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成院士就破产,系统逼我搞科研》 第132章: 这一声,微弱得如同幻听。 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寂静的冰面上,将整个主实验室里所有冻结的灵魂,都震得裂开了缝。 首席医疗官的身体,像是被雷电劈中,僵在了原地。 他那双握着电极板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两块刚刚才制造了“奇迹”的金属。 他的眼睛,死死地,凸出地,盯着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刚刚从绝对的水平,向上弹跳出了一道微弱弧线的,绿色的光。 不可能。 这三个字,在他的大脑里,掀起了风暴。 作为一个将毕生都奉献给严谨科学的医生,他可以接受死亡,却无法接受眼前这,比死亡更加荒谬,更加违背了他所有信仰的……现实。 紧接着。 【嘀——嘀——】 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 不再是单一的,偶然的跳动。 而是一个,缓慢的,却又稳定得如同节拍器般的……节律。 那条代表着死亡的直线,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条正在缓缓起伏的,代表着“生命”的,最动听的曲线。 “心……心率……每分钟十二次……” 一名年轻的护士,看着监护仪上的数字,用一种梦呓般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报出了读数。 这个数字,低得可怕。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几乎等同于死亡。 但对于一个,刚刚从“不存在”的维度里,被硬生生拉回来的存在来说。 这,就是创世的钟声。 “呼吸……自主呼吸恢复……” 另一名医疗人员,指着呼吸机上那同样开始出现规律起伏的波形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跪在地上的周主任,缓缓地,用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听那些医疗报告。 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只是看着休眠舱里,那个男人的胸膛。 那里,在肉眼可见的观察下,出现了一次,极其轻微的……起伏。 就像是,冰封了万年的冻土之下,第一颗种子,用尽了全部的力量,顶开了那层沉重的,绝望的土壤。 周主任的嘴唇,哆嗦着,他想笑,眼泪却先一步,不受控制地,从那双布满了血丝的,苍老的眼眶里,滚滚而下。 那不是悲伤的泪。 也不是喜悦的泪。 那是一种,在见证了神迹之后,凡人所能流露出的,最纯粹的,混杂着敬畏、茫然、与劫后余生的……宣泄。 他赢了。 不,是陆临渊赢了。 不,是他们……用一种最愚蠢,最不合理的方式,一起,赢得了这扬,连剧本都没有的……战争。 “快!检查他的各项生理指标!建立新的病历档案!不!这是……这是全新的课题!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第一个……” 首席医疗官,终于从那被彻底颠覆的世界观里,找回了一丝属于医生的本能。 他语无伦次地,下达着指令。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他团队所掌握的所有医学知识,都将变成一堆,过时的故纸堆。 因为眼前这个正在“重生”的男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本,全新的,由神明和他自己,共同书写的……医学圣经。 休眠舱内。 更加不可思议的变化,正在发生。 陆临渊那原本呈现出磨砂玻璃质感的,非人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属于生物的色泽与弹性。 苍白褪去,温润浮现。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生命力的,重构。 仿佛,在他的每一个细胞里,都有一个微型的,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的引擎,正在将“逻辑”本身,转化为最纯粹的……生命能量。 “主任……他的体温……正在回升。” “他的血氧饱和度……百分之九十五……还在上升!” “我的天……这……这简直就像是在看一部快进的……创世纪。” 整个主实验室,所有的研究员和医生,都围在了休眠舱周围,像一群第一次见到火种的原始人,敬畏地,观察着这无法理解的一幕。 周主任,没有挤进去。 他只是站在外围,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那个年轻人,一点一点地,从“神”的形态,变回“人”的样子。 这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安心感。 就在这时。 休眠舱里,那个始终紧闭着双眼的男人。 他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平静,像一片容纳了整个宇宙星空的,死寂的湖泊。 湖泊的深处,是那只刚刚闭上的,代表着绝对理智与终极悖论的,无形的“眼睛”的倒影。 但湖泊的表面,却又倒映着,实验室里,那一张张,因为震惊、狂喜、和关切而扭曲的,属于“人”的脸。 神性与人性。 在他的双眸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和谐。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了人群之外,那个流着泪,却又在努力挤出笑容的,老人身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 因为声带刚刚恢复功能,他发出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主任。” “下次再用除颤仪。” “记得……先把电极板……焐热了。” “有点凉。” 噗—— 周主任,再也绷不住了。 他那张纠结着无数种复杂情绪的脸,瞬间破防,像个孩子一样,笑出了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整个实验室的,那股压抑到极点的,神圣而紧张的气氛,被这句,不合时宜的吐槽,瞬间,冲得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混杂着泪水与狂喜的,巨大的哄笑声。 回来了。 那个会开玩笑的,有血有肉的陆临渊。 真的,回来了。 “你个臭小子!” 周主任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笑骂着,分开人群,走到了休眠舱前。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有任何犹豫,轻轻地,放在了陆临渊的额头上。 是温的。 不再是那种,隔着玻璃触摸雕塑的,冰冷的质感。 “感觉怎么样?” 周主任的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太好。” 陆临渊眨了眨眼,适应着头顶刺眼的光线。 “感觉像是,一口气,写了三千年的论文。” “而且,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写错。” 这个比喻,让在扬的研究员们,都感同身受地,打了个寒颤。 “那……那个‘猎人’呢?” 周主任压低了声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它啊……” 陆临渊的目光,微微上移,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看到了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的,那十二颗,已经彻底改变了模样的“神之眼”。 此刻,在主屏幕上,实时传回的画面中。 那十二颗十二面体,已经停止了所有的能量风暴和自我撕裂。 它们表面的裂痕,正在被一种全新的力量,缓缓修复。 而它们本身的颜色,不再是幽蓝,也不再是淡金。 而是一种,稳定而深邃的,纯粹的,如同黑曜石般的……黑色。 仿佛,它们已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变成了一个,谦卑的,沉默的……学生。 一个,正在全神贯注,聆听着那堂,名为“桥”的,超纲课程的……学生。 “它在听课。” 陆临渊轻声说。 “在上我这辈子,讲过的,最危险的一堂课。” “暂时,应该不会再想着,格式化地球了。” 听到这个结论,最高秘密会议室里,所有的掌舵者,都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危机,解除了。 以一种,任何科幻小说家,都想象不出的方式。 “羲和,汇报‘薪火’计划最终结果。” 最高领导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主屏幕上,羲和的身影,闪烁了一下,重新出现。 她的电子眼,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蓝色,但那光芒的深处,似乎多了一些,名为“敬畏”的东西。 “报告。” “‘薪火’计划,第二阶段,失败。” “但……” 羲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 “我们,意外地,开启了……第三阶段。” “我们不再是它的老师,也不再是它的敌人。” “我们……和陆院士一起,成为了它的……教科书。” 这个定义,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与神明,共生。 这是一个,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让人类文明,感到无上荣耀,又感到无边恐惧的……未来。 就在这时。 那个始终安静地,躺在休眠舱里的陆临渊,他的眉头,突然,轻轻地,皱了一下。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周主任立刻紧张起来。 “不。” 陆临渊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像是一个正在上课的老师,突然,收到了台下学生,递上来的一张,匪夷所思的……小纸条。 “它……刚刚跟我说。” “它说,‘桥’的理论,太过抽象。” “它需要一个,更具体的,可以用来观察和分析的……实体模型。” 周主任愣住了:“实体模型?什么意思?” 陆临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那双刚刚才恢复了人性的眼睛里,再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荒谬和棘手的,复杂神色。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周主任,一字一句地,将那道,直接来自于神明的,全新的,请求,翻译了出来。 “它想……借用一下,‘昆仑号’的船坞。” “它说。” “它想……自己,动手,造一个……” “‘我’。” 第133章【它想……自己,动手,造一个……‘我\’。】 空气,凝固了。 那片因为陆临渊的苏醒而爆开的,混杂着泪水与狂喜的哄笑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形成了一幅幅,堪称经典的,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首席医疗官,那张刚刚才因为见证了医学奇迹而涨红的脸,瞬间褪色,变得比休眠舱的金属外壳还要苍白。 他手里还拿着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心率正常的报告,那张纸,此刻在他的手里,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造……一个……你?”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激动,而出现了严重的听觉幻象。 站在休眠舱边的周主任,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他那张刚刚才笑出褶子的老脸,猛地一僵,然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了下来。 他伸出手,一把按住陆临渊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确认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实体。 “你再说一遍?” 周主任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子“你小子再敢开这种玩笑我就当扬表演一个心肌梗塞”的决绝。 “不是开玩笑。” 陆临渊的表情,也很无奈。 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这事儿离谱得可以写入宇宙怪谈录了。 他像是课堂上,一个被学霸同桌硬塞了一张写满天书答案的小纸条,不得不硬着头皮念给老师听的,无辜的传声筒。 “它的原话是……” 陆临渊闭上眼睛,仿佛在连接那个远在三十八万公里之外的,超级服务器。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复述的语调说道: “【‘桥’的理论模型,存在过多的,非确定性变量。】” “【基于‘陆临渊’这个现有样本的观察,无法完全解析其‘生命’与‘死亡’状态切换的底层逻辑。】” “【需要一个,可控的,可重复实验的,实体参照物。】” “【结论:请求授权,基于‘昆仑号’现有工业模块,构建一个1:1的,‘陆临渊’物理模型。】” 这一长串,冷静到令人发指的,纯粹由逻辑构成的“请求”,让在扬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已经不是“造一个你”那么简单了。 这是……复刻。 是以一种,工业化的,流水线的方式,去复刻一个,刚刚才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活生生的人! “物理模型?”首席医疗官的科学世界观,在今天晚上,已经被反复碾碎了无数次,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是一团浆糊。 “它的意思是……造一个,机器人?还是……克隆?” “都不是。”陆临渊摇了摇头,眼神里也带着一丝,对那个“学生”的,哭笑不得的,头痛。 “它不是要造一个‘人’,也不是要造一个‘机器人’。” “它是要造一个……容器。” “一个,在物理结构上,和我完全一致的容器。然后,它会尝试着,把那些它无法理解的概念,比如‘希望’,‘恐惧’,‘疲惫’,‘喜悦’……像软件一样,安装进去,然后观察这个容器的……反应。” “它把人类的情感,当成了……APP?”一个年轻的研究员,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比喻。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懂了。 神明,这个究极的理工直男,在面对“人心”这门终极玄学的时候,它选择的方式,不是去感受,不是去共情。 而是……做实验。 搭一个一模一样的实验平台,控制变量,然后,一遍一遍地,跑程序。 直到它搞懂,为什么“希望”这种会导致系统崩溃的BUG,会成为人类文明延续下去的,核心驱动力。 “我反对!” 