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遗音》 第159章 玄灵疗伤松懈心防 | 浮黎徘徊愧君沉沦 前文说到,玄灵陆羽鸿陈婉君三人从西藏大学回来,在酒店大堂遇到了在佛母像前默哀的白止桦。陆羽鸿在被白止桦点破画像中人就是夏侯茶的时候,瞬间对画中的一切细节都注意了起来。他也很快猜出了夏侯茶已经不在人世这件事。 陆羽鸿在得到了玄灵肯定答复之后,默默搀扶白止桦回了客房,决定将此事瞒下。 陈婉君觉察到玄灵和陆羽鸿之间的异样,无奈她站在白止桦身边,离两人太远。既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见两人在手机上摆弄什么。她待陆羽鸿和白止桦离开之后,才走到玄灵身边。 玄灵余光捕一眼陈婉君,冷颜道:“怎么不跑了?靠过来干什么?” “你要去的湖,是不是这个?”陈婉君指着画面右下角。 玄灵点头。 陈婉君:“去干什么?” 玄灵:“结婚。” 陈婉君:“跟谁?” 玄灵又再看了一眼陈婉君,这句“跟谁”,让玄灵知道她已经把他要去玛旁雍错的真实用意想明白了。他不自觉地弯起眉角,向她伸出了手。 陈婉君将手盖在玄灵掌上,两人又再将其命运,紧紧相连。 “那里有龙神。怎么对付?”陈婉君问道。 玄灵笑了一声,陈婉君抬腿踢了他一下:“笑屁啊!我很认真在问你!” 玄灵摇头道:“不知道,所以先休息两天再说吧。等你身体好一点。” 说完,玄灵就接过陈婉君在医院配的药,然后牵着她回了房间。 回房之后,陈婉君进了卫生间换衣服,此时门铃响了,是客房服务。玄灵打开门,看见走廊一车一车的百合。 他侧身让服务生进来。服务生道:“这是给陈婉君女士送的花。” “多少支?”玄灵问。 服务生:“一千零三十支。” 玄灵:“有没有卡片什么的?” 服务生:“有,交给您吗?” 玄灵:“给我吧。” 服务生把花一束一束安放整齐之后,就离开了。玄灵看过卡片之后,大概已经猜到了送花之人。他将卡片放在其中一束鲜花之上。 陈婉君换好衣服出来看见一屋子的花,起初以为是齐风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她看了卡片,上书: 【以我低徘徊,愧君独沉沦】 她又瞬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她盯着玄灵,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皱眉问道:“怎么会用这么奢侈浪费的方式道歉?” 玄灵回道:“不是我买的。” 陈婉君:“嗯,字迹也陌生,可能送错了吧。我什么时候独自沉沦过了,哈哈哈哈……还低徘徊……” 玄灵:“你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陈婉君:“当然懂啊,这人是在道歉啊。” 玄灵再问:“为了什么道歉?” 玄灵步步反问,是想让她猜出送花之人,却谁知道陈婉君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想逗逗玄灵,随即游性诗兴大发。她丢下卡片,深情凝望玄灵双眸,缓缓摘下他的眼镜,吟诵道: “我借着月色,长久徘徊在那溪流之畔。回忆往昔,不能与君长相守;愁思难解,愧对故人独沉沦。” 玄灵被陈婉君这突然而来的深情撩拨,他伸手触及其耳畔,闭上双眼,默默感受。 陈婉君转过身去,逃开了他的触碰,继续道: “有一天,狮峰饮了夜茶下来,行过九溪,看见一株老树,就突然想停车小憩。我独自坐在那老树的盘根之上,听着溪水,听着蝉鸣,不知你身在何方,也不知该去哪里寻你。不敢离开杭州,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更不愿面对,回家之后长长久久寂寞夜晚。我掬水捞月,月碎。抬头听风,风泣……” 陈婉君还欲继续,玄灵已经从身后将她抱住: “好了,宝宝……” 玄灵又伸出指尖按在陈婉君双唇之上:“我已经回来了,不要再发神经了。” 陈婉君夺过玄灵手指,牢牢牵住,侧身靠在他怀里,嗔怪道:“还好意思说!” 玄灵:“怎么不好意思了?” 陈婉君:“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你以为我是什么?” 玄灵牵着她转了一圈,搂其进怀,笑着说道:“那你还跟我结婚?” 陈婉君:“我现在后悔了不行么?” 玄灵:“去吧,去找隔壁那个比我好的。” 陈婉君听见这话,转身要打,玄灵瞬间抓住她的腰,抬手将她抱到了床上。 陈婉君:“你干嘛?” 玄灵:“乖乖躺好,我给你上药。” 玄灵拿出药,看了一下说明书,然后一边戴指套,一边问道:“你真的打算磕长头去玛旁雍错吗?” 陈婉君:“你一定要在这种姿势跟我说这个话题吗?” 玄灵:“有什么关系。” 陈婉君:“对了我忘了你是个毫无节操的神,没有在意的东西。” 玄灵:“你怎么还在生气啊。” 陈婉君:“不敢不敢。你俩是在西藏都如履平地啊!我哪里敢生气。” 玄灵:“我再晚一步,你就跟他走了!” 玄灵起身,把手上东西放下,然后坐到陈婉君身边。 玄灵:“虽然我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我也会陪你一起。” 陈婉君欠身收紧双腿,将裙子往下拉了拉,不置可否的盯着玄灵。 玄灵看她奇怪而又羞涩的姿态,道了一句:“怎么这种表情,我认真的。” 叮咚—— 门铃响了。玄灵一边去开门,一边对陈婉君说: “我帮你约了一个藏疗,你在这里做吧。我外面椅子上躺会。” 陈婉君做完藏疗,想要把玄灵叫回床上休息,发现又叫不醒了。于是她也盘腿而坐,入了定。 她来到雪域,玄灵很快现了身。此时玄灵出乎意外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陈婉君:“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玄灵:“你又没少见我这样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婉君:“毕竟放眼都是雪,看着觉得冷。” “好吧~”玄灵应声的同时,给自己套了身紫色素袍。 “你在这里干嘛?”陈婉君又问。 玄灵没有回答,随口问道:“藏疗做得舒服吗?” 陈婉君:“舒服,现在感觉又充满了精力。” 玄灵:“既然有精力的话,之前答应带你去归墟,现在去好吗?” 陈婉君:“你是为哄我开心吗?” 玄灵:“算是吧。” 陈婉君思索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我现在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 玄灵:“嗯。” 陈婉君:“那我要是再生一次气,是不是你能答应两个?” 玄灵:“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婉君:“一次是不是可以玩很久?” 玄灵翻了个白眼:“想要什么赶快说,不然我走了。” “唉,别别……”陈婉君连忙拉住玄灵,赶了上去,“你是不是可以变成任意模样?” “嗯,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是也要看我心情。比如我永远不会变成女人,除非你变成男人。” 陈婉君:“那你变一个我看看。” 玄灵:“变什么?” 陈婉君:“狮子。我想骑。” 玄灵变成一头雄狮,驮着陈婉君走了一圈。 玄灵:“爽了吗?” 陈婉君:“爽,哈哈,再变一个。” 玄灵:“这次又要什么?” 陈婉君:“变个摇篮,自己会晃的那种,我想坐。” 玄灵又变成一只巢状摇篮,上面铺着又软又厚的毛绒垫子,载着陈婉君摇啊摇,摇啊摇…… 陈婉君:“再给我变个你模样的抱枕。” 玄灵:“变不出来。” 陈婉君:“好吧,普通抱枕。” 玄灵又给陈婉君变出一个抱枕,陈婉君抱着抱枕,就安静的躺下,仰望起了星空。 “这里的星星是真的星星吗?”陈婉君问道。 玄灵:“是真的星星,但是时间可以调整,所以如果我把人间半年调整到域内一天,你就可以看到移动的星星。” 陈婉君:“我想看!” 玄灵:“不行哦,这样等我们回去,我们的身体就已经变成干尸了,哈哈~” 陈婉君瞬间明白了玄灵意思。她黯然问道:“那时候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是这样过的日子吗?” 玄灵:“更快一点,人间一年,域里一天。虽无四季变幻,却可同享日夜更替。” 玄灵感觉到陈婉君的忧伤,安慰道:“哎呀,我随时可以调整的啦,这样会把浪漫的时刻留得很长很长,痛苦的时候减少到最少最少。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过得很开心。漫长得不得了~” 陈婉君:“嗯……真好。现在也让它慢一点吧!” 玄灵感受着陈婉君此刻幸福和惬意,希望她的心殇能够像春雪般快快消融。祂一边抱着她,一边继续替自己疗伤。不过这样的惬意即便拉长百倍,也是短暂,很快祂就感应到了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浮黎来到雪域,映入眼帘是陈婉君窝在摇篮内仰望星空。祂又是从未见过这样自在安详的太元。玄灵感应到这一次的浮黎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但祂同样不敢放松警惕,即刻做了屏障,并指挥墨墨带陈婉君离开。 眨眼功夫,陈婉君就消失了。玄灵幻回真身,落到浮黎面前。 玄灵:“你怎么想起到我这荒芜之境来?” 浮黎:“她刚才很放松。你也很放松。” 玄灵:“她只是松懈一刻,你便寻来,你是无时无刻不在妄图动她吗?” 浮黎:“是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她。” 玄灵:“对你而言,都一个意思。” 玄灵给浮黎递过去一张检查报告单和一份诊断书。 玄灵:“虽然我知道你的人也能随时拿到这些东西,但我觉得他们还没有贴心到这个程度。这是上午她去医院做的检查报告。” 浮黎接过报告书,匆匆一瞥便挥袖焚毁。比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伤,祂更想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玄灵读出浮黎心思,长叹一声,道:“要坐下聊几句吗?” 浮黎点头,便随玄灵向雪山之巅飞去。 这边陈婉君被墨墨带回人间后,就再也回不去雪域了。她担心的不得了,立刻穿戴整齐就跑去了九楼。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苏耀文从雪域叫回来,让他没有时间再去对付玄灵。 来开门的是苏耀文的近身侍从,他见到陈婉君,立刻将她请进屋内。苏耀文当时正靠在卧室的阅读椅上休息。而旁边的圆桌上,散落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书写卡片。 陈婉君瞬间知道了花是谁送的。但她没有时间仔细去看那些卡片上的内容,忙不迭地推搡苏耀文,叫他醒来。 苏耀文很快就被陈婉君推醒。实际也不是推醒的,陈婉君实在叫不醒他,就用桌子上的钢笔猛戳他的掌心。苏耀文其实是被疼醒的。 他醒来之后,看见蹲在他面前的陈婉君,吃惊之余,连忙将其坐姿挪了个端正。 陈婉君看见苏耀文醒了,就立刻举起手中的钢笔,抵在自己脖子上对他说道:“你再动他们任何一个人,我是说任何一个,我就真的不活了。我的意思是,这辈子不活了,以后也永远不活了。听明白没有?” 苏耀文刚刚从过往的悲伤中回来,他现在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他缓缓抬手,轻轻捏住了陈婉君的肩,开口问道: “他们千辛万苦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就这样自己跑过来吗?” 陈婉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卡片,上面出现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会放我走的,会吗?” 苏耀文摇头。他神情黯然,眼神中充满哀伤,许久许久才漠然开口:“我如果不放,你就会自毁。想尽各种办法,找寻各种机会,死在我面前,是吗?” 苏耀文说完,深情回眸看了她一眼,他此刻多么希望听见一句“不会的”,多么希望她能够留下,但是他却看见陈婉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苏耀文松开了他的手,将陈婉君从地上扶起。他微微摆手之后,底下人便上前来,护送陈婉君离去。苏耀文则转身,收拾起了桌子上的卡片。 这是一个死局,苏耀文至今没有找到破局的方法。玄灵当年没有特别,齐墨更是从来不能人道,不是因为那层关系,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爱着那个人?到底自己输在哪里? 苏耀文看着手里一堆写废的卡片,他第一次那么迫切的希望求得太元的原谅。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没有实现诺言,实际上,太元真身早已从混元珠中逃脱,不知去向。他想道歉,却连人都找不到。 他并不是猜不到当年是谁动的手脚,只是多年来,他始终查探不到任何一点关于她线索。 苏耀文招呼侍从把他搬回轮椅,然后默默离开了房间。 此时花史励已经在雪茄吧等候多时了。 苏耀文入座之后,花史励替他把选中的雪茄点燃,然后在沙发的扶手上靠坐下来,对他说道: “小女升学,文爷您费心了!” 苏耀文点头示意:“老爷子什么动静?” 花史励道:“干爹不愿再等,已经另派人手。” 苏耀文虽面沉如水,但心中着实一惊。再问:“对方身份?” 花史励摇头道:“不知道。” 见苏耀文沉默不语,花史励再道:“您或者带夫人先行离开,这边我自有应付。” 苏耀文:“当务之急,是要夺回夫人真身。你却在这里查了十年了!圣地天堂,叫它圣地就天堂了?你还不想走了?” 花史励:“我当然想!能查的地方都查了!您说出不了这范围,我就差把青藏给掀翻了!” 苏耀文摇头。太元在混元珠内修炼了近三百万年,混元珠早就已经被她的灵气浸透。他们可以带走她,但是带不走珠子和她之间的感应。混元珠就好像是太元的第二件胞衣,它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知道她在这里,她就一定在这里。 但是包括他自己在内,这些年来,一直在不断寻找,就是找不到,为什么?青藏高原就那么大点地方,他们能把她藏到哪里去? 现在花史励说老爷子不愿再等,意思就是他苏耀文屡次三番搞不定自己夫人,陈婉君再去妨碍到他们的事情,他们就要对太元动手么? 还是说,他们已经动手了? 第160章 花氏囚元戏弄人间 | 浮黎实力屠光音天 前文提到,苏耀文从花史励处得知花爷欲对太元下手。此刻再有耐心的蛇,也候不住伺机而动了。他在雪茄吧里足足待了1个小时40多分钟,期间除了跟花史励对话的5分钟之外,其余时间全在疗伤。等他再一次从雪茄吧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用走的了。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肌肤不见一丝异样,除了他手心的几个蓝黑色小点点。那是陈婉君用钢笔给他戳出来的,他决定暂时不去动它们。就凭当年祂对太元所作所为,太元回来之后,若是想要把祂扒皮抽筋,祂也毫无怨言的。 他甚至觉得如果太元真的这样做,那他应该会很爽。唉,苏耀文不觉得自己对陈婉君所作所为是虐待,因为他自己也同样渴望被她这样对待。这就跟动物界很多雄性在特殊活动中喜欢咬脖子是一个道理。控制、和被控制的瞬间,都会让他产生特别的快感。真的是……浮黎让我明明白白写出祂的心,我倒不如看不清。 苏耀文休养生息之后,壮如雄狮般离开雪茄吧。他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花爷。花史励之言,就像一条导火索,点燃了苏耀文十年忍耐之极。 他行过大堂,跨出酒店大门,正欲上车时,他的混元珠突然感应到了太元的气息。 这就很神奇了。苏耀文翻开袖口握住珠子,确认有感觉。他立刻停止了迈步,转身走回了酒店大堂。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聚焦在墙上那幅巨型唐卡上了。 此刻,阳光洒在佛像之上,正巧斜射在佛像的莲花座上,莲座的每一层花瓣,都用黄金勾勒,那些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净土之上,整座像就好像活过来一般,由内而外散发出独特的神韵。