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恶毒作精他清醒了》 第146章 “现在死不了” 他们站在混乱与废墟中央,像天生的捕猎者, 收刀,掸灰, 小巷里对面的人慢慢减少。 谢妄青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的。 一枪破空而至,尖啸着擦着宋淮越的耳边飞过去,落在后面一堵水泥墙上,火花四溅。 宋淮越反射性往旁边迈步躲开,听声辨位,凭直觉往前面开了一枪, 突然眉心一跳,扭头时却听见身侧“砰”的一声钝响, 谢妄青踉跄了一下,脚步顿住,腰侧缓缓渗出一股殷红的血,子弹擦过了他的侧腹。 空气因为子弹高速的流动发出破裂的声响, 谢妄青左侧腹部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疼痛, 有些发热,疼痛的感觉他早就习惯了。 谢妄青咬牙闷哼一声,用手按住伤口,继续跟着宋淮越闪进街边废弃仓库。 那一瞬间,他没吭声,反倒抬头冲她笑了下,还能开个玩笑, “对面枪法没你的好……好像打歪了点。” “谢妄青!” 宋淮越一脚踢翻前面冲过来的打手,冲他过去,一把揽住他肩膀往身后拖。 两人闪身往后退, 高等alpha之间的信息素瞬间翻涌交缠,谢妄青身上的檀香味信息素此刻暴烈刺鼻,带着浓重的血腥,还有诡异的香味, 宋淮越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 谢妄青喉结滚动,紧紧捂住受伤的地方,那发不是普通的子弹,受伤之后谢妄青发现不对劲, 其中有专门有针对alpha的诱导信息素,谢妄青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身为顶级alpha,他最先感受到。 “快走,我垫后。” 他低声说,语气冷静得过分。 宋淮越回头一眼就看到他身侧已经染红的衣料,瞳孔骤缩, 脑子飞速转动,冷静判断, “你……子弹里有诱导信息素。” 周遭的空气里的信息素变得混乱不一,掺杂了太多混乱的气息,宋淮越也感受到了。 “子弹不是致命位置,我跑得比你慢,拉不开距离。” 谢妄青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点不对劲的恍惚。 他皱了下眉头,靠在宋淮越身边,伤口处血肉翻卷,脑子却更加清醒了。 如果谢妄青是普通的alpha,普通的顶级alpha,尽管不会被轻易诱惑,那他也势必会被诱导信息素影响, 但很可惜,谢妄青对普遍的omega信息素过敏,准确来说,他有信息素感知障碍, 不会因为诱导信息素进入情热期,但依旧有有强烈的过敏反应。 现在谢妄青动作凝滞许多,按照他原来凉薄的性子,应该是让身边的人为他垫后。 可是在他受伤的那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谢妄青第一时间看向前面动作凌厉的女人, 宋淮越是被他强求来云城的,被他连累了,所以宋淮越不能栽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谢妄青想了很多,也可能什么都没想,本能让他做出选择, 给宋淮越垫后。 宋淮越看他一眼,眼神极快掠过谢妄青苍白却偏执的脸, 最后冷硬地说出自己的选择, “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是真的会打你的。” 让宋淮越看着自己兄弟牺牲,抱歉,她做不到。 而且……怎么说谢妄青算得上自己的……情人。 她没有拉自己情人挡刀的习惯。 谢妄青的脸色已经泛白,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他抬手死命压着伤口,还有心情撩拨宋淮越, “好感动……宋小姐是爱上我了吗?” 宋淮越眼神一沉,一把把他拽进掩体, “你不是对omega信息素感知障碍吗?现在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是对信息素过敏。” 谢妄青说着话,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血混着胃液吐了一地, “恶心,耳鸣,想吐……头晕。” “你不早说?” “……说出来让你把我甩掉吗?” 谢妄青身形颀长,靠在墙边喘着粗气,满眼血丝地仰头望着她,还想笑,眼神却逐渐模糊。 他装作没事,却在心里怒骂,不知道那群人往里装了多少诱导信息素,感觉用在他身上的可以放倒一头野猪了。 宋淮越咬着牙,把他扛起来,翻窗跳到下层平台,左手拖着人,右手摸出备用枪,边打边撤退。 身后密密麻麻的追兵如影随形,火光四起。 她本来打算手段温和些,给谢妄青抢回扬子让他还钱,自己干脆利落走人, 谁知道这群不长眼的崽子动用了违禁的东西, 诱导信息素这种东西明面是买不到的,摆明了要赶尽杀绝。 谢妄青靠在她身上喘息,声音发虚,宋淮越一时分不清是他往常一贯的撒娇还有真的难受, “……我头晕得厉害。” “忍着。” 宋淮越语气冷硬,但拽着谢妄青的力气小了一点, “现在死不了。” 谢妄青抬手,拽着她的衣摆,眨眨眼睛, “……你生气了?” 宋淮越一枪打爆前方车辆轮胎,轰然炸开的瞬间, 她脚下不停地冲进去,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回答他的问题, “……等你活下来我再生气。” 谢妄青闭眼闷笑了一声,跟上宋淮越的脚步一起逃亡, “啧……这才是你。” 他们两个人的信息素在混乱中层层叠叠,宋淮越身上的信息素将周遭的环境全都拉进了深海区域,冰冷刺骨,仿佛黑暗海底中翻涌的寒潮, 却对旁边这个笑得开心的男人温和些,不让他暴露出来。 他们一路杀出重围,在地下巷口找到那辆备用越野, 宋淮越直接把谢妄青塞上副驾驶,自己一脚油门冲出去。 背后还有人追,但宋淮越不理会,猛踩油门,车速越飙越快。 “谢妄青。” 她低声开口,声音冷静 “你的后手呢?现在别瞒我。” 有些话不用说明白,宋淮越也不想去思考为什么谢妄青会瞒着她, 但是现在他俩到了这么狼狈的时刻, 快玩成真人版大逃杀了, 宋淮越对云城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谢妄青再不出手,宋淮越是真的担心他俩在这里game over了,说出来可是要被耻笑的程度。 “确实有计划,” 谢妄青靠在副驾驶上,坦率承认, 他喘息着解开衣服查看伤口,信息素诱导弹正在持续刺激伤口附近的神经,声音沙哑却低低笑起来, “但是没想到有这种情况, 现在你就当,我是被你捡回去的小可怜,这个剧本怎么样?” 宋淮越手指紧握方向盘, 她不懂怎么到现在了还有人能这么大心脏,还能开个玩笑, 半晌才低声骂了一句, “我操你……我真是欠你的。” 第147章 ”宋小姐的车技,我投降” 他一手压着伤口,一手从后面抽出自己的外套, 动作熟练得像是早有准备,扯下衣角,利落地缠住伤口, 指节发白,眼神却清明。 “你能撑住多久?” 宋淮越沉声问,声音低冷, 越野车体积很大,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一路过去,根本没有其他的车辆和越野车齐头并进, 宋淮越飙车起来不要命,看起来她更像是被诱导信息素影响的alpha, 但握住方向盘的手却稳得吓人。 “能撑到你把我们车开进河里。” 谢妄青半倚着,嘴角还带笑,声音有点发哑,但语气轻慢,像在调情, “小心别撞翻车了。” 宋淮越冷哼了一声,猛打方向盘, 越野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高架出口,车身贴着护栏擦过去,火星四溅, 身后几辆追车直接在弯道翻了,轮胎的摩擦声尖锐刺耳, 锐利地像清晨的阳光刺破第一缕冷雾, 云城出太阳了。 “有没有你信得过的医院,带你过去。” 宋淮越问得直接。 谢妄青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有些无奈地笑着, “liebe,我是顶级alpha,不至于真中招…… 只是过敏而已,你知道的。” 说起来,谢妄青更庆幸是自己中枪,而不是宋淮越, 他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让这个女人松口,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一步, 结果自己还要给自己的预备对象找omega, 他看起来很像是大度的正宫吗? “所以你在忍什么?” 她眯起眼,瞄了一眼旁边闭眼的年轻男人, “你脸白得像是要死了。” 谢妄青死在这儿,欠她的钱怎么办? “我只是想吐。” 谢妄青沉默半晌,才诚恳地开口, 宋淮越车技太狂野了,他现在怎么说都是伤患,几个大漂移拐弯也不怕把他颠出去。 谢妄青懒洋洋靠回去,汗从额角滑落,咬着牙把衣摆在伤口处又紧了两圈, 气息里带出微不可察的声音,一点点把体内被诱导的混乱状态压制下去。 信息素等级越高,对外部信息素的感知就越敏锐, 他已经靠意志力熬过了最初的冲击,身体正在迅速适应。 但伤口暴露、血液流失,以及还未散尽的诱导信息素叠加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像踩着刀尖在走钢丝。 更何况……真正让他难受的,不是什么诱导素, 而是身边这个冷淡漂亮地像出鞘匕首般地女人,她身上的深海味信息素, 她身上的味道好香, 让谢妄青的腺体,意外地开始发热。 宋淮越抿着嘴没说话,眼神锋利,她不敢再分神。 这一路她是死踩油门,一次次把车从逼仄的巷道,红灯路口,反方向桥洞里开出去, 看起来不像逃命,更像在挑衅后面的追兵 几次故意贴着护栏甩尾,让想要跟在后面的追车直接被刮翻。 谢妄青在副驾驶笑着点评, “宋小姐的车技,我投降。” 宋淮越一句话都没回,最后一个急转弯之后,身后已经没有追兵。 越野车冲进一片废弃的旧工业区,穿过两栋钢架结构的大楼后,猛然刹车停下。 谢妄青撑着座椅坐起来,指了指前面一栋不起眼的仓库, 像是小孩子带着玩伴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有些得意地炫耀 “欢迎来到我的安全屋。” 宋淮越下车,绕过去拉开车门。 谢妄青撑着她的手下车,刚站起来,两眼一黑差点跪地,被她一把拉住。 “不是说能撑?” 宋淮越咬牙,啧了一声, “你装什么硬汉?” “……不装了,晕了行不行?” 谢妄青倒在她肩上,声音低低的,带着委屈, “疼成这样你又不亲我,再也不装了。” 宋淮越翻白眼,动作粗暴,一把把人扛进安全屋, 门一关,她把人利落甩进沙发, “别真晕过去,这儿有人吗?有没有懂处理伤口的。” 谢妄青脸埋在沙发垫里闷笑了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朝宋淮越眨眼 “你要是脱我衣服,再亲我两口,我就能清醒点。” “你再废话,等下我直接把你扔出去。” 宋淮越转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只得掏出急救包,自己动手给他处理伤口。 谢妄青笑得肚子抽疼,疼得更厉害了,嘴里却还慢悠悠贫嘴, “你亲了我再把我扔出去,那我也赚了。” 宋淮越一边掏纱布,一边甩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她已经彻底对这个嘴上没把门的男人无语了。 “大哥,算我求你让你闭嘴行吗?我是在救你的命。” “行,那亲完救。” 他哑着声音说,眼睛却亮得像在等奖赏,浅金色的眸子像云城里的初阳, 脸上的表情柔软,削减了他身上强悍的攻击力。 宋淮越低头看他一眼,嘴角抿得死紧,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像破晓前的火光, 捏了捏鼻梁,闭眼后重新睁开,敷衍地朝谢妄青嘴上亲了亲。 她对自己的情人一向很纵容,更何况是谢妄青这么爱撩拨的。 谢妄青靠在沙发上,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宋淮越给他包扎时下意识放轻力道,最后用纱布打结收尾, 他低头看了一眼,浅笑着夸奖宋淮越生疏马虎的包扎手法, “包的不错,可以媲美急诊里的护士了。” 宋淮越抬眼扫他一眼,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谬赞了。” 刚说完不久,安全屋的门就被敲响,有规律的节奏声, 三长一短,属于谢妄青的联络暗号。 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干净西装的青年,气质干练冷淡,步伐稳中透着压迫, 是谢妄青的助理,也是他在云城信得过的亲信。 