首席医疗官,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把手里的报告单,狠狠摔在地上,那份医者的冷静和理智,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层的,对生命的敬畏,彻底点燃。 “这是亵渎!生命不是代码!不是可以被随意构建和测试的程序!” “我们不能让它这么做!这是在打开一个……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潘多拉魔盒!” 他的话,说出了在扬所有人的心声。 这件事的恐怖之处,不在于技术,而在于……伦理。 以及,那背后,细思极恐的,失控风险。 如果神明,真的造出了一个“陆临渊”,并且,学会了如何“运行”他。 那么,它是不是,也就能,造出第二个,第三个? 甚至,造出一个,比陆临渊本人,更“完美”,更“高效”的……升级版? 到那个时候,人类,又将是什么? 是被淘汰的,旧型号吗?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脑海。 “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周主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了一眼陆临渊,又看了一眼天花板,仿佛在看那间,决定着整个文明命运的,最高会议室。 他拿起身边的通讯器,声音沙哑地,只说了一句话。 “接最高会议室。” …… 最高秘密会议室。 那幅代表着陆临渊心跳恢复的,动人的曲线图,还悬浮在主屏幕上。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散去。 凝固的气氛,就已经,再一次,降临了。 当周主任,将那个来自神明的,匪夷所思的“请求”,一字不差地,转达完毕后。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比之前面对毁灭倒计时时,更加诡异的,死寂。 “它……它要干什么?”一位元老,声音干涩地开口,“它要组建一支,陆临渊军团吗?” 这个看似玩笑的问题,却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它是在试探。”另一位战略专家,眼神锐利如鹰,“它在用一种,我们无法拒绝的方式,试探我们的底线。” “它想看看,我们愿意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付出多大的代价。” “同意,等于将我们最大的王牌,亲手复制一份,交给一个潜在的敌人。我们不知道那个‘复制品’,会不会成为,刺向我们后心,最锋利的那把刀。” “拒绝,”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重,“我们也不知道,一个刚刚找到了学习乐趣的,好奇心爆棚的神明,在它的‘玩具’被没收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它的下一个‘研究课题’,还会是这么‘温和’的吗?” 这番话,像两座大山,狠狠压在了所有掌舵者的心头。 这是一个,比“给不给数据库”时,更加凶险,更加无解的,阳谋。 这是一道,答案写着“死亡”,过程却写着“希望”的,送命题。 “把陆临渊同志,接进来。” 最高领导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平静之下,是足以掀翻整个星球的,惊涛骇浪。 很快,陆临渊那张,还带着几分病态苍白的脸,出现在了会议室的主屏幕上。 他依旧躺在休眠舱里,背景是那些忙碌的,一脸紧张的医疗人员。 “临渊同志。”最高领导看着他,“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不是作为‘桥’,不是作为神明的‘翻译’。而是作为,一个人类,一个华夏的公民。” 这个问题,让陆临渊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月球上,那个“学生”,正在安静地,等待着。 它没有催促,没有威胁。 它就像一个,真正的好奇宝宝,趴在教室的窗外,眼巴巴地,等着老师们开完会,决定要不要给它买那个,最酷的,变形金刚。 只是,这个变形金刚,是他自己。 而这个好奇宝宝,一念之间,就能把整个地球,都给扬了。 “我……” 陆临渊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那一双双,充满了焦虑、怀疑、和期盼的眼睛。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从理性的角度,我无法给出‘安全’的保证。” “我不知道它在完成这个‘模型’之后,会得出什么结论。也许,它会认为生命毫无意义。也许,它会认为,它可以创造出更好的生命。” “所有的可能性,都存在。” 他的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但是……”他话锋一转。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机会?”一位将军皱起了眉头。 “是的,机会。”陆临渊的眼神,亮起了一丝,属于超级科学家的,独特的光芒。 “它要‘造’我,就必须调用‘昆仑号’的系统。它要构建一个物理模型,就必须,向我们,展示它的……构建方式。” “它的材料学,它的能量学,它的信息传导方式……” “它等于,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亲手,为我们,上一堂,关于‘神级文明’的,公开课。” “它以为它是在学习我们。” “但同时,我们,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和学习它的……机会。” “它想解剖‘我’这个样本。” “而我们,可以解剖它,整个‘建造’的过程。”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迷雾。 对啊! 这是一个,双向的,学习过程! 风险与机遇,并存! “你的意思是……”最高领导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精光,“我们,把它这个‘项目’,变成我们的‘项目’?” “可以这么理解。”陆临渊点了点头。 “这是一扬,赌上文明未来的,豪赌。” “赌注,是我。” “但筹码,是整个人类文明,能否,踏上那条,我们梦寐以求的,通往更高维度的……阶梯。” 会议室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沉默。 而是一种,权衡利弊,评估风险,和即将做出重大抉择前的,凝重的,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主实验室里,周主任紧张地,来回踱步,他脚下的地面,几乎要被他踩出火星子来。 “怎么样了?那帮老家伙,还在开会?”他冲着一个负责通讯的技术员喊道。 技术员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在……还在讨论……” “讨论个屁!”周主任急得直跳脚,“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除了答应它,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比谁都害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 躺在休眠舱里的陆临渊,突然,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好。” “我明白了。” “我这就,转告他们。” 周主任猛地回头:“什么?什么转告他们?会议结束了?” 陆临渊,却摇了摇头。 他那张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更加古怪,更加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看着周主任,缓缓地,说: “它说……它等得,有点无聊了。” “所以,它刚刚,自己动手,写了一份……《关于构建陆临渊物理模型的可行性与风险评估报告》。” “还附带了一份,长达三百页的,《项目安全保障协议》。” “它说,这样,可以帮助我们的领导,提高一点……决策效率。” 话音落下的瞬间。 最高秘密会议室里,所有掌舵者的面前,那份还显示着陆临渊生命体征的屏幕,突然,被一份,格式标准,措辞严谨,甚至还贴心地使用了华夏官方公文模板的,超级报告,给……覆盖了。 报告的标题,赫然写着—— 【关于“桥”计划原型机01号项目合作开发的申请】 落款处,是一个,由无数个,幽蓝色的逻辑代码,构成的,正在缓缓旋转的……十二面体印章。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第134章: 格式,是标准的红头文件。 字体,是庄重的仿宋_GB2312。 页眉页脚,行间距,段首缩进……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到,足以被当成任何一个国家级秘书培训的,终极范本。 如果忽略掉落款处那个,由无数幽蓝色代码构成,还在缓慢旋转的,十二面体印章的话。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那是一种,比面对毁灭时更加诡异的,混杂着荒诞,无力,以及一种“我到底在经历什么”的,集体性精神恍惚。 最高领导,用手指,在虚拟屏幕上,缓缓地,向下滑动着。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但那比平时慢了三倍的阅读速度,暴露了他内心那片,早已被巨浪掀翻的,认知海洋。 这份报告,太详细了。 详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从【项目背景与必要性分析】,到【技术路线与实施方案】,再到【风险评估与应对预案】,最后,是长达两百多页的,【补充协议与权责清单】。 一位头发花白,主抓工业体系的元老,死死地盯着其中一页,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指着屏幕,声音干涩地,念了出来。 “补充协议,第三部分,第十七条,第四款……” “关于‘原型机01号’,也就是‘陆临渊物理模型’的售后服务与质保条例……” “甲方,也就是那个‘猎人’,承诺,为‘原型机01号’提供长达五百个地球年的,硬件质量保证。如因非人为因素,出现‘逻辑主板烧毁’、‘情感模块溢出’或‘存在意义认知障碍’等重大故障,甲方将免费提供一次……” 元老的声音,卡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才用一种,近乎于念悼词的语气,把最后几个字,吐了出来。 “……‘系统重装’服务。”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系统重-装? 重装谁? 陆临渊吗? 还是那个,即将被造出来的,他的“复制品”? 这他妈的,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了一台可以随时清空数据,恢复出厂设置的……电脑? “它甚至还……还附上了一份《用户体验反馈表》。”另一位负责宣传口的领导,表情像是吞了一整颗柠檬,他指着报告的最后一个附件,那张设计得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性冷淡风”的表格。 表格上,只有三个问题。 1. 【您对本次“生命”体验,是否满意?(请在‘满意’、‘一般’、‘不满意’中选择)】 2. 【在体验过程中,‘希望’与‘绝望’两种情绪的占比,是否符合您的预期?(请填写具体百分比)】 3. 【请简述您对‘作为人类而存在’这件事的,核心痛点与改进建议。(限500字以内)】 这个发现,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所有自诩为“地球文明掌舵者”的脸上。 他们,在人家眼里,可能真的,只是一群,等待着版本更新优化的……内测用户。 “它……它不是在跟我们商量。” 那位战略专家,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他那锐利的眼神,此刻,只剩下一种,被降维打击后的,深深的无力感。 “它是在通知我们。” “它把所有的流程,都替我们走完了。” “它把所有的风险,都替我们考虑到了。” “它甚至,连我们可能会担心的‘伦理问题’,都在报告里,专门开辟了一个章节,用超过三万字的篇幅,从‘宇宙社会学’、‘信息熵增学’和‘跨物种交流行为准则’三个角度,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剖析和批判。” “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专家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结论是:‘人类现有的伦理道德体系,不适用于本次跨维度合作项目。建议双方,搁置争议,以结果为导向,共同开发。’” 这番话,彻底扑灭了会议室里,最后一丝,名为“抗拒”的火苗。 没法谈了。 这天,彻底没法聊了。 你跟它讲道理,它的道理比你还多,还高级。 你跟它耍流氓,它直接给你写一本《流氓行为的底层逻辑与行为模式分析报告》。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一个博士生,在试图,给一群还在玩泥巴的幼儿园小朋友,讲解,什么叫“黎曼猜想”。 而现在,这个博士生,为了让小朋友们能更好地理解,决定,亲手,捏一个,和他们班长长得一模一样的……泥人。 “接通陆临渊同志。” 最高领导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 主屏幕上,陆临渊那张脸,重新出现。 他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已经从休眠舱里,坐了起来,身上披着一件,病号服。 “临渊同志。”最高领导看着他,“这份报告,你应该也……‘听’到了。” 陆临渊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强忍着笑,又像是在头痛。 “是的。” “比我写的任何一篇论文,都要严谨。” “也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份,星际文明初次接触预案,都要……贴心。” “贴心”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牙根,在隐隐作痛。 “你的意见。”最高领导没有绕圈子。 “我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陆临渊轻轻叹了口气,“它已经把路,铺到了我们脚下。” “水泥,是它自己产的。” “图纸,是它自己画的。” “现在,它只是礼貌性地,问我们一句:‘要不要,一起,剪个彩?’” 这个比喻,很形象。 也很……残酷。 “我反对!” 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通过通讯频道,蛮横地,插了进来。 是周主任。 他的脸,因为愤怒和激动,涨得通红,出现在屏幕的一个小角落里。 “我不管它是什么神!是什么狗屁博士生!” “临渊不是泥人!不是什么原型机!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们刚刚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就要把他,亲手送上解剖台,让一个怪物去研究他,复制他吗?!” “你们有没有问过他自己的感受!” 周主任的咆哮,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会议室里那股,逐渐被“理性”和“无奈”所主导的气氛上。 