佛母双眸垂落,低眉注视着来往的游客。紫金砂点缀的瞳孔泛出红润的幽光,她的右臂在三重光影的反射下,隐约可见一条带有翅膀的蛇型印记。 苏耀文看见了那条印记之后,他已经无需再次确认珠子的感应。他知道自己找到了她。他立刻做了结界,飞快行至画前。 他伸手按住那幅画,周围响起跨维度光音。他的耳膜被魔音穿透,掌心被神光灼烧。佛像前出现了一道用光咒制成的圆形封印。这是光音天人独有的转轮印记。苏耀文知道,开启这道转轮,需要钥匙,或声咒或光咒,或其它暂时不得而知的方式。 光音天人,祂们是把光和音用到了极致的神族。果然祂们做出来的事,也是如此! 如果这幅画不是在特定的角度、特定的时间,被阳光照射到特定的位置,太元就会一直被囚禁在黑暗中,不见天日。混元珠也就永远无法感应到她。(这里插句嘴,各位看官可记得这个位置是谁挑的?真不得不感叹缘分之奇妙。) 祂们如此狂妄,如此自大,竟如此这般调戏于他! 苏耀文的身后,猛然掀起了三米多高的蓝色的巨浪,瞬间将一切光音吞噬。 他浑身湿透的立在画前,记忆不知不觉回到了十年前,这幅画刚刚画好的时候…… 花氏在布达拉宫举办展览,首次展出了释迦族来过这里并留下传说的所有神祇。其中就包括了这幅:九光五音蓝冠青身大白伞盖佛母像。 之后,花氏邀请苏耀文替【净土神韵】继续做展。展览一共做了九期,它们被送到世界各地供人欣赏,消遣娱乐。九期之后,这些画全部被高价卖出,苏耀文还拿出一部分展览和卖画的钱,给西藏大学捐了一栋楼。 他现在知道,花氏根本是在拿他消遣!一边让他卖妻捐楼,一边看着他往来藏地苦苦寻找! 他回忆着花氏那永远不会消逝的迷之微笑,缓缓在画前坐下。 阴符双刃从他身后飞出,直向那转轮剪去。然而,那符每剪一次,佛母像便破碎一分。他更是听见了恍若焚身灼魄般的痛苦吟鸣。 他无奈停下,收回结界。 此时,太阳的光线又挪了几分,苏耀文已经看不出佛像右臂印记。莲座也只剩半片残花还在反射阳光。 苏耀文清楚的感觉到,他手上珠子的感应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他再回神看佛母,只见她的肩膀和下腹处,多了几道血痕。苏耀文伸手按在莲座底下佛母垂足,与画中之神相触,低头只见自己胸口起伏: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苏耀文抛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上车之后,他立刻让司机改变了线路。苏耀文的车子停在了西藏大学门口,他后面那辆车中,很快下来两个人,进去了西藏大学神韵楼。 两人将扎西桑波带至苏耀文车上。苏耀文二话不说将他的意识瞬间抽走,带至佛母像前。 苏耀文:“解开此轮。条件你开。” 扎西桑波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不慌不忙,盘腿坐下。取下念珠。开始诵咒。 苏耀文不是傻子,他见画前转轮毫无反应,而桑波的能量却在外泄,他立刻封上了他的嘴: 「想死,也要用你的命祭我夫人!」 苏耀文对始作俑者,向来不愿多费半句口舌。他用混元珠打散桑波魂魄,将其残骸涂抹于结界之上。他要让所有的光音天人都知道,他在这里等祂们。 醒来之后,苏耀文又在车中做域,亲手拿起双刃剪开了桑波喉咙,复用他的血在其身上写下血书,并且,抛尸西藏大学门口。他也同时要让这里的光音使者知道:他在等他们。 苏耀文回酒店之后,继续在画前等待,这一次,来的是花史励。 苏耀文念在旧情,并无动他之意。好言相劝道:“解开此轮,一笔勾销。” 花史励道:“光音使者,光音所化。无穷无尽。你就是杀光花氏,也解不开此轮。” 苏耀文:“告诉我方式。保你全家。” 花史励摇头道:“我若说了,我就是背叛全族的罪人,我若不说,吾命今日休矣!” 苏耀文再摇头道:“你女已拜一一长姐,等于认我做父。我从未视你外人。花氏对你早已设防,苦你妻,害你女,为祂们做事还有什么意思?” 花史励沉默不语,为其妻女,他已言尽。 苏耀文再道:“此事你若知情,便不会悬画于此,但凡换到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发现不了我妻。我此刻虽怒,心智冷静。不会滥杀无辜。” 两人对话至此,忽见一道金光划破虚空。千万徒具轮廓的光音使者潮涌而入。 苏耀文长叹一声,他瞬间明白了刚才花史励言外之意。他将花史励震出结界,他要大开杀戒了。 三分钟后,所有的使者都被斩杀,只剩幽魂胡乱飘荡。结界内充斥着混乱的光影和滋滋的杂音。就好像古老的收音机,播完节目之后,只剩下晃动的指针和没有意义的嘈杂。苏耀文将祂们定在空中,然后按照画前转轮,抽丝剥茧。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把这些使者填入了转轮。终于,在填完最后一条缝隙的时候,转轮动了。 幽魂化成光音四散,响起绝妙的旋律。一抹殷红之光破画而出。红光围绕着那些幽魂,不断徘徊,始终不能化形。 苏耀文见状,开口问道:“太元,你的法衣呢?” 太元没有发声。苏耀文怕她不辨方向,不识好坏,再被光音捕获。遂立刻祭出混元珠收了这抹红霞。混元珠闪过一丝红色微光,又再恢复到本色。 苏耀文收回太元之后,没有一刻停留,立刻回了烟霞殿,再将那抹红魂置入混元珠灵之内。 他做完这一切,已是精疲力尽。他在珠灵前坐下,试图感应太元的状态,了解她的修为情况。但是太元像汹涌海潮中的浮鱼,不断挣扎翻腾。她在珠灵内横冲直撞,撞得苏耀文根本抓不住她,反而有点心猿意马。 她的暴走在苏耀文感觉起来,就像他当年遇见太元时,心中的蓬勃悸动。 苏耀文握住手中蜜蜡珠,感受着他心底汹涌澎湃的爱潮,对珠灵内的太元说道: 「太元,你是想找回法衣,还是让我替你重修一件?」 「为夫替你修一件好吗?跟从前一模一样的?」 「太元,祂们除了把你关起来,还对你做了什么吗?你说出来,为夫给你做主。」 「太元,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夫人……你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我很想你。」 苏耀文所有的独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徒劳。他似乎是忘了,太元曾经说过,他的身上永远充满着血腥味。这一次,依然不例外。 他反复地对着珠灵独白,直到他再也看不到里面一点动静。他知道太元已经安静下来,又要进入长眠。他伸手触了一下珠灵,珠灵微微颤抖了两下,滴出一滴液体,滴在苏耀文手腕蜜蜡珠上。 他转身走出烟霞,又摇了摇殿前神幡。 白龙瞬至,拜其脚下。 苏耀文:“如若再见你擅离职守,让神母被劫,你这龙神,也当到头了。” 白龙不敢言语,又缩回神幡之内。 苏耀文将神幡封在烟霞殿的大门之上,才垂眸踱步,依依不舍的转身化形而去。 这边苏耀文救回太元,撤去大堂结界,从酒店房间苏醒之时,白止桦和陆羽鸿正在6619准备出行。 他们此刻都想见一个人:扎西桑波。 扎西桑波是夏侯茶的老师,是白止桦此行必须要见的人。白止桦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很多细节想知道。他此刻最关心的是:如何进山,寻找夏侯茶。 陆羽鸿也想见桑波。他要知道桑波为什么会拐走陈婉君,为什么会让她穿成那样,为什么会为了她停掉正在上的课,为什么会想要带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去玛旁雍错? 只是,他们来晚了一步,没能见到扎西桑波。他们到达西藏大学门口的时候,那边已经成了被警戒线围挡起来的凶案现场。 陆羽鸿看见地上印记,他拍了拍白止桦。白止桦不明所以。陆羽鸿解释道:“画!那幅画!” 白止桦还是不明所以,陆羽鸿无奈继续解释:“佛母像右下方有一方湖泊,湖泊上有一面神幡,神幡上画着一条白色的龙,上面覆盖着这个符号!” 白止桦这才恍然大悟!他立刻说道:“怎么说?这是龙神……夺魂?” 陆羽鸿不知道,但是他现在越来越肯定那幅画不一般,桑波不一般,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凶杀案,肯定也不一般!但是他现在完全不想多管闲事,因为他们是来这里找桑波的。 两人进去学校,来到桑波寝室门口,全是警察。陆羽鸿的心立刻慌了。他不断地在心里祈求道: 「别是桑波!别是桑波!别是桑波!」 他拉住旁边走过的一位教职员工问道:“出事的人,是不是桑波?扎西桑波?” 对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陆羽鸿再凑过去两个正在做笔录的警察旁,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两个警察看了一下两人,点头。然后反问道:“怎么,认识?” “我们就是来找他的!他在哪里?医院还是哪里?”陆羽鸿急切问道。 白止桦看见警察点头,定在陆羽鸿身后,喃喃自语起来: “佛母是真的,龙神也是真的……都是真的……真的……” 他当时脑子嗡地一声,又短路了。桑波是他来找夏侯茶的唯一线索,而这刚刚还是活生生的线索,突然就只剩下水泥地上一个V字符号了。 两个警察同时摇头。其中一个听见白止桦的喃喃之声,遂应了一句道: “他被龙神相中,请去做夫婿了吧!” 另外一个警察瞬间用藏语骂了那个警察,然后对两人说道:“你们来晚了,他刚刚被谋杀了,具体在调查。人已经没了。” 陆羽鸿转身要走,那个警察又把他们俩拦住,道:“留身份,做笔录。72小时内,不要离开拉萨,否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就是凶手。” 陆羽鸿和白止桦对看一眼,两人乖乖摸出了证件,并把来意一一阐述。 警察做完笔录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陆羽鸿还在寻觅刚才那个警察的话,和他后来听见的旁边人窸窸窣窣的闲言碎语,再加上门口那个剪刀印记,他拉着白止桦,咬着耳朵对他说道:“我们去他的画室看看?” 白止桦点头。如今桑波口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他的寝室也进不去了,或许他的画室还能让他们有所发现。 桑波画室,陆羽鸿上午跟玄灵找人的时候,已经来过。当时他们看了一眼人没在,就立刻转身走了。这一次,陆羽鸿和白止桦进了画室之后,就没有那么快走得了了。 虽然桑波死了,但画室还是正常开放,里面有一组一组的学生在画唐卡。其中不乏藏地僧侣。 陆羽鸿和白止桦先开始看墙上展出的画。两人一幅一幅看过来,白止桦对这些图案很不敏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陆羽鸿却好像与生俱来就看得懂。 他越看越投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这些画。 这些画是在讲故事,很多很多的故事,在陆羽鸿看起来,无比诡异、匪夷所思的故事。 突然,他感觉背后有人正在注视着他。陆羽鸿回头陡然一瞥,灵魂瞬间被吸入了那幅画中…… 第161章 白龙索珠擅离职守 | 救子心切花容失色 前文说到,陆羽鸿跟白止桦在桑波画室看唐卡。白止桦看不懂,陆羽鸿却因为其雄厚的美术功底,对那些画入了迷。忽然,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而他的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就在他转身回眸的瞬间,他被吸入画中,落入了一片蓝色的水域。 千万条鳞美牙尖的小鱼向他涌来,开始啃噬他的身体。其中一条小鱼钻进了陆羽鸿的肚脐,衔出了一颗白色的东西。 幻境瞬间消失了。 陆羽鸿回过神来,低头朝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他看到自己完全正常,衣着完整,并无异恙,便放心抬头,继续看起了墙上的画: 这是一幅叙事画,画中一位异域女子正在一面镜湖的上方,与一条白色金鳍的长龙缠斗。女子长着六条手臂,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手里举着一把草。她的另外四条手臂,一手举着铃铎,一手握着金刚杵,一手持一柄金色的蛇形短刀,一手绕着一把类似鞭子一样柔软的螺旋剑。 陆羽鸿看见那个婴儿的肚脐之上,盖着一片白色的圆状石片,与他刚才幻境中肚子里被鱼儿取出来的那片非常相似。他想确认刚才背后的那双眼睛是来自于哪里,于是再次回眸,但却发现那边墙上根本就没有挂任何画作。 陆羽鸿收回目光,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一位身着藏族传统服饰的中年女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用非常不熟练的汉语对陆羽鸿说道:“你身上有冬凌草的香气。” 陆羽鸿惊讶的转过头,仔细打量了这位藏族妈妈。这位妈妈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底部直接发出来的,陆羽鸿需要仔细辨认,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也就几乎在同时,他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指着画像上那株草问道:“这是冬凌草?” 妈妈点头,回答道:“画的是佛母斗龙神的故事。” 陆羽鸿:“佛母怀中抱着的婴儿是谁?” 妈妈:“是吃了龙子的大鹏鸟。” 陆羽鸿定睛再瞧,发现那名婴儿的手臂处果真勾出来几条白色的小绒毛,这样解读起来,应该是还没有长成翅膀的胎毛。 陆羽鸿又问:“既然是大鹏鸟,为什么要画成人的样子?” 妈妈解释道:“它转世做了人类的孩子。” 陆羽鸿:“他肚子上的白色石片是什么?” 妈妈:“大鹏虽然转世,他的身上依然带有龙和鹏的独特气味。佛母用冬凌草制成的石母闷住了那孩子的神阙。龙神就发现不了自己孩子的气味。” 陆羽鸿:“所以这幅画实际上讲的是佛母用冬凌草救大鹏鸟的故事?” 妈妈点头。 陆羽鸿怅然道:“大鹏虽然得救了,但是龙神的孩子却回不来了。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就好像老鹰吃蛇,救谁似乎都是错。大自然物竞天择,不应该过多干涉。” 妈妈道:“你认为佛母应该放任龙神将那大鹏吃掉吗?” 陆羽鸿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大鹏若是为了生存啄食龙子,龙神亦可为了生存活吞大鹏。但是,如果龙神只是为了报仇的话……”陆羽鸿摇头道,“我觉得龙神在造业。或许,这才是佛母会出手相护的本因。” 妈妈道:“如果,龙神一定要夺回自己的神子呢?” 陆羽鸿:“都被大鹏吃了怎么回来?” 妈妈:“修回来。” 藏族妈妈说完这三个字,忽然化雾蒸腾升起,陆羽鸿这才看清她的下半身,正是一条白色金鳍的龙尾。陆羽鸿很奇怪,明明此情此景很恐怖,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害怕。他抬头问道:“你就是画中那条龙?” 龙神点头,同时伸出龙爪将陆羽鸿的胸腔扣住。 陆羽鸿再次问道:“我是佛母手上怀抱的那个婴儿?” 龙神再次点头。 陆羽鸿又问:“要怎么做才能还你孩子?” 龙神回答道:“交出龙珠,让我重新修炼。” “那你拿去吧。”陆羽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道。 龙神摇头道:“如果它在你的身上,我还用跟你说半天人话,多费口舌做什么?” 陆羽鸿闻言,无奈叹道: “冤有头债有主,它不在我身上,你怎么知道是我吃了你的孩子?” 龙神:“你的神阙有佛母给你的冬凌草石母。” 陆羽鸿觉得没道理,他只是从小身上就有这个味道,他的肚脐眼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陆羽鸿:“会不会你找错了?所以才会没有?” 龙神怒吼一声,道: “不可能~~~!!!” 她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三个字如同旋风一般吹散了陆羽鸿前额的刘海。 陆羽鸿摇头道:“你凶我也没用啊!我都在你手上了,想怎么办你随便办。关键是,你找不到对的人,你不是一样修不回你孩子?这样,你告诉我怎么弄,我帮你去找孩子?” 