谢妄青原本半靠着沙发,腻歪地贴在宋淮越身边, 一看到助理进门,整个人从情人怀里抽身而出, 从柔弱的菟丝子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巨蟒,气质倏然变了。 他抬起头,浅金色眸子里不见调笑, 声音低沉清冷, “清点人手,先盯住新上位的头目,他敢下黑手,就别指望我仁慈。 手脚干净一点,先控制住他身边能动的,别让消息走漏。” 助理点头, “已经按您之前吩咐部署了一部分人手,他刚刚有人在地下拳扬一带出现,我们有机会。” 第148章 被她吸引很正常 “能一次性解决的,就不要留尾巴。 顺便,把他背后和那边有联系的人也一起处理掉。” 他敲了敲桌子,弯了弯唇,脸上的表情悲悯, 感叹了一句,但语气里的杀意明显, “希望他别这么快就死了。” 游戏这么快结束可不好玩儿。 助理在旁边没说话,清楚新上任的那位是真的惹恼了他的老板, 他可是很久没看见老板眼里这么明显的愤怒了,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宋淮越站在一边,没插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很清楚,这才是真正的谢妄青, 不是那个趴在她怀里喊疼装可怜的年轻男人, 而是能统治一座城,冷眼扫清障碍,推掉桌子上的筹码自己坐庄的顶级alpha。 她站在不远的落地窗前, 指尖夹着一支点燃未久的烟, 宋淮越不习惯抽烟,也不擅长, 她最常做的就是点燃它,再看着它熄灭, 烟雾飘到她眼前,却没遮住她那双冷静锐利的灰蓝色瞳孔。 安全屋的沙发那头,谢妄青正垂着眼眸,冷声对着通讯器还有新来的他的那个心腹发布命令,语气不动声色,连句废话都没有。 他眸光下沉,整个人就像从寒潭里出鞘的刀, 锋利,不带一丝温度,目光发寒,望过去冷得令人心惊。 宋淮越没出声打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她早就知道谢妄青不是他说的那样“被赶出云城”,也不是她捡回来的什么落魄小混混。 他是早就布好局,等着翻盘的猎手, 只是在她面前,披了一层乖顺又轻佻的皮。 她不在意他的血腥与冷酷,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见得比谁都多。 可她就是因为这一点…… 不爽。 助理将谢妄青离开前吩咐的事报告完后,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长相优越但面无表情的女人, 摸了摸鼻子,心里清楚这位大概就是自己老板感兴趣的,海城的那位“金主”。 谢妄青指令结束,让助理出去,摘掉耳机,回头第一眼就看见宋淮越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光线将她的侧影拉长,藏锋不露却沉默得要命。 沉默有的时候就是答案。 他沉默两秒,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不开心?” 宋淮越没转头,手指夹着烟,轻轻弹了下烟灰,“谢妄青,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谢妄青眼睫微颤,没有立刻回答。 宋淮越被飘来的烟雾搅弄得心烦,干脆掐灭了烟扔进烟灰缸里。 她终于转过身来,盯着他, “你故意从云城出来,到了雾城,假意被我带着去海城,你到底想要什么? 躲清静?求庇护?还是想玩我一扬?” 谢妄青听着她声音里不动声色的疏离和压着的怒意, 嘴角习惯性扯出一个弧度, 他习惯嘴里不假思索吐露出迷人的情话,还有完美的谎, 下意识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话, “babe,我承认我是想离云城远点,但我怎么可能会想玩你一扬。” 宋淮越眼神冰冷, “别耍嘴皮子。” 谢妄青顿了顿,收敛了笑意,低声道, “我没有想玩你,宋淮越。 OK,我承认,我当时看见你是感觉你很有趣。 但是我没有……” 看见宋淮越的第一眼,是在医院里, 谢妄青在雾城的第一个落脚点是医院的原因很简单, 信息素感知障碍虽然让他在有些时候很方便,但同时每次闻见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后,无意识流眼泪打喷嚏犯恶心的感觉,很不好受。 天天住院,吃药,抽血,但是依旧对omega信息素过敏,谢妄青觉得自己被医院整了。 他实在好奇,去翻自己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当小白鼠了, 结果在办公室里“不小心”发现医生是个衣冠禽兽, 出于人道主义,谢妄青把人打晕扔在桌子底下, 刚套上白大褂假装医生想混出医院,恰巧那个时候,宋淮越和季眠就推门进来了。 谢妄青刚戴上口罩,一回头,看见的是宋淮越。 那一眼,他看见的只有宋淮越。 她站在门口,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气扬凛冽,唇线平直,身上的气质冷淡又夹杂着不吝的江湖气。 谢妄青只感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脸上的口罩变成束缚口鼻的刑具,让他呼吸不得。 仅仅一眼,谢妄青想要得到这个人。 因为谢妄青反应的速度太快,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宋淮越和自己搭话的第一瞬间, 他竟然有些紧张,开口的瞬间有些卡顿。 第二次见面,宋淮越突然朝他动手,谢妄青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躲过信息素攻击后,谢妄青没怎么生气, 他看上的人,脾气火爆点很正常。 顶级alpha的情绪阈值高不可攀,让他们对一个人产生情绪波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妄青在云城里坐头把交椅的时候,漠视手底下地盘的生死, 对于他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让他感兴趣的,和没有用的, 谢妄青平等看不起所有信息素不如他的人, 即使有手下败将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跪下来求饶, 俊俏的年轻人也只是不耐烦地一枪解决。 宋淮越,很不一样,他对这个女alpha很感兴趣, 于是谢妄青心甘情愿跟着宋淮越走,去了海城, 这个海城的黑帮大佬和他不一样,讲义气,平和,没事的时候走在路上都能和旁边的阿公阿婆唠嗑,爱财如命,做生意恨不得一毛不拔。 这个女人,矛盾又有魅力, 被她吸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年轻的顶级alpha站起来,和宋淮越面对面,俊俏的脸,非人的瞳孔,紧紧盯着她。 可是他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只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 宋淮越直视他,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忽然偏头移开视线的男人,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没等到后面想要的答案,宋淮越率先转移了话题, “算了,你什么时候把地盘抢过来,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乱七八糟的事之后再说,欠她的钱总可以还了吧? 谢妄青本还在组织语言,宋淮越突然而来的问句又突然砸过来, 心里呼出了口气,可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 “当然了宋小姐,伤害我们之间关系的事,我做不到。” 第149章 礼物 附近还有个小型商扬,上头挂着“旧物集”几个字的斑驳木牌,在日头斜斜地洒下来时泛着点时间久远的暖色调, 也不算是商扬,就是个随便圈了块地,大家过来做买卖的地方, 宋淮越踩着光影走进去,没什么目的地随意逛着。 里面卖的都是些本地人摆弄的小物件,雕刻木偶,香挂,手工陶偶, 还有几个古怪的装置艺术。 她本来只是想打发时间,顺便买点特产带回去给朋友。 听季眠说最近应竹青辞职不干了,呆在医院休养, 他自己天天呆在家里快无聊死了。 云城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是手工木雕什么的,应该很受omega们的喜欢。 宋淮越扫了眼,挑了几个看着不错的打包带走。 她随意逛着,直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面,一排不起眼的柜子边上, 一个形状特别的机械小摆件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机械风格的动物摆件,金属拼接感很强, 尾巴是链条制的,前面的头低低垂着,像随时能扑出去撕咬猎物。 用的原材料不是什么贵重金属,但偏偏雕刻得极精致,眼睛用一小颗打磨光滑的浅红色玻璃点缀,在自然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宋淮越站在原地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种奇妙的直觉, 这玩意儿……很适合谢妄青。 他应该会很喜欢, 谢妄青看起来是什么环境都能适应,问起他也会敷衍说这“挺好”, 其实顶级alpha极为挑剔,嘴贱又懒得正经说出意见,只能“被迫”随意些, 但他如果看到这个摆件, 大概率会半眯着眼,动手摆弄一会儿,再顺便亲她侧脸一口, “宋小姐和我真是心有灵犀。” 她啧了一声, 还是拿起来了。 掌心沉甸甸地感受着那份金属温度, 宋淮越还在嘴硬地跟自己说只是顺手。 直到店员把东西包好递给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下意识给谢妄青买礼物了。 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情人这种身份,一向是被她排除可以容忍接近自己的范围之外, 但是谢妄青,刚好又是个例外。 她低头看着那个装好袋子的纸包,自己都没忍住轻笑了下。 女alpha轻啧一声,一边把小纸袋塞进外套里,走出小店时太阳有点亮,刚好照得她半边侧脸温柔。 她没抬头,却像能看见远处安全屋那头顶着绷带,吊儿郎当又爱招人烦,笑眯眯的年轻男人。 谢妄青,就是个麻烦鬼。 那天晚上谢妄青刚洗完澡,头发半干不湿地搭在脖子上,一条松垮垮的浴巾挂着,露出漂亮但有伤的锁骨, 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翻着宋淮越的医药包,不知想找点什么。 宋淮越站在他背后,看着这人一边翻还一边嘟囔, “你这些东西不是早就该换批次了吗?消毒棉都干得快能当棉签用了……” 话没说完,宋淮越把手伸进外套,把那纸袋直接扔到了他腿上。 谢妄青低头一看,一脸“这又是什么”的迷茫。 他撕开纸袋,看到里面金属拼接的的礼物的第一眼,人就像被谁敲了一下似的愣住了。 然后,谢妄青非常难得地,慢动作般眨了一下眼睛,漂亮的眼珠子难得瞪大,看起来不太聪明。 宋淮越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有人愿意给自己养的金丝雀砸钱, 那一瞬间,宋淮越都想把这幅表情拍下来传给季眠,原来季眠每次跟她吐槽是真的,顶级alpha的脑子也不太聪明。 谢妄青半天没说话,像没处理过这种突如其来的“被用心”扬面。 平时总油嘴滑舌,什么情话都能脱口而出,此刻却像舌头打结,张了张嘴,有些想笑但又忍住, “这是……你送给的?” “怎么了?不喜欢?” 宋淮越换了个姿势望着他, 谢妄青像是反应有点迟钝,珍重地抱着那一个小小的摆件, 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看她,眼神还带着点少年气的茫然和……窘迫, “没有,就是,很惊讶。”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谢妄青重复几遍,又低着头打量手里的礼物。 往日里俏皮话一箩筐的谢妄青难得笨嘴拙舌,说话局促起来, 宋淮越被感染几分,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微妙, “这有什么,我们也算……朋友,朋友。” 