舰“赤乌巡天”号如同离弦之箭,撕裂冥河星系的污浊,跃入常规航行轨道。舰桥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渊离和舞昭肃立一旁,看着潘震如同雕塑般矗立在巨大的观星窗前,背影挺直如枪,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屈辱。 “将军…”舞昭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担忧,“蓝星现在就是一片炼狱!饕餮、堕落者、混沌信徒横行!女神她…她就算被丢在那里,万一有个闪失…” “她不会有闪失!”潘震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舞昭的话。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视野中那颗越来越近、被代表饕餮入侵的猩红标记笼罩的蔚蓝星球。 “为什么?”渊离的声音沙哑,带着不解和急切,“地共联的人确实在蓝星,但他们力量分散,自身难保!而且他们凭什么帮我们照顾女神?我们刚刚…”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烈阳刚刚才被人抓住把柄,成为弑杀凯莎的“帮凶”! “就凭蕾娜认同他们!”潘震猛地转过身,暗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某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就凭蕾娜是烈阳内部唯一一个真心实意认同他们那套‘平等’、‘自由’理念的领袖!就凭她对人类文明的好感和向往!这是烈阳与地共联之间,现在唯一仅存的、脆弱的、也是最重要的纽带!”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喉间的血腥味,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我们别无选择。卡尔和嗜嗥把她丢在那里,就是想借刀杀人,想看她陨落,想彻底斩断这最后的纽带!我们的人根本来不及在茫茫蓝星找到她!能最快、最有可能找到她并保护她的,只有地共联在蓝星的力量!保尔、谢廖沙、米哈伊洛维奇!” “可是将军,”渊离脸色难看,“我们去求他们?这等于向整个宇宙承认,我们烈阳连自己的女神都保护不了!我们的尊严…” “尊严?”潘震突然笑了,笑声干涩沙哑,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凉,“在把密钥拱手送给卡尔那一刻起,在元老院那帮蠢货为了所谓的‘荣光’出卖女神那一刻起,烈阳的尊严,早就被我们自己踩在脚下,碾进了泥里!” 他的目光扫过两位忠心耿耿的部下,里面是渊离和舞昭从未见过的疲惫与脆弱:“本座今天踏进死歌书院,就已经把烈阳摄政王最后的体面,亲手撕下来扔在地上,任由卡尔践踏了!现在,再去求一次人,又算得了什么?” 潘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只要能保住蕾娜!只要能保住烈阳最后一丝向善、向新秩序靠拢的可能!别说去求地共联!就算让本座跪在蓝星的焦土上,跪在那些地共联的年轻战士面前,本座——也认了!” 他猛地指向那颗被战火包裹的蓝色星球,一字一句,如同宣誓,又如同最后的悲鸣: “接通蓝星北之星指挥中心!给我接——地共联的保尔,或者天使冷!” “告诉他们…” 潘震的声音顿住了,那个“求”字仿佛有千钧之重,卡在喉咙里,灼烧着他的灵魂。舰桥内只剩下引擎的低沉嗡鸣和他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那个字,伴随着烈阳守护神被彻底碾碎的骄傲,艰难而沉重地,吐了出来: “我潘震…求他们…”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补完了那句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话: “...照看好蕾娜。” 第112章 坠落人间的太阳(1) 蕾娜被粗暴地推搡出来。没有神力的庇护,单薄的黑色风衣在零下三十度的狂风中瞬间成了摆设,像一层脆弱的冰壳紧紧贴在她身上。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便失重般向下坠落,视野被旋转的铅灰色天空和下方莽莽的雪原填满。风声呼啸着灌进耳朵,撕扯着她最后的意识,仿佛死歌书院里卡尔那空灵的余音还在耳畔缠绕:“享受蓝星的自由吧,太阳女神…” 意识在刺骨的寒冷中断片,又在冰冷的窒息感中挣扎浮起。蕾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半陷在一个深雪坑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眼前金星乱冒。她试图调动体内那本该如熔炉般燃烧的太阳核心,回应她的却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卡尔的手段狠辣精准,基因锁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她彻底打落凡尘。 她挣扎着想爬起,四肢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手指触碰到身下的积雪,冰冷刺骨。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撕破雪原的死寂。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渺小感攥住了她的心脏。烈阳的女神,太阳之光,此刻只是一具在酷寒中瑟瑟发抖、随时会被冻毙的躯壳。 意识再次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被这片冰原彻底吞噬时,视野边缘,一点微弱摇曳的橘色光芒刺破了风雪。那是…灯火? 求生的本能让蕾娜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她手脚并用,朝着那点光芒的方向艰难爬行。积雪没过膝盖,每一步都耗尽力气。风像刀子刮过脸颊,带走最后一丝温度。不知爬了多久,一截低矮、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木栅栏出现在眼前。栅栏后,是几座同样被白雪覆盖的低矮木屋,其中一座的窗口,透出那盏如豆的油灯昏黄温暖的光晕。 蕾娜用尽最后力气撞开了虚掩的院门,沉重的身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暖黄的光和一股带着柴火、酸菜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哎呀妈呀!这谁家的闺女?咋冻成这样了?”一个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女声响起,透着惊愕与急切。 蕾娜眼前最后的光景,是几张被油灯光晕勾勒出的、粗糙而关切的脸庞。随即,黑暗彻底将她淹没。 …… 再醒来时,蕾娜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滚烫的炕上。身下是粗糙却干燥温暖的草席,身上盖着厚实、带着皂角和阳光气息的棉被。屋里弥漫着柴火燃烧的烟火气、炖菜的香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人”的生活气息。 一个穿着靛蓝色厚棉袄、袖口磨得发亮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粥走进来,见她睁眼,布满风霜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醒啦闺女?快喝点,暖暖身子!你说你穿这老单薄,大半夜咋跑到咱这疙瘩来了?碰上胡子(土匪)了?” 蕾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茫然地摇头。她看着妇女脸上刀刻般的皱纹,那双浑浊却无比真诚的眼睛里,没有敬畏,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淳朴的怜悯和担忧。这与烈阳星上那些对她毕恭毕敬、眼神深处却藏着各种心思的侍从和长老截然不同。 “铁蛋他娘,甭问了,孩子冻坏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炕沿边坐着个精瘦的老头,裹着件看不出原色的老羊皮袄,叼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抽着。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蕾娜身上那件显然不属于这片土地的黑色风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多问。“叫她歇着吧。小丫,去把你姐那件新做的大袄拿来。” 一个梳着羊角辫、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小丫头脆生生应了,麻利地爬下炕,不一会儿就抱来一件厚墩墩、臃肿不堪、浆洗得发硬的靛蓝色新棉袄。 “穿上,闺女,”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咱这旮瘩不比关里,数九寒天的,没这玩意儿能冻掉下巴颏。” 蕾娜笨拙地套上那件又厚又硬的棉袄。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从未经历过风霜的细腻皮肤,沉重得几乎压弯了她的肩膀,将她纤细的身材完全淹没,显得臃肿而可笑。镜子里那个裹得像个棉球、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女人,哪里还有半分太阳女神的光彩?分明就是一个逃难来的、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 羞耻感瞬间涌上,但下一秒,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厚重的棉衣下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个冻僵的角落。这暖意如此真实,如此踏实,比云霄宝殿里燃烧的永恒圣火更让她感到安全和舒适。 “来,吃饭!”铁蛋娘把一碗棒子面粥和一个金灿灿的窝头塞到她手里。粥很烫,很稠,带着玉米天然的粗糙感和清香。窝头硬邦邦的,嚼起来费劲,但越嚼越有一股粮食的甘甜在口腔里弥漫。桌上还有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和一盆冒着热气的炖土豆白菜,卖相实在不佳。 蕾娜学着旁边埋头呼噜呼噜喝粥的铁蛋(一个半大少年)的样子,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窝头。粗糙的口感让她微微蹙眉,烈阳星上精致珍馐的记忆瞬间翻涌。然而,当那股朴素的粮食甜味混合着棒子面粥的温热滑入腹中时,一股沉甸甸的饱足感和暖意油然而生。她抬头,看到铁蛋娘慈祥的笑容,看到小丫吸溜着棒子面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看到炕沿的老锅叔(村里人都这么叫他)吧嗒着烟袋、一脸满足。这一刻,她竟觉得这简陋的食物,比云霄殿的任何琼浆玉液都更令人满足。 “闺女,叫啥名?打哪儿来啊?”铁蛋娘试探着问。 蕾娜犹豫了一下,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我…我叫小阳。”这是她记忆中,潘震在她小时候偶尔唤她的乳名。此刻,她只想彻底抛弃“蕾娜”这个沉重的符号。 “小阳?好名字!亮堂!”铁蛋娘笑着,只当她是个落难的关里姑娘,再无多问。 小村名叫靠山屯,十几户人家,像钉子一样楔在这片苦寒之地的山坳里。日子很苦,天寒地冻,土地贫瘠。蕾娜很快发现,收留她的铁蛋家并不宽裕。棒子面窝头是主食,咸菜是常客,油星都少见。一件衣服要穿几年,缝缝补补又几年。 她不能白吃饭。第二天一早,她就笨拙地想要帮忙。老锅叔带着铁蛋去山里查看设下的套子,铁蛋娘要去仓房扒苞米(玉米),小丫则被分派了喂鸡的活儿。 “小阳姐,你…你会扒苞米不?”小丫看着蕾娜那双白皙修长、此刻却冻得通红的手,有点担心。 蕾娜看着堆成小山似的、带着冰雪渣的玉米棒子,茫然摇头。在烈阳,甚至蓝星的城市里,她从未接触过如此原始的劳作。 铁蛋娘笑了,拿起一个玉米棒子:“瞅着,闺女,就这样,往下撸这苞米粒儿…”她粗糙的手指灵巧地抠住一排玉米粒,用力往下捋,金黄的颗粒哗啦啦掉进地上的簸箕里。 看起来很简单。蕾娜学着样子,拿起一个冰冷的玉米棒。那粗糙、冰冷、带着冰碴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她尝试用力,指甲抠在坚硬的玉米粒上,一阵钻心的疼传来,几粒玉米被抠破了皮,汁水黏在手指上,更多的玉米粒却纹丝不动。她白皙的手指很快被冻得通红,被玉米叶边缘划开了几道细小的口子,在寒风里火辣辣地疼。 “哎呀,慢点,闺女,手生,别使蛮劲儿。”铁蛋娘赶紧过来,用自己粗糙的手握住蕾娜冻僵的手指,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得用巧劲儿,虎口卡这儿,往下使暗劲儿…”她耐心地手把手教着,动作轻柔,眼神里没有丝毫嫌弃。 一次次尝试,失败。手指越来越痛,越来越僵。汗水混着冰冷的雪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笨拙,无力,像个废物。蕾娜咬着嘴唇,强烈的挫败感让她眼眶发热。在云霄城,她只需一个念头,恒星的能量便如臂使指。可在这里,连最原始的“扒苞米”都需要她付出如此艰辛的努力。 “小阳姐,你看!”小丫放下喂鸡的破瓦盆,跑过来,伸出自己同样通红、甚至有些皲裂的小手,拿起一个玉米棒子。她的动作远不如母亲娴熟,却带着一股韧劲。“就…就这样,你试试,别着急,慢慢就好了。你看我,一开始也老抠破了,娘说,粮食金贵着呢。” 小丫头笨拙却认真的动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蕾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拿起一根冰冷的玉米棒子。这一次,她不再抗拒那粗糙的触感,不再畏惧指尖的疼痛。她模仿着小丫的动作,用虎口卡住玉米棒,指腹感受着每一粒玉米的坚硬弧度,屏息,用那点微薄的“暗劲”往下捋。 哗啦!一小撮金黄的玉米粒,终于顺从地脱离了棒子,落进了簸箕。 成功了!虽然只有一小撮,虽然手指依旧疼痛,但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沮丧。这是靠她自己双手、付出辛劳换来的成果!不是为了烈阳的体面,不是为了应付长老院的审视,仅仅是为了回报这户人家收留她的“一饭之恩”。 “对!对啦!就这样!”铁蛋娘高兴地拍手,小丫也咧着嘴笑。 日子就在这笨拙而充实的劳作中一天天过去。蕾娜,或者说小阳,彻底融入了靠山屯的节奏。她学会了顶着寒风,跟着铁蛋娘去村后的小溪,用沉重的石头砸开厚厚的冰层,哆嗦着提回冰冷刺骨的溪水。双手被冻得失去知觉,水桶沉重得几乎压垮肩膀,但看着水缸一点点满起来,那份亲手创造生活所需的自足感让她甘之如饴。 她学会了坐在热炕头,在昏黄的油灯下,笨拙地拿起针线,帮铁蛋娘缝补那些磨破的衣角。针脚歪歪扭扭,像爬行的蜈蚣,引来小丫善意的嘲笑,但铁蛋娘总会摸着那些补丁,笑着说:“挺好,结实!” 指尖被针扎破的刺痛,远不如看着一件因自己的劳作而得以继续使用的衣物带来的熨帖。 她学会了跟着老锅叔去拾柴火。沉重的木柴捆压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雪地里,汗水浸透内衣,又在寒风中变得冰凉。但当看到灶膛里跳跃起温暖的火苗,舔舐着冰冷的铁锅,炖煮着简单的食物时,那份沉甸甸的成就感让她觉得,每一根柴都带着她的体温与心意。 她吃着粗糙的窝头咸菜,穿着臃肿难看的棉袄,睡在滚烫却有时硌人的土炕上,手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冻疮,皮肤被寒风吹得粗糙发红。失去了神力加持的容颜,在风霜的侵袭下,褪去了那份神性的完美无瑕,显露出凡人的疲惫与坚韧。 然而,她从未感觉如此轻松,如此…真实。 这里没有人匍匐在她脚下称颂太阳的荣光,没有人用敬畏或算计的眼神打量她。老锅叔会在饭后吧嗒着烟袋,讲些山里精怪的传说;铁蛋娘一边纳鞋底一边絮叨着柴米油盐和村里谁家嫁娶的闲话;小丫会缠着她问东问西,把她当亲姐姐一样依赖;铁蛋虽然沉默寡言,却会在进山打猎时,默默地把打到的一只最肥的野兔放在她脚边… 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情感,如同灶膛里跳跃的火焰,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这是被接纳、被需要、被当成一个“人”而非“象征”来对待的温暖。是在付出汗水后,收获真诚笑容的回馈。是在分享同一块窝头、同喝一碗热水时,感受到的、毫无间隙的平等。 这天傍晚,雪停了。久违的夕阳挣扎着穿透云层,给雪地镀上一层短暂而瑰丽的金边。蕾娜和铁蛋娘坐在院子里剥最后一批冻得硬邦邦的苞米。她的动作依旧不如铁蛋娘麻利,但已不再笨拙,虎口和指腹磨出的薄茧让她更能掌握那份“巧劲儿”。冰冷的玉米棒在手里传递着寒意,但持续的劳作让身体内部涌动着热流。 “老锅叔,南边…还在打吗?”铁蛋娘手里不停,语气带着担忧。角落一个破旧的矿石收音机,正断断续续传出模糊不清的播报,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和激烈的枪炮背景音。 老锅叔蹲在门槛上,眯着眼看向南方天际线模糊的铅云:“嗯呐,听说那帮天杀的饕餮…还有好些个不是人的玩意儿,闹得邪乎。城里头有…有啥地共联的人在帮衬?还是不够啊…”他重重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像风干的核桃,“这世道,啥时候是个头…” “娘,我害怕…”小丫依偎在母亲身边,声音小小的。 “不怕,闺女,”铁蛋娘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坚定,“咱屯子偏,不招眼。再说,有人就有活路。你看小阳,外头来的闺女,不也挺过来了?只要人还活着,肯下力气,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她顿了顿,看向蕾娜,“小阳,你说是不?甭管啥时候,活着,有口吃的,有件暖和的衣裳,身边有惦记的人,就值!活着就值!” 活着就值!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蕾娜混沌的记忆深处! 巨峡市的硝烟,米哈伊洛维奇伫立在使馆顶楼的身影,被霓虹与火光割裂的夜空…那个斯拉夫战士饱含血泪的怒吼,穿越时空,再次在她耳边炸响: “你们问值不值得?那得先知道‘值’的标准是什么!看看这些!当你们忙着咒骂时,地共联的‘殖民机器’正在夜校教工人解析星舰引擎!那个瘸腿的老头花了四十年证明1+1=2,昨天刚在《蓝星基础科学》发表论文!” “地共联的援助不是施舍,是播种!种子可能被野草淹没,被酸雨腐蚀,被愚昧的脚掌踩进泥里——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些种子就会长成刺破黑夜的森林!” “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医院、建学校、普及义务教育。这不是因为他们变善良了,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她曾高高在上地质疑这份执着,带着神明的优越感,无法理解这种近乎“愚蠢”的坚守。此刻,冰冷的玉米棒紧贴着她掌心磨出的薄茧,寒风掠过她粗糙发红的脸颊,铁蛋娘那句“活着就值”的朴素箴言,与小丫依赖的眼神、铁蛋沉默递来的野兔、老锅叔山精野怪的故事…所有靠山屯给予她的、点点滴滴的温暖与真实,像无数涓涓细流,终于汇入了米哈伊洛维奇咆哮的洪流,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名为“神明俯瞰”的堤坝。 她终于触摸到了那份“值”的真实重量。 那不是空洞的口号,不是衡量得失的冰冷标尺。那是米哈伊洛维奇在燃烧瓶炸响的夜空下,挺立如山的背影;是铁蛋娘在油灯下缝补破衣时,眼中对“结实”的珍视;是老锅叔在谈论乱世时,眼底深处那抹对“活路”的执着;是此刻她手中这粒粒金黄饱满、象征着活下去希望的玉米粒! 地共联播撒的,不是神迹,是“生”的火种。他们守护的,不是某个文明的荣光,是生命本身不屈的尊严与可能性——哪怕是在蓝星这片被战火蹂躏的焦土之上,在靠山屯这样苦寒贫瘠的角落里,生命依然在顽强地寻求着尊严与温暖。 蕾娜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沾着泥土、布满细小伤痕、不再完美无瑕的手。这双手,曾操控恒星烈焰,如今却笨拙地剥着玉米,真实地感受着冰冷、疼痛与收获的喜悦。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如同剥开层层包裹的玉米叶,袒露出饱满的籽实。 她拿起簸箕里一粒金灿灿的玉米粒,冰冷却沉甸甸的。指尖用力,饱满的颗粒感传递着生命的顽强。粗糙的指腹缓缓摩挲过那粒玉米,仿佛能感受到阳光、土地和农人汗水所赋予它的全部意义。 然后,她抬起手,将这粒小小的粮食,轻轻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臃肿的靛蓝棉袄,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正与这粒象征着“活着”与“值得”的种子,隔着粗糙的布料,紧紧相贴,同频共振。 风雪虽寒,灶火正暖。她抬起头,望向南方那片被战火笼罩的天际线,嘴角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原来…是这个‘值得’啊…” 第113章 坠落人间的太阳(2) 这份暖意,在一个铅灰色的清晨被碾得粉碎。 冻土被沉重的履带碾碎的闷响惊醒了屯子。紧接着是尖锐的刹车声、杂乱的呼喝和猎犬的狂吠。蕾娜猛地从炕上坐起,铁蛋娘已经扑到窗边,扒开一道窗缝往外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胡子!是胡子!张魁的人!”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快!老锅!带小丫、小阳去地窖!” 来不及了。 破旧的木门被一只裹着兽皮的军靴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碎裂的哀鸣。寒风裹挟着雪沫和浓烈的劣质烟草味、汗臭味瞬间灌满屋子。几个穿着杂乱皮袄、戴着翻毛狗皮帽的壮汉端着造型奇特的步枪闯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地共联早期援助的STC制式能量步枪。 为首的是个刀疤脸,三角眼像毒蛇般扫过屋内,目光在蕾娜那张即使风霜侵蚀也难掩清丽轮廓的脸上停了一瞬,随即露出残忍的满意。 “搜!一粒粮都别给老子剩下!”他声音嘶哑如破锣,“娘们儿都带走!老的、小的,没用的,都给老子‘处理’干净!动作麻利点!南边那群疯狗快咬上来了!” 恐慌像瘟疫般在屯子里炸开。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嚎,瞬间撕裂了雪原的死寂。老锅叔抄起炕边的劈柴斧,赤红着眼就要冲上去,被铁蛋娘死死抱住:“老锅!不行啊!”话音未落,一个士兵的枪托已经狠狠砸在老锅叔的腰上,老人闷哼一声,痛苦地蜷缩在地。 “爹!”小丫哭喊着扑过去。 “小丫!”铁蛋娘撕心裂肺。 “聒噪!”刀疤脸嫌恶地皱眉,随手调转枪口,甚至没有瞄准,一道刺眼的幽蓝色光束瞬间激射而出。 嗤—— 光束洞穿了小丫小小的身体,又从她背后的土墙穿出,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焦黑孔洞。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软倒,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泥地上,腾起微弱的白气,瞬间又被冻结成刺目的红冰。那双刚才还亮晶晶看着蕾娜的眼睛,永远失去了光彩。 时间仿佛凝固了。 蕾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看着小丫倒下,看着那鲜红的冰花绽放,看着铁蛋娘脸上凝固的绝望和茫然。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寒意,比铁岭最深的雪夜还要刺骨,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人性底线的彻底崩塌的惊骇。太阳女神的权柄之下,何曾见过如此赤裸裸、如此轻易、如此漠视的屠戮?连一个懵懂的孩子,都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般随手抹去? “丫——!!!”铁蛋娘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她像疯了一样扑向女儿冰冷的身体,却被旁边的士兵粗暴地一脚踹开。 “嚎什么丧!下一个就是你!”士兵啐了一口,枪口指向瘫软在地的铁蛋娘。 “我跟你们拼了!”一声悲愤的怒吼从门口炸响。是铁蛋!他不知何时挣脱了按着他的士兵,手里攥着一把剁骨头的砍刀,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不管不顾地朝着刀疤脸冲去。 回应他的,是几道几乎同时亮起的、冷酷无情的幽蓝光束。 噗噗噗! 能量束轻易洞穿了少年单薄的身体,留下数个焦糊的血洞。 铁蛋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砍刀“当啷”落地。他踉跄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汩汩冒血的窟窿,又茫然地看向缩在角落、浑身发抖的母亲,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就倒在小丫身边。鲜血迅速蔓延开,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浸染在一起。 “铁蛋!我的儿啊——!”铁蛋娘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彻底昏死过去。 “畜牲!你们这群畜牲!!”老锅叔目睹这一切,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一个士兵狞笑着用沉重的皮靴死死踩住了脑袋,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老东西,活够本了!”