龙神又咆哮一声,对陆羽鸿道:“还不了我龙珠,就给我你自己。” 说完,她就拿出一副镣铐将陆羽鸿的脖子拷了起来。然后用铁链拴在了自己腹部的圆环上。 陆羽鸿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只圆环,他似乎在哪里看过…… 龙神将他捏在爪子里,就要腾空而起。陆羽鸿连忙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龙神:“去见佛母,用你换回我的孩子。” 佛母?!见佛母?陆羽鸿这才想起来找白止桦。但是当他环顾四周时,他才发现: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现实。 他在不知名的域里,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一条母龙拴住了脖子。 与此同时,陆羽鸿在看画的时候突然之间倒地不省人事,让白止桦惊慌失措。他抬头招呼画室中其他画画的人过来帮忙,哪里知道大家都是见怪不怪。其中一个汉语比较好的学生对白止桦说道: “他能回来就是命不该绝。他回不来,就是被神佛请去了结业障。都是好事,随缘淡定,莫须惊慌。” 试问,白止桦在这种时候,哪里能淡定的了?刚刚死了一个桑波,现在陆羽鸿又被抽去意识。白止桦若是不懂也就罢了,但他是精神科医生啊,他跟银晨不是白混的。他立刻就猜到陆羽鸿是入了虚数空间了,他现在可能在三维光锥两头的任何一个时空域之中。不管他在里面会经历什么,不管他能不能自己回来,这对陆羽鸿的精神和心理所产生的影响,都是不可逆的。这种被迫入神域的风险是极大的。 他立刻给玄灵打了电话。当时玄灵和陈婉君正在餐厅吃饭。玄灵问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与陈婉君两人飞快地奔至桑波画室。 玄灵看了那幅画,做了时空域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没有。 陈婉君指着那幅画说道:“这条龙我见过!” 白止桦和玄灵,包括当时在画室的所有人,立刻将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陈婉君的身上。陈婉君见状,立刻闭上了嘴。她贴近玄灵耳边,对他道:“先把人带回去。” 玄灵点头,背上陆羽鸿,临走前,又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幅画。 玄灵不打算回圣地天堂,他觉得那边的情况现在太复杂。 他叫白止桦搜陆羽鸿的身,白止桦很快搜出来一张圣瑞吉的房卡。白止桦惊讶之余,玄灵示意道:“打车,就去这里。” 一路无话,三人到达圣瑞吉之后,进了房卡上的房间。玄灵将陆羽鸿丢在床上,三人在客厅坐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开房?”白止桦惊叹道。 既然现在已经牵扯到陆羽鸿,等下他们也马上就会见到来者,为了让陈白两人不过于被动,玄灵不打算再作隐瞒。他开口道: “之前他提过,这次是来见外公。莫花颜原本姓花,嫁入莫家之后,添了莫姓。他的外公就是国家网络安全领域的一把手,也是冈仁波齐地下金字塔建筑群研究基地的负责人,他同时兼具其他多重身份,在暗网代号烟花,江湖人称花爷。他的真实姓名,我至今未知。花爷从陆羽鸿落地拉萨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来到这里。这是他给外孙准备的房间。实际上,你跟陆羽鸿的身体,也不是我救的。我到洲际的时候,你们已经被他救出来了。” 白止桦听完这些,愣在原地相当长的时间。他在惊叹陆羽鸿背景身份的同时,他更加惊叹玄灵的实力。 玄灵说完这些,立刻回头盯住陈婉君。陈婉君点头,开口道: “上午我在桑波的画室,看见了一幅龙神画像,我也被她吸入到画中。当时是桑波把我拉回来的。龙神的手上,有大白伞……” 陈婉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玄灵接口道:“佛母的大白伞。” 陈婉君点头,补充道:“也是……也是……嗯……” 陈婉君想说,也是当时她用来结束齐墨的大白伞,也是造成玄灵胸口伤痕的大白伞。但是她说不出口。就算此刻只有玄灵一人,陈婉君都有可能难以启齿,何况旁边还坐着白止桦。 玄灵握住陈婉君的手,点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那次之后,它被浮黎夺了,所以龙神是浮黎的人。” 陈婉君点头。 白止桦补充道:“我们到的时候,桑波已经被杀了,地上留下了V字记号,这个记号,陆羽鸿认出来,说是在佛母像右下角的白龙幡上。当地一个警察说,桑波也是被龙神杀的。” 玄灵摇头,他看了一下墙上电视机,电视机立刻通电,然后呈现出了刚才那幅《佛母斗龙图》。 玄灵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盯着那幅画。他不知道当年发生在白龙身上的事情,他只能猜测龙神这次带走陆羽鸿,很可能是因为他远古时候的身份。他们在从前一定是有过羁绊的,而这件往事,很可能跟这幅画所表达的故事有关。他沉思良久之后,突然回头问陈婉君: “他的肚脐上有白色胎记吗?他的身上有冬凌草的味道吗?” 陈婉君闻言,惊讶到合不拢嘴。玄灵看见陈婉君的状态,就知道他猜对了。 他又继续低头沉思。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进来了一群身着藏服的男丁。玄灵立刻关闭了电视机上的画面。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会看见花爷的时候,进来的却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优雅女士。 陈婉君看见莫花颜,立刻站了起来。玄灵和白止桦也随后站了起来。 莫花颜在主人位上坐下之后,对底下人说道:“留下一个陈婉君。” 那几个藏服男丁立刻就要动手抓人,玄灵握住陈婉君的手,盯着莫花颜,微微摇头。所有人,立刻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了分毫了。 玄灵对莫花颜道:“我去把你儿子救出来。你的人看好他的身体。72小时之内,不要给他用任何药品,包括藏药。” 然后他迈步走到莫花颜面前,扶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用心语对其说道:「我不是墨心,你不是我对手。」 说完之后,玄灵将莫花颜的手放回原位,开口道:“白医生不是一般医生,只有他能在这段时间护你儿周全。” 玄灵说完这些,又起身对白止桦说道:“你帮我留在这里,照顾好陆羽鸿,不要让任何人的愚蠢害到他。” 然后玄灵伸出手,一手搭住白止桦的肩膀,一手与他用力一握。白止桦瞬间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他的心灵苏醒,仿佛是一颗种子,破土而出,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冲破他的天灵盖疯狂生长,其根系同时倒悬而下,深入白止桦体内奇经八脉,渗入血液脏腑…… 白止桦不禁在心中升起疑问: 「你做了什么?」 玄灵没有回答,却听见白止桦的心中再次回响起夏侯茶的声音:「你自由了。」 玄灵收回手,再次牵起陈婉君,离开了房间。 陈婉君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他此刻眼眶竟然微红。陈婉君将那只手,默默牵入自己怀中:“我们一起去救他,好不?” 玄灵点头:“我们现在就去玛旁雍错。” 陈婉君忽然又担心道:“我会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玄灵:“能够让龙神擅离职守的,恐怕也只有陆羽鸿了。我要先救你,然后我们一起去救他。” 陈婉君:“你的意思是,我的真身现在在玛旁雍错?由龙神看管?” 玄灵点头。陈婉君想起那张名片,还有“拉昂错”这三个字。识柔让她找回自己,是去拉昂错,但玄灵现在告诉她,她的真身在玛旁雍错。这是怎么回事?她应该相信谁呢?会不会玄灵本身也是猜?那她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玄灵呢? 陈婉君抱着玄灵的手,就在那里前思后想思前想后的时候,玄灵默默叹了口气。 他无奈答道:“拉昂错,是鬼湖你知道为什么?” 陈婉君突然扔掉了玄灵的手。她赌气怒吼:“读屁啊!经过我同意了么?!就读!乱读个毛线啊!” 玄灵复牵陈婉君的手,脚步一刻不停,边走边说:“浮黎终究是爱你,如何能将你困在那种地方?你真身居所,必是磁场异常、域场异常、美丽异常的活力盎然之地。拜托你动动脑子!” 陈婉君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被囚禁往事,她所经历不过短短几周。而太元…… 她不禁摇头叹气:“真是个疯子!” 第162 章 玄灵舍身入珠欲救太元 | 浮黎无人可敌毁在自己 前文提到,陆羽鸿的意识被龙神劫走,玄灵让白止桦看住其身体,自己则带着陈婉君飞速离开酒店,准备前往玛旁雍错。两人出了酒店大门,就开始安排行程。但是,由于气候异常和航空管制,当日前往阿里昆莎机场的全部航班,都停飞了。 陈婉君于是探问道:“我有他给我安排的路子,能用么?” 玄灵道:“只要是花系统里的所有安排,都不能用。用了等于直接发消息告诉所有人你的动向。那还不如光明正大的用普及网络,好歹还有个大海捞针的过程。” 陈婉君道:“不是花系统。我有萧文。” 玄灵道:“让他安排一台车,你买两张今天晚上去西宁的票。等下我去酒店大堂报个当地的旅行团,去茶卡盐湖。” 陈婉君查了一下自驾线路,马上慌了,担心问道:“18个小时!开过去人都没了!” 玄灵:“就你这破身体,坐飞机去也是一样,等下你肯定头疼疼到脑血管都爆掉了!” 陈婉君再问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羽毛能不能熬过来这么长时间?” 玄灵:“不知道,好在陆羽鸿还有冬凌草护身。龙神暂时伤不了他的,就是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里。等下车子来了,你能不能开?我要尽快知道龙神劫走陆羽鸿的真实原因。这样才能猜出她们的去向。” 陈婉君:“怎么猜?我能帮你什么?” 玄灵:“前半夜你帮我开车,我去域里翻历史。” 陈婉君点头,玄灵再道:“现在不要回酒店,我们去找个商场给自己打扮打扮。” 陈婉君听懂了玄灵的意思,她突然在想玄灵穿藏族服装会不会超帅的,再戴个大大的耳环可能更好看。但她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玄灵光头穿着喇嘛服装的样子,于是她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子,对玄灵道:“等下不准打扮成和尚样子!只准穿藏袍!很帅的那种!” 玄灵点了头。一路无话。两人乔装之后,带了些水和干粮等等的必要物品,就上了萧文给他们安排的车子。 与此同时,几乎是折腾了一天的苏耀文,正在休息。上午得知陈年真相、中午找到被劫的太元真身,加之傍晚时分的大屠杀,让他此刻异常疲劳。 人类文明的发展以及自身修为的提高,使得苏耀文近百年来鲜有机会亲自开展大型屠杀。虽然他的一个决定可能导致亿万人丧命,但是像这样单枪匹马徒手毁灭千万条灵体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干过了。他现在不是需要恢复体力,他是需要回玉虚恢复精神之力。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错过了来找他的三个最重要的电话:一个是告知陆羽鸿出事,一个是告知玄灵和陈婉君上路,一个是告知花爷出山。 而这边,玄灵和陈婉君正在争分夺秒的往玛旁雍错赶去。说是争分夺秒,但在陈婉君开车的前半夜,他们的行进速度还是非常缓慢的。因为从拉萨前往阿里地区,是从低海拔往高海拔处走,陈婉君始终处于头疼欲裂的状态。她双目晕眩,耳鸣鼻血,不敢开很快车,基本上开半小时左右,她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终于,在消耗了约六个小时之后,玄灵从域内返回,他此刻已经知道了龙神的悲惨过往,他也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他们现在的目标变得十分明确:一,趁龙神不在的时候,去玛旁雍错的湖底龙宫把太元的真身解救出来;二,在浮黎发现这一切之前,找到龙神,解开龙幡封印,同时解救龙神和陆羽鸿。 两人在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到达了玛旁雍错,此时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了。玄灵到达湖边之后,立刻下车换装备。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对陈婉君说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下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陈婉君急忙跟话。 玄灵摇头道:“不行,你体力不够。” “我行。” 陈婉君也是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玄灵赶紧把自己脱下的外套又给她套上,然后裹住她的身子,一改往日轻浮之色,语重心长的说道: “宝宝,你听我一句,你有高反,一旦着凉感冒很麻烦的。而且,你的肺才受了伤。我终究是神明入体,下去一趟,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对你来说,却可能危及生命。你难道不想平平安安跟我走完这一生吗?” 陈婉君:“我想……” 玄灵:“那你就乖乖待在车上,好吗?” 陈婉君:“那我的身体是不够好,你能不能带我的意识陪着你一起下去?” 玄灵踌躇犹豫。 陈婉君再道:“你以前不是说过,我不在你身边,你做事的时候会分心。如果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难道不怕出事吗?等你救出我的真身,这身反而没了,你不是白走了这一趟?难道是你不想跟我走完这一生吗?” 陈婉君说完,就抱住了玄灵。她见玄灵依然不动,再次开口道: “你还在犹豫什么啊!” 话音刚落,玄灵就吻住了陈婉君。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玄灵把陈婉君放在车后座用毛毯仔细盖好,带着她的意识,潜入了湖底。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尊巨大的砗磲贝。 两人进入龙宫的时空域之后,仿佛来到的是一座水下城市。很明显在这众多的时空域中,浮黎做的时空域最具有社会气息。这里不仅庞大而且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各种各样的生物飘来过往,还有人类实体化的梦境,可以瞬间上天入地的不知名的精神体,各维度异域智慧物种开拓的光怪陆离的交换空间,等等等等。 玄灵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这里有太多太多的生物念力和精神能量,他一直在仔细分辨感应,但是始终找不到属于太元的感觉。 「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玄灵正在疑惑的时候,陈婉君突然从他的身体里走了出来,缓缓往内走去。玄灵连忙拉住了她: “等等,这里有无数个时空联通域场的通道,不可以乱闯,搞不好会到外星人的梦里去,乱了时空节奏。” 陈婉君点头,朝玄灵微微一笑。玄灵突然在她的眉心隐约看见了熟悉的印记,他心头狂喜,立刻接住陈婉君的手,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热闹的集市,走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了这座水下城市的中心神庙。神庙内,有一个巨大的雕像底座,刻着V字印记,座上却空空如也。 