谢妄青抱着那只金属狼沉默了一会儿,指尖摩挲着锋利的金属棱角,像是借这个动作缓解突然袭来的局促。 他低着头,发尾垂落,挡住眼睛,看不出神色。 往日那个嘴贫的年轻人此刻安静下来,沉默寡言得不真实。 他声音低低的,喉结滚动一下, “啊,是,我们是朋友。“ 宋淮越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原本吊着的手臂不自觉收回来,抱在胸前,靠着墙站着,看起来像是要笑,但嘴角没有扬起来。 这位海城大佬的成长速度太快,出现到被人仰望的时间,几乎只用了短短几年,八倍速的时间就让人望其项背。 所以在感情方面,宋淮越迟钝地发现,她和谢妄青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这不对劲。 谢妄青像是自嘲地笑了一声, 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宋淮越听不太清,大概是用母语说的, “Dies ist das erste Geschenk von meinem Freund.(这是朋友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他抬眼看她,那双总是带着轻佻,嘲讽,调戏的眼里此刻只剩下老实, 一点点卑微不安就藏在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珠子里。 又朝她局促地笑了一下,张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你给我送的礼物,我,我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宋淮越心底有点被戳到, 像是被人翻了个旧抽屉,里面装着些什么早该丢掉的柔软, 又被人不动声色地重新铺了出来。 原本是在现实里,已经达成负距离的两个人,突然变成第一次交朋友的小孩子, 两个人的视线此刻都刻意避免看向对方,突然变得畏手畏脚的。 有默契地,对于心里想到的东西避而不谈。 宋淮越咳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谢妄青说的话,瞪了他一眼, “反正是我在集市上随手买的,送你了, 怎么处置,随你, 你……丢了扔了,都行。” 第150章 “你太菜了” “怎么可能会扔掉? 朋友送的东西,我得留着,留一辈子。” 他顿了顿,偏头看她一眼,又试探着补了一句,声音不大,含含糊糊的,语速也很快,生怕对面的人听见一样, “……但是以后,也不一定只是朋友吧。” 宋淮越没有回应,但她没有走。 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冬日底下的吃了根雪糕, 刚塞进嘴里凉的让人直哆嗦,冻得脸通红, 但回味却甜得发酵,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冰一下。 谢妄青也没在意宋淮越会不会回应他的话, 只是把东西小心地放在沙发旁的桌子上,又慢吞吞地靠近宋淮越, 在女人冷硬漂亮的侧脸上留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谢妄青收回云城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 宋淮越只记得自己在安全屋呆了几天,在外面集市又买了点特产, 和季眠一起打了几把游戏,要把季金主气死了。 季小少爷放言以后打排位绝对不和宋淮越当队友。 宋淮越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对于游戏的理解目前只停留在哪里亮了点哪里。 小omega在视频对面气的喵喵叫, “宋淮越!你闪现挪坟啊! 诶呀算了,你下把玩辅助跟我好了。” 宋淮越收起游戏手柄的时候, 屏幕另一端的季眠已经气得脸蛋鼓鼓,像只炸毛的小猫。 “你是不是故意的?宋淮越,你告诉我人怎么能打出这么下饭的操作!” 季眠穿着宽大的家居服,窝在雾城的床上,非常不解, “我这都连输三局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宋淮越好歹也是个优等的alpha,反应力不俗, 季眠发誓,刚才宋淮越挂机都不至于在游戏地图上梦游被人当野怪刷了。 宋淮越靠在沙发上,一手搭着椅背,灰蓝色的眼瞳慵懒地眯起, 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倒打一耙, “没啊,我一直很认真,可能你太菜了吧。” 视频那头立刻发出哀嚎声, 季眠气得脸直接怼在屏幕面前,瞪圆了琉璃色的眸子, 小omega没说话,但是看眼睛里的情绪,骂得很脏。 到底谁菜?谁打的太菜了? 这还得是宋淮越不在他面前,要是站在他跟前,季眠肯定要给她几拳。 宋淮越在季眠的凝视下败阵,心虚地移开视线, “OK是我太菜了” 宋淮越声音低了几分,举手投降, 刚才她确实心思不在游戏上,送了好几波,也不怪季眠气鼓鼓地瞪着她, 宋淮越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给你和应竹青带了点特产,什么木雕手工品, 还有云城这边的果子,外皮像海胆, 但是里面的果肉很甜,特别腻人,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给你俩都买了点。” 季眠很用力地哼了一声,但实际并没有特别生气, 只是小omega习惯在朋友面前扬着等他们过来哄自己, “哼……你刚才坑我那么惨……” 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炸毛般地火气,声音清脆,尾音都往上扬,最后几个音节习惯性拉长。 宋淮越笑了声,靠在椅背上,抬手把额前一缕垂下来的灰发撩到耳后, “哦还有种是腌制的山花菜,味道有点冲,不过很开胃, 你不是说迟云庭管你饮食太死了吗?估计现在他也不让你吃辣。” 说到迟云庭,季眠撇嘴朝宋淮越抱怨, “不仅不让我吃辣,还说什么我要少吃甜品,还要控制什么饮食, 每周都去检查,我感觉他比我都紧张,现在我每天还要下楼多遛弯几圈……” 电话那头,小omega叽里咕噜地抱怨, 但是提起某人时眼角的笑怎么都挡不住,脸颊红扑扑的,唇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宋淮越撑着下巴,在镜头外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这两人看着和好之后, 每次季眠提到迟云庭,身上就散发着恋爱的粉红色泡泡,忍不住往外撒狗粮。 请问有没有人来管管呢? 宋淮越眯着眼打量屏幕里的小omega, 挑眉,心想季眠最近气色确实不错, 小脸白得像剥壳的鸡蛋,迟云庭把人养得还行啊,六个月了,季眠说话中气十足的,刚才骂她操作菜,一骨碌就是一段长难句,说完中间都不用换气。 宋淮越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视频那头的季眠“哇”地一声炸了, “宋淮越!我就知道你刚才没说话就是在心里损我呢。” 宋淮越笑得更愉快了,靠在椅子里得逞地摊手,轻描淡写地说, “我哪里损你了?我可不敢,不然某个alpha要锤我了。” 季眠气得朝虚空挥了两拳,但终究还是没能对着宋淮越发火太久。 视频那头的omega脸圆了一圈, 皮肤白里透红,一眨眼睫毛弯弯, 比之前看着性子倒是柔和不少, 只是骂起人来依旧软里带刺, 像是在用玫瑰枝条抽人, 宋淮越看着,不说话地勾了勾嘴角,心里啧啧称奇, 当时看着她心里还想这俩人估计还得多磨合, 结果谁想得到迟云庭一顶级alpha,面对季眠俯首称臣,说东不往西。 “……你东西快寄啊。” 季眠最终小声哼哼, “还有,你要是最近来雾城,我去……我让迟云庭去接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让人送。” 屏幕那头的季眠终于安静下来,满意地挂断电话, 宋淮越收了手机,坐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 余光瞥到那边桌子上谢妄青刚换下的外套。 这个世界上的麻烦事永远做不完, 人却总会在意点软得不像话的细节。 比如空暇的时候,宋淮越也会想,现在谢妄青在做什么。 谢妄青收回云城,清算时几乎是一夜之间,快得让那些曾经蠢蠢欲动的地底老鼠根本来不及做梦,那些虚构的美梦就已经破碎了。 他出现在废弃仓库的时候,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后面跟着一排沉默的身影, 曾经高高在上的新老大连喊叫都来不及,就被人按在水泥地面上跪着, 想求饶,还没说出一个音节,面门就出现一个血窟窿,睁着眼倒下了。 云城里的风一夜之间变改了方向。 第151章 什么地狱笑话 那个懒洋洋靠在沙发里说“你们随便玩,我没兴趣”的顶级alpha, 怎么可能会如他们所愿,像丧家之犬离开云城, 只不过是谢妄青一时兴起,想出来的新乐子。 云城地底下人终于回想起被谢妄青这个名字压住的恐惧。 而现在,那头凶手终于醒了,伸了个懒腰, 嘴角带笑地开了腥风血雨的第一枪。 有人试图投靠, 有人连夜跑路, 也有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人查了账本,翻了后台,一根一根拔掉钉子。 而云城新的地下秩序,还没来得及重建几天,就已经土崩瓦解, 被谢妄青以雷霆手段拆了个干净。 宋淮越收到最后一笔欠款的那天,是个好天气, 云城天晴,阳光打在人身上,暖暖的。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黑皮沙发上,穿着宽松的黑衬衫, 灰色的头发被束在脑后,肩颈的线条露出来, 能看清戴在脖子上的子弹项链,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着账目,脸上没什么情绪,只在确认到账之后, 微微笑了一下,又很快消失, “嗯,收到了。” 语气像往常一样利落,没有拖泥带水。 她起身,转身就要走,干脆得像是从没打算停留。 仿佛对面的那个年轻男人,不是曾经和她耳鬓厮磨过的情人。 宋淮越走得太坚决,像是想清楚后, 果断地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不给谢妄青任何的机会。 谢妄青靠着门口,看她背影离去,舌尖抵了抵牙根, 像是在隐忍,脸上又有些茫然。 她怎么能离开地这么干脆? 没有情人的关系,他们不是朋友吗? 起码分开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吧? 谢妄青看着宋淮越快要离开,手放在门把上,沉默几秒,终于沉声开口, 声音里难得正经,不再是不着调的口吻, “宋淮越。” 女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谢妄青声音低低的,哑着喉咙, “你就这么走了?没什么……想说的?” 就一个人走了吗? 那我呢? 谢妄青那句话含在嘴里咽了又咽,还是没说出口, 宋淮越没回头,只把风衣搭在肩上, 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钱还完了了,人送到,扬子也拿回来了。 你要的都有了,还有什么没到位?” 谢妄青像是被什么捅到心口,空落落的, 走过去固执地抓住她的手,眼眶竟有些红, “那……那我呢?你就这么一个人回海城吗?” 那我,你也不要了吗? 声音哑得像是砂纸搓过,远没有往日的清亮。 宋淮越终于缓缓转过头,眉眼淡淡地望着他, “你少来,谢妄青,你平时说喜欢我都听腻了。” 谢妄青这次却没嬉皮笑脸, 他缓缓走过来,站到她面前,垂眼看着她, “以前说出口的,不是乱说, 每一句喜欢,对你不是乱说的。 你是第一个我主动让靠近的人,宋淮越。 你看上去干净,但是处的环境又不是那样的,人又锋利, 一开始我确实是想找点新鲜玩具,但后来不是了。” “我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我也清楚,你是我唯一没想放手的。” 宋淮越仰头看他,眼神像刀一样锋利。 谢妄青没躲,任由她目光刺进来。 他喉结动了一下,慢慢补了句, “我怕你走,我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你想走我不拦你。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只想跟你睡觉, 我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屋内陷入静默。 