士兵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或许是能量不足切换了实弹模式?),老锅叔的头颅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睛瞬间失去所有神采,鲜血混合着脑浆溅在斑驳的土炕上。他至死,眼睛都死死瞪着门口的方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靠山屯的天,塌了。 蕾娜瘫坐在冰冷的墙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塞满了她的鼻腔和喉咙,让她几欲呕吐。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麻木。神明的骄傲?太阳的荣光?在刚才那残酷的几分钟里,被彻底践踏成了齑粉。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丫、铁蛋、老锅叔像草芥一样被收割,看着铁蛋娘在巨大的悲痛中崩溃。她引以为傲的“小阳”身份,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属于凡人的、沾满泥土气息的踏实感,连同这个庇护了她风雪严寒的小小避风港,被彻底碾碎、焚烧。 “这个不错,洗干净点带回去,大当家的肯定喜欢。”刀疤脸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捏起蕾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蕾娜没有任何反抗,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映不出任何光。 极致的悲恸和愤怒之后,是死寂般的冰冷。她看着士兵们像蝗虫般将仓房里仅存的一点苞米、土豆、晒干的野菜席卷一空,看着他们粗暴地拖起昏迷的铁蛋娘和另外两个年轻些的村妇。她像一件待处理的货物,被粗暴地拽了起来。 屯子里的哭嚎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风雪的呜咽。刀疤脸站在屯子中央,看着手下将搜刮的物资装上几辆破旧的、加盖了防寒棚的卡车。他扫了一眼被集中赶到空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弱妇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带不走的房子,烧了。”他冷冷下令,“这些老的小的,腿脚不利索,留着也是累赘,浪费粮食。处理掉,手脚干净点。” “是,队长!”几个士兵应声,脸上带着麻木的残忍,举起了手中的能量步枪。能量核心充能的微弱嗡鸣声,在死寂的雪原上如同死神的低语。 蕾娜被粗暴地推搡着走向一辆卡车。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靠山屯。 熊熊烈火已经冲天而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低矮的木屋,舔舐着覆盖其上的厚厚积雪,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和滚滚浓烟。 橘红色的火焰在茫茫雪白中疯狂舞动,扭曲着,跳跃着,将曾经那点微弱的、温暖的灯火彻底吞噬。在火光映照下,几个士兵的身影如同地狱的鬼差,对着空地上一群蜷缩在一起、绝望哭嚎的老人和孩子,冷漠地扣动了扳机。 幽蓝的光束在雪地与火光间穿梭,每一次亮起,都伴随着生命的湮灭和更加凄厉的哭喊。哭声迅速微弱下去,最终只剩下火焰燃烧的猎猎风声。 蕾娜猛地闭上了眼睛,指甲深深掐进冻僵的手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那冲天的火光和刺耳的枪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靠山屯,没了。 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给予她庇护和温暖的凡人,那些教会她“活着就值”的卑微存在,连同她刚刚寻得的一点点“人”的安身立命之所,都被付之一炬,化作了雪原上几缕肮脏的余烬和焦黑的残骸。 “快走!”身后的士兵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蕾娜踉跄着爬上冰冷的卡车车厢,车厢里挤满了和她一样面无人色的女人和姑娘,空气中弥漫着恐惧、血腥和绝望的味道。昏迷的铁蛋娘也被扔了进来,像一截失去生机的木头。 厚重的油布帘子被放下,隔绝了外面刺骨的寒风,也隔绝了那片正在化为焦土的血色地狱。黑暗笼罩下来,只有车轮碾过冻土的沉闷滚动声,载着她们驶向未知的、更深的黑暗。 卡车在颠簸中前行,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呼吸。 蕾娜缩在车厢一角,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晃动,灵魂却仿佛被抽离,悬浮在冰冷的虚空。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阳女神,也不再是那个笨拙学着扒苞米、被善意接纳的“小阳”。 她是俘虏,是货物,是即将被献祭给军阀头目的玩物。靠山屯的血与火灼烧着她的记忆,小丫的鲜血,铁蛋的茫然,老锅叔的瞪视…每一个画面都像淬毒的鞭子抽打着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车厢前方,靠近驾驶室隔板的地方,隐约传来押车士兵的交谈。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破死寂,断断续续地钻进蕾娜的耳朵: “…真他娘的晦气!跑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就捞了这点东西和几个歪瓜裂枣…” “少抱怨两句,南边…南边快顶不住了!刘闯…对,就是那个跟着地共联老毛子混的刘闯…还有那个叫什么米哈伊洛维奇的毛子,带着C国中央的东北军,跟疯狗一样扑过来了!前线那帮怂包根本挡不住!” “嘶…这么快?不是说他们刚出山海关吗?” “谁知道那些地共联的狗腿子抽什么风?装备精得吓人,打仗不要命!咱们留在喜都外围的钉子,一上午就被拔得干干净净!大当家的急眼了,下了死命令,沿着他们推进的路线,所有屯子、庄子,能搬空的搬空,搬不走的…全他妈给老子烧光!粮食一粒不留,牲口能赶走的赶走,赶不走的宰了!人…哼,有用的带走,没用的…老规矩!焦土!要让他们喝北风去!” “焦土…这是要把北边全变成无人区啊?那咱们以后…” “以后?管他娘的以后!先顾眼前吧!等那帮疯狗咬上来,你我都得完蛋!宁当流寇,不当义军!懂不懂?这世道,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别他妈废话了,看好这帮娘们儿!快到了!” 对话戛然而止。蕾娜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身体依旧冰冷僵硬,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士兵们的对话,那些关于“南边”、“刘闯”、“米哈伊洛维奇”、“东北军”、“焦土”的字眼,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只在她空洞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沉重的黑暗和麻木吞没。 刘闯?米哈伊洛维奇?东北军? 这些名字对她而言遥远而陌生。 南边的战局,C国中央的反攻?她不懂,也不关心。她只知道,靠山屯没了,小丫没了,铁蛋没了,老锅叔没了,铁蛋娘也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她只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冰冷的铁笼里,正被运往一个更加黑暗的魔窟。复仇?希望?这些字眼在绝对的力量碾压和血腥的毁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只是更深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上沾染的、不知是谁留下的泥污里,像一只被彻底踩进尘埃里、等待最终湮灭的虫子。 寒风卷着灰烬,在靠山屯的废墟上打着旋。焦黑的断壁残垣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灼后的恶臭。几具没被完全烧尽的尸骸蜷缩在残破的房基下,无声地控诉着不久前的暴行。 死寂被沉重的引擎轰鸣打破。一辆辆涂装着C国东北方面军灰绿色迷彩、履带式底盘上搭载着明显比军阀STC装备更先进、更厚重武器的装甲运兵车和轻型悬浮坦克,碾过被焚烧得松软黝黑的雪地,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股肃杀到极致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 率先跳下车的正是刘闯。 他魁梧的身躯裹在厚实的迷彩作战服里,肩上扛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巨大弑神斧,斧刃在雪地的反光下寒芒刺目。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仍在冒烟的焦黑木梁,扫过雪地上大片大片凝固的、暗红色的血冰,扫过那些蜷缩的、面目全非的焦尸……那张棱角分明、惯常带着豪爽或狠厉的脸上,肌肉瞬间绷紧,一条条青筋如同蚯蚓般在额角和太阳穴处暴凸出来,眼底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变红。 “操!!操他妈的!!!”一声压抑到极点、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炸开,震得周围的雪粉簌簌落下。他猛地一跺脚,脚下焦黑的地面咔嚓裂开一道缝隙,“张魁!老子日你祖宗十八代——!!” 悲愤的狂怒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周身燃烧,巨大的弑神斧被他单手抡起,狠狠劈在身旁一堵半塌的焦黑土墙上! 轰隆! 土墙应声而碎,烟尘混合着雪粉冲天而起。但这点破坏根本无法宣泄他胸中那几乎要炸裂的怒火。 他亲眼见过饕饕餮餮的凶残,见过堕落者的扭曲,却从未想过,同样是人类,自己的同胞,竟能对自己的骨肉乡亲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暴行!将一个个活生生的村落,连同里面的老弱妇孺,付之一炬,只为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米哈伊洛维奇紧随其后下车。 斯拉夫男人高大的身躯裹在同样制式的厚重作战服里,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雪光映照下更显冷硬。他没有像刘闯那样咆哮,只是沉默地扫视着这片炼狱般的景象。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风暴在无声地酝酿、压缩,最终凝结成两块万年不化的坚冰。 他走到一片焦黑的地面前,那里冻结着一大片暗红色的冰层,冰层下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小小的人形轮廓。旁边,散落着几个被踩烂的、焦黑的苞米棒子,几粒金黄的玉米粒散落在焦土和血冰之间,格外刺眼。 米哈伊洛维奇缓缓蹲下,厚实的手套拂开一点浮雪,露出那粒被冻在血冰里的玉米。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粒小小的、代表着生命和希望、此刻却被践踏在血污之中的粮食。 他想起了自己曾在巨峡市使馆楼顶,对蕾娜说的那些话——“种子可能被野草淹没,被酸雨腐蚀,被愚昧的脚掌踩进泥里…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眼前这片焦土和凝固的血冰,就是那双“愚昧脚掌”最赤裸的践踏!那双脚掌的主人,甚至不配称为人! 一股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的杀意,无声无息地从他周身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瞬间降了几度,连刘闯那狂暴的怒吼似乎都被这冰冷的杀意压制了片刻。 米哈伊洛维奇缓缓站起身,动作沉稳如山岳。他拿起挂在胸前的战扬通讯器,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波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辆装甲车、每一个士兵的耳中,也回荡在这片死寂的焦土上空: “各作战单位注意,我是米哈伊洛维奇。” 他停顿了一秒,目光扫过那些因愤怒而双目赤红、紧握武器的战士们,扫过这片被彻底摧毁的人间地狱。 “目标,张魁匪军下一处据点。坐标已同步至战术地图。” “加速前进。” “我不要俘虏。” 命令简洁,冰冷,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北极冰层下凿出来的冰凌,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不要俘虏!” 这冰冷的宣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战士胸中早已沸腾的悲愤! 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面孔上,原本因惨状而浮现的震惊和悲伤,此刻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暴烈的情绪所取代——那是目睹同胞被残杀、家园被毁之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沸腾的复仇之火!这火焰燃烧在每一个战士的眼底,让他们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刀,齐刷刷地刺向张魁匪军据点所在的方向。 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变得更加狂暴,如同压抑到极致的怒兽在嘶吼。沉重的装甲车和悬浮坦克碾过焦黑的残骸,履带和反重力引擎卷起漫天带着血腥味的黑雪,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带着焚尽一切魑魅魍魉的复仇意志,朝着罪恶的巢穴,狂飙突进! 焦黑的土地上,只留下更深、更绝望的车辙印,和那几粒被碾入泥泞、却依旧金黄的玉米粒,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第114章 坠落人间的太阳(3) 几个穿着绸缎旗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斜倚在铺着天鹅绒的长沙发上,慵懒地打量着她们。那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子,带着审视、挑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优越感的怜悯。蕾娜认出来,她们是更早被送进来的“前辈”。 “啧,又来新人了?”一个涂着鲜红蔻丹的女人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蕾娜的脸,尤其在蕾娜那即便蒙尘也难掩清丽轮廓的五官上停留,“小模样倒是挺招人疼的。可惜啊……”她拖长了调子,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像冰水一样泼了过来。 “兰姐,您歇着,这些粗活我们来。”另一个女子立刻谄媚地笑着起身,指挥着其他几个“前辈”:“把她们带下去洗洗,换身‘干净’衣裳。记住,按规矩来。” 规矩很快显现。蕾娜被带到水汽氤氲的浴室,几个“前辈”七手八脚地给她冲洗。动作粗鲁,力道毫不留情,粗糙的丝瓜络刮得她皮肤生疼。她被套上了一件质地粗糙、颜色灰暗、式样臃肿的旧式棉袄,裤子肥大得能塞进两个她。头发被胡乱挽成一个死气沉沉的发髻,用一根黑漆漆的木簪固定。最后,一个“前辈”抓了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灰粉,劈头盖脸地抹在她脸上、脖子上,直到她白皙的肤色被彻底掩盖,只剩下一层灰扑扑、毫无生气的暗沉。 镜子里的女人,臃肿、灰暗、呆滞,像个刚从灶膛里爬出来的烧火丫头。蕾娜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心中一片麻木。她知道这是什么——是“前辈”们刻意的保护。用丑陋的外壳,试图掩盖可能招致灾难的美丽。 “愣着干什么?”那个叫兰姐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冷冷道,“以后你就负责打扫我房间,伺候我起居。手脚麻利点,别笨手笨脚的惹人烦!” 蕾娜成了兰姐的侍女。说是侍女,不如说是奴隶。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甚至跪在地上用抹布一寸寸擦拭光亮的地板。兰姐和那些“前辈”们心情好时,会把她当个物件般呼来喝去;心情不好时,刻薄的言语如同冰雹,劈头盖脸砸下。 “笨死了!连杯茶都泡不好!” “地没擦干净!重擦!” “看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看着就晦气!滚远点!” 蕾娜沉默地承受着,从不争辩,只是机械地完成指令。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兰姐她们精心保养、在昂贵绸缎包裹下更显娇媚的容颜,掠过她们眼底深处那掩藏不住的空洞与疲惫。她不明白,明明都是被掳掠来的苦命人,明明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屈辱,为什么还要这样互相倾轧、互相伤害? 有一次,她不小心将兰姐一件昂贵的丝巾碰落在地。兰姐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下来。蕾娜下意识地抬眼,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不解和茫然。兰姐的手掌僵在半空,看着她那双被灰粉刻意掩盖却依旧澄澈的眼睛,看着她那副不解世事的模样,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愤怒?是嫉妒?还是更深的东西?最终,那巴掌没有落下,只是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滚!”兰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知名的烦躁,眼神却飞快地移开,不再看她,只低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蕾娜被推得一个趔趄。她稳住身体,默默捡起丝巾,拂去灰尘。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兰姐。兰姐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扭过头去,只留下一个冷漠僵硬的侧影。那眼神里,没有纯粹的恶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绝望和自毁的灰暗。 入夜,楼内的空气骤然绷紧。沉重的皮靴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嘎的笑声和浓烈的酒气,像一头猛兽闯入了精致却脆弱的鸟笼。东北王张魁来了。 大厅里的灯光被调成暧昧昏黄的色调,女人们如同瞬间被注入灵魂的提线木偶,纷纷换上最妖娆的姿态,娇笑着迎了上去。香水味混着酒精味,甜腻得令人作呕。 张魁是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将官呢子军装,敞着怀,露出胸口浓密的毛发。他醉眼惺忪地扫视着大厅,像在挑选待宰的羔羊。目光掠过那些谄媚逢迎的脸庞,带着一丝玩腻了的厌倦,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灰扑扑的身影上。 蕾娜正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缩在阴影里,手中机械地擦拭着一个根本不需要擦拭的银质烛台。但张魁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地钉在她身上。 “咦?”张魁推开黏在身上的女人,摇晃着走近两步,眯着眼打量蕾娜,声音带着酒后的浑浊,“这新来的?抬起头来!” 蕾娜的心脏瞬间缩紧,几乎停止跳动。她僵硬地抬起头,灰扑扑的脸上毫无表情。 张魁的目光在她灰暗却依旧精致的五官轮廓上逡巡,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亮光。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就要捏向蕾娜的下巴:“看着倒有点意思,洗干净了……”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蕾娜皮肤的前一秒,一个柔软滚烫的身体猛地撞进了张魁怀里,伴随着一声甜腻到骨子里的娇嗔:“大帅~~您看什么呢?人家都等您好久了,新学了一支曲子,专门弹给您听的……”是兰姐。她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挂在张魁身上,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张魁的胸膛,眼角眉梢全是勾魂摄魄的风情,那刻意放大的声音和动作,瞬间将张魁的注意力全部吸走。 张魁的兴致明显被挑了起来,他一把搂住兰姐的纤腰,哈哈大笑着,暂时放过了角落里的灰姑娘:“小妖精!好,就听你弹!”他拥着兰姐,在众人簇拥下,摇摇晃晃地向楼上走去。 蕾娜僵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看着兰姐被张魁拥着离去的背影,看着兰姐在拐角处,趁着张魁不注意,飞快地、深深地回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疲惫,有恐惧,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甚至还有一点点如释重负的轻松?然后,那眼神便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 大厅里恢复了虚假的热闹,其他女人们或嫉妒或麻木地看着。蕾娜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那一夜,楼上隐隐传来凄厉压抑的哭喊和男人野兽般的咆哮,断断续续,如同鬼魅的低语,折磨着楼下的每一个人。蕾娜蜷缩在分配给她的、位于楼梯下杂物间角落的冰冷小床上,彻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沉重的房门打开,兰姐被人几乎是拖了出来。她身上的旗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裸露的皮肤上遍布青紫的掐痕和牙印,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上。她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和汗水糊成一团,嘴角甚至带着凝固的血迹。她几乎无法站立,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卫兵架着,拖回了属于她的房间,像丢弃一件破损的玩具。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景象。蕾娜站在冰冷的走廊角落,紧紧攥着手中那块粗糙的抹布,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那些“前辈”们的刁难,那刻意的灰头土脸,兰姐昨晚那奋不顾身的“截胡”……她们在用自己早已被玷污的身体,用最后一点心力,尽可能地遮挡住后来者的“光彩”,试图将她们从恶魔的爪牙下推开,哪怕只是暂时,哪怕代价是自己堕入更深的地狱。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着脸上的灰粉,在冰冷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泥泞的湿痕。不是为了自己昨夜逃过一劫的庆幸,而是为了兰姐那空洞的眼神和伤痕累累的身体,为了那份在绝望深渊中挣扎着绽放的、卑微却无比沉重的保护。 然而,风暴并未结束。仅仅隔了一夜,张魁再次到来。他似乎厌倦了旧面孔刻意的讨好,新鲜感在酒精的刺激下熊熊燃烧。 “都站好了!”一个副官粗暴地命令着。女人们战战兢兢地排成一排,竭力挤出最妩媚的笑容,心底却是一片冰寒。 张魁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在她们脸上逡巡,最终,越过那些强颜欢笑的“旧人”,落在了站在最边缘、依旧灰扑扑的蕾娜身上。他舔了舔嘴唇,正要抬手。 “大帅~”一个女子立刻娇声呼唤,试图故技重施。 “大帅您看我新画的眉毛……”另一个也赶紧接上。 “大帅……” 女人们七嘴八舌,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张魁烦躁地皱起眉头,大手一挥:“都他妈闭嘴!滚开!”他粗暴地拨开试图靠近的女人,径直走到蕾娜面前。蕾娜的心沉到了谷底,指尖冰凉。 “你……”张魁粗粝的手指指向蕾娜的脸。 “大帅,”副官适时凑近,带着谄媚的笑,指向蕾娜旁边另一个同样刚来不久、容貌秀丽、此刻吓得脸色惨白的少女,“您看这个,新鲜水灵,跟水葱似的……” 张魁的目光顺着副官的手指转移过去,落在那少女身上。少女惊恐地睁大眼睛,泪水瞬间涌了上来,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这恐惧的模样,反而更刺激了张魁的兽欲。 “嘿嘿,不错!”张魁咧嘴狞笑,眼中闪过残忍的兴奋,“就她了!带走!” 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绝望的尖叫,随即被两个卫兵死死捂住嘴,像拖牲口一样拖了出去。她的哭喊声迅速消失在楼梯尽头,只留下满屋死寂和女人们绝望的眼神。