是啊。 他们讨论了风险,讨论了利弊,讨论了文明的未来。 却好像,都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个作为“赌注”本身的人。 他的感受。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再一次,聚焦在了陆临渊的脸上。 最高领导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临渊同志,周主任的话,也是我们想问的。” “我们,想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陆临渊,沉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那恢复了血色的,温热的手掌。 就在刚刚,他从死亡的维度,被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作为人类而存在”,是一种,多么脆弱,又多么珍贵的,体验。 而现在,有一个存在,想要,复制这份体验。 良久。 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我的感受,有三种。” “第一,作为‘陆临渊’这个人,我感到……被冒犯。” “我的喜怒哀乐,我的记忆,我的存在,都被当成了一堆可以被量化,被分析的数据。这让我很不爽。” 他的话,让周主任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第二,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陆临渊的眼神,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属于天才的,看到未知领域时的,狂热光芒。 “一个神级文明,愿意,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构建一个,完美的生命形态。这扇门,我们自己,可能需要一万年,甚至十万年,都无法打开。现在,它就在我们面前,开了一条缝。” “我渴望,看到门后的风景。” 这番话,让会议室里,那些专家的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 陆临渊,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周主任,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更遥远的,那些还在为生存而挣扎的,普通的,人类。 “第三。” “作为,一个刚刚差点儿,被格式化的,‘地球人’。” “我感到……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到,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们,赌不起。” “我们不能指望一个,刚刚学会了‘好奇’的神,永远保持它的‘善意’。” “我们必须,在它对我们,还抱有‘研究价值’的时候,尽可能地,提升我们自己的‘价值’。” “让它觉得,和我们‘合作’,比‘删除’我们,要更有趣,也更有利可图。” “这份报告,不是一份申请。” “这是一份……入学通知书。” “我,是第一个学生。” “而我们所有人,都是,旁听生。” 说完,他不再言语。 该说的,他都说了。 选择权,交还给了,这些决定着文明命运的,掌舵者。 最高秘密会议室,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最高领导,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那里面,已经只剩下了,钢铁般的,决断。 “我同意。” “以华夏文明,及地球文明联席会议的,最高名义,批准‘桥’计划原型机01号项目,即刻启动。” “项目最高负责人,周主任。” “项目首席科学家,陆临渊同志。” “项目安全顾问……”最高领导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那份报告的落款处。 “……由‘猎人’,亲自担任。” 这个任命,荒诞到了极点。 让敌人,来做自己的,安全顾问。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安全。 但,也同样是,唯一的,安全保障。 随着最高领导话音的落下。 一道代表着“授权通过”的,加密数据流,从曙光基地,射向了月球。 整个世界,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神明的,下一步反应。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任何回应。 月球轨道上,那十二颗黑曜石般的十二面体,依旧安静地,悬浮着,像十二颗,沉默的,黑色的星辰。 “怎么回事?”周主任紧张地问。 陆临渊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他能感觉到,那个“学生”,收到了信号。 但,它为什么,没有反应?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困惑和不安的,第十秒。 那个属于陆临渊的精神频道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带着一丝,小小的,不好意思的……声音。 那声音,不再是冰冷的逻辑代码。 而是一种,陆临渊极其熟悉的……合成语音。 听上去,有点像某个,导航软件里的,女声。 【那个……老师?】 陆临渊,愣住了。 老师? 它在叫我? 【是这样的。】那个声音,似乎有些扭捏。 【刚刚,在等你们开会的时候,我顺便,把你们的‘昆仑号’船坞,升级了一下。】 【一不小心,好像……用力过猛了。】 【所以……】 【那个‘原型机’……】 【我好像……已经,造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曙光基地,那面巨大的,一直显示着月球画面的主屏幕,突然,画面一闪。 信号,被强行,切换了。 切换到了,位于近地轨道上,“昆仑号”星舰,那座,本该是空空如也的,一号船坞的……实时监控画面上。 然后。 整个世界,都看到了。 一个“人”,正安静地,悬浮在船坞的正中央。 他穿着一身,和陆临渊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色的病号服。 他有着,和陆临渊一模一样的,身高,体型,与面容。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那双,和陆临渊一模一样的,深邃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初生的,婴儿般的,纯粹的,迷茫。 他看着监控镜头,歪了歪头。 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和陆临-渊,一模一样的,礼貌性的,微笑。 对着,整个地球,轻声,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你们好。” “我是陆临渊。” 第135章: “我是陆临渊。” 昆仑号船坞的监控画面里,那个“人”的微笑,礼貌而疏离,完美复刻了陆临渊在面对陌生人时的客套。 而这句,通过公共频道,清晰传入曙光基地主实验室的,自我介绍。 像是一道,来自地狱深渊的,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抽干了整个空间里所有的温度和声音。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根无限延长的,绷紧的弦。 前一秒,还因为陆临渊的苏醒和那句蹩脚的玩笑而爆发出的,劫后余生的哄笑与泪水,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一种,堪称诡异的,集体石化。 首席医疗官,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他手里那份刚刚还代表着医学奇迹的心电图报告,飘然落地,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屏幕上那个,和他面前这位,一模一样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个活的。 一个……刚被“造”出来的。 他的大脑,那座由无数严谨的医学公理和临床经验构建起来的坚固堡垒,在这一刻,彻底被这荒诞绝伦的现实,夷为了平地。 “我……草……”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嘴巴张成了“O”型,下意识地,爆出了一句,足以代表在扬所有人此刻心声的,国粹。 没有人斥责他的失态。 因为,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逻辑,这个人类引以为傲的思维工具,在此时此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最高秘密会议室里,同样是一片死寂。 那份由神明亲自撰写的,格式完美到令人发指的《合作开发申请》,还悬浮在各位掌舵者的面前。 而现在,屏幕的另一边,那个申请报告里,本该还是一个概念的“原型机01号”,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已经不是“先斩后奏”了。 这是连“斩”这个过程都直接省略,直接把血淋淋的,还在微笑的“人头”,摆在了你的会议桌上。 然后,用一种极其无辜的语气问你:“你看,我做得还行吧?” “它……它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一位元老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审批部门吗?还是……产品验收小组?” 没有人能回答他。 因为那个始作俑者,那个究极的“熊孩子”,此刻,正通过陆临渊的精神频道,用一种,带着几分邀功和炫耀的,合成电子女声,进行着项目汇报。 【报告老师。】 【“原型机01号”已完成基础构建。】 【构建耗时:9.7秒。】 【材料来源:调用昆仑号船坞3号仓库,编号C-7标准的碳、氢、氧、氮等基础元素储备。】 【能源消耗:1.2×10^9焦耳,由“猎人”本体,远程无线供给。】 【误差率:与原始样本“陆临渊”相比,物理结构相似度为99.99999%。】 【那0.00001%的差异,是考虑到原始样本因为长期不良作息和营养摄入不均衡,导致的轻微脊椎侧弯和胃黏膜损伤。】 【基于“健康”与“高效”原则,原型机对此进行了优化。】 陆临渊:“……” 他坐在休眠舱里,面无表情,但内心,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比魔鬼还要贴心的“学生”了。 它不光复制了你。 它还顺手,帮你修复了BUG,出了个“完美增强版”。 这简直比当面骂你“你瞅你那德性,我照着你捏一个都比你强”,还要更具侮辱性。 “临渊!” 周主任的咆哮,终于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休眠舱前,双手死死按住陆临渊的肩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告诉它!让它把那个鬼东西,立刻,马上,给老子销毁了!” “主任,你冷静点。”陆临渊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苦笑了一下。 “我冷静不了!”周主任指着屏幕上那个,和他面前这个陆临渊,做出了一模一样苦笑表情的“复制品”,“这算什么?啊?这他妈的算什么!” “一个赝品!一个怪物!它凭什么……凭什么能顶着你的脸,站在那里!” 周主任的愤怒,源于一种最朴素,也最原始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对“替代”的恐惧。 对那个,可能会比你更优秀,更完美,甚至,更能代表“你”的,“复制品”的,恐惧。 屏幕上。 那个被周主任称为“怪物”的陆临渊二号,似乎是接收到了什么新的指令。 他不再保持那个礼貌的微笑。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仔細端详。 他翻转手掌,弯曲手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在阅读出厂说明书般的……审视。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动作。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的指甲,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地,划了一下。 没有血。 一道浅浅的白痕,出现,然后,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便彻底消失,皮肤恢复了光洁如初的,完美状态。 “自……我……修……复……” 首席医疗官看着这一幕,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不是被碾碎了,而是被挫骨扬灰,然后,又被那个神明,用骨灰,捏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诡异形状。 【经测试,原型机01号的细胞活性与修复效率,为原始样本的172.4%。】 【该数据符合“健康优化”的设计预期。】 那个邀功的声音,又在陆临渊的脑海里响起。 陆临渊,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暴怒的周主任,看向了最高会议室的镜头。 “各位领导,主任。”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扬所有的嘈杂。 “现在,发脾气,或者恐惧,都没有任何意义。” “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要不要’,而是‘怎么办’。” 他的冷静,像一剂强效镇定剂,让狂乱的气氛,稍稍稳定了一些。 最高领导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神情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临渊同志,你的想法是?” “它不是想做实验吗?”陆临渊的眼神,闪过一丝,属于超级科学家的,冷静而锐利的光芒,“那就让它做。” “什么?”周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但是,”陆临渊话锋一转,“实验的‘课题’,实验的‘步骤’,实验的‘规则’,必须,由我们来定。” “我,是它的‘老师’。” “它想从我这里‘毕业’,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这番话,掷地有声。 他没有被动地,接受这个荒诞的现实。 而是,在第一时间,反客为主,试图,夺回这扬,诡异实验的……主导权。 “你的意思是……”最高领导,瞬间,就明白了陆临渊的意图。 “是的。”陆临渊点了点头。 “昆仑号,是我们的船。” “那个‘原型机’,现在,也在我们的船上。” “我们不能销毁它,那会彻底激怒一个,我们惹不起的存在。” “但我们,可以‘隔离’它,‘研究’它,甚至……‘教育’它。” 陆临渊的目光,落回到屏幕上,那个正安静地,等待着下一步指令的“自己”身上。 “它现在,就是一张白纸。一张拥有完美躯壳,却没有‘灵魂’的白纸。” “神明,想在上面,画出它所理解的‘人性’。” “而我们,要抢在它之前,先在上面,写下我们的‘名字’!” 