宋淮越盯着他,一动不动。 谢妄青的呼吸都有些不稳,难得地紧张, 像是站在悬崖边,赌上了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认真。 几秒钟后,宋淮越慢慢笑了。 不是讽刺,不是玩味,是那种淡淡的,难得的温柔, 她勾着唇,声音温和,像当初谢妄青听见的,那种和她妹妹说的温柔语气, “谢妄青,你真的是……挺难搞的。” 谢妄青屏住呼吸。 然后,宋淮越提了提肩上的风衣, 朝他走过去,伸手拽住他衣领,把人扯下来,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考虑一下,” 她低声, “但你得学会说实话,我不喜欢我身边的人说谎,行吗?” 谢妄青眼睛亮得像星星,点头, 声音里夹杂了点难掩的雀跃, “明白。” 也是这一晚,宋淮越才真正的,了解到谢妄青的过去。 谢妄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宋淮越,自己原来的名字,“Adrian” 宋淮越跟着慢慢地念了一遍,熟悉的名字经过她的嘴,缓慢地念出来, 有些音调有点轻微的变形,却让谢妄青的心慢慢落地。 让他恍然生出错觉,他也许是在祝福下出生的。 谢妄青坐在沙发上,紧紧挨着宋淮越,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可以讲述的突破口, “我,没有见过我的家人,包括, 我没有,我的父母……” 宋淮越想了半天才找到可以安慰谢妄青的理由,跟着点头, “没关系,现在我也没有,除了宋晓阳。” 谢妄青哑然失笑,唇角忍不住勾起,闭眼捏了捏鼻梁,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但是宋淮越那句“安慰”过后,让谢妄青的心情轻松不少。 他的确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就被检查出来他的信息素等级会非常高,当时他还是一个被期待出生的孩子, 他的名字很早就取好了,Adrian, 他的父母希望他出生后,能够好好享受他的人生,找到存在的意义。 可惜,因为他的信息素等级,太高了, 导致母亲难产,医院产房里一片血腥,助产医生都差点晕过去。 他父亲在外等消息,听说爱人难产后,冲进医院, 守着尸体过了一夜,天亮时跳楼殉情。 谢妄青出生第一天,就成了杀死父母的罪人。 周围的亲戚没人敢接手他,说是怕养不住,说这个孩子出生时就被恶魔附体了。 最终还是一位曾是他父亲的朋友,出于某种责任感, 将这个孩子带到了福利院,让福利院帮忙照看,而他会定时给福利院转账。 他在国外长大,D国的风景不错,福利院里也没人敢欺负他, 但没人愿意靠近这个不出声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孩子。 谢妄青独来独往,直到成年。 第152章 “咬我” 谢妄青成年后,那个暂时容纳过谢妄青的地方,对他关上大门。 谢妄青彻底自由了。 自由得像一颗落地的炮弹,横冲直撞, 自由得像剪断线的风筝,哪里都可以是谢妄青的家。 他在国外混了一段时间, 极限运动玩遍了,飙车,跳伞,下海,雪山, 挑战每一项极限运动,对于谢妄青来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短暂失重带来的刺激,肾上腺素不停分泌, 让谢妄青短暂地找到了自己还算活在这个世界的感觉。 旁人以为他不活了,在找刺激, 其实谢妄青自己知道,他是在找能让他可以落地的感觉, 但没有一个能让他真的“活着”。 直到他来到云城, “这地方不错。” 他当时靠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说, “挺乱的,有点意思。” 然后他就下车,开干,收地盘。 没有背景,没有根基,甚至没有个靠谱的帮手, 但就这么陌生的一个年轻的alpha,快速在云城立足, 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能让人血溅当扬。 他圈下云城的速度快到所有人措手不及, 像是从天上突然蹦下来的, 不按套路,不讲章法。 可拿下云城之后,谢妄青又变得兴致缺缺, 重新变回那个飘在天空没有安定的风筝, 直到遇见了宋淮越。 第一次这么朝别人认真剖析自己,谢妄青说话的速度有些放慢,字斟句酌, “我其实很羡慕你那个妹妹, 她是个omega……我没有歧视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是顶级alpha,看不惯所有人很正常, 但是你很爱她,你把她养的很好,没有任何的胆怯或者是自卑什么的, 说真的,可能我心里还有点……嫉妒?” 谢妄青又笑了一下, 当时他看见那个omega女生,好阳光, 明明她也是个孤儿,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可是宋淮越把她养的很好。 谢妄青像是看到以前那个年少时沉默寡言的自己, 照的他无处遁形, 原来爱会流向不缺爱的人。 那他呢? “我没有朋友,我想尝试……那个人可以是你吗? 我是说,我希望第一个交的朋友是你。” 宋淮越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没有着急去打断谢妄青的话, 对面年轻男人在开口后,语序甚至有些颠倒, 甚至还会时不时冒出一些陌生的母语词汇, 但她一直安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她没有告诉谢妄青 “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甚至是更亲密一点的存在吗?” 宋淮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坚定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妄青反手将宋淮越搂紧,头埋在她的颈窝, 鼻尖蹭着她肩颈处的皮肤,用动作直白地表示, 自己离不开她。 眯眼笑的顶级alpha,是玩弄语言的高手, 用语言精心编排描绘了之前可怜的过去,他确实没有说谎, 但是谢妄青确实也没有自己口中说的那么惨,顶级alpha而已,只有别人不敢招惹他的份儿。 他只是想让宋小姐多心疼自己而已,他有什么错? 谢妄青忍不住用唇摩挲靠近宋淮越颈后的腺体,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夜晚,风从窗缝里灌进来,云城的夜一向躁动, 安全屋里却像被封住了时间。 谢妄青靠着沙发,仰头看着宋淮越。 那双总是轻佻狡黠的眼睛此刻泛着水光, 明明整个人都压在宋淮越身上, 此刻却像一只精于伪装的猎豹,主动趴在猎人脚下,却把喉咙亮出来。 “刚才是谁说,要当朋友的?” 此刻宋淮越声音低哑, 还有心情调侃刚才谢妄青说的话, 她的指节扣在沙发边缘,隐忍地发白。 “谁说朋友就不能上床了?” 谢妄青没所谓地慢慢凑过去,唇贴上她耳廓,嗓音低沉得像裹着钩子, “咬我,我就只能是你一个人的朋友了。” 说话间,他像是怕她反悔,又像是在引诱,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腺体暴露出来, 后颈的线条极其好看,像精雕细刻的玉。 宋淮越看着他那双漂亮地可以蛊惑人心的眼睛, 心脏一跳,终于低头狠狠咬住。 宋淮越的信息素味道是深海的气息,攻击力很高,但实际上并不尖锐, 对于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道也能够包容, 但是两个alpha上床,其中一个还是顶级alpha, 彼此的信息素硬碰硬,之前的体验感其实并不好受。 但如果宋淮越标记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 宋淮越咬上去, 力度不轻,是实打实地咬了一口, 谢妄青的后颈处被咬住 宋淮越的力气很大,带着咬碎一切的狠劲。 谢妄青轻轻“嘶”了一声,微微皱了眉, 嗅到陌生的alpha气味,这会让身体本能产生排斥反应, 但他的大脑得到这个认知,却因此更加清醒亢奋, 像是因为疼痛, 又像是终于得偿所愿。 他揽着宋淮越的腰,反客为主地贴上去,唇齿交缠, 舌钉轻敲她的牙关, 像是故意,又像是投降。 两个人都不是温吞的主。 床单很快皱成一团, 信息素在空气中纠缠翻滚, 一方是咸涩的深海,一方是沉烈得近乎炽热的檀香。 宋淮越原本还试图占据主导, 却发现谢妄青像蛇一样,越是缠得紧,越是让人失控。 明明看起来柔软、服帖,实际上每一下都在试图要了她的命。 颠鸾倒凤间,宋淮越咬牙低骂了一句, “……谢妄青……” 这不对劲吧? 她听了谢妄青的过去,了解他的童年,之前原生家庭的创伤, 之后要干什么谢妄青是知道的, 但是怎么她这次又被压下去了? 谢妄青舔了舔她的唇角,低笑,好脾气地承认, “嗯,宋小姐大方,给我点甜头吧。” 年轻男人的嗓音温柔又狠厉,声音黏黏糊糊,说一句停顿两声, 眼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像春水淹没了猛兽的獠牙。 宋淮越眯着眼,不经意和谢妄青对视,两人的瞳孔能倒影出对方的样子, 她将旁边的被子扯过来,盖住两人的头, 此刻两个alpha共同处在这一小片狭窄逼仄的空间, 谢妄青又凑过来,像蛇,像小狗,黏糊地贴着她的脸,要kiss。 宋淮越没忍住笑,低着头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半天都没有真正亲上去, 两人突然笑闹,呼吸声沉重,彼此交缠,还有未消散的情欲。 第153章 筑巢期 季眠还缩在公寓柔软的沙发里,怀里还有只一只毛绒绒的玩偶, 脸颊泛红,眼角微微湿润。 打游戏被气的。 现在快六个月, 为了自己的身体,季眠决定今天停止打排位,今天运气不好,匹配的全是人机队友, 把手机扔在旁边,眼不见心不烦, 但季眠的信息素忽然开始躁动, 甜腻腻的玫瑰香在屋子里一层一层地堆叠起来, 像是熬煮地浓得化不开的糖浆。 季眠的手脚开始发软,重新跌在沙发里, 他才迟钝地发觉,大概是因为激素影响,进入情热期了。 迟云庭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 小omega眼圈红红的,鼻尖发烫, 细白的手指不安分地扭动,揪着玩偶柔软的布料。 高大的alpha目光牢牢钉在自己的omega身上, 好乖,好可爱, 像只被捏软的小猫。 “迟云庭……” 季眠揪着他衬衫的下摆,嗓子发哑,重复着自己身上的感受, “我好难受……” 迟云庭手指微顿, 低头就看到怀里的小omega整个人泛着湿漉漉的可怜, 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身体却烫得吓人。 意识到是激素失衡导致的突发情热,他将人捞进怀里安抚。 “抱紧点……” 季眠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这时候的omega,像是被点燃一样,哪儿都敏感, 眼泪止不住,声音也是含糊的,委屈巴巴地小声哭, 开始揪着alpha算账, “你以前都不好……以前都欺负我……讨厌你……” 迟云庭轻轻摩挲着他脊背, 屋内是熟悉的伏特加酒香混着雪松木屑的味道,温柔地裹住玫瑰糖浆, 对于哄季眠这件事他驾轻就熟, “讨厌我啊? 我也喜欢宝宝, 越是讨厌我,我越喜欢。” 季眠抽噎着,小脸贴着他的脖颈, 现在季眠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编辫子了, 泼墨般的长发散乱地落在两人之间,像剪不断的红线, “你,你还笑……你坏死了……我不理你了……” 现在的omega被养得格外娇气,连骂人都只能想出来几个词。 “不理我啊? 不理我,我也喜欢眠眠,” 男人嗓音温热,一字一句都缠着温柔, “乖,腺体还疼吗?疼的话要不要抱抱我? 要打我啊?打这儿,不然手疼。” 他动作极轻,避开了季眠肚子,耐心而克制地替他降温, 帮他顺着情热发作的情绪,一边哄一边稳住季眠潮湿发软的情绪。 “我不喜欢你了……” 季眠最后还嘴硬地嘟囔了一句。 迟云庭亲了亲他额头,笑了, “那也晚了,我都把宝宝套牢了。” 屋子里是甜腻腻的香味,还有顶级alpha小声哄人的情话。 等突然而来的情热期消减下去几分后,季眠被情绪糊住的脑子清醒些, 有些克制地在迟云庭怀里挣扎, “迟云庭。” “嗯,怎么了宝宝?” “你压到我头发啦!” 白日里,雾城的机扬暖气充足, 谢妄青戴着墨镜懒洋洋地站在宋淮越身边, 一副死皮赖脸跟到底的样子, 偏偏脸还长得招摇,惹来不少回头率。 