陈婉君并没有在神庙内停留,她穿过神庙,继续往前方走去。两人由后门出了神庙,又见前方有山径,抬目远眺,山顶隐约可见一宫殿。陈婉君欲沿山径前行,玄灵搂过她的腰,说了声“笨”,然后就带着她直接飞到了殿门口。 玄灵:“烟霞殿。” 玄灵:「嗯,看来这次是找对地方了。」 但是,地方是找对了,人却没有那么容易救出来。两人在门口看见了浮黎的龙神幡。玄灵动手揭了一下,揭不下来,手上反而出现了一道血痕。陈婉君夺过他的手,责怪道:“到了我的地方,你急什么?” 然后,就见陈婉君轻易揭去门上龙幡,牵着玄灵的手,推门走入了大殿。 大殿之内,可见一巨型灵珠悬于中央,散发出五彩光晕,中芯一团红色若隐若现。此刻,陈婉君眉心的印记更加明显了,还没等玄灵反应过来,陈婉君已经抱住了他,啜泣不止。 玄灵知道他怀里的人已经是太元,但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浮黎随时会回来。他对太元说道:“我先救你出来,你再抱我不迟。” 太元擦了下眼泪,对他说道:“你的能量怎么这么弱?” “我,……”玄灵不敢实言相告。 “祂做的?你来之前经历了什么?”太元再次问道。 玄灵见太元哭得睫毛都湿哒哒粘在一起,又抬手替她擦了一下,然后道:“别说那么多,我先救你出来。” 太元却摇头道:“你的能量不够。你上山之前我都没有办法感应到你。” 玄灵:“试一下。” 太元:“不要枉费心机了。” 太元说话的时候一直紧握玄灵的手,但她说完那句话,却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只见太元轻轻一推,玄灵立刻飞身出了殿,殿门也随之关上了。从内传来太元的声音: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我在这里很好。” 玄灵不再废话,他在烟霞殿外盘腿而坐。数不清的青金色能量,从他的身上流出。它们如丝般顺滑,从殿门的缝隙溜入;又像水一般柔软,包裹住珠灵之后,悄无声息的渗入了其中。 太元见祂这样自毁,而且根本没办法阻止,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徒劳骂道:“怎么这么傻!” 玄灵:「如果我没有能力带你出去,那就永远留在这里陪你。」 太元:「这是祂的混元珠灵。」 玄灵:「我知道。」 太元:「祂会感应到的。」 玄灵:「我的能量那么弱,你都感应不到,祂想要感应,最起码也得等祂到了这里。」 太元:「你都说你弱了,你还进来干什么?」 玄灵:「我弱我就不能来救你了吗?」 太元:「进来也是徒劳啊!」 玄灵:「有些事情,不是看能量强弱的。你就相信你老公一回吧。」 太元:「我以前就是太相信你了,你说你骗了我多少次?」 玄灵:「好了啦,别讲这些有的没的,开始吧。」 太元没办法,只能将陈婉君的意识同时收回,以达到自己状态的峰值。既然玄灵化身相救,她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两股能量,在混元珠灵的内芯之中,呈八卦状流动,开始了他们的融合…… 与此同时,在玛旁雍错西北方三十公里开外的冈仁波齐山峰之内,苏耀文从玉虚回到人间之时,他已经不在酒店舒适的大床上,而是被笼罩在一座特殊的金属制成的能量发射器内。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眼神凌厉、面庞英俊的中年男子。 苏耀文摇头道:“这又什么破烂玩意儿,让我来试?” 说完,苏耀文身后的发射器就宕机了。他从那台机器里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坐在了这位男子的对面。 男子双手抱胸,摇头叹气道:“哎,人类,还是被基因锁得死死的。再怎么教,也做不出来能用的东西。” 苏耀文:“呵,那你怎么好意思一次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苏耀文冷笑一声,准备离开。起身却见大屏幕突然出现了一方死水。他认出那里,正是与玛旁雍错一路之隔的拉昂错。此刻,湖边围绕了一整圈徒具轮廓的光音使者,所有人的头顶部位都伸出了一条细亮的光线,那些光线在湖中央交汇成一转轮,其上躺着一位身着藏袍的女子。虽然苏耀文很诧异陈婉君的衣着,但毫无疑问这张脸就是她的脸。 苏耀文眨眼瞬间,转轮开始流动,中央之漩打开,陈婉君就这样缓缓沉入了湖中。 苏耀文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那人依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猜,你的夫人不会再想重生了。光音天如此美好,她还回来做什么呢?” 苏耀文没有回答,他立刻祭出混元珠前去保护陈婉君的身体,然后准备离开。 他知道,花氏要的是玄灵,动陈婉君只有唯一目的:让玄灵死心。 什么去光音天,都是假的,他们就是要除掉太元,百万年来一直如此。当然就算花氏真的要送陈婉君去做光音天人,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就那连形态都没有的物种,当来有什么好玩的? 他是要跟太元一起创造美好世界的,他也要让她生活在纯净的欲念里,绝不可以让她去那种虚无乏味天、食恶魔之念、尝恶臭之欲。 但是,花氏这一次明显有备而来。浮黎不仅在湖面看到了更加巨大的转轮印记,而且,他所处的实验室瞬间消失,这里变成了一间由黑白水晶所搭建起来的石室。 苏耀文救妻心切,根本无心恋战。他只低头抱胸,对那中年男子道: “你可知这水晶石塔,是为何物?作何之用?” 那人依然背对着他。 苏耀文继续道:“此山是我开,此根是我建。怪只怪你太年轻。” 花氏研究了一辈子研究不出来这玩意儿干什么用的,怎么用的,苏耀文却不费吹灰之力启动了它。 他原本并不想大动干戈,无奈对方放了那么大一只巨轮在拉昂错之上。上一次他是没经验,才会耗时良久,这一次就不同了。 花氏以为不让他见到光音使者他就无能为力了,花氏想要他在这里亲眼目睹陈婉君的消亡。然后甘拜下风? 不可能的。 苏耀文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他用石塔捕捉了所有光音能量,全部发射到了拉昂错巨轮之上。 那轮盘在刹那间崩解,化作点点光芒消散于无形。与此同时,苏耀文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停机坪,爬上了一架直升飞机。 我们知道,高科技外星文明来访地球开的飞船,都是用意念控制的,让人感觉好像这个飞船是活态的、带意识的生物。实际上,只要能力够强,地球上所有的机械产物、包括电子元件、芯片、等等等等,都可以用光音或者意念来控制。这也是为什么花氏在网络技术安全领域可以有这么强的实力,因为他们用的是人类认知不了的“光音”高科技。 同样的,苏耀文开直升飞机,也可以用意念控制。不过,咱文爷毕竟做人做久了,他即便可以用意念控制,他还是用了人类的方法去操作飞机。只不过,他切断了飞机上的安全控制联网,让飞机为他所用罢了。 直升飞机升空之后,苏耀文开始收回启动石塔的能量。但即便如此,建木启动之后,需要完成一整套爬升机制,才会自动停止。 冈仁波齐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沉睡的地底缓缓苏醒,巍峨之姿渐渐抬升。雪层与沉积万年之冰随着它的崛起簌簌而落,天地间的界限变得模糊,大地的脉动淹没了一切震耳欲聋的躁动,一场古老而神秘的融合仪式正在无声中悄然展开。 苏耀文到达拉昂错之后,立刻闷头扎入了湖中,根据混元珠的指引,找到了被珠子能量暂时保护住的陈婉君,然后将她背回了岸上。 苏耀文第一件事就是进行急救。他救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乎不对劲。突然冷静下来的他,突然感应到了旁边玛旁雍错湖底烟霞殿内珠灵的异常。 苏耀文的心灵世界,瞬间崩塌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狼狈不堪,而且有一种飓风扫过之后,如废墟般的疲倦。 他不禁仰天自问:“为什么?!” 他这样为她,这样爱她,而太元却永远都在背叛他! 他安排人手过来安营扎寨,然后抱着陈婉君的身体,来到了玛旁雍错湖边。 苏耀文愤怒至极,他也痛苦至极。 孤苦至此,做人何为啊! 第163章 浮黎屠杀龙神 | 太元借符出珠 前文说到,苏耀文来到拉昂错救回陈婉君身体之后,突然感应到了玛旁雍错湖底混元珠灵的异常。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太元无情背叛。孤苦之感,如鬼湖之魄,幽然升腾,缠住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但是,天生的王者,谁人不孤,哪个不寡?苏耀文如果不能承受这些,他也做不了天尊,做不了帝王。 他没有着急下域,他不敢再一次轻率离开陈婉君。他在湖边抱着她的身体,一直护到底下人搭完帐篷,升起火堆。 他把陈婉君抱入帐篷内,替她脱下湿衣,又将其安置在一个全新的干净睡袋中。 然后他重新梳好头,换上干净衣服,升起了一个强大的结界。 他叫来银晨姬如慕,命两人守卫此界。又召见了正在酆都做值班大帝的勾陈,对其说道: “神母回来之前,把这里周围的亡魂全部收拾干净。记住!是所有。” 他强调了“所有”两个字,在勾陈点头之后,他才盘腿入定,下到了龙宫神庙。 此时,他才发现,背叛他的,不仅仅是太元,还有那条母龙。苏耀文再三交代其不可擅离职守,此龙却又通过龙宫的域道跑去抓孩子玩! 苏耀文怒火中烧,砸碎龙座,取出龙心。祂将那颗心捏在手里,不断蹂躏。不多时,龙神浑身抽搐着出现在了苏耀文的脚边。而此刻,她腹部的圆环上,还挂着一条铁链,连着陆羽鸿的脖子。 陆羽鸿被龙神的翻腾摔来打去,他甚至都看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终于,苏耀文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龙神不再折腾。她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像一滩沾染了金漆的白色颜料。 “把我的话当儿戏?自古那些人擅离职守什么下场知道吗?”苏耀文问道。 他掐住龙神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只见龙神努力睁开双眼,那绝望眼神,看得陆羽鸿心疼。 龙神没有回答苏耀文,反而用力扯下了自己腹部的圆环。圆环掉落地上,带着龙鳞、龙皮,还有龙肉,陆羽鸿又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胸口泛起阵阵恶心。 龙神口泛酸水,一边打着嗝,一边对陆羽鸿吃力吼道:“你走吧,快走!” 陆羽鸿想走,但是他不会啊!他既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当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同时,就像他当时没有惧怕白龙一样,他也从来没有怕过苏耀文。本能的善良还是让他开口对苏耀文说道:“她就算擅离职守,也是为了找自己孩子。情有可原的。再说做人都有休息天,你不能让人家一天24小时永远在上班啊!” 苏耀文此时才看清龙神抓的孩子是陆羽鸿。他更加火冒三丈。动人都动到他夫人的头上了!陆羽鸿是谁?他是太元的宠物!但见苏耀文二话不说,祭出阴符双刃,瞬间剪掉了母龙的头颅。 陆羽鸿见到这样暴力血腥的场面,哑然失色。他身体僵住,完全动不了,睁着眼睛,泪水不由自主的滑出眼眶,啪嗒啪嗒滴落。 忽而,太元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天边传来: “浮黎!你到底手上要染多少血你才够!” 一道红色的影子,同时落在了陆羽鸿身前。 太元站定之后,依然是一身藏女打扮,与陈婉君如出一辙。苏耀文一时不敢相认。但见太元转脸看他之时,眉心清晰印记,他才舒展了双眉,满是喜悦问道:“太元,你的法衣……” 此时玄灵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你该还她。” 在场所有人,只有玄灵是带着肉身来到的此域,他默默行至苏耀文身边,对他摇了摇头。 苏耀文立刻就想明白了,太元的法衣没有找回来,她此刻用的是陈婉君在人间意识形态的躯壳,所以才会穿着藏袍。 太元没有搭理苏耀文,她动手要解陆羽鸿脖子上的镣铐,但是怎么解也解不开。 她又再转过身对苏耀文说道:“把他解开!” 苏耀文挥手解开了陆羽鸿脖子上的镣铐。随后上前两步,欲开口说话。 太元看了一眼玄灵,对陆羽鸿说道:“走吧。” 玄灵将两人收入自己体内,然后抱起龙头背起龙身,向砗磲贝床方向走去。 玄灵将龙头和龙身拼起来放入贝床之内,沉默立在砗磲前。 太元和陆羽鸿二人在玄灵体内,不知是由于时空域的关系,还是由于玄灵不愿再耗费精神伪饰自己的情感,晗晖亭中,瀑布之水异常消失,天边毫无半点颜色,山陵树木消亡,只剩下满目凄凉。 他们清楚地感受到了祂的悲痛。 陆羽鸿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向山谷中扔了出去,石头无声的消失了,仿佛投入的是一个深渊。 陆羽鸿:「我感觉祂的心在滴血。」 太元:「祂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陆羽鸿:「祂有了你怎么会孤独呢?」 太元:「祂随时能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心思,世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穿祂的心。祂的心就像你刚才投石的那个深渊,就像南极的雪域,无尽空虚,看不清来时路,也望不到前行途。」 玄灵:「你们俩知道这样肆无忌惮地讨论我,我都可以听见吗?」 太元:「知道」陆羽鸿:「知道」 玄灵:「知道还说?」 太元:「灵,你说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于心理学上来说,是不是等于你有三个人格?」 玄灵:「不是。我不可能让你们俩接管我的身体。你们也没有机会出来。」 太元:「所以你是主人格。我们可以趁你睡觉的时候轮流出来耍耍。」 玄灵:「想也别想。」 陆羽鸿突然想到:「诶,那是不是如果我的身体被毁了,我可以一直住在他的身体里啊?」 太元还在思考,玄灵答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 陆羽鸿:「好吧,我只是说如果。」 此时太元开口道:「你放心,如果你的身体真的被毁了,我的借你用。」 陆羽鸿:「诶,别别,住在女人身体里这种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你以为我会同意吗?」玄灵反问道。 太元:「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陈婉君说话吗?我做事还需要你同意?」 陆羽鸿:「诶诶,我一句玩笑话,你俩这是干嘛呀!」 两人同时回道:「不要你管」「不用你管」 玄灵默默立于龙神尸体前良久,他的默哀就这样被怀里另外两个人给打扰了。他明白他们持续跟他说话,只不过不想他继续沉湎于悲伤的情绪而已。但是对于龙神之死,他实在难辞其咎。如果不是因为他想尽早救出太元而兵行险招,如果不是因为他对自己过于自信,如果不是因为他日前与浮黎大战身受重伤之后久久没有认真对付、好好治疗……但凡他再恢复那么一点点,但凡他们能够再早出来那么一点点,龙神就不会…… 玄灵对太元说道:「元,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太元:「你想要回龙珠?」 太元将那融合了龙珠的翎眼浮于掌心,放入了她面前出现的8字金丝结之内。 玄灵:「我既然已经修回他们俩,我一样可使她再聚元神。」 太元知道祂是想分离出龙珠和翎眼,再重新修出龙子。她不知道做这些需要多少时间和能量,需要耗费玄灵多少修为,但是她不希望玄灵再去为她做这些。只听玄灵对她心语道: 「不是为了你。我反正闲着没事,顺便修修。就像齐墨画画,就像遗音弹琴。」 太元:「好。」 就在玄灵收下翎眼,差不多准备离开的时候,苏耀文又飘至玄灵身边,对其道: “我想见下太元。” 玄灵:“她不想见你。” 苏耀文:“你让她出来。她的肉身还在我手上。” 