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遗音》 第159章 玄灵疗伤松懈心防 | 浮黎徘徊愧君沉沦 前文说到,玄灵陆羽鸿陈婉君三人从西藏大学回来,在酒店大堂遇到了在佛母像前默哀的白止桦。陆羽鸿在被白止桦点破画像中人就是夏侯茶的时候,瞬间对画中的一切细节都注意了起来。他也很快猜出了夏侯茶已经不在人世这件事。 陆羽鸿在得到了玄灵肯定答复之后,默默搀扶白止桦回了客房,决定将此事瞒下。 陈婉君觉察到玄灵和陆羽鸿之间的异样,无奈她站在白止桦身边,离两人太远。既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见两人在手机上摆弄什么。她待陆羽鸿和白止桦离开之后,才走到玄灵身边。 玄灵余光捕一眼陈婉君,冷颜道:“怎么不跑了?靠过来干什么?” “你要去的湖,是不是这个?”陈婉君指着画面右下角。 玄灵点头。 陈婉君:“去干什么?” 玄灵:“结婚。” 陈婉君:“跟谁?” 玄灵又再看了一眼陈婉君,这句“跟谁”,让玄灵知道她已经把他要去玛旁雍错的真实用意想明白了。他不自觉地弯起眉角,向她伸出了手。 陈婉君将手盖在玄灵掌上,两人又再将其命运,紧紧相连。 “那里有龙神。怎么对付?”陈婉君问道。 玄灵笑了一声,陈婉君抬腿踢了他一下:“笑屁啊!我很认真在问你!” 玄灵摇头道:“不知道,所以先休息两天再说吧。等你身体好一点。” 说完,玄灵就接过陈婉君在医院配的药,然后牵着她回了房间。 回房之后,陈婉君进了卫生间换衣服,此时门铃响了,是客房服务。玄灵打开门,看见走廊一车一车的百合。 他侧身让服务生进来。服务生道:“这是给陈婉君女士送的花。” “多少支?”玄灵问。 服务生:“一千零三十支。” 玄灵:“有没有卡片什么的?” 服务生:“有,交给您吗?” 玄灵:“给我吧。” 服务生把花一束一束安放整齐之后,就离开了。玄灵看过卡片之后,大概已经猜到了送花之人。他将卡片放在其中一束鲜花之上。 陈婉君换好衣服出来看见一屋子的花,起初以为是齐风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她看了卡片,上书: 【以我低徘徊,愧君独沉沦】 她又瞬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她盯着玄灵,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皱眉问道:“怎么会用这么奢侈浪费的方式道歉?” 玄灵回道:“不是我买的。” 陈婉君:“嗯,字迹也陌生,可能送错了吧。我什么时候独自沉沦过了,哈哈哈哈……还低徘徊……” 玄灵:“你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陈婉君:“当然懂啊,这人是在道歉啊。” 玄灵再问:“为了什么道歉?” 玄灵步步反问,是想让她猜出送花之人,却谁知道陈婉君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想逗逗玄灵,随即游性诗兴大发。她丢下卡片,深情凝望玄灵双眸,缓缓摘下他的眼镜,吟诵道: “我借着月色,长久徘徊在那溪流之畔。回忆往昔,不能与君长相守;愁思难解,愧对故人独沉沦。” 玄灵被陈婉君这突然而来的深情撩拨,他伸手触及其耳畔,闭上双眼,默默感受。 陈婉君转过身去,逃开了他的触碰,继续道: “有一天,狮峰饮了夜茶下来,行过九溪,看见一株老树,就突然想停车小憩。我独自坐在那老树的盘根之上,听着溪水,听着蝉鸣,不知你身在何方,也不知该去哪里寻你。不敢离开杭州,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更不愿面对,回家之后长长久久寂寞夜晚。我掬水捞月,月碎。抬头听风,风泣……” 陈婉君还欲继续,玄灵已经从身后将她抱住: “好了,宝宝……” 玄灵又伸出指尖按在陈婉君双唇之上:“我已经回来了,不要再发神经了。” 陈婉君夺过玄灵手指,牢牢牵住,侧身靠在他怀里,嗔怪道:“还好意思说!” 玄灵:“怎么不好意思了?” 陈婉君:“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你以为我是什么?” 玄灵牵着她转了一圈,搂其进怀,笑着说道:“那你还跟我结婚?” 陈婉君:“我现在后悔了不行么?” 玄灵:“去吧,去找隔壁那个比我好的。” 陈婉君听见这话,转身要打,玄灵瞬间抓住她的腰,抬手将她抱到了床上。 陈婉君:“你干嘛?” 玄灵:“乖乖躺好,我给你上药。” 玄灵拿出药,看了一下说明书,然后一边戴指套,一边问道:“你真的打算磕长头去玛旁雍错吗?” 陈婉君:“你一定要在这种姿势跟我说这个话题吗?” 玄灵:“有什么关系。” 陈婉君:“对了我忘了你是个毫无节操的神,没有在意的东西。” 玄灵:“你怎么还在生气啊。” 陈婉君:“不敢不敢。你俩是在西藏都如履平地啊!我哪里敢生气。” 玄灵:“我再晚一步,你就跟他走了!” 玄灵起身,把手上东西放下,然后坐到陈婉君身边。 玄灵:“虽然我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我也会陪你一起。” 陈婉君欠身收紧双腿,将裙子往下拉了拉,不置可否的盯着玄灵。 玄灵看她奇怪而又羞涩的姿态,道了一句:“怎么这种表情,我认真的。” 叮咚—— 门铃响了。玄灵一边去开门,一边对陈婉君说: “我帮你约了一个藏疗,你在这里做吧。我外面椅子上躺会。” 陈婉君做完藏疗,想要把玄灵叫回床上休息,发现又叫不醒了。于是她也盘腿而坐,入了定。 她来到雪域,玄灵很快现了身。此时玄灵出乎意外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陈婉君:“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玄灵:“你又没少见我这样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婉君:“毕竟放眼都是雪,看着觉得冷。” “好吧~”玄灵应声的同时,给自己套了身紫色素袍。 “你在这里干嘛?”陈婉君又问。 玄灵没有回答,随口问道:“藏疗做得舒服吗?” 陈婉君:“舒服,现在感觉又充满了精力。” 玄灵:“既然有精力的话,之前答应带你去归墟,现在去好吗?” 陈婉君:“你是为哄我开心吗?” 玄灵:“算是吧。” 陈婉君思索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我现在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 玄灵:“嗯。” 陈婉君:“那我要是再生一次气,是不是你能答应两个?” 玄灵:“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婉君:“一次是不是可以玩很久?” 玄灵翻了个白眼:“想要什么赶快说,不然我走了。” “唉,别别……”陈婉君连忙拉住玄灵,赶了上去,“你是不是可以变成任意模样?” “嗯,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是也要看我心情。比如我永远不会变成女人,除非你变成男人。” 陈婉君:“那你变一个我看看。” 玄灵:“变什么?” 陈婉君:“狮子。我想骑。” 玄灵变成一头雄狮,驮着陈婉君走了一圈。 玄灵:“爽了吗?” 陈婉君:“爽,哈哈,再变一个。” 玄灵:“这次又要什么?” 陈婉君:“变个摇篮,自己会晃的那种,我想坐。” 玄灵又变成一只巢状摇篮,上面铺着又软又厚的毛绒垫子,载着陈婉君摇啊摇,摇啊摇…… 陈婉君:“再给我变个你模样的抱枕。” 玄灵:“变不出来。” 陈婉君:“好吧,普通抱枕。” 玄灵又给陈婉君变出一个抱枕,陈婉君抱着抱枕,就安静的躺下,仰望起了星空。 “这里的星星是真的星星吗?”陈婉君问道。 玄灵:“是真的星星,但是时间可以调整,所以如果我把人间半年调整到域内一天,你就可以看到移动的星星。” 陈婉君:“我想看!” 玄灵:“不行哦,这样等我们回去,我们的身体就已经变成干尸了,哈哈~” 陈婉君瞬间明白了玄灵意思。她黯然问道:“那时候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是这样过的日子吗?” 玄灵:“更快一点,人间一年,域里一天。虽无四季变幻,却可同享日夜更替。” 玄灵感觉到陈婉君的忧伤,安慰道:“哎呀,我随时可以调整的啦,这样会把浪漫的时刻留得很长很长,痛苦的时候减少到最少最少。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过得很开心。漫长得不得了~” 陈婉君:“嗯……真好。现在也让它慢一点吧!” 玄灵感受着陈婉君此刻幸福和惬意,希望她的心殇能够像春雪般快快消融。祂一边抱着她,一边继续替自己疗伤。不过这样的惬意即便拉长百倍,也是短暂,很快祂就感应到了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浮黎来到雪域,映入眼帘是陈婉君窝在摇篮内仰望星空。祂又是从未见过这样自在安详的太元。玄灵感应到这一次的浮黎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但祂同样不敢放松警惕,即刻做了屏障,并指挥墨墨带陈婉君离开。 眨眼功夫,陈婉君就消失了。玄灵幻回真身,落到浮黎面前。 玄灵:“你怎么想起到我这荒芜之境来?” 浮黎:“她刚才很放松。你也很放松。” 玄灵:“她只是松懈一刻,你便寻来,你是无时无刻不在妄图动她吗?” 浮黎:“是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她。” 玄灵:“对你而言,都一个意思。” 玄灵给浮黎递过去一张检查报告单和一份诊断书。 玄灵:“虽然我知道你的人也能随时拿到这些东西,但我觉得他们还没有贴心到这个程度。这是上午她去医院做的检查报告。” 浮黎接过报告书,匆匆一瞥便挥袖焚毁。比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伤,祂更想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玄灵读出浮黎心思,长叹一声,道:“要坐下聊几句吗?” 浮黎点头,便随玄灵向雪山之巅飞去。 这边陈婉君被墨墨带回人间后,就再也回不去雪域了。她担心的不得了,立刻穿戴整齐就跑去了九楼。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苏耀文从雪域叫回来,让他没有时间再去对付玄灵。 来开门的是苏耀文的近身侍从,他见到陈婉君,立刻将她请进屋内。苏耀文当时正靠在卧室的阅读椅上休息。而旁边的圆桌上,散落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书写卡片。 陈婉君瞬间知道了花是谁送的。但她没有时间仔细去看那些卡片上的内容,忙不迭地推搡苏耀文,叫他醒来。 苏耀文很快就被陈婉君推醒。实际也不是推醒的,陈婉君实在叫不醒他,就用桌子上的钢笔猛戳他的掌心。苏耀文其实是被疼醒的。 他醒来之后,看见蹲在他面前的陈婉君,吃惊之余,连忙将其坐姿挪了个端正。 陈婉君看见苏耀文醒了,就立刻举起手中的钢笔,抵在自己脖子上对他说道:“你再动他们任何一个人,我是说任何一个,我就真的不活了。我的意思是,这辈子不活了,以后也永远不活了。听明白没有?” 苏耀文刚刚从过往的悲伤中回来,他现在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他缓缓抬手,轻轻捏住了陈婉君的肩,开口问道: “他们千辛万苦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就这样自己跑过来吗?” 陈婉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卡片,上面出现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会放我走的,会吗?” 苏耀文摇头。他神情黯然,眼神中充满哀伤,许久许久才漠然开口:“我如果不放,你就会自毁。想尽各种办法,找寻各种机会,死在我面前,是吗?” 苏耀文说完,深情回眸看了她一眼,他此刻多么希望听见一句“不会的”,多么希望她能够留下,但是他却看见陈婉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苏耀文松开了他的手,将陈婉君从地上扶起。他微微摆手之后,底下人便上前来,护送陈婉君离去。苏耀文则转身,收拾起了桌子上的卡片。 这是一个死局,苏耀文至今没有找到破局的方法。玄灵当年没有特别,齐墨更是从来不能人道,不是因为那层关系,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爱着那个人?到底自己输在哪里? 苏耀文看着手里一堆写废的卡片,他第一次那么迫切的希望求得太元的原谅。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没有实现诺言,实际上,太元真身早已从混元珠中逃脱,不知去向。他想道歉,却连人都找不到。 他并不是猜不到当年是谁动的手脚,只是多年来,他始终查探不到任何一点关于她线索。 苏耀文招呼侍从把他搬回轮椅,然后默默离开了房间。 此时花史励已经在雪茄吧等候多时了。 苏耀文入座之后,花史励替他把选中的雪茄点燃,然后在沙发的扶手上靠坐下来,对他说道: “小女升学,文爷您费心了!” 苏耀文点头示意:“老爷子什么动静?” 花史励道:“干爹不愿再等,已经另派人手。” 苏耀文虽面沉如水,但心中着实一惊。再问:“对方身份?” 花史励摇头道:“不知道。” 见苏耀文沉默不语,花史励再道:“您或者带夫人先行离开,这边我自有应付。” 苏耀文:“当务之急,是要夺回夫人真身。你却在这里查了十年了!圣地天堂,叫它圣地就天堂了?你还不想走了?” 花史励:“我当然想!能查的地方都查了!您说出不了这范围,我就差把青藏给掀翻了!” 苏耀文摇头。太元在混元珠内修炼了近三百万年,混元珠早就已经被她的灵气浸透。他们可以带走她,但是带不走珠子和她之间的感应。混元珠就好像是太元的第二件胞衣,它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知道她在这里,她就一定在这里。 但是包括他自己在内,这些年来,一直在不断寻找,就是找不到,为什么?青藏高原就那么大点地方,他们能把她藏到哪里去? 现在花史励说老爷子不愿再等,意思就是他苏耀文屡次三番搞不定自己夫人,陈婉君再去妨碍到他们的事情,他们就要对太元动手么? 还是说,他们已经动手了? 第160章 花氏囚元戏弄人间 | 浮黎实力屠光音天 前文提到,苏耀文从花史励处得知花爷欲对太元下手。此刻再有耐心的蛇,也候不住伺机而动了。他在雪茄吧里足足待了1个小时40多分钟,期间除了跟花史励对话的5分钟之外,其余时间全在疗伤。等他再一次从雪茄吧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用走的了。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肌肤不见一丝异样,除了他手心的几个蓝黑色小点点。那是陈婉君用钢笔给他戳出来的,他决定暂时不去动它们。就凭当年祂对太元所作所为,太元回来之后,若是想要把祂扒皮抽筋,祂也毫无怨言的。 他甚至觉得如果太元真的这样做,那他应该会很爽。唉,苏耀文不觉得自己对陈婉君所作所为是虐待,因为他自己也同样渴望被她这样对待。这就跟动物界很多雄性在特殊活动中喜欢咬脖子是一个道理。控制、和被控制的瞬间,都会让他产生特别的快感。真的是……浮黎让我明明白白写出祂的心,我倒不如看不清。 苏耀文休养生息之后,壮如雄狮般离开雪茄吧。他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花爷。花史励之言,就像一条导火索,点燃了苏耀文十年忍耐之极。 他行过大堂,跨出酒店大门,正欲上车时,他的混元珠突然感应到了太元的气息。 这就很神奇了。苏耀文翻开袖口握住珠子,确认有感觉。他立刻停止了迈步,转身走回了酒店大堂。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聚焦在墙上那幅巨型唐卡上了。 此刻,阳光洒在佛像之上,正巧斜射在佛像的莲花座上,莲座的每一层花瓣,都用黄金勾勒,那些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净土之上,整座像就好像活过来一般,由内而外散发出独特的神韵。佛母双眸垂落,低眉注视着来往的游客。紫金砂点缀的瞳孔泛出红润的幽光,她的右臂在三重光影的反射下,隐约可见一条带有翅膀的蛇型印记。 苏耀文看见了那条印记之后,他已经无需再次确认珠子的感应。他知道自己找到了她。他立刻做了结界,飞快行至画前。 他伸手按住那幅画,周围响起跨维度光音。他的耳膜被魔音穿透,掌心被神光灼烧。佛像前出现了一道用光咒制成的圆形封印。这是光音天人独有的转轮印记。苏耀文知道,开启这道转轮,需要钥匙,或声咒或光咒,或其它暂时不得而知的方式。 光音天人,祂们是把光和音用到了极致的神族。果然祂们做出来的事,也是如此! 如果这幅画不是在特定的角度、特定的时间,被阳光照射到特定的位置,太元就会一直被囚禁在黑暗中,不见天日。混元珠也就永远无法感应到她。(这里插句嘴,各位看官可记得这个位置是谁挑的?真不得不感叹缘分之奇妙。) 祂们如此狂妄,如此自大,竟如此这般调戏于他! 苏耀文的身后,猛然掀起了三米多高的蓝色的巨浪,瞬间将一切光音吞噬。 他浑身湿透的立在画前,记忆不知不觉回到了十年前,这幅画刚刚画好的时候…… 花氏在布达拉宫举办展览,首次展出了释迦族来过这里并留下传说的所有神祇。其中就包括了这幅:九光五音蓝冠青身大白伞盖佛母像。 之后,花氏邀请苏耀文替【净土神韵】继续做展。展览一共做了九期,它们被送到世界各地供人欣赏,消遣娱乐。九期之后,这些画全部被高价卖出,苏耀文还拿出一部分展览和卖画的钱,给西藏大学捐了一栋楼。 他现在知道,花氏根本是在拿他消遣!一边让他卖妻捐楼,一边看着他往来藏地苦苦寻找! 他回忆着花氏那永远不会消逝的迷之微笑,缓缓在画前坐下。 阴符双刃从他身后飞出,直向那转轮剪去。然而,那符每剪一次,佛母像便破碎一分。他更是听见了恍若焚身灼魄般的痛苦吟鸣。 他无奈停下,收回结界。 此时,太阳的光线又挪了几分,苏耀文已经看不出佛像右臂印记。莲座也只剩半片残花还在反射阳光。 苏耀文清楚的感觉到,他手上珠子的感应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他再回神看佛母,只见她的肩膀和下腹处,多了几道血痕。苏耀文伸手按在莲座底下佛母垂足,与画中之神相触,低头只见自己胸口起伏: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苏耀文抛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上车之后,他立刻让司机改变了线路。苏耀文的车子停在了西藏大学门口,他后面那辆车中,很快下来两个人,进去了西藏大学神韵楼。 两人将扎西桑波带至苏耀文车上。苏耀文二话不说将他的意识瞬间抽走,带至佛母像前。 苏耀文:“解开此轮。条件你开。” 扎西桑波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不慌不忙,盘腿坐下。取下念珠。开始诵咒。 苏耀文不是傻子,他见画前转轮毫无反应,而桑波的能量却在外泄,他立刻封上了他的嘴: 「想死,也要用你的命祭我夫人!」 苏耀文对始作俑者,向来不愿多费半句口舌。他用混元珠打散桑波魂魄,将其残骸涂抹于结界之上。他要让所有的光音天人都知道,他在这里等祂们。 醒来之后,苏耀文又在车中做域,亲手拿起双刃剪开了桑波喉咙,复用他的血在其身上写下血书,并且,抛尸西藏大学门口。他也同时要让这里的光音使者知道:他在等他们。 苏耀文回酒店之后,继续在画前等待,这一次,来的是花史励。 苏耀文念在旧情,并无动他之意。好言相劝道:“解开此轮,一笔勾销。” 花史励道:“光音使者,光音所化。无穷无尽。你就是杀光花氏,也解不开此轮。” 苏耀文:“告诉我方式。保你全家。” 花史励摇头道:“我若说了,我就是背叛全族的罪人,我若不说,吾命今日休矣!” 苏耀文再摇头道:“你女已拜一一长姐,等于认我做父。我从未视你外人。花氏对你早已设防,苦你妻,害你女,为祂们做事还有什么意思?” 花史励沉默不语,为其妻女,他已言尽。 苏耀文再道:“此事你若知情,便不会悬画于此,但凡换到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发现不了我妻。我此刻虽怒,心智冷静。不会滥杀无辜。” 两人对话至此,忽见一道金光划破虚空。千万徒具轮廓的光音使者潮涌而入。 苏耀文长叹一声,他瞬间明白了刚才花史励言外之意。他将花史励震出结界,他要大开杀戒了。 三分钟后,所有的使者都被斩杀,只剩幽魂胡乱飘荡。结界内充斥着混乱的光影和滋滋的杂音。就好像古老的收音机,播完节目之后,只剩下晃动的指针和没有意义的嘈杂。苏耀文将祂们定在空中,然后按照画前转轮,抽丝剥茧。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把这些使者填入了转轮。终于,在填完最后一条缝隙的时候,转轮动了。 幽魂化成光音四散,响起绝妙的旋律。一抹殷红之光破画而出。红光围绕着那些幽魂,不断徘徊,始终不能化形。 苏耀文见状,开口问道:“太元,你的法衣呢?” 太元没有发声。苏耀文怕她不辨方向,不识好坏,再被光音捕获。遂立刻祭出混元珠收了这抹红霞。混元珠闪过一丝红色微光,又再恢复到本色。 苏耀文收回太元之后,没有一刻停留,立刻回了烟霞殿,再将那抹红魂置入混元珠灵之内。 他做完这一切,已是精疲力尽。他在珠灵前坐下,试图感应太元的状态,了解她的修为情况。但是太元像汹涌海潮中的浮鱼,不断挣扎翻腾。她在珠灵内横冲直撞,撞得苏耀文根本抓不住她,反而有点心猿意马。 她的暴走在苏耀文感觉起来,就像他当年遇见太元时,心中的蓬勃悸动。 苏耀文握住手中蜜蜡珠,感受着他心底汹涌澎湃的爱潮,对珠灵内的太元说道: 「太元,你是想找回法衣,还是让我替你重修一件?」 「为夫替你修一件好吗?跟从前一模一样的?」 「太元,祂们除了把你关起来,还对你做了什么吗?你说出来,为夫给你做主。」 「太元,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夫人……你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我很想你。」 苏耀文所有的独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徒劳。他似乎是忘了,太元曾经说过,他的身上永远充满着血腥味。这一次,依然不例外。 他反复地对着珠灵独白,直到他再也看不到里面一点动静。他知道太元已经安静下来,又要进入长眠。他伸手触了一下珠灵,珠灵微微颤抖了两下,滴出一滴液体,滴在苏耀文手腕蜜蜡珠上。 他转身走出烟霞,又摇了摇殿前神幡。 白龙瞬至,拜其脚下。 苏耀文:“如若再见你擅离职守,让神母被劫,你这龙神,也当到头了。” 白龙不敢言语,又缩回神幡之内。 苏耀文将神幡封在烟霞殿的大门之上,才垂眸踱步,依依不舍的转身化形而去。 这边苏耀文救回太元,撤去大堂结界,从酒店房间苏醒之时,白止桦和陆羽鸿正在6619准备出行。 他们此刻都想见一个人:扎西桑波。 扎西桑波是夏侯茶的老师,是白止桦此行必须要见的人。白止桦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很多细节想知道。他此刻最关心的是:如何进山,寻找夏侯茶。 陆羽鸿也想见桑波。他要知道桑波为什么会拐走陈婉君,为什么会让她穿成那样,为什么会为了她停掉正在上的课,为什么会想要带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去玛旁雍错? 只是,他们来晚了一步,没能见到扎西桑波。他们到达西藏大学门口的时候,那边已经成了被警戒线围挡起来的凶案现场。 陆羽鸿看见地上印记,他拍了拍白止桦。白止桦不明所以。陆羽鸿解释道:“画!那幅画!” 白止桦还是不明所以,陆羽鸿无奈继续解释:“佛母像右下方有一方湖泊,湖泊上有一面神幡,神幡上画着一条白色的龙,上面覆盖着这个符号!” 白止桦这才恍然大悟!他立刻说道:“怎么说?这是龙神……夺魂?” 陆羽鸿不知道,但是他现在越来越肯定那幅画不一般,桑波不一般,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凶杀案,肯定也不一般!但是他现在完全不想多管闲事,因为他们是来这里找桑波的。 两人进去学校,来到桑波寝室门口,全是警察。陆羽鸿的心立刻慌了。他不断地在心里祈求道: 「别是桑波!别是桑波!别是桑波!」 他拉住旁边走过的一位教职员工问道:“出事的人,是不是桑波?扎西桑波?” 对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陆羽鸿再凑过去两个正在做笔录的警察旁,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两个警察看了一下两人,点头。然后反问道:“怎么,认识?” “我们就是来找他的!他在哪里?医院还是哪里?”陆羽鸿急切问道。 白止桦看见警察点头,定在陆羽鸿身后,喃喃自语起来: “佛母是真的,龙神也是真的……都是真的……真的……” 他当时脑子嗡地一声,又短路了。桑波是他来找夏侯茶的唯一线索,而这刚刚还是活生生的线索,突然就只剩下水泥地上一个V字符号了。 两个警察同时摇头。其中一个听见白止桦的喃喃之声,遂应了一句道: “他被龙神相中,请去做夫婿了吧!” 另外一个警察瞬间用藏语骂了那个警察,然后对两人说道:“你们来晚了,他刚刚被谋杀了,具体在调查。人已经没了。” 陆羽鸿转身要走,那个警察又把他们俩拦住,道:“留身份,做笔录。72小时内,不要离开拉萨,否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就是凶手。” 陆羽鸿和白止桦对看一眼,两人乖乖摸出了证件,并把来意一一阐述。 警察做完笔录之后,就让他们离开了。陆羽鸿还在寻觅刚才那个警察的话,和他后来听见的旁边人窸窸窣窣的闲言碎语,再加上门口那个剪刀印记,他拉着白止桦,咬着耳朵对他说道:“我们去他的画室看看?” 白止桦点头。如今桑波口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他的寝室也进不去了,或许他的画室还能让他们有所发现。 桑波画室,陆羽鸿上午跟玄灵找人的时候,已经来过。当时他们看了一眼人没在,就立刻转身走了。这一次,陆羽鸿和白止桦进了画室之后,就没有那么快走得了了。 虽然桑波死了,但画室还是正常开放,里面有一组一组的学生在画唐卡。其中不乏藏地僧侣。 陆羽鸿和白止桦先开始看墙上展出的画。两人一幅一幅看过来,白止桦对这些图案很不敏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陆羽鸿却好像与生俱来就看得懂。 他越看越投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这些画。 这些画是在讲故事,很多很多的故事,在陆羽鸿看起来,无比诡异、匪夷所思的故事。 突然,他感觉背后有人正在注视着他。陆羽鸿回头陡然一瞥,灵魂瞬间被吸入了那幅画中…… 第161章 白龙索珠擅离职守 | 救子心切花容失色 前文说到,陆羽鸿跟白止桦在桑波画室看唐卡。白止桦看不懂,陆羽鸿却因为其雄厚的美术功底,对那些画入了迷。忽然,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而他的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就在他转身回眸的瞬间,他被吸入画中,落入了一片蓝色的水域。 千万条鳞美牙尖的小鱼向他涌来,开始啃噬他的身体。其中一条小鱼钻进了陆羽鸿的肚脐,衔出了一颗白色的东西。 幻境瞬间消失了。 陆羽鸿回过神来,低头朝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他看到自己完全正常,衣着完整,并无异恙,便放心抬头,继续看起了墙上的画: 这是一幅叙事画,画中一位异域女子正在一面镜湖的上方,与一条白色金鳍的长龙缠斗。女子长着六条手臂,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手里举着一把草。她的另外四条手臂,一手举着铃铎,一手握着金刚杵,一手持一柄金色的蛇形短刀,一手绕着一把类似鞭子一样柔软的螺旋剑。 陆羽鸿看见那个婴儿的肚脐之上,盖着一片白色的圆状石片,与他刚才幻境中肚子里被鱼儿取出来的那片非常相似。他想确认刚才背后的那双眼睛是来自于哪里,于是再次回眸,但却发现那边墙上根本就没有挂任何画作。 陆羽鸿收回目光,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一位身着藏族传统服饰的中年女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用非常不熟练的汉语对陆羽鸿说道:“你身上有冬凌草的香气。” 陆羽鸿惊讶的转过头,仔细打量了这位藏族妈妈。这位妈妈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底部直接发出来的,陆羽鸿需要仔细辨认,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也就几乎在同时,他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指着画像上那株草问道:“这是冬凌草?” 妈妈点头,回答道:“画的是佛母斗龙神的故事。” 陆羽鸿:“佛母怀中抱着的婴儿是谁?” 妈妈:“是吃了龙子的大鹏鸟。” 陆羽鸿定睛再瞧,发现那名婴儿的手臂处果真勾出来几条白色的小绒毛,这样解读起来,应该是还没有长成翅膀的胎毛。 陆羽鸿又问:“既然是大鹏鸟,为什么要画成人的样子?” 妈妈解释道:“它转世做了人类的孩子。” 陆羽鸿:“他肚子上的白色石片是什么?” 妈妈:“大鹏虽然转世,他的身上依然带有龙和鹏的独特气味。佛母用冬凌草制成的石母闷住了那孩子的神阙。龙神就发现不了自己孩子的气味。” 陆羽鸿:“所以这幅画实际上讲的是佛母用冬凌草救大鹏鸟的故事?” 妈妈点头。 陆羽鸿怅然道:“大鹏虽然得救了,但是龙神的孩子却回不来了。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就好像老鹰吃蛇,救谁似乎都是错。大自然物竞天择,不应该过多干涉。” 妈妈道:“你认为佛母应该放任龙神将那大鹏吃掉吗?” 陆羽鸿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大鹏若是为了生存啄食龙子,龙神亦可为了生存活吞大鹏。但是,如果龙神只是为了报仇的话……”陆羽鸿摇头道,“我觉得龙神在造业。或许,这才是佛母会出手相护的本因。” 妈妈道:“如果,龙神一定要夺回自己的神子呢?” 陆羽鸿:“都被大鹏吃了怎么回来?” 妈妈:“修回来。” 藏族妈妈说完这三个字,忽然化雾蒸腾升起,陆羽鸿这才看清她的下半身,正是一条白色金鳍的龙尾。陆羽鸿很奇怪,明明此情此景很恐怖,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害怕。他抬头问道:“你就是画中那条龙?” 龙神点头,同时伸出龙爪将陆羽鸿的胸腔扣住。 陆羽鸿再次问道:“我是佛母手上怀抱的那个婴儿?” 龙神再次点头。 陆羽鸿又问:“要怎么做才能还你孩子?” 龙神回答道:“交出龙珠,让我重新修炼。” “那你拿去吧。”陆羽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道。 龙神摇头道:“如果它在你的身上,我还用跟你说半天人话,多费口舌做什么?” 陆羽鸿闻言,无奈叹道: “冤有头债有主,它不在我身上,你怎么知道是我吃了你的孩子?” 龙神:“你的神阙有佛母给你的冬凌草石母。” 陆羽鸿觉得没道理,他只是从小身上就有这个味道,他的肚脐眼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陆羽鸿:“会不会你找错了?所以才会没有?” 龙神怒吼一声,道: “不可能~~~!!!” 她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三个字如同旋风一般吹散了陆羽鸿前额的刘海。 陆羽鸿摇头道:“你凶我也没用啊!我都在你手上了,想怎么办你随便办。关键是,你找不到对的人,你不是一样修不回你孩子?这样,你告诉我怎么弄,我帮你去找孩子?” 龙神又咆哮一声,对陆羽鸿道:“还不了我龙珠,就给我你自己。” 说完,她就拿出一副镣铐将陆羽鸿的脖子拷了起来。然后用铁链拴在了自己腹部的圆环上。 陆羽鸿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只圆环,他似乎在哪里看过…… 龙神将他捏在爪子里,就要腾空而起。陆羽鸿连忙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龙神:“去见佛母,用你换回我的孩子。” 佛母?!见佛母?陆羽鸿这才想起来找白止桦。但是当他环顾四周时,他才发现: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现实。 他在不知名的域里,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一条母龙拴住了脖子。 与此同时,陆羽鸿在看画的时候突然之间倒地不省人事,让白止桦惊慌失措。他抬头招呼画室中其他画画的人过来帮忙,哪里知道大家都是见怪不怪。其中一个汉语比较好的学生对白止桦说道: “他能回来就是命不该绝。他回不来,就是被神佛请去了结业障。都是好事,随缘淡定,莫须惊慌。” 试问,白止桦在这种时候,哪里能淡定的了?刚刚死了一个桑波,现在陆羽鸿又被抽去意识。白止桦若是不懂也就罢了,但他是精神科医生啊,他跟银晨不是白混的。他立刻就猜到陆羽鸿是入了虚数空间了,他现在可能在三维光锥两头的任何一个时空域之中。不管他在里面会经历什么,不管他能不能自己回来,这对陆羽鸿的精神和心理所产生的影响,都是不可逆的。这种被迫入神域的风险是极大的。 他立刻给玄灵打了电话。当时玄灵和陈婉君正在餐厅吃饭。玄灵问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与陈婉君两人飞快地奔至桑波画室。 玄灵看了那幅画,做了时空域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没有。 陈婉君指着那幅画说道:“这条龙我见过!” 白止桦和玄灵,包括当时在画室的所有人,立刻将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陈婉君的身上。陈婉君见状,立刻闭上了嘴。她贴近玄灵耳边,对他道:“先把人带回去。” 玄灵点头,背上陆羽鸿,临走前,又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幅画。 玄灵不打算回圣地天堂,他觉得那边的情况现在太复杂。 他叫白止桦搜陆羽鸿的身,白止桦很快搜出来一张圣瑞吉的房卡。白止桦惊讶之余,玄灵示意道:“打车,就去这里。” 一路无话,三人到达圣瑞吉之后,进了房卡上的房间。玄灵将陆羽鸿丢在床上,三人在客厅坐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开房?”白止桦惊叹道。 既然现在已经牵扯到陆羽鸿,等下他们也马上就会见到来者,为了让陈白两人不过于被动,玄灵不打算再作隐瞒。他开口道: “之前他提过,这次是来见外公。莫花颜原本姓花,嫁入莫家之后,添了莫姓。他的外公就是国家网络安全领域的一把手,也是冈仁波齐地下金字塔建筑群研究基地的负责人,他同时兼具其他多重身份,在暗网代号烟花,江湖人称花爷。