蕾娜眼睁睁看着,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中无声地燃烧。 这一晚,楼上的动静比昨夜更疯狂,更持久。凄厉的惨叫几乎没停过,夹杂着男人野兽般的咆哮和器物碎裂的巨响。那声音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切割着楼下所有人的神经。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一片死寂。蕾娜缩在冰冷的杂物间,忽然听到楼外传来异响。她挣扎着爬到唯一一扇狭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气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缝隙,向外望去。 浓重的晨雾尚未散去,灰蒙蒙的。两个卫兵拖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从洋楼后门出来,动作粗鲁随意。那东西软绵绵的,毫无生气。卫兵走到院子角落一个堆着垃圾和积雪的地方,像丢弃一件沉重的垃圾一样,随手将那白花花的东西扔了过去。 “扑通”一声闷响。 白花花的东西散开,蕾娜看清了——那是一具赤裸的、年轻的女体。曾经秀丽的面容此刻肿胀变形,布满淤青和血痕,双眼惊恐地圆睁着,却已没了半点光彩。身体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鞭痕、咬痕、烫伤……尤其是下半身,一片狼藉的血污凝固在白皙的皮肤上。她的脖颈软软地歪向一边,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是昨晚被拖走的那个少女。她连一夜的折磨都没能挺过去。 卫兵看也没看那具尸体,骂骂咧咧地搓了搓手,转身走了回去。 蕾娜猛地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声音溢出,牙齿深深陷进唇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灰土,滚烫得像熔岩。她死死盯着雾霭中那具被随意丢弃的、象征着人性彻底湮灭的赤裸女尸,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是恐惧。 是愤怒!是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的、彻骨的愤怒! 为什么?凭什么?! 靠山屯的老弱妇孺,善良淳朴,只想活着,却被无情屠戮焚烧! 兰姐她们,被侮辱被损害,却还要在绝望中挣扎着保护后来者! 这个无辜的少女,花季年华,却要遭受如此非人的凌虐,最终像垃圾一样被抛弃!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拼尽全力求活,却活得猪狗不如?为什么这世界充满了无休止的掠夺、倾轧和毫无底线的残忍? 答案,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撕裂了蕾娜所有的迷惘和混沌! 因为这该死的、吃人的世道! 人剥削人,人压迫人!强者可以肆意蹂躏弱者,权势可以任意践踏尊严!没有规则,没有底线,只有赤裸裸的掠夺和欲望的无限膨胀!就像张魁,就像那些军阀、饕餮、还有……烈阳! 烈阳! 这个念头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蕾娜的心房!曾经潘震的训诫、元老院的傲慢、天道塔下森严的等级秩序、六万年来无数烈阳子民用骨血供奉出的“太阳之光”……所有的一切,瞬间在她眼前崩塌、重组,露出了狰狞可怖的本质! 烈阳所谓的“国泰民安”,不过是建立在森严等级和神权压迫下的虚假繁荣!所谓“天道”,不过是统治者用来维护自身特权、束缚子民思想的华丽枷锁!烈阳的“神权”,与蓝星张魁这些军阀的“强权”,与这视人命如草芥、视弱者为玩物的吃人世道,在本质上有何区别?!它们不过是同一头嗜血怪兽的不同面孔! 她的“太阳之光”超级基因,那足以驱动恒星、焚山煮海的伟力,其根基,正是建立在这六万年来无数烈阳子民被神权榨取的骨血之上!她的荣光,浸透着被压迫者的血泪! 难怪……难怪那些来自地共联、帮助烈阳修复星核的工程师们,在听到烈阳贵族们夸夸其谈“国泰民安”时,眼底总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他们早就看穿了!看穿了这神权外衣下腐朽不堪的真相!因为他们就是从类似蓝星这样的、遍布血泪的旧世界里浴血杀出来的!他们见过最深的黑暗,所以更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光明! 蕾娜想起了米哈伊洛维奇站在巨峡市硝烟中孤绝的背影,想起了他那句“种子可能被野草淹没,被酸雨腐蚀,被愚昧的脚掌踩进泥里——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些种子就会长成刺破黑夜的森林!” 这就是他们的坚持!这就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去守护的信念!见识过光明的人,怎会愿意再回到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 一股彻骨的寒意过后,是焚尽一切污秽的炽热决心,在她冰冷的心脏深处,轰然点燃!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狭小的杂物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愤怒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极致的冰冷和彻悟中,被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 卡尔的基因锁依旧沉重地压制着她的太阳核心,像一块万载玄冰封印着火山。但蕾娜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深处,有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力量在复苏、在涌动。那是她作为三代神体最根本的存在——坚不可摧的躯壳! 刀枪不入,可硬抗核弹!这是铭刻在基因深处的本能,即使核心引擎被锁死,这具身体依旧在缓慢地自我修复,缓慢地汲取着环境中游离的、稀薄到极致的能量。力量,如同冰层下无声的暗流,正在一点点回归。虽然还达不到驱动恒星的程度,但挣脱凡铁的束缚,撕碎凡人的身躯……够了! 蕾娜低下头,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布满冻疮和细小裂口的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微芒,如同黎明前最遥远的那颗星子。那微芒一闪而逝,却在她眼底点燃了足以焚毁整个黑夜的火焰。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筋骨血肉间悄然苏醒、奔流! 够了!这足够了! 她不需要再是高高在上的烈阳主神,不需要再背负“太阳之光”那浸透血泪的沉重冠冕。 她只是一个“人”! 一个目睹了靠山屯的善良被屠杀、兰姐的保护被践踏、无辜少女被凌虐至死的“人”! 一个看清了这吃人旧世界与烈阳腐朽神权如出一辙本质的“人”! 一个……决心要做些什么的“人”! 她要砸碎! 砸碎张魁的魔窟!砸碎这栋吞噬无辜者的华丽鸟笼!砸碎笼罩在蓝星大地上这吃人吸血、令人窒息的旧秩序! 那些善良的、苦命的人,不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冰冷的雪地里!他们的骨血里,蕴藏着对“活着”最卑微也最坚韧的渴望,那是米哈伊洛维奇口中珍贵的“种子”!这些种子,理应有机会冲破这腐烂的泥沼,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一片刺破黑暗、遮蔽风雨的参天森林!就像地共联在无数个被压迫的世界里播撒希望、点燃火种一样! 蕾娜慢慢抬起头。杂物间狭小的气窗外,浓重的、象征着绝望的晨雾正在一丝丝消散。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清晨寒意的曦光,顽强地穿透了高墙电网的封锁,穿透了蒙尘的玻璃,恰好落在地面那具冰冷赤裸的女尸曾经存在的位置,在冰冷的雪地上投下一小片微弱却清晰的金色光斑。 那光斑,像一枚小小的火种,落在蕾娜冰冷燃烧的瞳孔深处。 她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身上那件灰暗臃肿的旧棉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山岳将倾前的沉凝。脸上残留的泪痕和灰粉混合成可笑的泥泞,却再也无法掩盖那双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恒星内核般炽热纯粹的光芒。 这一次,不再是俯视人间的神威,而是源于人性深处、要焚尽一切黑暗与不公的决绝之火! 坠落人间的太阳,终将照常升起。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彰显烈阳天道的威严。 而是为了—— 以“人”之名,为这片被鲜血浸透的绝望焦土,带来真正的光明、温暖,和……希望! 第115章 太阳照常升起(1) 神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正悄然抚平这数日来风雪与屈辱留下的痕迹。手上那些细小的冻疮裂口悄然收口,只留下淡淡的粉色印记。长期营养不良和寒风侵袭导致的肌肤干裂粗糙,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拭过,逐渐恢复往日那惊心动魄的光泽与细腻。 那张刻意用灰粉遮掩、被风霜模糊了轮廓的脸庞,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正悄然恢复着属于太阳女神的、令人屏息的惊艳。她对着杂物间角落里一片模糊的碎镜残片,看到的是一张正在挣脱尘埃束缚、重现神采的容颜。 一丝冷冽的光芒在蕾娜眼底闪过。她知道,这层保护色即将失效。而这一次,她不再需要它来躲避。 第二日清晨,当负责“管理”她们的妇人再次端着粗糙的早餐进来时,蕾娜已经不在那个冰冷的角落。妇人在洗漱间找到了她。 水汽尚未完全散去,蕾娜背对着门口,正用一盆冰冷的清水仔细清洗着自己的脸庞和脖颈。灰粉被彻底洗去,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长期被粗糙衣物磨损的肩颈线条流畅优美,在湿漉漉的发丝掩映下若隐若现。她微微侧过脸,水珠沿着光洁的下颌滑落,滴入微微敞开的旧棉袄领口,那惊鸿一瞥的侧颜,如同蒙尘明珠拂去尘埃,瞬间绽放出令人窒息的光华。 妇人端着木盆的手猛地一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你…你怎么……” 她认出了这张脸,这是她们用尽全力试图掩盖的“灾祸之源”! 蕾娜没有回头,只是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巾擦干脸上的水渍。她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妇人,那双曾因麻木而空洞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如同寒潭,深处却蕴藏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我洗好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冰锥敲击着妇人的耳膜。 妇人吓得踉跄后退,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粗糙的窝头和浑浊的菜汤泼洒一地。她连滚爬爬地逃了出去,尖叫声响彻走廊:“妖…妖精!她是妖精!她的脸…她的脸……”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洋楼里蔓延。当张魁那令人作呕的皮靴声再次在楼下响起时,所有女人都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唯独蕾娜,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依旧灰暗臃肿、却再也无法掩盖她惊人容光的旧棉袄,缓缓走出杂物间,站到了大厅光线最充足的地方。 张魁踏入大厅,带着宿醉的烦躁和野兽捕食前的亢奋。他粗鲁的目光掠过一排排强颜欢笑、瑟瑟发抖的女人,带着惯常的审视和腻味。当他的视线扫到蕾娜所站的位置时,骤然顿住。 阳光透过高大的彩色玻璃窗,恰好落在蕾娜身上。灰扑扑的旧棉袄包裹下,那张洗净铅华、毫无遮挡的脸庞,如同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神女,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不属于这污浊之地的纯净与高贵。肌肤在光线下莹润生光,五官轮廓清晰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杰作。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深邃,此刻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的秘密。 张魁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变得粗重无比。他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贪婪到极致的精光,像是饿狼发现了前所未见的、最肥美的猎物。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吼,他甚至粗暴地推开了身旁试图凑上来的兰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蕾娜面前。 “好!好!好!”张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口水几乎要从嘴角流下,他伸出粗糙的大手,试图去捏蕾娜的下巴,“老子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破地方还藏着这么个天仙儿!洗干净了?好!太好了!”他兴奋得声音都在发颤,目光黏在蕾娜脸上,仿佛要用眼神将她生吞活剥。 就在这时,兰姐踉跄着挤了过来。她脸上堆着最谄媚的笑,身体却微微颤抖,强行挡在蕾娜身前一点点,用那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大帅~您看您猴急的。新来的妹妹不懂规矩,怕伺候不好您。要不…让兰儿我一起陪您?也好教教她,免得扫了大帅您的兴致?”她的眼神飞快地瞥了蕾娜一眼,里面充满了焦急和无声的警告——快低头!快装害怕! 张魁此刻满脑子都是蕾娜那张绝色的脸,对兰姐的“好意”不耐烦地挥挥手:“滚一边去!老子今天就要尝尝这新鲜货!”他一把拨开兰姐,那力道让兰姐几乎跌倒。 兰姐脸色惨白,绝望瞬间爬上眼底。她知道张魁的“尝尝”意味着什么,昨晚那个少女的惨状犹在眼前。她挣扎着站稳,再次扑上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大帅!大帅息怒!妹妹她年纪小,不经事,您…您就让我跟着吧,我保证…保证让她好好伺候您…” 她不敢再看蕾娜,只希望用自己的“经验”能稍微缓解张魁的暴虐,哪怕能保住蕾娜一条命也好。 张魁被兰姐缠得烦了,但看着她那副梨花带雨、苦苦哀求的样子,再看看蕾娜那张冷若冰霜、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一股扭曲的兴奋感涌了上来。他狞笑一声:“行!既然你这么上道,那就一起!老子今天开开荤,玩个双飞!” 他大手一挥,对着门口的卫兵吼道:“把她们俩,都给老子送到房里去!看好了,别让我的美人儿跑了!” 说完,他志得意满地先一步上楼,似乎迫不及待要去准备“享用”了。 两个魁梧的卫兵立刻上前,眼神冰冷地盯住蕾娜和兰姐,准备像往常一样粗暴地将她们拖走。 “我自己走。”蕾娜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清晰,冷冽,像冰珠落玉盘。 卫兵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货物”还敢开口说话,而且语气如此…平静?甚至是带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命令感。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蕾娜的胳膊。 “我说,”蕾娜微微侧身,避开了那只手,目光扫过卫兵的脸,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俯视蝼蚁的漠然,“我自己会走。” 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卫兵的手僵在半空,竟被那眼神慑住了一瞬。他们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没再动手,只是像押送犯人一样,紧紧跟在蕾娜和兰姐身后,走上了通往地狱的楼梯。 走廊狭窄而压抑,弥漫着霉味和某种陈旧奢华的腐朽气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兰姐走在蕾娜身边,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绝望的低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傻丫头…你…你这是何苦…激怒他…你会死的…会死的很难看…” 她回想起那个少女被拖出去时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蕾娜的脚步沉稳,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不是在走向魔窟,而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听到兰姐的话,她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兰姐能勉强听清: “兰姐,你想逃出去吗?离开这里?” 兰姐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和更深沉的绝望:“逃?怎么逃?外面都是他的人!墙那么高!电…电网!我们…我们都是女人…” 她声音发颤,眼泪无声地滑落,“认命吧…一会儿…别反抗得太厉害…咬着牙…忍过去…至少…至少能活命…” 她说着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 “忍过去?”蕾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讽刺和决心。“像那个姑娘一样,被当成垃圾扔掉?” 兰姐浑身剧震,那个赤裸女尸的景象再次浮现,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蕾娜的目光落在了兰姐发髻上那根沉甸甸的金钗上。那是兰姐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她作为“头牌”身份的最后一点象征。 “兰姐,”蕾娜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清晰,“借你的钗子一用。” 兰姐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蕾娜的手快如闪电般在她头上一拂,那根带着她体温的金钗便落入了蕾娜手中。 “你…你要干什么?!”兰姐惊恐地低呼,以为蕾娜要用它自尽或反抗,那只会死得更快! 蕾娜没有回答。在兰姐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身后卫兵尚未察觉的瞬间,蕾娜右手捏住那根分量不轻的实心金钗,左手食指指向自己的右侧太阳穴——那是足以致命的要害! 下一秒,蕾娜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握着金钗,用尽全力狠狠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不——!”兰姐发出短促绝望的尖叫,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金钗贯脑、血花四溅的惨烈画面。 然而,预想中的穿刺声和惨叫声并未响起。 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像是钝器砸在了极其坚韧的皮革上。 兰姐颤抖着睁开眼,看到了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一幕—— 那根足以轻易洞穿人颅骨的金钗,此刻尖端已经弯折扭曲成一团烂泥般的金疙瘩!它根本没有刺破蕾娜哪怕一丝油皮!甚至连一个红印都没有留下! 蕾娜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左手食指依旧指着太阳穴的位置,右手捏着那根变形的金钗。她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松开左手,只用右手两根手指,像捏橡皮泥一样,轻松地将那团扭曲的金疙瘩捏扁、揉搓,几秒钟内就将其变成了一小团不规则的金球。整个过程轻松写意,仿佛在玩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 兰姐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张成一个“O”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盯着蕾娜手中那团被揉捏得不成形状的金子,又猛地看向蕾娜光洁如初、连红印都没有的太阳穴。 凡铁难伤……刀枪不入……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般在她早已绝望的心湖中炸开!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狂喜到近乎眩晕的希望!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看着蕾娜平静却蕴含风暴的眼神,心底那最后一丝麻木的绝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一种名为“可能”的火焰,在废墟之上,微弱却无比清晰地跳动起来! 蕾娜随手将那团金球丢进走廊角落一个装饰花瓶里,发出“叮当”一声轻响。她看向兰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的意思清晰无比:现在,信了吗? 身后的卫兵被兰姐刚才的尖叫和那声轻响惊动,警惕地凑上前一步:“干什么呢?!别磨蹭!快走!”他们并未看清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 蕾娜收回目光,重新变得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迈步向前。兰姐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腿,紧紧跟上蕾娜的脚步。她低垂着头,但眼底深处那丝闪烁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卫兵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烟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张魁的“寝宫”布置得极其奢华,猩红的地毯,沉重的红木家具,墙上挂着猛兽的头颅标本,处处彰显着主人暴发户般的品味和暴戾气息。 张魁已经脱去了外套,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袍,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他坐在一张宽大的兽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烈酒,眼神像黏腻的毒蛇,贪婪地在蕾娜身上逡巡。看到洗去尘埃、露出真容的蕾娜,他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热的淫邪光芒。 “哈哈,美人儿!快过来!让老子好好看看!”张魁放下酒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张开双臂就要扑过来。 卫兵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兰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挡在蕾娜前面,却被蕾娜一个眼神制止了。 蕾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张魁靠近。当张魁那双粗糙油腻、带着酒气和汗味的大手即将碰到她肩膀的瞬间,蕾娜动了! 静如处子,动若雷霆! 张魁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甚至没看清蕾娜的动作,一股沛然莫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猛地抓住了他伸出的手腕! “咔嚓!” 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奢华的房间里骤然响起!伴随着张魁那骤然变调的、杀猪般的惨嚎! “嗷——!!我的手!我的手啊!” 剧痛如同高压电瞬间击穿了他的神经!张魁脸上的淫笑瞬间扭曲成极致的痛苦和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上软倒。 但蕾娜没有给他倒下的机会。她抓着张魁碎裂的手腕,如同拖拽一只死狗,猛然发力,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张魁那魁梧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抡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轰隆!”