太元闻言,冲出来说道:“浮黎,我发现你是不是只会用这些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 苏耀文:“太元,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 太元:“我不想听!” 此时,玄灵搭住太元,对其心语道:「别激他!他有病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哄他去看白止桦。好歹是你前夫。你们难道一辈子这样?」 太元低眉,长叹一声。拂去了玄灵搭在她肩上的手,迈步苏耀文,平声问道:“想说什么?” 苏耀文:“嗯……” 真要开口时,苏耀文又犹豫了。太元再重复了一遍:“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耀文:“夫人,为夫对你,实有……愧疚。” 太元瞥了一眼龙神尸体:“我不需要你的愧疚,要说谁需要的话,还是这条龙比较需要!” 苏耀文抬手盖上那砗磲贝床,对太元说道:“对她我愧什么?如果没有我,她能做神?这些年对她已经是法外开恩。如果不是她的龙珠好看,我能收她?遇见我是她的福报。此神我饲,亭之毒之,无可厚非。” 太元不听也就罢了,一听他这样说,更是生气。强忍怒气再道: “如果玄灵没有自保的能力,你是不是也会像对待白龙那样毒之恶之?翎儿是你养的吗?你不是照样毒之恶之了?你是不是要把我身边所有人都残害殆尽?你才满意?” 苏耀文:“怎么会呢?!太元,你留在这儿,等我补上这十年之缺。将来重登神位,我所有一切依然都是你的。届时,你想怎么处理他们,都可按你意思办。你不喜欢我屠龙的方式,我们可以换一种捕神的方法。你不喜欢那颗龙珠,我可替你再寻一颗更大更好看的。” 太元:“疯子!” 太元气到双手叉腰,不能自已。玄灵点破浮黎有病之后,太元发现他是真有病。 此时苏耀文又道:“外面很危险的,他们两个,哪个保护得了你?不要走了,留在这里好不好?” 太元:“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在太元看来,外面再危险,也没有他危险。 苏耀文仍不死心,继续道:“那回人间亦可,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太元扶额,不想再废话下去。她单手叉腰,不住摇头道:“回去之后去看白医生,你要是能治好你这病,我再考虑回来。” 苏耀文:“我没有病。” 太元:“我说有就有!你去不去看?” “好,好,”苏耀文摆手道:“你陪我看,我就去看。” 太元点头,然后摊出一只手掌,对苏耀文道:“大白伞,还我。” 只见苏耀文手上多出一柄白色伞盖,递给了太元。太元收下伞,接着道: “现在默哀!三分钟!” 太元说完就回了玄灵身体,玄灵转身准备出域,苏耀文再一次拉住了他。玄灵抬手示意了苏耀文。苏耀文看见那8和V交汇的印记,知道玄灵是在提醒他,两人之间的契约。 苏耀文无奈松开手,目送玄灵离去。他随后立刻收回了龙宫的时空域。既然太元要出域,为了保证他这三百万年不会白等,他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用这些能量替太元修一件新的法衣。这样即使她的肉身不在了,神总还能完整,修为不至于再一次重归于零。 玄灵上岸换了衣服之后,看见苏耀文已经站在不远处一帐篷前等候了。玄灵入内,见陈婉君正安然躺在睡袋里。他把太元安置回陈婉君的身体,又把大白伞置在她胸口人鱼之泪里。做完这一切,他就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苏耀文撤了他的人,也在玄灵身边坐下。 苏耀文:“那天我被她叫回去了,你话还没说完。” 玄灵:“基本上就是那样了。她需要一种精神触觉,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耀文:“她那时候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玄灵:“你问一万次她也不会告诉你实话。” 苏耀文:“为什么?” 苏耀文话音未落,两人都觉察出睡袋有动静,遂立刻停止了对话。 太元盯着两人,疑惑地问了句:“你俩是在……聊天?” 太元坐起,看见苏耀文和玄灵正在平静地对话,她觉得很吃惊。苏耀文见她醒了,立刻上前去扶,却被她躲开。这时玄灵也站了起来,他在心中默默回了句:「看来平静结束了。」 的确她这一躲,让苏耀文刚才那番冷静和歉意瞬间消失了。 同时,太元准备爬出睡袋时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她着急上火,照着苏耀文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苏耀文吃的实在是委屈。他来不及解释,太元反手又是一巴掌。苏耀文起身后退,太元跳出睡袋怒吼道:“我都不在!你为什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我干这些事!!” 太元继续上前,对其拳打脚踢。玄灵见状,忙从身后拉住她:「元,先穿衣服,感冒了!」 太元低头瞬间,顿觉羞愧难堪,转身捂脸,投入玄灵怀中。 玄灵连忙脱下袍子给她披上。 太元系好衣袍,转身就走。苏耀文楞在一旁,脸上和身上都还在回味刚才太元留下的感觉。他是第一次被人打脸,这第一次竟然是太元给的。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他缓缓抬手摸住自己的脸,又走到帐篷出口撩起了门帘。 他看着太元一身藏袍帅气而修长的背影,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幅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虽然不懂玄灵说的“精神触觉”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从来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迟早都会将她从旁边那个人的手里夺回。 第164章 累世罪孽太元来赎 | 携手青天我心依旧(三卷结局) 她出来之后,猛然看见冈仁波齐峰上三分之二的雪全部没了。远远望去,黑白相间的石壁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辉,就好像共济会那个单眸金字塔的图案。更加诡异的是,整座山峰看上去就像龙幡上那个V字符号的三维版本。她拍了拍玄灵,示意他看。玄灵点头,表示看到了。太元问道:“怎么回事?上午没注意,还是上午就已经这样了?” 玄灵道:“不知道,先回车上,我要先把翎眼处理一下,然后尽快把陆羽鸿送回去。夜长梦多,这里的气扬很诡异。” 玄灵说完,又往拉昂错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拉开了车子副驾驶的门。此时太元正坐在后备箱上穿鞋。 “神回来之后,高反能处理吗?车能开么?”玄灵问太元。 太元穿好鞋子,就往驾驶位坐了进去,对其点头道:“我现在捏死你跟拍只蚊子似的。” 玄灵笑了一声,坐上副驾驶,摸了下太元的头道:“终于换老婆大人保护我了。” 说完他就撩过后座的毛毯,裹在自己身上,去了雪域。 太元打开手机准备开导航,却听见天空传来轰鸣之声。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上跳出了花系统的界面。系统传来一段短片。短片内容是:苏耀文在金字塔内对人类和光音天人的大屠杀。 太元几次捂眼,颤抖着双唇看到最后,当看到苏耀文把她的身体从湖底捞上来那一幕之后,她的泪水彻底决堤。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上恶臭不堪。她在佛母像中目睹了苏耀文的残忍;她在摄像机镜头前,再一次目睹了他的疯狂。 此刻天边的轰鸣之声,已经变成了一架直升飞机落在了她的面前…… 陆羽鸿从机舱内走了下来。太元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玄灵,她摇了摇头,然后走下了车。 太元:“你不是陆羽鸿,你是谁?” 陆羽鸿:“我是光音使者,带他的身体前来,是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太元:“白止桦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陆羽鸿:“祂本是天音五御之一,因其根系破天生长,探入欲界,对佛母产生了不应有的感情,自焚之后不知所踪。佛母寻遍三界,寻祂三千六百多万年。如今幸被我族找回,自当拜以座首。” “呵,”太元冷笑一声道,“是他命你来此?” 陆羽鸿:“信使命我来此。” 太元:“哪个信使?” 陆羽鸿:“信使·花。” 陆羽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跟我走吧。” 太元再问:“走哪里去?” 陆羽鸿:“鬼湖你不走,只好走鬼门关了。” 太元:“你们是要我的命?” 陆羽鸿摇头,补充道:“信使已经带话给您,相信您定能明白我们苦衷。跟我走吧。” 太元明白,不管短片是真是假,不管识柔当时的话是真是假,她的离开一定是能换取某些平衡的。至少不会让浮黎为了她而继续杀戮。至于玄灵…… 她微微点头道:“我想回车上最后跟他说两句话。” 陆羽鸿点头。 太元回到车内,轻轻地唤了几声玄灵,俯身贴了一下他的双唇,手靠在他的脸上,久久凝视。她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他的卧蚕,她总觉得那一点都不美,那是眼袋,那是他疲劳的象征。她又揪了他的耳朵,确认他丝毫没有动静之后,对着玄灵睡颜,开始说话: “灵,我知道这些话你不会听到,但我若说了,它们就至少曾经存在过。三百万年,够了吧。是我耽误了你。是我的贪玩无知伤害了大家。我是不配做人的。这些年,你伴我历劫,替我赎罪,我没有想到你还修了桦儿翎儿,让两神重聚,转世为人。你对大地万物至爱至善,对三界众生尽仁尽义。世尊没有选错人。我是你唯一的障碍。如今除了离开,无以为报。只可惜我昨日有此念之时,即被珠灵感应,尚未来得及自我了断,已被珠灵击晕。今日你为救我出珠,又几乎耗竭元神。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太多了,你也为这个世界付出太多太多,这一次,就让我来吧。老婆大人,应该保护你的。” 太元说完,就俯身吻了玄灵双眼。她最爱这双眼,这眼透尽世间一切美好。 就在太元悄悄下车,跟着陆羽鸿上了飞机之后,这时在车上,在玄灵的身体里,还有一人,感受了陈婉君所有抚触,听见了陈婉君所有肺腑。他心急如焚。他找不到出去的路,他也喊不到该来的人。 苏耀文站在帐篷外远远看着陈婉君被陆羽鸿接走。他略感疑惑,但毕竟来人是陆羽鸿。他想到长途开车也的确是一件非常疲劳的事情,太元留下玄灵,跟陆羽鸿坐飞机回去也很正常。他只是有些悻悻然,太元这次回来的太突然,那两个人又总在她的周围,永远的阴魂不散。他依然希望有一个与太元单独相处的机会,当然他现在首先需要冷静下来好好的编织一下语言。 苏耀文转身入了帐篷,却发现混元珠对太元的感应突然减弱。他顿时心慌难渡,立刻跑出帐外,再次抬头遥视远处飞机。 这一次,他用了第五只眼,在飞机前方看到了不一样的能量网。与此同时,飞机的底部隐约出现了一只光音转轮。转轮向上发射出道道金光,将整架直升飞机全部包裹。不多时,机身触到能量网,开始冒出火星。苏耀文闭眼凝神,不禁开口骂了一句: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玩够!” 其话音落后,冈仁波齐那座黑白金字塔突然发射出强大的磁扬域,包围了方圆百里。磁扬将那架飞机在半空兜住,硬生生抽离了其周围的空气,飞机失去能源和辅助气流,迅速往金字塔顶方向坠落。苏耀文做完这些,才转身往拉昂错旁边那架直升飞机走去。 这边陆羽鸿也是胆大心细。他知道玄灵在雪域,无人可助唯有自助。晗晖亭没有出路,如果瀑布是代表玄灵的炁流,那么他唯一能选择的,就是纵身跃入山谷深渊。 真不知道是什么给他的勇气,他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也所幸他的身体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天上,陆羽鸿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他就回到了自己身体。他看见太元正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对面,俯视窗外。他立刻转身去看驾驶舱,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人!整架直升飞机,只有他们两个。 陆羽鸿伸手握住太元,太元这才移目望向陆羽鸿。陆羽鸿示意她戴上耳机。两人还没来及说话,太元脸上的神色突变,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戴上耳机之后,马上说道:“羽毛!羽毛你吗?!” 陆羽鸿点头。太元却开始不住地摇起头来。她可以坐以待毙,因为她身上实在是罪孽深重!浮黎为她所犯下的罪行,生生世世,罄竹难书。光音天人就是将她拉到宇宙深空去广播,绑在创生之柱上批判解体万亿次,都是死有余辜。 但陆羽鸿不是啊! 陆羽鸿怎么能跟她一起死呢!她看着直升飞机周围的金光,她知道她这一走,可能就是永远。之前陆羽鸿没有回来,他肉体没了,随时再去投胎便可,哪怕继续留在玄灵身边潜修亦可,如今怎么!这!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太元慌乱不已,眼泪啪啪往下掉,不住摇头道:“羽毛,你能不能走?能不能回去玄灵身体?羽毛,你试一下?走走看?好不好?” 陆羽鸿却很冷静。他此刻是很幸福的。他将太元拉入怀中,对她说道: “别哭,别紧张。我们一起。” 太元哪里肯,推开陆羽鸿跪地再哭道:“不要,不要,一定有办法的!羽毛!一定有办法的!” 太元说完就往驾驶舱方向爬去,陆羽鸿将她拽了回来,再一次圈入怀中: “婉君,信命吧!好吗?相逢携手上青天,这是我们的结局你懂吗?” 太元死命摇头:“不要!我不懂!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永远是你!我不要你陪我死!我不要再失去你!” 陆羽鸿摇头道:“你哪里失去过我?你永远也不会再失去我。” 太元闻言更觉窒息,一时之间,心痛难忍。陆羽鸿不再说话,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此时,飞机的颤抖和火花消失了,警报声也消失了,飞机就像被人切断了能源似的,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失重之感瞬间袭来。两人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太元也只能紧紧抱住陆羽鸿,祭出真炁,尽量护他。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是,她期待的消亡,没有发生。直升飞机疯狂地旋转之后,像孩子的乐高玩具一样开始解体,然后片片掉落在了冈仁波齐金字塔顶。太元抱着陆羽鸿随着这些碎片一起掉在了石塔悬崖边。陆羽鸿毕竟是肉体凡胎,早已晕厥。太元把他放平之后,开始反复地给他做心肺复苏。 终于,在循环了几十次胸腹按压和人工呼吸之后,陆羽鸿醒了过来。太元激动地热泪盈眶: “还好还好!总算……总算没有搭上你。” 就在此时,另一架直升飞机降落了。太元对陆羽鸿的急救,在天上的苏耀文看起来,就是亲吻,就是拥抱,就是他绝不允许别人拥有的东西!他下飞机之时,已经是怒不可遏。还没等他站定,混元珠就已经向两人飞了过去。 太元感觉到危险,下意识侧身,两人做了一个90度的旋转,陆羽鸿被她扑倒在地,双手已经到了崖边。只见太元一口鲜血吐在陆羽鸿的胸口。她欠起身擦了一下,又立刻站了起来,转身护在陆羽鸿身前。 “卑鄙!”太元骂道。 “为什么你跟他都可以这样亲密,唯独跟我不行?”苏耀文怒吼。 太元:“他愿意为我死,你愿意吗?” 苏耀文刚想回答,太元就追着说道:“你不愿意就没有资格跟他比!” 陆羽鸿起身,想要护在太元身前,却发现此时的他已经根本不是太元的对手。 太元牢牢抓住陆羽鸿,将他控制在自己身后,同时对他说道: “我不会再给你为我而死的机会。今天就算死,也必须我先死!” 