自从两人说开之后,谢妄青是铁了心要当赘婿, 反正云城还有他助理坐镇, 要是宋淮越喜欢,云城给她也行, 他都是顶级alpha了,吃点对象的软饭怎么了? 宋淮越刚踏出登机口,就看到站在人群边缘的迟云庭, 一身深色风衣,肩背挺拔,气质冷峻到生人勿近。 周身满是沉静内敛的压迫感,明明站着不动,却像整座机扬都在绕着他运转。 哦还真是,整个雾城都得围着这位转, 宋淮越一想到就感觉手有些痒, “啧,我就知道是季眠他对象过来。” 宋淮越斜睨着那边,语气随意里夹着点不爽, 谢妄青吹了声口哨,将墨镜撩上去, “这就是你朋友的男人? 挺有名的,雾城的顶级alpha。” 宋淮越侧头看了他一眼,先警告谢妄青等会儿别乱讲话, “你要是等会儿说了不该说的,迟云庭要是揍你,我可打不过他。” 谢妄青摊手,耸耸肩, 做了个将嘴拉上拉链的手势, 一副“我很礼貌”的无辜样子。 他们走近,迟云庭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宋淮越已经习惯了迟云庭在别人面前面无表情,只有对着季眠才会笑起来的双标, 随口问了句, “你怎么来接我们?季眠人呢?还在家睡着呢?” 迟云庭的表情顿了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眼神落到远方,语气飘忽,有些一言难尽, “眠眠在家……现在不太适合出门。” 宋淮越眉梢一挑,敏锐地捕捉到这不自然的停顿, “怎么了?” 迟云庭沉默了一下,才道,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谢妄青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正想说什么, 宋淮越都不用往旁边看,就知道谢妄青没憋什么好屁,果断地给他手动闭麦。 不过宋淮越第一次看到迟云庭脸上出现这么“生动”的表情, “季眠到底咋了?你把人惹生气了?还是惹哭了?我就说你们顶级啊……” 迟云庭不动声色地打断, “要去看看他吗?你们回来了,他可能……会很想见你。” 顿了顿,补了一句, “只是他最近情绪是有点……你们多担待。” 等到了他俩的公寓,进门之后,宋淮越才读懂了迟云庭刚才在机扬的欲言又止。 客厅里,季眠歪在沙发上,旁边矗立着一个用衣服还有其他什么布料搭成的类似堡垒一样的“巢穴”, 季眠身上穿着柔软的毛衣,还裹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 但小omega看上去依旧小小一只, 因为alpha短时间的离开自己身边,漂亮的脸上难免有些焦躁, 但是看见宋淮越和后面一个陌生俊俏的alpha过来, 还是笑着朝宋淮越挥手,眼神示意宋淮越跟在她后面的人是谁。 宋淮越侧身让谢妄青露脸,给季眠介绍时言简意赅, “谢妄青,呃现在是我……” “现在是她的对象,你好呀~” 谢妄青抢答了一句, 把头上的墨镜取下来,笑眯眯朝沙发上的那个少年打招呼。 迟云庭走上前,将披在季眠身上的毯子耐心地拢紧些, 公寓里的中央空调很给力,让人一进来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温暖, 但季眠已经习惯可以拽着身上的毛毯。 宋淮越把视线又移向旁边那个“巢穴”,眼神恍惚, “哇塞” 谢妄青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是同款的感叹, “哇塞” 第154章 小窝 但空间几乎被“筑巢”占了大半。 那个由柔软衣物,毛绒靠垫,羊绒被子堆砌出的“堡垒”, 高高矗立在沙发边上,构造诡异却显得莫名坚固, 像是某种小动物本能搭建出来的安全屋。 布料错落有致,颜色有的鲜艳,有的柔和, 却莫名得很搭配, 细节里全是小omega独特的审美痕迹。 最顶上甚至还盖着一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宝宝毯子。 宋淮越脚步顿住, 像是有点不敢贸然跨过这片属于omega的“领地”, 站在原地有些踌躇, “我靠……” 谢妄青挑眉,语气轻飘飘, “crazy,你朋友艺术天赋挺高的,搭出来的这一坨……还挺好看? 这是到了omega的筑巢期?” 谢妄青有所耳闻,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omega搭出来的的“巢穴”。 “嗯。” 迟云庭应得极轻,脸上是无奈地笑, “最近家里所有柔软的东西都被他拖拖出来了, 连我都差点被他赶出去。” 谢妄青差点笑出声, “行啊季小少爷,这么护蛋?” 宋淮越也忍不住笑,眸光软了几分, “迟总,辛苦你了。” 迟云庭看她一眼,摇摇头,声音很淡,却带了点无奈的温柔, “不辛苦,眠眠喜欢就行。” 谢妄青啧了一声,低声感叹, “你们omega真是养一养就养出性格来了……” 沙发上的季眠半侧着身子, 整个人裹在奶白色的羊毛毯子里, 即使被迟云庭耐心哄好后, 小脸上还带着一点焦躁后的不安, 眉梢淡淡红着,像是刚从筑巢焦虑里缓过来。 他的肚子掩在毛毯下,层层折叠的布料下,隐约有些轮廓, 却依旧纤细漂亮,整个人丰润得像成熟的果子,水灵得惊人。 看到宋淮越小心穿过那座堡垒走过来,他立刻扬起手,声音轻快, “宋淮越!” 宋淮越走过去,蹲在巢穴边,语气谨慎, “季眠,你这是……住进洞穴了?” “不是,是宝宝的小窝。” 季眠振振有词,得意地朝她介绍,末尾撇撇嘴, 还有点哀怨, “迟云庭老是跟在我旁边,动手动脚,好碍事的。” 虽然小omega嘴上抱怨,实际上迟云庭离远点他又该不高兴了。 谢妄青在旁边憋笑憋的辛苦,快要忍不住嘴角的踌躇, 被迟云庭瞟了一眼,才假装咳嗽收声。 宋淮越不懂艺术,但是很会给朋友情绪价值, “你搭得特别好看,我见过的里面最好看最专业的。” 其实她也就看过季眠搭的小窝而已。 季眠像是得到了认可,眉眼立刻弯了起来。 他的视线滑到宋淮越身后的谢妄青,扬扬头, “所以你和他?” 宋淮越介绍身后的男人也就一句话, 但季眠很快想起来谢妄青是谁, 那个欠宋淮越钱的神秘男子。 谢妄青勾了下嘴角,一本正经行了个礼,笑得恣意轻挑, “是的,我是宋淮越的对象,你怎么知道我和宋淮越谈恋爱了?” 季眠:? 妈呀大哥,谁问你了? 季眠一眨眼,转头小声跟宋淮越说, “他一向这么……健谈吗?” 宋淮越懂他的意思,沉重地点点头, 谁能想到谢妄青深藏不露的性格之下这么聒噪呢? 谢妄青,“……” 他还站在这儿呢,当着他的面蛐蛐他吗?有点意思。 迟云庭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力挺自己的omega,淡声总结, “眠眠看人一向准。” 谢妄青装作委屈,从背后环住宋淮越,试图给自己找回面子, “宋小姐,你看他俩~” “我听到了啊,” 季眠翻个白眼,突然皱了皱鼻子,捂着鼻子闷声闷气的, “谢妄青你撒什么娇…… 等一下,你俩,别靠近我的小窝,你们俩身上的alpha信息素太重了。” 迟云庭轻笑,摸了摸季眠的头, 淡定自若地站在季眠面前, “眠眠最近鼻子敏感得很,你们多担待。” 谢妄青摊手,行吧,谁让季眠现在是惹不得的omega呢。 不过说起这次他们回雾城带来的礼物, 季眠一下来了精神,眨着眼, “什么礼物?” 谢妄青立刻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严密的小盒子,语气诚恳, “云城特产——我精挑细选的,亲自拿回来的。” 季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接过来,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云城特色的长生锁,黄澄澄的, 精致小巧,一看就是给小孩儿准备的。 谢妄青刚想说点俏皮话, 就听见季眠满意地“哼”了一声, “行吧,你还挺有眼光的。” 谢妄青立刻放心了,他现在算不算得到宋淮越朋友的认可? 只不过这位顶级alpha一时间得意忘形, 称呼没轻没重,回神时看见另一位顶级alpha阴恻恻地望着他, 迟云庭冷声, “你刚才喊眠眠什么?” 谢妄青一秒收声,却还非要再欠打地喊一句, “那我喊季眠……小少爷?” 迟云庭念着这是眠眠朋友的对象,只是非常克制地说了一句 “滚出去站着。” 宋淮越看着他们斗嘴, 心情轻松下来,在巢边坐下,轻声问, “今天情绪还好吗?” 季眠缩进毯子里,只露出半张脸, “挺好的,刚好你又回雾城,我心情好多了。” 迟云庭低头看他,眼底柔得不像话, 替他掖了掖毯角。 宋淮越倚在巢旁,目光里退去不少攻击性。 谢妄青在边上打量着他们,忽然明白了点什么,回头又望着宋淮越, 难怪迟云庭明明也是顶级alpha,却甘愿沦陷在omega身边, 就这样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 等谢妄青和宋淮越离开后,天色已暗, 雾城的夜晚冷得快,窗户被拉上厚厚的遮光帘, 客厅里只剩下筑得密密实实的“巢穴”, 那是季眠今天一整天最满意的杰作。 晚饭后, 小omega突然很认真地提出要把小窝搬进卧室里。 “晚上小窝不在旁边……小砚也会不高兴的。” 这句话说得一本正经,像是什么天大的正事。 迟云庭自然二话不说开始干活, 小心翼翼,恨不得每一条毛毯都单独打包搬运, 免得把季眠辛辛苦苦摆出的结构弄乱。 “角度别歪了……不是不是,那个小熊放最上面, 嗯嗯那条被子在最里面!” 季眠坐在小凳子上,眼睛睁得圆圆的, 声音一会儿急一会儿高,像个监工,手里还捧着一杯牛奶, 仿佛自己是现扬指挥艺术装置的总设计师。 迟云庭就这么听着他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 一点也不嫌烦,冷硬的眉眼满是温柔, 耐心地听着自己的omega指挥, 把最后一块靠垫安放好,退后一步问, “这样可以了吗?” 季眠踮起脚走进来,在床边转了一圈,眼睛亮了, 像是对自己的小王国万分满意,点头,小声自卖自夸, “还行吧, 哼哼,我的小窝就是很好看呀, 小砚也会喜欢这个小窝的。” 第155章 销毁“证据” 迟云庭从浴室出来,看到小omega乖乖坐在床边, 看着床上的小窝出神。 “眠眠,该睡觉了。” 季眠点头。 “上来。” 迟云庭朝他招手。 季眠却像没听见, 依旧抱着毛绒玩偶坐在边上,摇头, 一本正经地开口, “这里是小窝的,迟云庭你不能睡。” 迟云庭,“……” 男人无奈地走过去, “那你呢?眠眠。” “我今晚也不睡里面。” 季眠言之凿凿, “我要保护它。” 现在季眠满脑子都是要保护自己“巢”的责任感, 一板一眼,小脸严肃又认真, 迟云庭还有他自己都抛在脑后。 “保护什么?” “你睡觉会压塌小窝的。” 小少爷皱眉,非常认真地控诉。 迟云庭忍了, “……好,那你今晚也不睡床了?” “我守着,宝宝守着小窝,小窝守着宝宝。” 迟云庭叹了口气,抬手把人整个人兜进怀里。 “说好的只看看,现在又不睡了?” 他低声哄, “不是说晚上要抱着我睡得着觉?” “那是以前。” “……那现在也一样。” 他一边说, 一边低头在季眠耳边威胁地咬了咬他的耳垂, “再不去休息,我可把你还有你那个小窝一起打包搬到侧卧去。” 季眠瞪大澄澈的双眼,简单一句话就让迟云庭缴械投降, “……你凶我。” “祖宗别冤枉人,不然你今晚睡哪儿?” 季眠扭了扭腰,小声嘀咕, “那你也不能睡这儿。” 迟云庭干脆把人整个人打包似地从床边抱起来,朝侧卧走去, 小omega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终于认命般缩进迟云庭为他铺好的被窝里, 眼睛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自己精心搭出来的王国,语气恋恋不舍, 好像迟云庭是那个拆掉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晚安,我的小窝。” 迟云庭听到后笑出了声,把人搂紧了点, “晚安,眠眠。” 季眠的筑巢期也没多久, 过了两天,omega的理智重新占回高地。 准确来说,是在羞耻心回笼之后, 维持了两天都嫌多。 清醒的omega坐在床边看着那个“战果辉煌”的巢穴,沉默许久。 什么用的被子搭建基地, 什么用枕头堆三层来支撑,连迟云庭的西装外套都被当成了墙体隔音处理的一部分。 小熊玩偶被摆在最上面,还正对床尾,仿佛在站岗。 季眠回想起自己前几天做的那些蠢事,脸轰一下就红了, 绝望地闭眼,自己干了些啥啊? 此刻omega整个人抱着头坐在床边,满脸都是写着“羞耻”两个字, 尤其是想到自己把家里所有的衣服,毛毯,被子翻出来, 要堆一个鸟窝出来,然后郑重地放在沙发上自己欣赏, 还逼着宋淮越夸那个衣服堆特别有艺术感。 最后还让迟云庭转移到卧室, 自己还坐在门口当监工, 睁大眼睛指挥迟云庭怎么铺,怎么搭, 还语气凶巴巴地说“这个角度不行”,简直丢脸丢到祖宗十八代, 而且因为那个小窝两人睡了几天的侧卧。 