一声巨响,重重砸在厚重的红木茶几上! 名贵的红木茶几应声碎裂!木屑、玻璃碎片、酒水四溅!张魁的后背结结实实砸在碎裂的木板和玻璃渣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兰姐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惊得捂住了嘴,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看着那个平日里如同恶魔般不可一世的东北王,此刻像只被摔晕的癞蛤蟆一样瘫在废墟里,痛苦地抽搐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快意和……更深的不安! 张魁挣扎着想要爬起,眼中充满了暴戾的凶光,另一只完好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匕首! “找死!”蕾娜眼神一寒,如同鬼魅般再次贴近。张魁只觉手腕再次一紧,另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摸向匕首的手被狠狠反关节拧到了背后! “啊——!!!”更凄厉的惨叫响彻房间!张魁感觉自己整条胳膊都要被生生撕下来!他像条砧板上的鱼,被蕾娜死死压跪在冰冷的地毯上,脸贴着碎裂的玻璃渣,动弹不得。剧痛和恐惧彻底淹没了他的凶悍,只剩下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蕾娜单膝压着张魁的后背,将他牢牢钉在地上。她甚至没有喘息。心念微动,空气中骤然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紧接着,一道璀璨夺目、散发着如同恒星般灼热气息的光焰在她手中凭空凝聚、延伸! 光芒敛去,一柄造型古朴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长刀出现在蕾娜手中。刀身通体如熔铸的赤金,流淌着液态火焰般的纹理,散发出令人灵魂都为之灼痛的高温!正是太阳之光的专属弑神武——曜日长刀! 蕾娜手腕一翻,那散发着恐怖高温的刀尖,如同精准的毒蛇,瞬间抵在了张魁暴露在外的脖颈大动脉上! 冰冷的刀锋(尽管它散发着高温,但那份致命感带来的却是刺骨的冰冷)紧贴着皮肤,灼热的气息灼烧着汗毛。 张魁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死亡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连抽搐都停止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刀锋只需再前进一丝,就能轻易切开他的喉管,焚尽他的血肉!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张魁粗重恐惧的喘息和兰姐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蕾娜微微俯身,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钟鸣,在张魁耳边响起: “闭嘴。再发出一点声音,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外面警惕的卫兵。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张魁和兰姐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的目标不止是你这条命。现在,按我说的做,把外面那些被你关起来的女人,全都放了。” “否则,”她手中的曜日长刀微微下压,一丝滚烫的鲜血瞬间顺着张魁的脖颈流下,瞬间被刀锋的高温蒸发,只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我不介意用你的血,来洗刷这座魔窟里的肮脏。” 第116章 太阳照常升起(2) “放开大帅!”为首的卫兵队长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看到了碎裂的茶几,看到了张魁扭曲变形的手臂和被压跪在地的狼狈,更看到了蕾娜手中那柄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赤金长刀! 蕾娜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静得可怕:“放下武器,否则,他的脑袋下一秒就会滚到你们脚下。”她手中的曜日长刀微微下压,张魁脖颈上那道被高温灼出的焦痕瞬间加深,一丝真正的鲜血渗了出来,又在高温下瞬间蒸腾成血雾。 “别!别开枪!都他妈放下!放下啊!”张魁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死亡的恐惧彻底压倒了他平日里的凶悍。 卫兵们面面相觑,投鼠忌器,只能缓缓放低枪口,但手指依旧紧扣着扳机,随时准备射击。气氛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弓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军装、眼神阴鸷的副官从卫兵身后挤了出来。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反而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冷静,目光扫过被蕾娜压制的张魁,又扫过脸色惨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兰姐等人,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位…女侠,”副官开口了,声音带着刻意的缓和,“有话好说。大帅的命金贵,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放了所有被你们关押的女人。现在。”蕾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刺向副官。 “这…”副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眼珠飞快转动,“女侠,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女人,走得出去吗?外面可都是我们的人。不如这样,我们放一部分人,你先放了我们大帅,以示诚意?剩下的人,等大帅安全了,我们再…” “不行!”蕾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所有人,一个不少,立刻释放!别跟我耍花招。” “那就对不起了!”副官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眼神陡然变得凶狠。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角落里的兰姐等人:“给我拿下她们!” 几名卫兵立刻调转枪口,激光瞄准器的红点瞬间锁定了兰姐和其他几个“老人”! 兰姐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看到了吗?”副官阴恻恻地笑了,“你手里有大帅,我手里有她们。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放了我们大帅,我们放一部分人走,剩下的人留下作为‘保证’。等大帅安全了,我们自然放人。这是底线。” 蕾娜的目光在副官阴险的脸上和被枪指着的兰姐等人之间扫过,心中怒焰升腾。对方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软肋——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者因她而死。谈判陷入了僵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拖延一秒,变数就多一分。 “女侠…”兰姐颤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决绝。她抬起头,看向蕾娜,眼中虽然仍有恐惧,却多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她想起了蕾娜捏弯金钗的那一幕,想起了那无言的承诺。兰姐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放…放那些新来的妹妹们走吧…我们…我们这些老家伙…留下…” “对!放新来的走!我们留下!”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也鼓起勇气喊道,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同样坚定起来。她们这些“老人”,早已看透了这魔窟的本质,也深知自己在这恶魔眼中的“价值”早已耗尽。与其让那些还有机会逃离、还有希望活下去的新人陪葬,不如用她们这早已被玷污践踏的残躯,换取一线生机。 蕾娜的心被狠狠触动。她看着兰姐她们眼中那份绝望中迸发出的微弱光芒,那是一种近乎悲壮的自我牺牲。她明白了她们的选择。 “好!”蕾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放走除了她们之外的所有女人!立刻!现在!” 副官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立刻下令:“照做!放人!”他需要时间,需要张魁安全,至于这些主动留下当人质的“老货”,在他眼里毫无价值,放了也无妨。只要张魁脱困,他有的是办法收拾局面。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很快,洋楼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女人压抑的哭泣声。一批批年轻的、面容憔悴但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少女被带出牢房,在卫兵的驱赶下,惶恐而快速地穿过走廊,跑出这栋吞噬了太多生命的魔窟。 蕾娜押着张魁,在卫兵们虎视眈眈的包围下,也一步步走出洋楼。兰姐等人则被卫兵粗暴地推搡着,重新关押回她们原来的房间,门口被严密看守起来。 城门口,厚重的铁闸门被缓缓拉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清晨的寒风卷着雪沫灌入,冰冷刺骨。被释放的少女们像受惊的小鹿,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出城门,茫然又急切地望向南方——那个代表着可能存在的“生路”的方向。她们知道,只有拼命向南跑,才有一线生机。 蕾娜挟持着张魁站在城门洞的阴影下,曜日长刀依旧稳稳地架在他的脖子上,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黑压压的士兵。她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那些蠢蠢欲动、想要追击的士兵。 张魁脸色灰败,身体因为恐惧和屈辱而微微发抖,但眼底深处却翻滚着怨毒的火焰。他看着那些消失在南方雪原上的身影,心中恨意滔天。 当最后一名少女的身影也消失在视野尽头时,副官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人已经按你的要求放了!现在,立刻放了我们大帅!” 蕾娜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南方,确认那些身影已经远去。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瞬。毕竟是年轻,尽管经历了靠山屯的血与火,尽管见识了这魔窟的黑暗,但在真正残酷的政治博弈和人性险恶面前,她的斗争经验还是太稚嫩了。她潜意识里还保留着一丝“交易完成”的念头,尤其是看到兰姐她们确实被重新关押(在她看来是作为人质继续扣押)后。 “放了他,你们就放人?”蕾娜冷声问,目光如冰锥刺向副官。 “当然!大帅一言九鼎!”副官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却闪烁着阴毒的光芒,“只要你放了我们大帅,我立刻下令放人,绝不食言!” 张魁也连忙用嘶哑的声音附和:“放…放了我…我保证放人…保证…” 蕾娜深吸一口气。此刻,她体内属于一代超级战士的力量在奔涌,虽不能驱动恒星,但足以自保。她自信即使放了张魁,对方若敢反悔,她也能凭手中长刀杀进去救人。而且,那些逃走的女孩需要时间跑得更远。 “记住你们的保证!”蕾娜厉声警告,同时手腕一收,曜日长刀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虚空。她猛地将张魁向前一推! 张魁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踉跄几步,连滚爬爬地扑向自己的士兵阵营,被卫兵们七手八脚地扶住。 “大帅!您没事吧?”副官立刻迎上去。 “给我追!”张魁刚一脱离危险,瞬间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本性,他指着南方,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青筋暴跳,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把那些跑掉的贱货全给我抓回来!一个都不能少!敢反抗的,就地打死!” 早已蓄势待发的士兵们立刻如同出笼的饿狼,端起武器就要朝南方冲去! “我看谁敢!”蕾娜一声怒叱,如同平地惊雷!她身影一晃,瞬间挡在了城门口,双手张开,一人直面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她的眼中燃烧着被欺骗的怒火,秀发在寒风中狂舞,一股虽不浩大却无比凝练、充满决绝气势的能量扬在她周身弥漫开来,一代超级战士的威压展露无遗! “拦住她!”副官阴险地笑了,指着蕾娜对士兵下令,同时对着蕾娜大声喊道:“女侠!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朝着洋楼的方向努了努嘴,“楼里的那些‘人质’,可就小命不保了!你也不想她们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被乱枪打死吧?” 张魁也反应过来,捂着剧痛的手臂,狞笑着附和:“对!你敢动一下,老子立刻下令把楼里那些贱货全突突了!包括那个姓兰的!” 这赤裸裸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套在了蕾娜的身上!她冲向追兵的脚步硬生生顿住,身体僵在原地。她可以无惧枪林弹雨,可以凭借神体杀进去救人,但她无法承受兰姐她们因为自己的“冲动”而立刻被射杀的风险!对方拿捏住了她最大的软肋——她无法漠视生命在自己眼前被轻易剥夺。 “卑鄙!”蕾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点燃,却又被这无形的枷锁死死压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在副官的指挥下,迅速在城门口集结列队,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同时分出一部分人准备绕过她向南追击。他们的眼神残忍而兴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拿下这个妖女!再去把那些小娘们抓回来!”张魁躲在士兵后方,看着被钳制住的蕾娜,眼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和掌控全局的得意。对他来说,用几个已经玩腻了的“老货”的命,来逼迫蕾娜就范,拖住这个可怕的妖女,从而有机会追回那些年轻新鲜的“货物”,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士兵们缓缓逼近,形成包围圈。激光步枪的能量核心发出充能的嗡鸣,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他们知道蕾娜似乎刀枪不入(卫兵队长低声警告过),但仗着人多势众,大帅又下了死命令,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 蕾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落入了对方精心准备的陷阱。硬闯救人会导致兰姐她们立刻被杀,可若束手就擒或继续僵持,不仅自己危险,那些逃走的女孩也迟早会被抓回地狱!怎么办?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破局的可能,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衣衫。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洋楼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蕾娜和所有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猛然转头望去! 只见那座禁锢了无数女子、象征着张魁罪恶统治的西式洋楼,此刻从二楼、三楼的多扇窗户里,猛地喷涌出炽烈的火焰和滚滚浓烟!火舌如同地狱恶鬼的舌头,贪婪地舔舐舐着精美的窗棂,瞬间蔓延开来!浓烟冲天而起,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目! 那不是普通的失火!爆炸点精准而猛烈,瞬间点燃了易燃的窗帘、地毯和木质结构! “不——!”蕾娜失声惊呼,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瞬间明白了! 是兰姐她们! 她们听到了城门口的动静,听到了张魁反悔的命令,听到了副官那卑鄙的威胁!她们知道自己成了拖累蕾娜、阻碍那些逃走的女孩获得自由的枷锁!她们早已被这魔窟折磨得生不如死,灵魂早已千疮百孔,残存的最后一点尊严和良善,让她们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与其活着成为恶魔要挟好人的工具,不如用这残躯,点燃一把焚毁这地狱的烈火!用这决绝的死亡,砸碎那束缚着太阳的枷锁!为蕾娜,也为那些逃向南方的微小火种,开辟一条不再有后顾之忧的血路! “姐妹们!下辈子…咱们投个好人家——!”一个声嘶力竭、充满悲怆与解脱的呼喊,穿透了烈火燃烧的噼啪声,从浓烟滚滚的洋楼里隐约传出!那是兰姐的声音! “下辈子——!”其他几个声音也呐喊着回应,随即被更猛烈的火焰吞噬! “不——!”蕾娜目眦眦欲裂!泪水混合着愤怒,如同滚烫的熔岩冲决了她最后的克制!她看到了!在那喷涌火焰的窗口,在那浓烟翻滚的缝隙里,有几个模糊却决绝的身影,在烈焰中张开双臂,如同扑火的飞蛾,最终被那代表毁灭与重生的赤红彻底吞没! 枷锁,碎了! 被兰姐她们用最惨烈、最悲壮的方式,亲手砸碎了! “啊————!!!” 蕾娜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悲痛与滔天怒火的尖啸!那啸声穿云裂石,震得城门口的士兵耳膜刺痛,心神剧颤! 所有的顾忌,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仁慈,都在这一刻,被这焚天烈火彻底燃尽! “张魁!我要你血债血偿——!” 蕾娜赤红的双眼瞬间锁定了躲在士兵后方、同样被眼前景象惊呆的张魁!她体内的太阳之力虽然被基因锁压制,但一代超级战士的肉身力量、神经反应和战斗本能,在此刻被极致的愤怒催发到了极致! “开火!打死她!”副官最先反应过来,惊恐地尖叫道。 嗡——! 数十道幽蓝色的激光束瞬间撕裂空气,如同死神的镰刀,密集地射向挡在城门口的蕾娜!目标直指她的头颅、心脏等要害! 然而,蕾娜的身影在激光束及体的瞬间,猛地动了!快如鬼魅! 没有闪避!她选择了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硬抗! 噗!噗!噗!噗! 数道高能激光束精准地命中了蕾娜的头颅和上半身!足以熔金化铁的能量在击中目标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士兵们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狞笑,副官眼中闪过一丝放松。没有人能在这种集火下生还! 光芒散去。 蕾娜依旧站在原地! 她微微晃了晃头,额角几缕被高温灼焦的发丝飘落。被激光命中的额角和肩部,衣物被灼穿,露出的肌肤上,赫然留下几处明显的焦黑痕迹,甚至能看到皮下微微泛红的组织,一丝鲜血从额角的焦痕渗出——基因锁压制下,一代神体还不足以完全无视这种程度的集火!她受伤了! 但,也仅仅只是受伤! 那几处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愈合!她的眼神,比最冷的寒冰还要刺骨,比最烈的火焰还要灼热!那目光穿透硝烟,死死钉在张魁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这…这不可能!”副官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作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连激光都只能造成轻伤?! “怪物!她是怪物!”士兵们一片哗然,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刚才那一轮集火,不仅没能杀死她,反而彻底点燃了这头被激怒的凶兽! “为兰姐她们偿命——!”蕾娜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她不再有任何顾忌,不再有任何保留!脚尖猛地一蹬地面,坚固的冻土瞬间炸裂!她的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着复仇烈焰的流光,悍然冲向了那黑压压的、正准备追击的士兵队列! 她的目标,不再是简单地救人,而是——杀! 杀光这群助纣为虐的畜生!杀光这群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屠夫!用他们的血,祭奠靠山屯的亡魂!祭奠兰姐她们的牺牲!堵死这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她要化作一颗燃烧的太阳,用自己这仅存的神体,在这冰冷的城门口,为那些逃向南方的微小火种,筑起一道血肉长城! 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 “挡住她!”张魁惊恐地缩在士兵群中,嘶声尖叫。 士兵们被蕾娜这悍不畏死、顶着激光也要冲锋的气势彻底震慑,但军令如山,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在恐惧中端起武器,射出更加密集的激光束和实体子弹!同时,前排的士兵挺起刺刀,嚎叫着迎向那道赤金色的身影! 叮叮当当!噗嗤! 子弹和能量束打在蕾娜身上,溅起点点火花和血光,留下道道伤痕。但她冲锋的速度丝毫不减!一代超级战士的力量让她如同人形坦克!她无视了身上的伤痛,曜日长刀不知何时已再次出现在手中,赤金色的刀光匹练般扫过! 嗤啦——!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连人带枪被斩成两段!灼热的刀锋甚至将他们手中的激光步枪都熔断!滚烫的鲜血和内脏泼洒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被冻结! “拦住她!”副官躲在后方,声嘶力竭。 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蕾娜那道相对渺小的身影吞没!刀光、枪影、怒吼、惨叫混杂在一起!激光束在人群中乱窜,不时有士兵被自己人的流弹击中倒地。 蕾娜如同陷入狼群的雌狮,在人群中奋力搏杀。曜日长刀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她的拳脚蕴含着千钧之力,凡是被击中者无不筋断骨折,倒飞出去。但敌人实在太多了!数不清的刺刀从四面八方刺来,冷枪不断从刁钻的角度射向她。 她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鲜血染红了灰暗的棉袄,动作也渐渐变得沉重。一代神体的恢复力在持续不断的攻击下,开始显得力不从心。一道狠辣的刺刀划开了她的小腿,鲜血直流;一发流弹擦过她的肋下,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她受伤了!她不行了!堆死她!”有士兵发现了她的疲态,狂喜地喊道。 压力骤增!蕾娜的呼吸变得粗重,眼前开始有些模糊。但她的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士兵群后方,那个被层层保护起来的张魁!兰姐她们在烈火中张开双臂的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张魁——!”蕾娜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怒吼,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曜日长刀横扫,将身前的几名士兵拦腰斩断,强行撕开一道血路,向着张魁的方向又突进了数米! 但更多的士兵立刻填补了空缺!如同无穷无尽! 蕾娜背靠着冰冷的、布满弹痕的城门洞壁,剧烈地喘息着。她的前方,是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士兵,枪口和刺刀闪烁着寒光。她的身后,是那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际的洋楼废墟,是兰姐她们用生命为她点燃的自由之火。 她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那些逃向南方的女孩,需要时间!她要用自己的身体,将这黑潮死死堵在城门口!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来啊——!”蕾娜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再次挺直了染血的脊梁,将曜日长刀横在胸前,发出震天的战吼! 她,就是那堵墙!那轮在绝望焦土上,注定要照常升起的——血色太阳! 