他的真实姓名,我至今未知。花爷从陆羽鸿落地拉萨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来到这里。这是他给外孙准备的房间。实际上,你跟陆羽鸿的身体,也不是我救的。我到洲际的时候,你们已经被他救出来了。” 白止桦听完这些,愣在原地相当长的时间。他在惊叹陆羽鸿背景身份的同时,他更加惊叹玄灵的实力。 玄灵说完这些,立刻回头盯住陈婉君。陈婉君点头,开口道: “上午我在桑波的画室,看见了一幅龙神画像,我也被她吸入到画中。当时是桑波把我拉回来的。龙神的手上,有大白伞……” 陈婉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玄灵接口道:“佛母的大白伞。” 陈婉君点头,补充道:“也是……也是……嗯……” 陈婉君想说,也是当时她用来结束齐墨的大白伞,也是造成玄灵胸口伤痕的大白伞。但是她说不出口。就算此刻只有玄灵一人,陈婉君都有可能难以启齿,何况旁边还坐着白止桦。 玄灵握住陈婉君的手,点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那次之后,它被浮黎夺了,所以龙神是浮黎的人。” 陈婉君点头。 白止桦补充道:“我们到的时候,桑波已经被杀了,地上留下了V字记号,这个记号,陆羽鸿认出来,说是在佛母像右下角的白龙幡上。当地一个警察说,桑波也是被龙神杀的。” 玄灵摇头,他看了一下墙上电视机,电视机立刻通电,然后呈现出了刚才那幅《佛母斗龙图》。 玄灵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盯着那幅画。他不知道当年发生在白龙身上的事情,他只能猜测龙神这次带走陆羽鸿,很可能是因为他远古时候的身份。他们在从前一定是有过羁绊的,而这件往事,很可能跟这幅画所表达的故事有关。他沉思良久之后,突然回头问陈婉君: “他的肚脐上有白色胎记吗?他的身上有冬凌草的味道吗?” 陈婉君闻言,惊讶到合不拢嘴。玄灵看见陈婉君的状态,就知道他猜对了。 他又继续低头沉思。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进来了一群身着藏服的男丁。玄灵立刻关闭了电视机上的画面。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会看见花爷的时候,进来的却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优雅女士。 陈婉君看见莫花颜,立刻站了起来。玄灵和白止桦也随后站了起来。 莫花颜在主人位上坐下之后,对底下人说道:“留下一个陈婉君。” 那几个藏服男丁立刻就要动手抓人,玄灵握住陈婉君的手,盯着莫花颜,微微摇头。所有人,立刻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了分毫了。 玄灵对莫花颜道:“我去把你儿子救出来。你的人看好他的身体。72小时之内,不要给他用任何药品,包括藏药。” 然后他迈步走到莫花颜面前,扶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用心语对其说道:「我不是墨心,你不是我对手。」 说完之后,玄灵将莫花颜的手放回原位,开口道:“白医生不是一般医生,只有他能在这段时间护你儿周全。” 玄灵说完这些,又起身对白止桦说道:“你帮我留在这里,照顾好陆羽鸿,不要让任何人的愚蠢害到他。” 然后玄灵伸出手,一手搭住白止桦的肩膀,一手与他用力一握。白止桦瞬间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他的心灵苏醒,仿佛是一颗种子,破土而出,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冲破他的天灵盖疯狂生长,其根系同时倒悬而下,深入白止桦体内奇经八脉,渗入血液脏腑…… 白止桦不禁在心中升起疑问: 「你做了什么?」 玄灵没有回答,却听见白止桦的心中再次回响起夏侯茶的声音:「你自由了。」 玄灵收回手,再次牵起陈婉君,离开了房间。 陈婉君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他此刻眼眶竟然微红。陈婉君将那只手,默默牵入自己怀中:“我们一起去救他,好不?” 玄灵点头:“我们现在就去玛旁雍错。” 陈婉君忽然又担心道:“我会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玄灵:“能够让龙神擅离职守的,恐怕也只有陆羽鸿了。我要先救你,然后我们一起去救他。” 陈婉君:“你的意思是,我的真身现在在玛旁雍错?由龙神看管?” 玄灵点头。陈婉君想起那张名片,还有“拉昂错”这三个字。识柔让她找回自己,是去拉昂错,但玄灵现在告诉她,她的真身在玛旁雍错。这是怎么回事?她应该相信谁呢?会不会玄灵本身也是猜?那她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玄灵呢? 陈婉君抱着玄灵的手,就在那里前思后想思前想后的时候,玄灵默默叹了口气。 他无奈答道:“拉昂错,是鬼湖你知道为什么?” 陈婉君突然扔掉了玄灵的手。她赌气怒吼:“读屁啊!经过我同意了么?!就读!乱读个毛线啊!” 玄灵复牵陈婉君的手,脚步一刻不停,边走边说:“浮黎终究是爱你,如何能将你困在那种地方?你真身居所,必是磁场异常、域场异常、美丽异常的活力盎然之地。拜托你动动脑子!” 陈婉君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被囚禁往事,她所经历不过短短几周。而太元…… 她不禁摇头叹气:“真是个疯子!” 第162 章 玄灵舍身入珠欲救太元 | 浮黎无人可敌毁在自己 前文提到,陆羽鸿的意识被龙神劫走,玄灵让白止桦看住其身体,自己则带着陈婉君飞速离开酒店,准备前往玛旁雍错。两人出了酒店大门,就开始安排行程。但是,由于气候异常和航空管制,当日前往阿里昆莎机场的全部航班,都停飞了。 陈婉君于是探问道:“我有他给我安排的路子,能用么?” 玄灵道:“只要是花系统里的所有安排,都不能用。用了等于直接发消息告诉所有人你的动向。那还不如光明正大的用普及网络,好歹还有个大海捞针的过程。” 陈婉君道:“不是花系统。我有萧文。” 玄灵道:“让他安排一台车,你买两张今天晚上去西宁的票。等下我去酒店大堂报个当地的旅行团,去茶卡盐湖。” 陈婉君查了一下自驾线路,马上慌了,担心问道:“18个小时!开过去人都没了!” 玄灵:“就你这破身体,坐飞机去也是一样,等下你肯定头疼疼到脑血管都爆掉了!” 陈婉君再问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羽毛能不能熬过来这么长时间?” 玄灵:“不知道,好在陆羽鸿还有冬凌草护身。龙神暂时伤不了他的,就是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里。等下车子来了,你能不能开?我要尽快知道龙神劫走陆羽鸿的真实原因。这样才能猜出她们的去向。” 陈婉君:“怎么猜?我能帮你什么?” 玄灵:“前半夜你帮我开车,我去域里翻历史。” 陈婉君点头,玄灵再道:“现在不要回酒店,我们去找个商场给自己打扮打扮。” 陈婉君听懂了玄灵的意思,她突然在想玄灵穿藏族服装会不会超帅的,再戴个大大的耳环可能更好看。但她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玄灵光头穿着喇嘛服装的样子,于是她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子,对玄灵道:“等下不准打扮成和尚样子!只准穿藏袍!很帅的那种!” 玄灵点了头。一路无话。两人乔装之后,带了些水和干粮等等的必要物品,就上了萧文给他们安排的车子。 与此同时,几乎是折腾了一天的苏耀文,正在休息。上午得知陈年真相、中午找到被劫的太元真身,加之傍晚时分的大屠杀,让他此刻异常疲劳。 人类文明的发展以及自身修为的提高,使得苏耀文近百年来鲜有机会亲自开展大型屠杀。虽然他的一个决定可能导致亿万人丧命,但是像这样单枪匹马徒手毁灭千万条灵体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干过了。他现在不是需要恢复体力,他是需要回玉虚恢复精神之力。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错过了来找他的三个最重要的电话:一个是告知陆羽鸿出事,一个是告知玄灵和陈婉君上路,一个是告知花爷出山。 而这边,玄灵和陈婉君正在争分夺秒的往玛旁雍错赶去。说是争分夺秒,但在陈婉君开车的前半夜,他们的行进速度还是非常缓慢的。因为从拉萨前往阿里地区,是从低海拔往高海拔处走,陈婉君始终处于头疼欲裂的状态。她双目晕眩,耳鸣鼻血,不敢开很快车,基本上开半小时左右,她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终于,在消耗了约六个小时之后,玄灵从域内返回,他此刻已经知道了龙神的悲惨过往,他也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他们现在的目标变得十分明确:一,趁龙神不在的时候,去玛旁雍错的湖底龙宫把太元的真身解救出来;二,在浮黎发现这一切之前,找到龙神,解开龙幡封印,同时解救龙神和陆羽鸿。 两人在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到达了玛旁雍错,此时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了。玄灵到达湖边之后,立刻下车换装备。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对陈婉君说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下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陈婉君急忙跟话。 玄灵摇头道:“不行,你体力不够。” “我行。” 陈婉君也是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玄灵赶紧把自己脱下的外套又给她套上,然后裹住她的身子,一改往日轻浮之色,语重心长的说道: “宝宝,你听我一句,你有高反,一旦着凉感冒很麻烦的。而且,你的肺才受了伤。我终究是神明入体,下去一趟,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对你来说,却可能危及生命。你难道不想平平安安跟我走完这一生吗?” 陈婉君:“我想……” 玄灵:“那你就乖乖待在车上,好吗?” 陈婉君:“那我的身体是不够好,你能不能带我的意识陪着你一起下去?” 玄灵踌躇犹豫。 陈婉君再道:“你以前不是说过,我不在你身边,你做事的时候会分心。如果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难道不怕出事吗?等你救出我的真身,这身反而没了,你不是白走了这一趟?难道是你不想跟我走完这一生吗?” 陈婉君说完,就抱住了玄灵。她见玄灵依然不动,再次开口道: “你还在犹豫什么啊!” 话音刚落,玄灵就吻住了陈婉君。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玄灵把陈婉君放在车后座用毛毯仔细盖好,带着她的意识,潜入了湖底。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尊巨大的砗磲贝。 两人进入龙宫的时空域之后,仿佛来到的是一座水下城市。很明显在这众多的时空域中,浮黎做的时空域最具有社会气息。这里不仅庞大而且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各种各样的生物飘来过往,还有人类实体化的梦境,可以瞬间上天入地的不知名的精神体,各维度异域智慧物种开拓的光怪陆离的交换空间,等等等等。 玄灵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这里有太多太多的生物念力和精神能量,他一直在仔细分辨感应,但是始终找不到属于太元的感觉。 「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玄灵正在疑惑的时候,陈婉君突然从他的身体里走了出来,缓缓往内走去。玄灵连忙拉住了她: “等等,这里有无数个时空联通域场的通道,不可以乱闯,搞不好会到外星人的梦里去,乱了时空节奏。” 陈婉君点头,朝玄灵微微一笑。玄灵突然在她的眉心隐约看见了熟悉的印记,他心头狂喜,立刻接住陈婉君的手,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热闹的集市,走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了这座水下城市的中心神庙。神庙内,有一个巨大的雕像底座,刻着V字印记,座上却空空如也。 陈婉君并没有在神庙内停留,她穿过神庙,继续往前方走去。两人由后门出了神庙,又见前方有山径,抬目远眺,山顶隐约可见一宫殿。陈婉君欲沿山径前行,玄灵搂过她的腰,说了声“笨”,然后就带着她直接飞到了殿门口。 玄灵:“烟霞殿。” 玄灵:「嗯,看来这次是找对地方了。」 但是,地方是找对了,人却没有那么容易救出来。两人在门口看见了浮黎的龙神幡。玄灵动手揭了一下,揭不下来,手上反而出现了一道血痕。陈婉君夺过他的手,责怪道:“到了我的地方,你急什么?” 然后,就见陈婉君轻易揭去门上龙幡,牵着玄灵的手,推门走入了大殿。 大殿之内,可见一巨型灵珠悬于中央,散发出五彩光晕,中芯一团红色若隐若现。此刻,陈婉君眉心的印记更加明显了,还没等玄灵反应过来,陈婉君已经抱住了他,啜泣不止。 玄灵知道他怀里的人已经是太元,但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浮黎随时会回来。他对太元说道:“我先救你出来,你再抱我不迟。” 太元擦了下眼泪,对他说道:“你的能量怎么这么弱?” “我,……”玄灵不敢实言相告。 “祂做的?你来之前经历了什么?”太元再次问道。 玄灵见太元哭得睫毛都湿哒哒粘在一起,又抬手替她擦了一下,然后道:“别说那么多,我先救你出来。” 太元却摇头道:“你的能量不够。你上山之前我都没有办法感应到你。” 玄灵:“试一下。” 太元:“不要枉费心机了。” 太元说话的时候一直紧握玄灵的手,但她说完那句话,却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只见太元轻轻一推,玄灵立刻飞身出了殿,殿门也随之关上了。从内传来太元的声音: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我在这里很好。” 玄灵不再废话,他在烟霞殿外盘腿而坐。数不清的青金色能量,从他的身上流出。它们如丝般顺滑,从殿门的缝隙溜入;又像水一般柔软,包裹住珠灵之后,悄无声息的渗入了其中。 太元见祂这样自毁,而且根本没办法阻止,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徒劳骂道:“怎么这么傻!” 玄灵:「如果我没有能力带你出去,那就永远留在这里陪你。」 太元:「这是祂的混元珠灵。」 玄灵:「我知道。」 太元:「祂会感应到的。」 玄灵:「我的能量那么弱,你都感应不到,祂想要感应,最起码也得等祂到了这里。」 太元:「你都说你弱了,你还进来干什么?」 玄灵:「我弱我就不能来救你了吗?」 太元:「进来也是徒劳啊!」 玄灵:「有些事情,不是看能量强弱的。你就相信你老公一回吧。」 太元:「我以前就是太相信你了,你说你骗了我多少次?」 玄灵:「好了啦,别讲这些有的没的,开始吧。」 太元没办法,只能将陈婉君的意识同时收回,以达到自己状态的峰值。既然玄灵化身相救,她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两股能量,在混元珠灵的内芯之中,呈八卦状流动,开始了他们的融合…… 与此同时,在玛旁雍错西北方三十公里开外的冈仁波齐山峰之内,苏耀文从玉虚回到人间之时,他已经不在酒店舒适的大床上,而是被笼罩在一座特殊的金属制成的能量发射器内。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眼神凌厉、面庞英俊的中年男子。 苏耀文摇头道:“这又什么破烂玩意儿,让我来试?” 说完,苏耀文身后的发射器就宕机了。他从那台机器里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坐在了这位男子的对面。 男子双手抱胸,摇头叹气道:“哎,人类,还是被基因锁得死死的。再怎么教,也做不出来能用的东西。” 苏耀文:“呵,那你怎么好意思一次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苏耀文冷笑一声,准备离开。起身却见大屏幕突然出现了一方死水。他认出那里,正是与玛旁雍错一路之隔的拉昂错。此刻,湖边围绕了一整圈徒具轮廓的光音使者,所有人的头顶部位都伸出了一条细亮的光线,那些光线在湖中央交汇成一转轮,其上躺着一位身着藏袍的女子。虽然苏耀文很诧异陈婉君的衣着,但毫无疑问这张脸就是她的脸。 苏耀文眨眼瞬间,转轮开始流动,中央之漩打开,陈婉君就这样缓缓沉入了湖中。 苏耀文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那人依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猜,你的夫人不会再想重生了。光音天如此美好,她还回来做什么呢?” 苏耀文没有回答,他立刻祭出混元珠前去保护陈婉君的身体,然后准备离开。 他知道,花氏要的是玄灵,动陈婉君只有唯一目的:让玄灵死心。 什么去光音天,都是假的,他们就是要除掉太元,百万年来一直如此。当然就算花氏真的要送陈婉君去做光音天人,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就那连形态都没有的物种,当来有什么好玩的? 他是要跟太元一起创造美好世界的,他也要让她生活在纯净的欲念里,绝不可以让她去那种虚无乏味天、食恶魔之念、尝恶臭之欲。 但是,花氏这一次明显有备而来。浮黎不仅在湖面看到了更加巨大的转轮印记,而且,他所处的实验室瞬间消失,这里变成了一间由黑白水晶所搭建起来的石室。 苏耀文救妻心切,根本无心恋战。他只低头抱胸,对那中年男子道: “你可知这水晶石塔,是为何物?作何之用?” 那人依然背对着他。 苏耀文继续道:“此山是我开,此根是我建。怪只怪你太年轻。” 花氏研究了一辈子研究不出来这玩意儿干什么用的,怎么用的,苏耀文却不费吹灰之力启动了它。 他原本并不想大动干戈,无奈对方放了那么大一只巨轮在拉昂错之上。上一次他是没经验,才会耗时良久,这一次就不同了。 花氏以为不让他见到光音使者他就无能为力了,花氏想要他在这里亲眼目睹陈婉君的消亡。然后甘拜下风? 不可能的。 苏耀文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他用石塔捕捉了所有光音能量,全部发射到了拉昂错巨轮之上。 那轮盘在刹那间崩解,化作点点光芒消散于无形。与此同时,苏耀文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停机坪,爬上了一架直升飞机。 我们知道,高科技外星文明来访地球开的飞船,都是用意念控制的,让人感觉好像这个飞船是活态的、带意识的生物。实际上,只要能力够强,地球上所有的机械产物、包括电子元件、芯片、等等等等,都可以用光音或者意念来控制。这也是为什么花氏在网络技术安全领域可以有这么强的实力,因为他们用的是人类认知不了的“光音”高科技。 同样的,苏耀文开直升飞机,也可以用意念控制。不过,咱文爷毕竟做人做久了,他即便可以用意念控制,他还是用了人类的方法去操作飞机。只不过,他切断了飞机上的安全控制联网,让飞机为他所用罢了。 直升飞机升空之后,苏耀文开始收回启动石塔的能量。但即便如此,建木启动之后,需要完成一整套爬升机制,才会自动停止。 冈仁波齐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沉睡的地底缓缓苏醒,巍峨之姿渐渐抬升。雪层与沉积万年之冰随着它的崛起簌簌而落,天地间的界限变得模糊,大地的脉动淹没了一切震耳欲聋的躁动,一场古老而神秘的融合仪式正在无声中悄然展开。 苏耀文到达拉昂错之后,立刻闷头扎入了湖中,根据混元珠的指引,找到了被珠子能量暂时保护住的陈婉君,然后将她背回了岸上。 苏耀文第一件事就是进行急救。他救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乎不对劲。突然冷静下来的他,突然感应到了旁边玛旁雍错湖底烟霞殿内珠灵的异常。 苏耀文的心灵世界,瞬间崩塌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狼狈不堪,而且有一种飓风扫过之后,如废墟般的疲倦。 他不禁仰天自问:“为什么?!” 他这样为她,这样爱她,而太元却永远都在背叛他! 他安排人手过来安营扎寨,然后抱着陈婉君的身体,来到了玛旁雍错湖边。 苏耀文愤怒至极,他也痛苦至极。 孤苦至此,做人何为啊! 第163章 浮黎屠杀龙神 | 太元借符出珠 前文说到,苏耀文来到拉昂错救回陈婉君身体之后,突然感应到了玛旁雍错湖底混元珠灵的异常。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太元无情背叛。孤苦之感,如鬼湖之魄,幽然升腾,缠住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但是,天生的王者,谁人不孤,哪个不寡?苏耀文如果不能承受这些,他也做不了天尊,做不了帝王。 他没有着急下域,他不敢再一次轻率离开陈婉君。他在湖边抱着她的身体,一直护到底下人搭完帐篷,升起火堆。 他把陈婉君抱入帐篷内,替她脱下湿衣,又将其安置在一个全新的干净睡袋中。 然后他重新梳好头,换上干净衣服,升起了一个强大的结界。 他叫来银晨姬如慕,命两人守卫此界。又召见了正在酆都做值班大帝的勾陈,对其说道: “神母回来之前,把这里周围的亡魂全部收拾干净。记住!是所有。” 他强调了“所有”两个字,在勾陈点头之后,他才盘腿入定,下到了龙宫神庙。 此时,他才发现,背叛他的,不仅仅是太元,还有那条母龙。苏耀文再三交代其不可擅离职守,此龙却又通过龙宫的域道跑去抓孩子玩! 苏耀文怒火中烧,砸碎龙座,取出龙心。祂将那颗心捏在手里,不断蹂躏。不多时,龙神浑身抽搐着出现在了苏耀文的脚边。而此刻,她腹部的圆环上,还挂着一条铁链,连着陆羽鸿的脖子。 陆羽鸿被龙神的翻腾摔来打去,他甚至都看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终于,苏耀文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龙神不再折腾。她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像一滩沾染了金漆的白色颜料。 “把我的话当儿戏?自古那些人擅离职守什么下场知道吗?”苏耀文问道。 他掐住龙神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只见龙神努力睁开双眼,那绝望眼神,看得陆羽鸿心疼。 龙神没有回答苏耀文,反而用力扯下了自己腹部的圆环。圆环掉落地上,带着龙鳞、龙皮,还有龙肉,陆羽鸿又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胸口泛起阵阵恶心。 龙神口泛酸水,一边打着嗝,一边对陆羽鸿吃力吼道:“你走吧,快走!” 陆羽鸿想走,但是他不会啊!他既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当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同时,就像他当时没有惧怕白龙一样,他也从来没有怕过苏耀文。本能的善良还是让他开口对苏耀文说道:“她就算擅离职守,也是为了找自己孩子。情有可原的。再说做人都有休息天,你不能让人家一天24小时永远在上班啊!” 苏耀文此时才看清龙神抓的孩子是陆羽鸿。他更加火冒三丈。动人都动到他夫人的头上了!陆羽鸿是谁?他是太元的宠物!但见苏耀文二话不说,祭出阴符双刃,瞬间剪掉了母龙的头颅。 陆羽鸿见到这样暴力血腥的场面,哑然失色。他身体僵住,完全动不了,睁着眼睛,泪水不由自主的滑出眼眶,啪嗒啪嗒滴落。 忽而,太元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天边传来: “浮黎!你到底手上要染多少血你才够!” 一道红色的影子,同时落在了陆羽鸿身前。 太元站定之后,依然是一身藏女打扮,与陈婉君如出一辙。苏耀文一时不敢相认。但见太元转脸看他之时,眉心清晰印记,他才舒展了双眉,满是喜悦问道:“太元,你的法衣……” 此时玄灵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你该还她。” 在场所有人,只有玄灵是带着肉身来到的此域,他默默行至苏耀文身边,对他摇了摇头。 苏耀文立刻就想明白了,太元的法衣没有找回来,她此刻用的是陈婉君在人间意识形态的躯壳,所以才会穿着藏袍。 太元没有搭理苏耀文,她动手要解陆羽鸿脖子上的镣铐,但是怎么解也解不开。 她又再转过身对苏耀文说道:“把他解开!” 苏耀文挥手解开了陆羽鸿脖子上的镣铐。随后上前两步,欲开口说话。 太元看了一眼玄灵,对陆羽鸿说道:“走吧。” 玄灵将两人收入自己体内,然后抱起龙头背起龙身,向砗磲贝床方向走去。 玄灵将龙头和龙身拼起来放入贝床之内,沉默立在砗磲前。 太元和陆羽鸿二人在玄灵体内,不知是由于时空域的关系,还是由于玄灵不愿再耗费精神伪饰自己的情感,晗晖亭中,瀑布之水异常消失,天边毫无半点颜色,山陵树木消亡,只剩下满目凄凉。 他们清楚地感受到了祂的悲痛。 陆羽鸿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向山谷中扔了出去,石头无声的消失了,仿佛投入的是一个深渊。 陆羽鸿:「我感觉祂的心在滴血。」 太元:「祂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陆羽鸿:「祂有了你怎么会孤独呢?」 太元:「祂随时能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心思,世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穿祂的心。祂的心就像你刚才投石的那个深渊,就像南极的雪域,无尽空虚,看不清来时路,也望不到前行途。」 玄灵:「你们俩知道这样肆无忌惮地讨论我,我都可以听见吗?」 太元:「知道」陆羽鸿:「知道」 玄灵:「知道还说?」 太元:「灵,你说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于心理学上来说,是不是等于你有三个人格?」 玄灵:「不是。我不可能让你们俩接管我的身体。你们也没有机会出来。」 太元:「所以你是主人格。我们可以趁你睡觉的时候轮流出来耍耍。」 玄灵:「想也别想。」 陆羽鸿突然想到:「诶,那是不是如果我的身体被毁了,我可以一直住在他的身体里啊?」 太元还在思考,玄灵答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 陆羽鸿:「好吧,我只是说如果。」 此时太元开口道:「你放心,如果你的身体真的被毁了,我的借你用。」 陆羽鸿:「诶,别别,住在女人身体里这种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你以为我会同意吗?」玄灵反问道。 太元:「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陈婉君说话吗?我做事还需要你同意?」 陆羽鸿:「诶诶,我一句玩笑话,你俩这是干嘛呀!」 两人同时回道:「不要你管」「不用你管」 玄灵默默立于龙神尸体前良久,他的默哀就这样被怀里另外两个人给打扰了。他明白他们持续跟他说话,只不过不想他继续沉湎于悲伤的情绪而已。但是对于龙神之死,他实在难辞其咎。如果不是因为他想尽早救出太元而兵行险招,如果不是因为他对自己过于自信,如果不是因为他日前与浮黎大战身受重伤之后久久没有认真对付、好好治疗……但凡他再恢复那么一点点,但凡他们能够再早出来那么一点点,龙神就不会…… 玄灵对太元说道:「元,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太元:「你想要回龙珠?」 太元将那融合了龙珠的翎眼浮于掌心,放入了她面前出现的8字金丝结之内。 玄灵:「我既然已经修回他们俩,我一样可使她再聚元神。」 太元知道祂是想分离出龙珠和翎眼,再重新修出龙子。她不知道做这些需要多少时间和能量,需要耗费玄灵多少修为,但是她不希望玄灵再去为她做这些。只听玄灵对她心语道: 「不是为了你。我反正闲着没事,顺便修修。就像齐墨画画,就像遗音弹琴。」 太元:「好。」 就在玄灵收下翎眼,差不多准备离开的时候,苏耀文又飘至玄灵身边,对其道: “我想见下太元。” 玄灵:“她不想见你。” 苏耀文:“你让她出来。她的肉身还在我手上。” 太元闻言,冲出来说道:“浮黎,我发现你是不是只会用这些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 苏耀文:“太元,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 太元:“我不想听!” 此时,玄灵搭住太元,对其心语道:「别激他!他有病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哄他去看白止桦。好歹是你前夫。你们难道一辈子这样?」 太元低眉,长叹一声。拂去了玄灵搭在她肩上的手,迈步苏耀文,平声问道:“想说什么?” 苏耀文:“嗯……” 真要开口时,苏耀文又犹豫了。太元再重复了一遍:“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耀文:“夫人,为夫对你,实有……愧疚。” 太元瞥了一眼龙神尸体:“我不需要你的愧疚,要说谁需要的话,还是这条龙比较需要!” 苏耀文抬手盖上那砗磲贝床,对太元说道:“对她我愧什么?如果没有我,她能做神?这些年对她已经是法外开恩。如果不是她的龙珠好看,我能收她?遇见我是她的福报。此神我饲,亭之毒之,无可厚非。” 太元不听也就罢了,一听他这样说,更是生气。强忍怒气再道: “如果玄灵没有自保的能力,你是不是也会像对待白龙那样毒之恶之?翎儿是你养的吗?你不是照样毒之恶之了?你是不是要把我身边所有人都残害殆尽?你才满意?” 苏耀文:“怎么会呢?!太元,你留在这儿,等我补上这十年之缺。将来重登神位,我所有一切依然都是你的。届时,你想怎么处理他们,都可按你意思办。你不喜欢我屠龙的方式,我们可以换一种捕神的方法。你不喜欢那颗龙珠,我可替你再寻一颗更大更好看的。” 太元:“疯子!” 太元气到双手叉腰,不能自已。玄灵点破浮黎有病之后,太元发现他是真有病。 此时苏耀文又道:“外面很危险的,他们两个,哪个保护得了你?不要走了,留在这里好不好?” 太元:“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在太元看来,外面再危险,也没有他危险。 苏耀文仍不死心,继续道:“那回人间亦可,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太元扶额,不想再废话下去。她单手叉腰,不住摇头道:“回去之后去看白医生,你要是能治好你这病,我再考虑回来。” 苏耀文:“我没有病。” 太元:“我说有就有!你去不去看?” “好,好,”苏耀文摆手道:“你陪我看,我就去看。” 太元点头,然后摊出一只手掌,对苏耀文道:“大白伞,还我。” 只见苏耀文手上多出一柄白色伞盖,递给了太元。太元收下伞,接着道: “现在默哀!三分钟!” 太元说完就回了玄灵身体,玄灵转身准备出域,苏耀文再一次拉住了他。玄灵抬手示意了苏耀文。苏耀文看见那8和V交汇的印记,知道玄灵是在提醒他,两人之间的契约。 苏耀文无奈松开手,目送玄灵离去。他随后立刻收回了龙宫的时空域。既然太元要出域,为了保证他这三百万年不会白等,他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用这些能量替太元修一件新的法衣。这样即使她的肉身不在了,神总还能完整,修为不至于再一次重归于零。 玄灵上岸换了衣服之后,看见苏耀文已经站在不远处一帐篷前等候了。玄灵入内,见陈婉君正安然躺在睡袋里。他把太元安置回陈婉君的身体,又把大白伞置在她胸口人鱼之泪里。做完这一切,他就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苏耀文撤了他的人,也在玄灵身边坐下。 苏耀文:“那天我被她叫回去了,你话还没说完。” 玄灵:“基本上就是那样了。她需要一种精神触觉,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耀文:“她那时候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玄灵:“你问一万次她也不会告诉你实话。” 苏耀文:“为什么?” 苏耀文话音未落,两人都觉察出睡袋有动静,遂立刻停止了对话。 太元盯着两人,疑惑地问了句:“你俩是在……聊天?” 太元坐起,看见苏耀文和玄灵正在平静地对话,她觉得很吃惊。苏耀文见她醒了,立刻上前去扶,却被她躲开。这时玄灵也站了起来,他在心中默默回了句:「看来平静结束了。」 的确她这一躲,让苏耀文刚才那番冷静和歉意瞬间消失了。 同时,太元准备爬出睡袋时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她着急上火,照着苏耀文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苏耀文吃的实在是委屈。他来不及解释,太元反手又是一巴掌。苏耀文起身后退,太元跳出睡袋怒吼道:“我都不在!你为什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我干这些事!!” 太元继续上前,对其拳打脚踢。玄灵见状,忙从身后拉住她:「元,先穿衣服,感冒了!」 太元低头瞬间,顿觉羞愧难堪,转身捂脸,投入玄灵怀中。 玄灵连忙脱下袍子给她披上。 太元系好衣袍,转身就走。苏耀文楞在一旁,脸上和身上都还在回味刚才太元留下的感觉。他是第一次被人打脸,这第一次竟然是太元给的。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他缓缓抬手摸住自己的脸,又走到帐篷出口撩起了门帘。 他看着太元一身藏袍帅气而修长的背影,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幅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虽然不懂玄灵说的“精神触觉”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从来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迟早都会将她从旁边那个人的手里夺回。 第164章 累世罪孽太元来赎 | 携手青天我心依旧(三卷结局) 她出来之后,猛然看见冈仁波齐峰上三分之二的雪全部没了。远远望去,黑白相间的石壁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辉,就好像共济会那个单眸金字塔的图案。更加诡异的是,整座山峰看上去就像龙幡上那个V字符号的三维版本。