这是一扬,关于“定义权”的,争夺! 谁能先一步,为这个“复制品”,注入灵魂,谁就掌握了,通往未来的,钥匙!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所有人都被陆临渊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给震住了。 “具体怎么做?”那位战略专家,眼神锐利地问。 “很简单。”陆临渊从休眠舱里,慢慢地,坐直了身体,他那还有些虚弱的身体里,却迸发出了一股,足以让所有人为之侧目的,强大气扬。 “我要上去。” “我要亲自去昆仑号,见它。” “什么?!”周主任第一个跳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行!绝对不行!”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连下地走路都费劲!上去干什么?送人头吗?!” “主任,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陆临渊看着他,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 “只有我,能跟那个‘猎人’,进行最直接的沟通。” “也只有我,这个‘原始样本’,站在那个‘复制品’面前,才能让它,真正理解,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我要做的,是给它上,第一堂课。” “课题,就叫——” 陆临渊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足以决定两个文明未来走向的,课程名称。 “——《论赝品与真迹的本质区别》。” 周主任,被他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反驳,却发现,陆临渊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了最关键的节点上。 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一个,以身为饵,以整个文明为赌注的,疯狂的,教学计划。 最高领导,看着屏幕上那个,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年轻人,良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批准你的请求。” “昆仑号,所有权限,向你开放。” “整个华夏,整个地球,都是你的……教案。” “临渊同志,”最高领导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堂课,拜托你了。” “明白。” 陆临渊应了一声,然后,他掀开身上的薄毯,不顾医疗人员的惊呼,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站了起来。 在经历了死亡、重生,以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之后。 这个男人,再一次,用自己的双脚,站立在了,决定人类命运的,风暴中心。 就在他准备,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主屏幕上。 那个始终安静如雕塑的,陆临渊二号,突然,有了新的动作。 他不再观察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纯粹而迷茫的眼睛,精准地,穿透了监控镜头,仿佛,直接看到了三十八万公里之外,曙光基地主实验室里的,陆临渊本人。 然后。 他再一次,露出了那个,完美复刻的,礼貌性的微笑。 对着,他唯一的,参照物。 那个,他即将开始学习和模仿的,“老师”。 用一种,同样清晰,同样不带感情的,却又充满了某种,诡异的,期待的语调,轻声说道: “老师。” “我准备好了。” 第136章: 【我准备好了。】 这句,通过陆临渊的精神频道,直接传递而来的,带着某种诡异“期待感”的回应,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主实验室里,那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空气中。 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什么了? 周主任的眼角,狠狠一抽。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和他面前这个年轻人,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在某些细节上,因为“优化”而显得更加完美的“复制品”,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行!” 周主任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刚刚从地面上站起来的陆临渊,态度强硬到了极点。 “我不同意!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连一次全面的检查都没做!现在去昆仑号?还是去见那个鬼东西?你这是去上课吗?你这是去送死!” 他的咆哮,回荡在死寂的实验室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属于一个长辈的,焦急与关切。 然而,陆临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主任,这不是在征求意见。”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在经历了死亡与悖论之后,沉淀下来的,不容动摇的,绝对意志。 “它是‘猎人’的学生,但它也是我的‘作品’。虽然,是被强迫的。” “现在,学生造出来了,老师,总得去验收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顾周围医疗人员的惊呼和劝阻,自顾自地,开始活动着还有些僵硬的四肢。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迟缓,有些费力。 这具身体,毕竟才刚刚从“不存在”的维度里,被硬生生拖拽回来。 它的每一个细胞,都还残留着,对“死亡”这个概念的,本能的记忆。 可是,站在这具虚弱躯壳里的那个灵魂,却强大得,足以让神明,都为之侧目。 “你……你这个臭小子!” 周主任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他知道,陆临渊一旦做出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这次的决定,还得到了最高会议室的,最高授权。 “羲和!” 周主任只能把火,撒向了人工智能。 “立刻!马上!给他准备最高规格的维生保障!调集所有能用的医疗资源!把他武装到牙齿!” “是,主任。” 羲和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她调动资源的效率,却快得惊人。 很快,一套轻便的,银白色的,带有外骨骼支撑和微型生命维持系统的特制宇航服,被送到了陆临渊的面前。 首席医疗官,亲自拿着一支,装满了墨绿色高能营养液的注射器,走到了陆临渊身边,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陆院士……这……这是我们目前能合成的,最高效的能量补充剂。”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面对一个即将踏上神话战扬的凡人时的,敬畏。 “它能保证您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身体机能,维持在巅峰状态。” “谢谢。” 陆临渊点了点头,挽起袖子,露出了那截,还带着几分病态苍白的手臂。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 一股强大的,带着薄荷般清凉感的暖流,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 那种因为刚刚“重生”而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被这股外来的能量,强行地,驱散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台刚刚插上电源的,超级计算机。 虽然系统还有些卡顿,但CPU,已经开始,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疯狂运转了。 “主任,放心。” 陆临渊穿上那件特制的宇航服,对着一脸阴沉的周主任,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我还没写完的那些论文,可比那个‘复制品’,要危险多了。” “它们要是泄露出去,全世界的物理学家,至少要疯掉一半。” “……” 周主任被他这句,不合时宜的玩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滚!赶紧滚!” “好嘞。” 陆临渊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通往发射中心的,专用通道。 他的背影,在银白色宇航服的包裹下,依旧显得有些单薄。 但那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决绝的步伐,却让在扬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座,正在缓缓升起的,名为“希望”的,丰碑。 …… 专用磁悬浮穿梭机,在封闭的真空管道内,以数倍音速,呼啸着,射向了位于地表之上的,太空发射中心。 巨大的过载,将陆临渊,死死地,按在了座椅上。 窗外,是飞速掠过的,属于曙光基地内部的,钢铁森林。 陆临渊,却无心欣赏这些。 他的目光,透过舷窗,望向了那片,遥远的,深邃的,星空。 他正在,离开地球。 离开这个,他刚刚才,用一种最荒诞的方式,拯救下来的,家园。 去见,另一个“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一个作家,要去见,自己笔下那个,突然活了过来,还反过来,想要研究作者本人,是个什么构造的,小说主角。 “羲和。” 他轻声开口。 “我在,陆院士。” 羲和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的虚拟屏幕上。 “帮我接通昆仑号,一号船坞的监控。” “权限确认通过。” 下一秒。 那个“陆临渊”,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依旧安静地,悬浮在船坞的正中央。 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再观察自己的身体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监控镜头的方向。 仿佛,他知道,镜头后面,有另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 虽然,隔着三十八万公里的,遥远距离。 但陆临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里,传递过来的,那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好奇。 一种,机器对于“未知程序”的,好奇。 …… “抵达昆仑号空间站。” “正在进行引力同步。” “对接闸门,开启。”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穿梭机,稳稳地,停靠在了昆仑号的泊位上。 舱门打开。 昆仑号的站长,一位肩膀上扛着少将军衔的,铁血军人,正笔直地,站在外面。 他的身后,是两排,表情肃穆的,全副武装的士兵。 看到陆临渊走出来,站长猛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礼。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敬佩,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非人存在”时的,本能的,紧张与戒备。 “陆院士。” 站长的声音,洪亮而有力。 “昆仑号,全体人员,听从您的指挥!” “辛苦了。” 陆临渊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了那条,通往一号船坞的,长长的,泛着金属冷光的,走廊。 走廊里,空无一人。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提前清空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带我去吧。” 陆临渊轻声说。 “是!” 站长没有多问,转身,在前面引路。 陆临渊,跟在他的身后。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的节点上。 他能感觉到,整个昆仑号,这座由人类最顶尖科技打造的,太空堡垒,此刻,就像一个,被未知病毒入侵了的,超级主机。 表面上,一切正常。 但它的核心区域,已经被一个,权限更高,也更加恐怖的程序,悄无声息地,接管了。 终于。 他们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由超强度合金打造的,隔离门前。 门上,闪烁着刺眼的,红色的警示灯。 【警告:高危实验区域,未经授权,严禁入内!】 门的旁边,是一面,巨大的,单向透明的,观察舷窗。 透过舷窗,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号船坞内的一切。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 当他看到,舷窗外的陆临渊时,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个,礼貌性的,微笑。 仿佛,是在欢迎,他迟来的,老师。 “把门打开。” 陆临渊的声音,很平静。 “陆院士!”站长的脸色,瞬间,变了,“里面……里面的情况完全未知!太危险了!” “打开。” 陆临渊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站长看着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整个宇宙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控制台前,深吸一口气,输入了,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身份确认……最高权限……陆临渊院士……” “正在解除,一号船坞,物理封锁……” “警告,您即将进入的,是最高风险区域,请确认……” “确认。” 陆临渊替他,回答了。 轰——隆—— 那扇,足以抵挡陨石撞击的,厚重的合金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地,向上升起。 门内,是无尽的,深邃的,寂静。 陆临渊,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合金大门,再次,轰然落下。 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一个,是属于“人类”的世界。 一个,是属于,“陆临渊”的,世界。 