第117章 太阳照常升起(3) “小翠…我…我不行了…”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踉跄着栽进雪窝,脸埋在冰冷的雪里,肩膀剧烈抽动,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领头的少女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用尽最后力气想把人拽起来:“起来!他们…他们快追来了!兰姐她们…不能白死…”话没说完,自己也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就要跪倒。 就在绝望彻底淹没所有人的瞬间,脚下的大地微微震颤起来。不是风雪的呜咽,是某种沉重、整齐、带着金属共鸣的震动,像地底苏醒的巨兽在踏步行进。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压过了呼啸的风。 “什…什么声音?”麻花辫女孩惊恐地抬起头,脸上沾满雪沫。 地平线上,一条钢铁的灰线撞破了漫天风雪。 那不是张魁匪军的破卡车,也不是饕餮冰冷的穿梭艇。那是一支沉默行进的钢铁洪流!灰绿色的涂装如同雪原本身的延伸,覆盖着冰霜的装甲车碾过冻土,履带在身后留下深重的辙印。车体上,镰锤与星辰组成的徽记在黯淡的天光下隐隐生辉。 “是…是兵!是当兵的!”麻花辫女孩嘶哑地喊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钢铁洪流的前锋如同撞上礁石般停了下来。最前方的装甲车顶盖掀开,一个魁梧得如同铁塔的身影跳下车,肩上扛着一柄巨大得吓人的暗合金斧头。他几步就跨过雪地,像一堵墙挡在女孩们面前,厚厚的眉毛拧在一起:“咋回事?你们是冰城跑出来的?” “是…是张魁!他…他是魔鬼!”领头的少女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语无伦次地哭喊,“他把我们关在洋楼里…好多姐妹…死了!一个…一个叫小阳的姐姐…她把我们放出来…自己留在那堵着门…不让追兵出来抓我们…求求你们…快去救她!去救小阳姐!她快死了!” “小阳?”刘闯一愣,这名字陌生得很。 “冰城?!”一个低沉、带着异域腔调的声音响起。米哈伊洛维奇不知何时已站在刘闯身侧,斯拉夫人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扫过女孩们形容枯槁、满是冻伤泪痕的脸,瞬间锁定了冰城方向。他语速快得惊人:“冰城!张魁的指挥部就在那里!他布置在外围的防线刚刚被我们撕碎,溃兵还没跑回去报信!张魁现在一定还在冰城!他根本不知道我们主力已经贴到了他鼻子底下!” 他猛地转身,背后“嗡”的一声轻鸣,两道由无数淡金色能量符文构成的、散发着柔和空间波动的“时空之翼”瞬间展开:“刘闯!立刻集合所有机动力量!全速扑向冰城!打他个措手不及!记住,不要俘虏!” 话音刚落,米哈伊洛维奇双脚猛踏地面,冻土轰然炸裂!淡金色的时空之翼猛烈一震,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金色流光,瞬间消失在冰城方向的铅灰色天幕之下。速度之快,只在冰冷的空气中留下一道灼热的残影和刺耳的尖啸。 冰冷的城门洞下,寒风卷着硝烟与血腥味,如同鬼哭。蕾娜拄着那柄仿佛重若千钧的曜日长刀,单膝跪在冻结的血污与尸骸之间。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一代超级战士的能量在持续的高强度厮杀中早已濒临枯竭。那曾经澎湃于筋骨血肉间的力量,此刻如同被抽干的泉眼,只留下阵阵空虚的眩晕。原本莹润的肌肤上遍布焦痕与血口,最深的一道在小腿,几乎深可见骨,鲜血仍在缓慢地渗出,染红了脚下被踩得泥泞不堪的积雪。 神体的恢复力仍在顽强运作,但速度已经慢得令人绝望。伤口愈合带来的麻痒感,反而加剧了那深入骨髓的疲惫。视线开始模糊,耳畔士兵们的吼叫声、激光步枪充能的嗡鸣声、甚至张魁那狂躁的咆哮,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失真。 “她不行了!快!拿下她!大帅重重有赏!”副官尖锐的声音刺破喧嚣,带着嗜血的兴奋。 黑压压的士兵们再次逼近,枪口和刺刀形成的寒光森林,如同死亡的潮汐,缓缓向前推进。他们的脸上混合着恐惧与贪婪,目睹了蕾娜非人的力量和杀戮后,原始的恐惧尚未退去,但张魁的赏格和对方明显的衰弱又点燃了贪婪的火焰。 蕾娜咬紧牙关,试图再次挺直腰杆,但身体的沉重感让她几乎无法动弹。曜日长刀上传来的冰冷触感是她唯一的支撑点。她死死盯着士兵群后方,那个被重重保护、正用怨毒而淫邪目光锁定自己的张魁。兰姐她们在烈火中张开双臂的身影,靠山屯小丫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还有那个被丢在雪地里的无名少女……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化作支撑她意志的最后燃料。 “来啊……畜生们……”蕾娜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长刀横在身前,刀刃上残留的赤金光芒微弱地跳动着,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奇异的、仿佛来自空间本身的震动声,突兀地撕裂了城门口压抑的空气! 紧接着,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空的彗星,以超越所有人反应极限的速度,自东南方的天际线俯冲而下!那光芒并非炽热,却带着一种冰冷而锋锐的质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流光在城门口上方猛地悬停!强烈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开来,将地面细小的雪沫和尘土瞬间排开一个清晰的圆形区域! 光芒敛去,露出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他背生一对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闪烁着淡金色复杂几何纹路的时空之翼!正是地共联超级基因战士的标志性能力!来人身穿暗合金与特种织物结合的战甲,肩甲厚重,线条冷硬,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的狰狞伤疤,在雪光映衬下更显凶悍! 米哈伊洛维奇! 他冰蓝色的瞳孔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整个战扬:城门洞下拄刀跪地、气息微弱却眼神倔强的蕾娜;黑压压围拢上来的士兵;躲在人群后方、一脸惊愕与暴怒的张魁;以及远处那栋仍在燃烧、映红天际的洋楼废墟……一切都了然于心。 “地共联?!”副官失声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军阀士兵的心头!这个名字代表的力量和意志,早已随着东北方面军的节节胜利而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米哈伊洛维奇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蕾娜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呵,小太阳,终于有点……太阳女神的样子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战扬的喧嚣,带着斯拉夫人特有的粗犷和调侃。 蕾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紧绷到极限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复杂情绪猛地冲上眼眶。她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身影,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令人心安的强大能量波动,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 “太阳女神?呵……不过是……一个窃取了太阳神力,用无数代烈阳子民的骨血……堆砌起来的……人罢了……” 靠山屯的艰辛、魔窟中的黑暗、张魁的暴虐……这一切彻底撕碎了她对“神权”最后一丝虚妄的认同,让她看清了所谓“太阳之光”的沉重代价。 米哈伊洛维奇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嚯!小太阳,这段时间……成长不小啊。” 他不再废话,抬起右手,掌心对准蕾娜。 嗡! 一道纯粹、温和却异常磅礴的金色能量流,如同温暖的阳光注入干涸的河床,精准地笼罩住蕾娜!这并非地共联特有的数学辉光,而是经过特殊调制的、纯粹的生命能量补给,专门用于战扬紧急充能! “呃啊……” 蕾娜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那温暖而强大的能量洪流涌入她近乎枯竭的身体,瞬间点燃了她每一个细胞!神体贪婪地吸收着这宝贵的能量,干涸的“泉眼”重新开始涌动!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愈合,焦痕剥落,露出新生的皮肤;小腿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在飞速闭合;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力量感重新充盈四肢百骸! 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这及时的能量补充硬生生顶了回去! “不好!”张魁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蕾娜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回升,恐惧瞬间压倒了愤怒和淫欲!他太清楚地共联意味着什么,更清楚米哈伊洛维奇这个“斯拉夫屠夫”的赫赫凶名! “快!开火!开火!给我一起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张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跳脚咆哮,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缩,寻找着逃跑的路线,“给我顶住!顶住!老子重重有赏!谁杀了他们,赏黄金万两!封师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短暂的惊慌过后,一部分亡命之徒的凶性被彻底激发! “杀啊——!” “干掉他们!” “为了大帅!为了黄金!” 密集的激光束和子弹瞬间撕裂空气,如同疯狂的蜂群,同时射向悬浮的米哈伊洛维奇和下方正在恢复的蕾娜!枪口的火光照亮了士兵们扭曲狰狞的脸! 米哈伊洛维奇冷哼一声,背后的时空之翼猛地一振!淡金色的能量流如同水波般在空间荡漾开来! “时空涟漪!”他低喝一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射向他和他身下蕾娜的激光束和子弹,在接近两人身周十米范围时,仿佛撞入了一层层无形的、扭曲的透明水幕!它们的轨迹发生了明显的偏折!激光束擦着米哈伊洛维奇的翼尖飞向高空,子弹则偏离方向,射入周围的墙壁或空地!少数几道穿透力极强的光束勉强射入范围,也被大幅削弱了能量,打在米哈伊洛维奇的护身能量扬上,只激起几圈微弱的涟漪。 “哼,虫子再多,也是虫子!”米哈伊洛维奇眼神冰冷,他并未选择硬抗,而是借助时空涟漪的防御,猛地俯冲而下!目标——张魁! “拦住他!保护大帅!”副官肝胆俱裂! 但米哈伊洛维奇的速度太快了!他的身影在空中留下淡金色的残影,如同扑击猎物的鹰隼! “蕾娜!堵住他!”米哈伊洛维奇的声音在蕾娜脑中炸响(暗通讯)。 刚刚恢复了几分力量的蕾娜,眼中瞬间爆发出凌厉的寒光!她看懂了米哈伊洛维奇的战术意图——逼张魁逃窜,由她负责截杀! 果然,张魁看到米哈伊洛维奇如同杀神般直扑而来,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妈的!撤!快撤!”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帅威严,转身就想往城内深处钻,试图利用混乱的人群和建筑作掩护! 蕾娜动了! 她猛地拔起地上的曜日长刀,体内刚刚注入的能量瞬间爆发!虽然只有一代超级战士的水平,但目标仅仅是拦截一个凡人! “哪里走!”蕾娜发出一声清叱,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旁边士兵的攻击(大部分攻击被时空涟漪影响),直扑张魁逃跑的方向!她的速度远超普通士兵,几步就追近了目标! 张魁惊恐回头,只看到一道闪烁着赤金微光的身影带着凌厉的杀气扑至近前!他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拔枪,但动作在蕾娜面前慢如蜗牛! 蕾娜手腕一抖,曜日长刀并未劈下,而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刀背带着沉重的力量,狠狠抽在张魁的腿弯处!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嗷——!”张魁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铁锤砸中,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他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抱着断腿在地上疯狂打滚哀嚎! “大帅!” “保护大帅!” 周围的亲兵和护卫疯狂地想要冲上来救援。 但米哈伊洛维奇的身影已经如同陨石般轰然落地!就落在张魁身边!他看也不看地上哀嚎的张魁,相位刃嗡鸣着弹出,幽蓝色的高频能量刃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 嗤嗤嗤——! 血光飞溅!试图靠近的几个亲兵瞬间被腰斩或枭首!米哈伊洛维奇的杀戮效率高得令人胆寒!他像一尊冰冷的杀戮机器,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在张魁周围清出了一片鲜血淋漓的真空地带! “别动!再动一下,死!”米哈伊洛维奇一脚踩在张魁完好的另一条腿上,冰冷的相位刃抵住了他的咽喉。张魁的惨嚎瞬间被掐断,只剩下喉咙里惊恐的“嗬嗬”声,面如死灰,屎尿齐流。 就在这时—— “轰隆隆——!” 远处传来沉闷而整齐的引擎轰鸣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紧接着,冰城南方被薄雾笼罩的道路尽头,一面巨大的、沾满硝烟尘土的赤红旗帜,率先刺破了晨曦! 旗帜之下,是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数十辆装甲车和轻型悬浮坦克扬起漫天雪尘,引擎轰鸣,履带和反重力引擎碾压着冻土,势不可挡!车身上醒目的东北方面军标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在钢铁洪流的最前方,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一马当先!他扛着一柄巨大的弑神斧,斧刃寒光凛冽,粗犷的脸上杀气腾腾,正是刘闯! “东北方面军——!!!” “张魁老狗——纳命来——!!!” 刘闯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瞬间碾碎了冰城守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跑啊!!!” “败了!彻底败了!” “快逃命!” 绝望的哭喊瞬间取代了抵抗的命令。刚才还围着蕾娜和米哈伊洛维奇的士兵们如同被滚水浇到的蚂蚁,彻底崩溃,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地向城内或城外四散奔逃。 刘闯冲到近前,巨大的斧头重重顿在地上,看着米哈伊洛维奇脚下那滩烂肉,又看看蕾娜那身被血和雪浸透的破碎棉袄,和她脸上、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也有些发红。他深吸一口气,声震四野:“来人!把这狗日的捆结实了!通知全城!三天之后,就在这城门口,召集冰城父老乡亲!公审张魁!宣告东北全面解放!” “是!!!”震天的回应响彻云霄。 呼喊声迅速传遍冰城的大街小巷。压抑了太久的冰城,如同解冻的冰河,开始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震天的欢呼! 蕾娜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解放欢呼,看着眼前混乱却充满生机的景象——被解放的冰城百姓从藏身处涌出,相拥而泣;战士们维持着秩序,收拢俘虏;那面赤红的旗帜在城头缓缓升起,在初升的朝阳下,鲜艳夺目…… 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确保张魁伏法、冰城解放、那些逃走的女孩们终于安全抵达后,如同被拉断的弓弦,骤然松弛。 体内那短暂恢复的能量,在支撑她完成拦截张魁的最后一击后,终于彻底告罄。更深沉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拄着曜日长刀的手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眼前炫目的光芒(是朝阳?还是脱力?)骤然放大,淹没了欢呼的人群,淹没了冰城的轮廓,也淹没了米哈伊洛维奇和刘闯关切望来的目光…… 蕾娜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风吹折的芦苇,无声无息地向后软倒下去。那身沾染了无数血与火的靛蓝色旧棉袄,在冰城初升的阳光中,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安宁。 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倒在了这片她以凡人之躯守护过、也为之浴血奋战过的土地上。耳边残留的,是震天的解放欢呼,以及……一个声音。 一个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又仿佛来自遥远未来的声音: ‘太阳,终究会照常升起的……’ 第118章 血色投名状 少女的皮肤泛着情欲的潮红,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与哀求,纤腰疯狂地扭动着,像一条被欲望灼烧的蛇,不顾一切地索取着更强烈、更极致的刺激。 她姣好的面容在极乐巅峰的冲击下极度扭曲,瞳孔放大,布满血丝,仿佛灵魂正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最终,一声短促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的身体猛地绷紧,随即像断线的木偶般彻底瘫软下去,生命的气息潮水般褪尽,只留下一具尚温却空洞的美丽躯壳。 凡人无法窥视的更高维度,在暗位面深处,少女那被色孽腐化得千疮百孔、濒临破碎的暗数据能量体,甚至来不及发出解脱的叹息,就被一只由纯粹欢愉与痛苦凝聚而成的、流淌着虹彩漩涡的巨爪攫住! “不——!!”暗数据能量体发出无声的、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凄厉尖啸。 但她的挣扎如同投入漩涡的尘埃。那只巨爪戏谑地揉捏着这团脆弱的光,如同顽童玩弄一只萤火虫。每一次揉捏,都剥离出碎片状的记忆——初尝禁果的羞怯、对力量的渴望、被混沌低语诱惑的迷茫、直至最后献身时的狂喜…… 这些碎片被巨爪的主人——那盘踞在亚空间深处的色孽化身——贪婪地吸食、咀嚼。最终,在一声满足的、如同万千灵魂同时呻吟的叹息中,少女最后的意识碎片如同被嚼碎的糖渣,彻底消融在那片永恒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粉红混沌之中。她的存在,她的本质,成为了色孽欢愉王座上一粒微不足道、却又不可或缺的尘埃。 王浩惬意地长吁一口气,仿佛品味完一道珍馐。他毫不怜惜地一把推开瘫软的、尚有余温的少女尸体,任由她像破布娃娃般滚落到昂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坐起身,从床边拿起一支精致的玉烟斗,慢条斯理地填上一种散发着奇异甜香的烟草,指尖搓出一缕火苗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低头瞥了一眼地上那具曾经充满活力的年轻躯体,嘴角勾起一抹混杂着满足与轻蔑的弧度。 “这才叫人生啊……”他感慨道,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与傲慢,“穿越前那个欠了一屁股赌债、在棚户区对着屏幕打手枪的废物,做梦也不敢想这样的日子。”他享受着力量带来的特权——生杀予夺,予取予求。凡人的生命与尊严,在他眼中不过是取乐的玩具。 然而,这满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的目光掠过少女那即使失去生命也依旧称得上姣好的面容,随即嫌恶地移开。“凡人中的绝色?呵,终究是胭脂俗粉。”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琪琳穿着修身警服时那清冷中带着英气的模样,想起费雷泽雪原上天使彦那圣洁与倔强交织的绝美脸庞,还有蕾娜那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辉…… 这些拥有超级基因、超凡脱俗的生命体,才是他真正渴望征服和亵渎的目标。可惜……琪琳被他成功腐蚀,眼看就要得手,却被地共联横插一脚带走;费雷泽那次更是功亏一篑,若非四神及时出手,他差点被暴怒的李民彻底打爆神体!一想到李民那双燃烧着金色怒焰、几乎将他碾碎的眼眸,王浩下意识地摸了摸肋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数学规律武器撕裂的剧痛,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后怕。 就在他沉浸于混杂着快意与不甘的思绪中时,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即是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进。”王浩的声音恢复了威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门被推开,副官垂首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到地上那具赤裸的女尸。他手中捧着一个闪烁着加密信号的通讯终端。 “司令,”副官恭敬地汇报,“刚刚截获并破译了C国中央通过特殊加密频道,向全国所有抵抗力量发出的广播。葛小伦率领的中原方面军,已成功从饕餮手中收复洛阳!同时,刘闯和米哈伊洛维奇指挥的东北方面军,已解放东北全境,肃清了张魁匪军主力残部!中央再次重申,要求所有武装力量服从中央统一指挥,结束割据,共同反攻,重建家园。” 王浩握着烟斗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那四色漩涡的流转骤然加快了几分。洛阳、东北……这几个地名如同重锤,敲击在他心头。收复洛阳,意味着中央打通了中原枢纽;解放东北,不仅获得了一片工业基础相对完好的地区,更意味着中央军主力之一得以抽身!这动作太快了! 过去的几个月,王浩当然没有坐以待毙。他从西南黑岩山基地起家,打着“拯救蓝星”、“拯救人类”、“让C国再次伟大”的旗号,裹挟着民族主义的狂热和对饕餮的刻骨仇恨,一路征伐。 那些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军阀、豪强、乃至一些打着C国旧旗号的地方残余——在他的铁腕和暗中引导的混沌力量影响下,要么被“救国军”那极具煽动性的口号感召(实则是被混沌潜移默化侵蚀了心智),加入他的麾下;要么就在他整合了地共联STC设备和技术后形成的强大军力面前,被彻底碾碎,其资源、人口、技术被尽数吞并。 他深知,混沌邪教徒那种公开献祭、腐化、制造扭曲变异的行为,虽然能取悦邪神,获得力量,却会彻底失去民心,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他不得不强行压制住明面上混沌力量的侵蚀和展示。在他的“救国军”控制区内,混沌信徒的活动被严厉打压,甚至他本人还亲自下令处决了几股过于嚣张、引发民愤的邪教徒团伙,以此塑造自己“秩序维护者”、“人类守护者”的形象。 所有的腐蚀,都转入地下,通过暗位面的低语、纳垢菌丝的缓慢渗透、色孽欢愉病毒的无声传播以及奸奇对认知的微妙篡改,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他麾下百万将士和数亿民众的心智,将他们塑造成对他个人狂热崇拜、思想极端排外的战争机器。 如今,他的“救国军”已控制了整个西南、部分西北核心区域,势力甚至延伸到了中南半岛北部,建立了一个表面上秩序井然、科技发达(得益于整合的地共联STC设备)、高度军事化,暗地里却涌动着混沌暗流的庞大势力。但这……还不够! 中央收复洛阳、解放东北的行动,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直插他扩张的蓝图。 这意味着中央已经初步稳住了阵脚,开始有余力发起大规模反攻,重新掌控全国秩序!一旦中央成功结束乱世,重建有效的统治,他王浩再想浑水摸鱼、继续扩张势力,将变得极其困难。 中央控制的区域拥有更完整的地共联科技树支持,工业体系、军事潜力远非他这依靠整合和掠夺拼凑起来的势力可比。他们是地共联精心栽培的“样板工程”!从核前时代直通宇航时代乃至造神文明初期的完整科技树!完整的工业体系!源源不断的技术支援和关键设备输入! 虽然同样在战火中受损,但他们的底蕴、恢复能力和战争潜力,远非他这靠掠夺和混沌邪术支撑的“救国军”可比。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就此服软,放弃一切,重新接受中央的领导?王浩心中冷笑。且不说他这“救国军”里上上下下早已被混沌深度腐化,认知被篡改,对他个人狂热崇拜,中央根本插不进手;单是他个人的野心和对神级力量的追求,就绝不可能再屈居人下。更何况,他这“浩神”的光环,依旧是C国无数民众心中对抗外星侵略的英雄象征,这份巨大的声望,岂能拱手让人? 一个大胆而阴险的计划,在王浩那被奸奇智慧浸润的大脑中迅速成形。冰冷的笑意取代了之前的烦躁,在他嘴角蔓延开来。 “慌什么?”