她拍了拍玄灵,示意他看。玄灵点头,表示看到了。太元问道:“怎么回事?上午没注意,还是上午就已经这样了?” 玄灵道:“不知道,先回车上,我要先把翎眼处理一下,然后尽快把陆羽鸿送回去。夜长梦多,这里的气扬很诡异。” 玄灵说完,又往拉昂错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拉开了车子副驾驶的门。此时太元正坐在后备箱上穿鞋。 “神回来之后,高反能处理吗?车能开么?”玄灵问太元。 太元穿好鞋子,就往驾驶位坐了进去,对其点头道:“我现在捏死你跟拍只蚊子似的。” 玄灵笑了一声,坐上副驾驶,摸了下太元的头道:“终于换老婆大人保护我了。” 说完他就撩过后座的毛毯,裹在自己身上,去了雪域。 太元打开手机准备开导航,却听见天空传来轰鸣之声。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上跳出了花系统的界面。系统传来一段短片。短片内容是:苏耀文在金字塔内对人类和光音天人的大屠杀。 太元几次捂眼,颤抖着双唇看到最后,当看到苏耀文把她的身体从湖底捞上来那一幕之后,她的泪水彻底决堤。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上恶臭不堪。她在佛母像中目睹了苏耀文的残忍;她在摄像机镜头前,再一次目睹了他的疯狂。 此刻天边的轰鸣之声,已经变成了一架直升飞机落在了她的面前…… 陆羽鸿从机舱内走了下来。太元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玄灵,她摇了摇头,然后走下了车。 太元:“你不是陆羽鸿,你是谁?” 陆羽鸿:“我是光音使者,带他的身体前来,是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太元:“白止桦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陆羽鸿:“祂本是天音五御之一,因其根系破天生长,探入欲界,对佛母产生了不应有的感情,自焚之后不知所踪。佛母寻遍三界,寻祂三千六百多万年。如今幸被我族找回,自当拜以座首。” “呵,”太元冷笑一声道,“是他命你来此?” 陆羽鸿:“信使命我来此。” 太元:“哪个信使?” 陆羽鸿:“信使·花。” 陆羽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跟我走吧。” 太元再问:“走哪里去?” 陆羽鸿:“鬼湖你不走,只好走鬼门关了。” 太元:“你们是要我的命?” 陆羽鸿摇头,补充道:“信使已经带话给您,相信您定能明白我们苦衷。跟我走吧。” 太元明白,不管短片是真是假,不管识柔当时的话是真是假,她的离开一定是能换取某些平衡的。至少不会让浮黎为了她而继续杀戮。至于玄灵…… 她微微点头道:“我想回车上最后跟他说两句话。” 陆羽鸿点头。 太元回到车内,轻轻地唤了几声玄灵,俯身贴了一下他的双唇,手靠在他的脸上,久久凝视。她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他的卧蚕,她总觉得那一点都不美,那是眼袋,那是他疲劳的象征。她又揪了他的耳朵,确认他丝毫没有动静之后,对着玄灵睡颜,开始说话: “灵,我知道这些话你不会听到,但我若说了,它们就至少曾经存在过。三百万年,够了吧。是我耽误了你。是我的贪玩无知伤害了大家。我是不配做人的。这些年,你伴我历劫,替我赎罪,我没有想到你还修了桦儿翎儿,让两神重聚,转世为人。你对大地万物至爱至善,对三界众生尽仁尽义。世尊没有选错人。我是你唯一的障碍。如今除了离开,无以为报。只可惜我昨日有此念之时,即被珠灵感应,尚未来得及自我了断,已被珠灵击晕。今日你为救我出珠,又几乎耗竭元神。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太多了,你也为这个世界付出太多太多,这一次,就让我来吧。老婆大人,应该保护你的。” 太元说完,就俯身吻了玄灵双眼。她最爱这双眼,这眼透尽世间一切美好。 就在太元悄悄下车,跟着陆羽鸿上了飞机之后,这时在车上,在玄灵的身体里,还有一人,感受了陈婉君所有抚触,听见了陈婉君所有肺腑。他心急如焚。他找不到出去的路,他也喊不到该来的人。 苏耀文站在帐篷外远远看着陈婉君被陆羽鸿接走。他略感疑惑,但毕竟来人是陆羽鸿。他想到长途开车也的确是一件非常疲劳的事情,太元留下玄灵,跟陆羽鸿坐飞机回去也很正常。他只是有些悻悻然,太元这次回来的太突然,那两个人又总在她的周围,永远的阴魂不散。他依然希望有一个与太元单独相处的机会,当然他现在首先需要冷静下来好好的编织一下语言。 苏耀文转身入了帐篷,却发现混元珠对太元的感应突然减弱。他顿时心慌难渡,立刻跑出帐外,再次抬头遥视远处飞机。 这一次,他用了第五只眼,在飞机前方看到了不一样的能量网。与此同时,飞机的底部隐约出现了一只光音转轮。转轮向上发射出道道金光,将整架直升飞机全部包裹。不多时,机身触到能量网,开始冒出火星。苏耀文闭眼凝神,不禁开口骂了一句: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玩够!” 其话音落后,冈仁波齐那座黑白金字塔突然发射出强大的磁扬域,包围了方圆百里。磁扬将那架飞机在半空兜住,硬生生抽离了其周围的空气,飞机失去能源和辅助气流,迅速往金字塔顶方向坠落。苏耀文做完这些,才转身往拉昂错旁边那架直升飞机走去。 这边陆羽鸿也是胆大心细。他知道玄灵在雪域,无人可助唯有自助。晗晖亭没有出路,如果瀑布是代表玄灵的炁流,那么他唯一能选择的,就是纵身跃入山谷深渊。 真不知道是什么给他的勇气,他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也所幸他的身体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天上,陆羽鸿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他就回到了自己身体。他看见太元正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对面,俯视窗外。他立刻转身去看驾驶舱,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人!整架直升飞机,只有他们两个。 陆羽鸿伸手握住太元,太元这才移目望向陆羽鸿。陆羽鸿示意她戴上耳机。两人还没来及说话,太元脸上的神色突变,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戴上耳机之后,马上说道:“羽毛!羽毛你吗?!” 陆羽鸿点头。太元却开始不住地摇起头来。她可以坐以待毙,因为她身上实在是罪孽深重!浮黎为她所犯下的罪行,生生世世,罄竹难书。光音天人就是将她拉到宇宙深空去广播,绑在创生之柱上批判解体万亿次,都是死有余辜。 但陆羽鸿不是啊! 陆羽鸿怎么能跟她一起死呢!她看着直升飞机周围的金光,她知道她这一走,可能就是永远。之前陆羽鸿没有回来,他肉体没了,随时再去投胎便可,哪怕继续留在玄灵身边潜修亦可,如今怎么!这!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太元慌乱不已,眼泪啪啪往下掉,不住摇头道:“羽毛,你能不能走?能不能回去玄灵身体?羽毛,你试一下?走走看?好不好?” 陆羽鸿却很冷静。他此刻是很幸福的。他将太元拉入怀中,对她说道: “别哭,别紧张。我们一起。” 太元哪里肯,推开陆羽鸿跪地再哭道:“不要,不要,一定有办法的!羽毛!一定有办法的!” 太元说完就往驾驶舱方向爬去,陆羽鸿将她拽了回来,再一次圈入怀中: “婉君,信命吧!好吗?相逢携手上青天,这是我们的结局你懂吗?” 太元死命摇头:“不要!我不懂!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永远是你!我不要你陪我死!我不要再失去你!” 陆羽鸿摇头道:“你哪里失去过我?你永远也不会再失去我。” 太元闻言更觉窒息,一时之间,心痛难忍。陆羽鸿不再说话,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此时,飞机的颤抖和火花消失了,警报声也消失了,飞机就像被人切断了能源似的,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失重之感瞬间袭来。两人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太元也只能紧紧抱住陆羽鸿,祭出真炁,尽量护他。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是,她期待的消亡,没有发生。直升飞机疯狂地旋转之后,像孩子的乐高玩具一样开始解体,然后片片掉落在了冈仁波齐金字塔顶。太元抱着陆羽鸿随着这些碎片一起掉在了石塔悬崖边。陆羽鸿毕竟是肉体凡胎,早已晕厥。太元把他放平之后,开始反复地给他做心肺复苏。 终于,在循环了几十次胸腹按压和人工呼吸之后,陆羽鸿醒了过来。太元激动地热泪盈眶: “还好还好!总算……总算没有搭上你。” 就在此时,另一架直升飞机降落了。太元对陆羽鸿的急救,在天上的苏耀文看起来,就是亲吻,就是拥抱,就是他绝不允许别人拥有的东西!他下飞机之时,已经是怒不可遏。还没等他站定,混元珠就已经向两人飞了过去。 太元感觉到危险,下意识侧身,两人做了一个90度的旋转,陆羽鸿被她扑倒在地,双手已经到了崖边。只见太元一口鲜血吐在陆羽鸿的胸口。她欠起身擦了一下,又立刻站了起来,转身护在陆羽鸿身前。 “卑鄙!”太元骂道。 “为什么你跟他都可以这样亲密,唯独跟我不行?”苏耀文怒吼。 太元:“他愿意为我死,你愿意吗?” 苏耀文刚想回答,太元就追着说道:“你不愿意就没有资格跟他比!” 陆羽鸿起身,想要护在太元身前,却发现此时的他已经根本不是太元的对手。 太元牢牢抓住陆羽鸿,将他控制在自己身后,同时对他说道: “我不会再给你为我而死的机会。今天就算死,也必须我先死!” 陆羽鸿发现自己脚下越来越烫,石崖开始融化,他发现陈婉君也越来越烫,白皙的皮肤,透出红光。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团赤色烈火。 苏耀文再见嵯峨焱,知道这火来自银心,是宇宙辐射般的存在,地球上根本没有东西灭得了。太元刚刚烧过一个月亮,他并不介意太元此刻再烧个地球。反而他还很高兴,如果太元真的这样做了,那这一次,太阳系也就被她烧光了,最后还是只剩祂们俩。混元珠飞回他的体内,苏耀文笑道: “除个花氏,何须夫人动手。为夫替你做了便是。” 太元不知浮黎为何出此言,但她看着地上的直升机碎片,光音轮破碎的印记还呈现出灰白的痕迹,她很快就明白了。明白之后的太元,更是怒火滔天,她使出浑身力气朝着苏耀文大声吼道: “浮黎!你给我住手!从此住手!没有人劫持我!没有人封印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引火自焚罢了!我今天是要彻底结束你我之间的一切。你或者杀了我!或者你我从此分道扬镳!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永远不要来管我的事情!或者我死!或者你滚!永远滚出我的世界!” 苏耀文听着太元一字一句,眼神与那时如出一辙,他的心再次阵阵绞痛。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如果说她要相敬如宾,他做了千年万年了,她却因为与玄灵一次双修而背弃了他的万年守候。如果说她要肌肤之亲,他同样做了该做的一切,她却…… 苏耀文:“你就算魂飞魄散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太元:“对。” 苏耀文:“你就算跟他们同归于尽你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太元:“对!” 苏耀文:「我到底差在哪里!」 苏耀文滴血的心,在呐喊。混元珠带着殷红的痛楚,直接朝着陆羽鸿飞了过去。太元当即抱住陆羽鸿,又再受一击。血吐在了陆羽鸿的肩膀上,她同样抹了一把嘴角殷红,把手搭在陆羽鸿的胸口,侧目对苏耀文说道: “说了我先死,我就不会给你动他的机会。” 太元说完这霸气的话,脚底却一滑,陆羽鸿连忙搭住了她的腰。他知道她是在硬撑,但是他也做好了准备。如果苏耀文真的那么狠心可以亲手杀死太元,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么他就跟她一前一后,又有何不可?至少太元还可以死在他怀,而不是苏耀文身边。 “你一心求死为什么?!”苏耀文不住摇头,再次开口。 太元:“你想知道为什么?!好!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你知道你造了多少孽吗?你知道陈婉君以前每一次自杀都是为了谁吗?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替你赎罪!你知道吗?陈婉君从来不是为他死的!从来都是因为你!!!!” 苏耀文:“为了我?!你为了我,你为什么不回来我身边?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何时欺辱过你!你如何为我寻死!” 太元:“浮黎,你根本不知道你的血有多冷!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残忍!我从前不爱你!我今后也不会爱你!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你给我记住!我就是为你而死!因你而死!你让我根本无颜活下去这个世界!无颜面对爱人!你让我不得不死!” 苏耀文:“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但是我要他死。” 太元:“那我就跟他一起死!” 见太元丝毫没有惧色,混元珠光芒一甚,又飞了过去。但是那珠子飞到她面前,却停下了。珠灵通心,他终究是下不了狠手的。 就在此时,陆羽鸿听见了玄灵召唤: 「带她跳崖。」 陆羽鸿知道,玄灵话不多,但必须是重点。他根本就没有犹豫,抱紧太元的腰,一闪身,就跳了下去。 舜间风止云歇。 玄灵的声音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 「这是我做的时空结界。你们往回走,把肉身留在此地,便能回到认识浮黎之前。若继续前行,则回到山脚。」 太元仰天对着空气大喊道:“玄灵!是你吗?你为什么不现身?” 玄灵:「我已经现不了身。我为做这个结界,耗尽自己所有元神。从此世上再无玄灵。」 太元闻言,再次吐血,倒地痛哭不止。 太元:“为!什!么!” 玄灵:「我做事不需要理由。」 太元:“你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骗我!你永远在骗我!” 玄灵:「我这次没有骗你。对不起,老婆大人,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选。」 太元:“我不要选!你出来!出来呀混蛋!” 太元不停地捶打地面,不停地哭喊,却再也听不到玄灵只言片语。她在玄灵的结界,一直哭到晕厥过去也不肯挪动半分。 而陆羽鸿的选择,就要简单多了,如果一切都不可避免,那么回到过去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大家都重新经历一遍痛苦而已。他背起太元,默默朝着山脚走去…… 天边升起莲花峰,露出绣眉若隐若现。白云悠悠映出皓月晗晖,仿佛在述说着那一段未曾启齿的告白。 累世绝笔,留墨雪漈: 「山长水阔云深处,携手走过的时光,都印记在我心。情深缘浅,就此阔别。日月尤换,我心依旧。」 第三卷,完。 第165章 第四卷引·天地之籁 | 宙宇同元 黎龙,治世功成,褪去躯壳,游行空中。偶于嵯峨,见一圣女,四十余岁,抱守童真,餐霞伏气,保液养神,更可自为牝牡,颠倒阴阳。黎龙喜其贞洁,乘其仰天呼吸之际,投入其口,一孕百年……】 识柔正在南极斯科特的资料室内,用极其古老的翻片机,阅读一块从极点附近挖掘出来的古泥板。泥板上刻画了一条状物与一盘状物的碰撞过程。条状物从盘状物的斜上方逆向切入,随后,盘状物由圆盘状幻化成旋臂状,将此条状物拦腰斩断。 泥板上面的文字很古老。考古学家根据图案大致翻译出了一些内容片段,但对此泥板的整体记叙,则依然不知所云。识柔根据自己之前查到的信息,瞬间便想到了《迁星录》中的一段。这一段也是她之前一直看不懂的一段,但是,突然之间有了这些叙事画之后,联想起浮黎天尊、银河神母,她似乎恍然之间明白了那段话在讲述一个什么故事…… 故事要从一百亿年前说起。大约在宇宙大爆炸三十八亿年前后,宇宙间群雄纷争骤起,星系与星系之间的碰撞和战争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当时的银河系远离主战扬,得以偏安一隅。但是,某天,有一条状星系靠近了她。科学家就把这个条状星系命名为:“盖亚-香肠”。顾名思义,盖亚,就是盖亚望远镜发现的,香肠,就是该星系的形状。 这条香肠从银河系的逆行轨道切入,银河系躲闪不及,旋臂一挥,手起刀落,将香肠拦腰斩断。香肠内部的星系如热血般喷涌而出,洒满了银河系全身。银河系被笼罩在散落的恒星光晕之中,变得异常灿烂。 这次碰撞,银河系共吸收了对方至少八个球状星团,以及超过50亿太阳质量的恒星,同时,银河系还获得了相应质量的气体和暗物质,这些共同构成了我们现在所见的、银盘外椭球形的星系晕。 空间被点亮,黑暗被驱散,悬臂上下一片光明。那些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星云和星团,也被这光芒所照亮,展现出它们的美丽和活泼。银河系在这光芒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雄伟瑰丽。 从此,盖亚-香肠便像希腊神话中的恩克拉多斯一样,埋葬在银河系中。而盖亚香肠这个名字也被后人改称为:“盖亚-香肠-恩克拉多斯”,简称GSE星系。 经此一役,银河系此后再也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于是,在本星系群中,银河系雄霸一方。方圆一百多万光年内,包含大小麦哲伦星系在内至少30来个矮星系,纷纷对其俯首称臣。 识柔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写了起来: 黎,表示黑中带黄的颜色,黎龙,可能是一种黑中带黄的龙。 黎,也可以表示齐,表示很多很多带有一致性的,比如黎民百姓。那么黎龙,可能是指很多很多种族、很多很多样子、来自各个地方的不同种的龙的统称。 龙是什么样子的?不管它是什么样子的,一定是长条形的。不管这里是一条黑龙,还是很多很多的龙,黎龙很可能就是指“盖亚-香肠-恩克拉多斯”星系团。 如果是这样的话,祂遇见太元的时间是40来岁,这里的“岁”可能是宇宙尺度的岁,如果是“亿年”呢?时间上就对上了。 “黎龙喜其贞洁,乘其仰天呼吸之际,投入其口,一孕百年”,这就是在描述盖亚香肠和银河系的碰撞。 写到这里,识柔不禁哑然失笑。她觉得《迁星录》对这件事的描述,似乎比现代人更为浪漫而且贴切:香肠插入银河系之后,她的确就像怀孕。一孕百年,也就是一百亿年。 识柔分析到这里,所有的内容都可以对上。现在她的问题是: 玄灵为什么会放弃光音天的邀请,继续留在这里?她从来不相信玄灵单纯是因为“爱慕神母”而留下。花信使一直完成不了任务,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找到真正的症结所在。如果玄灵留下的目的根本不是太元,那么一味的盯住神母,有什么作用? 在宇宙的尺度上,爱与恨,战争与和平,都是相对的。这一点难道玄灵不明白?就像黎龙选择投入银河怀抱,从而换取其在本星系群中的霸主地位一样,这件事说好听点是“爱情”是“交合”是“孕育”,说难听点,就是“争霸”,是“掠夺”,是“输赢”,是黎龙打不过圣女被她吃掉了而已。 至此,浮黎与太元之间爱恨纠葛的根源,识柔基本上已经从大尺度上得到了答案。但是玄灵又是为什么呢? 识柔看了一下时间,合起笔记本,离开了资料室。午休时间结束了,她马上就要跟团队成员出发,继续他们的纪录片拍摄了。 她穿戴整齐走出户外,想亲眼看一看当年黎龙和太元一战留下的星河遗迹。 此时,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明亮的深蓝色光斑,光斑成五角星的样子向外发散着五色光芒,其中,金色的光线尤为明亮。 观察片刻之后,识柔发现这个光斑的中央似乎坐着一个人。她马上举起脖子上的望远镜,这一回,她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白发男子,正在雪地里弹琴。 识柔立刻意识到这一幕有多么诡异以及不同寻常。眼看集合时间马上要到了,但她此时根本顾不得通知其他同事,立刻跨上旁边的电动雪橇,飞速向那个光斑奔去。 她虽然带着护目镜,但是越接近白头男,她眼前的五蕴之光就越来越耀眼,它们像一朵曼陀罗花那样旋转起来,识柔觉得天旋地转,倏忽之间,她双手一送,整个人被吸入了五蕴之内…… 她被五蕴包裹,周围是一片绚烂的混沌。混沌呈现出一种有规律的脉动,识柔好像是在心脏的中央,感受着生物血泵的强大。 不多时,这片混沌和脉动消散下去,识柔环顾四周,见到一只巨大的鸟匍匐跪在一旁,收翅耸肩。 而她的对面,是一条身披黑色鳞甲有着黄色腹鳍的半龙半蛇的长尾生物。祂长尾盘起,双腿翘在盘尾上,自然下落,前肢交叠在胸前打了一个奇怪的结。此龙气定神闲,好像在打坐。 大鸟展翅将她包裹住,识柔低头一看,差点吓晕过去。此时的她,也是一条有着长尾的白色蜥蜴!她想动,却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她的身体,另外一个意识正控制着这具躯体。她闻见远处飘来阵阵幽香,不过片刻,她清楚的感应到白蜥泛起阵阵恶心,而她的腹中更是有如沉石压身。白蜥站了起来,开始往大鸟的背上爬。 此时,尖锐的鸟鸣传来,九只火红色的凰鸟拉来一辆雕花撵车,停在白蜥的面前。 蛇龙行至撵车旁,平声说道: “此去一别,必将岁月长久。你那鸟儿,总欠意思,便车予你,出行方便些。” 白蜥此刻腹内已经难受的不得了,她颤颤悠悠爬到大鸟背上趴下,拆下头巾蒙住口鼻,对蛇龙说道: “不知为何,此次醒来,竟闻不得你所钟爱龙涎之味,恐因有孕在身,尊上好意只能心领。” 蛇龙点头后,大鸟展翅,腾空而起。识柔感觉自己也跟着它们飞了起来。大鸟带着白蜥在茫茫云海中穿行,不知飞了多久,在一座奇特的山峰降落。 白蜥从鸟背上下来,找了一段朽木,钻了进去。大鸟盘旋片刻后离开,稍后又衔来一根树枝,枝头挂满了红色的小果子。白蜥此时已经沉眠。大鸟立在它的身边,一粒一粒吃完了树枝上红色的果子,然后将果籽丢在身后枯木之上。之后,它就张开了翅膀,盖在了枯木之上,也闭上了眼睛。 识柔被困在白蜥的身体里,不知呐喊了几时,她觉察到外面忽来狂风,继而暴雨不绝。她见大鸟从一堆枯叶中探出脑袋,钻出身体。识柔猛然发现,白蜥躲藏的枯木,已经不在了,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绿叶成荫,红果压枝。狂风吹散了盖在它们身上厚厚的落叶,暴雨冲刷了多年累积的尘土。识柔看到白蜥的身体渐渐地清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红色的果子,像赤色的冰雹,打在白蜥和大鸟身上。白蜥依然在休眠,一动不动。大鸟不停地抖动,它的羽毛湿透了,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一片。 大鸟回头看了白蜥一眼,白蜥蜕下来的皮就像枯叶泥浆一样,被雨水冲去,黑色的长发,逐渐脱落,再生的发丝不见半点青色,变成了全白。大鸟再次张开翅膀,想替白蜥遮挡风雨,但雨水和狂风,仍然是无孔不入。忽而,大鸟将白蜥抵入大树旁的洼地之后,腾飞而去。 大鸟去后,识柔的浑身都被自然之力所裹挟。她似乎感觉到了白蜥的精神世界,它活了过来。风从它的七窍贯入,雨水渗透进它的肌肤,风雨叩开了白蜥精神世界的大门,它听到了美妙的声音,这是它不曾有过的心动。 白蜥醒来了。它虽然闭着眼,但识柔感觉到了一切。它的五感全开了,它在聆听。 它听风声,雨声。它听雨打在枝干上的声音,听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它再听,听到了风穿过它发丝的声音,听到了雨落在它脸上的声音。它伸出手,让雨水落在它的手上。它又放下手,抚摸了身下的泥土。它从树荫底下起来,站在风雨里,雨水淋透了它的一切,风进入了它的每一个毛孔。它听见了一切的声音,天地之籁。 此刻,六识同感,万窍怒好。 “好美的风雨。”白蜥叹道。 一丝意识,突然从大地的深处苏醒过来,祂很开心。世人总喜欢绵绵春雨、和畅惠风,从来没有人喜欢过这时的祂。但是它不一样。祂化身暴风骤雨绕着白蜥转了很多很多圈,直到白蜥开始跟随着雨的节奏,携风起舞。 “风雨御弦不输星辰,愿你永远逍遥自得。”白蜥再次送出了她的祝愿。 「谢谢你。」 识柔突然听见风雨中,传来这句话。这是一种奇怪的感知,不是声音,不是具体的语言,而是一种心灵的感知,就好像有人把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直接写入了她的大脑。 此时她听白蜥再次用同样心灵感应的方式歌颂道: “这是创生的脉动!生命的基调,化作天地之籁,融入了自然之景,这是属于嵯峨的跨时代的意义!你会被一切生灵铭记!” 云雾散去,那一丝意识走了。祂流过白蜥尾畔,滑过悬崖,一泻千里,落入深渊。阳光洒在悬壁瀑布,折射出万点星光。 识柔突然看见了星光下一张熟悉的脸…… 就在识柔想努力回忆那张脸究竟是谁的时候,她看见白蜥穿过她的身体,缓缓投入了悬崖,滑入那道闪亮的瀑布之中。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拴住,她低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棵大树延伸出来的木质软鞭完全缠住。依然是那种心灵感应的方式,她感应到了这棵大树的愤怒: 「明明是祂的责任,你们却用神母的牺牲为代价去做事!生命本身是平等的,杀一人换一千和杀一千换一人,没有区别。你觉得你在做正义的事?却根本与正义南辕北辙。没有人应该为了谁去死。万物刍狗,人神如一。天地不是不仁,天地无仁。尔等自欺欺人!愚人之仁!」 识柔想要辩解,却发现大树越缠越紧。识柔想要求饶,大树变成了一个她熟悉的人。她依然回忆不起来这个人是谁,那人掐住她的喉咙再道: “你既然来到我的地界,就是天意让我收拾你。” 识柔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剧烈的疼痛起来,她低头一看,发现她的双腿正在燃烧,她疯狂地挣扎起来,但脖子上的那双手,却越掐越紧…… 这边,遗音正在域中录写神表。祂发现闯入者之后,立刻收回了琴。 照理说,祂在撰写天书时做的域,应不被任何人感知,也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闯入,她是怎么做到的? 稍后遗音又发现了更加令人不安的事情: 这个女人的意识不仅入了天书,而且可以与天书内容进行互动。也就是说,这个女人,能够在天书之中实现时空的穿越,回到过去跟那时候的人物进行对话。 更可怕的是,她的意识所过之处,天书立刻消亡。就在她烧毁了三页天书之后,遗音不得不祭出捆仙索,囚住了她。 ~~~~~~~~~~~~~~ 笔案: 【恩克拉多斯】“恩克拉多斯”在古希腊神话中,被雅典娜埋葬。 第166章 元追玄步不见其踪 | 黎砍圣山文殊复出 上一卷我们说到,陈婉君在玄灵的帮助下恢复太元神身。但是由于她几次目睹浮黎(苏耀文)为了救她展开的屠杀,精神几近崩溃,又想到自己拖累了玄灵累生累世,因此选择了光音使者为她提供的解决方案:静悄悄的离开。 但是,她没有想到,陆羽鸿居然回神,而浮黎竟依旧紧追不舍。两人通过不同的方式,达到了同一个目的:阻止了她莫名其妙的自杀式行为。 浮黎赶到后,因为目睹太元和陆羽鸿亲热,产生了不可控制的愤怒,试图在冈仁波齐峰顶残杀陆羽鸿。他的这一行为,被太元用身体阻挡。 千钧一发之际,陆羽鸿得到玄灵的指示,抱着太元一起跳下了悬崖。他们进入了一个玄灵为他们做的时空结界。 当太元得知结界是玄灵用自己最后的能量做成的时候,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瞬间将她击毁,不省人事。 陆羽鸿背起气息微弱的太元,往山下走去。 -{正文开始}- 陆羽鸿背着太元一路下山,走了近两天两夜。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来的毅力。这会儿,陆羽鸿听见太元开始说胡话了: “我记得你…的声音…” 他心中担心。他把太元的两只手都抓在左手上,然后用牙齿咬下了另外一只手上的手套,伸手摸了她的额头,感觉冰冰凉,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又去碰了她的嘴唇,果然很烫。他把手套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耸了耸背上的人,加快了步伐。 “就算…转换了时空身份和样貌,我一样认得你……” “认得谁啊?” 陆羽鸿一边听着太元的胡话,一边回应着。 太元:“你…是唯一让我心动过的人……” 陆羽鸿连忙回问:“我吗?我吗我吗?” 太元:“你是…天…地…之籁……” 陆羽鸿闻言,闷头骂道:「就知道不是我,就算是梦里也不行吗?」 他有点难受,齐墨他比不上,玄灵更是了,那怎么现在做个梦,他是连大自然的声音都比不上了吗?他沉沉叹了气,瞬间泄了劲。但不到一秒钟的功夫,他又提起十二分精神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得更快了。毕竟对他来说,太元的安危,比他此刻的心情,重要得多了。 他不再去听太元那些迷糊话,心里开始盘算下山之后怎么样才能躲开浮黎的追击。他不知道玄灵还有没有后招,他也不知道玄灵以命相抵究竟是否真能换来他们日后安稳。 “如果不能,那你可就太傻了!”想着想着,陆羽鸿脱口而出。 他其实跟太元一样不愿去相信玄灵做个结界能把自己做死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玄灵才是那个能够从苏耀文手里救下陈婉君的人,能够从浮黎手底下救下太元的人,一次又一次。浮黎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他而已。 “呵呵,”想到这里,陆羽鸿自嘲一声:「我又算什么?」 “你一人傻笑什么?” 突然,陆羽鸿双肩一凉,耳旁一温,太元开口说话了。 “婉君,天!” 见太元醒来,陆羽鸿惊喜之余,更多了一分轻松。 “还是在这种时候?”太元接了上一句。 陆羽鸿:“你终于醒过来了!” 太元:“别走了。把我放下。” 太元此时已经仰起了头,她的手也有力地按住了陆羽鸿的双肩。 “把我放下!”她再一次开口。 陆羽鸿:“我要先送你去医院,你看看你吐在我身上的血。” 太元见陆羽鸿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走得更快了,直接祭出真炁就将自己震了下来。 “唉,婉君啊!” 陆羽鸿回过身,见到跌落地上的太元,脸上是不可遏制的愠怒之色。 太元因失血过多,导致脸色煞白,她的眉心又出现了隐约红印。 “我不对他动手,不代表我没有能力。”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是是,你厉害,你现在吐的什么?” 陆羽鸿取出手帕欲替她擦嘴,被她拦下。 “我回一趟雪域。” 太元说完,就晕了过去。陆羽鸿半蹲在她的身体旁边,轻轻将她扶起,靠在怀中。 然后他坐下了。 这两天他片刻都不曾歇息,却在此刻,突然提不起半点气力了。想到身处仍然是在玄灵的结界,地上厚厚的积雪摸起来跟真的一样,刮到脸上的山风比剃须刀还要锋利,他就知道玄灵根本不可能消逝。就算他真的走了,太元的心里也永远都有他一席之地,在那个最最重要的位置上。想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叹出一口气,如梦初醒。 这两天里,他大概真的做了很多梦吧,太元又何尝不是呢? 她来到雪域,借形凰鸟,飞行数里,才看到异常。只见一个长得跟蔡文书一模一样的男子,正手持佛珠盘腿而坐。一柄长剑插在他面前的雪冢之中。他双手结印,不断输出金色能量,通过剑脉,缓缓注入雪地。太元盘旋片刻,再找不到其他可疑之处,便收起羽翼,落在慧剑旁边。 “你是谁?”太元问道。 文殊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只长毛红鸟,凭声音判断,此鸟应是太元。他没有搭理她,继续闭眼持诵梵咒。 太元见对方不答应,张口吐出大白伞,旋飞文殊面前。 文殊再次缓缓睁眼, 他逼停白伞,开口说道:“大白伞,是防具。何时能动得了哥哥了?” 哥哥?!太元瞬间想到蔡文书之前称呼她妹妹。因回复道: “又是哥哥又是姐姐,您可真是有心了!” 文殊道:“那本就是你应受的劫。是我是他人,没有区别。”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给我一个能够跟你做姐妹的机会?”太元讥讽道。 “是缘分。”文殊纠正道。 太元:“得了吧,你以为他不告诉我,我就猜不到?当时墨心不能碰陈婉君,就是被你做的手脚对不对?” 文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沉默,但又忍不住开口:“元君,虽然你现在的样子……是一只鸟,但……还是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懿德。” 太元不再说话,她的脑子里当时滑过太多太多的猜测。玄灵不行了,文殊在这里是给玄灵送真炁?他怎么会知道玄灵不行了?按照玄灵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他不行的。只能是文殊自己发现的。那他是怎么发现的?通过人间途径?蔡文书在拉萨洲际救出她之后,莫名其妙未遗片语只身离开,她当时去了哪里?难道……她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太元想到这里,不住地摇头,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找玄灵。如果文殊向地面雪冢送能量是救玄灵,她完全可以同样这么做! 她即悲鸣一声, 张开双翅,然后就开始散元神。 “你在做甚?”文殊突然紧张起来。 “既然他做事不需要理由,我也不需要。”太元道。 不过,太元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在玄灵的地盘。玄灵神是出不来,能量依然可以流动啊!雪域掀起一阵狂风,太元和大白伞被祂一同赶出了雪域。 这边峰顶上,浮黎依然不依不饶。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进不了玄灵结界。他开始第一次觉得玄灵之前的弱,可能真的只是不想与他为敌而已。他解不开他的结界事小,他参不透他做结界的方式才是问题。不过咱们这位天尊,既然是个偏执狂,那他就有他厉害的地方。就比如他把自己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力量的修炼上。自从他遇见太元,投银河沉大陆,造昆仑灭火星,那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单独拿出来说都是神迹。 现在他又想做同样的事。他收起混元珠,唤来开山斧,打算用蛮力闯一闯。在他而言,这里玩得下去继续玩,玩不下去劈了再去找一颗新的。这一板斧下去,好家伙,冈仁波齐瞬间雪崩川裂,震荡波从结界一直传到了南极大陆。 玄灵正在地界尝试解佛母脉轮,被上头浮黎那么一震,好不容易卡进缝里的真炁瞬间散逸。