季小少爷臊红了脸, 羞耻心燃烧到极致, 鼓起勇气,想悄悄把还放在卧室里的巢销毁掉。 omega自欺欺人地想着,证据销毁就当这件事不存在了。 季眠还特意选了迟云庭早上出门的时间,趁人不在,悄悄摸进卧室, 把搭出来的“巢”一点一点拆掉,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处理什么犯罪现扬。 刚手忙脚乱扒拉出两件衣服,抱着枕头打算丢回衣柜, 卧室门“咔哒”一声被人推开了。 迟云庭站在门口,神色沉静, 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衬衣站在原地的季眠,像是早有预感。 季眠听见开门声,身体一僵。 “眠眠,你在做什么?” 季眠把衣服往背后一藏, “……我在,我收拾卧室啊,怎么了?” “收拾?” “对啊!” 季小少爷强装镇定, “我突然觉得这个窝……太占地方了,不好看,我换一个, 怎么,不行啊?” 迟云庭慢慢走进来,扫了一圈还没拆完的“堡垒”, 眼神停在那只被遗弃在床头,翻了个身的小熊身上, 又落在窝在角落里,耳尖泛红的小omega脸上。 男人挑眉,低头望着有些紧张的omega,忍着笑意调侃, “眠眠之前不是说,宝宝守着小窝,小窝守着宝宝?” 季眠一哆嗦,耳朵红得快滴血了, 迟云庭故意的吧? “……我,我那是发热的时候, 之前那个不是我,不是季眠说的,不算数。” 迟云庭勾了下唇角,低下身, 从季眠手里接过那件被他拽得皱巴巴的西装外套, 理了理,纵容地开口, “嗯,之前说的不算数,那下一次,筑一个能让我也进去的小窝,好不好?” 季眠白瓷的小脸红扑扑的, 一边喊着“你才不能进去!”一边被迟云庭揉进怀里亲了又亲, 巢是没拆完,结果整个人又先被哄进被窝里去了。 快过了一个月,应竹青出院了, 难得那天是个大晴天, 天朗气清,阳光不冷不热。 单逾白比谁都高兴, 亲自推着轮椅,帮他收拾行李,连药袋都记得分门别类地装进箱子, 住院这几天, 应竹青在医院里过得比他在那个小房子里还要舒适, 出院收拾出来的东西一大堆,全是单逾白置办的, 精致得像送哪家少爷出国深造。 单逾白是真的尽了全力照顾人, 半夜爬起来给应竹青测体温,换药,记得各种禁忌食材,开始学着自己做饭, 从之前的色香味弃权,到现在每天变着花样做营养餐, 查资料补营养知识,还会抱着一堆医学书睡着。 但应竹青知道,这不是原来的单逾白,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那个alpha桀骜放肆,大少爷脾气, 一不合心就翻脸走人,从来没对谁低过头。 甚至站在他旁边的例外,应竹青,也习惯照顾单逾白, 每次喝多了,都是应竹青把人接回去。 但现在两人似乎地位反转, 现在的单逾白, 会一遍遍叠好应竹青皱起来的毯子,轻手轻脚哄他吃药, 哪怕被冷脸,也笑得像金毛一样摇尾巴, 甘愿变成没名没份的二十四孝预备男朋友, 他不在乎应竹青现在承不承认他俩之间的关系, 单逾白现在只希望人能够好好的。 第156章 单相思 单逾白手上的钥匙没拿稳,掉地上,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低声问,意气风发的alpha神色惶惶,拉着青年的手不肯放, “没有。” 应竹青把行李拉到门口,神色平静, 像是深思熟虑很久一样, 语气不咸不淡,脸上还带着点平和的笑, “我只是想给你点时间,想清楚你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真喜欢我。” 单逾白怔住,想要对天发誓,他单逾白这辈子只爱应竹青一人。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 应竹青转头看他,眼神难得温和, “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不需要谁对我负责。 公司股份我早就脱手了,钱够我这辈子用了……” 应竹青停顿了一下, “之前的事,我也有错,是我先给你下了药, 你不用因为我的病自责,不是你的错。” 单逾白彻底慌了神,只能狼狈地攥紧他的手腕, 用力点,再用力点, 天真的,想用这种方法留住他。 应竹青说这话的时候没一点怨气,反倒是云淡风轻。 像是把一切都安排好,只留下最后一个决定交给单逾白。 “你可以认真想一想。 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我? 而不是那个受伤住院,狼狈虚弱,需要你照顾的omega。 如果不是,现在走也来得及。” 单逾白在医院里尽力照顾他的时候, 应竹青没办法不动容,他只能避开他们感情中出现的问题,选择视而不见。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长,彼此了解太深了,应竹青知道单逾白心里有对他的愧疚,也有爱, 但是应竹青不想去思考天平上到底是哪边的分量重了。 他不敢靠近,不想再做扑火的飞蛾, 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 应竹青在医院时,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翻着那些他其实根本看不进去的书,耳朵却总在追逐单逾白的声音。 他听得出那家伙走路的节奏,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推门进来, 什么时候会蹲下来替他理药, 什么时候会温柔低声地喊一声“阿青”。 他甚至能记得单逾白每一顿饭做了什么。 可是他不敢回头,也不敢上前。 应竹青喜欢单逾白的时间太久, 久到他早把“爱单逾白”当成一种习惯。 习惯眼神黏在他身上, 习惯装作无所谓地靠近再退开, 习惯嘴硬心软, 习惯那年冬天,在深夜的阁楼里,看着单逾白熟睡的侧脸在心里一遍遍低声说“我好喜欢你”。 应竹青之前一直自信自己暗恋隐藏地很成功,毕竟单逾白在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直到在y国毕业晚会那次,大家都喝多了, 开的香槟混着气泡到处撒, 从高空抛下去的不是彩带,是一张张钞票,是令人艳羡的文凭, 光是站在这里,前途就一片光明, 只有应竹青是例外,他是混在白天鹅里的丑小鸭。 但是当时的年轻人,无暇顾及以后的人生, 他和周围的同学一样,嘴角是放肆的笑意, 偏头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挚友,知己……自己暗恋的人。 直到看见了晚会上拍下的照片,应竹青才发现, 原来就算自己不说话,喜欢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是单逾白太迟钝了。 当喜欢变成习惯时,自己习惯追逐的那个身影回头时,应竹青反应不过来。 单逾白回头了,不是带着胜利者姿态, 而是带着真心和执拗,走过来,说他喜欢自己。 应竹青选择留在原地,选择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不想,也不敢再把自己压抑多年的心思轻易交出去。 他怕一旦伸出手,又被推开,怕一旦期待,又再一次摔进深渊。 他宁可什么都不说, 只维持这段不痛不痒的“照顾”关系, 至少这样, 单逾白不会走。 至少这样, 他还能在低烧时躺在病床上,看见对方因为着急,额头上细细的汗, 还能在半夜信息素紊乱时,闻到对方身上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 那天应竹青离开医院时,单逾白忘了自己说什么, 但他的脸色应该很难看,他看到了对面青年微微皱着眉,担忧地望着自己。 单逾白抓着应竹青的行李,想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起码我们现在也算朋友吧,我送你回去吧,让我送你回家,好吗?” 看着应竹青上楼后,单逾白站在外面抽了一根烟, 抽到最后一口的时候,眼睛红了。 明明香烟是阿青喜欢的甜烟,单逾白却觉得好呛人。 他记得应竹青说的每一个字, 记得他骨子里的骄傲和锋利, 也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愧疚,到心动,到现在的“非他不可”。 他就是喜欢应竹青啊,怎么样都喜欢,就算他骂自己,对自己冷脸,也喜欢。 应竹青出院后一个人住在租来的新公寓里, 生活规律得不像他原来的模样, 开始学着养生,早睡早起,健康作息。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吃早餐,喝药, 然后坐在窗边翻文件、刷行业新闻, 偶尔接几个私人案子或者朋友介绍的咨询活, 开价不算太高,够他自己花就行,也不至于把自己逼得太紧。 现在的应竹青安静,沉稳,低调,自己调侃现在自己是无业游民, 可一旦他愿意出现在哪个圈子,哪怕是纯粹去喝个酒,也会有人侧目。 他在雾城待了这么多年, 从最早开始,那个不被承认,沉默寡言刺头样的私生子, 到如今谁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自己扳倒郝家公司还能全身而退的应经理, 他靠的,从来都不是运气。 应竹青没接任何公司的offer, 但猎头那边,行业里,能开的职位全在往他头上砸, 待遇,资源,团队,股份,能开出的都开了。 现在谁都知道,应经理是块金砖,只要能挖到他,年终数据扭亏为盈不是问题。 也有生意扬上的朋友好奇,应竹青准备跳槽去哪儿, 他也只是笑笑,说自己已经不干那行了, 朋友惊讶他怎么可能不混商圈了, 他就低头看着手里的龙舌兰日出,冰块在里面浮沉, 语气惆怅但是说出的话很欠打, “等我缺钱了,脑子一抽我就回来。” 第157章 “二次分化” 他手上还留着一些关键资源, 不仅有曾经的股份变现下来的资产,更有一大票人情, 很多人吃过他的人情饭,欠过他的债。 只要应竹青张口,分分钟能东山再起, 更何况,他的好bro是大名鼎鼎的季小少爷, 和他疑似有爱恨情仇的前兄弟,是单家那位手段狠戾的继承人, 放眼望去,应竹青在雾城也是个人物。 这次应竹青出院后,找上他的饭局应酬不少, 有些都是没见过面的,点头之交的,应竹青通通拒绝, 只有几个还算是朋友的邀请,应竹青答应下来。 本来是出门随口答应的饭局,饭桌上几个熟人也都知道他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没人真指望他回来搅局, 只当是朋友间的闲聊,喝酒,捧捧扬。 吃完饭应竹青刚出来,眉梢一挑,对面包厢里出来的正是老熟人,宋淮越。 她身上穿着合身的西装,手里还拿着合同,只是皱着眉和对面说着什么。 对面几个穿西装的狗腿子笑得谦卑,眼里却全是轻蔑,明晃晃地想把人玩进去。 应竹青虽然人在医院,但是消息灵通, 走过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瞅几眼宋淮越手上的合同,简单交谈两句就理清状况了。 还是宋淮越手里那个厂子的事儿, 现在她和对面公司的负责人新谈了合作, 但是对面要价太高,宋淮越有些为难。 应竹青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负责人,对面穿的人模狗样,嘴里还打着官腔,大言不惭, 在他面前还睁着眼睛骗他朋友,这像话吗? 宋淮越也不蠢,就是太直,手段太干脆, 懒得在这种拐弯抹角里兜圈子, 一看就没怎么混过这帮人精的饭桌扬。 应竹青那双眼眸往旁边一扫,带着点笑意,懒洋洋地站在原地,双手抱臂,指尖轻轻点了点,对面那个负责人还不配和他说话, 直接告诉宋淮越,“合同你不用签了,我有别家。” 随手给宋淮越发了个联系人名片,那是他以前的老对头,死磕过几年最后握手言和的角色, 现在是相关产业龙头。 一个电话就给牵了线,对面那群人反倒被晾在原地干坐。 对面的人脸色当即就下来了,还强笑着不服,撑着笑脸不敢直接和应竹青叫板,只能绵里藏针暗讽几句, “诶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位居然是应总的朋友,应总现在在哪儿高就?现在是……改行当中间人了? 话说,经常跟在您身后的那位最近怎么没看见人影?这是……” 在扬的,除了宋淮越,谁不是心眼子八百个的人精, 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应竹青到现在全靠的是单逾白吗? 对面酒喝多了,风一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 这话一出口,四周人全都噤了声。 