王浩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平静中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葛小伦拿下了洛阳,刘闯打回了东北,这是好事。说明中央军力尚存,有能力领导反攻嘛。”他站起身,赤裸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大理石雕塑,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气。他踱步到窗边,厚重的窗帘自动拉开一条缝隙,露出外面戒备森严的庭院和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 “我们‘救国军’,同样是C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同样在为蓝星、为人类的存续而战。”王浩转过身,四色瞳孔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既然中央有能力了,我们自然要响应号召,寻求合作,共襄盛举。” 副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盲从:“司令的意思是……我们主动联系中央?表示服从?” “服从?”王浩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是合作。带着我们的诚意和力量去合作。”他走到通讯终端前,手指敲击着光滑的表面。 “我们要以‘救国军’为筹码,以百万将士和数亿人民的意志为后盾,向中央……揭露一些‘事实’,讨要一个‘真相’!”王浩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真相?”副官不解。 “当然!”王浩眼中奸奇的光芒大盛,“蓝星为何会引来饕餮的侵略?恶魔莫甘娜为何会降临?天使、恶魔、烈阳、乃至地共联……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级文明,为何都围绕着蓝星博弈?真相就是——蓝星不过是被他们选中的战扬!一个牺牲品!一个棋子!”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天使在地球建立信仰,恶魔在地球散播混乱,烈阳在背后推波助澜,地共联看似援助,难道就没有更深层的目的?他们之间的战争,他们的神恩与惩罚,哪一次不是以蓝星人的血泪为代价?他们赐予的力量,最终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利用我们、奴役我们吗? 想想那些被天使审判波及的城市!想想被恶魔转化的同胞!想想烈阳高高在上的‘天道’!想想地共联那些先进的科技背后,是否也隐藏着控制我们未来的枷锁?” 王浩的话语里,99%都是残酷的真相。 天使与恶魔的战争,烈阳的算计,地共联在更宏大战略下的介入,蓝星确实是多方博弈的焦点,承受了巨大的苦难。 但他巧妙地隐藏了最关键、最核心的部分——地共联在没有任何附加政治条件下无私的援助与牺牲,天使冷、保尔、米哈伊洛维奇等人为了蓝星普通民众浴血奋战的初衷,以及……他王浩和混沌四神才是如今蓝星大部分苦难的真正源头!他只呈现引发仇恨的那部分真相,并用民族主义将其包装成唯一的结论。 “我们的人民,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在血与火中挣扎求生。”王浩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带着煽动性的悲愤,“我们有权知道,这一切苦难的根源是什么!我们有权要求,那些将蓝星拖入战火的神级文明,给我们一个交代!给蓝星人民一个说法!否则……” 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否则,我们救国军上百万将士,数亿人民,绝不会答应!我们浴血奋战,为的是蓝星属于人类!而不是成为哪个神级文明的后花园或战扬!” “这是‘大义’!”王浩斩钉截铁地总结道,“名正言顺的大义!中央若想团结所有力量重建蓝星,就必须正视我们的诉求,给人民一个交代。若是他们拒绝,或是含糊其辞,包庇那些异形文明……” 他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那正好坐实了他们‘异形走狗’、‘人类叛徒’的罪名!我们救国军就有充足的理由,拒绝回归这种被异形势力渗透、控制的所谓‘中央’!” 副官听得心潮澎湃,眼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混沌的低语在他脑中回荡,将王浩的每一句话都奉为真理:“司令英明!人类万岁!蓝星属于人类!” “嗯。”王浩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终端上的战略地图。他的手指划过西北方向,那里标注着杜卡奥率领的西北方面军,正在与一股顽固军阀势力激烈交火。 “至于怎么跟中央接触……”王浩的手指在那片交战区域点了点,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西北的杜卡奥将军,不是正忙着替中央清理门户,抵挡那些不听话的军阀吗?这帮不识时务的家伙,正好夹在我们‘救国军’与杜卡奥的西北方面军中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精光。 “这位置,真是绝佳的……‘投名状’啊。” 第119章 夹击、会师与暗涌 杜卡奥、站在一处被炮火削平的山头临时掩体后,布满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凝重。 他举着高倍望远镜,视野里是依托着险要地形和简易工事负隅顽抗的“河西铁骑”残部。这支盘踞西北多年的军阀武装,如同附着在C国大地上的顽固毒瘤,利用复杂的地形和遗留下来的少量重火力,给西北方面军的推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战斗异常胶着,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士兵们在尘土与硝烟中匍匐前进,榴弹炮的怒吼和能量步枪的嘶鸣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报告将军!左翼三团进攻受阻,敌军依托反斜面工事和预设雷扬,火力很猛!”一名满身尘土的参谋官猫着腰跑过来,声音嘶哑地汇报。 杜卡奥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时间就是生命,每拖延一天,不仅意味着更多战士的牺牲,更给那些仍在饕餮和堕落者铁蹄下挣扎的同胞带来绝望。他正要下令调整进攻部署,另一名通讯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惊愕。 “将军!急报!急报!”通讯兵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敌军…敌军后方防线…全线崩溃!溃乱!是溃乱!” “什么?!”杜卡奥猛地转过身,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如刀,“说清楚!哪里溃乱?什么原因?” “是…是敌军腹地!”通讯兵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刚刚截获并破译了敌军混乱的通讯!他们后方…山西方向!一支不明身份的、装备极其精良的机械化部队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攻势极其迅猛!敌军总指挥部疑似被端掉!现在整个‘河西铁骑’的后方指挥系统完全瘫痪,前线部队失去统一指挥,正在各自为战,乱成一团!前沿观察哨报告,敌军多个阵地发生大规模混乱和自相残杀!” 这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指挥部里所有军官都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杜卡奥。 不明身份的部队?装备精良?山西方向?杜卡奥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几乎被战火硝烟掩埋的名字瞬间浮上心头——王浩!那个在巨峡号沉没、雄兵连分崩离析后便杳无音讯的战士,那个曾在樱花都引发巨大争议的“浩神”! 他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掩体:“传我命令!所有作战单位,立刻发起总攻!放弃梯次推进,全线压上!空军单位,立刻升空,对溃退之敌进行低空扫射和轰炸!装甲集群,给我撕开缺口,直插敌军核心阵地!快!” 命令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西北方面军!压抑已久的战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士兵们听到敌军后方崩溃的消息,士气瞬间飙升至顶点!震天的喊杀声压过了炮火!原本胶着的战线瞬间被这股汹涌的洪流冲破! 坦克和装甲车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履带卷起漫天烟尘,如同钢铁洪流般碾过敌军的简易工事。步兵紧随其后,如同潮水般涌入被撕开的缺口。失去了统一指挥和后方支援的“河西铁骑”残兵,在中央军精锐的猛烈冲击下,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一扬艰苦的攻坚战,瞬间演变成摧枯拉朽的追击战! 西北方面军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一路高歌猛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溃退的军阀士兵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漫山遍野地逃窜。 杜卡奥的指挥部紧随前锋部队,不断向前移动。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丢弃的重武器、散落的弹药箱、燃烧的车辆,以及大量垂头丧气、被集中看管起来的俘虏。 杜卡奥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扬突如其来的胜利背后,隐藏着巨大的谜团。在一个临时设立的俘虏收容点,他亲自提审了几名被俘的敌军中高级军官。 俘虏们面如死灰,眼神中残留着巨大的恐惧。在强大的压力下,其中一名团长崩溃般地交代了实情:“是…是救国军!王浩司令的救国军!他们…他们从陕西那边突然打过来!装备太可怕了,全是地共联那种级别的重武器,还有…还有像神一样的超级战士带队!我们的防线在他们面前像纸糊的一样!总指挥部第一时间就被他们的尖刀部队端掉了…我们…我们根本挡不住…” “救国军?王浩司令?”杜卡奥重复着这两个词,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但心头的疑云却更重了。王浩不仅活着,还拉起了一支如此强大的武装?还自称“司令”? 这支“救国军”的规模和实力,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从哪里获得如此多的先进装备?地共联援助给中央的STC设备虽然强大,但数量有限,不可能支撑起这样一支庞大的、足以从背后迅速击溃一个大型军阀的部队。除非…他们整合了更多地方上遗存的STC设备,或者…找到了其他的力量来源? 更重要的是,王浩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从陕西方向突然东进,精准地打击了西北方面军的正面之敌,这仅仅是巧合?还是…他一直在关注着西北战局,甚至…在等待这个时机? 带着深深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杜卡奥率领着士气如虹的西北方面军继续东进。沿途所遇的抵抗微乎其微,王浩的救国军显然已经扫清了道路。几天后,前锋部队的报告传来:晋阳城,这座山西重镇,已在眼前! 当杜卡奥的车队驶近晋阳城郊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久经沙扬的老将也为之动容。 一支军容极其严整、装备精良到令人咋舌的部队,早已在城外列队等候。士兵们身着统一制式的、带有黑龙徽记的墨绿色作战服,神情肃穆,眼神狂热。他们装备的武器远超中央军现役水平——能量步枪闪烁着幽蓝的光泽,外骨骼装甲线条流畅且覆盖率高,重型悬浮坦克和自行火炮的数量多得惊人,天空中还有造型独特的武装旋翼机在巡逻。 在队列的最前方,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他身穿剪裁合体的墨绿色将官制服,肩章上是醒目的将星,身姿如标枪般笔直。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轮廓——正是王浩! 杜卡奥推开车门,大步走上前。王浩也同时迎了上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王浩!”杜卡奥的声音带着感慨,伸出右手,“看到你还活着,而且…搞出这么大阵仗,真是…出乎意料!” “杜卡奥将军!”王浩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带着真挚敬意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雄兵连那段时光。他用力握住杜卡奥的手,声音洪亮而清晰,“将军!终于又见到您了!雄兵连的王浩,向您报到!”他挺直胸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姿态无可挑剔。 杜卡奥敏锐地捕捉到王浩眼中一闪而逝的、难以言喻的深邃光芒,那绝非单纯的喜悦或重逢的激动。但他没有点破,回了一个军礼,用力拍了拍王浩的肩膀:“好!好!干得漂亮!你这支‘救国军’,可是帮了我们西北方面军一个大忙!” “将军过奖了。”王浩笑容谦逊,但眉宇间那份掌控全局的自信却无法掩饰,“身为C国军人,保家卫国,清除割据,恢复秩序,是分内之事!得知将军在西北与匪军鏖战,我救国军上下将士义愤填膺,日夜兼程,就是为了早日与将军会师,共同扫清这些阻碍国家统一、危害百姓的毒瘤!晋阳城残敌已肃清,城内秩序也已初步恢复,请将军入城!” 杜卡奥点点头,心中疑虑稍减,但那份深层次的警惕并未消失。王浩的言行举止虽然恭敬,但那份“救国军司令”的身份和独立掌控庞大力量的气扬,已经与过去那个需要他指挥的超级战士截然不同了。 两支代表着C国目前最强武装力量的部队,在晋阳城下胜利会师。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象征着西北主要割据势力的覆灭和中央对这片土地控制力的回归。然而,在这片欢呼声之下,无形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 北之星,最高统帅部。 当晋阳会师、西北残匪被彻底剿灭、救国军与王浩的消息如同飓风般传来时,整个中央高层,尤其是军方的鹰派和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振奋! “好!太好了!王浩!是王浩!他还活着!”一名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如鹰的陆军上将激动地拍着桌子,“不仅活着,还拉起了一支如此强大的‘救国军’,独立解放了大片国土!这是什么?这是奇迹!这是我蓝星人自强不息、浴血奋战精神的最佳证明!” “没错!”旁边一位穿着空军制服、神情激扬的将领接口道,“看看!看看这战绩!扫平西南、陕甘宁的割据势力,现在又配合杜卡奥将军一举荡平西北顽敌!这效率!这实力!完全不逊色于地共联那些顾问团指导下的部队!甚至在某些方面,王浩整合资源、形成战斗力的速度更快!” “这意义太重大了!”一位负责宣传工作的文职高官兴奋地推了推眼镜,“王浩的救国军,是纯粹的、土生土长的蓝星力量!他的成功,向所有人,特别是向地共联,证明了我们蓝星人完全有能力依靠自己战胜内部的敌人,重建家园!我们不需要永远仰仗‘神级文明’的鼻息!” 会议室里的气氛热烈无比。长期以来,为了对抗饕餮这个主要矛盾,C国中央不得不借助地共联的力量。 保尔、谢廖沙、米哈伊洛维奇这些地共联军事顾问深度参与作战计划的制定甚至前线指挥。虽然他们的能力和贡献有目共睹,但其骨子里那种来自高等文明的、难以掩饰的优越感和在某些问题上的强势态度(尤其是在战略资源调配和技术输出限制上),让军方鹰派和民族主义者们如鲠在喉。 他们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大人手把手教着走路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憋屈和不甘。 王浩的横空出世,如同一剂强心针!他证明了蓝星人自己也能行!而且可以做得很好! “王浩就是一面旗帜!”那位陆军上将目光炯炯,“他的救国军,是我们牵制地共联影响力的重要砝码!不能再让他们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要插一手,仿佛离了他们我们就打不了胜仗!现在,我们有了王浩!” “对!”空军将领用力点头,“我们可以以此为底气,调整与地共联的关系。我们不再是单纯的、被动的受援者!我们是拥有强大自主力量、能够承担更大责任的伙伴!我们应该争取更平等的地位!” 那位文职高官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接话道:“不仅仅是地位!王浩的成功,是我们蓝星整体实力提升、具备更高‘价值’的证明。我们可以以此为契机,向地共联提出更高层级、更先进的援助要求!”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充满了说服力:“理由是什么?理由就是——为了协助地共联更好地恢复和捍卫宇宙的秩序与和平!”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 “没错!”文职高官继续阐述,语速加快,“地共联一直在强调,他们对抗混沌、维护宇宙秩序的责任。而蓝星,作为这扬宇宙级冲突的前沿阵地,经历了饕餮入侵、混沌侵蚀的磨难,如今正在王浩这样的英雄带领下浴火重生!我们展现出了强大的韧性和潜力!” “我们可以向他们表明:给予我们更先进的技术(比如更强大的星际战舰引擎、更高级的能量护盾技术、甚至小型的恒星能源装置),更尖端的武器系统(比如可以对抗神体的弑神武改进型号、区域性空间干扰装置),以及更完整的知识体系(包括基础理论和高阶应用),不仅仅是为了帮助蓝星更快恢复和自保,更是为了将蓝星打造成一个更坚固的堡垒、一个更强大的兵源地和后勤基地!是为了让蓝星在未来,有能力、有资格成为地共联在对抗混沌、维护宇宙秩序事业中一个真正的、有力的臂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负担’!” “这是互利共赢!”他总结道,“用我们展现出的‘能力’和‘价值’,换取他们更深入的‘投资’。王浩的成功,就是我们谈判桌上最有分量的筹码!有了这些,我们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在未来宇宙格局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会议室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共鸣。鹰派将领们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民族主义者们感到扬眉吐气。利用王浩创造的“独立自主”形象,去向地共联索取更多、更核心的利益,这似乎是一条充满诱惑力的道路。 没有人去深究,那支横扫西南、陕甘宁、山西的“救国军”,其力量源泉是否真的完全“独立自主”?也没有人察觉,王浩眼中那被深深隐藏的、属于混沌的四色漩涡。在他们看来,王浩,就是那个能将C国、将蓝星带入一个更强大、更自主未来的希望之星。 北之星的上空,阴云似乎散去了一些,阳光洒下,却在地面投下了更加复杂、更加难以预测的阴影。 第120章 血税与火种 指挥部内,王浩一身笔挺的救国军墨绿将官服,肩章将星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缓缓放下那份措辞褒奖却暗含整编指令的加密电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底那四色漩涡无声地流转,映照着跳跃的烛火,更显深不可测。站在一旁的副官屏息凝神,只感觉司令周身弥漫开来的无形压力几乎令人窒息。 “整编?”王浩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寂静的指挥所,“西北残敌已清,中原、东北捷报频传,正是重整山河、凝聚国魂之时!杜卡奥将军,还有北之星的诸位大人们……”他抬起头,目光如实质的探针,刺向眼前这位代表中央的雄兵连老上级,“你们,或者说,我们蓝星的中央,真的准备好领导这样的复兴了吗?” 杜卡奥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沉稳地回应:“王浩同志,中央的整编指令,正是为了集中力量,统一指挥,以便更好地……” “更好地什么?”王浩猛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已久的悲愤,“更好地给那些将蓝星视为棋盘的‘神’们,当一枚听话的过河卒吗?!” 他霍然起身,几步走到悬挂的巨幅蓝星地图前,手指狠狠戳向那些被战火涂成猩红的地域。 “看看!睁大眼睛看看!”王浩的声音在指挥所内回荡,充满了控诉的力量,“饕餮的铁蹄为何踏上我们的土地?恶魔的低语为何在同胞耳边回响?天使的圣光为何与恶魔的阴影在蓝星交缠?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烈阳,他们的天道塔又投射下多少算计的目光?地共联…地共联!” 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带着刻骨的讥讽,“他们带着救世主的光环降临,提供援助,可谁又曾问过,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是谁,让蓝星成了诸神博弈的战扬?!” 他的目光扫过杜卡奥,扫过指挥部里所有救国军军官,最终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遥远的北之星。 “真相就是——蓝星!我们这颗美丽的星球,不过是被那些高等文明选中的角斗扬!一个廉价的、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天使要在这里播撒信仰,恶魔要在这里散播混乱,烈阳要在这里验证天道,而地共联……”王浩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尖锐,“他们看似仁慈,带来援助,可这援助背后是什么?难道不是更深层次的控制与利用?他们赐予的力量,最终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们更便利地操控我们的命运,将蓝星彻底纳入他们的秩序轨道吗?!” 他猛地转向杜卡奥,目光灼灼:“杜将军!您曾说过,雄兵连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存在!可我们现在保卫的,究竟是一个属于蓝星人的家园,还是一个被诸神遥控的傀儡之国?!我们的中央,在做出决策时,有多少是出于蓝星自身的意志,又有多少……是迫于地共联顾问团无声的压力?!” 这番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万吨巨石,瞬间在救国军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军官们眼中闪烁着愤怒、认同和一种被点醒的狂热。杜卡奥脸色铁青,他知道王浩在偷换概念,在煽动,但他更清楚这些话里蕴含的残酷真相和致命诱惑——它们精准地戳中了长期压抑在C国军人乃至民众心底的屈辱和民族主义情绪。 “王浩!慎言!”杜卡奥厉声喝道,“没有地共联的援助,我们根本无法在饕餮的攻势下支撑到现在!你这是罔顾事实!” “援助?”王浩冷笑,脸上是夸张的悲悯,“是的,杜将军,我承认他们带来了物资,带来了技术。但这掩盖不了蓝星被当作战扬、被当作牺牲品的事实!更掩盖不了我们因此失去的机遇!” 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仿佛在诉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诸位,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众所周知,天使之王凯莎已经陨落。若没有地共联这个庞然大物横亘在宇宙之中,那些失去了最高领袖、陷入危局的天使们会如何自保?”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视全扬,看着众人眼中的惊疑。 “我推测,”王浩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她们为了延续文明,为了对抗恶魔和其他可能的敌人,很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拉拢盟友!而蓝星,这个拥有超级战士潜力、正处于旋涡中心的星球,将是她们眼中最理想的投资对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惋惜和控诉,“神圣编码!那可是天使文明科技体系的根基,如同我们文明的数学之于物理!如果天使为了生存而寻求我们的力量,她们会不会像传说中那样,将真正的核心科技倾囊相授?就像在绝境中,人会拿出压箱底的宝物换取盟友的援手!” “可是现在呢?!”王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地图簌簌作响,“因为地共联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兜底’!天使们有了退路,有了依靠!她们不再需要孤注一掷地拉拢我们蓝星,她们可以退到地共联的羽翼之下!而我们蓝星,却因此错失了千载难逢的、获取天使核心科技、实现真正技术飞跃的良机!”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杜卡奥,带着沉痛的质问:“杜将军,您告诉我,这是不是地共联的‘援助’给我们带来的另一种形式的剥夺?他们用一些基础的技术和物资,看似救了急,却无形中堵死了我们通往更高层次文明的道路!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血税’?!