他调整了域内时间。此时,他离开人间虽不过两天,但他在域中,已经研究了佛母脉轮逾十年。眼见十年努力前功尽弃,玄灵忍不住骂道:「这个二货!」 文殊听见玄灵声音,叹了口气,回道:「我去去就来。」 玄灵连忙相问:「你去了,她那身体……就我这点半吊子能量保护得了么?」 文殊:「保护不了。我把佛珠留给你。联通心法也传给你。不能让他继续胡来,真的得有人管管他了。」 玄灵:「呵呵哒」 文殊:「嗯??」 玄灵:「新学的网络用语。」 文殊:「你,,可真是……绝了。」 文殊教授了玄灵心法,留下了佛珠挂在剑上,然后就离开了。他从结界出来,借了一阵风,塑了一朵云,然后悠悠飘到浮黎面前。 文殊:“浮黎天尊。” 浮黎:“妙吉祥法师。” 二人作礼示意后,文殊沉然道:“天尊是忘了与世尊六道契约?” 浮黎:“不敢相忘。” 文殊:“甚好。” 浮黎收起开山斧,见文殊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悬浮崖边,便再次开口:“法师还有事?” 文殊:“经送天尊离开。” 浮黎欲言又止。文殊开始闭眼诵经。朵朵莲花随经声飘入浮黎的眼耳口鼻,他瞬间烦得不得了,坐上直升飞机,开走了。不过,如文殊所料,他虽离开,也绝对不是要放弃。文殊在天上一直跟随浮黎的直升飞机降落到玛旁雍错。他见浮黎下了飞机果然是要去动玄灵身体,叹了口气,再给他送了句话: “距离大限之日,还有不到十个地球年。你若毁他身体,你们这一世也就等于终结。你依然是输家。三百万年,你终究是一次都没有赢过。他赢了你九万次,你就不想赢他一次?你难道是希望永远被遗音刻在太乙天书的耻辱柱上?” 文殊说完,驾云而去。他知道必须给这位王者一个下行的台阶。彩云消散之后,浮黎也更加清醒了。他当然是想赢的。有些话,没有被人点破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被人点破之后,他如果不奉陪到底,他颜面何存?下棋赢不了,就把棋盘砸了,这是几岁孩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浮黎就是要耍赖,也不是这种耍法。 这边太元被玄灵赶出雪域之后醒来,发现自己又在陆羽鸿背上。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她拍了拍他的肩,拍了自己一手血。她又往他袖子上抹了抹。 陆羽鸿:“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么恶心的动作?” 太元:“谁让你连这种登山服都要穿白色呀!” 陆羽鸿:“这明明是红色。” 太元:“只有背后一条是红色!” 陆羽鸿:“现在有很多红色咯。” 太元:“回去赔你一件。” 陆羽鸿:“别,我要的,这件。” 太元:“都是血,还要它干嘛。” 陆羽鸿没有再接无聊的话,问道:“他是不是没事?” 太元:“不知道。” “你没见到他?”陆羽鸿又问。 太元:“嗯。” 陆羽鸿:“那你现在怎么这么平静?” 太元答:“因为我现在能力不够。” 陆羽鸿:“如果能力不够能让你平静的话,我宁愿你什么能力都没有。” 太元突然拍打了一下陆羽鸿的背,道:“脑残啊!我如果什么能力都没有,怎么保护你!” 陆羽鸿仰天长笑道:“呵呵呵呵……这就是老天给我的剧本?美救英雄?论一个废物的悲剧爱情!” 听见陆羽鸿这样的自嘲,同时连脚步都缓了下来,太元又在他的背上擦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环住他的脖子道: “羽毛,一个人的肉体是好救的,灵魂的救赎却很难。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伟大。你当年救了时念的灵魂,你现在救了我。怎么会是美救英雄,从来都是英雄救美。你当之无愧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真的吗?”陆羽鸿又开始他那无聊的重复确认。 “真的。” 太元答完后,又在他的耳边说了句:“谢谢你。” 太元本来以为这些话足够安慰陆羽鸿,却没想到他开心不了一分钟,听见这三个字,又激动了起来: “我拜托!我真的!我真的要疯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说这三个字了!” 太元完全不知道陆羽鸿的激动从何而来。只听他继续说道: “齐墨救了你那么多次,你跟他说过谢谢吗?玄灵救你那么多次,你跟他说过谢谢吗?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谢谢?我不配是吗?我永远都不配是吗?” 太元一时语塞。她这才明白陆羽鸿的火气,同时觉得这三个字在此刻情景是显得如此生分和见外。 她想到身下这个人的前世,是亿万年前就陪伴在她身边的神鸟;她想到这个人在前一刻是愿陪她一起赴死的人。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谢谢!她太轻率了! 太元越想越觉得对不住陆羽鸿,把头埋在他的颈边,潸然落下泪来。她这一哭,陆羽鸿瞬间没了火气,低声下气赶快地就赔罪道: “就算我刚才的语气重了,就算我刚才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但你从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哭的人啊!我配!就我配!我其实开心得不得了,你看就我有谢谢!我有一箩筐谢谢,全是你给的,比糖还甜,比蜜还香,把我的心都给腌成大蜜枣了!” 太元没有搭理他的胡言乱语,收起眼泪,清了嗓子说道:“你停下来吧。” “干嘛?你又要回雪域?”陆羽鸿问道。 太元道:“不是,你稍微歇一会。” 陆羽鸿答:“不用。马上到了。” 太元再道:“你脸色很差。胡子都长出来那么些了,我晕过去应该是有几天了吧。” 陆羽鸿答:“亏你还知道心疼我。” 太元见陆羽鸿完全没有止步的意思,再问:“怎么还不停下?” 陆羽鸿道:“那你知道你的脸色有多难看吗?你还在发烧你知道吗?” 太元:“我没事的,我是神明入体。总之是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陆羽鸿:“我也没事。不管你是神母还是太元,我只当你是陈婉君,答应过要等我找到另一半才离开我的陈婉君。” 太元:“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个?” 陆羽鸿:“在鼓楼吃煎包的时候啊!你忘记啦!” 太元:“我那是……那我都……” 陆羽鸿没让太元继续说下去,他话锋一转,严肃道:“对了,你能不能教我,那个……” 太元:“什么?” 陆羽鸿:“修炼。” 太元:“你学那个干嘛,你好好做人。” 陆羽鸿:“我那么弱,苏耀文随时置我于死地啊!你能管得了我一次,你还能管得了我一世?” 太元:“嗯,是的。可是我虽然根性好,但修为毕竟是重炼的,我恐怕一时半会……” 陆羽鸿:“再怎么样也比我强吧?!教我嘛!” 太元:“嗯嗯,等回去就教。现在你让我下来,换我背你。” 陆羽鸿又把太元身体往上耸了耸:“神经啊,烧昏头了你。” 太元无奈屈过手臂卡住了陆羽鸿脖子上方颌下的两个穴位,问道:“感觉到了吗?” 陆羽鸿感觉一股奇异地力量瞬间贯穿他的脚底。他不住地点头道:“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太元这才放下了她的脑袋,靠在陆羽鸿的背上道: “我的身体被混元珠击中多次难免硬伤,你身体完好,用我的真炁,可以日行百里。你试试。” 陆羽鸿逐渐加快了步伐,他越跑越快,感觉自己的脚都快地要离开地面了。 “羽毛,如果我把我的力量都送给你,你能够替我好好活下去吗?” 陆羽鸿才有的精神和喜悦,瞬间被这句话击打粉碎。他猛然刹车,停下脚步。关于太元的这句话,他想了很长时间,才回复道: “不能。你怎么死,我怎么死。除非你先把我杀死。别再想着死。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活路,我们一定可以想到解决办法的,只有死路才没有路。” 第167章 浮黎携花探病 | 太元索珠求安 陆羽鸿在太元的协助下,两人很快走出了结界。恢复通讯之后,直升飞机把他们接回了拉萨,住进了当地最大的医院。 期间,太元执意要先去玛旁雍错,陆羽鸿则担心浮黎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因此无论如何不同意。他花了半天心思,说服太元应以自己为饵引浮黎离开玛旁雍错,同时派安迪带队前去援救玄灵。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羽鸿陪着太元进了医院之后,并无多余人手,只好事事亲力亲为。也就是他到医院小卖部买了个护理垫的功夫,太元就打电话来告知已经进了病房。 等陆羽鸿拿着东西找到太元病床的时候,他看见硕大的病房,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不免责骂道:“你有没有搞错啊??” 太元:“怎么啦?” 陆羽鸿:“我就去买个垫子的功夫,你干嘛要选那么多人间啊??” 太元:“我就跟她说我要最普通的病房。谁知道这里最普通的病房能住十个人。” 陆羽鸿:“把单子给我,我去给你换单间。” 太元:“别,不要了,就住十人间。” 陆羽鸿:“为什么啊?” 太元拉过陆羽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人多不好下手。” 陆羽鸿点头,放下手上的洗漱用品。但是十人间,对于陆羽鸿来说那个味道,简直让他快要崩溃了。而太元则觉得二氧化碳浓度太高了,让她气闷的不得了。病房里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陆羽鸿见太元一脸烦躁,又再次问道:“要不要换一个人少一点的?” 太元:“算了。你受不了晚上就回去睡吧。” 陆羽鸿:“这里就是地狱我也得陪着你啊,说的什么废话。” 太元:“大概对你来说就是地狱吧,看你那个坐立不安的样子。” 陆羽鸿:“不是……” 陆羽鸿走到陈婉君床边,俯身在她耳边说道:“我主要受不了他们身上那个味道。。” 太元:“嗯,我的鼻子跟你一样敏感,我也不习惯。” 陆羽鸿:“其实室外还好,就是这里空气不流通……” 太元:“要不一会挂完盐水我们就逃回酒店吧?” 陆羽鸿:“你半个肝都被他打碎了嗯??身上到处都是骨折,你现在能够这样清醒已经是奇迹了好吗?还想逃??” 太元:“怎么不能逃?” 陆羽鸿:“怎么逃?” 太元:“就那样逃啊。” 两人正在病房内瞎聊,就见浮黎推门而入。他手里还拿着一束百合花。浮黎放下花,环顾四周,皱了下眉,然后对身后的人说道:“去打点。” “且慢。”太元立刻阻止。 浮黎:“夫人啊,这里怎么能休息好?” 太元:“你不用指望我会换病房。我觉得这里挺好。羽毛,把帘子拉开,全部拉开。” 浮黎依然摆手示意属下离开,然后走到太元床边,打算坐下。 太元:“不准坐在我的床上。坐到那边去。” 浮黎收了步子,在她的床边站定,一只手搭到了她的床边,开口说道:“那我就不坐了吧。” 太元:“把你珠子给我。” 浮黎闻言一愣,瞧着太元:“什么珠子?” 太元:“就你那个管都管不住的,心神连体珠。你把它放哪里了,我就要那个。我怕你一时平静,说着说着又要伤我们。” 浮黎:“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这点分寸我还是有。” 太元:“那你意思如果在山上,你就想杀就杀了?把你珠子给我,我们再说话。” 浮黎取下腕上一串类似蜜蜡质地的珠串,放到了太元手上,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太元:“手拿开。” 浮黎:“你能不能原谅我?” 太元:“不能。” 浮黎:“我会竭尽全力替你把修为炼回来的。” 太元:“我不是指这个!我不能原谅你是因为你为了我一次一次去残杀无辜!” 浮黎:“那些人本就该死!我杀他们是帮他们解脱!” 太元:“翎儿也该死?” 浮黎:“你为什么老是护着他?” 浮黎一激动,太元就感觉自己的手骨咔咔作响起来。 太元:“那么用力是想让我再多个骨折的地方?” 浮黎:“没有。” 浮黎回避了太元的目光,也一并松开了手。他把两只手都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兜里,目光扫过陆羽鸿,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悦。 他今天穿着黑色衬衣,一身栗色西服,浅蓝色格子风衣,所有的打扮都跟这间病房格格不入。他站在那里,就好像自带了高光,太元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他那种强有力的气扬,压得她喘不过气。 太元不禁回忆起从前,浮黎也是常常一身黑衣披着浅蓝羽丝鹤氅,来而有礼,行知分寸。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珠子,开口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真的很怀念从前的你。” 浮黎听见这句话,目光再度倾注到太元的身上:“你怀念我?” 太元:“从前的你。” 浮黎:“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保证还像从前那样对你,绝不碰你。” 太元:“你去看病吧,好吧?我也答应你,我肯定陪你去看,好不好?” 浮黎:“那你能不能先回到我身边?” 太元:“浮黎,你看,你我现在穿着这样的衣服,用着这样的语言,我们是入世的人。你是不是应该有个做人的规矩?我现在是齐夫人,我跟他已经结婚了。” 浮黎:“你跟他离婚。” 太元:“……” 浮黎:“好不好?” 太元:“我现在躺在医院里,这副样子是拜谁所赐?你告诉我。” 浮黎:“我那天本来是要来救你,但是看见你们……我脾气上来控制不住自己。” 太元:“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多了去了。我就很好奇,你现在是执着于我,那如果你是爱上了一个普通人,她死一万次都不够你发一次怒。” 浮黎:“我不会爱上别人,只有你,从始至终只有你。” 太元:“你就当我已经在冈仁波齐被你亲手杀了不行吗?你当时下得了手,现在放不了手?” 浮黎:“你那天不是问我愿不愿意为你死吗?我也愿意。我求之不得。是你不愿意。永远是你不愿意。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愿意跟他一起死,你也愿意跟他一起死,你就是不愿意跟我!你现在甚至连探病,你都不让我靠近!” 太元握着那串蜜蜡珠子,她又感受到浮黎的怒火。她不再言语,开始安抚灵珠。 浮黎:“你知不知道这珠子与我连心。” 太元:“知道。” 浮黎:“你对我……” 浮黎俯身凑近,直接在太元的身旁坐了下来。他此刻温柔而又伤感眼神,探身再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为什么就是不愿回到我身边?” 太元反问道:“摸一下你的珠子心里就有你了?” 浮黎转脸,深舒一口,感受着自己狂跳的心,感受着那些无端冲动。他那珠灵被她抚摸的太舒服了。他再次泛起强烈的与太元亲近渴望。 太元停下手,转脸看了陆羽鸿,又移目窗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发现这人真的既无法理解,也无法沟通。 浮黎:“太元,你不要持念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法,让我带你回去疗伤好不好?” 太元:“谁知道你带我回去是要做什么!我真的怕了你了!” 浮黎:“我跟你做什么,是因为做那些事可以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太元:“那为什么我听说你遇到我之前,夜夜笙歌,雨露齐飞?这是得跟多少人修出了感情啊!文爷出手之阔绰,谈吐之风雅,能力之强劲,远近闻名。按照你的行为逻辑,我是不是还得把那些女人全都砍了?因为我爱你嘛!” “哈哈哈哈……”浮黎展颜大笑,“她们有的身段像你,有的眉眼像你,有的声音像你,有的……” 太元:“好了,别说了。” 太元当时绝对是受不了浮黎讲那些话时候的神情,不知浮黎嘴里说的这些,心里想的什么,总之他那浅笑而又自我陶醉的样子,让她不禁回忆起当时,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元:“浮黎,既然你可以接受她们,你能不能再找一个?不要再执着于我了?” 浮黎瞬间又收起笑容,起身负手,怒颜而斥:“她们都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 他大声说完,发现周围瞬间安静。他感受到一众猎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他又把帘子拉上,再次坐回到太元身边,捶胸低声说道: “太元我妻,九万劫数,他有你一世一世又一世,我有什么?我只有替代品,那些残缺的,不完整的替代品,我只能从记忆中、画像里寻找你的影子!你不要以为,他陪你历尽人间三百万年,你们的感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就感天动地了,我就会让步。你如果选我,我一样可以陪你走完这些年。我一样对你至死不渝!你现在让我再找一个是什么意思?他陪了你那么久,我也守了你那么久!我也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永远看不到我对你的付出?” 太元点头,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以我低徘徊,愧君独沉沦’,原来是这个意思。” 浮黎:“也不光是这个意思。” 浮黎第二句话到嘴边,他又闭上了嘴,侧了身子,伸手往怀里掏烟。 太元:“要抽出去。” 烟都没从口袋里掏出来,听见太元这句话,他又把手拿了出来,端端正正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陆羽鸿靠在床头柜边,想起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文叔父,想起那些日子里,自己和陈婉君在他面前的卑微和不堪,那些一幕幕过往,让他觉得此刻的浮黎竟然是如此的陌生。原来他在她面前是可以这样慎微,原来她和陈婉君是如此的不同,原来,「她终究已经是太元圣母了。」陆羽鸿对自己说道。 太元:“好了,你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走吧,我累了,想歇会。” 浮黎:“你的伤我知道,这里怎么看得好,我一会带你回家,杭州这时候气候舒适,你在元福里可以慢慢养。” 太元:“浮黎!我的家在钱江府。我再最后说一遍,我现在是他的妻子!” 浮黎:“那又怎么样?你当年还不是我的妻子?你不是照样跟他走了。” 太元:“我当年!我当年!我当年!” 太元突然就动了气,陆羽鸿即刻上前搭住她的肩,轻拍她的胸。太元见浮黎又要上前,连忙拿手挡住,欠身往陆羽鸿那边靠了靠,一边咳一边说道: “你当年是怎么骗我做你夫人的?如果换做是现在,别说是结婚,就算是朋友,也没得做。” 浮黎:“为什么?” 太元:“你真的不懂为什么?” 浮黎:“我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陆羽鸿:“你哪都比他好,你就一个缺点,你不是他。” 陆羽鸿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太元和浮黎齐齐朝他看去。 太元:“不,翎儿这么说,是给你面子。事实上你哪里都比不上他。就凭你屡次三番欲取翎儿性命,你就没法跟他比。” 浮黎:“……” 太元:“终于无言以对了?” 浮黎:“他屡次三番对你僭越,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怎么就不能动他?” 太元:“原来你觉得自己动他没有做错?那你来道什么歉?” 浮黎:“太元,我也真的怀念从前的我们。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是我毁掉你所有修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弥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太元:“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你能在这个社会混得这么风光如意,你却不知道怎么样去尊重一个女人吗?” 浮黎并没有回应,手指在膝盖上来回摩擦,如果不是太元此刻正握着他的珠子,他恐怕又要爆发了。 尊重这个话题,一直都是他俩的导火索。浮黎自觉给了太元最大的尊重,却换来离弃和背叛。现在的浮黎,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太元要的尊重到底是什么?他也真的很想弥补,当日冲动犯下的过错。自从玄灵告诉了他真相,他常常会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那样冲动,太元是不是还会好好的在他身边?她不会受这些苦,银河系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偏安一隅。 病房的嘈杂,完美地掩盖了这三人的沉默。浮黎沉浸在回忆中好久,好久,最终开口说道: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我言出必行。” 太元:“离我远点,永远保持一米距离。” 浮黎:“好。” 太元:“不能再动翎儿。” 浮黎:“夫人啊!” 太元:“答不答应?” 浮黎:“嗯。” 太元:“不准再杀人!任何人!” 浮黎:“嗯。” 太元:“现在你可以走了。” 太元伸手把珠子摊在手心:“珠子还你,我累了,要睡了。” 浮黎:“你留着疗伤吧。” 太元收起珠子,不想再说无意的话,转身躺下,闭眼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浮黎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来显,按掉了电话,起身匆匆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又恢复了往日眼神,瞥了一眼陆羽鸿。陆羽鸿自然是没少见浮黎的这个眼神,点了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许久,确定浮黎不会再回来之后,陆羽鸿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帘子,靠着太元的床尾,坐了下来。 第168章 太元讲述降维往事 | 白止桦南极痛揙淑夜 “要什么?”陆羽鸿问道。 太元:“不要什么,你歇着吧。” “是想喝茶吧?”陆羽鸿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子茶叶来,走到床头柜边,从底下拿出刚打的热水,熟练的给太元和自己各泡了一杯,然后就顺势在她的身边坐下了。 太元:“你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茶叶了?” 陆羽鸿:“刚才买洗漱用品的时候顺便买的。我手下几个人都不在,能不走开就不走开吧。” 陆羽鸿的话虽平实,太元听了,心头却是一暖。陆羽鸿将茶水递过之后,理了理输液管,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感叹道:“他变化真大。” 太元:“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陆羽鸿:“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 太元:“你记起来了?翎儿吗?真的是你吗?” 陆羽鸿摇了摇头道:“我猜的。我还想你以后有时间能够给我讲讲过去的故事。” 太元盯着陆羽鸿。此时的他,虽满脸疲态,双眼布满血丝,头发油腻蓬乱,但完全不妨碍她回忆起最后一天,翎儿突然展现出来的羽蛇神态。她带着欣赏的目光,微笑说道: “你是一只神鸟,非常漂亮。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在我遇见浮黎之前,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那是大约在创生之初,如果按照现在人类的表述,就是在我们这个宇宙形成初期,当时神的意识自由地飘散,无处不在,后来星云星团像神经网络一样开始演化,意识逐渐安家。你就是在那时候来到我的身边,陪我一起演化。后来随着宇宙神经网络的建立,更加微观的系统开始生成,我们的生命维度自然跌落,从二十八维跌到现在的三维。你要说,我们被困在这个维度也是对的,但是要知道,微观和宏观结合最妙的点,也是这里。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光锥。有句话叫‘光锥之内皆命运,光锥之外无因果’,不是我们被困在这里,而是降维之后,生命只在光锥之内才有意义。” 陆羽鸿:“是我们必须要跌落的吗?这种降维不以神的意志为转移的吗?” 太元点头道:“不是的,是我好奇做五维生物,三维生物是什么感觉的。” 陆羽鸿听完,频频点头,他缓缓应道:“我,他,我们都是因为你的好奇,陪你下来的。” 太元呵呵笑了两声,又喝了一口茶,把另一只手的蜜蜡珠子放到床头柜子上。 陆羽鸿:“你就这样把他珠子随便放?” 太元:“那么丑的珠串,又粗又大,难道要我一直拿着?” 陆羽鸿:“他这串东西,少说说七位数。” 太元:“这东西这么值钱吗?” 陆羽鸿:“那还是你脖子上这颗值钱。” 太元:“那我还是还给你吧。” 陆羽鸿:“别,我给你那么多首饰,你好歹留一样行不行?戒指不行,项链总可以吧?” 太元:“对了,我那串檀木珠子呢?” 陆羽鸿:“你想干嘛?你要拿回去吗?” 太元:“我看你很久没戴了,如果感觉太廉价了,就还给我吧。” 陆羽鸿从口袋里摸出珠子,又戴回到自己手上。 “不是感觉廉价才不戴,你不要拿回去,我要的。” 太元:“这串珠子跟你的时间久,它又跟过我,我想用它来陪你修炼。虽然浮黎说是那么说,但他毕竟不是正常人,他的行为逻辑是不可理喻的,还是要尽快让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陆羽鸿:“其实刚才我真的很奇怪啊,你提的那些要求,他竟然会答应。他说从前那样对你是什么意思?你们以前做夫妻的时候,他没有碰过你吗?” 太元摇头道:“遇见玄灵之前,我似乎是没有成熟,或者是,我不知道我有需求。现在回忆来看,他也是一样的。当时我们都是十一维生物,需要的时候,给自己造一个物理身体,不需要的时候,就随意浮游大地。可能正因为如此,在没有特定刺激的情况下,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成熟,是否有这方面的需求。你也一样的。你当时也很激动。” 陆羽鸿神态瞬间窘迫:“我……我……当时激动什么?” 太元甩甩手道:“哎呀,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讲啦!” 陆羽鸿:“不要嘛!现在告诉我嘛!!我想知道!” 太元踌躇不愿再讲,陆羽鸿又继续死缠烂打,没办法她只好把自己当时用翎眼修炼了一只凰鸟,再与霜翎踩背共坠的荒唐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陆羽鸿一边听,一边暗戳戳的笑。他想起刚才太元那个光锥的比喻,他又想到他们这一世,他觉得真的太像了!即便是转换了时间、地点和身份,他们的故事竟然还是那么相似。真的都是命运啊! 说话间,陆羽鸿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安迪打来的。他们已经顺利把玄灵的身体带回了,刚刚在重症监护室安置妥当。 通话结束后,太元说道:“你当时被龙神带走,你的妈妈来了。我们留下了白止桦,后来你被光音使者附身,说明那一段你的行为在你的记忆里是空白,你想办法查一下。白止桦。” 陆羽鸿点头,但他已经很疲劳了,他觉得这并不是着急的事情,便说道:“我们一样一样来。我还想知道你嘴里说的这个光音使者是一群什么人。还有你说浮黎为你杀人,他杀了谁?” 太元却摇头道:“不,白止桦很重要,他在这件事里面扮演的角色很关键。我现在缺这一环,所以无法向你全盘解释。你的问题,等我回来,等你告诉我白止桦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再告诉你。” 陆羽鸿:“等你回来?什么意思??” 太元:“玄灵呀!我到现在还没找到他呀!光有肉体万事大吉了么?” 陆羽鸿:“哦……” 太元:“还有,我现在不能跟他回杭州,你千万拖住他。” 陆羽鸿:“我怎么拖得住!” 太元思索片刻后道:“把齐风叫来,告诉他他儿子的事情,也告诉他我在这里。” 太元说完,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对于一个严重肝损伤的病人来说,她这样失去知觉,或许才是正常的吧。陆羽鸿看着她随意倒下,摇了摇头:“你这么会安排,怎么永远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他替她把床放平,摆好身子,盖好被子,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关了床头灯,才又在床尾坐了下来。他先安排了安迪去请齐风,然后就开始看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陆总,非遗馆运营申报书发您邮箱了。申报截止5月20号。】——郑凡 【文广马局约您报一个数字艺术体验馆项目,链接发您邮箱了。速回!】——箫文 【西湖大学的合作课程谈下来了。框架协议发您邮箱了。速回!】——箫文 【青山湖产业园胡总打了您几次电话了!他有要事!速回!】——箫文 …… 陆羽鸿看完所有消息,走到病房外,给临安青山湖的胡总去了一个电话。 胡敏上来就哭天喊地:“陆总,您可算是活过来了!我们一直在对接的那个项目负责人突然被调走了。我亲自跑了几次,都没见上新上任那位。很明显对方是刻意躲我。眼看着招标的日子越来越近,我这心里没底。” 陆羽鸿:“那个项目你放手吧。把原本准备好的资金,拿去修庙。” 胡敏:“修庙???” 陆羽鸿:“你们那不是有个紫光寺么,我一会给你个电话,把寺庙后山头买下,做一个临山艺术酒店,那儿本来有一个小别院,那个别院不要动,所有别墅都按照那个别院风格修。所有规划必须经过我批。” 胡敏:“陆总,那个项目我们跟了那么久了,说放就放了?” 陆羽鸿:“放了。临山项目尽快起步。” 胡敏:“好。” 陆羽鸿随后又打了几个电话,最主要还是给萧文下发他的一系列指示。他花了约一个多小时,处理完必要公事,觉得人实在扛不住了,便在太元的床尾靠了下来。 刚才太元叫他查白止桦,查的是自己缺失的记忆,这不是那种“妈妈我饿了”这类简单问题。处理这件事,是需要方法和技巧的,他现在完全没有脑力做这件事。他只是给白止桦发了条消息,确认对方人没事之后,他就合上了眼睛。此时,他已经接近三天没合眼了。 与此同时,白止桦在收到陆羽鸿消息的时候,他是很疑惑的。因为夏侯茶在南极的线索,是陆羽鸿醒来之后告诉他的,而且他这次来南极的安排,也是陆羽鸿做的。怎么两天之后,他突然会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这种问题?虽然,他很快就回复了对方“一切安好”,但是,他却开始怀疑此刻发消息之人的真实身份。 「如果此刻发消息的人不是陆羽鸿,那是不是等于说陆羽鸿现在人有危险?而这个人突然给他发这种消息是为什么呢?」 他坐在斯科特的餐厅里,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陷入了沉思…… 此时,一个熟悉的清瘦娇小身影走入了餐厅大门。这个人的出现,让白止桦立刻跳了起来。 之前我们知道,白止桦有用镇静剂的习惯。这不仅仅是我着重描写过的,在他第一次见夏侯茶的时候,还有我没有交代的很多很多扬景中。在他跟陆羽鸿两个人对付浮黎的时候,他自己说过,他当时给浮黎注射的,是他的镇静剂。而且,当时,他带的是针剂。也就是说,他对镇静剂的依赖,已经从五六年前的片剂,升级到了针剂。 所以,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很久没有服用或注射任何镇静药品,而且找夏侯茶找到精神几近崩溃的白止桦。他冲到嵇淑夜面前,扭住他的胳膊,三拳两脚就把他打翻在地。 嵇淑夜的忍让,并没有让事情停止。周围有几个用餐的外国大汉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嵇淑夜和白止桦同时示意对方不要上前。 于是,就在那几位陌生人继续低头吃饭之后,白止桦又抓住嵇淑夜的头发就把他的脑袋按到了取餐台上,吼道: “她人在哪里?!” 面对白止桦的暴怒,嵇淑夜无言以对。让他怎么说呢?告诉他夏侯茶的身体被冻在外面?还是告诉他她的灵魂去堵裂缝去了?还是告诉他她的肉体和灵魂都回不来了,被永远封在了那里? 嵇淑夜可以切身的感受白止桦此刻心情,他也完全理解他的做法。他虽缄默不言,心底情感之涌动,完全不亚于白止桦。 白止桦见嵇淑夜紧锁双唇,更加暴怒,提起他的脑袋,把他拉入了隔壁影音室。嵇淑夜像条死鱼一样任其摆弄。白止桦一直打到打不动了,激素水平退回去了,他才停下手。 这时候他再看嵇淑夜的脸,已经是一片狼藉,甚至泪水还要多于血水。 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男人懦弱的眼泪。白止桦开口骂道:“混账东西!废物玩意!就知道靠女人!你接近她到底什么目的?你把她带到南极来干什么?你们据说还在海边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你不知道她有家人吗?你不知道我的存在吗?每一次她发的通讯都被你拦截!为什么?你们搞私奔?你跟她?她愿意吗?还是你从头到尾在骗她!利用她!!!你!你!你!……” 白止桦气凝百汇,怒发冲冠,他此刻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他不能再动手了啊!他还要知道夏侯茶的下落! 嵇淑夜瘫坐在地上,无颜抬头,只继续哭。白止桦真的看不下去了了,上去又劈了他俩巴掌,再骂道:“混账!再不开口!我分分钟把你弄出去宰了!” 嵇淑夜:“她的失踪是我报的,你觉得我如果知道她在哪里,我会报失踪吗?” 白止桦:“你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一起过日子。”嵇淑夜随便编了个理由。但或许这才是对他来说,带夏侯茶来南极最深层的原因。 白止桦:“过日子?!杭州不能过,要来南极?零下几十度的夜里?啥东西都没有的极地?过什么日子!五年来,她为你东奔西跑!五年来她没日没夜的练剑练笛子!五年来她起早贪黑做了那么多药!全是为了你!为了你!你却把她骗到这种地方?过日子?过的他么的什么混账日子!她这辈子过的苦日子还不够多吗?!” 嵇淑夜突然抬头,滚滚热泪从他的泪腺奔腾流淌出来,他跪在白止桦脚下,失声求道: “我来替她!让我代替她照顾你,我给你养老送终!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给你当牛做马!我告诉你关于你在研究的那些解不开的难题怎么解,我让你功成名就!我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精神科医生!求你不要再找她了!不要她了罢……” 嵇淑夜抱着白止桦越说越激动,他的眼泪和血水,一起滴落在白止桦的裤脚,白止桦看见他这个样子,已经基本猜到了夏侯茶的去向。