陆羽鸿发现自己脚下越来越烫,石崖开始融化,他发现陈婉君也越来越烫,白皙的皮肤,透出红光。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团赤色烈火。 苏耀文再见嵯峨焱,知道这火来自银心,是宇宙辐射般的存在,地球上根本没有东西灭得了。太元刚刚烧过一个月亮,他并不介意太元此刻再烧个地球。反而他还很高兴,如果太元真的这样做了,那这一次,太阳系也就被她烧光了,最后还是只剩祂们俩。混元珠飞回他的体内,苏耀文笑道: “除个花氏,何须夫人动手。为夫替你做了便是。” 太元不知浮黎为何出此言,但她看着地上的直升机碎片,光音轮破碎的印记还呈现出灰白的痕迹,她很快就明白了。明白之后的太元,更是怒火滔天,她使出浑身力气朝着苏耀文大声吼道: “浮黎!你给我住手!从此住手!没有人劫持我!没有人封印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引火自焚罢了!我今天是要彻底结束你我之间的一切。你或者杀了我!或者你我从此分道扬镳!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永远不要来管我的事情!或者我死!或者你滚!永远滚出我的世界!” 苏耀文听着太元一字一句,眼神与那时如出一辙,他的心再次阵阵绞痛。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如果说她要相敬如宾,他做了千年万年了,她却因为与玄灵一次双修而背弃了他的万年守候。如果说她要肌肤之亲,他同样做了该做的一切,她却…… 苏耀文:“你就算魂飞魄散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太元:“对。” 苏耀文:“你就算跟他们同归于尽你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太元:“对!” 苏耀文:「我到底差在哪里!」 苏耀文滴血的心,在呐喊。混元珠带着殷红的痛楚,直接朝着陆羽鸿飞了过去。太元当即抱住陆羽鸿,又再受一击。血吐在了陆羽鸿的肩膀上,她同样抹了一把嘴角殷红,把手搭在陆羽鸿的胸口,侧目对苏耀文说道: “说了我先死,我就不会给你动他的机会。” 太元说完这霸气的话,脚底却一滑,陆羽鸿连忙搭住了她的腰。他知道她是在硬撑,但是他也做好了准备。如果苏耀文真的那么狠心可以亲手杀死太元,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么他就跟她一前一后,又有何不可?至少太元还可以死在他怀,而不是苏耀文身边。 “你一心求死为什么?!”苏耀文不住摇头,再次开口。 太元:“你想知道为什么?!好!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你知道你造了多少孽吗?你知道陈婉君以前每一次自杀都是为了谁吗?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替你赎罪!你知道吗?陈婉君从来不是为他死的!从来都是因为你!!!!” 苏耀文:“为了我?!你为了我,你为什么不回来我身边?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何时欺辱过你!你如何为我寻死!” 太元:“浮黎,你根本不知道你的血有多冷!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残忍!我从前不爱你!我今后也不会爱你!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你给我记住!我就是为你而死!因你而死!你让我根本无颜活下去这个世界!无颜面对爱人!你让我不得不死!” 苏耀文:“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但是我要他死。” 太元:“那我就跟他一起死!” 见太元丝毫没有惧色,混元珠光芒一甚,又飞了过去。但是那珠子飞到她面前,却停下了。珠灵通心,他终究是下不了狠手的。 就在此时,陆羽鸿听见了玄灵召唤: 「带她跳崖。」 陆羽鸿知道,玄灵话不多,但必须是重点。他根本就没有犹豫,抱紧太元的腰,一闪身,就跳了下去。 舜间风止云歇。 玄灵的声音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 「这是我做的时空结界。你们往回走,把肉身留在此地,便能回到认识浮黎之前。若继续前行,则回到山脚。」 太元仰天对着空气大喊道:“玄灵!是你吗?你为什么不现身?” 玄灵:「我已经现不了身。我为做这个结界,耗尽自己所有元神。从此世上再无玄灵。」 太元闻言,再次吐血,倒地痛哭不止。 太元:“为!什!么!” 玄灵:「我做事不需要理由。」 太元:“你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骗我!你永远在骗我!” 玄灵:「我这次没有骗你。对不起,老婆大人,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选。」 太元:“我不要选!你出来!出来呀混蛋!” 太元不停地捶打地面,不停地哭喊,却再也听不到玄灵只言片语。她在玄灵的结界,一直哭到晕厥过去也不肯挪动半分。 而陆羽鸿的选择,就要简单多了,如果一切都不可避免,那么回到过去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大家都重新经历一遍痛苦而已。他背起太元,默默朝着山脚走去…… 天边升起莲花峰,露出绣眉若隐若现。白云悠悠映出皓月晗晖,仿佛在述说着那一段未曾启齿的告白。 累世绝笔,留墨雪漈: 「山长水阔云深处,携手走过的时光,都印记在我心。情深缘浅,就此阔别。日月尤换,我心依旧。」 第三卷,完。 第165章 第四卷引·天地之籁 | 宙宇同元 黎龙,治世功成,褪去躯壳,游行空中。偶于嵯峨,见一圣女,四十余岁,抱守童真,餐霞伏气,保液养神,更可自为牝牡,颠倒阴阳。黎龙喜其贞洁,乘其仰天呼吸之际,投入其口,一孕百年……】 识柔正在南极斯科特的资料室内,用极其古老的翻片机,阅读一块从极点附近挖掘出来的古泥板。泥板上刻画了一条状物与一盘状物的碰撞过程。条状物从盘状物的斜上方逆向切入,随后,盘状物由圆盘状幻化成旋臂状,将此条状物拦腰斩断。 泥板上面的文字很古老。考古学家根据图案大致翻译出了一些内容片段,但对此泥板的整体记叙,则依然不知所云。识柔根据自己之前查到的信息,瞬间便想到了《迁星录》中的一段。这一段也是她之前一直看不懂的一段,但是,突然之间有了这些叙事画之后,联想起浮黎天尊、银河神母,她似乎恍然之间明白了那段话在讲述一个什么故事…… 故事要从一百亿年前说起。大约在宇宙大爆炸三十八亿年前后,宇宙间群雄纷争骤起,星系与星系之间的碰撞和战争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当时的银河系远离主战扬,得以偏安一隅。但是,某天,有一条状星系靠近了她。科学家就把这个条状星系命名为:“盖亚-香肠”。顾名思义,盖亚,就是盖亚望远镜发现的,香肠,就是该星系的形状。 这条香肠从银河系的逆行轨道切入,银河系躲闪不及,旋臂一挥,手起刀落,将香肠拦腰斩断。香肠内部的星系如热血般喷涌而出,洒满了银河系全身。银河系被笼罩在散落的恒星光晕之中,变得异常灿烂。 这次碰撞,银河系共吸收了对方至少八个球状星团,以及超过50亿太阳质量的恒星,同时,银河系还获得了相应质量的气体和暗物质,这些共同构成了我们现在所见的、银盘外椭球形的星系晕。 空间被点亮,黑暗被驱散,悬臂上下一片光明。那些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星云和星团,也被这光芒所照亮,展现出它们的美丽和活泼。银河系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雄伟瑰丽。 从此,盖亚-香肠便像希腊神话中的恩克拉多斯一样,埋葬在银河系中。而盖亚香肠这个名字也被后人改称为:“盖亚-香肠-恩克拉多斯”,简称GSE星系。 经此一役,银河系此后再也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于是,在本星系群中,银河系雄霸一方。方圆一百多万光年内,包含大小麦哲伦星系在内至少30来个矮星系,纷纷对其俯首称臣。 识柔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写了起来: 黎,表示黑中带黄的颜色,黎龙,可能是一种黑中带黄的龙。 黎,也可以表示齐,表示很多很多带有一致性的,比如黎民百姓。那么黎龙,可能是指很多很多种族、很多很多样子、来自各个地方的不同种的龙的统称。 龙是什么样子的?不管它是什么样子的,一定是长条形的。不管这里是一条黑龙,还是很多很多的龙,黎龙很可能就是指“盖亚-香肠-恩克拉多斯”星系团。 如果是这样的话,祂遇见太元的时间是40来岁,这里的“岁”可能是宇宙尺度的岁,如果是“亿年”呢?时间上就对上了。 “黎龙喜其贞洁,乘其仰天呼吸之际,投入其口,一孕百年”,这就是在描述盖亚香肠和银河系的碰撞。 写到这里,识柔不禁哑然失笑。她觉得《迁星录》对这件事的描述,似乎比现代人更为浪漫而且贴切:香肠插入银河系之后,她的确就像怀孕。一孕百年,也就是一百亿年。 识柔分析到这里,所有的内容都可以对上。现在她的问题是: 玄灵为什么会放弃光音天的邀请,继续留在这里?她从来不相信玄灵单纯是因为“爱慕神母”而留下。花信使一直完成不了任务,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找到真正的症结所在。如果玄灵留下的目的根本不是太元,那么一味的盯住神母,有什么作用? 在宇宙的尺度上,爱与恨,战争与和平,都是相对的。这一点难道玄灵不明白?就像黎龙选择投入银河怀抱,从而换取其在本星系群中的霸主地位一样,这件事说好听点是“爱情”是“交合”是“孕育”,说难听点,就是“争霸”,是“掠夺”,是“输赢”,是黎龙打不过圣女被她吃掉了而已。 至此,浮黎与太元之间爱恨纠葛的根源,识柔基本上已经从大尺度上得到了答案。但是玄灵又是为什么呢? 识柔看了一下时间,合起笔记本,离开了资料室。午休时间结束了,她马上就要跟团队成员出发,继续他们的纪录片拍摄了。 她穿戴整齐走出户外,想亲眼看一看当年黎龙和太元一战留下的星河遗迹。 此时,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明亮的深蓝色光斑,光斑成五角星的样子向外发散着五色光芒,其中,金色的光线尤为明亮。 观察片刻之后,识柔发现这个光斑的中央似乎坐着一个人。她马上举起脖子上的望远镜,这一回,她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白发男子,正在雪地里弹琴。 识柔立刻意识到这一幕有多么诡异以及不同寻常。眼看集合时间马上要到了,但她此时根本顾不得通知其他同事,立刻跨上旁边的电动雪橇,飞速向那个光斑奔去。 她虽然带着护目镜,但是越接近白头男,她眼前的五蕴之光就越来越耀眼,它们像一朵曼陀罗花那样旋转起来,识柔觉得天旋地转,倏忽之间,她双手一送,整个人被吸入了五蕴之内…… 她被五蕴包裹,周围是一片绚烂的混沌。混沌呈现出一种有规律的脉动,识柔好像是在心脏的中央,感受着生物血泵的强大。 不多时,这片混沌和脉动消散下去,识柔环顾四周,见到一只巨大的鸟匍匐跪在一旁,收翅耸肩。 而她的对面,是一条身披黑色鳞甲有着黄色腹鳍的半龙半蛇的长尾生物。祂长尾盘起,双腿翘在盘尾上,自然下落,前肢交叠在胸前打了一个奇怪的结。此龙气定神闲,好像在打坐。 大鸟展翅将她包裹住,识柔低头一看,差点吓晕过去。此时的她,也是一条有着长尾的白色蜥蜴!她想动,却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她的身体,另外一个意识正控制着这具躯体。她闻见远处飘来阵阵幽香,不过片刻,她清楚的感应到白蜥泛起阵阵恶心,而她的腹中更是有如沉石压身。白蜥站了起来,开始往大鸟的背上爬。 此时,尖锐的鸟鸣传来,九只火红色的凰鸟拉来一辆雕花撵车,停在白蜥的面前。 蛇龙行至撵车旁,平声说道: “此去一别,必将岁月长久。你那鸟儿,总欠意思,便车予你,出行方便些。” 白蜥此刻腹内已经难受的不得了,她颤颤悠悠爬到大鸟背上趴下,拆下头巾蒙住口鼻,对蛇龙说道: “不知为何,此次醒来,竟闻不得你所钟爱龙涎之味,恐因有孕在身,尊上好意只能心领。” 蛇龙点头后,大鸟展翅,腾空而起。识柔感觉自己也跟着它们飞了起来。大鸟带着白蜥在茫茫云海中穿行,不知飞了多久,在一座奇特的山峰降落。 白蜥从鸟背上下来,找了一段朽木,钻了进去。大鸟盘旋片刻后离开,稍后又衔来一根树枝,枝头挂满了红色的小果子。白蜥此时已经沉眠。大鸟立在它的身边,一粒一粒吃完了树枝上红色的果子,然后将果籽丢在身后枯木之上。之后,它就张开了翅膀,盖在了枯木之上,也闭上了眼睛。 识柔被困在白蜥的身体里,不知呐喊了几时,她觉察到外面忽来狂风,继而暴雨不绝。她见大鸟从一堆枯叶中探出脑袋,钻出身体。识柔猛然发现,白蜥躲藏的枯木,已经不在了,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绿叶成荫,红果压枝。狂风吹散了盖在它们身上厚厚的落叶,暴雨冲刷了多年累积的尘土。识柔看到白蜥的身体渐渐地清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红色的果子,像赤色的冰雹,打在白蜥和大鸟身上。白蜥依然在休眠,一动不动。大鸟不停地抖动,它的羽毛湿透了,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一片。 大鸟回头看了白蜥一眼,白蜥蜕下来的皮就像枯叶泥浆一样,被雨水冲去,黑色的长发,逐渐脱落,再生的发丝不见半点青色,变成了全白。大鸟再次张开翅膀,想替白蜥遮挡风雨,但雨水和狂风,仍然是无孔不入。忽而,大鸟将白蜥抵入大树旁的洼地之后,腾飞而去。 大鸟去后,识柔的浑身都被自然之力所裹挟。她似乎感觉到了白蜥的精神世界,它活了过来。风从它的七窍贯入,雨水渗透进它的肌肤,风雨叩开了白蜥精神世界的大门,它听到了美妙的声音,这是它不曾有过的心动。 白蜥醒来了。它虽然闭着眼,但识柔感觉到了一切。它的五感全开了,它在聆听。 它听风声,雨声。它听雨打在枝干上的声音,听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它再听,听到了风穿过它发丝的声音,听到了雨落在它脸上的声音。它伸出手,让雨水落在它的手上。它又放下手,抚摸了身下的泥土。它从树荫底下起来,站在风雨里,雨水淋透了它的一切,风进入了它的每一个毛孔。它听见了一切的声音,天地之籁。 此刻,六识同感,万窍怒好。 “好美的风雨。”白蜥叹道。 一丝意识,突然从大地的深处苏醒过来,祂很开心。世人总喜欢绵绵春雨、和畅惠风,从来没有人喜欢过这时的祂。但是它不一样。祂化身暴风骤雨绕着白蜥转了很多很多圈,直到白蜥开始跟随着雨的节奏,携风起舞。 “风雨御弦不输星辰,愿你永远逍遥自得。”白蜥再次送出了她的祝愿。 「谢谢你。」 识柔突然听见风雨中,传来这句话。这是一种奇怪的感知,不是声音,不是具体的语言,而是一种心灵的感知,就好像有人把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直接写入了她的大脑。 此时她听白蜥再次用同样心灵感应的方式歌颂道: “这是创生的脉动!生命的基调,化作天地之籁,融入了自然之景,这是属于嵯峨的跨时代的意义!你会被一切生灵铭记!” 云雾散去,那一丝意识走了。祂流过白蜥尾畔,滑过悬崖,一泻千里,落入深渊。阳光洒在悬壁瀑布,折射出万点星光。 识柔突然看见了星光下一张熟悉的脸…… 就在识柔想努力回忆那张脸究竟是谁的时候,她看见白蜥穿过她的身体,缓缓投入了悬崖,滑入那道闪亮的瀑布之中。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拴住,她低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棵大树延伸出来的木质软鞭完全缠住。依然是那种心灵感应的方式,她感应到了这棵大树的愤怒: 「明明是祂的责任,你们却用神母的牺牲为代价去做事!生命本身是平等的,杀一人换一千和杀一千换一人,没有区别。你觉得你在做正义的事?却根本与正义南辕北辙。没有人应该为了谁去死。万物刍狗,人神如一。天地不是不仁,天地无仁。