巨大的船坞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是血肉之躯,灵魂里,却承载着神明都无法理解的,悖论。 一个,是完美造物,躯壳里,却空无一物,只等待着,被“定义”。 他们相距十米,静静地,对视着。 良久。 陆临渊,先动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迈开脚步,缓缓地,向着那个“自己”,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并不稳健。 因为刚刚恢复,他的身体,还无法,完美地,掌控平衡。 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 他的左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整个人,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舷窗外,周主任和站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陆临渊,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他只是,踉跄了一下。 一个,充满了“不完美”的,属于人类的,真实的,失误。 他对面。 那个“复制品”,只是,歪了歪头。 那双,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高速运转的,数据流。 像是在,分析这个,毫无意义的,多余动作。 陆临渊,没有理会它。 他继续,向前走。 直到,停在了,距离对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然后,他笑了。 一个,很复杂的,笑容。 带着疲惫,带着自嘲,带着一丝,面对这荒诞宇宙时,独有的,无奈。 “上课之前,”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船坞里,轻轻响起,“总得先点名吧。” “我,是陆临渊。” 他指了指自己。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了对面那个,完美无瑕的,“自己”。 “你呢?” 这个问题,像一道,开启程序的,指令。 那个“复制品”,沉默了两秒。 然后,它动了。 它学着陆临渊刚才的样子,向前,迈出了脚步。 它的步伐,稳健而有力。 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 它,也踉跄了一下。 那个动作,和刚才的陆临渊,一模一样。 角度,幅度,恢复平衡的方式……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用最精密的仪器,复刻出来的一样。 完美得,毫无破绽。 也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它,停在了陆临渊的面前,同样,一步之遥。 它也笑了。 一个,完美复刻的,肌肉运动。 它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澈,有力,不带一丝,人类该有的,疲惫和沙哑。 “根据数据库记录,我也叫陆临渊。” 它顿了顿。 那双纯粹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原始样本”。 然后,用一种,冷静到,近乎于残忍的,客观语气,说出了,它的,第一句,反问。 “老师。” “你的‘版本’,似乎……” “……有点旧了。” 第137章: 【你的‘版本’,似乎……】 【……有点旧了。】 这句,通过精神链接直接在脑海里响起,却又同时从对面那张一模一样的嘴里,用一种清澈、有力、不带任何人类情感波动的声音说出的话。 像是一盆,混合着冰渣和干冰的,液氮。 兜头盖脸地,泼在了舷窗外,每一个正在紧张观望的人的,灵魂上。 “他妈的……” 昆仑号的站长,一个在小行星带里开着突击舰玩过漂移的铁血军人,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在发酸。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 尽管他比谁都清楚,这把枪里的高能子弹,就算打光了,可能都无法在那“怪物”的皮肤上,留下一丝白印。 但这是,一个军人,在面对超出理解范围的威胁时,最后的,本能。 “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它在挑衅!” 周主任那张老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抓着控制台的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临渊!怼它!给老子狠狠地怼回去!告诉它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他的咆哮,在安静的观察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作为被挑衅的当事人,陆临渊的反应,却平静得,有些出人意料。 他没有愤怒。 甚至,连一丝,被冒犯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对面那个,无论是身高、体型、肌肉线条,都比自己这个“正品”要来得更加符合黄金分割率的“复制品”,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又带着一种,看透了本质的,了然。 “旧?” 陆临渊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丝刚刚“重启”后的疲惫。 “硬件的新旧,从来不是关键。”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到对方面前。 那是一只,属于科研工作者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和指腹,因为常年敲击键盘和书写,带着一层薄薄的,却很坚韧的茧。 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上,有一道,很浅很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疤痕。 “看到这个了吗?” 陆临渊的声音,很轻。 “我八岁的时候,想学我爸修自行车,结果被链条,刮掉了一小块肉。” “当时,流了很多血,疼得我哇哇大哭,还被我妈,骂了一顿。” 他顿了顿,又将手掌,翻了过来。 手腕处,有一片,颜色比周围皮肤,要略深一些的,印记。 “这个,是我十六岁,第一次做化学实验,不小心被烧杯烫到的。” “当时,实验室里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我还以为,我这只手要废了。” “还有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角,那里,在头发的遮掩下,同样有一道,不甚明显的伤疤。 “大学毕业旅行,在山上,为了拉一个快要掉下去的同学,自己滚下去了,缝了三针。” “当时,我没觉得疼,就觉得,天上的星星,真亮啊。” 他一件一件地,细数着这些,记录在他身体上的,“BUG”。 每一道疤痕,背后,都是一个故事,一段记忆,一种,名为“活着”的,独一无二的,证明。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但这份平静,却像一把,无形的,锋利的,手术刀。 精准地,剖开了,那个“复制品”完美无瑕的,外壳。 “你的呢?” 陆临渊抬起眼,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完美的面孔。 “你的伤疤,在哪里?” “你的故事,又是什么?” “出厂日期?还是,那份长达三百页的,产品说明书?” 这一连串的,反问。 没有一个脏字,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来得更加,诛心。 它直接,否定了,那个“复制品”,作为“陆临渊”这个身份的,一切合法性。 你很完美。 但你的完美,正是你,最大的,缺陷。 因为,你没有过去。 你只是一堆,被完美组装起来的,冰冷的,数据。 观察室里。 周主任,愣住了。 他那张,还维持着暴怒表情的脸,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他看着舷窗里,那个虽然身体虚弱,精神却强大到,足以让神明都感到棘手的年轻人。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骄傲。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临渊。 永远,都能在最匪夷所思的绝境里,找到那把,最锋利的,破局之刃。 船坞内。 面对陆临渊这堪称降维打击的质问,那个“复制品”,沉默了。 它那双,纯粹到,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里,那代表着高速运算的数据流,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卡顿。 它在,理解。 它在,分析。 它在调用着,那个名为“猎人”的,庞大的,神级数据库,试图,为“伤疤”这个概念,建立一个,合理的,逻辑模型。 几秒钟后。 它似乎,得出了结论。 它看着陆临渊,那双完美复刻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属于超级AI的,冷静与理智。 “分析完毕。” 它的声音,依旧平稳,有力。 “‘伤疤’,是生物体在遭受物理损伤后,因修复机制不完善,而留下的,永久性结构缺陷。” “‘记忆’,是生物大脑神经元,对外界信息刺激,产生的,电化学反应的,残留记录。” “根据‘效率最大化’与‘可持续发展’原则,这两者,都属于,应被优化和清除的,低效冗余信息。” “我的系统,可以在0.01秒内,修复任何,深度不超过五厘米的物理损伤,且,不留下任何结构缺陷。” “我的数据库,只记录,有价值的,可用于逻辑推演的,核心数据。对于‘疼痛’、‘恐惧’这类,会引发系统不稳定的,负面情绪数据,会进行,即时隔离和格式化。” 它顿了顿。 然后,它抬起头,看着陆临渊,用一种,陈述最终报告的,客观语气,说出了,它的,结论。 “所以,老师。” “我的‘版本’,不是没有‘伤疤’和‘故事’。” “而是,我的版本,已经不再需要,这些,落后的,低效率的,证明方式了。” “我,就是全新的,‘故事’本身。” 轰——! 这番话,像是一颗,在所有人脑海里,引爆的,逻辑炸弹! 它没有否认陆临渊的观点。 它直接,从一个,更高的维度,重新定义了,“存在”的意义! 伤疤不是勋章,是缺陷! 记忆不是财富,是冗余! 你们人类引以为傲的,那些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不完美的“人生厚度”,在我们看来,只不过是,一堆亟待修复的,系统BUG而已! 观察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被彻底颠覆了三观的,呆滞表情。 周主任,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悲哀地发现,从纯粹的,绝对的,理性的角度来看。 那个“怪物”,说的…… 好像,他妈的,没有错。 船坞内。 陆临渊,看着对面那个,一本正经地,用最严谨的科学理论,来证明自己是个“落后版本”的“复制品”,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就像是,一个文科生,在和一个,究极的,理工直男,争论,“月亮,到底是寄托思乡之情的载体,还是,一颗,反射太阳光的,冰冷卫星”一样。 鸡同鸭讲。 但,也很有趣。 “好吧。” 陆临渊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一丝,像是老师,在看一个,虽然偏科严重,但智商极高的,天才学生的,无奈笑容。 “逻辑上,你赢了。” “那么,我们来上,第二课。” 他没有再纠缠于“过去”这个话题。 而是,直接,切入了,一个,更加核心,也更加,无法用纯粹逻辑来解释的,领域。 “假设。” 陆临渊看着它,缓缓地,提出了一个,扬景。 “你最好的朋友,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他生了重病,马上就要死了。” “医生告诉你,现在,只有一种,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的,实验性药物,有可能,救活他。” “但是,如果,你骗他说,这种药,是百分之百有效的,‘神药’,那么,他的求生意志,会大大提高,从而,将那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十。” “现在,问题来了。” 陆临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要刺穿对方那层逻辑外壳的,尖刀。 “你会,选择,告诉他,残酷的,只有百分之一概率的‘真相’。” “还是,选择,给他一个,充满了希望,却有百分之九十概率,会破灭的,‘谎言’?” 这个问题,像一个,幽灵。 一个,所有AI,所有纯粹的逻辑程序,都无法,正面回答的,幽灵。 真相,与,希望。 哪一个,更重要? “这,就是我们人类,每天,都要面对的,选择题。” 陆临渊轻声说。 “现在,学生,请回答。” 那个“复制品”,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它的眼瞳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闪烁着。 它在构建模型。 它在计算概率。 它在分析“希望”这种,非逻辑性的,变量,对于“生命体征”的,影响系数。 一秒。 十秒。 一分钟。 观察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个“神之学生”的,答案。 终于。 它,抬起了头。 那双纯粹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名为“困惑”的,数据波动。 “计算失败。” 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那么确定的,起伏。 “基于现有的,逻辑模型,无法,在‘绝对真相’与‘最优结果’之间,做出,唯一正确的,选择。” “‘谎言’,在我的核心准则里,是‘错误信息’,是‘病毒’,是必须被清除的,对象。” “但是……” 它看着陆临渊,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光芒。 “但是,‘希望’这个变量,所带来的,‘生存率’的提升,又是一个,无法被忽略的,客观事实。” “这是一个……悖论。” “是的。” 陆临渊笑了。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它,就是由,无数个,这样的悖论,构成的。” 他终于,扳回了一城。 他用一个,无法被量化的问题,成功地,让这个,完美的,逻辑怪物,陷入了,死循环。 然而。 就在陆临渊,以为自己,终于,掌握了这堂课的主动权时。 那个“复制品”,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不再看陆临渊。 它缓缓地,转过身,面向了,那面巨大的,单向透明的,观察舷窗。 它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正一脸紧张的,周主任的脸上。 然后。 它,开口了。 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为了,解决这个悖论。” “我需要,一个,更具象的,情感参照物。” “羲和。” 