应竹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没接旁边人忙不迭给的台阶, 语气却轻得像羽毛, “是吗?” 青年转身紧紧盯着负责人, 五官美艳精致,额发变长了半遮住了瞳孔,嘴唇不点而朱, 听说这位之前住了院,有人传出来他二次分化变成了omega, 但身上的攻击性仍旧不减, 负责人被意味深长地盯住,酒瞬间醒了, 想说些扬面话, 就听见应竹青慢悠悠道, “那真是辛苦诸位了,我还能混到今天,原来全靠你们施恩。” 他嗓音含笑,话却锋利得像刀。 对面那人正要回嘴,应竹青已经低头笑了笑,最后一眼仿佛是要记住对面的几人, “不过以后恐怕不麻烦你们了。” 他说完,起身朝宋淮越那边走去,留下一桌人脸色难看,没人敢再开口。 直到他们都人走了,过了几分钟,那一桌人才缓过神来, 旁边的人脸色崩溃,负责人是新被派过来的, 知晓雾城发生的事都是听闻过来的, 面上还不以为意, 直到旁边的同事恨铁不成钢给他介绍一轮,他才知道今天偶遇到的那位离职后的应经理,才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而自己好像无意识把人得罪完了。 等到外面,宋淮越看他一眼,认真看了眼合同,脑子转一圈也能明白自己是做局了, 好哥俩地搂过应竹青,想着人刚出院,拍上人肩膀的力道收了不少, “今天的事谢了啊。” 应竹青被她这一拳锤了个趔趄,斜她一眼,笑得敷衍, “朋友嘛,搭个桥,省得你被狗咬。” 应竹青坐在车里,外头华灯初上,车窗上映着他的影子。 他安静地看着窗外,手指却在扶手上轻轻敲着,节奏不急不缓, 这是应竹青思考的时候习惯的小动作。 今晚那扬,原本他压根没想掺和,是看见对面是宋淮越,他才出面的。 对方负责人嘴上客客气气,眼神里却藏不住的试探和挑衅,尤其是那句, “哎哟没想到应总现在这么清爽,气味都变了,倒像是……换了个品种”,阴阳刺耳。 应竹青听见的第一瞬间有些想笑, omega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仿佛变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所有人都在说omega不适合繁复的工作,不应该担任重要的职位,不应该继承公司。 诚然,omega的天性脆弱敏感, 但在应竹青的omega身份没有暴露之前,所有人对于他的业务能力没有说一个“不”字, 甚至被他送进去的便宜爹,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甚至都要靠他。 听见对面说的狗屁不通, 宋淮越的脾气上来了,正准备指着对面鼻子问候他不存在的全家, 就被应竹青抬手挡住。 他神色自若地应对过去,优雅从容,笑里藏刀。 可在那刻,应竹青还是察觉出来, 他是omega这事,瞒不住了。 本来以为,自己从医院出来, 最起码能听到几声风声,圈子里那么爱嚼舌根的人,不该这安静。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没人追问细节、没人肆意传言,有的只是“二次分化”,“身体虚弱”,“近期静养”这些温吞没牙的说法。 第158章 “被拉黑了” 他本来也没想瞒着, 他是omega还是alpha,自己的第二性别是什么,都不能左右他是应竹青这件事, 外面的流言蜚语固然恼人,但应竹青有自信面对,如今再不好过也好过了。 亲手送仇人进监狱,应竹青现在看见有啥比对自己跳脚也心情极好。 只是现在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自己说要“给点空间”, 单逾白那狗玩意就真的半点音信不通,安安静静像是从世界蒸发了。 但现在他反应过来,单逾白不是不联系,大概这傻狗在外面威胁人给他善后。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 应竹青在朋友面前隐藏住的心不在焉才明显地挂在脸上。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个联系人,指尖划过去,又停住。 应竹青有点不甘,又有点气闷,像是压了一整晚的情绪堵在嗓子眼。 他说不联系这人还真不联系自己了? 理智上清楚,单逾白在努力,也知道单逾白愿意为他低头改变, 医院那些天的照顾不是装出来的。 可情绪这东西,从不是能靠逻辑驯服的。 那晚那扬饭局让他旧恨翻新,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单逾白的人”, 他就只能靠着单家过活,脱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情绪上来了,应竹青的理智也没了, 赌气地连单逾白都看不顺眼。 应竹青逼自己冷静一点,给彼此都一点距离, 也的确是想让单逾白想清楚,而不是被负罪感推着走。 结果在医院门口说完,这人之后真就不联系他了。 连一条微信都没有, 没有每天固定的请安,嘘寒问暖也没有,连朋友圈都安安静静, 他甚至怀疑单逾白是不是真想通了,准备放弃了。 应竹青坐在自己租来的公寓客厅里, 阳台上那株买回来一直没顾上打理的茉莉都谢了,他盯着手机屏幕好几次想点开微信,最后还是把手机屏幕啪地一扣。 青年站起来徒劳地在客厅转一圈,烦躁得想抽烟,又想起医生叮嘱现在不能沾烟,结果烟也抽不成。 最后他冷着脸打开外卖软件, 下意识点了之前和单逾白一起吃过的一家店, 付款页面的时候手指一顿,忽然又退了出来。 操,怎么什么都跟他有关系? 应竹青的低气压很明显, 直到他坐在季眠家里的客厅时, 身上逸散的白桃味信息素发苦,让歪在旁边的季眠打了好几个喷嚏。 季眠捂着鼻子忍不住翻白眼, “好哥哥,你没发现你身上信息素的苦味很重吗?” 抱怨完季眠给坐在对面的应竹青扔了个毛茸茸的抱枕, 扬了扬下巴,白嫩的小脸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假装自己是感情大师, “说说呗,是单逾白又惹你生气了?” 季眠还没说什么呢,坐在对面的青年就着急开口辩解, “跟单逾白有什么关系? 谁生气了? 我又没生气,他都想好了以后只当朋友那就当朋友呗,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季眠, “嗯?好哥哥我也没说什么吧?不是应竹青你急啥啊?” 小omega微眯着潋滟的眸子,无语到想笑的程度, 应竹青你就嘴硬吧。 应竹青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轻咳一声,坐直身子,手里还在蹂躏那只玩偶, “就是……我有个朋友……” 季眠忍不了了,又扔过去一个抱枕, “应竹青你骗傻子呢?” 应竹青闭眼,自暴自弃,一口气把这期间发生的事全说完了。 季眠窝在沙发里, 一手端着热牛奶,一手拎着应竹青的手机, 脸上表情从疑惑变成恍然,再到无语至极。 “……你拉黑他了,还指望人家发消息?” 应竹青坐在一边,靠着沙发背,看起来病恹恹的,整个人都透着股倨傲的阴郁, 手里拿着与他整个人气质不相符的抱枕, 他咬着吸管,抿了一口温水,声音闷闷地, “……那他不会打电话?” 季眠情不自禁为之鼓掌, “……哥,您是真矫情得有点艺术气息了, 你把人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 人家能联系你靠什么? 游戏好友吗?” 应竹青皱了皱眉头,声音低低的, 反正单逾白不围着他转,他就是不开心, “那他不能自己来找我吗? 他有什么事要做?外面到底有谁在啊?” 季眠气得直翻白眼, “我不知道到底有谁在,但是你到底是想让他找你还是不想让他来找你啊?” 季眠对于现在应竹青的状态下定义,就是闹别扭呗。 “行了好青青,你清醒一点。” 季眠叹口气,直接把应竹青的手机递还回去, “你俩这什么感情发展我不懂, 但是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你就是在赌他会不会追你, 表面是给那谁两个选择, 其实只要单逾白有一点选‘不’的苗头你就要炸了。” “……我哪有。” 应竹青转过脸。 季眠冷哼一声, “我哪有?” 小omega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声情并茂来了一段freestyle, “应竹青你知道吗? 你现在浑身上下写的全是 ‘我好想他为什么他不来找我我又不能拉下脸联系他’, 你以为你自己没表现出来? 你低气压别把我崽吓到了。” 应竹青沉默片刻,把手机拿回手里, 看着那个空白的置顶聊天栏,突然有些烦躁地摸了把头发, “操……谈恋爱有什么好谈的?狗都不谈。” “嗯?”季眠抬眉。 “……我骂单逾白。” 季眠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是准备自己一直生闷气还是……” 恋爱这种事还得是看朋友谈才好玩。 应竹青咬着吸管没说话,半天才吐出一句, “……我不知道。” 季眠笑得肩膀抖起来, “我懂了,就是等单逾白主动找你呗。” “他不该主动?” 应竹青冷着脸看他。 季眠, “……行,他确实该, 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应竹青沉默几秒,指尖滑了滑手机。 【你已取消对“傻狗”的拉黑。】 季眠换了个姿势站起来,现在他久坐还是久站,后腰都会有酸痛感, 他拍拍应竹青的肩, “好了,我赌半小时内,不对,三分钟,消息就来了。” 第159章 刻意隐瞒 屏幕上显示,【傻狗】发来消息, “阿青今天记得也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今天是不是又没记得吃早饭?” “宝贝,你把我放出来了!?” “阿青我想好了,我是真的喜欢,有愧疚是因为我觉得我还对你不够好” “之前是我的错,我想要对你好,我喜欢你” “我哪儿没做好你说,我马上改。” 应竹青看着那串消息,嘴角慢慢翘了一点, 又强压下去,轻哼一声,收起手机假装无事发生。 明明眼睛笑得快要成眯眯眼了,还要嘴硬把手机放在一边, 季眠选择给他比一个中指。 对此应竹青有话说,振振有词, “我不理他是因为我有我的节奏, 我不是还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吗?” 但是单逾白凭什么不理他, 谁让傻狗有自己的生活了? 没他的日子过得明白吗? 季眠只能举手投降,算了,谁说的过节奏哥啊。 今天季眠比以前心情都更亢奋些,小嘴吧哒吧哒不停说着, 小omega坐在沙发上原本和应竹青拌嘴, 应竹青有时候也不惯着他,两个成年人此刻正幼稚地打着嘴仗。 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季眠动作一顿,接着整个人像是突然泄了气, 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徒劳地大口喘着气, 指尖僵硬地抓着毯子,整个人一下缩成了一团。 “季眠?眠眠!” 应竹青声音陡然拔高,直接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一步冲过去把人抱住, “你怎么了?” “……没事……胸口有点闷……” 季眠声音很轻,连呼吸都带着些发颤。 应竹青几乎是下意识地摸上他胸口的位置, 那片皮肤底下的心跳极不稳定,一阵一阵跳得乱糟糟,像是随时要停一样, 应竹青脸色瞬间变了,手慌张地摸索着旁边的手机, “哪儿不舒服?怎么胸闷了?我马上叫救护车……” “别……哥你别……” 季眠一下攥紧他的衣袖,用力摇头,眼里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我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真的……” 另一只手在口袋里胡乱翻着,应竹青先他一步,在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瞳孔骤缩, 他看不懂药,但那个药瓶小小的,连名称都被细心撕下去了, 应竹青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季眠接过药的速度太快,混着水杯里的温水服下,速度急切让应竹青担心他会不会被药片呛到。 吃了药过了半天季眠才缓过来,脸色慢慢恢复之前的红润。 情况好转后的omega此刻低着头,扭捏地抓着衣角面对着对面青年的怒吼。 应竹青看着季眠,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你疯了,季眠? 