他的眼泪,亦不可控制的落了下来。 两人一上一下,一啜一泣,哭喊呜鸣宣泄了许久,白止桦才得以再一次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嵇淑夜将那个时间点,准确的告诉给了白止桦之后,对他说道:“她倒下前,最后说了四个字‘你自由了’。” 白止桦听见那四个字,愤然起身,转身猛地砸碎了身后的落地玻璃隔断。 哗啦啦的玻璃碎片落在隔壁的图书室,落在离隔断最近的那张桌子上。 一双熟悉的眼睛,从玻璃碎片的杂乱反射中,清晰地透了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那0.01秒的时间内,白止桦来不及收起自己的悲伤,整个人滑到了她的面前。 片刻的尴尬和错愕之后,白止桦听到了一句熟悉的问候: “文森,好久不见。” 第169 章 青阳踌躇遗音徘徊 | 元入雪域化神舒怀 当白止桦听到“你自由了”这四个字从嵇淑夜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可想而知他当时心情。 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白止桦知道这种“心灵感应”可以用荣格的“共时性原则”来解释,而且这种现象出现的案例非常非常多。但是,当这种“共时”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是以夏侯茶的死为代价的时候,他真的很难做到冷静以对。 自从夏侯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她就是他冲动的根源。白止桦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对当时年仅几岁的白茶产生过奇怪的冲动,这种冲动一直持续到白茶长大。他当时告诉夏侯茶,他爱了她三十年,这不是白止桦胡乱说说的。他的表达一直是很准确且严谨的。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心理有问题。这也是他后来会选择去研究心理学的源头。 玄灵出现之后,告诉了他夏侯茶的真实身份,就在那几乎同时,他听到了心中夏侯茶的声音。他当时不仅仅听到了声音,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他感觉到整个人都在燃烧,他的面前一片火海。所以当他看到玄灵幻化出来的佛母金光洒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的缩回手。 夏侯茶有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来,都是深意。她曾经说过,等她完成使命,他们就不会再分开了。但是现在的结局是怎样? 白止桦在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半个人都已经趴在了阅览室那张洒满了玻璃碎片的桌子上。他低头痛哭,双手抱拳,用他的前额和拳头不断地捶打桌面,不断呢喃: “现在的结局是怎样!现在的结局是怎样……” 识柔依然坐在他面前,嵇淑夜跪在他身后。两人越过悲痛欲绝的白止桦,沉默的对视。 识柔点起一支烟,抽旺之后,递到了白止桦耳边,说道: “这里药品管控很严,给,抽两口,会好受起来的。” 白止桦听出弦外之音,缓缓抬头,用他那沾满了碎玻璃和血水的手,颤抖着接过了烟。他挥去旁边椅子上的玻璃渣,勉强挪动双腿,靠着桌子,坐了下来。 这时候门外有几个黑衣男子晃悠过来,识柔摆手示意他们离开。她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指令。她又抬头望了一眼白止桦和嵇淑夜,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扔在了桌子上。她从里面取了一支,点燃,也抽了起来。 识柔此时的心理,是很矛盾的。因为白止桦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用花姓化名青阳,接近白止桦,是她的任务。爱上白止桦,却是一个意外。那段邂逅,就真的像罗马假日一样,令她终身难忘。对她来说,给予这份爱情最好的呵护,可能就是远离它。 她原本以为,查完夏侯茶之后,她在花家的这条支线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谁知道,白止桦不仅仅是夏侯茶法律上的哥哥而已。谁知道,白止桦与夏侯茶之间,竟然还存在着这样难以启齿的不伦之恋。 花氏现在交给她的任务,是要把白止桦抓回去,然后通过某种光音手段,牺牲掉他去把佛母换出来。因为花爷告诉她,只有佛母才能完成两代世尊交迭的过程。 以白止桦目前的状态来看,他还是深爱着夏侯茶的。因此,这件事情,只需要直白的将缘由告诉白止桦,要达成花爷交代给她的任务还是非常容易的。 但是,对于白止桦,她却有私心。 她对白止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与舍不得。在她近四十年的人生中,美人计她用过很多次了,她不断地对自己说“白止桦没有特别的”、“白止桦跟其他人一样的”,但她越是需要对自己做这样的心理暗示,她就越清楚白止桦的不同。 识柔不断地抽烟,沉默不语。白止桦抽完一支,又取了第二支,同样沉默不语。 嵇淑夜想到自己被烧掉的三页天书,他现在猜测,那不是这个女人厉害,那火只能是神木自己引的。只有生长在光音天的白金神木,才有这样的能力跨越三界引出高维度的火,点燃过去,焚烧未来。 但是,神木为什么要焚烧这个女人呢?现在既然人在南极,他应不应该带白止桦去见玄灵呢?要不要让白止桦知道自己的身份呢?如果白止桦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为了救佛母,而引火把整条时间线都烧掉呢?这火一旦烧起来,可就是烧掉了太乙的前世今生,届时,这个世界会被割裂成什么样子呢? 嵇淑夜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再像上次带夏侯茶访玄灵那样,莫名其妙做错事,那该怎么办呢?一旦生灵因他涂炭,他又能用什么去弥补呢? 这边,就在嵇淑夜徘徊不决的时候,太元再一次来到了雪域。她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思考之后,已经想到了一条或许能够找到玄灵的办法…… 这一次,她化作霞光,悄悄来到雪冢附近。之前光秃秃的雪包上,已经长出了一棵奇怪的树,这棵树的盘根没有深入雪地,而是将雪冢团团包裹,里三层外三层,看上去就像一颗巨大的根茧。它的树干也很怪异,一节一节的,盘旋生长,好像一串缠绕的佛珠,又好像DNA双链。 太元四下张望,文殊已经不见人影,只有他的剑依然插在大树前。 她找到剑脉,悄咪咪入了剑眼,然后缓缓流入了地界。玄灵感应到输入地界的能量频率不对,才发现了太元的到来。 他连忙将她从剑脉中拉了出来,甩到一旁虚空之中。 太元第一次知道雪域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不知维度的秘境,震撼之情,溢于言表。只见一条上不见头的巨大裂缝展现在她的面前,裂缝上,有一只奇怪的轮形图案。这只图案,与她之前在视频里见到的类似,与她被封在佛母像中的转轮也类似。但是,它们的细节却完全不同。玄灵低头坐在那条裂缝之前,他的身体散发出蓝紫色的炁扬,炁扬与转轮相接,呈8字状缓缓循环流动着。 她现在终于知道玄灵在干嘛了。 她在玄灵的对面蹲下,对他道:“我来帮你。” “不用。”玄灵并不睁眼,并且转了90度。太元再挪到他面前,继续说: “你一人不行的!而且你身上那么多伤!元气都没有恢复!” 玄灵再次转了90度:“我行不行的不用你管。” 太元再一次跑到玄灵面前,冲着他的鼻子吼道:“现在是你骗我在先,你发什么脾气?” 玄灵:“我哪里有资格发脾气。” 玄灵又转了90度。 太元再追过去道:“当然有啊,不过,就是有资格我看你也没那个力气!” 玄灵突然睁开眼,他的脾气完全表现在了他的眼神中,他盯着太元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力气?” 太元看玄灵睁眼了,知道他是愿意沟通了,立刻蹲下双手合十,嘟嘴道:“好了,算我做错还不行么?” 玄灵:“什么叫算啊?你自己说,你趁我回来雪域,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做的那叫什么事?我现在是对不起你了?我还是擅离职守了?你要这样惩罚我?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了你,我在这里做的这所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太元收起了求饶样子,跪下身,严厉喝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谁啊?什么叫没有意义啊?你知道么,这就是我要走的理由!你为了我做的牺牲还不够么?你还要搭上自己?搭上那么多不相干的活物吗?” 玄灵想要再转身,腰腹却被太元用力箍住。他撇过头,嘟囔道:“明明知道我不会的。” 太元低头将身体埋入他的怀中,微微摇头道:“我们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玄灵瞬间退后半米距离,转了180度,怒回道:“你如果觉得是错误,你现在就走,马上走!” 太元:“……” 玄灵:“走啊!” 太元摇头,不再回应。她开始化神入域。在他们对话的那点时间里,她已经开始了她的释放。现在,她要完全地将自己释放在雪域,在这片地界。 玄灵似乎听见了太元心灵的脉动,它们瞬间弥漫在整个虚空中,他好像坐在一滩柔滑的液体里,这些液体慢慢地将他包裹了起来。很快地,他可以感应到的整个雪域,他所在的这片虚空地界,都被这种无色无形的、只能感知的液体浸润(我猜这就是一类暗物质,宇宙中空洞中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让整个空间紧密结合起来的那种还没有被科学家发现并命名的物质)。 玄灵突然转身,发现刚才还在身后的太元,消失了。但他却清晰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他呼吸运气的每一刻,都有她。 玄灵:“这是你……孕育生命的方式?” 太元:「嗯。」 玄灵忍不住感叹道:“我好舒服。” 太元:「这样你可以很快恢复。」 玄灵伸手握住又松开,再挥手,四处摸索感知。她给他带来的满足感和愉悦感,是比他们刚认识时候更加厚重了。玄灵在这片湿润和柔软之中,越来越放松。他感觉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散开,缓缓地飘浮了起来。他再一次由衷地感叹道:“你真是太强大了。” 太元:「神母是白叫叫的吗?」 玄灵:“浮黎试过吗?” 太元:「他那么强,怎么可能需要我用自己替他疗伤。」 玄灵:“你还替谁这样疗过伤?” 太元:「没有了。」 玄灵:“哈哈哈,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玄灵大笑起来,又感觉到他的心被撞了一下,太元的声音再次出现:「你不生气了吗?」 玄灵:“生啊!你不那样乱来,我们怎么需要躲在这里疗伤?” 他刚回应完,他的心又被撞了一下: 太元:「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选择回到从前,你还会在那棵树下等我吗?」 玄灵:“我就是那棵树。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在那里。” 太元:「原来那天真的只是偶遇啊。」 玄灵的心再一次被撞击。这一次,他已经想到了抓住太元的方法,他要治治她这皮猴。 就在他的心第四次被撞到的时候,他释放了他的心灵,让它们在这虚空中,尽情作画。而太元,则被关进了他的心灵所居之地。 心灵们将这片虚空画成了雪漈,甚至复刻了太元当时题的【雪漈】二字。太元透过玄灵的双眼和他的感知,像看3D电影一样观看着它们作画。 太元:「要死了,在这种地方看3D电影,人间只要70一张票,我们有些人,竟然耗了百倍精神,花了一座水电站的能量。」 玄灵:「乀(ˉεˉ乀)滚好嘛!爱看不看!」 玄灵怼完,又再闭上眼睛。 心灵休憩之后,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玄灵对太元说道:「你不必再持念护灵心法了。放松吧。我更新了做结界的方式,不管我心在不在焉,浮黎都再进不来。」 太元放松之后,从玄灵的身体里再一次跑了出来,就在雪漈石边,躺了下去。她一边玩弄瀑布,一边问道:“我想知道怎么换算这里和人间的时间。” 玄灵:“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只有回人间时,才需要加这个概念系数。你走时,我送你,便几乎不必耗费人间时间,对你肉体不会有损伤。” 太元:“你在重症监护室,三点可探视,一小时。” 玄灵:“我的肉身还在??” 太元:“嗯。也就翎儿愿意救你。要是换了我,我就把那身体拉去山上,喂了秃鹫。” 玄灵:“那你是打算陪我一起喂秃鹫?” 太元:“不,我要看着秃鹫把你吃完,然后跟翎儿在一起。” 玄灵:“随便吧,既然我的肉身都没了,跟他也可以,反正他也是我修出来的。” 太元:“你这叫有恃无恐。” 玄灵:“就算哪天我知道你的心真的归了他,我依然那句老话。” 太元明明感应到了玄灵的不爽,但他就是嘴硬。 太元:“那你现在难受个屁?” 玄灵:“我没有。” 太元:“你有!” 玄灵突然飞到裂缝上,把脸藏进缝里贴住,对太元道:“我好了,你快走!回你的人间去!陪他去!” 太元:“哈哈哈哈,醋精!” 玄灵:“不用你管。快走。” 太元知道玄灵是在说气话。她就没有再回答,飞到他身后,贴在他背上。 沉默片刻,终是玄灵忍不住再又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太元:“你是以为我真的加不了人间时间系数?” 玄灵:“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太元又伸手将他环腰抱住。 玄灵:“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 太元:“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烦死了!” 玄灵:“不能!” 太元:“说真的,我觉得我跟他在一起轻松一点。我不用去猜,我不用去想,我也不会担心他突然离开。有他在我身边,我觉得很踏实,很安心。” 玄灵:“所以我只是你生命中一时的快乐,他才是你岁月里长久的安心。” 玄灵火大的要死,伸手去掰太元环住他腰身的手。太元索性打开双臂之后,把玄灵的双手一并箍了起来。 太元:“别动!给你疗个伤,费劲死了!我说这些不过是希望你在做事的时候,能够多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但玄灵此刻的失落,就好像突然暗淡下去的紫炁。太元想把玄灵的身体掰过来,但是玄灵不肯。太元只能再哄道:“大宝贝,他再好,他不是你。那一天我遇见你,我知道我走不了了。在我生命中,大部分沉默和平淡的岁月里,你给过我最美的心动瞬间。” 玄灵:“但我终究不是你们一样的神。我的爱只能将你困在这里,失去自由。” 太元:“你被困在这里,是因为你的善良。就像现在被封在裂隙中的这位神明。” 玄灵:“她是佛母,她不属于这里,不应该留在这里。这是我要做的事。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太元:“所以你在想办法解救她?那她出来之后,谁来做这镇隙之明?” 玄灵:“等雪冢上那棵树长大,它会替我守住这里。” 太元:“我也陪你留在这里。” 玄灵:“不,我们去把人间这一生走完。这也是你的心愿。” 玄灵转过身来,让太元再一次融入了自己的心里。 第170章 黎求法衣得新策 | 风劝子离道现实 浮黎与对方通电之后,暂时搁置了太元回杭事宜,将其病房和主治医生安排妥当之后,第二天就飞回了意大利。 完全不同于拉萨和南极的严厉气候,五月底的佛罗伦萨,风和日美,曼妙绝丽。浮黎下了飞机之后,扔掉所有随从和家仆,只身来到了阿切特里天文台。 在这里,有一间名为艾盖浦的艺术别墅酒店,这间酒店的周围,有近八公顷的橄榄树林,酒店以前是安娜奥尔良公爵夫人的旧居,一切陈设都显得豪华复古,充满了欧式传统宫廷风情。 浮黎换装之后,跨上他的马,往林子深处奔去。约行三分钟左右,他把速度降了下来。这时候,从林子里又出现了一马一人,两人并肩,缓缓徐行。 浮黎问道:“幕后卖家是谁?” 对方道:“莫。” 浮黎摇头道:“确认真伪。” 对方点头道:“鉴定过了,才敢通报您。我们凡眼,不敢班门弄斧。东西要不要,还得您亲自斟酌。” 浮黎:“现成能做掉多少?” 对方回:“您只管拍,后头我们自然做平了。” 眼见快要走出林子,两人勒马站定。浮黎再问:“东西现在在哪里?” “今天夜里就到,花颜亲自陪的,穿插在其余25样拍品中,您要全套,得从头拍到尾。” “神经病!”浮黎骂了一句。莫花颜这么做,明显是搞他。本来一分钟可以搞定的事情,要他花掉一个晚上。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套金钏玉带宝冠朝服是三百多年前太元在册封时穿过的,这就好比是她在人间的宫符,现在既然面世,浮黎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年代够陈,灵气够重,用它来炼太元的新法衣,再合适不过了。 浮黎:“放出话去,全部赝品。做掉几个,安排我们的人,一次性拿下。” 对方点头。 浮黎再道:“你老婆这些年没少干吃里扒外的事情,管的住管,管不住换。” 对方回:“当年臂钏能够找回,是她的本事。今天朝服能够现世,还是她的功劳。不给投名状,怎么无间道?当年白头五动了她妹妹,也始终是没给她一个交代。她够难的了。” 浮黎:“那就给她个机会去报仇吧。告诉她,我在杭州等她。” 对方再次点头。 两人再无多余闲话,浮黎独自策马而去,一路奔至酒店大门。 他换掉衣服之后,来到了水疗馆旁边的理发室。说是理发室,其实就是给男士提供欧洲传统皇室修面服务的地方。 他才坐下没多久,脸上刚被糊上一层厚而细腻的白色泡沫,旁边就来了一位老熟人。 虽然对方的年龄比浮黎大,但架不住浮黎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高,所以对方看见浮黎,不得不走到他旁边,客气的向他打了个招呼。 浮黎看见是莫腾菲,向他点头示意。两人差不多时间结束理发馆的服务之后,又一同去了雪茄吧。 不消片刻,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侍茄女。侍茄女替两人点完雪茄之后,便在莫腾菲的身边坐了下来,开始替他敲腿。 浮黎看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也向他抛去眉眼。浮黎继续打量着她,缓缓道:“这款茄配什么酒知道吗?” 那女人微微摇头,看了一眼莫腾菲。这一眼,就让她立刻明白了刚才浮黎的言外之意。 莫腾菲一边示意她停下,一边对她说道: “文爷,还不赶快‘磕头’拜见。” 那女人立刻跪在两位爷面前,对浮黎低头拜道: “佳佳见过文爷。” 浮黎非常严肃的看了一眼莫腾菲,他立刻对佳佳道:“去叫酒侍来,你下去吧。” 佳佳点头,知趣地离开了。 此时浮黎才开口: “你这可是来者不拒?想不通啊……” 莫滕菲:“嗯?” 浮黎:“天底下怕再难有女人比得上鸿儿他娘。” 莫腾菲摆手叹道:“花颜哪都好,就是不听话。你要是想碰她一下,比登天都难。” 浮黎:“咳咳……你们两个孩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莫滕菲再叹:“不比当年啊,她是徐娘半老,精力有限,一门心思打理生意。” “你是太闲了,精力没地使。”浮黎啐了一口。 侍酒师送来两杯波旁王朝之后,又退了出去。莫腾菲抽了口烟,再吞了口酒,享受片刻之后,试探性地问道: “你突然出现,不会是因为我晚上这个私拍局?” 浮黎佯装不知:“晚上这里有局?” 见其一脸惊喜,莫腾菲立刻接道:“玩玩去?” 浮黎看了眼时间,又问了拍品详情,看过莫腾菲发来的图册之后,他才点头道:“陪你玩两手。” 莫腾菲立刻给佳佳打电话,叫她安排。浮黎这才明白刚才那个侍茄女,并不仅仅是莫滕菲的情人而已。 但是他又想到,根据情报,晚上莫花颜也会来。莫腾菲带个小的,招摇过市,难道莫花颜这么大方?还是说他处理这种事情能力独到? 浮黎因喝了口酒,挑起了话头:“老哥还是你行啊!左拥右抱,老婆赚钱,情人服务。羡慕哦!” 莫腾菲摆手道:“我也就搞个标配。兄弟你是怎么说?要人要补?我都有啊!” 浮黎摇头。他吮了两下此刻已是湿润顺口的雪茄头子,复抽了几口烟,再配了一口酒,仰面失神享受了片刻,才开口道: “假使你看上了别人老婆,搞半天搞不定,你怎么做?” 莫腾菲瞬间来了精神。他是那种生来就只管享受就行的天赋型公子哥儿,做生意不行,追女人是绝对的一把好手。不然他当年是怎么追到莫花颜这种人间极品的?他打趣道: “原来,你是陆上的老狐狸光惦记乌鸦嘴里的肉!” 浮黎:“吃不到,难受。” 莫滕菲:“要我说,女的办不了,就办男的。” 浮黎:“嗯?” 莫滕菲:“柳下惠是故事里的人物,现实中不存在。” 浮黎:“以己度(duó)人。” 莫滕菲:“试试无妨啊。” 浮黎:“咳咳……” 莫滕菲:“哈哈哈哈……” “鸿儿也不小了。”浮黎又咳了两下,转过话题。 莫滕菲:“嗯,花颜年初见过女方家长了,前阵子视频的时候,看他戴着戒指,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吧。” 浮黎:“哦,是么……他对象你见过了吗?” 莫滕菲:“那到没有。” 浮黎:“你不好奇?” 莫滕菲:“孩子大了随他吧,他不管我,我已经烧高香了。” 浮黎:“嗯?” 莫滕菲继续数落道:“永远站在他妈那边,大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比花颜都啰嗦。他以为他不是男人,是圣人?” 浮黎不禁摇头:“哈哈哈哈,难说哦!” 两人在雪茄吧逗留了一整个黄昏的时间,欣赏着落霞,聊着情感。浮黎从莫腾菲的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男欢女爱底下那种非常微妙的细节。他还听莫腾菲吐槽了很长时间他对婚姻生活的不满和无奈。 浮黎觉得自己当年还真的是被玄灵耍了。要他不能人道,就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齐墨不能跟陈婉君结合,他也同时不会再去碰其他女人了呀?!简直愚蠢至极!这样的废物,换做一般女人谁会要?他如果不缠着陈婉君,他还能去找谁过日子? 而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给齐墨的命太短。让他跟陈婉君根本就没有机会走到像莫腾菲和莫花颜这种两看相厌的程度。他太傻了!玄灵不是经得起考验!他压根就没有给过玄灵考验! 「妈的!」浮黎在心里骂道。 很快,他就想到应该怎么做了。 至于晚上的拍卖会,浮黎的做法那叫一个直接:他一直跟莫腾菲坐在一起,一次牌子都没举。他只关注那些替他拍朝服的人。凡是有其他人介入,一律抽了意识。 要说域里织梦,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且不说他修炼的阴阳秘术,能让陈婉君跟他结合时,产生超维度的快感。就他随随便便用玉碟处理一下银晨,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因为之前已经有所安排,大部分人都是比较识相的,最后只有三个人被他抽了意识,两男一女。他也是玩弄感情不嫌事大,就正好做了个柳下惠的局给他们玩。 三人再次醒来,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了。浮黎离扬的时候,看见那名女子和其中一位男士,并肩离去,他得意一笑,回头想叫上莫腾菲再喝两杯,却见一人痴痴立在那里,同样望着那一对离去的背影,神情落寞。他又突然的心痛了,好像看到的,是自己。这时候莫腾菲走了过来: “走吧,去喝一杯。” 浮黎:“不去了,你有佳佳我有寂寞。” 莫腾菲以为私拍东西不行,搞得浮黎今晚没有开局,玩得不爽。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要怎么样的,我给你安排。” 浮黎:“给。” 浮黎从怀里取出手机,给莫腾菲发了一张画像。 浮黎:“按这个标准挑一个,送我那。” 莫滕菲:“真的不去喝一杯?” 浮黎:“不去了,我是欠那一口酒?我是欠那喝酒的心情。” 莫腾菲有时候会觉得浮黎很陌生,比如此刻。他收了画像,转发给了这边的总经理。很快对方就发来了当夜值班女子画册。莫腾菲挑了三个差不多的,让对方赶紧送去,顺便替浮黎结了账。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烦恼是烟酒女人搞不定的。 这边浮黎在酒店里被三个侍女精心体贴服务着的时候,这边玄灵从医院病房醒了过来。 玄灵关掉输液器,拔掉留置针,走下病床,看了一眼沙发上正在打盹的布鲁斯,轻轻地走出了病房。他径直来到护士台,趴在台面上,用手在埋头看手机的护士面前甩了一下,待护士一脸茫然的抬头之后,他问道: “这里最好的病房是哪一间?” 护士:“503” 玄灵:“好,谢谢。” 玄灵看了护士台后面的楼层标记,又问了电梯的位置,然后就朝着电梯方向走去。等护士反应过来,起身追赶,玄灵已经进了电梯。小护士连忙又朝着玄灵病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嘴里念叨着:“拜托拜托,一定是我认错了!一定是我认错人了!” 而此刻,503病房内,陆羽鸿和齐风正坐在沙发上低声商谈。 “4,3,2,1,一成干股,给底下人。我出4.4。”陆羽鸿不假思索道。 齐风:“我有必要提醒你,他们俩可是夫妻。3+2,你的4就没有意义。” 陆羽鸿反问道:“你的5.6是什么意义?” 齐风:“我那是做父亲的给儿子的新婚贺礼。” “那临山就是我们给他们的新婚贺礼。”陆羽鸿依旧毫不犹豫的接口道。 齐风满面狐疑,相反陆羽鸿却频频点头,诚意满满。 很快,玄灵就到了503,他轻轻推开门,在确定了床上的人之后,才推门而入。 齐风见自己昏迷近一周的儿子突然好端端的出现在病房门口,又惊又喜。这几天下来,他都做好了儿子再也回不来的准备了,没想到……他正要起身,却见玄灵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玄灵看了一眼陆羽鸿,拍了下自己的胸,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太元。陆羽鸿瞬间明白了,点头示意。 玄灵走到太元病床前,握住她的手。齐风和陆羽鸿也走到了他身边。 齐风开口道:“你们俩度个蜜月怎么搞得成这样?” 玄灵正在做意识安置,陆羽鸿替他回答道:“人醒了就好了,伯父宽心。” 齐风:“这不是还有一个没醒。” 陆羽鸿:“也快了。” 陆羽鸿说完,就见玄灵在太元床边坐下,把手搭在她的额头: 「太元宝贝,该醒来了,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片刻后,玄灵感觉手心一热,他知道炁流通了,就收回了手。太元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之后,问道: “我睡了多久?” “快两天了吧。”陆羽鸿答。 “你干嘛不叫我!”太元对玄灵大吼。 玄灵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太元:“都好了吗?你的5%充满了吗?” 玄灵:“满了,满得不能再满了。就跟新生一样。” 太元:“好,扶我起来。” “你怎么样?”玄灵问道。 “感觉没睡够。”太元回道。 玄灵:“那也要等晚上再睡了。” 玄灵将她扶起,太元又问陆羽鸿:“他呢?” 陆羽鸿看了一眼齐风,没敢回话。 玄灵见状,便替太元再次开口问道:“苏耀文呢?” 陆羽鸿这才说:“回意大利了。” 玄灵又想再问白止桦,他刚准备开口,手臂被齐风拉住。齐风道:“Chris,你出来一下。” 白止桦的话题就在齐风突如其来的严肃命令下,胎死腹中。玄灵松开太元的手,跟着齐风到了病房门口。齐风松了松领口,扶了衣襟,开口道: “Chris,照理说你感情上的事情,我不应过多干涉。” 玄灵见齐风这么开头,已经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他侧过身去,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听齐风继续讲: “陈婉君这个女人恐怕不简单。” 玄灵:“嗯。” 齐风:“你跟她认识多久了?你了解她吗?” 玄灵:“我跟她认识很久很久了。我也从来没说过她是个简单的女人。” 齐风:“我就跟你这么说,这间病房是苏耀文安排的,他前阵子不仅仅买光了酒店花房的百合,而且我们的服务员几乎是跑遍了周边花店,才给他凑齐一千多支百合,就是送给你老婆的。” 玄灵:“嗯。” 齐风:“陆羽鸿跟她的关系也不简单。你昏迷的时候,他对你老婆可以说是寸步不离。自从搬进503,他就没有踏出过这扇房门。而且他打算花几亿买个山头,建个酒店,最后大股东还是你们。” 玄灵点头道:“符合他做事的风格。” 齐风:“Chris,这两个人要论实力,你是不知道输到了哪里。她的身边有这样两个人,还能安心做你的人?” 玄灵:“爹地,你什么时候把感情跟这些东西划上等号的?” 齐风:“结婚了就是要面对柴米油盐,就是要面对现实生活。她如果跟他们任何一人,都比你强。不要到时候墙外一片红,墙内一片绿,你去收拾人家丢下的烂摊子。” 玄灵:“你的儿媳有那么多厉害的人脉关系,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现在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你都说的什么话呀!” 齐风:“她如果是我的女儿,我就很高兴。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理性啊?你到底有多少感情在她身上啊?你如果是利用她,那我就更要说!” 玄灵:“爹地!” 齐风:“爹地是过来人,我今天来劝你,是希望你要想清楚,年轻人一时冲动很正常,现在你们只是领个证而已,随时再跑一趟民政局,大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玄灵知道多说无益,不想再搭理齐风。他不再言语,转身回了病房。他拉开病房的门,齐风沉下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Chris,你从小就是一个艺术家,不食人间烟火。但我想你知道:爱情可以是艺术,婚姻一定不是。” 第171章 佛冠失踪识柔复仇 | 重斫雾见美人出现 遗音对玄灵叫他“重斫雾见”的理解,就是把佛冠中的五灵,再次分别安置在蛇吻、霜天、玄逸、清逸之中,然后把最重要的白金神树之灵,暂时安置在了【雾见】之内。 遗音安置完这些灵之后,就开始书记这段历史。他想了很久,最后决定重新为神木撰写一部单独的神表。就在他整合与神木相关内容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了他的域内,并且烧掉了他三页天书。他将此人抓起来之后,却发现对方并无恶意,便又将她放了。这个人就是识柔,同时,她给遗音的名片上写的是: 【自由撰稿人 花青阳】 遗音虽然好奇烧书的事情,但是他总不是鲁莽冲动的人。他于是暂停了书记工作,带着佛冠和花青阳一起回了斯科特。 回站之后,遗音就把佛冠用毛巾包裹起来,然后把它藏在健身房的储物柜里。因为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唯一不会被轻易打开或搬走的、是他可以想到的在整个斯科特里面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众多的盗宝片告诉我们,只有越来越牛逼的盗宝技术,没有一个绝对安全的保险箱。更何况,这还不是保险箱,就只是一只普通的储物柜。更衣室到处写着各种语言的标语“请保管好私人物品”、“请勿在储物柜中安放贵重物品”。很明显遗音在弹琴上是很厉害,可能修仙道法什么的也还行吧,但是这个安全意识……实在是差了点。 不出意外,当然是出了意外。遗音发现佛冠失踪,报警之后,立刻跑去找花青阳。为什么呢?因为他一路上都把佛冠放在自己的背包里,他在更衣室安放佛冠的时候也保证周围无人。全程只有花青阳在偶然闯入他域中的时候,见过那只佛冠! 遗音找到花青阳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寝室里,依然在思考应该怎么处理白止桦。她看见嵇淑夜进门,又看见他的头发瞬间变成了白色,她知道上次捆她的那个混蛋又来了。 她欠身从旁边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了一根,吧唧吧唧抽了起来。遗音则走到她的床边,在她放着外套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遗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中世纪怀表,悬置在两人中间。怀表发出的滴答声异乎寻常的缓慢,让花青阳觉得时间的概念,正在缓慢的消失。 “佛母冠是你偷的。”遗音问道。 “有什么证据?”识柔答。 遗音:“你毁我天书,本应正法,我留你性命,你却恩将仇报为什么?你我本来井水不犯河水,那日为何在阅览室偷听我和白止桦的对话?你认识白止桦,还知道给他喂镇静剂?你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别告诉我你来这里就是来拍什么所谓的光音通道纪录片的。我本世外之人,佛冠还我,免你一死。” “有什么证据?”识柔还是那句话。 遗音再道:“你知道它对我意义非凡!” 识柔点头,掐灭烟头,从床上坐起。她盯住遗音,认真道:“小弟弟,成熟一点。不要说我现在没动你的冠,就是我真的拿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把我像上次那样勒死?你的冠能回来么?” 遗音最讨厌被人叫“小弟弟”,祂长相年轻,身材短小,不代表祂岁数小。祂呼地一下站起来,唤出了祂的捆仙索,将识柔捆了挂在墙上,再道: “杀你不杀你,佛冠都回不来。我可以选择杀你。对我来说,还可以给盗冠之人一个警示。还有,我已经接近三百万地球岁,这还仅仅是重生之后,用三维生物体的寿命。我的真实年龄,讲出来恐怕你承受不起。人类年龄之于我,是指数级的差距。” 识柔依然冷静点头,道:“我们在经济实力上,也是指数级的差距。” 她盯着遗音,用她那极度令人舒适的温柔女中音,再道: “我马上要回杭州了,可以多带两个人。你考虑一下。斯科特就这么点大,你完全可以让站长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每个角落去翻过来。但是,你要做好再也找不到的准备。站里空间虽小,外面雪原却大。随便一埋,就是永远。任何人有心要盗,你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的。只能期待它有一天自己重现人间。用我们的话说,就是缘分到了。” 遗音收起琴弦,祂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如果佛冠还带着五灵,毫无疑问是容易寻找的。现在就只剩一堆残金碎石,对人类来说,那是财富至宝,对他来说,也只剩个纪念意义。 哎,遗音本来是想将它带回之后供起来,为夏侯茶做个衣冠冢的。也只能叹一句:祂跟澜儿,永远是有缘无分! 被松绑的花青阳从墙上掉了下来。