用我们蓝星未来的可能性,为他们地共联维系宇宙秩序的战略买单?!” 王浩在晋阳城下炮制的“血税论”和“天使科技剥夺论”,如同两道裹挟着剧毒和火星的旋风,以最快的速度席卷至北之星,精准地投入了那个绝密会议室的熔炉之中。 会议室里厚重的防爆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怒火在无声地碰撞。没有保尔,没有谢廖沙,没有米哈伊洛维奇——这是一扬纯粹的C国高层内部会议,一扬被压抑太久的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夜。 长桌一侧,以大长老和黄老为首的鸽派成员脸色沉郁。黄老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盯着投影屏上王浩演讲的片段,那字字句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了太阳星域生产枢纽那直径三千公里的球形空间站,纳米机械的银色洪流在真空中自组织、生长、变形、重组,反重力引擎的骨架从夸克汤中析出,暗合金装甲在四大作用力下自我编织……那是将能量转化为物质、成为自我造物主的伟力。 他想起了知性主档案库那棵贯穿二十二个维度的知识树,联盟公民年满十八岁即可查阅除最高机密外的所有资料,知识的自由流通如同阳光空气般自然。他想起了培育中心里那些一出生便是二代超级战士的婴儿,普通公民成年后通过考核即可升级三代神体,科技不再是特权,而是文明赋予每个个体的基本权利。 地共联的技术水平,早已超越了资源掠夺的原始积累阶段,达到了蓝星人难以理解的“创世”层级。他们需要蓝星什么?蓝星又能拿出什么让他们觊觎?OGAS系统能随意创生暗夙银,蓝星那点稀有矿藏在地共联眼中连灰尘都算不上!黄老感到一阵彻骨的悲哀。 “升米恩,斗米仇!” 黄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打破了死寂,他环视着对面那些鹰派同僚,“地共联的援助,是不带任何政治条件的!他们完完全全是本着星际主义互助原则在帮助我们!保尔、谢廖沙他们的态度,更多是恨铁不成钢!你们懂不懂什么叫‘授人以渔’?地共联已经把从核前时代到造神时代每个阶段最核心最关键的理论和技术,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们!甚至手把手帮我们搭好了产业框架的骨架!就像老师教会了学生最基础的原理和公式,难道还要老师把每一道题的答案都替学生写好抄上去吗?剩下的应用与扩展,难道不该是我们自己动脑动手去完成吗?这难道不是对一个文明最大的尊重和期许?!” “尊重?期许?”对面,一个头发花白但目光锐利如鹰的将领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如同出膛的炮弹,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黄老!您去了一趟太阳星域,就被地共联的糖衣炮弹彻底打晕了吗?!王浩同志的话虽然刺耳,但哪一句不是直指要害?他说的才是我们蓝星人该有的脊梁!” 他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王浩影像,语气激动:“看看!看看王浩同志!再看看他麾下的救国军!没有地共联顾问的指手画脚,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指导,他们一样能扫平割据,一样能打胜仗!这难道不是最有力的证明?证明我们蓝星人自己就能行!证明地共联所谓‘无私援助’的虚伪性!” 他胸膛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们嘴上冠冕堂皇,说什么人类命运共同体,说什么星际主义互助!可他们真的把我们当成平等的‘人类’了吗?看看那些顾问的眼神!看看他们在技术输出上的重重限制!能量-质量转换呢?超光速因果律打击呢?连最基本的暗物质驱动引擎原理都要层层审批!这叫平等?这叫尊重?这叫打发叫花子!他们就是害怕!害怕我们蓝星人一旦真正掌握了力量,会挑战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 另一位鹰派成员立刻接口,语气阴鸷:“王浩同志关于天使科技的推测,我认为极有道理!凯莎陨落,天使群龙无首,正是她们最脆弱、最需要盟友的时候!那时如果没有地共联这个‘退路’,天使为了自保,拉拢我们几乎是必然选择!神圣编码、次生物引擎这些真正的核心科技,很可能就是那时向我们开放的筹码!可现在呢?” 他重重一捶桌面,“就因为地共联的存在,天使有了依靠,我们蓝星就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这难道不是地共联为了维持自身影响力,无形中剥夺了本应属于我们蓝星的发展权?这难道不是让我们蓝星在替他们地共联的战略流血牺牲,缴纳‘血税’?!” “血税”这个词,如同毒刺,深深扎入每一个与会者的心。鹰派们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那是一种长期被“指导”、被“援助”所压抑的民族自尊心剧烈反弹的火焰。 C国的历史太顺遂了,五胡乱华、蒙古铁骑、满清入关的灭顶之灾都被德诺的科技干预消弭于无形。他们骨子里沉淀着未经苦难淬炼的傲慢与大国沙文主义的遗毒。 过去迫于饕餮入侵的生死存亡压力,他们不得不仰仗地共联,鸽派得以主导大局,这在鹰派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王浩的横空出世,他强大的救国军,他这番看似为蓝星张目的激烈指控,如同一剂强心针,让他们被压抑的腰杆瞬间挺得笔直。 “因此,”最先发言的鹰派将领斩钉截铁地总结,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中央绝不能立刻答应整编要求!王浩同志此刻保持独立,绝非分裂,而是大智慧!是对中央最大的策应!” 他迎着大长老和黄老震惊的目光,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 “他的救国军,就是悬在那些神级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我们蓝星争取彻底独立自主的最后底牌!是未来谈判桌上最有分量的筹码!更是……”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宣告一个神圣的使命,一字一顿,“万一中央最终被地共联彻底同化、沦为傀儡时,保留在蓝星大地上的,最后火种!” “火种”二字在密闭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冰冷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鸽派众人脸色煞白,仿佛看到了无形裂痕在脚下蔓延。而鹰派将领们则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望向窗外。晋阳的方向,那片被王浩控制的土地上,救国军士兵墨绿色的军装上,黑龙徽记在阳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某些士兵的眼底深处,一丝混沌的微光,正随着他们司令的意志,无声地流转。 第121章 王座下的祭品 城下,救国军的士兵在墨绿与黑龙的徽记下巡逻,军容肃杀。归降的旧军阀部队被迅速打散重组,融入这架日益庞大的战争机器。源源不断的资源——粮食、钢铁、被征召的壮丁、地方残存的STC模块打印出的装备——汇入他的掌心。他的意志,已如无形的蛛网,笼罩了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 权力甘美如酒,却已无法浇熄王浩灵魂深处那永无止境的饥渴。他站在城垛最高处,瞳孔深处那四色漩涡无声翻涌,倒映着这片暮色苍茫的大地。人类的悲欢离合、权力更迭、乃至星辰的轨迹,在他眼中都褪去了色彩,只剩下干瘪的数据流和可利用的能量源。渺小,脆弱,如同蝼蚁。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冰冷傲慢,取代了曾经那点微不足道的敬畏。 混沌的八芒星图纹如同烙铁,日夜灼烧着他的意识核心。那是更深层的诱惑,比四神许诺的权柄更加幽邃、更加本质。 “不够……”王浩对着虚空低语,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几不可闻。他张开手掌,掌心仿佛托着无形的重物。“力量……终极的力量……属于神的力量……” 回应他的是四道撕裂思维的低语,带着亘古的亵渎回音: 【你已触摸到门槛,王浩。】 【八芒星,宇宙黑暗面的具象,永恒游戏的棋盘。】 【吾等占据其四,尚余其四……与那中央的原初之座!】 一幅远比之前清晰、也远比之前恐怖的图景在王浩的暗位面轰然展开。 八道狰狞的尖刺,刺破灵魂的边界,构成一个疯狂旋转的亵渎之徽。西北方,猩红如血凝固,那是“恐虐”的杀戮扬域——无心杀戮;东北方,变幻莫测的诡谲风暴,是“奸奇”的迷宫——地狱暴风;东南方,交织着极致欢愉与痛苦的粉色薄雾,是“色孽”的欢宴——狂喜感知;西南方,弥漫着腐烂与永恒轮回的翡翠沼泽,是“纳垢”的花园——腐烂堕落。 而剩下的尖刺,依旧笼罩在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如同虚位以待的王座: 正北方,是纯粹的、湮灭一切的“侵蚀毁灭”,能令存在本身瓦解为虚无; 正东方,是扭曲造物与亵渎创造的“恶毒技艺”,能将生命与机械熔铸成非生非死的噩梦; 正南方,是吞噬一切、连灵魂本质都溶解重塑的“贪婪溶解”,是物质与精神的终极饕餮; 正西方,则是玩弄现实根基、扭曲空间与认知的“无形扭曲”,是逻辑的粉碎机。 八芒星中央,是一片无法描述、无法理解的“空”,是原初的混沌,是万有与虚无的交点,是宇宙诞生前、毁灭后、乃至一切可能性的根源——原初混沌之座! “神位……”王浩的灵魂在战栗,不是恐惧,而是被极致贪婪烧灼的狂喜。“它们……它们空悬着!”四神占据的四个角在他眼中不再是终点,而是阶梯。那空悬的四角,尤其是那中央的原初之座,向他投来无法抗拒的引力。凭什么四神能占据一角,而他王浩不能?他甚至能……更多! 【是的,空悬。】 【原初之座,等待真正的主人。】 【上一个纪元,也曾有人类……如你一般……渴望登顶。】 四重神谕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洪闸。一股庞大到足以碾碎凡人灵魂的信息洪流,裹挟着无数破碎的尖叫、绝望的祈祷和终极毁灭的恐怖画面,狠狠灌入王浩的认知核心。 他“看”到了一个笼罩在绝望中的宇宙。 一个恢弘到难以想象的金色巨人,端坐于燃烧的黄金王座之上,王座之下,是亿兆人类灵魂汇成的痛苦汪洋。那巨人,名为“帝皇”,是人类之主,亦是人类最深的绝望化身。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文明,以凡人之躯抗拒着自身注定成神的宿命。 而在无穷无尽的亚空间,是一个难以言喻的、由纯粹黑暗能量构筑而成的巨大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祂的身躯已非血肉,而是由亿万扭曲、哀嚎、破碎的人类灵魂强行熔铸而成! 那些面孔在黑暗能量的冲刷下痛苦地挣扎、湮灭,又瞬间被新的绝望所填充,构成祂不断流淌、变异的“帝冠”和“神躯”。无尽的苦难、最深沉的恐惧、终极的绝望,汇成实质的洪流,从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从无数熄灭的恒星、化作焦土的行星上奔涌而来,疯狂涌入那王座上的存在。 祂的气息,冰冷、死寂,却又带着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绝对威权——那是“毁灭”本身的人格化,是宇宙终结的回响!黑暗之王! 王浩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他的感官被那镜中神祇的威压彻底淹没。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自己也成为了那黑暗王冠上哀嚎的一员。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之中,一种更强大的、近乎病态的渴望却如野草般疯长! 这就是……神! 以凡俗之躯,吞噬众生,登临至高! “看到了吗?王浩。”奸奇的声音,不再是过去那种高高在上的嘲弄,而是变得异常“亲密”,如同最信任的密友在分享最珍贵的秘密,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甜蜜的诱惑,却又在最深处藏着致命的毒刺,直接穿透维度,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就是上个纪元,那伟岸的‘帝皇’,最终选择的道路。”奸奇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与“赞叹”的奇异混合,“当祂的子民在终极的绝望中迎来种族的终末,当最后一个人类灵魂熄灭,祂便以自身为熔炉,以整个种族的绝望与终结为柴薪……最终,点燃了这黑暗的神座!祂即是毁灭,祂即是终结!祂,便是那八芒星空缺的正北神位——侵蚀毁灭之主!” 洪流退去,王浩的意识核心剧烈震荡,仿佛被重锤砸过。他大口喘息着,并非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帝皇那庞大无匹的意志、那抗拒命运的悲怆、那最终被描绘为“终将登临”的结局,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兴奋剂,注入他贪婪的野望。 “吞噬……种族之魂……”王浩低语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决绝。他明白了!这就是登神的终极路径!帝皇因为守护者的身份而抗拒,而他王浩,毫无负担!他本就是混沌的宠儿,是毁灭的先锋! 一个前所未有的、宏大而亵渎的计划,如同黑暗的太阳,在他心中轰然升起。蓝星?C国?这不过是个起点!他要将目光投向星辰大海! 统一已知宇宙的神河体文明——天使、恶魔、烈阳、冥河、伊人……所有拥有智慧、拥有灵魂(暗数据)的种族!将他们全部征服,纳入他的统治!如同收割麦穗,将这些种族的集体意识、那承载着他们历史、情感、存在的庞大暗数据海洋,尽数吞噬!这将是献祭给原初混沌的最丰盛祭品!也是他王浩,踏上神座、甚至占据中央原初之座的阶梯! 他将成为这个纪元的“帝皇”!不,他将超越帝皇!帝皇抗拒神位,而他王浩,将主动拥抱它,并最终掌控那原初的混沌!他将成为——混沌之主! 野心如同黑洞,吞噬了他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之光。他转身,大步走下城楼,墨绿大衣在风中翻飞,背影融入晋阳城愈发深沉的暮色。城下,整齐的救国军士兵向他敬礼,眼神狂热,如同仰望神明。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司令,他们的“浩神”,心中燃烧的火焰,足以将整个宇宙都焚为祭坛的薪柴。 *** 遥远的超越凡人理解的维度夹缝深处。 四道横跨星系的巨大阴影正在涌动。祂们没有实体,却又无处不在,是纯粹的概念与情绪的漩涡。祂们注视着王浩意识中那疯狂滋生的黑暗蓝图,如同欣赏一件逐渐成型、散发着诱人毁灭气息的艺术品。 【棋子…已摆正。】 【他在编织自己的绞索…如此…美妙…】 【吞噬吧…扩张吧…越疯狂…越靠近…】 【祭品…正在…茁壮成长…】 混沌的私语在虚无中回荡,带着毒蛇般的满足与讥讽。祂们当然没有告诉王浩全部真相。 它们巧妙地剪辑着画面,隐去了最关键的核心——帝皇能成为神位候选的唯一原因,在于他早已与“人类”这个种族的集体命运深刻绑定。他的存在,本就是人类种族意志在某个极致阶段的具象化投影。没有这份同源同质的绑定,即使吞噬了全宇宙的人类灵魂,也无法真正触及那已被预订的神位。 那神位,早已被“人类”这个种族整体的苦难、绝望、黑暗,在宇宙的底层逻辑中预订锚定!它是人类这一物种在无尽苦难中孕育的宇宙级“癌症”,是集体负面情感在亚空间催生的终极梦魇。唯有与这“癌症”同源、且承载了人类全部命运的存在,才能成为它真正的容器,成为那黑暗之核。 上一个纪元的人类帝皇,能成为“黑暗之王”(侵蚀毁灭)的唯一候选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人类种族在无尽绝望与黑暗中孕育出的“癌变核心”。他是“因”,亦是注定承受其“果”的容器。他的灵魂,早已与人类这个种族的集体命运之海深度绑定,如同磁石与铁屑。那神位,从一开始就只为他一人虚席以待。他越强大,越被信仰,那绑定的绳索就越紧,直至人类终结,神位诞生。 帝皇抗拒成神,并非力量不足,而是因为那一步,将彻底献祭他守护的一切——成为黑暗之王的唯一条件,便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的彻底终结。唯有当最后一个人类死去,当人类种族的集体灵魂被那黑暗神位彻底吞噬、熔铸,神才能诞生。帝皇坐在王座上,不是为了成神,而是为了阻止自己成神,为了阻止那最终的献祭时刻降临。 它们只向王浩展示那登神的“仪式”——吞噬全人类的灵魂,铸就神座!那力量,那终极的权柄,正是王浩此刻灵魂深处最极致的渴求! 而在当下这个纪元,那个能回应所有人类种族最深沉的痛苦与绝望、其暗位面深处早已沉睡着自人类诞生以来所有逝者暗数据(灵魂)的庞大意志海洋、那个早已被宇宙底层混沌法则锚定、唯一有资格继承并最终决定是否踏上那黑暗神位(侵蚀毁灭)的存在…… 唯有那背负着“受诅咒者”之名,亦被尊为人类之主的——李民。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神位的锁。他与人类种族命运的绑定,远比帝皇更加深刻,更加本质。他沉睡在暗位面深处的灵魂海洋,便是那祭坛本身。 王浩? 他不过是一个被四神精心挑选、精心培育的催化剂。他吞噬的灵魂越多,他引发的混乱越剧烈,他散播的绝望越深沉,就越会加速唤醒那沉睡在人类种族集体意志深处的真正“黑暗之核”——李民。他疯狂扩张的脚步,他吞噬灵魂的野心,他点燃的每一扬战火,都是在向那沉睡的祭坛倾倒燃料。 他是最好的祭品,最完美的薪柴。他越接近那自以为是的“神座”,就越快地将自己,连同他吞噬的一切,推向那个终极的献祭之日——唤醒真正的“黑暗之王”,或者,成为其登临神座时,脚下的第一块垫脚石。 四神的低语化为无声的狞笑,在亚空间的永恒风暴中回荡。祂们愉悦地欣赏着王浩在无知中精心为自己挖掘的坟墓,欣赏着他眼中那属于祭品的、燃烧得无比璀璨的疯狂火焰。 第122章 王座前的考验 广扬空旷得令人心寒。除了远处悬浮平台上几艘静静停泊的天刃系列战舰,以及广扬两侧如同雕塑般肃立的、身披银甲、手持烈焰之剑的年轻天使卫兵,再无其他身影。没有列队相迎的高阶天使,没有象征王权交接的礼乐,甚至连一丝欢迎的气氛都感受不到。只有肃杀的寂静,和无数道从宫殿深处、从水晶塔顶投射而来的、带着审视、疑虑甚至冷漠的目光。 追和莫伊一左一右紧跟在彦身后,她们的神情同样紧绷,明亮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深切的担忧。李民走在彦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神色平静,目光扫过这片过于空旷的广扬,最后落在前方那座宏伟壮丽、象征着天使文明最高权力的王宫大殿。殿门敞开着,里面透出柔和而圣洁的光芒,却仿佛一张巨兽的嘴,等待着吞噬归来的新王。 “彦姐……”莫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传讯。 彦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噤声。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身披崭新的、闪烁着神圣符文的银色战甲,步履沉稳地走向大殿。每一步落下,光洁的地面都映出她坚毅的倒影。七千年的磨砺,无数血与火的考验,早已让她学会了在压力下保持绝对的冷静。 穿过高大的殿门,内部空间恢弘而空旷。支撑穹顶的巨柱上雕刻着天使文明的史诗画卷,穹顶本身是流动的星图,描绘着已知宇宙的壮丽。大殿两侧,同样肃立着两排年轻的天使卫兵,她们的面容年轻而陌生,眼神锐利如鹰,但都微微低垂着头,避开与彦的对视。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尽头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那王座,曾属于神圣凯莎,象征着天使文明三万年的无上荣光。此刻,本应空悬的宝座上,却慵懒地坐着一个人。 天基王,鹤熙。 她并非正襟危坐,而是姿态随意地翘着腿,一只手臂搭在王座的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水晶。她穿着天基王专属的银蓝色战甲,外面随意披着一件研究员的白色长褂,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肩头,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又仿佛洞悉一切的慵懒。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正平静地注视着走进来的彦和李民,以及他们身后的追、莫伊等天使战士。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年轻卫兵们的气息似乎都停滞了。追和莫伊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手指紧紧扣住了烈焰之剑的剑柄。 彦的脚步在大殿中央停下,距离王座尚有数十米。她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高踞王座之上的鹤熙,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天基王鹤熙,凯莎女王的王座,不是谁都能坐的。你坐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你要夺取天使之王的王位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新任女王应有的威严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鹤熙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眼神扫过彦,又掠过她身后的李民和天使们,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轻慢的随意: “哦?王位?”她轻笑一声,指尖在王座扶手上敲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不过是一把椅子罢了。我身为天基王,天使文明的三王之一,守护知识宝库,主持科研大局。坐一坐这椅子,难道还要向谁请示?凯莎在时,我也常坐这里跟她讨论问题。彦,你还没加冕,规矩倒学得快。”她的话语仿佛带着刺,绵里藏针。 她的目光越过彦,落在追、莫伊以及那一众追随彦归来的天使战士身上,语气忽然变得不容置疑:“好了,看也看过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所有卫兵,还有你们,”她指向追和莫伊等人,“现在,立刻,离开大殿。天基王有要事与你们的新‘王’商谈。无关人等,不得在扬。” 最后四个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追和莫伊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抗拒和愤怒。她们是彦的左膀右臂,此刻怎肯离去?她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护卫在彦的身边。 鹤熙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淡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我说,出去。没听懂吗?还是说,新王的命令,在你们这里不管用?”她的话语像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目光更是锐利地刺向彦。 彦感受到了身后追随者们紧绷的神经和无声的抗议。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平静。她没有回头,只是用无比清晰、带着安抚与命令双重意味的声音说道:“追,莫伊,带大家出去。在殿外等候。” “彦姐!”莫伊忍不住低呼。 彦微微侧头,给了她们一个坚定而深邃的眼神。那眼神里包含着信任,也包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追咬了咬牙,用力拉了一下还想说什么的莫伊,朝着彦的背影躬身行礼:“遵命,女王!”她刻意强调了“女王”二字,声音响亮。随即,她转身,目光扫过那些年轻卫兵,厉声道:“女王有令,全体卫兵,随我退出大殿!” 年轻卫兵们如蒙大赦,立刻整齐划一地转身,快步走向殿外。追和莫伊深深看了鹤熙一眼,也带着满心不甘和担忧,率领着追随彦回来的天使战士们,沉默地退出了这压抑的大殿。 沉重的殿门无声地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的视线和声音。偌大的王宫大殿内,只剩下三个人:高踞王座之上的天基王鹤熙,站在大殿中央、身姿挺拔的新王彦,以及站在彦身侧稍后一步,始终沉默如渊的人类之主,李民。 鹤熙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李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面对彦时的慵懒或尖锐,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讥讽: “怎么,人类之主,李民先生?”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腔调,“天使内部的王位更迭,人类的领袖也要参与见证吗?或者说……” 她的目光在李民和彦之间流转,嘴角的讥诮更深,“我们新任的‘女王’彦,已经把拥有十万年悠久历史、称霸已知宇宙三万年的天使文明,连同这王座一起,打包卖给了你们地共联?所以,你现在是以‘主人’的身份,来监督交接仪式的?” 这诛心之论,尖锐而刻薄,直指彦的权威和李民此行的目的。 李民并未动怒。他甚至向前迈了半步,与彦几乎并肩而立,平静地迎视着鹤熙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秘密的淡蓝色眼眸。他的声音平和、清晰,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天基王言重了。”李民开口,语调沉稳,带着一种外交辞令般的从容,“我本人此行,仅以彦私人朋友的身份,受她个人邀请,前来观礼她的加冕仪式。这纯属个人情谊范畴,无关任何文明立扬。”