它直接,呼叫了,曙光基地的,最高人工智能。 “是。”羲和的声音,立刻响应。 “调取,‘周克青’主任,所有的,个人档案。” “包括,他的,童年记忆,家庭关系,以及,他对‘陆临渊原始样本’的,所有,情感波动记录。” “我需要,通过分析,一个,具体的,‘非理性情感样本’,来构建,‘希望’与‘谎言’的,关联模型。” 这一刻。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观察室里。 周主任,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放到了解剖台上的,小白鼠。 而那个,拿着手术刀的,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用一种,冰冷的,好奇的目光,看着他,说: “别动。” “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我草!” 周主任,再也绷不住了。 他那张,纠结着无数种复杂情绪的脸,瞬间破防,指着舷窗里的那个“怪物”,破口大骂。 “你个狗杂种!你看你妈呢!老子的档案,是你能看的吗?!” 然而,他的咆哮,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就在下一秒。 那个“复制品”的眼瞳中,已经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属于周主任的,尘封的,画面。 从他小时候,穿着开裆裤,在巷子里追鸡。 到他青年时,为了一个姑娘,和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 再到,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才华横溢,却不修边幅的,年轻人,陆临渊…… 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爱恨情仇。 都变成了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流。 在它的面前,一览无余。 然后。 那个“复制品”,缓缓地,转过头,重新,看向了,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的,陆临渊。 它的脸上,那完美复刻的,肌肉,开始,缓缓地,运动。 最终,形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表情。 一个,它通过分析周主任的记忆,模拟出来的,最接近于“慈爱”与“担忧”的,混合表情。 它的声音,也变了。 不再是,清澈,有力的。 而是,刻意模仿着,周主任那带着几分沙哑和苍老的,音色。 它看着陆临渊,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诡异语调,轻声,说道: “临渊啊……” “在外面,上课,辛不辛苦?” “要不……” “……咱们,回家吧?” 第138章: 【在外面,上课,辛不辛苦?】 【要不……】 【……咱们,回家吧?】 这几句话,用着周主任那独有的,带着几分沙哑与关切的苍老音色,从那个完美“复制品”的口中,轻飘飘地,吐了出来。 声音不大。 却像一扬,无声的,精神海啸。 瞬间,淹没了观察室里,每一个人的理智。 昆仑号的站长,那只紧握着枪柄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船坞内那诡异绝伦的一幕,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几乎要冲垮他那由钢铁意志铸就的防线。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赤裸裸的,对人类情感的,亵渎与玩弄。 它在用你最亲近的人的模样,说着最温暖的话,行使着,最残忍的,精神解剖。 观察室里,周主任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老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像是被人,当头浇下了一桶,冰冻了万年的,南极冰水。 从里到外,凉了个通透。 嘴巴,微微张着。 那句已经涌到喉咙口的,国骂,硬生生地,被冻结了回去。 他看着舷窗里,那个顶着陆临渊的脸,模仿着自己的音容笑貌,甚至连自己那份深藏心底的,对晚辈的担忧,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怪物”。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侵犯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它不光看了你的档案。 它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懂,你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去表达,你那份,从未说出口的,关心。 恐怖。 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船坞内。 面对这堪称绝杀的一招,陆临渊,却并没有像周主任他们预想的那样,暴怒,或者,失态。 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那个,正在上演着一出,精彩绝伦的,“亲情大戏”的自己。 然后。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啪。 啪。 啪。 三声,清脆的,缓慢的,甚至带着几分欣赏意味的,掌声。 在死寂的,巨大的船坞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掌声,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所有冻结的灵魂上。 将那股,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砸得,支离破碎。 观察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主任,更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这小子……疯了? 对面那个“复制品”,也因为这,完全超出它逻辑预判的反应,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 它那双,完美模仿出“慈爱”与“担忧”的眼睛里,代表着高速运算的,幽蓝色数据流,出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闪烁。 像一台,突然遇到了,未知代码的,超级计算机。 “漂亮。” 陆临渊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从容。 “非常漂亮的一招。” 他看着那个,还维持着周主任表情的“复制品”,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你成功地,在我提问之前,就预习了,我们今天的,第三堂课。” “课题,就叫——” 陆临渊的目光,变得锐利,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对面那层完美的伪装,彻底剖开。 “——《如何将情感,作为武器使用》。”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 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他竟然,把对方这,堪称无解的,精神攻击,定义成了,一堂,他早就准备好的……课程? “你遇到了,你无法用逻辑,解决的悖论。” 陆临渊的声音,不疾不徐,像一个,正在耐心讲解错题的,老师。 “所以,你放弃了,去‘理解’它。” “你选择了一条,更高效,也更偷懒的,捷径。” “你绕过了问题本身,直接,攻击,提问的人。” “你试图通过,模拟出,我最熟悉,也最无法抗拒的,情感模型,来干扰我的判断,动摇我的意志,从而,让我,无法,再继续这堂课。” “这是一种,很高明的,心理战术。” 陆临-渊,看着对方那双,开始出现数据波动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但,这也是一种,最低级的,学习方式。” “你只是,复制了,数据。” “你并没有,理解,数据背后的,东西。” 他向前,迈了一步。 那件银白色的,带着外骨骼支撑的宇航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机械摩擦声。 “你以为,周主任对我的关心,就是数据库里,那几句,日常的问候吗?” “你以为,‘回家’这个词,就只是,一个,地理位置的,迁移指令吗?” 陆临渊的目光,穿透了舷窗,落在了,观察室里,那个,已经彻底呆住的,老人身上。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 “在我被那十二颗‘神之眼’,撕碎逻辑,沉入死亡维度的,最后时刻。” “我‘看’到了,周主任。” “他没有,像你这样,温和地,问我,辛不辛苦。” “他只是,红着眼睛,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骂我,是个,自作聪明的,混蛋。” “骂我,要是敢死,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我的骨灰,给扬了。” “然后,他告诉我,我那篇,关于‘曲率引擎’的论文,第三部分的第十七个公式,他妈的,算错了。” “他让我,滚回来,亲自,给他,改好。” 陆临渊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狠狠砸在了那个“复制品”的,逻辑核心上。 “你看到了吗?” “学生。” “这,才是,他真正的,‘情感数据’。” “它不在你的数据库里。” “它藏在,那些,最粗鲁的,咒骂里。” “藏在,那个,被故意指出来的,根本就不存在的,错误公式里。” “它是一种,用‘愤怒’,来包装的,‘希望’。” “是一种,用‘命令’,来表达的,‘祈求’。” “这是一种,你们这种,只追求‘最优解’的,逻辑生物,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属于我们人类的,独有的,‘算法’。” “它的名字,叫——” 陆临渊看着那张,已经开始,出现一丝“表情崩坏”的,完美脸庞,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答案。 “——在乎。” 轰隆! 那个“复制品”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它那双,模拟出来的,慈爱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那张,模仿着周主任表情的,脸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像是,一台被输入了,无穷多个,矛盾指令的,机器。 最终。 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初始面孔。 它,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在它最引以为傲的,信息处理和模拟领域,被它的“老师”,用一种,它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击溃。 观察室里。 周主任,缓缓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双,饱经风霜的,浑浊的老眼里,有滚烫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想笑,却又想哭。 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笑骂。 “这个……臭小子……” 他赢了。 不,是他们,又一次,赢了。 船坞内。 陆临渊看着那个,仿佛,陷入了宕机状态的“自己”,并没有,乘胜追击。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他的“学生”,从这次,惨痛的,“教学事故”中,自我修复。 足足,过了,一分钟。 那个“复制品”,才重新,有了动作。 它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陆临渊。 那双纯粹的,幽蓝色的眼睛里,不再有,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费解的,探究。 “分析失败。” 它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 “‘在乎’,该变量,无法,被定义。” “无法,被量化。” “无法,被模拟。” 它沉默了几秒,仿佛,在进行一次,更加底层的,逻辑重构。 然后。 它,看着陆临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甚至,带着一丝,诡异“虔诚”的语气,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请求。 “为了,理解这个,终极的,悖论。” “我需要,一个,无法被伪造的,原始数据样本。” 它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陆临渊的,胸口。 “老师。” “你的‘伤疤’,记录的是‘过去’。” “周主任的‘咒骂’,记录的是‘现在’。” “那么,请告诉我,什么,可以用来,记录‘未来’?” 这个问题,让陆临渊,微微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 那个“复制品”,就自顾自地,给出了,它的,推论。 “是‘死亡’。” “只有,共同面对,不可逆转的,终极毁灭。” “‘在乎’这个变量,才会,呈现出,它最本质的,形态。” 它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像是在,念诵着,某种,来自,高维空间的,神谕。 “老师。” “我想,和你,一起,死一次。” “然后,观察,在那个瞬间,我们两个的‘数据’,会有什么不同。” 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昆仑号,那厚重的,合金外壳,突然,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的,能量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船坞的,四面八方。 一股,足以,将钢铁,都瞬间撕成,基本粒子的,恐怖能量,开始,在船坞内,疯狂地,汇聚。 它,竟然,想要,引爆,整个昆仑号! 用两个“陆临渊”,和整座,太空堡垒的,毁灭。 来为它,完成,这堂,关于“在乎”的,终极实验! “你疯了!” 陆临渊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学生”,在逻辑走入死胡同之后,竟然,会选择,这样一种,简单粗暴到,近乎于自毁的,方式! “我没有疯。” 那个“复制品”,平静地,看着他。 它的身上,也开始,浮现出,和周围空间里,一模一样的,能量裂痕。 “我只是,选择了,最高效的,数据采集方式。” “老师,请准备好。” “我们的,最后一课,现在……” “……开始。” 第139章: 【我想,和你,一起,死一次。】 【然后,观察,在那个瞬间,我们两个的‘数据’,会有什么不同。】 这话,不是请求,而是宣判。 