尔等自欺欺人!愚人之仁!」 识柔想要辩解,却发现大树越缠越紧。识柔想要求饶,大树变成了一个她熟悉的人。她依然回忆不起来这个人是谁,那人掐住她的喉咙再道: “你既然来到我的地界,就是天意让我收拾你。” 识柔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剧烈的疼痛起来,她低头一看,发现她的双腿正在燃烧,她疯狂地挣扎起来,但脖子上的那双手,却越掐越紧…… 这边,遗音正在域中录写神表。祂发现闯入者之后,立刻收回了琴。 照理说,祂在撰写天书时做的域,应不被任何人感知,也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闯入,她是怎么做到的? 稍后遗音又发现了更加令人不安的事情: 这个女人的意识不仅入了天书,而且可以与天书内容进行互动。也就是说,这个女人,能够在天书之中实现时空的穿越,回到过去跟那时候的人物进行对话。 更可怕的是,她的意识所过之处,天书立刻消亡。就在她烧毁了三页天书之后,遗音不得不祭出捆仙索,囚住了她。 ~~~~~~~~~~~~~~ 笔案: 【恩克拉多斯】“恩克拉多斯”在古希腊神话中,被雅典娜埋葬。 第166章 元追玄步不见其踪 | 黎砍圣山文殊复出 上一卷我们说到,陈婉君在玄灵的帮助下恢复太元神身。但是由于她几次目睹浮黎(苏耀文)为了救她展开的屠杀,精神几近崩溃,又想到自己拖累了玄灵累生累世,因此选择了光音使者为她提供的解决方案:静悄悄的离开。 但是,她没有想到,陆羽鸿居然回神,而浮黎竟依旧紧追不舍。两人通过不同的方式,达到了同一个目的:阻止了她莫名其妙的自杀式行为。 浮黎赶到后,因为目睹太元和陆羽鸿亲热,产生了不可控制的愤怒,试图在冈仁波齐峰顶残杀陆羽鸿。他的这一行为,被太元用身体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陆羽鸿得到玄灵的指示,抱着太元一起跳下了悬崖。他们进入了一个玄灵为他们做的时空结界。 当太元得知结界是玄灵用自己最后的能量做成的时候,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瞬间将她击毁,不省人事。 陆羽鸿背起气息微弱的太元,往山下走去。 -{正文开始}- 陆羽鸿背着太元一路下山,走了近两天两夜。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来的毅力。这会儿,陆羽鸿听见太元开始说胡话了: “我记得你…的声音…” 他心中担心。他把太元的两只手都抓在左手上,然后用牙齿咬下了另外一只手上的手套,伸手摸了她的额头,感觉冰冰凉,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又去碰了她的嘴唇,果然很烫。他把手套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耸了耸背上的人,加快了步伐。 “就算…转换了时空身份和样貌,我一样认得你……” “认得谁啊?” 陆羽鸿一边听着太元的胡话,一边回应着。 太元:“你…是唯一让我心动过的人……” 陆羽鸿连忙回问:“我吗?我吗我吗?” 太元:“你是…天…地…之籁……” 陆羽鸿闻言,闷头骂道:「就知道不是我,就算是梦里也不行吗?」 他有点难受,齐墨他比不上,玄灵更是了,那怎么现在做个梦,他是连大自然的声音都比不上了吗?他沉沉叹了气,瞬间泄了劲。但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他又提起十二分精神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得更快了。毕竟对他来说,太元的安危,比他此刻的心情,重要得多了。 他不再去听太元那些迷糊话,心里开始盘算下山之后怎么样才能躲开浮黎的追击。他不知道玄灵还有没有后招,他也不知道玄灵以命相抵究竟是否真能换来他们日后安稳。 “如果不能,那你可就太傻了!”想着想着,陆羽鸿脱口而出。 他其实跟太元一样不愿去相信玄灵做个结界能把自己做死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玄灵才是那个能够从苏耀文手里救下陈婉君的人,能够从浮黎手底下救下太元的人,一次又一次。浮黎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他而已。 “呵呵,”想到这里,陆羽鸿自嘲一声:「我又算什么?」 “你一人傻笑什么?” 突然,陆羽鸿双肩一凉,耳旁一温,太元开口说话了。 “婉君,天!” 见太元醒来,陆羽鸿惊喜之余,更多了一分轻松。 “还是在这种时候?”太元接了上一句。 陆羽鸿:“你终于醒过来了!” 太元:“别走了。把我放下。” 太元此时已经仰起了头,她的手也有力地按住了陆羽鸿的双肩。 “把我放下!”她再一次开口。 陆羽鸿:“我要先送你去医院,你看看你吐在我身上的血。” 太元见陆羽鸿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走得更快了,直接祭出真炁就将自己震了下来。 “唉,婉君啊!” 陆羽鸿回过身,见到跌落地上的太元,脸上是不可遏制的愠怒之色。 太元因失血过多,导致脸色煞白,她的眉心又出现了隐约红印。 “我不对他动手,不代表我没有能力。”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是是,你厉害,你现在吐的什么?” 陆羽鸿取出手帕欲替她擦嘴,被她拦下。 “我回一趟雪域。” 太元说完,就晕了过去。陆羽鸿半蹲在她的身体旁边,轻轻将她扶起,靠在怀中。 然后他坐下了。 这两天他片刻都不曾歇息,却在此刻,突然提不起半点气力了。想到身处仍然是在玄灵的结界,地上厚厚的积雪摸起来跟真的一样,刮到脸上的山风比剃须刀还要锋利,他就知道玄灵根本不可能消逝。就算他真的走了,太元的心里也永远都有他一席之地,在那个最最重要的位置上。想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叹出一口气,如梦初醒。 这两天里,他大概真的做了很多梦吧,太元又何尝不是呢? 她来到雪域,借形凰鸟,飞行数里,才看到异常。只见一个长得跟蔡文书一模一样的男子,正手持佛珠盘腿而坐。一柄长剑插在他面前的雪冢之中。他双手结印,不断输出金色能量,通过剑脉,缓缓注入雪地。太元盘旋片刻,再找不到其他可疑之处,便收起羽翼,落在慧剑旁边。 “你是谁?”太元问道。 文殊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只长毛红鸟,凭声音判断,此鸟应是太元。他没有搭理她,继续闭眼持诵梵咒。 太元见对方不答应,张口吐出大白伞,旋飞文殊面前。 文殊再次缓缓睁眼, 他逼停白伞,开口说道:“大白伞,是防具。何时能动得了哥哥了?” 哥哥?!太元瞬间想到蔡文书之前称呼她妹妹。因回复道: “又是哥哥又是姐姐,您可真是有心了!” 文殊道:“那本就是你应受的劫。是我是他人,没有区别。”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给我一个能够跟你做姐妹的机会?”太元讥讽道。 “是缘分。”文殊纠正道。 太元:“得了吧,你以为他不告诉我,我就猜不到?当时墨心不能碰陈婉君,就是被你做的手脚对不对?” 文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沉默,但又忍不住开口:“元君,虽然你现在的样子……是一只鸟,但……还是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懿德。” 太元不再说话,她的脑子里当时滑过太多太多的猜测。玄灵不行了,文殊在这里是给玄灵送真炁?他怎么会知道玄灵不行了?按照玄灵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他不行的。只能是文殊自己发现的。那他是怎么发现的?通过人间途径?蔡文书在拉萨洲际救出她之后,莫名其妙未遗片语只身离开,她当时去了哪里?难道……她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太元想到这里,不住地摇头,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找玄灵。如果文殊向地面雪冢送能量是救玄灵,她完全可以同样这么做! 她即悲鸣一声, 张开双翅,然后就开始散元神。 “你在做甚?”文殊突然紧张起来。 “既然他做事不需要理由,我也不需要。”太元道。 不过,太元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在玄灵的地盘。玄灵神是出不来,能量依然可以流动啊!雪域掀起一阵狂风,太元和大白伞被祂一同赶出了雪域。 这边峰顶上,浮黎依然不依不饶。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进不了玄灵结界。他开始第一次觉得玄灵之前的弱,可能真的只是不想与他为敌而已。他解不开他的结界事小,他参不透他做结界的方式才是问题。不过咱们这位天尊,既然是个偏执狂,那他就有他厉害的地方。就比如他把自己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力量的修炼上。自从他遇见太元,投银河沉大陆,造昆仑灭火星,那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单独拿出来说都是神迹。 现在他又想做同样的事。他收起混元珠,唤来开山斧,打算用蛮力闯一闯。在他而言,这里玩得下去继续玩,玩不下去劈了再去找一颗新的。这一板斧下去,好家伙,冈仁波齐瞬间雪崩川裂,震荡波从结界一直传到了南极大陆。 玄灵正在地界尝试解佛母脉轮,被上头浮黎那么一震,好不容易卡进缝里的真炁瞬间散逸。他调整了域内时间。此时,他离开人间虽不过两天,但他在域中,已经研究了佛母脉轮逾十年。眼见十年努力前功尽弃,玄灵忍不住骂道:「这个二货!」 文殊听见玄灵声音,叹了口气,回道:「我去去就来。」 玄灵连忙相问:「你去了,她那身体……就我这点半吊子能量保护得了么?」 文殊:「保护不了。我把佛珠留给你。联通心法也传给你。不能让他继续胡来,真的得有人管管他了。」 玄灵:「呵呵哒」 文殊:「嗯??」 玄灵:「新学的网络用语。」 文殊:「你,,可真是……绝了。」 文殊教授了玄灵心法,留下了佛珠挂在剑上,然后就离开了。他从结界出来,借了一阵风,塑了一朵云,然后悠悠飘到浮黎面前。 文殊:“浮黎天尊。” 浮黎:“妙吉祥法师。” 二人作礼示意后,文殊沉然道:“天尊是忘了与世尊六道契约?” 浮黎:“不敢相忘。” 文殊:“甚好。” 浮黎收起开山斧,见文殊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悬浮崖边,便再次开口:“法师还有事?” 文殊:“经送天尊离开。” 浮黎欲言又止。文殊开始闭眼诵经。朵朵莲花随经声飘入浮黎的眼耳口鼻,他瞬间烦得不得了,坐上直升飞机,开走了。不过,如文殊所料,他虽离开,也绝对不是要放弃。文殊在天上一直跟随浮黎的直升飞机降落到玛旁雍错。他见浮黎下了飞机果然是要去动玄灵身体,叹了口气,再给他送了句话: “距离大限之日,还有不到十个地球年。你若毁他身体,你们这一世也就等于终结。你依然是输家。三百万年,你终究是一次都没有赢过。他赢了你九万次,你就不想赢他一次?你难道是希望永远被遗音刻在太乙天书的耻辱柱上?” 文殊说完,驾云而去。他知道必须给这位王者一个下行的台阶。彩云消散之后,浮黎也更加清醒了。他当然是想赢的。有些话,没有被人点破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被人点破之后,他如果不奉陪到底,他颜面何存?下棋赢不了,就把棋盘砸了,这是几岁孩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浮黎就是要耍赖,也不是这种耍法。 这边太元被玄灵赶出雪域之后醒来,发现自己又在陆羽鸿背上。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她拍了拍他的肩,拍了自己一手血。她又往他袖子上抹了抹。 陆羽鸿:“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么恶心的动作?” 太元:“谁让你连这种登山服都要穿白色呀!” 陆羽鸿:“这明明是红色。” 太元:“只有背后一条是红色!” 陆羽鸿:“现在有很多红色咯。” 太元:“回去赔你一件。” 陆羽鸿:“别,我要的,这件。” 太元:“都是血,还要它干嘛。” 陆羽鸿没有再接无聊的话,问道:“他是不是没事?” 太元:“不知道。” “你没见到他?”陆羽鸿又问。 太元:“嗯。” 陆羽鸿:“那你现在怎么这么平静?” 太元答:“因为我现在能力不够。” 陆羽鸿:“如果能力不够能让你平静的话,我宁愿你什么能力都没有。” 太元突然拍打了一下陆羽鸿的背,道:“脑残啊!我如果什么能力都没有,怎么保护你!” 陆羽鸿仰天长笑道:“呵呵呵呵……这就是老天给我的剧本?美救英雄?论一个废物的悲剧爱情!” 听见陆羽鸿这样的自嘲,同时连脚步都缓了下来,太元又在他的背上擦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环住他的脖子道: “羽毛,一个人的肉体是好救的,灵魂的救赎却很难。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伟大。你当年救了时念的灵魂,你现在救了我。怎么会是美救英雄,从来都是英雄救美。你当之无愧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真的吗?”陆羽鸿又开始他那无聊的重复确认。 “真的。” 太元答完后,又在他的耳边说了句:“谢谢你。” 太元本来以为这些话足够安慰陆羽鸿,却没想到他开心不了一分钟,听见这三个字,又激动了起来: “我拜托!我真的!我真的要疯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说这三个字了!” 太元完全不知道陆羽鸿的激动从何而来。只听他继续说道: “齐墨救了你那么多次,你跟他说过谢谢吗?玄灵救你那么多次,你跟他说过谢谢吗?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谢谢?我不配是吗?我永远都不配是吗?” 太元一时语塞。她这才明白陆羽鸿的火气,同时觉得这三个字在此刻情景是显得如此生分和见外。 她想到身下这个人的前世,是亿万年前就陪伴在她身边的神鸟;她想到这个人在前一刻是愿陪她一起赴死的人。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谢谢!她太轻率了! 太元越想越觉得对不住陆羽鸿,把头埋在他的颈边,潸然落下泪来。她这一哭,陆羽鸿瞬间没了火气,低声下气赶快地就赔罪道: “就算我刚才的语气重了,就算我刚才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但你从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哭的人啊!我配!就我配!我其实开心得不得了,你看就我有谢谢!我有一箩筐谢谢,全是你给的,比糖还甜,比蜜还香,把我的心都给腌成大蜜枣了!” 太元没有搭理他的胡言乱语,收起眼泪,清了嗓子说道:“你停下来吧。” “干嘛?你又要回雪域?”陆羽鸿问道。 太元道:“不是,你稍微歇一会。” 陆羽鸿答:“不用。马上到了。” 太元再道:“你脸色很差。胡子都长出来那么些了,我晕过去应该是有几天了吧。” 陆羽鸿答:“亏你还知道心疼我。” 太元见陆羽鸿完全没有止步的意思,再问:“怎么还不停下?” 陆羽鸿道:“那你知道你的脸色有多难看吗?你还在发烧你知道吗?” 太元:“我没事的,我是神明入体。总之是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陆羽鸿:“我也没事。不管你是神母还是太元,我只当你是陈婉君,答应过要等我找到另一半才离开我的陈婉君。” 太元:“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个?” 陆羽鸿:“在鼓楼吃煎包的时候啊!你忘记啦!” 太元:“我那是……那我都……” 陆羽鸿没让太元继续说下去,他话锋一转,严肃道:“对了,你能不能教我,那个……” 太元:“什么?” 