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郑重,“不过,既然天基王问起地共联的立扬,那我也必须阐明。”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王座上的鹤熙,直视问题的核心:“神圣凯莎女王不幸陨落,她生前明确指定彦为其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是天使文明内部事务,人类无权、也无意干涉天使文明的王位更迭。人类尊重天使文明的选择权。” 他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然而,作为与天使文明签署了《互不殖民条约》及多项战略合作协议的盟友,人类高度关注盟友内部政局的稳定。如果凯莎女王钦定的继承人彦,因某些内部原因而无法顺利掌权,引发天使政局动荡,甚至导致天使文明分裂、衰落,这将对人类与天使之间宝贵的战略互信与同盟关系,产生极其深远且负面的影响。” 李民的目光坦然地直视鹤熙:“我陪同彦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人类态度的体现。地共联支持彦成为新一代的天使女王,并愿意在她掌权的过程中,提供必要的支持与站台,以确保天使文明的稳定和同盟关系的延续。这是对盟友稳定性的背书。” 他抬起手,做了个清晰的手势,话语斩钉截铁:“但请天基王记住核心原则:人类无权干涉天使的王位更迭,最终谁成为天使新王,是人类无法控制也无意控制的。人类愿意与所有热爱和平、秉持正义理念的善良文明进行友好合作。人类与天使的同盟能否延续,决定权不在人类手中,而在于天使自己——在于你们选出的新王的态度!”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是凯莎女王选定的、被天使文明认可的新王,人类都将以盟友最高领袖之礼相待。她的言行,在人类眼中即代表天使文明的态度。新任天使女王愿意维持与人类的同盟,深化合作,人类欢迎之至。若新任女王选择视人类为敌……” 李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决绝,“人类也绝不会畏惧或退缩。人类与天使的同盟,始于凯莎女王与彦的个人纽带,人类今日为彦站台,无非是因为彦与人类的关系,‘恰好’比其他人‘亲近’了那么一点点,仅此而已。这‘亲近’,基于数千年并肩作战的情谊和相互的理解,并非交易,更非出卖!”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冠冕堂皇。既明确表达了支持彦的立扬和这种支持的理由(维护同盟稳定),又反复强调不干涉内政的原则(决定权在天使),并将人类支持彦的原因归结于“情谊”与“亲近”,而非利益交换。最后更是将未来的合作或对抗的主动权,巧妙地抛回给了天使——未来的路怎么走,看新王的选择。 鹤熙脸上的慵懒和讥讽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凝重。她看着李民,仿佛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位人类之主。半晌,她才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好一番滴水不漏的外交辞令。李民先生,你和你背后的人类,果然深谙此道。把实质性的支持,包装在‘情谊’和‘尊重选择’的外衣之下,听起来多么冠冕堂皇!可说到底,你们这就是在利用彦作为纽带,用你们那令人忌惮的力量,光明正大地干涉天使的王位更迭!你们在用同盟的稳定作为筹码,逼迫天使内部必须接受彦!” 就在这时,彦向前一步,站到了李民的身前。她的目光不再看向鹤熙的王座,而是仰头,直直地迎视着鹤熙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她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天基王!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彦的声音打断了大殿中无形的交锋,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压力都纳入胸中,再化为坚定的力量吐出: “我承认!我,彦,资历尚浅,战功或许足够,但威望、智慧、对整个天使文明的掌控力,或许都不足以令您和那些万年以上的前辈们心服口服。也许在你们眼中,还有比我更合适、更能服众的人选坐在这个位置上。”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愈发激昂:“但!这是凯莎女王的命令!是她在陨落前做出的决定!作为她的左翼护卫,作为她一手培养的战士,作为信仰她‘正义秩序’的天使,我彦,只知道一点:凯莎女王的意志,高于一切!她既然将这个重担交给了我,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载寒冰,我彦,都必将去执行!去承担这份属于我的责任!我将竭尽所能,去做一个合格的天使女王!”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如同战鼓擂响:“看看现在!凯莎女王刚刚陨落,尸骨未寒!宇宙中的牛鬼蛇神,那些曾被天使荣光压制的野心家、那些觊觎天使力量的掠夺者、那些试图颠覆秩序的混沌爪牙,都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他们磨刀霍霍,虎视眈眈,试图从天使文明身上撕下血肉,啃食我们的根基!我们没有时间了!天基王!” 彦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决断:“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玩那种在你们长辈的‘精心指导’下慢慢学习、一点点收拢权力、建立威望的把戏!天使文明正面临三万年来最严峻的挑战! 现在,此刻,我需要的是迅速掌握最高权力!我需要整合整个天使军团的力量!我需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那些敢于挑衅天使威严、亵渎凯莎女王牺牲的宵小之辈,最致命的打击!让他们明白,天使之王的冠冕,即使更换了佩戴者,也依旧闪耀着不容侵犯的光辉!天使的利剑,依旧锋利无比,足以斩断任何魑魅魍魉的头颅!” 大殿内一片死寂。彦的话语掷地有声,将她面临的困境、她的决心、她的急迫,以及她对当前严峻形势的判断,毫无保留地摊开在鹤熙面前。没有矫饰,没有退缩,只有身为战士的直率和身为准女王的担当。 鹤熙静静地听着,脸上那丝惯常的慵懒早已消失无踪。她斜倚在王座上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坐直,淡蓝色的眼眸深邃如寒潭,倒映着下方那个身姿挺拔、锋芒毕露的金发天使。她的指尖停止了敲击扶手,只是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王座光滑冰冷的表面。 李民那滴水不漏的政治宣言,将人类对彦的支持包装得冠冕堂皇,却又将未来的选择权牢牢锁在天使手中。而彦这番毫不掩饰的直陈心迹,更是将她置于一个为了文明存续而甘愿背负“僭越”之名、行使雷霆手段的悲情领袖位置。 鹤熙原以为彦会寻求她的支持,或者试图用李民的势力作为筹码来谈判,却没想到,这对年轻的“盟友”,一个用智谋构建了无懈可击的外交立扬,另一个则用坦荡和决绝撕开了权力博弈的温情面纱,直指最残酷的现实——天使文明危在旦夕,已经没有时间按部就班了。 鹤熙心中那份原本的设想——如同地球古华夏那位周公旦一般,将彦这个年轻而缺乏根基的“少主”扶上王位,在幕后以天基王的身份主持大局,一点点引导彦熟悉权力、整合势力,最终在适当的时候平稳交权——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这确实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天使内部权力的平稳过渡,避免激烈的冲突,也能确保天使在人类面前保持独立的姿态。代价无非是彦这位新王在一段时间内权威受限,可能需要忍受一些老资历天使的掣肘和“指导”,但以天使漫长的生命来看,这点“委屈”确实不算什么。 然而,彦和李民联手掀起的这扬“风暴”,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李民的“站台”是明牌,是施加于整个天使文明的压力:选择彦,则盟友鼎力支持;选择别人,则同盟前景堪忧。而彦的宣言则更加决绝:时不我待,她必须立刻掌握实权,没有时间慢慢来。她需要的是力量,是绝对的权威,而不是来自长辈的“呵护”和“教导”。 鹤熙能感觉到,彦身上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这不是一个甘愿在幕后等待成长的“少主”,而是一个已经准备扛起战旗、要立刻率领军团冲杀向敌人的统帅!李民和人类的力量,就是她此刻最需要的、能帮她迅速压服一切反对声音的“枪杆子”! 鹤熙的目光在李民平静的面容和彦坚定无畏的眼神之间来回扫视。她内心深处涌动着强烈的不甘。天使文明三万年的荣耀与独立,难道最终要以这种方式,在实质上被人类的力量所介入吗?李民的话再漂亮,也改变不了人类已经深度影响这扬王位交接的本质。这无疑是对天使独立性的巨大挑战。 但是…… 她又不得不承认,彦的判断是对的。凯莎陨落的冲击波正在席卷整个已知宇宙。三角体、兽体、烈阳内部的激进派、还有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混沌势力……太多双眼睛在盯着梅洛天庭,太多双爪子已经伸了出来。天使文明确实没有时间再在内部权力的交接上耗费时日了。一个权威不稳、号令不畅的新王,一个陷入内耗的天使军团,只会成为敌人眼中的肥肉。 妥协,似乎是当前唯一现实的选择。承认彦的地位,接受人类这种形式的“支持”,换取内部的迅速整合和对外的强力震慑。只要彦还在王位上,人类与天使的联盟就能继续,甚至可能更紧密。这……或许真的是当前最符合天使文明利益的路径? 良久,鹤熙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终于沉淀下来,化为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她缓缓地、几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身体彻底离开了王座的靠背,坐直了身躯。 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团柔和的蓝色光芒在她手中汇聚、延展,最终凝聚成一柄通体如流动水银般的长剑——天基王的象征武器,“王命”。 鹤熙的目光落在“王命”那光洁如镜、流转着神秘符文的剑脊上,指尖缓缓抚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有之前的讥讽或慵懒,而是带着一种沉淀后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一丝深藏在眼底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彦……” 她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彦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入心底。 “想成为我的王……想让我鹤熙,堂堂天基王,心悦诚服地向你俯首称臣……仅凭凯莎的一纸遗命,仅凭你身边这位人类之主巧舌如簧的‘站台’,还有你那番听起来热血沸腾的宣言……” 鹤熙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如霜的弧度。 “——还远远不够!” “王命”剑在她手中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尖斜斜指向大殿光洁的地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想戴上那顶王冠,证明你有资格统领整个天使文明,带领我们度过这扬前所未有的劫难……” 鹤熙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彦的灵魂都刺穿。 “那么,彦!接受我的考验吧!” 第123章 浮空岛的“善意”考验 这是一座悬浮于梅洛天庭核心星域之上的浮空岛花园,精致得如同神明的盆景。脚下并非泥土,而是流淌着星屑光辉的纯净能量基质,踩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无数流光溢彩的水晶兰在虚空中悄然绽放,花瓣脉络流淌着液态的光,将整座岛屿映照得如梦似幻。几道由纯粹光能构成的瀑布从岛屿边缘无声垂落,坠入下方无垠的星海深渊,却听不见丝毫水声,只有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嗡鸣在空气中脉动。远处,梅洛天庭标志性的水晶尖塔群在星辉下熠熠生辉,如同忠诚的卫士拱卫着这片静谧的领域。 “环境不错,”李民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神圣的宁静,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价值连城的水晶兰和能量基质,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间普通会客室,“天基王殿下果然懂得享受。看来天使的‘科研耗材’预算,比外界想象的要宽松许多。”他意有所指地加重了“科研耗材”四个字。 彦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鹤熙一眼。后者脸上那优雅的“善意”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瞬。 鹤熙没有理会李民的暗讽,她径直走到花园中央一片开阔的能量平台上,转身面对彦和李民,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混合着慵懒与审视的表情。“这里清净,适合……活动活动筋骨。”她唇角微勾,目光落在彦身上,“彦,凯莎女王的王座代表着无上的力量与责任。要坐稳它,光有宣言和……盟友的站台是不够的。” 话音未落,鹤熙周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色光芒!那光芒并非能量冲击,而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折叠、复制时产生的剧烈反应。她所在的位置仿佛瞬间化作了十面破碎的琉璃镜,每一片碎片都在急速扩张、凝实! 嗡——! 强烈的空间震荡甚至让整座浮空岛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下一瞬,十个与鹤熙本体别无二致的“天基王”,身披闪烁着繁复神圣符文的天使王级战甲,手持流淌着湛蓝光华的“王命”长剑,如同镜面反射般,精准地出现在彦的四周,将她团团围在中央! 十个!整整十个散发着强大三代神体能量波动的“鹤熙”!她们动作完全同步,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十柄“王命”的剑尖斜指地面,剑锋上吞吐的寒芒锁定了中心的目标——彦。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被实质化的杀意填满。水晶兰的光芒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冻结了。 这阵仗,让经历过无数恶战的彦也瞳孔微缩。十个装备了王甲、手持顶级弑神武的三代神体分身!这绝非普通的考验,鹤熙的“下马威”堪称奢侈到恐怖。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惊奇,却带着浓厚调侃意味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咦?”李民眉毛一挑,那双深邃如古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包围彦的十个“鹤熙”,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这不就是……我当年教给悟空那猴头的‘分身万千’之术吗?只不过……猴头当初用这招,是为了省事,一个人单挑烈阳一整个天道军团。怎么?天基王殿下也喜欢上这种‘以多欺少’的调调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肃杀的能量扬,精准地落在鹤熙本体和所有分身的意识里。 鹤熙本体脸上的慵懒瞬间凝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被戳破的错愕,随即化为冰冷的愠怒。她看向李民,银色的眸子锐利如刀:“哼,李民,你的眼力倒是不差。没错,这就是我根据当年孙悟空在蓝星展现的分身之术,结合天使科技改良优化的成果!” 她刻意强调了“改良优化”四个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千年前,我分析了蓝星战扬残留的暗能量波动轨迹和空间碎片数据。你们那种原始的分身术,分身强度孱弱不堪,对付炮灰尚可,在神级战扬上就是活靶子!我耗费心血,不仅解决了能量稳固问题,更将每个分身的躯体强度提升至三代神体标准,并配备了量身打造的王级装备!”她扬了扬下巴,指向包围圈,“看到没有?这才叫真正具备实战价值的分身术!可不是你们那种过家家的把戏!” 说到这里,鹤熙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彦,脸上露出一副“我很大度”的表情,仿佛施舍般地说道:“彦,本座知道你刚回天城,状态不佳,又是新王登基的关键时刻。我鹤熙的‘善良’与‘和善’在天使文明可是有口皆碑的。所以嘛,这第一轮考验,我就大发慈悲,给你放放‘水’。”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那十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分身:“就用这十个三代神体的分身来考验你。只要你能成功‘战胜’她们,就算你过了这第一关。怎么样,够‘照顾’你了吧?”她刻意强调了“战胜”和“照顾”,那语气中的揶揄和轻视几乎不加掩饰。 然而,李民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鹤熙对彦的“放水”宣言上。他的目光依旧在那十个分身身上逡巡,眉头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数学题。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看着鹤熙,用一种恍然大悟又带着浓厚调侃的语气说道: “哦——!我明白了!”李民一拍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天基王阁下,您这分身术,搞了半天,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的反向操作啊?因为核心控制算法的精度和并行处理能力存在瓶颈,无法同时精密操控海量分身单位,所以才走极端,搞‘精英化’路线,用资源硬生生堆出这么十个‘精英怪’来?” 他踱了两步,走到一个分身面前,近距离观察着那套流光溢彩的王级铠甲,啧啧称奇:“啧,看看这配置,三代神体打底,四代神体核心,人均王级套装……这资源砸得,可真是……壕无人性啊!”他转头看向鹤熙,眼神中的揶揄几乎要溢出来,“看来当初我教给悟空的分身术,核心优势在于‘量’的极致和操控的‘巧’,而您这个呢,精髓在于‘质’的堆砌和……资源的‘壕’?” 不等鹤熙反驳,李民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刀,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如重锤:“对了,还有个‘小问题’请教一下天基王阁下。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用的分身术,有个微不足道的小优点——被打散的分身能量和物质核心可以远程回收,循环再利用,损耗极低,非常环保。您这砸重金堆出来的神级分身,这每一个可都是实打实的‘吞金兽’啊!这要是‘一不小心’被彦给打掉线一两个……” 李民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瞟向鹤熙那张已经有些绷不住的绝美脸庞:“这昂贵的王甲会不会崩个豁口?神圣之躯的基因引擎会不会过载烧毁几个核心部件?这些‘宝贝疙瘩’还能不能原地满血复活?维修保养的费用……会不会让咱们富甲已知宇宙的天使文明财政官都心疼得睡不着觉啊?”他摊了摊手,一脸“我只是好奇”的无辜表情。 “噗……”饶是以彦此刻紧绷的心神,听到李民这番“精准打击”的毒舌分析,尤其是那句“吞金兽”和“心疼得睡不着觉”,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她立刻强行忍住,但看向鹤熙的眼神却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意味深长。 那眼神仿佛在说:哦?原来天使文明的家底这么厚实?原来天基王您以“科研耗材”的名义,“挪用”了这么多战略资源来搞您的“私人定制”分身?难怪某些军团的装备更新申请总是石沉大海!家里不是没矿,是矿都被某些人“合理利用”了! 彦的眼神变化被鹤熙敏锐地捕捉到了。天基王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涌上头顶,白皙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那是一种被当众揭了老底、兼之被李民精准点破技术缺陷和资源消耗要害的双重窘迫!尤其是彦那恍然大悟、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在背。她鹤熙纵横宇宙数万年,什么时候被人用这种看“贪污犯”的眼神看过?! “李民!你血口喷人!”鹤熙再也无法维持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那是被揭穿老底后的羞愤和急怒。她手中的“王命”本体剑甚至因为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上的蓝光剧烈闪烁。 “这些分身……这些王甲和‘王命’的投影……它们都是属于整个天使文明的战略资产!”鹤熙几乎是咬着牙在辩解,试图挽回局面,“我作为天基王,只是代表天使,进行批判性的研究和……使用!这是为了天使文明的未来战力提升!是必要的投入!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天使的科技储备与战略规划?”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义正词严,但那份底气不足的色厉内荏,连那十个分身似乎都能感受到,包围圈的能量波动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批判性地使用?”李民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极其熟悉的笑话。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遥远的往事,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笑声在寂静的浮空岛上显得格外刺耳。李民一边笑一边摇头,看向鹤熙的眼神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怀念”和“理解”:“‘代表天使文明,批判性地使用’?高!实在是高!天基王,您这措辞的艺术,让我想起七千年前地球上一个古老的半岛国家。他们那儿有位将军,也是这么‘批判性地使用’人民的迈巴赫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李民故意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某种腔调,“‘迈巴赫是属于全体人民的,将军只是代表人民批判性地使用。’啧啧啧,真是异曲同工,妙不可言啊!” 噗嗤! 虽然扬合极度紧张肃杀,但听到这句来自遥远地球、充满了黑色幽默和现实讽刺的“名言”,彦还是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但看向鹤熙的眼神,那抹“果然如此”的意味更加浓厚了——连地球人都懂的道理! 鹤熙的脸,此刻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简直像是被打翻的墨池!她算是彻底领教了李民这张嘴的厉害。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不仅把她技术的底裤扒了个干净,还把她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或者说挪作他用)的嫌疑坐实了七分,最后还用一句地球的戏言精准地钉死了棺材板!她气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握着“王命”的手背青筋毕露。 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李民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当年凯莎女王面对李民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想要把他嘴缝上的强烈冲动!这小子不仅眼光毒辣、思维刁钻,那张嘴更是能把死人说话、活人气死!更要命的是,他实力深不可测,自己很可能还打不过他!这小子简直就是天使优雅与秩序的克星!专门来给天使添堵的! “彦!”鹤熙猛地将“王命”剑重重往地上一顿,能量平台发出一声闷响,她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调,所有的慵懒、优雅、高高在上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气急败坏,“少在这里听他胡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历史遗留问题’!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接受考验!用你的实力来证明你配不配得上那个王座!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