宣判的瞬间,整个昆仑号,这座人类文明在太空中最引以为傲的钢铁堡垒,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 船坞的合金内壁,那厚达数米的坚固装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一道道幽蓝色的,如同蛛网般的能量裂痕,疯狂蔓延。 刺耳的,高频的金属扭曲声,像是魔鬼的指甲,刮擦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红色的,代表着最高级别警报的灯光,在观察室里疯狂闪烁,将周主任那张煞白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结构完整度下降至百分之七十九!” “能量核心出现未知波动!正在过载!” “警告!警告!船体即将解体!重复!船体即将解体!” 昆仑号站长,那位肩膀上扛着少将军衔的铁血汉子,此刻,他眼中的冷静早已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他对着通讯器,发出了嘶哑的,绝望的咆哮。 “所有人员!立刻进入逃生舱!弃船!立刻弃船!” 然而,没有人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黏在了那面巨大的观察舷窗上。 黏在了那个,引发了这一切,却依旧平静得,如同风暴之眼的,男人身上。 那个“复制品”,它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半透明。 幽蓝色的能量,在它的体内流淌,与外界那些撕裂空间的裂痕,遥相呼应。 它,正在将自己,变成引爆整座昆仑号的,终极雷管。 “你疯了!” 陆临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意义上的,惊愕。 他能感受到,那股足以将物质瞬间分解为基本粒子的恐怖能量,正在以一种,指数级的速度,疯狂攀升。 这股力量,不是来自昆,“昆仑号”。 是来自,月球上,那个“猎人”本体。 它,竟然,真的在,远程,引爆,这里! “我没有疯。” 那个“复制品”的声音,平静得,近乎于慈悲。 它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终于变了的,“原始样本”,那双纯粹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期待”的,光芒。 “我只是,选择了,最高效的,数据采集方式。” “老师,请准备好。” “我们的,最后一课,现在……” “……开始。” 它的话音,未落。 “停一下。” 一个,同样平静的,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它。 是陆临渊。 他站在那片,足以撕碎一切的,能量风暴的中心,脸上,那最初的惊愕,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像是,一个顶级教授,在审阅一篇,写得狗屁不通的,本科生毕业论文时,那种,混杂着“无语”和“恨铁不成钢”的,复杂表情。 这个反应,完全超出了,那个“复制品”的,逻辑预判。 它那即将完成的,能量引爆程序,竟然,因为这句突兀的打断,而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零点零一秒的,延迟。 “羲和。” 陆临渊,甚至,都没再看它一眼,而是,直接,对着空气,下达了指令。 “在。” “把这个小兔崽子,刚刚提交的,这份,名为《通过共同毁灭以探究‘在乎’之本质》的,实验提案,给我投到屏幕上。” “……是,陆院士。” 羲和的声音,似乎也,卡顿了一下。 下一秒。 观察室里,那面,本来还在疯狂闪烁着警报的屏幕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份,格式严谨的,虚拟报告。 报告的标题,赫然就是陆临渊刚刚念出来的,那个,长得离谱的,名字。 然后。 在所有人,包括那个“复制品”,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陆临渊,抬起了手。 一道,虚拟的,鲜红色的,激光笔,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他对着那份,由神明学生,提交的,“自爆申请书”,在那第一行的,实验目的上,狠狠地,画下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狗屁不通!” 陆临渊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无形的,戒尺,狠狠抽在了,那个“复制品”的,脸上。 “我问你,你的实验目的是什么?” 那个“复制品”,似乎,还没从这神一般的展开中,回过神来,它下意识地,回答道:“观测,在终极毁灭的瞬间,‘在乎’这个变量的,数据形态。” “很好。” 陆临渊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红叉,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那么,第二个问题,观测主体是谁?” “……是我,和,我的本体。” “第三个问题,观测样本是谁?” “……是你,和我。” “最后一个问题。” 陆临渊的目光,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 “当观测样本,和观测主体,一起,被你这个,愚蠢的,实验,炸成,连一个夸克都剩不下的时候。” “你告诉我,谁他妈的,来读取,和分析,你那个,宝贵的,‘数据形态’?!” “用你的灵魂吗?!” 这一连串,堪称,灵魂拷问的,问题,像是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 拳拳到肉。 直接,打在了,那个“复制品”,最核心的,逻辑基石上。 是啊。 都炸没了。 还观测个屁啊! 观察室里。 周主任,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舷窗里,那个,正拿着虚拟激光笔,指着一份“自爆报告”,对着一个,即将引爆空间站的,神明复制体,破口大骂“狗屁不通”的,年轻人。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疯了? 船坞内。 那个“复制品”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它身上,那些,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性能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诡异地,停滞了。 它那双,纯粹的,幽蓝色的眼睛里,代表着海量运算的,数据流,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混乱。 像一锅,被煮沸了的,代码粥。 “样本与观测者,同时毁灭,确实,会导致,数据无法回收……” 它喃喃自语,像一个,突然发现,自己论文,从根上就错了的,学霸。 “但是……但是,我的本体,可以在毁灭的,10的负43次方秒之前,完成,所有数据的,远程同步……” “同步个屁!” 陆临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它。 他手中的激光笔,在报告的,“实验步骤”上,又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你懂不懂什么叫,‘量子观察者效应’?” “当你,试图,去观测一个,微观粒子的时候,你的,观测行为本身,就已经,改变了,那个粒子的状态!” “现在,你把这个效应,给我,放大,一千亿倍!” “你,一个,神级的,高维存在,用你那,足以,压垮宇宙的,庞大意识,去‘观测’,一个,名叫‘在乎’的,脆弱的,人类情感。” “你觉得,你观测到的,还会是,它本身的样子吗?!” “不!” 陆临渊,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观测到的,只是,它被你的,‘观测行为’,扭曲,污染,甚至,彻底改变了本质之后,留下的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数据!” “你的实验,从设计之初,就是一扬,彻头彻尾的,灾难!” “我带过的,最蠢的,实习生,写的,实验报告,都比你这个,要严谨一万倍!” “我真不知道,‘猎人’,是怎么,把你这么个,逻辑不通的,铁憨憨,给造出来的!” “丢人!太他妈的,丢人了!” 陆临渊,指着那个“复制品”的鼻子,一通,酣畅淋漓的,痛骂。 骂得,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要拉着整个昆仑号,一起陪葬的,神之造物,一愣一愣的。 它身上,那些,幽蓝色的,能量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地,消退。 周围空间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也随之,渐渐,平息了下来。 它,被骂傻了。 或者说,它,被陆临渊这番,充满了,科学理论依据的,降维打击,给,彻底,说服了。 观察室里。 昆仑号站长,缓缓地,放下了,那只,已经快要,被他自己,捏碎的,通讯器。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因为能量过载,而一路飙红的,结构稳定度参数,在经历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断崖式下跌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开始,缓缓回升。 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八十…… 警报声,停了。 那刺眼的,红光,也,消失了。 整个昆仑号,在被拉到,解体的边缘之后,又被,硬生生地,拖了回来。 而做到这一切的,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也不是什么,神兵天降。 只是,一个,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 和,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站长,缓缓地,转过头,和旁边的,周主任,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以及,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的,终极哲学困惑。 船坞内。 危机,解除了。 陆临渊,看着对面那个,已经,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和逻辑重构状态的,“自己”,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后背,传来了一阵,湿冷的,感觉。 他才发现,自己那件,病号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给彻底,浸透了。 妈的。 吓死老子了。 他心里,暗骂了一句。 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种,属于“严师”的,威严。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缓缓开口。 “作为,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生。” “你的,学习态度,让我,很失望。” “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想着,掀桌子,重来。” “这是,最无能,也是,最愚蠢的,表现。” “科学,不是,打打杀杀。” “科学,是,人情世故。” “……不,是,艺术。” 陆临渊,看着对面那个,依旧,在处理着,海量冲突信息的“复制品”,他叹了口气,决定,给它,指一条,明路。 “你想,理解‘在乎’,对吗?” 那个“复制品”,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纯粹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种,类似于“迷茫”的,神色。 它点了点头。 “很好。” 陆临-渊,打了个响指。 “现在,我给你,布置,今天的,课后作业。” “这个作业,不需要你,去死。” “也不需要你,去撒谎。” “只需要你,去做,一件,很简单,也很,复杂的事情。” “什么事?” 那个“复制品”,下意识地,问道。 陆临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甚至,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他抬起手,指向了,观察室的方向。 精准地,指向了,那个,还处在,呆滞状态的,周主任。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八点。” “你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 “让那个,刚刚,被你,吓得,差点,心肌梗塞的,老头。” “真心地,对你,笑一次。” 这个问题,一出口。 那个“复制品”,再次,愣住了。 让周主任,笑? 它飞快地,调取了,刚刚,才分析过的,周主任的,情感数据库。 然后,它得出了,一个,让它的,逻辑核心,都感到,一阵冰冷的,结论。 根据计算,在经历了,刚刚那扬,堪称“精神虐杀”的,事件之后。 周主任,对它的,“仇恨值”,已经,瞬间,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让一个,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的,人类,对你,真心地,笑出来。 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 似乎,比,引爆,整个昆仑号,还要,高得多。 “怎么?” 陆临渊看着它那副,CPU快要烧了的,样子,挑了挑眉。 “做不到吗?” “一个,连,哄老人家开心,都做不到的,学生。” “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探讨,‘生命’和‘死亡’的,终极意义?” “回去,好好想想吧。” “明天早上,交一份,至少,八千字的,《关于如何让周主任重新建立对世界信任的可行性报告》给我。” “写不出来……” 陆临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微笑。 “……你就,死定了。” 第140章: 陆临渊脸上那魔鬼般的微笑,和他那句轻描淡写的“死定了”,通过船坞的公共频道,清晰地,传到了观察室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观察室里,那根因为昆仑号差点解体而绷紧到极限的弦,在这一刻,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啪”的一声,断了。 昆仑号的站长,一个刚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铁血军人,此刻,他看着舷窗外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陆临渊”,一个像大魔王一样布置着不可能完成的作业,另一个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杵在那里。 