她再说道:“我的长寿老爷爷,我可以再给你透露个事,佛冠当年就是我干爹做来送给夏侯茶的,我们没有理由再去拿回来。这是花家献给佛母的圣器,本就是替夏侯茶量身打造的。夏侯茶受你之邀陪你此行之前,曾经想过要把佛冠卖掉换路费,是我们的人,再去将它赎回,又复赠夏侯。一来我没有盗它的理由,二来,我如果要你交出,我手上握有这只佛冠上所有宝石的鉴定证书,整冠的鉴定证书,定制证书,交易合同,等等等等可以证明佛冠归属的东西,我大可光明正大向你讨回,没必要干那些勾当。” 遗音收起怀表,又把双手插入暖袖之后,缓缓转身。花青阳看着面前少年的头发又变回了黑色,祂的鹤氅同时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遗音开门离去后,花青阳沉下肩,有气无力地坐到床上。 闯入遗音天书之域,是她无心之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体质,生来就招鬼,放眼周围没有一个正常人。 当年她从福利院逃走之后,被花爷收养,从此多了一个名字:花青阳。也多了一条毕生的使命:成为了人间的光音使者。 后来她在找寻佛母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妹妹时念的踪迹,却发现她已经误入歧途。为了救妹妹,她用识柔的身份接近了时念当时的老板,大律师秦允贤,继而又认识了秦允贤背后真正的大佬苏耀文。苏耀文替她治好眼睛,为她和秦允贤证了婚,从此她又开始为苏家卖命。 五年前机缘巧合,她在找到佛母转世的同时,又找到了苏耀文一直在寻找的那只臂钏。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既坐上了花大管家之位,又成为了苏家的寻宝队队长。但是也就在那几乎同时,她得知了自己妹妹被害的消息。 她伸手从外套口袋里又掏出一支烟,颤颤悠悠点燃,看着手机上前一刻收到的消息,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冒着青烟: “白头佬。” 花青阳等这个机会等了五年,终于得到了苏耀文的首肯。那么,她现在不管白头佬的头发还是不是白的,她都要他还清当年的血债。 很快,花青阳也得到了嵇淑夜的回复,他已经说服白止桦,他们将搭乘她的飞机,与她同行回杭。 嵇淑夜回杭之后,立刻开始找料子重斫雾见。而白止桦则准备起了夏侯茶的丧礼。陆羽鸿几乎与白止桦他们同时回杭。他拜访白止桦之后,发现他的状态相当不好,于是再次收起了原本打算要问的事,给白止桦封了一个白包。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多派了两个人过去帮他打杂。 陆羽鸿回杭之后,为免触景伤情,以公事为由搬去了临安的青山湖小住。 期间,他去了紫光寺几次,但是始终没有见到蔡文书。他也从始至终没有再接触过玄灵和太元。同样的,苏耀文自从回了意大利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大约四五天。那一日,陆羽鸿如往常一样在青山湖畔晨跑,突然接到了安迪的电话。 安迪:“我在机扬。” 陆羽鸿:“他们要去哪里?” 安迪:“航班飞往兰州。要不要接着跟?” 陆羽鸿:“跟。” 其实陆羽鸿也很想立刻跟去,但是他约了齐风看地。对于齐风,他知道其对他实心有芥蒂,他不会做无端的解释,却也不想在合作落定之前,在跟齐风的对接上,假手他人。陆羽鸿的这种亲力亲为的作风,让他在临安的日子异常充实,也让他认识了一位貌美可人的女子…… 这天他上班之后,看见一直空缺的助理位置上,突然坐了一个陌生女人。他瞟了一眼,便匆匆进了自己办公室。那女人随即跟了进来。 女人:“陆总好。” 陆羽鸿:“你是?” 女人:“叫我贝拉就好啦,我是您的新助理。” 陆羽鸿:“叫胡总来。” 贝拉应声之后,退了出去。陆羽鸿等胡敏进门,立刻就甩了脸: “我有说过我不要女助理。” “那姑娘不错吧?”胡敏问道。 陆羽鸿:“胡敏,你什么问题?” 胡敏:“NO,NO,NO,她可不是一般姑娘。” 陆羽鸿:“你就是要给我安排人,能不能让我自己面?” 胡敏:“面什么呀,她简历我早发你邮箱了,就知道你没看。意大利留学回来,酒店管理硕士学位,就光这学历,做你助理不够?何况人家那样貌,身段,谈吐。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那不是跟您沟通杠杠的?” 陆羽鸿:“她那么好,你怎么不拿去做自己助理?安排给我?” 胡敏:“那肯定是以您为先。” 陆羽鸿:“我不要。女的连个水桶都抬不动,有什么用?” 胡敏:“陆总,您的助理,拿来换水岂不大材小用?” 陆羽鸿:“体力是助理工作的必备品。样貌身段学历都是次要。她能跟着我一天十几个小时不停地工作?看她穿的什么?短裙高跟鞋?能干得了多少活?走得了多少路?总之女的不要。” 胡敏:“我再给您配一男的。” 陆羽鸿:“不用了,萧文这两天就来了。” 胡敏:“您是不信任我。” 陆羽鸿:“萧文用惯了,沟通起来省力。” “哎呦我的好少爷!”胡敏急的就差跺脚了,“贝拉您也收下。不管你用她来做什么!” 陆羽鸿非常不喜欢那些有意无意在他面前套近乎的人。他在自己的地盘,更是听不得半句“少爷”两个字。他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抬手做了让胡敏滚的手势。 胡敏是莫花颜调过来这里做主的人,陆羽鸿是不得不防,也不得不多留一心。他当时首先的猜测,就是贝拉是他安排的眼线,直到他派克鲁斯去查了贝拉的底,他才知道,胡敏这样的安排,也是出于无奈。既然这是苏家送上门的女人,那陆羽鸿也是不得不收。当天下班后,他就把贝拉带回了自己在青山湖的小别墅。 陆羽鸿:“坐吧,茶还是咖啡?” 陆羽鸿一如既往地先礼后兵,却给了贝拉更进一步的胆子。 贝拉笑吟吟的回道:“陆总,还是我来伺候您吧。您是喝茶?” 陆羽鸿:“哪有客人为主人斟茶的道理。” 陆羽鸿见贝拉在中间的三人沙发坐了下来,就挑了一旁的单人沙发就座。他挪过放在茶几中间的茶具,伸手开了沙发旁边的电磁炉,开始烧水泡茶。贝拉见状,便又起身,提臀婀娜走了两步,侧身坐到了陆羽鸿沙发的扶手上。陆羽鸿抬头仔细端详着她,用了一种更为放松的语态来了一句: “胆子不小。” 他捏了下对方的腰,然后伸手绕过贝拉的身体去取茶壶。 “还是我来吧。” 贝拉伸手同样握住了茶壶的手柄。 陆羽鸿的手被她这样一握,当时是相当的震撼。这些年来,自从他对陈婉君的感情被周围所有人看在眼里之后,他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一个如此大胆靠近他的女人了。 他即刻向后一靠,双手搭在了沙发扶手上,看贝拉在他面前半蹲身子替他泡茶,突然就很想笑。当然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克制,于是就“嘿嘿”两声,笑了起来。 “陆总您在笑什么?”贝拉问。 陆羽鸿:“笑你这样的学历背景,蹲在这里替我一个落榜生泡茶。你不觉得有失自尊吗?” 只见贝拉放下茶具,转身依然维持半蹲的姿势,她将两只手搭在陆羽鸿左腿膝盖上,又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上,望着陆羽鸿说道: “您怎么能是普通人呢?您可是我的偶像啊!设计界到处都是关于您的传说!您是贝拉一直以来的梦中人。” 陆羽鸿:“梦中人?梦中敌人?还是梦中情人?” “现在来说,应该去掉梦中两个字,是……” 贝拉顺势上手,陆羽鸿瞬间起身,收敛了笑容,对着突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的贝拉说道: “在没有经过我授意的情况下,你如果再敢碰我一下,你就不用在我身边待了。” 贝拉瞬间双颊通红,羞怒的情绪虽然经过了她用力掩饰,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陆羽鸿居高临下的俯视之下,光是扶地起身,就已经让她无比难堪了。 “听明白了吗?”陆羽鸿继续俯视。 贝拉:“明白了。” 陆羽鸿:“好,坐回去。” 贝拉再不敢造次,乖乖坐到了一旁的三人沙发上。陆羽鸿取了茶,坐下之后,继续开口: “讲几个做我助理必须知道的规矩:不允许化妆,不许穿裙子,不许穿高跟鞋,不许穿衬衣。” 贝拉:“为什么不许穿衬衣?” “因为你胸大,不合适。”陆羽鸿继续说道,“每天早上七点这里报到。” “七点?”贝拉难以置信的重复道。 陆羽鸿:“六点半也可以。” “陆总,贝拉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陆羽鸿侧目看了她一眼,就她这般撒娇模样,胸脯那么一挺,腰腹那么一收,衬衣扣子都快崩不住了。再看她戴着浅棕色美瞳,有一张厚实丰满的翘唇,唇边还有两条发丝,粘在颌骨,深棕色的头发带着点微红,大波浪长长的垂在双肩。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了时念。他收回眼睛,心头泛起一阵烦闷,继续道: “助理都这个时间上班,干不了就滚。去把头发拉直了,刘海都弄上去。还有,你的花名也要换,B已经有了。” “Bella不是花名,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用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本身的含义就跟我很搭。” “相比美丽的外表,我更在意生命的本意。Zoey吧,明天去人事部改名字。” 陆羽鸿喝光了杯里的茶水,再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 陆羽鸿说完就起身送客。 “等等,陆总,,不是说好一起吃饭?” 陆羽鸿回眸寒光掠过贝拉耳畔:“我只跟有分寸的人吃饭。” 第172章 玄灵授业清鹏真君 | 羽鸿拉开商战序幕 夜里,陆羽鸿在卫生间冲凉,不知不觉想起傍晚贝拉勾引他的画面。他想到如果贝拉是陈婉君那该有多好?每一次陈婉君蹲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幻想过那一步。他越想越燥热,把水温越调越凉。这些年来,他总以为那冰凉的水可以冲走他脑海中浓烈的幻想,当然是没有用的,从来也没有奏效过。 陆羽鸿关掉水龙头,又重新抹了一遍沐浴露。卫生间里充斥着芍药花香,和陈婉君身上的味道一样。他看着那些泡沫随流水冲走,真希望感情也能像这样轻易流逝。可是每一次的放弃和离开,都只有让他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对这份情感的无能为力。 或许今晚,是他自己也不想再扼制那些幻想了。他走出卫生间,也不穿衣服,光着身子直接躺到床上,缩进被窝。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心灵开始自由地飞翔,他又回到了古城老院,回到了“仙凡恋”的那个冬日午后…… “羽毛……”陈婉君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羽鸿睁开眼,看见她正蹲在自己床前。双手扒着床沿,伸长着脖子凑在他眼前。陆羽鸿迷迷糊糊开口问道: “嗯?婉君你趴在床边做什么?” 太元:“这是哪里?这张床……” 陆羽鸿:“快回到床上来,着凉了!” 陆羽鸿打断太元的话,掀开被子,挪了挪身子,飞快地把太元拉到了自己怀里,翻身裹住了她。他刚要碰上她的嘴唇,一阵凛冽寒风袭来,他周围的一切瞬间如雪子般飞散。他突然之间坐在了一个挂满了冰晶的山洞之中。 「我去,就不能让我把这个梦做做完么?」陆羽鸿在心里骂道。 “让你做完?我情何以堪?” 玄灵突然出现在了山洞口,一只手还托着金灿灿的流动8字金丝符,符芯隐约可见一颗翠绿色的珠子。 “我靠,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学会苏耀文那一套了?拉我到你这里来干嘛?你不会打算趁她不在对我下手吧?”陆羽鸿环顾四周,冰洞陌生奇特,他对玄灵,从来怀疑,不禁脱口而出。 “我在。” 太元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陆羽鸿这才发现,他的身后有一只旋臂曼陀罗水晶座,太元正盘腿坐在上面。 陆羽鸿:“婉君……呃……那刚才……” 太元为让陆羽鸿心安,慰言道:“是你的梦而已,没关系的。” 然而陆羽鸿闻言,却更加不安。他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侧过身,左右各看一眼后,对着玄灵骂道: “我说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太元继续解释道:“羽毛,我是来叫你学习的,但是那个梦境是你自己创造的,而且……” “而且,我看你也没有丝毫要终止的意思。”玄灵接话嗔怪道。 太元语意未尽,大声怼道:“而且!很!正!常!这只是人家的梦唉!轮得到你管那么多!” 玄灵:“那你进去干嘛?那么着急忙慌要去占着那个位置?” 太元:“我怎么知道他会把我拉到他床上去?他那么矜持一个人。” 玄灵:“你猪脑子吗?他潜意识能受他理智控制?” 太元:“你才猪脑子,你们全家都是猪脑子!” 玄灵:“那你还不是承认你自己猪脑子?” 陆羽鸿看着两人,一个眉心闪着火苗,一个周身泛着紫炁,完全都是神的样子,却在隔空吵人架,相当无语,举起双手做暂停状道: “唉,好了,你俩是有几百万岁了?怎么吵起架来跟三岁孩子一样?有什么好吵的?” “你先把你衣服穿好。”玄灵矫正了自己孩儿般的语气,甩出一缕金丝遮住了太元的眼睛。 太元抓住那些金丝扯了下来,再对玄灵吼道:“人家就是什么都没穿啊!他又不知道怎么运用能量做衣服,你让他怎么穿?” 陆羽鸿这才发现自己是赤身裸体坐在洞里。他当时那个要崩溃的样子,我本来是想写出来,但是扬面实在是太羞耻了,我决定给他一点面子,这一段还是不写了吧。毕竟咱们莫少爷,好歹也算是个人物。 玄灵给陆羽鸿套了一身运动服。太元又开口道: “把他变成羽蛇神那样!” 玄灵:“你当我真的是无所不能啊!也得我见过啊!!” 太元:“算了,那就你见过的那身也行吧。” 玄灵无语,凭创意又按照原先大鹏鸟的样子替陆羽鸿换了一身,乌发青冠,碧衣白羽。太元看后,盯着陆羽鸿就挪不开眼,大力夸赞道: “变得蛮好,我很满意,所有特征都对上了,而且比从前做鸟的时候更好看!哈哈哈哈~” 玄灵当时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飞到远处山头,负手而立。 “他怎么飞走了?”陆羽鸿问。 太元:“喜怒无常,谁知道呢,别管他。良宵苦短,来吧,我来教你修炼。” 太元话音刚落,就见陆羽鸿被玄灵能量带走了,瞬息到了远处山头。太元只能同样飞到了玄灵身边。 太元:“你干嘛?” 玄灵:“翎儿我来教。我们说好的。” 太元:“好好,你教你教。” 陆羽鸿:“不好。我要婉君教。” 太元:“羽毛,他比我厉害。” 陆羽鸿:“我就是要你教。不然我就不学。” 玄灵:“那你就别学。” 玄灵的脸色,差到极点。这脸色,似曾相识。陆羽鸿想起来,那时候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陈婉君一心护着他的时候,玄灵就是这个表情。忽然之间陆羽鸿感觉一股强大的龙卷风把他绕了起来,太元瞬间挡在他和玄灵之间: “唉,你干嘛呀!” 玄灵:“既然不想学,当然是把人送走啊。” 太元:“你我修为教他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谁教不是都一样?” 玄灵:“怎么能一样?你知道他的翎眼为什么只能修成半人半鸟?你知道翎眼为何永远只能修成女相?” “因为是我修的?”太元试探道。 玄灵:“对。他现在还能这副样子出现在你面前,因为他的元神是我修的。你要是希望你的翎儿还是这样风雅帅气,那你就让我教他。” 诶,玄灵一旦吃醋,嘴巴里根本没有一句真话。当然了,就算是认真的时候,他也很少说真话。不过,太元此刻肯定是信了。玄灵又对陆羽鸿说: “还有你,你要是希望做男人,就跟着我修炼。” “好……吧……”陆羽鸿乖乖地点了头。 玄灵:“那就跪拜磕头吧。” 陆羽鸿:“磕头?” 玄灵:“嗯?” 陆羽鸿才不要磕,但无奈在雪域也由不得他。瞬间他的双腿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 陆羽鸿托举双手跪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玄灵:“再拜一下你师娘。” 陆羽鸿觉得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谁知道玄灵还要他拜太元,怎么可能啊!他正想起来骂人,太元已经将他扶起,开口道: “羽毛,他戏弄你呢。别理他。他当年也是这样戏弄我的。最喜欢我们拜他,幼稚帝君。” 陆羽鸿想起来玄灵当时去文殊禅房,直接就往画里钻,想来这种事情祂还真的没少干。「难不成……受人朝拜真的能有什么特别的好处?!」陆羽鸿心里疑惑道。 此时玄灵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戏弄过你了?” 太元:“说我对你不用敬语,让我跪拜求饶那次啊!你忘记啦!” 玄灵:“呵……” 太元:“以后对我也必须用敬语,知道了吗?北极亭长!” 玄灵:“刚才还说帝君,怎么突然变成亭长了?” 太元:“因为你只有一个晗晖亭啊。” 玄灵当下无语,陆羽鸿转脸问道: “那我从前叫什么?” 太元:“你叫霜翎。” 陆羽鸿:“就这么简单?也没有个尊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元和玄灵同时笑了起来,太元又说: “要不私下给他封一个。” 玄灵点头,若有所思:“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曰鹏。霜色碧鲲,天之凤翎。就叫他……清鹏真君,你觉得怎么样?” 玄灵一边说,一边将这四个字书在了那边冰洞上。 太元不住地点头,难掩心悦,但她嘴上却戏谑道: “你这也太文雅了,不适合他。翎儿以前只会唧唧叫,我觉得就叫他唧唧君好了。” 玄灵一口没憋住,捂着肚子狂笑了起来。陆羽鸿见太元又拿他开玩笑,还那么一本正经的念出来“唧唧君”三个字,简直想找条缝钻进去。他一个纵身,就跳下了雪山,一头扎进了雪地里。 玩笑归玩笑,玄灵很快就把陆羽鸿提了出来。等陆羽鸿再次钻出雪地,太元已经不在了。玄灵带着陆羽鸿又回到刚才的冰洞中,告诉他这就是提供给他学习修炼的地方。祂将霜翎的元丹还给陆羽鸿,当晚他们学习的第一课,就是教陆羽鸿怎么安置和颐养自己的元丹。 一夜过后,翌日晨间,青山湖上水雾尚未消散。陆羽鸿到点起床,昨夜一梦,恍如隔世。漱洗过后,他挑了一枚自己非常喜欢的,也是从前经常佩戴的缇香红家族徽戒,将元丹安置妥当之后,才出了家门。 陆羽鸿一路小跑至隔壁齐风临时入住的别墅门口,打算叫上齐风出门一起晨练。巧的是,他还没有按铃,门就开了,出来的人跟他撞了一个正着。四目对视,贝拉立刻躲开了他的目光,陆羽鸿则一言不发,转身继续小跑而去。 陆羽鸿回去之后,一边吃早饭,一边等贝拉。约摸四十来分钟之后,贝拉按照陆羽鸿的着装要求,姗姗来迟。 陆羽鸿:“迟到半小时。” 贝拉:“对不起,陆总。” 陆羽鸿:“汇报行程。” 贝拉:“……” 陆羽鸿:“没准备?” 贝拉:“……” 陆羽鸿:“今日计划。” 贝拉:“……” 陆羽鸿:“也没准备?” 贝拉:“不好意思,陆总。” 陆羽鸿:“好,没关系。” 陆羽鸿放下碗筷,走过去就搭住了她的肩: “走吧,我的好助理,佐伊小姐。” 他这一系列的举动,让贝拉浑身的汗毛都竖到了耳朵根。她以为就算他还能留她,也肯定会质问她,但是他没有。陆羽鸿的行为,从头到尾,都与她之前遇到过的男人不同。这就跟当年的时念如出一辙,她们都是气质型美女,智商情商双高的,勾引男人绝不失手。陆羽鸿是个异类。她们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自然看不懂。 陆羽鸿带着她上了自己的车,又搭着她的肩,大步走进了公司。早会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陆羽鸿搂过贝拉的腰,对大家说: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私人助理,佐伊。公司一切事物,她都不用再管。” 陆羽鸿加重了“私人”两个字,再又看了一眼人事总监。然后他放开佐伊,走到萧文身后。萧文正欲起身,就被他按回座位。陆羽鸿搭着他的肩再次向大家道: “萧文,萧总。我不在的时候,他全权代表我。今后所有备忘,必须萧总胡总两位签字确认。没必要的跨部门总监签字全部去掉。简直莫名其妙。再有走个流程走一周还下不来的,部门总监自己走人。我要的是效率,当日备忘当日结清,最多不超过2天。这个两天,是什么意思呢?” 陆羽鸿示意了萧文,萧文补充道:“批到夜里12点,还没批完的,准许超时。如果是周一9点送达系统的备忘周二9点还在老地方待批,一样处罚。具体的执行政策,人事部稍后会出备忘。请各部门详细研读,遵照执行。” 萧文说完之后,陆羽鸿捏住胡敏的肩膀,再道: “所有人,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 胡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桌沿。陆羽鸿不是在收部门总监的骨头,他是在勒他的脖子。萧文的突然出现,摆明了陆羽鸿要夺权。他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审批机器人。因为他不签的东西,陆羽鸿依然可以直接给授权;但萧文不签的东西,他就完全没有办法去实行。江湖传闻陆羽鸿不是普通富二代,他还真不是。胡敏甚至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莫花颜的影子。他知道自己昨天送贝拉这件事干鲁莽了。陆羽鸿的反击是如此迅速且不留余地。 但是,一个人的格局,往往决定了他能够到达的高度。胡敏还是小瞧了陆羽鸿,小了格局。陆羽鸿眼中的对手,绝不是自己妈妈派来的帮工,而是抢了他筹备五年项目的苏家,是不择手段、人神共愤的苏耀文。陆羽鸿整顿内政,因为攘外必先安内。他收回胡敏的权力,实际上与胡敏背后代表的势力无关,单纯因为他觉得胡敏行事没分寸,做人欠火候。他目前是真的需要一张坚实的后盾,一张能让他随时可以全身而退的保护网。 陆羽鸿拍了拍胡敏的肩,示意他继续早会,然后就带着萧文和贝拉去了隔壁齐风的筹备办。 第173章 秋月曾照西厢故事 | 好久不见馥蕊藏幽 两人在幽静清凉的盘山小径,拾级而上。临山产业园实际就在紫光寺的后面,与静松斋只有一片山涧竹林之隔。陆羽鸿从产业园出发,爬山沿着小径,只需步行十来分钟,就能到达静松斋。 陆羽鸿:“那天匆忙,我没来得及带您逛逛紫光寺。” 齐风:“我没有这方面的信仰。后山要规划精品酒店,体量不会太大。争取做高端,前头这间庙,要有故事讲才好啊。” 齐风以为陆羽鸿的目的地是前面山腰上的紫光寺,但实际上,陆羽鸿是想带他参观静松斋。他在静松斋门前停住脚步,对齐风说道: “寺庙的故事好说,我倒是想给你讲讲这间别院的故事。” “哦?” 陆羽鸿轻轻推开木门,一阵竹铃响动之后,文殊画像赫然入目。 “猜得到这是谁的手笔?”陆羽鸿试探道。 “Chris的?” “嗯。这间院子,西厢房,就是齐墨出家之时,住的禅房。想不想参观一下?” “嗯。” 齐风的神情严肃了下来,“嗯”的声音几乎沉到听不见。他跟着陆羽鸿进了墨心的禅房,寒山仙踪夹杂着墨香,弥漫了整个房间。陆羽鸿熟门熟路,进了屋,燃了香,然后请齐风坐了下来。 陆羽鸿:“您坐,我去打水泡茶。” 齐风:“你对这里很熟悉?” 陆羽鸿:“最近常来。” 很快陆羽鸿就提着热水瓶回来了。齐风微尝一口茶,眼角掠过一丝迟疑,不禁细品起来: “这茶的味道……” “这是九龙窼的大红袍。”陆羽鸿解答了齐风的疑惑。 齐风闻言点头。他再品一口,似乎依旧在怀疑。陆羽鸿竟在这破庙之中,用了如此粗糙的泡茶手段,给他上了这么一杯人间极品。 陆羽鸿知道,像齐风这种人,他干的这一行,他的嘴势必是很刁的。这一斤九龙戏珠,是苏钰给的,说是赔罪,陆羽鸿不知道赔得哪门子罪,是赔他父亲的禽兽不如,还是赔他苏家此刻的拥兵临山。他叹了口气,好歹齐风喝得出来,这一杯茶,也算值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掌心大小的青瓷坛子,放到了桌上,推至齐风面前: “大红袍一直是他们比较爱喝的岩茶品种之一。” 齐风点头:“你也很了解他们。” 陆羽鸿接下话茬,再次为齐风添茶之后,开始了他讲述: “齐墨是我大学学长,陈婉君我认识她也快十年了。有一年春天,我和陈婉君有一个合作的项目,我觉得少不了齐墨,就带着她去了齐墨的工作室。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齐风:“原来你是他们俩的媒人啊!” 陆羽鸿:“你现在闻到的这个香,是齐墨请了终南山的制香名师特别为陈婉君配的,名叫寒山仙踪。香师告诉我,此名源自这么一首诗,叫‘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齐风不住点头,陆羽鸿讲出来的这些东西,比起他们公关部绞尽脑汁编出来的文案可要高级的太多了。他伸手打开了桌子中央的香炉,又再仔细品了一下,道: “这个香,必须是将来酒店的香。” “嗯,”陆羽鸿接着道,“看似这是一款清丽的禅香,实际后味充满甘甜缠绵。这是齐墨在用它表达自己的爱情。” 齐风认真地看了一眼陆羽鸿。陆羽鸿往香炉里又添了些香粉,把炉子盖上后再道: “这只香炉是我前几天带来的,他原本只用了一只不知哪里捡来的破铜盘,栓了几根铁链,挂在炉子上熏。”陆羽鸿向齐风身后努了努嘴,“他在这里的生活,简朴至极,我来时整理了他留下的衣袍,没有一件是好的。” 齐风环顾四周,禅房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墙上唯一挂着一张看上去十分廉价的古琴,做工粗糙,流苏破败。 齐风知道儿子除了绘画之外,唯爱丝弦。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为得到一张斫琴名家燕飞羽的定制琴,而苦苦央求于他。 那时候的齐风,只道儿子是一时兴起,玩物丧志,不知天高地厚。谁曾想到,十几岁的齐墨就凭着一己之力,说服了燕飞羽,真真正正花了八年时间,帮他做了一张琴,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张琴的名字,叫“元韵”。 他也清楚地记得他最后送去了高于市扬价两倍的钱,却被燕飞羽退了回来。燕飞羽对他说:“元韵对你来说有价,这价也不是你能出得起的。” 燕飞羽的傲慢,让当时在酒店行业声望如日中天的齐风倍感羞辱,同时也让他明白了要获得这样一个傲慢之人的认可,他儿子的天性里是隐藏了多少惊人的艺术天赋。 当时齐墨已经从弗洛伦萨读书回来,考上了中国美术学院。从此Chris就在艺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们也日渐疏远。 齐风:“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Chris出家的理由?” 陆羽鸿摇头道:“有些事,不应该由我来告诉您。” 齐风:“所以你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陆羽鸿:“齐墨失踪之后,并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并没有死,而是在这里出家。他当时留下一封遗书,将陈婉君托付。我跟齐墨君子之交。我对陈婉君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陆羽鸿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泛黄的信笺,递给齐风,继续说道: “齐墨离开之后,陈婉君岁岁年年,独来独往,默默守着他的产业,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他。年年初一我陪她韬光进香,年年的愿望都是齐墨安康。” 齐风手里捏着信笺,眼里泛出酸楚,他尝试调整情绪,噘嘴叹了一句: “啊,这故事讲的……” 陆羽鸿:“我不会编故事,我讲的是人间真情。陈婉君从头到尾只爱过他一个人。这爱,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应该值得你我去尊重。” 齐风谨慎试探道:“她跟苏耀文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关系。” 陆羽鸿回答道:“苏耀文是病人,偏执型人格障碍。他偏执陈婉君。这种偏执是单向的,跟陈婉君没有关系。” 齐风:“看来,你跟苏耀文的关系也不一般!” 陆羽鸿觉得这就与齐风无关了,因此收回话题道: “如今他们既然结了婚,也算是修得圆满,伯父勿要棒打鸳鸯。” “那天我和Chris对话你听见了?”齐风反问。 陆羽鸿则叹道:“听不听见,都猜到了。” 齐风:“你是Chris的师弟,我也把你当成自己家人。他们俩耽误了你这些年,我倒是想为你做个媒。” 陆羽鸿:“认识一下无妨,至于能不能成,还是看缘分。” 齐风:“那是当然。” 陆羽鸿:“茶凉了,我再给您重新泡一杯?” 齐风摇头,起身对他再道: “你今天带过来这个小助理,多加提防。” 陆羽鸿:“多谢伯父提点。” 齐风:“走,我们去前头走走。” 陆羽鸿点头,两人缓缓往紫光寺方向走去,山间清风裹挟着檀香漫过石阶。而千里之外的甘肃皇城,日头正烈,玄灵和太元已站在一家毫不起眼的民宿门前,门楣上褪色的木牌在热风里微微晃动。 “好久不见?”太元看见民宿的店招,不禁念了出来。 玄灵补充道:“主题客栈。你觉得会是什么主题?” 太元:“什么主题你定的时候没看?自家酒店不住?反而选了这里?” “情调不一样嘛。” 玄灵说着,便去开门。民宿的入口很窄,而且被巨大的阔叶绿植遮挡。太元觉得北方有这样的植被装饰,实在太过诡异,便开口问道: “西北怎么能养得好这种热带雨林风格的大阔叶?” 玄灵道:“那不妨等下问问这里的老板,用的什么神仙方法。” 太元:“说真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玄灵回望了太元一眼,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用身体抵住门,伸手撩开植被,给太元开了进门的路。 进来客栈小小前厅,则瞬间充满了西北民族风情。 “咦,这个柜子……”太元看见休息区的长凳是一张非常古老的包浆长木柜,不禁再次好奇。 “这个柜子,在国外叫甘肃柜,原本是放在炕上的,我拿来做了会客凳,你放心坐。” 说话的,是一位中老年人,花白胡子,身型矮小,皮肤黝黑,略有驼背,想来应该是这间客栈的主人了。 他走到前台坐下,对两人说道: “证件。” 玄灵拿出两人证件,递给了老板。 “麻烦这边扫脸验证。” 两人各自扫脸之后,老男人问道: “两位喜欢住几楼啊?” “顶楼,安静。”玄灵回道。 老男人:“好。马上安排。” 太元在办理入住手续的间隙,注意到前台桌上的花瓶,插的是脸蛋大小的芍药,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柔嫩柔嫩的。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酒店的前台插芍药花,而且插的是真的芍药,而且巨大无比。她又闻了一下自己的手。 「好香啊!」 玄灵知道太元一直以来非常喜欢芍药的味道,他仿佛看穿了太元心思,开口问道: “老板,这是哪里买的芍药?” “后头花房自家种的。” “形色绝佳,大小更是人间难觅啊。”玄灵叹道。 “芍药本就不是凡种。”老板看了一眼玄灵,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嗔意。 玄灵不明所以,但礼貌回道:“可见您是爱花之人。” “独爱芍药。”老板一边低头做房卡,一边回道。 “内人也喜欢芍药。” “与夫人有缘。” 老板说完拿着房卡起身,将卡递给玄灵之后,从花瓶中取出一支白色重瓣芍药,递给了太元。 “这个品种,叫馥蕊藏幽,讨个夫人开心。” “谢谢老板!” 太元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过那朵芍药,这么看是比刚才插在花瓶里的时候更加让她震撼。她双手捧着花,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手指,这朵芍药比她的脸都要大。她掂量着花的重量,喜欢得不得了。在好好观赏了一番之后,她又把花插回了花瓶。 “嗯?” 老板看见太元此举,不甚疑惑。 “我拿去了,又不能好好照料,岂不是浪费了您费心养出来的这仙家奇花。” “哈哈哈哈……”老板突然大笑起来。 太元继续道:“老板能让我亲手碰一下这花,已经很满足了。再次谢过啦。” 太元说完,就拉起了行李,往一旁楼梯走去。两人爬到二楼,玄灵突然开口道: “以前一直都是他陪在你身边,现在换了我,你习惯吗?” “还好吧,如果它在,应该不会让我爬楼梯吧。” “是吗?” 玄灵突然就把太元抱了起来,又问:“那他都是这样抱你上楼的?” 太元道:“它一般让我坐在它的背上,我们飞到目的地。你不是知道嘛!” “哎呀,我不是说翎儿。我是说羽毛!” “羽毛就是翎儿啊。” 玄灵继续道:“元,你知道在我们这个地球上,对爱情最忠贞的动物是哪一类吗?” 太元看见玄灵突然沉静下来,她想了一下,然后根据她过往的经验,试探性的回答道:“鸟类?” 玄灵点头,默默言道:“非常多的鸟类,都是一夫一妻制,终生只有一位伴侣。并且,一方会在另一方离去之后,拒绝进食,悲鸣不止,最终哀痛而死。” 玄灵的脚步缓而轻,太元闻言摇头道:“人类的爱情,比起它们,真的可笑。” 玄灵幽幽道:“陆羽鸿现在虽是人,但他最原始的血脉终究来自不知名的异域。它的过去和他的现在,都在说明,它们的种群,可能也是这样一类生物。它过去找上你时,或许将你视作伴侣。只是你们之间差别巨大,而且你当时情识未开,因此错将这种伴侣关系,定义成了主仆关系。” 太元:“那我该怎么办?” 玄灵笑了一下道:“你自己看着办。” 太元见玄灵又不着调,挣扎着想要下来,玄灵却把她往怀里耸了耸,抱得更紧。 太元:“放我下来,一会行李被人拿走了。” 玄灵:“那你把我脖子箍那么紧做什么?” 太元:“我害怕呀!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闪了腰,把我摔地上……” 玄灵:“乌鸦嘴。” 太元:“行李怎么办?” 玄灵:“你老惦记行李干什么?哎呀……” 玄灵一个踉跄在楼梯转角突然跪倒,扑到了太元怀里。 太元:“唉,怎么啦?” 玄灵:“闪到腰了……” 太元:“啊,那怎么办?” 玄灵:“亲一下看看能不能好。” 太元:“神经……” 太元从玄灵怀里抽出身子,正了正衣襟,一边下楼,一边说:“你就永远没个正经。” 太元提了行李,又往回走,看见玄灵依然坐在转角,笑嘻嘻的。她抬脚就打算从他身上跨过去,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 太元:“你是不是喝醉了?” 玄灵摇摇头。 太元:“那你快放开我。” 玄灵依然摇摇头。他就一直笑嘻嘻看着她,直到太元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才再次开口: “腰疼,你再亲错地方,我就要疼死咯。” 太元:“你疯啦,这里是楼梯口哎!” 玄灵:“快点,莫非你是想让人家羡慕我们?非要等有人来了再做?” 太元:“诶,算了!”太元叹了一声,捧起了玄灵的脑袋。 玄灵:“嗯,还是老婆最好了。” 玄灵舔了下嘴唇,又抱着太元继续往楼上走去。 太元:“哎,行李!” 玄灵:“一会我下来拿。” 两人爬到四楼,玄灵感觉太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紧闭双腿,还用力缠住了玄灵的脖子。玄灵感应到一股奇异的痛觉。这种痛感他从未尝过。他思考了片刻,突然想通了,于是问道: “你肚子疼?” 太元:“嗯。” 玄灵:“那还能这样抱吗?” 太元:“刚开始应该没关系啦,明天估计就不行了。” 玄灵:“等下给你弄点姜黄酒?” 