陆羽鸿:“修炼。” 太元:“你学那个干嘛,你好好做人。” 陆羽鸿:“我那么弱,苏耀文随时置我于死地啊!你能管得了我一次,你还能管得了我一世?” 太元:“嗯,是的。可是我虽然根性好,但修为毕竟是重炼的,我恐怕一时半会……” 陆羽鸿:“再怎么样也比我强吧?!教我嘛!” 太元:“嗯嗯,等回去就教。现在你让我下来,换我背你。” 陆羽鸿又把太元身体往上耸了耸:“神经啊,烧昏头了你。” 太元无奈屈过手臂卡住了陆羽鸿脖子上方颌下的两个穴位,问道:“感觉到了吗?” 陆羽鸿感觉一股奇异地力量瞬间贯穿他的脚底。他不住地点头道:“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太元这才放下了她的脑袋,靠在陆羽鸿的背上道: “我的身体被混元珠击中多次难免硬伤,你身体完好,用我的真炁,可以日行百里。你试试。” 陆羽鸿逐渐加快了步伐,他越跑越快,感觉自己的脚都快地要离开地面了。 “羽毛,如果我把我的力量都送给你,你能够替我好好活下去吗?” 陆羽鸿才有的精神和喜悦,瞬间被这句话击打粉碎。他猛然刹车,停下脚步。关于太元的这句话,他想了很长时间,才回复道: “不能。你怎么死,我怎么死。除非你先把我杀死。别再想着死。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活路,我们一定可以想到解决办法的,只有死路才没有路。” 第167章 浮黎携花探病 | 太元索珠求安 陆羽鸿在太元的协助下,两人很快走出了结界。恢复通讯之后,直升飞机把他们接回了拉萨,住进了当地最大的医院。 期间,太元执意要先去玛旁雍错,陆羽鸿则担心浮黎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因此无论如何不同意。他花了半天心思,说服太元应以自己为饵引浮黎离开玛旁雍错,同时派安迪带队前去援救玄灵。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羽鸿陪着太元进了医院之后,并无多余人手,只好事事亲力亲为。也就是他到医院小卖部买了个护理垫的功夫,太元就打电话来告知已经进了病房。 等陆羽鸿拿着东西找到太元病床的时候,他看见硕大的病房,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不免责骂道:“你有没有搞错啊??” 太元:“怎么啦?” 陆羽鸿:“我就去买个垫子的功夫,你干嘛要选那么多人间啊??” 太元:“我就跟她说我要最普通的病房。谁知道这里最普通的病房能住十个人。” 陆羽鸿:“把单子给我,我去给你换单间。” 太元:“别,不要了,就住十人间。” 陆羽鸿:“为什么啊?” 太元拉过陆羽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人多不好下手。” 陆羽鸿点头,放下手上的洗漱用品。但是十人间,对于陆羽鸿来说那个味道,简直让他快要崩溃了。而太元则觉得二氧化碳浓度太高了,让她气闷的不得了。病房里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陆羽鸿见太元一脸烦躁,又再次问道:“要不要换一个人少一点的?” 太元:“算了。你受不了晚上就回去睡吧。” 陆羽鸿:“这里就是地狱我也得陪着你啊,说的什么废话。” 太元:“大概对你来说就是地狱吧,看你那个坐立不安的样子。” 陆羽鸿:“不是……” 陆羽鸿走到陈婉君床边,俯身在她耳边说道:“我主要受不了他们身上那个味道。。” 太元:“嗯,我的鼻子跟你一样敏感,我也不习惯。” 陆羽鸿:“其实室外还好,就是这里空气不流通……” 太元:“要不一会挂完盐水我们就逃回酒店吧?” 陆羽鸿:“你半个肝都被他打碎了嗯??身上到处都是骨折,你现在能够这样清醒已经是奇迹了好吗?还想逃??” 太元:“怎么不能逃?” 陆羽鸿:“怎么逃?” 太元:“就那样逃啊。” 两人正在病房内瞎聊,就见浮黎推门而入。他手里还拿着一束百合花。浮黎放下花,环顾四周,皱了下眉,然后对身后的人说道:“去打点。” “且慢。”太元立刻阻止。 浮黎:“夫人啊,这里怎么能休息好?” 太元:“你不用指望我会换病房。我觉得这里挺好。羽毛,把帘子拉开,全部拉开。” 浮黎依然摆手示意属下离开,然后走到太元床边,打算坐下。 太元:“不准坐在我的床上。坐到那边去。” 浮黎收了步子,在她的床边站定,一只手搭到了她的床边,开口说道:“那我就不坐了吧。” 太元:“把你珠子给我。” 浮黎闻言一愣,瞧着太元:“什么珠子?” 太元:“就你那个管都管不住的,心神连体珠。你把它放哪里了,我就要那个。我怕你一时平静,说着说着又要伤我们。” 浮黎:“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这点分寸我还是有。” 太元:“那你意思如果在山上,你就想杀就杀了?把你珠子给我,我们再说话。” 浮黎取下腕上一串类似蜜蜡质地的珠串,放到了太元手上,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太元:“手拿开。” 浮黎:“你能不能原谅我?” 太元:“不能。” 浮黎:“我会竭尽全力替你把修为炼回来的。” 太元:“我不是指这个!我不能原谅你是因为你为了我一次一次去残杀无辜!” 浮黎:“那些人本就该死!我杀他们是帮他们解脱!” 太元:“翎儿也该死?” 浮黎:“你为什么老是护着他?” 浮黎一激动,太元就感觉自己的手骨咔咔作响起来。 太元:“那么用力是想让我再多个骨折的地方?” 浮黎:“没有。” 浮黎回避了太元的目光,也一并松开了手。他把两只手都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兜里,目光扫过陆羽鸿,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悦。 他今天穿着黑色衬衣,一身栗色西服,浅蓝色格子风衣,所有的打扮都跟这间病房格格不入。他站在那里,就好像自带了高光,太元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他那种强有力的气扬,压得她喘不过气。 太元不禁回忆起从前,浮黎也是常常一身黑衣披着浅蓝羽丝鹤氅,来而有礼,行知分寸。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珠子,开口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很怀念从前的你。” 浮黎听见这句话,目光再度倾注到太元的身上:“你怀念我?” 太元:“从前的你。” 浮黎:“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保证还像从前那样对你,绝不碰你。” 太元:“你去看病吧,好吧?我也答应你,我肯定陪你去看,好不好?” 浮黎:“那你能不能先回到我身边?” 太元:“浮黎,你看,你我现在穿着这样的衣服,用着这样的语言,我们是入世的人。你是不是应该有个做人的规矩?我现在是齐夫人,我跟他已经结婚了。” 浮黎:“你跟他离婚。” 太元:“……” 浮黎:“好不好?” 太元:“我现在躺在医院里,这副样子是拜谁所赐?你告诉我。” 浮黎:“我那天本来是要来救你,但是看见你们……我脾气上来控制不住自己。” 太元:“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多了去了。我就很好奇,你现在是执着于我,那如果你是爱上了一个普通人,她死一万次都不够你发一次怒。” 浮黎:“我不会爱上别人,只有你,从始至终只有你。” 太元:“你就当我已经在冈仁波齐被你亲手杀了不行吗?你当时下得了手,现在放不了手?” 浮黎:“你那天不是问我愿不愿意为你死吗?我也愿意。我求之不得。是你不愿意。永远是你不愿意。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愿意跟他一起死,你也愿意跟他一起死,你就是不愿意跟我!你现在甚至连探病,你都不让我靠近!” 太元握着那串蜜蜡珠子,她又感受到浮黎的怒火。她不再言语,开始安抚灵珠。 浮黎:“你知不知道这珠子与我连心。” 太元:“知道。” 浮黎:“你对我……” 浮黎俯身凑近,直接在太元的身旁坐了下来。他此刻温柔而又伤感眼神,探身再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为什么就是不愿回到我身边?” 太元反问道:“摸一下你的珠子心里就有你了?” 浮黎转脸,深舒一口,感受着自己狂跳的心,感受着那些无端冲动。他那珠灵被她抚摸的太舒服了。他再次泛起强烈的与太元亲近渴望。 太元停下手,转脸看了陆羽鸿,又移目窗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发现这人真的既无法理解,也无法沟通。 浮黎:“太元,你不要持念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法,让我带你回去疗伤好不好?” 太元:“谁知道你带我回去是要做什么!我真的怕了你了!” 浮黎:“我跟你做什么,是因为做那些事可以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太元:“那为什么我听说你遇到我之前,夜夜笙歌,雨露齐飞?这是得跟多少人修出了感情啊!文爷出手之阔绰,谈吐之风雅,能力之强劲,远近闻名。按照你的行为逻辑,我是不是还得把那些女人全都砍了?因为我爱你嘛!” “哈哈哈哈……”浮黎展颜大笑,“她们有的身段像你,有的眉眼像你,有的声音像你,有的……” 太元:“好了,别说了。” 太元当时绝对是受不了浮黎讲那些话时候的神情,不知浮黎嘴里说的这些,心里想的什么,总之他那浅笑而又自我陶醉的样子,让她不禁回忆起当时,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元:“浮黎,既然你可以接受她们,你能不能再找一个?不要再执着于我了?” 浮黎瞬间又收起笑容,起身负手,怒颜而斥:“她们都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 他大声说完,发现周围瞬间安静。他感受到一众猎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又把帘子拉上,再次坐回到太元身边,捶胸低声说道: “太元我妻,九万劫数,他有你一世一世又一世,我有什么?我只有替代品,那些残缺的,不完整的替代品,我只能从记忆中、画像里寻找你的影子!你不要以为,他陪你历尽人间三百万年,你们的感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就感天动地了,我就会让步。你如果选我,我一样可以陪你走完这些年。我一样对你至死不渝!你现在让我再找一个是什么意思?他陪了你那么久,我也守了你那么久!我也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永远看不到我对你的付出?” 太元点头,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以我低徘徊,愧君独沉沦’,原来是这个意思。” 浮黎:“也不光是这个意思。” 浮黎第二句话到嘴边,他又闭上了嘴,侧了身子,伸手往怀里掏烟。 太元:“要抽出去。” 烟都没从口袋里掏出来,听见太元这句话,他又把手拿了出来,端端正正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陆羽鸿靠在床头柜边,想起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文叔父,想起那些日子里,自己和陈婉君在他面前的卑微和不堪,那些一幕幕过往,让他觉得此刻的浮黎竟然是如此的陌生。原来他在她面前是可以这样慎微,原来她和陈婉君是如此的不同,原来,「她终究已经是太元圣母了。」陆羽鸿对自己说道。 太元:“好了,你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走吧,我累了,想歇会。” 浮黎:“你的伤我知道,这里怎么看得好,我一会带你回家,杭州这时候气候舒适,你在元福里可以慢慢养。” 太元:“浮黎!我的家在钱江府。我再最后说一遍,我现在是他的妻子!” 浮黎:“那又怎么样?你当年还不是我的妻子?你不是照样跟他走了。” 太元:“我当年!我当年!我当年!” 太元突然就动了气,陆羽鸿即刻上前搭住她的肩,轻拍她的胸。太元见浮黎又要上前,连忙拿手挡住,欠身往陆羽鸿那边靠了靠,一边咳一边说道: “你当年是怎么骗我做你夫人的?如果换做是现在,别说是结婚,就算是朋友,也没得做。” 浮黎:“为什么?” 太元:“你真的不懂为什么?” 浮黎:“我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陆羽鸿:“你哪都比他好,你就一个缺点,你不是他。” 陆羽鸿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太元和浮黎齐齐朝他看去。 太元:“不,翎儿这么说,是给你面子。事实上你哪里都比不上他。就凭你屡次三番欲取翎儿性命,你就没法跟他比。” 浮黎:“……” 太元:“终于无言以对了?” 浮黎:“他屡次三番对你僭越,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怎么就不能动他?” 太元:“原来你觉得自己动他没有做错?那你来道什么歉?” 浮黎:“太元,我也真的怀念从前的我们。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是我毁掉你所有修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弥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太元:“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你能在这个社会混得这么风光如意,你却不知道怎么样去尊重一个女人吗?” 浮黎并没有回应,手指在膝盖上来回摩擦,如果不是太元此刻正握着他的珠子,他恐怕又要爆发了。 尊重这个话题,一直都是他俩的导火索。浮黎自觉给了太元最大的尊重,却换来离弃和背叛。现在的浮黎,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太元要的尊重到底是什么?他也真的很想弥补,当日冲动犯下的过错。自从玄灵告诉了他真相,他常常会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那样冲动,太元是不是还会好好的在他身边?她不会受这些苦,银河系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偏安一隅。 病房的嘈杂,完美地掩盖了这三人的沉默。浮黎沉浸在回忆中好久,好久,最终开口说道: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我言出必行。” 太元:“离我远点,永远保持一米距离。” 浮黎:“好。” 太元:“不能再动翎儿。” 浮黎:“夫人啊!” 太元:“答不答应?” 浮黎:“嗯。” 太元:“不准再杀人!任何人!” 浮黎:“嗯。” 太元:“现在你可以走了。” 太元伸手把珠子摊在手心:“珠子还你,我累了,要睡了。” 浮黎:“你留着疗伤吧。” 太元收起珠子,不想再说无意的话,转身躺下,闭眼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浮黎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来显,按掉了电话,起身匆匆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又恢复了往日眼神,瞥了一眼陆羽鸿。陆羽鸿自然是没少见浮黎的这个眼神,点了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许久,确定浮黎不会再回来之后,陆羽鸿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帘子,靠着太元的床尾,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