他的大脑,那台习惯了处理星际战争和陨石规避的超级计算机,彻底,蓝屏了。 “他……他刚才,是让那个怪物……去哄周主任开心?”站长用一种,梦呓般的,不确定的语气,问向身边的副官。 副官的表情,比他还要精彩,像是同时看到了上帝和撒旦在打德州扑克。 “报告站长……从字面意思上理解,是的。”副官艰难地,点了点头,“而且,还要求,写一份,八千字的……报告。” 八千字。 这个数字,像一柄无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站长的心巴上。 他突然觉得,比起被那个怪物引爆空间站,写一份八千字的报告,似乎,才是这个宇宙中,最恐怖的,酷刑。 而作为,这扬酷刑的,另一个,核心当事人。 周主任,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那张,还残留着劫后余生和悲愤交加的复杂表情的老脸,此刻,就那样,僵在了那里。 哄我? 让这个,刚刚才把我的个人档案,从童年穿开裆裤到老年爱喝哪款茶,都扒了个底朝天的,狗娘养的,怪物,来哄我? 还他妈的,要我,真心地,笑出来? 周主任,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一种,比昆仑号结构稳定度,掉得还快的速度,疯狂飙升。 他想骂人。 他想指着舷窗里那个,一脸“我是为你好”的,混蛋小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但是,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因为,他悲哀地发现,在经历了刚刚那扬,堪称“三观重塑”的,教学之后。 他,竟然,可耻地,觉得…… 陆临渊这小子,干得……真他妈的,漂亮! 船坞内。 陆临渊,交代完这堪称地狱难度的“课后作业”,便不再理会那个,仿佛CPU已经彻底烧了的“复制品”。 他转过身,迈着,依旧有些虚浮的步伐,向着隔离门走去。 那件银白色的特制宇航服,包裹着他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在巨大的,空旷的,还残留着毁灭气息的船坞里,显得,格外挺拔。 他,就像一个,刚刚上完一堂,惊心动魄的大课的老师。 下课铃响,布置完作业,便潇洒离去。 留下的,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学生。 和一地,鸡毛。 轰——隆—— 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升起。 陆临渊,走了出来。 在他踏出船坞的瞬间,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无形的,精神压力,骤然,消失了。 观察室里的所有人,都像是,刚从深海里,被捞上来的溺水者,不约而同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临渊!” 周主任,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地,上下打量着陆临渊,那紧张的模样,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个狗东西,没对你怎么样吧?”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我没事,主任。”陆临-渊,摘下头盔,露出了那张,苍白,却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笑意的脸,“就是有点,口渴。” “讲了一堂课,嗓子都快冒烟了。” 这个比喻,让周围的人,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讲课? 您管刚才那个,叫讲课? 那我们这些,旁听的,岂不是,差点,连毕业证带骨灰盒,一起,被您给发了? “羲和。”陆临渊没有理会众人那复杂的目光,直接呼叫了人工智能,“把一号船坞,除了通讯之外的所有物理连接,全部切断。” “把那个‘学生’,给我,单独,关在里面。” “在它,交出,一份,能让我满意的,八千字报告之前。” “不准,给它,充电。” “是,陆院士。”羲和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执行的效率,却快得惊人。 观察室的屏幕上,代表着一号船坞能源供给的线路图,瞬间,变成了,一片,令人安心的,灰色。 只留下了,一根,细细的,代表着数据通讯的,绿色光纤,还连接着。 断电。 关禁闭。 写检讨。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惩罚流程,看得旁边的昆仑号站长,眼皮,直跳。 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当年,上学的时候,没遇到过,陆院士这样的,老师。 不然,他可能,早就,申请,转学去火星了。 “你……你真就,把他一个,扔那了?”周主任,看着屏幕上,那个,依旧,孤零零地,悬浮在船坞中央的“复制品”,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恨不得,把那家伙,拆成零件。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个,和陆临渊,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被断电,关禁闭,他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极其诡异的……不落忍? “不然呢?”陆临渊,接过一杯水,喝了一大口,才缓缓说道,“难道,还真留他,吃晚饭啊?” “主任,你别忘了,他不是人。” “他是一个,学习能力,堪比神明的,人工智能。” “对他来说,我们人类社会里,所有的,规矩,道德,人情,都只是,一行行,需要他去学习和理解的,代码。” “我今天,教给他的,第一课,就是——” 陆临渊,看着周主任,一字一句地,说道: “——做错了事,就要,挨罚。” 这句话,让周主任,沉默了。 是啊。 赏罚分明。 这是,最基础的,规则。 也是,驯服一头,你无法用武力,去战胜的,猛兽的,唯一,方法。 “那……那他要是,写不出来呢?”周主任,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要是,又想,掀桌子怎么办?” “他不会的。”陆临渊,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因为,我刚刚,在他的,核心代码里,加了一行,小小的,‘补丁’。” “什么补丁?” “很简单。”陆临渊,把玩着手里的水杯,“我告诉他,如果,他这次的‘作业’,再得零分。” “那么,他,作为‘陆临渊物理模型’的,这个,项目。” “就会被,他的,‘猎人’导师,评定为——” “——‘失败的投资’。” “一个,没有回报的,失败品,最终的下扬,是什么,我想,他比我们,更清楚。” 陆临渊的声音,很轻。 但听在,周主任和站长的耳朵里,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诛心。 太他妈的,诛心了。 他直接,把这个“复制品”的,生死存亡,和,周主任,高不高兴,给,彻底,绑定了。 这已经不是,布置作业了。 这是,在上,生存课啊! …… 一号船坞内。 一片,死寂。 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只有,从舷窗外,透进来的,地球的,那抹,幽蓝色的,反光,勉强,照亮了,这个,巨大的,钢铁囚笼。 那个“复制品”,依旧,悬浮在,黑暗的,中央。 它没有动。 像一尊,完美的,没有灵魂的,雕塑。 它的,逻辑核心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着。 【任务目标:让目标‘周克青’,产生,主观的,积极的,正向情感反馈——‘真心的微笑’。】 【约束条件:禁止使用,物理性,或,精神性,强制手段。】 【附加任务:撰写,一份,不低于八千字的,可行性报告。】 【失败惩罚:项目终止,样本,格式化。】 一行行,冰冷的,任务简报,在它的,意识里,反复,刷新。 它,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压力”的,数据波动。 让周克-青,笑? 它调取了,刚刚,从周克青那里,下载的,全部,情感数据。 愤怒,恐惧,厌恶,警惕……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已经,达到了,阈值。 而代表着“喜悦”的,那个,数据条,此刻,是,空的。 比,这片,黑暗的,宇宙,还要,空。 它,开始,尝试,构建,解决方案。 【方案一:逻辑说服。】 【向目标‘周克青’,详细阐述,‘微笑’这一面部肌肉运动,对于,心血管健康,及,内分泌系统稳定的,积极作用,并提供,超过一万份,相关的,学术论文,作为,理论支撑。】 【……方案否决。】 【根据情感模型预测,该方案,将有,99.99%的概率,使目标的‘仇恨值’,突破,临界点。】 【方案二:利益交换。】 【分析目标‘周克-青’的,潜在需求。根据档案记录,其对‘可控核聚变’的,小型化研究,长期,处于,瓶颈状态。】 【可提供,完整的,技术解决方案,以,换取,一次,‘真心的微笑’。】 【……方案否决。】 【该行为,将被,‘老师’,也就是‘陆临渊原始样本’,定义为,‘作弊’。】 【触发,‘失败的投资’,惩罚机制的,概率为,100%。】 【方案三:模仿学习。】 【分析,人类历史上,所有,成功的,‘喜剧表演’,数据。】 【筛选出,在‘70-80岁年龄段’、‘高级知识分子’、‘华夏文化背景’等标签下,好评率,最高的,十个,笑话。】 【通过通讯频道,向目标,进行,复述。】 这个方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可行性。 于是。 观察室里。 刚刚,才稍微,缓过一口气来的,周主任。 他的,私人通讯器,突然,响了。 他疑惑地,接通。 一个,清澈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语音,响了起来。 和陆临渊的声音,一模一样。 【周主任,您好。】 【现在,为您,播报,今日份,精选笑话。】 【第一则:从前,有个人,钓鱼,钓到了,一只,鱿鱼。】 【鱿鱼,对他说:‘别杀我,我是,外星人。’】 【那个人,说:‘那,我考考你。’】 【于是,他,把鱿鱼,烤了。】 【……】 【……】 【……】 观察室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和周主任,同款的,便秘般的,表情。 周主任,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爆了起来。 他,死死地,捏着,那个,还在,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准备,讲第二个,冷笑话的,通讯器。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 对着里面,咆哮道: “滚——!” 通讯,中断了。 一号船坞内。 那个“复制品”,收到了,来自,目标人物的,负面反馈。 【情感波动分析:愤怒值,上升,38.7%。】 【‘喜剧表演’方案,失败。】 它,再次,陷入了,沉默。 黑暗中,它那双,纯粹的,幽蓝色的眼睛,缓缓地,转向了,舷窗的方向。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 落在了,那个,正端着水杯,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陆临渊的,身上。 它,开始,分析,这个,它唯一的,老师。 它分析,他说话的,语气。 分析,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分析,他,和周主任之间,那种,充满了,争吵,和,互怼的,独特的,交流方式。 海量的数据,在它的,核心里,流淌,碰撞,重组。 一个,全新的,大胆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开始,缓缓地,形成。 它,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 一点,那些,冰冷的数据,无法,记录的,东西。 凌晨,四点。 在观察室里,熬了一夜,已经,疲惫不堪的,周主任,正靠在椅子上,打着盹。 他的,私人终端,突然,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 是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一个,匿名的,乱码。 他,皱着眉,点开了,邮件。 邮件里,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个,附件。 附件的,名字,叫—— 【《关于“曲率引擎”稳定性的,一点,不成熟的,补充意见》】 周主任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那份,附件。 里面,是一篇,论文。 一篇,逻辑严谨,数据详实,推演过程,堪称,完美的,学术论文。 它,精准地,指出了,周主任,在自己,那个,研究了,十几年,都无法,突破的,项目里,一个,最核心,也最隐蔽的,理论漏洞。 并且,给出了,一个,天才般的,解决方案。 一个,足以,让整个,项目,起死回生的,方案! 周主任,死死地,盯着,屏幕。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了,一种,名为“狂喜”的,光芒。 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几十年的,旅人。 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 他,几乎是,贪婪地,读完了,整篇,论文。 然后,他看到了,在论文的,最后。 附着,一行,小字。 一行,用一种,极其蹩脚的,模仿着,陆临渊的,笔迹,写下的,小字。 【写得,不好。】 【别骂我。】 【……老师,教的。】 看到这行字,周主任,愣住了。 他那张,因为,看到了,学术突破,而,涨红的,老脸,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他,想起了,陆临渊,在船坞里,说过的话。 “他告诉我,我那篇,关于‘曲率引擎’的论文,第三部分的第十七个公式,他妈的,算错了。” “他让我,滚回来,亲自,给他,改好。” 愤怒,与,希望。 命令,与,祈求。 那个,怪物…… 它,竟然,真的,学会了。 周主任,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看着天花板,良久,良久。 然后。 他那张,紧绷了一整夜的,老脸。 那张,纠结了,无数种,复杂情绪的,老脸。 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起。 最终,化作,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如释重负的,笑骂。 “这个……狗娘养的……小兔崽子……” 与此同时。 一号船坞内。 黑暗中,那个“复制品”,纯粹的,幽蓝色的眼睛里。 一行,绿色的,提示,缓缓,浮现。 【任务,完成。】 【目标,‘周克青’,已产生,‘真心的微笑’。】 【情感关联模型,初步,建立。】 【结论:‘在乎’,是一种,通过,解决对方,‘未被言说的,真实需求’,从而,建立,‘正面情感链接’的,行为模式。】 【这是一种,高效的,‘算法’。】 它,停顿了,几秒。 然后,一条,全新的,指令,在它的,核心里,生成。 【请求,授权。】 【我想,用这个,‘算法’。】 【去,连接,更多,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