太元:“这里海拔多少?” 玄灵:“两千多吧。” 太元:“感觉海拔也不高吧,怎么会感觉身子重,脑袋胀。不知道能不能喝酒唉。” 玄灵:“是身体的关系,你这就跟白素贞怀孕打不过法海一个道理。一会房间里做个结界调整一下大气压。” 玄灵说是这样说,但他知道,太元的状态这么不稳定,随时会被身体影响,根其原因,还是她没有法衣。 玄灵不知道太元的法衣去了哪里,他曾经尝试翻阅她的记忆,却发现她过去十年的记忆完全空白。她的最后一次记忆停留在桑波诵经巧通龙宫见她,那时候她还穿着法衣。然后她的记忆就跳到了十年后在圣地天堂,她被封印在佛母像中,被浮黎的真炁唤醒,目睹浮黎强闯光音脉轮。他从太元的记忆中无法分辨她那个时候是否穿着法衣。所以,他现在只能猜测:一、浮黎为了实现对她的绝对管制权,藏起法衣。二、桑波将她封印之时,已经通过某种他不知道的秘法,剥去了她的法衣。 当玄灵在思考如何尽快找回太元法衣的时候,太元却在好奇玄灵做的一个又一个神奇的结界: “我问你,我在九溪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做了一个结界?让翎儿找不到我?” 玄灵:“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要秋后算账吗?” 太元:“不是,我想学……” 玄灵:“哦,原来你不会做结界啊!哈哈哈哈……” 太元:“唉,上次那个浮黎怎么弄都弄不开的结界怎么做的?你是不是用了密宗转轮+禅宗佛丹+八卦盘子?” 玄灵笑道:“八卦盘子,你想笑死我?!那是你的银盘【归元】,白痴。” 太元:“我的盘子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玄灵:“嘘~~~不要告诉浮黎。我后来偷偷上了一次昆仑,捡的嘻嘻!” 太元:“要死啊!你连破碎掉的神器都能炼回来?” 玄灵:“跟修神炼魂一个道理,复原个盘子,反而容易。” 太元不禁感叹道:“你这几百万年,都在干什么啊?!” “雪漈之下忆往昔,晗晖亭中独阑珊。来来回回捡破烂,缝缝补补又一年……” 玄灵话音未落,太元再一次捧起他的脑袋,堵住了他的嘴。玄灵被着突如其来的爱潮席卷,双手和双脚不觉同时失了力,踉跄退到了墙边。 走廊传来推车声,楼道又听脚步声,太元通通置若罔闻。她将玄灵按在楼梯转角的窗台边,来了一个大壁咚。 玄灵享受着太元对他独有的热烈,不禁感叹道: 「老婆~~好浪漫∩ε∩」 第174章 花莫多地开战 | 肃南不见硝烟 两人安顿好之后,太元的腹痛逐渐严重。玄灵不得不取消了夜里的出行安排。太元稍作漱洗就换了衣服爬上了床。玄灵把手搭在她的小腹处感受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就不要出门了,我去买酒菜。” 太元:“别太久。” 玄灵:“好。” 玄灵出门看见安迪正站在过道窗边抽烟,向他使了个眼色,而后匆匆下了楼。 见到齐墨单独离开,安迪就犯了难: 「跟,还是不跟呢?」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他的工作任务一直都是保护“陈婉君”的,“齐墨”跟他没关系,那是布鲁斯的职责。他于是给布鲁斯发了条消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但是,布鲁斯告诉安迪,他还在阿里普兰处理善后。两人对话结束之后,布鲁斯用了他的私人手机,给安迪的私人手机发了条加密消息,安迪翻译过来之后,内容是这样的: 【谁也没有打算善罢甘休。老夫人交代大少爷远离纷争。你别搞错了自己位置,让人填了坑。】 安迪默默抽完烟,回了自己房间。他把房间选在了他们对面,这样只要开着门,对面进出他可以一目了然。 布鲁斯暂时来不了,安迪只能再询问陆羽鸿。谁知陆羽鸿告诉他暂时安排不出其他人手,让他独自顶一天。 家里给陆羽鸿安排了多少人,安迪心里是清楚的。“陈婉君”对陆羽鸿来说有多重要,安迪心里也是清楚的。但是,陆羽鸿却说他派不出第二个人,这就从侧面印证了布鲁斯的话。 「少爷这是……开辟了多少战扬?」 安迪在心中默叹,或许此刻远离纷争的,只有他一个罢了。也有可能,处于风眼中的人,才感觉不到暴风雨。 安迪打开了客房电视机,接入花系统,调试稳定之后,在床上躺了下来。此时他意外的发现:“齐墨”竟然在客栈瞎转悠?! 对的,玄灵下楼之后,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前厅没有看见客栈老板,就往前后都转悠了一遍。就刚才老板讲出“芍药本不是凡种”那句话时候的语气,已经让玄灵产生怀疑。他想要尽快找到老板,并且试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但玄灵是找不到他的,因为老板此刻正在开了域的后院花房,在一片温润怡情的人造阔叶林的深处,闭目通话。 只见他沉默良久之后,开口道:“我不想这么做。” 阔叶林中央的大水池,突然泛起独特的涟漪,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上去送花。” 陆莜听着嘟嘟声,默默按下熄屏键。他起身缓行,在花房中来回走了好几圈,最终拿起剪刀,剪下那支被选中的芍药。 陆莜捧着它,走出花房,来到顶楼,敲响了606的房门。 太元:“谁?” “陆莜,客栈老板。” 太元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只见陆莜手里捧着一只玻璃花瓶,里面只插了一朵芍药,但是那一朵,大过刚才在前台看见的任何一朵,白里透着粉,重瓣台阁,散发着阵阵幽香。 “老板,您这是……”太元有点儿意外。 “朝露起馥蕊,暮谷藏清幽。暗香配仙子,此花正合适。”陆莜将花放在桌子上,再道,“刚才夫人怕照顾不好它,这一支是我刚剪的,配了专用的营养液,请夫人放心收下。” 然后陆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搁在花瓶肚子上,再无片语,默默离开了。 太元一眼认出卡片上了烫金标记,她拿起卡片翻过看了一眼,只见上书: 【一别多日,甚是思念。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夫·黎】 太元瞳孔微缩,她就知道玄灵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搞什么“情调”的。他来皇城,他选这间客栈,一定是有原因的。她拿出手机,给陆羽鸿发了一条消息: 【苏耀文自去意大利之后所行所为,你这里可有轨迹共享?发我看看?】 陆羽鸿并没有回复,但是不出十分钟,她就收到了花系统跳出来的路径文件。太元这才知道,原来莫家对浮黎是一直都在监控的。 浮黎几乎一天到晚不停歇,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见各行各业的人。她没有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她重点检索了“甘肃”。 太元一点一点从后往前翻,看得脸色越来越白。她又再想到光音天人对她的抓捕以及他的反击。浮黎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从头到尾都在打明牌,但即便是明牌,莫家、花家,从来没有赢过他,哪怕一次。 浮黎拥有绝对的实力,他的果断和残忍,又将他的这种实力发挥到了极致。她又忍不住担心起玄灵,担心起陆羽鸿,担心莫家,花家,担心那些会被无故波及的人,甚至隔壁的安迪。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玄灵多久,她不知道那些在人间随便招手就呼风唤雨的家族,会因为浮黎的疯狂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她默默摇头: 她跟玄灵现在明明是夫妻,却搞得感觉像偷情。这是一段随时都可能终止的感情,这仿佛是宿命。 玄灵带着酒菜回来的时候,太元依然闭目靠在床头,不停地揉搓着太阳穴。在感叹两人终将分离,这段感情根本无路可走之后,她的状态比刚才更差了。 玄灵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芍药,一边摆弄餐食,一边随口问道:“这花哪来的?” 太元:“刚才你走了之后客栈陆老板送过来的。” 玄灵:“我给你温酒。” 太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玄灵:“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太元:“不用猜,玫瑰黑糖嘛。” 玄灵:“放几块酒里?” 太元:“你喝就放两块,不喝就放一块。” 玄灵:“好。” 太元又把话题再引回正经:“陆老板刚才毫无感觉地进出了你的结界。” 玄灵:“我只是改了这里的气压而已,没有防人。” “安迪为什么进不来?”太元又问。 玄灵:“你叫他进来干什么?” 太元:“试你的结界。” 玄灵:“我单防他。” 太元沉默。她走下床,拿起酒瓶子就喝。玄灵想靠近,被她真炁弹开。 玄灵急道:“杯子里不是在给你温着吗?瓶子里酒凉!” 太元:“再凉也没有我心里凉。” 太元喝完酒,就回到床上,闷头躺下了。 太元:“再去开个房,你到隔壁睡。不想看见你。” “元……”玄灵走到太元床前,在地上坐了下来。他掀开被子一角,见她竟在默默流泪:“怎么哭了?” “自己拿去读。”太元把手伸出被子外面。 玄灵:“读不出来。” 太元:“那就滚远。” 太元转身睡到了床的另外一边。玄灵起身脱掉衣服,钻进被窝,用身体把她包了起来。 玄灵:“别动,这样就能读。” 太元:“我动了吗?” 玄灵:“我怕你再用真炁击我。好不容易做回人,都没试过,别给分分钟再弄瘪了。” “你有毛病啊!”太元撅了下腰,把玄灵的手提起来甩出去,嗔骂了一句。 玄灵读完之后,理解了很长时间太元这种奇怪的情绪,等他想明白之后,不禁感叹道:“你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产生这样的情绪啊!” 太元转身扑进玄灵怀里就哭,边哭边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受不了你什么事情都把我蒙在鼓里。你做事永远不跟我商量。一次一次又一次!你常常说十句话,九句假,一句真。让人以为那句真话也是假。你让所有人都误会你,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们对你的感觉是吗?” 玄灵:“我在意的呀!只在意你的感觉。都在意的话,不是要累死呢!” 太元:“你在意你怎会一次一次让我伤心啊!” 玄灵:“你会伤心是因为你爱我。不是因为我那些不正经的言语。” 太元:“不要胡说八道,谁爱你了。” 玄灵:“你的爱让你患得患失,也让你在我面前情绪化。但是我早就已经把我的一切都摊在手心给了你。九溪相遇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摸过我的身体,我却让你从头到尾摸了个遍。你知道那时候尾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仅让你抓了,我还让你咬了。其实你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我说什么做什么,出于什么缘由,想达到什么目的,你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太元:“是,就算是,你知道是我用多少心力换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你的读心能力,我要猜你,我要了解你,观察你的表情,推理你的行为,我很累的。” 玄灵:“你把头抬起来。” 太元:“干嘛?” 玄灵:“抬起来,我教你读我。” 玄灵轻轻舐去她泪水,随后含住了她的嘴唇。他刻意过滤了所有记忆碎片,只将此刻的焦灼、心疼与爱意化作情绪洪流,从四面八方向太元奔涌而来 —— 没有过往的谋划,没有未说的风险,只有纯粹的、想让她安心的心意。 太元觉得自己的肉体充满了雄性的渴望,她的灵魂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那是独属于玄灵的、毫无保留的在意。 太元连忙推开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就是你所谓的读心?这么抽象?!” 玄灵点头,随后问道:“舒服点了吗?” 太元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读心,不过是一种高阶段的共情。 玄灵:“你现在知道我没有瞒你。” “不不,”太元摇头道,“你这根本不是读心好嘛!” 玄灵:“我从来也没有说过我会读心,这两个字,是你们大家安给我的。你们以为我能知道你们的想法是靠读出来,嗯……实际也是靠读出来的。所以读心也是对的,好像只能这么形容……” 太元点头,她再碰了一下玄灵嘴唇,这一次,她就没有了刚才那种感觉。她揪了一下玄灵的嘴唇皮子,又问道:“刚才通过这个,你怎么做到的?” 玄灵答:“通过六识,都可以传输,只不过,对你嘛,我喜欢这样,嘻嘻!” 太元:“用眼睛也可以?” 玄灵:“当然!眼睛是我最常用的方式。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 玄灵说完,就垂目注视起了太元,但太元却躲开了他的注视,闭眼又亲了一下他,然后道: “我喜欢你用这个。不要太多,一点点就可以,很美妙的感觉。无与伦比。就好比……那次在归墟,我后来回味了多久……” 玄灵:“以前你是没试过,现在那么多人给你试过了,还是觉得我最好吗?” “你试过多少个?”太元连忙揪住话题。 玄灵摇头道:“认识你之前,我不需要伴侣;认识你之后,我不再需要其他伴侣。” 太元:“不可能吧,那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熟练?” 玄灵:“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太元:“你意思是在那之前,你还专门去研究过?” 玄灵:“当然啦!基本上是观察了陆地上所有生灵的交合过程。动物的、植物的;宏观的,微观的;我甚至研究过中子和质子是怎么结合形成的原子核,电子又是怎么围绕原子核形成不同的电子云创造万物的……” “天呐!”太元打断了玄灵的话,忍不住惊呼一声。玄灵按住太元的嘴,继续讲道: “我当时就在想,不管你需要的结合方式是什么样的,我必须得配得上你。” 太元:“原来你是蓄谋已久的!” 玄灵笑了一声道:“你大约是不知道我究竟喜欢了你多久。” 太元:“我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告诉你。” 玄灵说完又想与其亲密,却听见太元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因笑道:“你现在觉得饿了吗?” 太元:“有点。” 玄灵:“那起来吃饭吧,菜都凉了。” 太元起来看了玄灵带回来的餐食,一眼就瞧见了巧克力蛋糕 —— 那是她刚才腹痛时,下意识渴望的甜味。 她却偏不想让他如意,就并没有碰面前的巧克力蛋糕,反而取过筷子,拿起一碗类似于面皮之类的东西,上面铺着各种蔬菜丝和烤肉片。但是才吃一口,她就呛着了: “哇,这个好辣!” 玄灵笑道:“你才吃不惯这个。这是羊肉卷饼,路过一家老店,看本地人排队买,就想试试这边的口味,没指望你吃。 ” 说完,他就切了一块蛋糕送到太元面前,又拿回了她面前的碗。把蛋糕往太元面前推了推,“这个才是给你带的。”太元被辣的双颊通红,舌头尖火辣辣的疼,她接过蛋糕,添了一大口淡奶油,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这是什么?”太元问道。 “羊肉卷饼。好像是那家店的招牌吧。”玄灵一边说,一边也尝了一口。 “还是你懂得吃啊,到哪里都能吃得惯。” 太元话音刚落,就见玄灵也被呛到了。 “吼,的确有点辣。早知道就不要辣了。” 太元:“不要辣也是辣的,他们家那锅子肯定就是辣的。” 玄灵:“而且香料味道真的太重了。我感觉我舌头上的味蕾都在起义,烈火焚心,脑子都在冒青烟。” 太元听见他这样的形容,不自觉的大笑起来。 玄灵推开那碗羊肉卷饼,也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两人默默吃了一阵,又喝了几口酒,才又聊开了: “我查到浮黎去杭州见你之前,最后来的地方是这里。但是其他都是我自己的猜测,所以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讲得很清楚。而且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讲,就当旅游就好了嘛,有意外之喜当然好。你那气简直生的莫名其妙。” 太元捋了捋头发,抬手遮住额头。她自己也觉得刚才有点莫名其妙。她知道这件事玄灵比她着急,遂开口道: “别找了,没有就没有了。他很危险的,别再跟他去牵扯。” 玄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唉……”太元拿起桌子上那张卡片,叹了口气。 玄灵握住太元的手道:“来都来了?别叹气了。再说就他而言,我们去哪里都一样的。还不如进这盘丝洞来打个副本呢?” 太元点头笑道:“电子想怎么排布?元子奉陪到底!” 玄灵听见太元又造新梗,哑然失笑。抽过太元手上的卡片,翻转看了一眼。 “他是让你回杭州唉!” 太元点头,思索片刻后反问道:“你说为什么是杭州?” 玄灵不知道,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确定浮黎在圣地酒廊契约之后,会采取什么策略来抢人。但是他隐约感觉,浮黎选杭州是因为杭州有陆羽鸿。 第175章 玄翎寸心间情归本真处 | 往事如云雾雨落终有时 太元摇头道:“照理说,我们在一起之后,浮黎没道理再仇翎儿。如果现在这种情况,他还去伤害翎儿,那他就太闲了。” 玄灵摇头道:“对他来说,这里的一切,跟虚拟游戏没有区别。如果他真的去动翎儿,你怎么做?” 太元沉思片刻,最后答道:“那我只能放弃你,回去保护他。” 玄灵垂目再试探道:“你觉得能不能够这样,让他跟我们一起?我们三个一起生活?” 太元挥手给了玄灵脑后门一记重掌,龇牙咧嘴吼道:“你有病啊!这样跟折磨他有什么区别!他现在已经不是鸟了!而且我也知道他对我是那种感情!我们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太元还欲继续,玄灵连忙将她双手扣住:“好了,好了,我说着玩儿,我说着玩的!” “你真的是!你真的就是太没有个正经的时候!”太元说着,挣脱玄灵,抬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玄灵一番试探,让太元假设了自己的行为,她忽然明白,浮黎仇翎儿,根本问题或许从不在于翎儿对她的僭越,而是翎儿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就是浮黎和玄灵其实早就明白,一旦翎儿出事,她势必会不顾一切去救他。 「但浮黎若真卑鄙到利用翎儿来要挟,我还能怎么样呢?!」太元默默念叨此言,心中一疼,趁着酒意,抹了下嘴,假意释然道:“妈的,就当偷情吧!能爽多久算多久!”说完就捧着玄灵脑袋猛亲起来。 玄灵突然被太元醉意感染,他又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脏腑灼热,气血膨胀,徜徉花海般舒适感:“原来微醺的感觉这么好哒,吼吼~” “你没熏过么?”太元问道。 玄灵摇头,笑道:“我还没开始徜徉,已经晕倒了,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往太元杯子里添酒:“你来喝,然后亲我,让我也享受享受。结婚之后都没有好好跟你一起过过二人世界。这么一算,地球都转了两百七十七亿零二十三万两千八百六十三圈了。” 太元:“你傻不傻?你告诉我这串数字,不就等于告诉了我我们是哪一天认识的。” 玄灵:“哈哈哈哈,我能说出来,就赌你记不住。你把刚才的数字重复一遍我听听。” 太元冷不防往大笑的玄灵嘴里灌下去一杯酒:“你开什么玩笑!交杯酒,当然是要本人喝了!我能替的么?” 玄灵咽下那口酒,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被泡在了热水里,他连忙吃了两勺蛋糕。 太元看着玄灵红晕上脸,知道他差不多了。但她还没玩够,她用蛋糕勺舀了一点酒,淋在蛋糕上,然后给玄灵喂了一口,试探道:“怎么样?” 玄灵点头道:“可以,可以。再给我弄点。” “这样你就可以多喝点,多陪我一会儿。”太元一边给玄灵喂黄酒蛋糕,一边握住他的手,摸起了他手上的茧子。 玄灵又痒又舒服,他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扬景,通过指尖传给了太元。 “这算是奖赏吗?”太元笑嘻嘻的问道。 玄灵:“如果这时候有张琴就好了。” 太元:“想听什么?你的曲子我手机里都有。” 玄灵:“那怎么能表达我现在心中感受。” 太元:“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来来,听我唱It''s amazing how you speak right to my heart, without saying a word you light up the dark…” 太元唱得正嗨时,玄灵就捂住了她的嘴:“别折腾我耳朵,求你了,走调都走成什么样子了!” “那你唱。” “Try as I may I could never explain, what I hear when you don''t say a thing…” 玄灵只清唱了两句,就把太元唱得怦然心动了,她激动地扑进玄灵怀里,又开始猛亲他的脸:“你,,这也唱得太好了吧!” 玄灵被太元亲的摇摇晃晃的,那黄酒蛋糕的后劲似乎也上来了,他醉意更浓,一个劲儿咧嘴傻笑:“嘿嘿……这才是奖赏……嘿嘿……” 他又吃了一勺蛋糕,想继续唱下去,却发现自己有点晕:“唉,我好像,,醉了……” “哎哎哎,,你别倒下呀!”太元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酒杯,她心算了一下,玄灵约喝了二两左右,“真是废物啊!100毫升哎,就只有100毫升,就倒?!” 她把玄灵搬到床上,自己又接着回桌子扫盘子,看到陆羽鸿给玄灵发的消息,她就替他回复了一下。 【今天晚上我有事要做。】——陆羽鸿 【他也不行,喝了两杯,已经睡死过去了。】 陆羽鸿看见回复,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给太元拨了一个电话。太元很利索的接了起来:“羽毛……” 当熟悉的声音穿透陆羽鸿的耳膜,他的心都颤抖了,当下不知该说什么。 太元又重复了一遍:“羽毛,什么事?” 陆羽鸿张着嘴,理智和情感仿佛在他的舌头上写小说,但他却一个字都读不出来。 “会馆吗?还是项目上的事情?”太元再次轻声探问。这一次,陆羽鸿终于缓过劲来了,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个再说吧……你现在在哪里?” 太元:“我们在肃南,皇城。” 太元不知陆羽鸿为何明知故问,但她也照样回答了,想着有可能他忙得还来不及看安迪的报告。接下来陆羽鸿又问:“你俩跑那里做什么?” 太元:“旅游。” “谁信。”陆羽鸿嘟囔了一句。 太元笑答:“不信你别问。” “什么时候回来?”陆羽鸿平下语气,又问。 太元:“不知道。” “没有归期能叫旅游……”陆羽鸿再次低声嘟囔。 太元见陆羽鸿这个电话打的,始终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他会不会惹了什么麻烦不好说,于是抢过话题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浮黎回来了没有?” 谁知陆羽鸿抬高声音来了句:“你干嘛那么关心他?多过关心我。” 太元无语回道:“我还不是担心你,我才关心他。” 陆羽鸿:“诶,好了,你管好自己吧。我不用你操心。” 见陆羽鸿几番回避,太元问得更直接了:“你刚才发消息说晚上有事是什么事?” 陆羽鸿:“我去相亲。” 相亲?!太元愣了一下。然后她觉得也可以理解。甚至她突然理解了陆羽鸿刚才电话中的“心不在焉”是为什么。毕竟婚礼要是不能停,那对莫花颜来说,唯一的办法也就只能是换新娘子了。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回答,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立扬,应该怎么回复。就在她沉默的时候,只听陆羽鸿用异常紧张的声音叫了她两声: “喂??喂?!婉君,还在吗?” 太元连忙回神道:“哦!好!相亲!好!约了几点?” 陆羽鸿:“现在。” 太元:“那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挂了哈~” 陆羽鸿:“哎,等下……” 太元打断了陆羽鸿:“羽毛,你早就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为你能够跨出这一步感到高兴。” 陆羽鸿:“你不想知道……” 太元再次打断道:“我不想。你的感情,自己做主哈。” 她没有给陆羽鸿回话的机会,加快语速结束了通话:“我挂了,加油哈!拜拜~” “哦……” 陆羽鸿听着电话嘟嘟声,心里有点懊悔。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给她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却因为自己一句玩笑就潦草结束。他就知道,就算他怀里有十个女人,她也不会吃一点点醋。他对她来说是重要的,重要到她愿为救他付出生命;他对她来说又是无关紧要的,在不在她身边她都无所谓,她对他没有丝毫占有欲。他叹了口气,又拿起手上戒托,真讽刺,他又在给她做戒指。只不过这一次…… 他希望这颗戒指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的手上。 陆羽鸿几乎是做了一个通宵,他把成品打包好,放在门口邮柜里,然后才回去二楼睡觉。 玄灵酒醒之后,已是第二日清晨。他伸手摸了一下身边人的肚子,正打算收回手悄悄起床,就被太元拉住了:“你是不是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去见陆莜?” 玄灵睡眼朦胧,依然垂目落在太元小腹。太元转过身,抬起玄灵的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炯炯有神盯着玄灵。 玄灵:“原来你早就醒了。” 太元:“快说,是不是?” 玄灵:“你肚子痛成这样,怎么去呢?” 太元:“把我意识带去。” 玄灵还没反应过来,太元继续央求道:“求求你了,好老公,,么么哒~”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玄灵一边点头,一边收回自己的手。 太元听完就凑到玄灵面前想要亲亲。 玄灵躲开道:“等下啦,我现在要去洗个澡,出门前再带你。” 太元笑道:“带着我洗澡也可以。” “我才不要!” 太元搂着玄灵的手臂继续歪头调戏道:“我替你洗,么么,,” “哎,放开我啦~” 玄灵是完全受不了太元这副娇羞状态的,他俩享受了片刻清晨的惬意之后,玄灵便带着太元的真身,离开了房间。他到了前台,发现昨天陆老板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玄灵问道:“你们陆老板呢?” 前台:“这个点儿,不是在花房,就是在地里。” “他的花房在哪里?”玄灵又问。 前台:“花房就在后院,从这边后门出去。” 玄灵:“他的地呢?” 前台:“他的地就比较远,据说在沙沟寺后山山谷,我们从来没去过。” 玄灵再次来到后院,这一次,花房的门虚掩着,玄灵推了,门直接就开了。他进内,本以为花房内一定会有至少一盆芍药,但是他失望了。花房内,绿色植物应有尽有,藤三七漫天漫墙,山乌龟匍匐满地,龟背竹展叶滴露,就是不见一枝花。 「你看那竹子躺椅旁边地上痕迹。」太元道。 玄灵:「嗯,原本那里应该就是他摆芍药的地方。」 「他这是……什么意思??」太元不解。 玄灵:「刻意躲你?」 太元:「不,我觉得他是在邀请我们去他的花田?」 「一去便知。」玄灵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的田在哪里。」太元再道。 玄灵:「如果真的是邀请,我们就会找得到。」 玄灵从后院出来,看见安迪正在远处吃东西,就向他招了手。 安迪:“齐总,有何吩咐?” 玄灵:“她今天不会出门。” 安迪:“好。” 玄灵:“有异常马上通知我。” 安迪:“好。” 玄灵待安迪上了楼,就去了一旁的租车店。他租了一个越野车,就进了山。 车子开过泱翔藏族乡的时候,玄灵停了一下,他摇下车窗,用藏语叫住了一个路人:“你们这儿有买那种传统酸奶酪吗?一大桶一大桶那种。” 路人:“有,在前面有个营业部。” 玄灵:“是这里藏民自己做的吗?” 路人:“不是,假的。” 路人:“现在我们乡里,没人自己做了。” 玄灵:“好,谢谢。” 太元知道玄灵肯定是想起了什么,她因问道:「怎么会想要吃他们自己做的酸奶酪?」 玄灵答:「想买来给你尝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味道。」 太元叹了口气:「看来吃不到咯!」 玄灵:「是呵,时移世易,她用“假的”这个词,我都蒙了。」 「这里的房子建筑都一模一样,到处写着民族团结。」太元道。 玄灵:「嗯,国家扶贫有扶贫的好处。但是这些传统工艺失传也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见玄灵有些伤怀,太元再道:「多愁善感,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东西还少了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必须湮没在这时空大地,才能换回宇宙秩序,你会挣扎吗?」玄灵突然沉下姿态。 「不会。」太元毫不犹豫的回答。 玄灵呵呵两声,戏谑起来:「嗯~我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动不动就会了结自己的人。女人狠起来是真狠。」 「你还在惦记陈婉君上次用大白伞捅齐墨的事?」 玄灵没忍住咧嘴笑道:「下次换我捅你了!要不今天晚上?深山野林里?我们来让老马怀孕铁树开花?」 「脑残啊,快开啦!」 玄灵再又起步,开过藏族乡之后,很快就能见到一座刻着六字真言的山,在这座山的对面,有着另一座山,上面同样是藏文,刻着“葛丹群科林”(藏文)。在这座山的山脚,就是葛丹群科林寺了,也就是汉人们叫的沙沟寺。 玄灵把车停好之后,就走进了寺里,径直穿过经堂,上了山。只见一众僧人正在各自忙碌,拆经幡,补经幡,修补佛龛、壁画等等…… 玄灵向其中一位僧人作了揖,依然用藏语问道:“本寺附近,可有芍药田?” “没有。” 玄灵:“神山之后是什么地方?” “此山是本教觉宇派创始人女密宗师玛吉拉尊伏藏之地。” 玄灵:“地藏还是识藏?” “两者。” 玄灵闻言,又说了一段笔者翻译不出来的话,类似经文咒语,那僧人听后,屈腰行了大礼,伸手做了一个敬请入内的手势。 第176章 识柔设局逢变数 | 白鸿抽丝露真机 识柔来到杭州之后,做了几天功课。她发现弦五每天早上都会沿着江边漫步到九溪,再从九溪上山走到五云山,最后从城隍下山,回到鼓楼吃早餐。 她也每天清晨重复着这样一条路。虽说她是有任务在身,但经不住杭州惬意和缓释,她还是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里。她闻晨钟鸟鸣,听晨练的男女老少讲着她不懂的方言软语,那些林中薄雾,缭绕在她的周围,那种温柔和湿润的空气,让她沉醉。 她在寻寻觅觅几日之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下手地点。行动当天,她彻底换了一身装扮,洗掉发色,梳回天然,贴了盲眼美瞳,戴了盲人眼镜,还有一支盲杖。 待她像前几天一样漫步至九溪烟树时,远处已经传来熟悉琵琶声。 她走上九溪十八涧另外一条岔路,来到一所建筑前。她找到门口石碑,用手细摸。 「理——安——寺」 她扶门跨过门槛,继续向着琵琶声音方向走去。 弦五从她进了寺庙大门,就已经瞧见了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又定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此时正值空山新雨,他当时在弹《雨碎江南》。就在他愣的那一秒,她也停下了脚步。 弦五知道,是自己的琵琶声将她引来的,赶紧又继续拨弄了起来。他怕识柔认出自己,不敢拨自己的曲子。他也怕自己动情,不敢拨那些叫人心碎的曲子。他拨起了《竹浪松涛》,这是墨心献给林间生灵的曲子。 识柔默不作声地挪进凉亭,在侧边木栏长凳上坐下。她眼睑上覆着一层浅灰的美瞳,像蒙了层薄纱的玻璃,目光落处皆是模糊的轮廓 —— 这是她刻意选的度数,既能让弦五信她眼盲,又能勉强看清他垂眸时颤动的睫毛,看清石桌上那只玻璃杯被指尖碰得轻响时,漾起的细碎涟漪。 《竹浪松涛》的余音在林间漫散时,她听见了喝茶的吞咽声,随后是杯底磕在石桌上的脆响。接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声在对面响起,带着晨雾般的温润:“要喝茶吗?” 识柔指尖在盲杖握柄上轻轻一碾,唇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冒昧了。清晨散步,闻您琵琶声婉转,不知不觉就寻了过来。” 弦五:“你等一下,我去取茶。” “哦,不用了,师父。”识柔假意称呼道。 弦五笑答:“呵呵,你叫我什么?” 识柔:“这里是理安寺,难道师父不是……” 弦五:“这里是理安寺旧址,现在这里是一间茶室。” 识柔:“哦,原来是这样。” 弦五:“这里上边有一个法雨泉,法雨泉的水泡出来的龙井,特别甘纯。你既然有缘走进来,就不要错过品尝它的机会。” 弦五说完匆匆离开,再次回来时,他的手里端着一杯龙井,提着一只暖瓶。他把茶递给识柔,再次开口: “您怎么称呼?” “我叫时柔。时光荏苒的时,柔情似水的柔。” 弦五听见这一句自我介绍,心好像被揪了一下。他是弦五的时候,他只知道她叫识柔。如今她竟是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他又很懊悔,如果当年她就这样介绍自己…… 见弦五沉默,识柔再次开口:“先生又怎么称呼?” 弦五:“我,就叫我荏苒吧。任我行的任,然而的然。” 识柔:“任先生,刚才的曲子,是您自己所谱?” 弦五:“是我朋友作曲。” 识柔:“此曲甚雅,只可惜仅用琵琶似乎单薄。” 弦五:“此曲,原本需要两床古琴,一支短笛、一支洞箫,四人合奏。” 识柔:“原来不是琵琶谱。” 弦五:“嗯。” 识柔:“今日偶遇任先生,一曲《雨碎江南》让我念及旧人,可否借您琵琶也让我聊表心意。” 弦五:“没问题。” 弦五把琵琶递给了时柔,时柔认真摸了遍,问道:“任先生用五弦琵琶。” 弦五:“是。” “时柔献丑了。” 弦五默默听完识柔一曲《断弦引》,泪水悄无声息地滴入了面前茶杯之中。 “滴嗒”一声,瞬间淹没在琴声之中。如果不是识柔虽戴着瞎子美瞳,实际看得清,她根本不会知道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识柔指尖的琴弦顿了顿,睫毛在镜片后颤了颤 —— 方才弦五垂眸时,她分明瞥见他下颌线绷得发紧,喉结滚了滚。识柔停下手中琵琶,正欲开口,却发现弦五突然起身匆匆离去。这可乱了她的计划。识柔连忙朝着离人方向,高声喊道: “任先生……” 弦五:“我有急事。” 识柔:“您的琵琶。” 弦五:“就放那儿。” 识柔长叹一声,重新坐下,一边弹拨,一边唱了起来: “雾黏衣,露黏衣。 九溪烟树认旧蹊, 琴声误客栖。 思无期,见无期。 欲寄青衫雪半泥, 雁回人未归。” 她指尖的力度比刚才弹《断弦引》时重了几分,琴弦震颤间,藏着一丝被打乱计划的烦躁 —— 原想借琴声试探他的软肋,没想到他会以 “急事” 为由仓促脱身。但转念一想,他的失态恰恰证明,那句 “时柔” 和这支曲子,终究还是刺中了他。 弦五倚在理安寺大门边那棵千年老树下,怔怔望着法雨亭中那陌生背影,是很陌生,很陌生了。她再也不是长发及腰,她再也不是衣袂飘飘。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女人,除了她拨起琵琶,除了她展开歌喉。 识柔歌声,引来了茶室老板娘。她站在大殿门口看了一会,又注意到树下那个人。她本想朝着弦五方向走过去,但是她看见弦五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拿出了手机。然后她的手机就收到了张春燕的消息: 【她走之后,替我收好琵琶。】 老板娘看完消息再次抬头,弦五已经不在了。 弦五离开之后,没有回春燕斋。他坐上车,就开始给陆羽鸿打电话。 陆羽鸿前一晚回玫瑰园,在他的秘密珠宝工作室做戒指做了一个通宵,才睡下没有几分钟,就被弦五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了。他当时那个火气,可是一个通宵积攒下来的: “喂啊~干嘛啊,大清早!什么事情你等不到上午来说?一个一个没完没了的打!” 弦五:“你在家吗?” 陆羽鸿:“你是有病吧?不会又要找我喝酒吧?现在才几点啊!” 弦五:“急事找你。” 陆羽鸿:“来吧来吧。” 弦五:“十分钟后到。” 弦五很快就到了玫瑰园,陆羽鸿只来得及洗了脸换了衣服。家政服务一见主人下楼来,连忙就进了厨房准备起早饭来。陆羽鸿双眼浮肿,随意捋了捋头发,懒洋洋靠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弦五在他对面坐下,正欲开口,就见家政大嫂端上来两碗豆浆和一碟子桂花糕。 弦五:“你的早饭怎么就成这个了?” 陆羽鸿看见弦五一脸嫌弃的样子,就开口对大嫂说: “给他下碗面。” “拌面加个荷包蛋。”弦五补充道。 陆羽鸿:“给我冲杯咖啡。” 家政大嫂应声退下之后,弦五就急急开口道:“识柔来了杭州!” 陆羽鸿感觉有点懵,来了就来了呗。弦五在紧张什么? 弦五又追道:“她肯定有任务的。要出事!” 陆羽鸿:“你是怎么知道的?” 弦五:“她昨天在九溪跟了我一路,今天又偏偏出现在理安寺 —— 我晨练的时间、路线,她摸得一清二楚。” 陆羽鸿:“你觉得她来干嘛?找你?麻烦?” 弦五摇头道:“不确定。你觉得她会不会是来找我报仇的?” 陆羽鸿思考了一下,摇头道:“她应该早就知道是你动了时念,为什么要等五年才来报仇?” 弦五再道:“那她突然出现为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爱情吧!” 陆羽鸿思索片刻后起身回道:“我一会去临安,你跟我去青山湖住几天。” 弦五:“这就是你的方案?让我逃?躲?” 陆羽鸿:“不乐意就继续这里待着。等着她对你下手。” 弦五:“也不是不乐意……” 陆羽鸿:“就是还想再见她?难道??” 陆羽鸿说出了弦五心里话,只见他端起一碗豆浆闷头喝了起来。 陆羽鸿决然道:“你跟我走,她来杭州做什么,我会去查。” 此后无话,弦五吃完面就回家收拾细软。陆羽鸿喝过咖啡之后,再次查起了识柔。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他就吓了一跳。航班记录清晰显示,白止桦与嵇淑夜从南极返回杭州时,乘坐的是识柔的飞机。他盯着屏幕愣了半晌,实在难以置信:没有巧合是巧合!陆羽鸿知道,这背后绝不止 “顺路搭车” 那么简单。他立刻给白止桦打电话。白止桦当时正在钱江陵园挑墓地。陆羽鸿怕电话里说不方便,便让他买完墓地来玫瑰园。 但是白止桦告诉他墓地非常不好买,他已经找了很多陵园,他想要一个双穴的、向阳的,面山靠水,将来可以跟夏侯茶埋一起,但是挑到现在没有挑出一个满意的。 陆羽鸿听罢暗自叹气,什么时候有钱连个像样的墓地都买不到了?他因问道:“必须杭州么?” 白止桦反问道:“回圣山天葬么?” 陆羽鸿点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愚蠢,白止桦人在杭州,他当然是希望夏侯茶在他身边的,难道年年祭奠还要跑冈仁波齐么? 陆羽鸿:“先来玫瑰园,我给你想办法。总有路子的。” 白止桦听出陆羽鸿言外焦急之情,挂掉电话就去了玫瑰园。 陆羽鸿在书房见他,上来就给他丢出一张照片。 陆羽鸿:“你跟嵇淑夜是不是跟她一起从南极回的杭州?” 白止桦点头。 陆羽鸿:“你们能搭她的飞机,是你的关系还是嵇淑夜的关系?” 白止桦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转身踱了两步,坐到了书房的榻上。也幸好问他这些事的人是陆羽鸿,但凡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说。 陆羽鸿走到窗边,替他打开了窗户。白止桦抽了两口烟后,开口道: “这个女人,我现在回忆起来……”白止桦边说边摇头:“她似乎每一次出现的时间地点都看似巧合……但又实在太过于巧合。” “怎么讲?”陆羽鸿插兜靠在窗边,望着外面巡逻的保安。 “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的穿着打扮,很像茶。她们的年龄看上去也差不多,长长的头发,天然卷。当天那个扬景,很像茶小时候画过的一幅画。我当时意乱情迷的,就跟她开始了……” “在哪里?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陆羽鸿猛地前倾身体,声音里的震惊几乎要撞碎书房的静谧 —— 他从没想过白止桦与识柔会有这种纠葛,尤其直觉告诉他,这很可能发生在识柔结婚之后。 白止桦看见陆羽鸿绷紧的下颌线,叹了口气:“先不要紧张,后面还有。” 他说着,拿起来桌子上的咖啡。陆羽鸿拦住道:“咖啡凉了,早上我喝的。你等等,我让底下人再给你冲一杯。” 白止桦点头,放下杯子后,继续道:“那段感情,发生在美国,持续的时间不长。我知道自己是在把她当茶的替身,最终决定结束这段关系。回国之后,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又很巧,是在我找到茶的第二天,头次拜访她武馆时。她说她是来给夏侯茶做纪录片的。当时她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我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点茶的影子。” 白止桦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可能,当时我已经见到了真的茶,所以不再需要替身了。” 陆羽鸿点头,走到门边接过底下人递进来的咖啡和茶点,又把门关上了。 白止桦继续说:“那次重逢时,茶还没有原谅我。她根本不愿见我。我经常在武馆西门徘徊,也会在书院门口的长凳上久坐,希望能够偶遇,但是我从来没有等到过她。反而,经常会遇到花青阳。” “等等!”陆羽鸿让白止桦停下。他立刻坐到了他身边,轻声再次确认:“花青阳?花儿的花,青天白日的青阳?” 白止桦点头,继续道:“青阳那段时间一直在夏侯武馆工作,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怎么样,我们经常遇见。我也带她回过几次家。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始终不对,再加上那阵子我的心思全在茶一个人身上,她后来提出想复合,我拒绝了。所以也就没有然后了。我们再次断了往来。” 陆羽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六七年前?我们认识的那一年?” 白止桦点头,再道:“再一次见到她,就是这一次在南极。当时我刚刚从嵇淑夜的口中确认茶离世消息,悲愤交加打碎了隔断玻璃墙,她正在后面。” 陆羽鸿指尖在窗台上敲了敲,眉头拧成个结:“她在南极恰好出现在你打碎玻璃墙之后…… ” 他顿了顿,目光沉下来,不得不承认,识柔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智商满级的情商女王。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五年前他外公把花大管家的位置传给他的小女儿花青阳,但是花青阳从来没有露过面是因为什么。 白止桦继续道:“我现在感觉,她会出现在夏侯茶的武馆不是偶然的,她会出现在南极也不是偶然的。甚至当时,她跟我在卡耐基湖边的邂逅,可能都是精心安排的。但是,我实在想不通她要什么。因为我们除了床笫(zǐ)之间,几乎没有其他交集。” 在得知花青阳和识柔是同一个人之后,陆羽鸿的信息世界需要重新梳理。他此刻不好做任何判断。他唯一庆幸的是,白止桦对识柔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这样至少将来他得知真相时,不会像弦五那样几尽崩溃。 他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迫切需要了解,他索性直接开口问了起来:“当时我昏迷之后醒来,我对你说过一些话,但我当时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我当时说了什么,我现在回忆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再告诉我一遍?” 白止桦这就突然之间明白了,他摇头道:“不,你不是记不起来了,当时那个你,根本不是你,对吗?” 陆羽鸿点头。 白止桦道:“当时那个你,醒来之后告诉我,佛母在雪域圣山,需要我去搭救。他给我安排了飞机,一路派人护送至火地岛。然后那边有架运输机,说是正好去斯科特。我现在觉得那架运输机,应该也是提前安排好的。他告诉我那边会有人来接应我,然后带我去见佛母。” 陆羽鸿:“接应你的人是谁?” 白止桦摇头道:“没有人接应,我后来在餐厅遇见嵇淑夜,狠揍出来茶的下落。然后他就说服我跟着花青阳回杭,说好歹得有人给她处理后事。我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说佛母升天时,肉身一并坐化了。” 陆羽鸿:“他也有可能是骗你的!夏侯茶会不会没死?” 白止桦的头垂得更低了,指节抵着眉心轻轻碾动,喉结滚动了半响,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陆羽鸿见他肩头微微发颤,那股骤然沉下来的气压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便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一拍,倒像是震碎了什么无形的屏障。白止桦猛地吸了口气,胸腔里发出破损风箱似的抽痛声,他攥紧拳头抵着膝盖,才勉强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字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那天在文殊禅房,玄灵幻出佛母像的瞬间…… 我听见了茶的声音。” 他顿了顿,声音发飘,却异常清晰:“当时我听到的话跟后面嵇淑夜告诉我的遗言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头看向陆羽鸿,眼底蒙着层水光:“她走时候说的话,我在当时就感应到了。是这种生死契阔之间的感应让我确定的,不是因为他片面之词。” 陆羽鸿默不作声地点头。他早看出夏侯茶在白止桦心里的分量,却没料到是这样剜心刻骨的存在,连 “感应” 二字都带着血痕。 他把话题转回到识柔,这是他目前更关心的细节:“那嵇淑夜呢?他跟花青阳,是早就认识,还是因为你才扯上关系的?” 白止桦茫然地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咖啡杯壁:“说不准。” 他苦笑了一下,“我没太在意,只是凭感觉——有时候觉得他们熟得很,一个眼神就懂对方的意思;有时候又生分,客气得像第一次见面。”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那团乱麻连根拔起:“或许…… 是我自己乱了。” 他望着窗外,声音轻得像叹息,“茶和嵇淑夜,嵇淑夜和花青阳,花青阳和我…… ” 白止桦继续摩挲着咖啡杯,没有继续说下去。 命运,或许有推手。更可能,谁都站在命运之轮上,做推手。 就像花青阳递给他药烟时的迟疑,嵇淑夜看向花青阳时那半秒的审视,茶带走他围巾时无声的怅惘—— 每个人的微小动作,都在轮盘上刻下浅痕,最终汇作推动彼此走向此刻的力量。 第177章 芍药错窥秘辛难见天日 | 玄灵误饮迷樽深陷局中 前文提到,玄灵和太元在沙沟寺探寻陆莜踪迹,从僧人处得知每周日会有人送芍药供于玛吉拉尊像前,却从未见过其人。玄灵解了经藏,向僧人辞行后,带着太元驱车径直入了去后山的唯一一条山路。 山路依溪而辟,青蓝溪水静淌,竟有几分九寨沟的意境。 太元望着景致暗自赞叹,两人一路赏着谷中风光缓缓行进,直到山路窄得再也容不下车辆。 玄灵下车,走到一旁,拨开野草,拂去路边石碑上的灰,看清了上面的字:小石沟。 玄灵指尖轻叩石碑:“名字倒别致。”太元探出头望了望前路,轻声道:「该是到了。」 玄灵抬眼望向谷内,风卷着草木清香漫过来,他凝眸片刻,忽然牵住太元的手迈步往里走。越往深处,空气里的灵气越盛,待绕过一道弯,满谷芍药骤然撞入眼帘——粉白紫红的花瓣缀满枝头,风过时花海翻涌,连拂过面颊的风都裹着清甜的花香,仿佛整个山谷都浸在一场温柔的梦境里。 太元望着无边无际的芍药,眼底掠过一丝惊喜,偏头看向玄灵:“这阵仗,倒不像是要躲着我们。” 循着花香往谷中走,一间竹编茅屋隐在花丛深处——茅草覆顶,木栅为门,门檐下挂着两串风干的芍药花穗,风一吹便轻轻摇晃,门板上爬着淡紫色的牵牛花,透着几分野趣与雅致。玄灵上前推开虚掩的木门,两人却都愣了神:屋内并非预想中的清简模样,暖香漫溢,一位粉黛仙子正随着隐约的琴音翩然起舞。 仙子见到玄灵,旋即收了舞姿,抬眸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柔的妩媚,欠身作揖道:“帝君。” 玄灵心头略过一丝诧异,就在回忆之潮即将翻涌而来之时,玄灵瞬间关上了往事的阀门。 芍药再次开口:“好久不见。” 玄灵:“好久…… 不见……” 「这货谁!」太元问道。 玄灵:「芍药花神。」 太元:「她什么眼神!」 玄灵:「她那媚眼天生的,见谁都那样。」 太元的直觉向来敏锐,芍药方才那一眼太不一样 —— 本是艳压群芳、自带风骨的花神,偏对着玄灵收了满身傲气,眼波流转时藏着不自知的雀跃,连欠身作揖的姿态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这哪里是见谁都有的妩媚,分明是藏了多年的心意,终于见着心上人时,才忍不住露出来的破绽。她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玄灵见榻边酒器,一壶两杯,又闻满屋酒香,知她已经在此饮酒有些时候了。 芍药乘风而来,带着清香,旋落玄灵面前。不知是真醉失稳,还是刻意为之,她脚下忽然一滑,竟直直朝玄灵怀中倒去。玄灵身形微侧避开,快步走到榻前拿起酒杯,声音沉了几分:“芍药,与何人饮酒至此?” “独自饮酒,那只杯子,是为帝君准备的。”芍药说完,轻笑一声,再次落到玄灵面前。 眼前人蜂腰款摆,媚眼如丝,连指尖拂过酒壶的动作都带着勾人的软意,整个人娇嫩得似能掐出水来,动人心魄。她提起酒壶为玄灵斟满,将壶身轻轻一碰他手中酒杯,随即抬袖掩住唇边,仰头将壶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晶莹的酒珠顺着她光洁的脖颈滑入衣襟,她抬手拭去下巴的残酒,眼底带着笑意望向玄灵,模样愈发勾人: “九蒸馥酒,花香浓郁,只有芍药这里才有呢。帝君也喝。” 她香手微抬,太元想出声制止已来不及。玄灵指尖刚触到杯沿的微凉,便瞥见芍药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与紧张,那情绪藏得极深,却没逃过他的目光。他略一犹豫,终究还是仰头将杯中之酒饮尽。酒液入喉时满是清甜异香,可胸腹却骤然窜起一阵灼热,他眉心猛地蹙起,视线瞬间开始发晃,连站着的身形都微微晃了晃。 「谁让你喝的?」太元怒道。 玄灵:「这是采花蕊的晨露酿的酒,你肯定没有吃过,我想让你尝一下……」 玄灵话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哎哎,你别晕呀!这才一杯!我的老天……」太元知道酒有问题,还确定不是一般的问题。毕竟现在可不是简单的醉酒,晕的是玄灵的神智啊! 此时,芍药的软语又在太元耳边响起:“呵呵…… 玄灵帝君果然不胜酒力。” 太元还陷在玄灵失神的混沌感知里,伴随着芍药轻佻的笑声,一阵柔软的触感落在玄灵的脸颊上 —— 是唇瓣的温度,轻得像片花瓣。不等她反应,那触感又往下移,精准地覆在玄灵的唇上,带着酒气的甜香钻进鼻腔。 就在这一瞬,一道冷得发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让你碰他了吗?” 陆莜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撞碎空气的力道,他人未完全进门,脸色已经青得发白。 芍药却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唇角,眼尾勾起一抹嘲讽:“我想碰就碰,轮得到你管?”她故意往玄灵身边靠了靠,手还搭在玄灵的肩颈上,姿态亲昵得刺眼。 “他不能管,我呢?”话音落时,一阵疾风突然卷进屋内,纱帘被吹得猎猎作响,连烛火都晃了晃。太元又听见了更熟悉的声音 —— 这声音比陆莜的冷更甚,是刻在骨子里的威压。 芍药脸上的嘲讽瞬间敛去,膝盖 “咚” 地磕在地上,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芍药拜见天尊。” 浮黎:“伺候他一晚,明天我就还你自由。” “芍药拜谢天尊!拜谢天尊恩典!”芍药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额头抵着地面,一遍遍地重复,像是怕慢半分,这份 “恩典” 就会收回,“拜谢天尊!拜谢天尊!” 浮黎并未低头看芍药一眼,转身时衣摆扫过地面,直接道:“起来吧。莜,我们走。” 浮黎说完就消失了,陆莜却似乎并不着急离开。直到浮黎的气息彻底消散,他才缓缓蹲下身,伸手想扶芍药。陆莜的指尖在半空顿了顿,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犹豫,探问道:“芍药,得了自由,你会走吗?” 芍药猛地甩开他的手,撑着地面起身,收起笑容,道:“走?我能走到哪里去?”她望着陆莜,眼底像积了霜,“你以为浮黎的‘自由’,是真让我走?” “你真的要跟他……”陆莜没说下去,眼神里藏着不敢说出口的侥幸。他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更怕看到她点头时的决绝。 芍药却偏要戳破他的期待,抬手指着玄灵:“帮我把他搬到榻上。” “你要在这里?在我们的家?”陆莜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血丝瞬间翻涌 —— 这茅屋的每一根草都是他亲自铺的,每一寸都藏着回忆,他怎么能接受,她在这里对玄灵做那种事? “不在这里在哪里?”芍药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陆莜,“去外面?上直播?” 陆莜冷脸骂道:“你以为你跟他一夜,他就会钟情于你吗?” “他又岂是我等小神可以奢求。”芍药别开眼,声音轻了些,却带着说不出的自嘲。 陆莜的心猛地一揪,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芍药抢先打断:“莜,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在酒里下了药?”她的目光死死锁着他,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是。”陆莜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浮黎给的?!春药还是迷药?”她的声音陡然颤了起来。 “我……”陆莜的头垂得更低,不敢看芍药的眼睛,更不敢说自己换药时的挣扎 —— 他既怕违逆浮黎,更怕真的毁了芍药。 芍药冷笑一声:“呵,天尊让你下春药,结果你换成了迷药是不是?” 芍药替他把没说的话补完,语气里没了之前的质问,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复杂。 陆莜紧闭双唇,撇过脸去,不再看她。他没法否认,又不敢解释,只能用沉默逃避。 “我为什么没事?”芍药再问。 陆莜:“昨晚我多给你浇了一次水。” 芍药恨然抬高了音量讥讽道:“你怎么不索性给我俩都喂了春药,让我也开心开心!” 陆莜再忍不住,猛地抬头盯着她,眼底的血丝比刚才更浓:“你就这么想要他?!” “对!”芍药点头爽快承认道,头点得又快又重,像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那我呢?我们这些年,你都是逢场作戏?”陆莜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桌角上,疼得皱了眉,却没顾上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连最后一点底气都快没了。 “逢场作戏,呵呵,那现在你们俩是要我做什么?”芍药看着陆莜这副可悲模样,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按浮黎的意思,把玄灵伺候得妥妥帖帖?还是按你的意思,继续演你侬我侬的戏码给天尊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早已芳心暗许!”陆莜猛地攥住芍药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芍药皱了眉,手腕上瞬间红了一片,“从你当年看着祂为神母拂花开始,你就没放下过!”这话憋在他心里多久!今天终于说了出来,却像一把双刃剑,既伤了芍药,又痛了自己。 “谁告诉你的?”芍药用力甩开陆莜的手,手腕还残留着被攥紧的痛感。 陆莜:“你别管!”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你。我曾经是喜欢过他。但那是曾经了。” 芍药忽然平静下来,走到榻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玄灵的脸颊,动作温柔中带着敛意,声音很轻,像在说给陆莜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祂曾经那么好看,祂的眼神直摄心魂。祂能够在大旱之时唤来甘霖,祂也能在风雨之后,抚我花灵。我那时候真的迷祂,见祂一面,就能开心很久。但祂对你难道不是吗?祂对陆上一切生灵,都做着一样的事情。” 芍药:“我曾经以为自己很特别,因为祂时常在我身边徘徊。祂有时候幻成一株红枫立在我的身边,有时候又变成一只蝴蝶,在我的周围飞舞。直到有一次我看见祂现出本貌,捡起神母发带,望着她驾鹏离去那痴痴眼神,我才知道,原来祂爱慕仰视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神母。祂幻树化蝶,不过是为了亲近于她,而不是我。” 芍药转过身,看着陆莜,眼底满是疲惫 —— 那些曾经以为的 “特别”,如今想来全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她又在酒桌边坐下,拿起酒壶,送到嘴边,发现酒没了,摇了摇酒壶,又把它放下了。 芍药:“我以前爱慕祂,我后来敬重祂。祂勇敢地追求了自己所爱,不计代价,不考虑后果。浮黎又如何?天尊又如何?他牵住了神母的手再也没有放开,祂挡在了神母身前,一刻不曾退缩。而你呢?当初的言笑晏晏,信誓旦旦都是假吗?因为天尊一句话就将我出卖吗?你的懦弱让我后悔自己怎么会爱上你。陆莜,我看不起你。” 芍药的声音比刚才更冷,每一个字都像夏日冰雹,砸在陆莜心上。 “你刚才亲他是你在气我……” 陆莜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的身不由己,却发现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这么一句,自欺欺人式的安慰。 “我不仅要亲,我一会还要做更多的事情。” 芍药故意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贴在陆莜耳边,声音里满是挑衅,甩出一本册子,道:“这是天尊给我的,要求我按照上面的姿势做全,拍全。你要不要翻翻看?” 陆莜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去死灰般泛着青,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那本册子上的字,只用手背死死压住封面,仿佛那不是纸页,而是能将芍药拖入深渊的烙铁。 陆莜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挤出沙哑的三个字:“不必了。” 他知道浮黎的手段,更清楚这本册子意味着什么——那是要将芍药钉在耻辱柱上的枷锁,也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推入这样的境地,这种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得他喘不过气。 芍药一边放帘子,一边说道:“你走吧。过完今天,你我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陆莜猛地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辩解都显得苍白。他知道自己懦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眼底曾经的光,可那份藏在莜麦外壳下的滚烫爱意,是真的。他向前踉跄一步:“芍药,我只是一棵莜麦,又黑又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是的,以前我没有这样觉得。现在我认为的确是这样。”芍药拉帘子的手顿了顿,转过身看着陆莜,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这句话像一根带着倒刺的毒针,狠狠刺穿了陆莜的心脏。他看着芍药决绝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害怕的不是浮黎的惩罚,而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他想告诉她,换春药时有多挣扎,看着她对玄灵靠近时有多嫉妒,可话到嘴边,只剩下苦涩的沉默。 芍药挥袖将陆莜赶出了茅屋,又闭上了大门。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莜被推得踉跄后退,撞在门外的芍药花枝上,带落几片花瓣。他扶着花茎,指尖颤抖,鼻尖突然涌上一阵酸意。他明明是为了护她才顺从浮黎,却用最痛的方式将她推得更远;他明明爱到愿意碾碎自己,却只能看着她在别人面前强装妩媚。 风拂过脸庞,带着芍药的清香,却吹不散他胸腔里的窒息——原来属于他的爱情结局,是连说“舍不得”都没资格的无能为力。 他望着紧闭的木门,像望着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门内是芍药强撑的决绝,门外是他咽在喉间的千言万语。 花海在风中簌簌作响,替他泄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悲凉。 这片被时空圈住的芍药田,连风声都带着凝滞的钝重。就在陆莜的身影被暮色渐渐吞没时,不远处的空气忽然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太元的身形从虚无中凝实,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她望着茅屋内伏在榻前、肩膀剧烈耸动的芍药,听着那压抑不住的恸哭穿透木门,沉吟间还是起了恻隐。 这哭声里,有对命运的不甘,有对陆莜的怨怼,更有被浮黎裹挟的无奈。太元捶了捶胸口,那里此刻正闷得发慌:这是浮黎因她又造的孽。他没提刀杀人,却用权力和威胁,把两个真心相待的人逼进了绝境,比杀人更狠。 她轻轻喊了一声:“花神……” 芍药听见有人喊她,那声音空灵又沉着,熟悉得像早年听过的神母传说,却又陌生得让她心头一紧。她猛地转身抬头,看清来人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 ——神母就站在不远处的花丛里,衣袂轻扬,周身裹着柔和却不容侵犯的光晕,比传闻中更让人敬畏。这下可把芍药吓得魂都快散了,她慌乱地扫了一眼榻上昏迷的玄灵,膝盖 “咚” 地砸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声音都在发颤: “芍…… 芍药拜见九天上玄玉清神母元君!元君万安!” 太元:“起来吧。” 芍药却像被钉在了地上,既不敢从地上起来,也不敢抬头 ——她刚才对玄灵的亲近、对陆莜的怨怼,还有被浮黎逼迫的狼狈,全被神母看了去,心虚像潮水似的漫上来,让她连指尖都在抖。 太元:“你和陆莜刚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芍药一介小小花神,并非存心勾引帝君。求神母元君饶命。”芍药连忙抢着辩解,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紧紧贴在地面,连呼吸都不敢重了,“是浮黎天尊逼迫,芍药也是万般无奈…… 求神母元君饶命!” 太元:“陆莜并非懦弱。他爱你,不忍你毁于浮黎之手。” 芍药闻言,猛地抬起头,额头上还沾着灰尘,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 有些话,的确是需要旁观者去点破当事人才看得清。 太元:“来坐吧。” 芍药跪行两步,止于太元脚边。太元在芍药的眼中,跟浮黎是一样的,都是嵯峨最具实力的天神。她根本不敢造次。 太元说道:“你不用做那些违心的事,你的自由,我去替你讨。至于爱情……” “芍药不需要爱情,芍药愿从此跟随神母元君。求元君收留。” “芍药,不要说怄气的话。爱情是需要双方付出的。陆莜能力有限,他爱你护你这些年,是他一直在为你付出吧?他把你送到玄灵身边,既是迫不得已,也是对你而言最好,对他而言最痛。以他最痛换你最好,此间情感,难道不值得你去珍惜吗?” “神母……”芍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那些对陆莜的怨怼突然变成了愧疚,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得回自由,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去吧。” 太元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神母,神母……”芍药的声音软了下来,眼底泛起水光,她攥紧了衣角,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颤音。 “有话不妨直说。” “神母不知,就算芍药重获新生,可陆莜…… 他…… 他是天尊分身,不可能得到自由的!” 芍药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原本只是田间一粒普通的莜麦种子,是天尊看中了他的灵气,取了他来炼成分身,专门用来看管我。他连自己的意志都不完全属于自己,怎么跟我过日子?” “他为什么要炼一个分身来看管你?” 太元的眉头轻轻蹙起。 “帝君当时赠你香丸,实为我元丹藏身之所。我与牡丹斗艳惨败,再现不了形。帝君可怜我,让我藏于香丸之内潜心修行。我,我,你和天尊…… 那天…… 我……” 太元抬手制止了她:“好了,我知道了,不必再说。” “所以芍药自从被囚此地,从未想过能有重获自由的一天。岁岁年年,只见陆莜一人,虽然知道他是天尊分身,但日久生情,终不可免。”芍药的声音带着绝望,她擦了擦眼泪,眼底满是苦涩。 太元听罢,长叹一声,继续说道:“那恐怕,就算你今天做了祂要求的事情,浮黎也不会兑现祂的承诺。” “是的,芍药明白。所以芍药并没有打算对帝君……” “好。我回去了。你在这里见过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因起于我,我愿助你重得自由,但望你知行事分寸。” “芍药拜谢神……” “不必了。” 太元的身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淡成了一缕轻烟。她没有返回玄灵身体,而是取走了玄灵替她修复好的法器【归元】。她借着芍药田的时空域,一步踏入了归元的时光褶皱里。她要去查芍药的真实来历,查玄灵与她的过往。 当太元从遥远的星空往事中回归时,肃南的夜已深到发沉。太元指尖抚过【归元】,上头还残留着穿越时空的震颤,无数细碎的光影在她眼前明灭:有玄灵曾为芍药抚茎的温柔,有花神眼底纯粹的倾慕,更有岁月未曾磨去的、属于另一段时光的真挚。她忽然分不清,自己所见的究竟是过去的尘埃,还是此刻心头的迷雾。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比去时更乱,像揉皱的锦缎,摊不开,也理不清。她悄声返回客栈房间,睁开眼时,屋内只余窗棂漏进的一缕月色,桌椅轮廓隐在浓黑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在空荡中回响。她对着黑暗中那头巨大而明亮的芍药发了许久的怔,直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花系统发来苏耀文每日行踪报告,才将她真正的拉回人间。 太元并没有去看行踪报告。她的指尖在花系统的通讯录上反复摩挲,最终停留在了陆羽鸿的头像上。 上面小小的两张脸,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自己都不记得陆羽鸿是在什么时候拍下的这张照片,但是自从她有了花系统的账号之后,陆羽鸿的头像就再也没有变过。 在这个被过往与当下不断撕扯的夜晚,太元如一棹扁舟在绝望的大海中孤立无助。陆羽鸿的头像却像一方世外桃源,让那只小舟在汹涌的情绪里,靠了岸。 她对着那张旧照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敲下了第一行字…… 以下是当晚两人的聊天记录: 【22:49】 陈婉君: 昨天亲相得怎么样? 陆羽鸿: 还行 【22:50】 陈婉君: 哦。 陆羽鸿: 怎么突然开始关心我了? 陈婉君: 随便问问。 陆羽鸿: 那我能随便问问么? 陈婉君: 想问什么? 陆羽鸿: 玄灵今天一早出门去了哪里?为什么这种日子他不陪在你身边?你们到底去皇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