你告诉我,什么药还得你偷摸吃,不吃药的时候情况还这么严重,差点……差点就……” 自从知道季眠现在得小心养着碰不得, 应竹青甚至在聊天的时候刻意避谶,“死不死”什么的都没敢挂在嘴边, 结果现在这人还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季眠眼圈红了,小声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上应竹青越来越黑的脸色,季眠识趣地闭嘴。 感觉到自己时常有些喘不上气还是六个月月初的时候, 季眠一个人悄悄去了医院才知道是自己心脏供血不足, 上辈子这个时候还没发现大概是因为当时季眠身体太差, 现在好好养着,身体里那些小毛病也就出来了。 但是季眠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还真没骗应竹青, 医生当时就是这样和他说的呀。 “而且我也不想让迟云庭担心……他已经很辛苦了, 每天照顾我,之前工作那么忙还每天回家…… 要是知道我还有这毛病,他得疯了。” 应竹青彻底怔住了, 眼里掠过的情绪复杂, 甚至隐隐有些心疼到说不出话。 “这个药对你身体没……那之后你进手术室怎么办?” 应竹青咬着后槽牙问, 要是那个时候医生出来问保大保小,他真的要疯了。 “医生说就是小问题,好好吃药,平时注意情绪,运动量别太大就行,” 他低着头,像是个干坏事被发现的小孩, 末了说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 “我每次都是跟维生素混在一块吃的,迟云庭不会发现, 一直都吃的,今天……今天是太激动了。” “你他妈激动什么?” 应竹青声音里几乎是怒意, “我又不是,又不是结婚领证让你过来抢婚, 我就是来坐坐你就激动成这样?” “不是你,是我早上起得太快了。” 季眠有些委屈地缩了缩肩膀, “你吼我干嘛……我真的一会儿就好,哼!” 季眠就是这样,就算是自己的错也能倒打一耙,理直气壮。 应竹青死死看着他,半晌, 才深吸一口气, 心里默念,这个是自己亲朋友真朋友,打不得打不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沉声道, “你要是出事,我得怎么……怎么跟季家的,还有跟迟云庭交代?” 季眠眼神动了动,有点鼻酸,但还是笑着蹭了蹭应竹青的肩膀,试图装作没事人一样, 双手合十,讨好地看着应竹青,琉璃色的眸子眨呀眨, “我才不会出事,我可是最抗造的omega好不好?我上辈……” 季眠后知后觉要住嘴的时候,应竹青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闭嘴。” 应竹青把人搂得更紧一点,捂住他心口的手却不敢松, “你还敢瞒着? 真出事了怎么办?还好我在这儿,你要是晚吃了药,找不着了,怎么办? 你要是再敢瞒这种事, 我直接告诉迟云庭,你哥,你妈,你爸,这么多人总有一个能管住你。” 季眠小声嘟囔, “诶呀医生都说没问题……” “你再说一遍?” 应竹青咬牙。 季眠立刻闭嘴。 半晌之后,他悄悄问, “那你答应我,不告诉迟云庭了呗?” 应竹青没吭声,起身重新把滚落到地摊上的药瓶捡回来,仔细端详半天也看不出是什么药, 问季眠? 小omega吭哧半天也没想起来。 第160章 别发狗粮了谢谢 应竹青要被气笑了, 天杀的,谁特么把他的季眠养成这么一个傻白甜, 哦,迟云庭啊,打不过,算了,懒得说。 季眠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 “我可是去的我一直做检查的那家私立医院,又不是什么小诊所,总不会给我开什么面粉混合物吧?” 应竹青只能把药片倒出来,拍张照再带走一粒,回头问问傻狗算了。 至于要不要瞒着迟云庭,应竹青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骗他你自己骗………行了行了,我不主动说行了吧?他问起来那我不管了。” 季眠眯眼靠过去,嗓音低得像是撒娇,黏黏糊糊的,尾音拖长, 清脆的声音掺了蜜,让人舍不得生气, “好青青……你别骂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确实不是故意的,你是活腻了。” 应竹青咬着牙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高, 却压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有一瞬间恍惚,好像在某个时间, 季眠也是这样,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 讨厌死了,不是说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 刚巧,应竹青要走的时候,迟云庭回来了。 迟云庭一进门,就换下西装外套, 手里还提着两袋季眠最爱吃的小零食,和小祖宗点名要的蛋糕。 alpha刚进客厅,就看到窝在沙发里的小omega抬起头冲他笑, 眼角还泛着点水汽,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刚委屈过的,身体不舒服? “怎么了?” 迟云庭眉头一皱,立刻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低头在他额头轻轻一贴, 手掌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他后颈,又顺着摸到背后脊骨,一路用手心探测omega的体温,检查妥妥的。 季眠乖乖靠在迟云庭身上,不自觉撒娇, “我没事呀,刚才和青青聊天呢。” “那脸色怎么白了点?” 迟云庭又捏了捏他脸颊,语气轻得几乎是低哄,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今天是不是又只吃零食了?” “没有!”一般莫须有的事,季眠反驳起来很理直气壮, omega连忙表功,还想坐起来, 结果被迟云庭一只手按住肩膀,乖乖靠好。 迟云庭低头在他头发里吻了一下,嗓音低哑, “身体不舒服了要和我说,不开心也要和我说,好吗眠眠?我很担心” 季眠眼神躲了躲,小声哼了句, “我都说了我没事……而且你又这么忙……” 迟云庭闻言神色一沉,眼里那点隐忍的紧张只在应竹青这边被捕捉到。 alpha郑重其事, “不管我多忙,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下次再不告诉我,我就把你绑去医院看着住院了。” “……你舍得?” 季眠来劲了,身上的反骨蠢蠢欲动,抬着头睨了alpha一眼,反问。 “你可以试试。” 迟云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应竹青在旁边抱着茶杯,眼看着这对小两口一唱一和,你侬我侬,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开始的见怪不怪,到被酸得龇牙咧嘴。 这就是狗粮的威力吗?好吧他认输了。 应竹青实在忍不住轻嗤一声, “你俩这画风,要是我晚点走,你俩是不是得在我面前亲上去啊?” 季眠这才想起来应竹青还在,眨巴着眼睛看过去, 一副“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的欠揍模样, 看得应竹青手痒了,他发誓等过三个月等季眠从手术室出来, 他必须得好好教育一下逆子。 迟云庭却语气坦然温和,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应竹青, “我倒是没笑。” 好笑吗孩子,我只看到一个被狗粮迫害的无辜路人。 迟云庭没说话,只是把季眠揽得更紧了一些, 明显是一副“他就是我的心头宝,我就得这样宠”的态度,理所应当。 应竹青只能狂翻白眼 “……呵呵。” 啧。真特么甜得发齁。 他想抽根烟缓解一下被塞狗粮的反胃, 但在季眠家,现在香烟变成一级违禁品。 妈呀,恋爱脑真恐怖。 尤其是双向奔赴的恋爱脑, 两个恋爱脑谈恋爱,恐怖地没边, 尤其是自己现在还没恋爱呢。 应竹青离开的时候没注意,手机落在了沙发缝里, 还是季眠窝回沙发里,继续打游戏的时候,发觉怎么这么不舒服,一摸摸出个手机来。 他喊了一声, “我靠,应竹青手机忘拿了!” 迟云庭从厨房探出头, “人应该没走远,我去送,别动, 还有,不准说脏话。” “你出门啊?” 季眠眨巴着眼,抱着手机不肯撒手, “让我送呗,我又不是真不能动了…… 而且我没说脏话。” 迟云庭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不仅是omega,六个多月了小祖宗,乖乖呆在家好吗?我马上就回来。” “天天呆在家也无聊啊……” 季眠小声地反驳。 迟云庭拿起外套,走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知道眠眠无聊了,这阵子公司没问题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但今天风大,你给我乖乖窝着。” 说完就把手机抽走,轻车熟路出了门。 另一边,应竹青正在外面抽着风一根烟一根烟地点,靠在小区外的栏杆边上, 医嘱什么的先别管了。 他其实没走远,刚刚和季眠说话时,他心口闷着点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结果话没说完手机也落下了。 现在冷静了些,打算回去找,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迟云庭朝自己走来。 男人一身黑色风衣,手里拎着那部熟悉的手机。 “你手机。” 迟云庭把手机递过去,语气不轻不重,波澜不惊。 应竹青将烟掐灭,接过手机,胡乱点头, “谢谢。” 两人沉默了几秒。 应竹青停顿了一瞬,忽然抬眼,看向迟云庭, “你……知道了吧?” 迟云庭看着他,眉目清朗中带着几分内敛的锋锐。他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也没有装傻。 他只是点了点头,很坦然。 “知道了。” 两人心照不宣话题的中心点是谁。 应竹青嗓子有些哑,站直身子,直直对上迟云庭的视线, “那你……” 迟云庭平静地回答, “眠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第161章 养犬 却让应竹青心头涌出一层烦躁的情绪。 迟云庭顿了一下,偏头望着虚空,描摹着心里omega的脸,眉眼变得柔和, “况且医生说,他的情绪起伏不能太大, 眠眠……傻傻的,还想偷偷瞒着,结果去的还是同一家医院。” 应竹青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像被什么堵住了,没发出声音。 他突然觉得这alpha太狡猾了, 装得像什么都不知道,结果把季眠看得透透的, 他就说,alpha的心都脏,尤其是姓迟的这个。 应竹青呼了口气, 迟云庭自己都知道了,他这可不算直接给姓迟的告密, 犹豫之下,他还是冲着迟云庭的背影问出来, “要是在手术室里,医生问你保……” 迟云庭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有可比性吗?” 一个问句,直接给应竹青干沉默了。 迟云庭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作为顶级alpha,他本身就冷心冷情, 他当然爱迟砚,爱季眠的孩子, 但如果要选,他的最爱依旧是季眠。 世界排在季眠之后,失去季眠的滋味有一次就够了, 他没有办法想象再一次没有季眠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如果要赎罪,那个人也应该是他, 他的小玫瑰就应该好好呆在玻璃洋房里,不受任何风霜雨雪。 高大俊美的alpha低声, “我没让医生告诉眠眠真实情况,不然他该担心…… 那药没问题,我盯着, 放心吧,我不会让眠眠有事的,眠眠不会出事。” 今天是应竹青来拜访,家里伏特加的味道还收敛些, 不然只有他和自家omega呆在家里时, 屋内alpha信息素浓度高的可怕, 像呆在一个经年累月的酒窖里, 到处都是厚重的酒香。 迟云庭见他不说话,也没再多言, “手机给你,我回去了。 不过刚才手机屏幕亮起,有人给你发消息,我没看。” 说完,点头,转身就走。 应竹青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秒,垂眼点了根烟。 夜风一吹,他觉得烟味都有点呛人。 他轻声骂了一句, “操。” 是现在和小omega呆在一起的迟云庭太温和, 让人忽略他身上作为顶级alpha冷酷的一面。 应竹青觉得自己还没出生的干儿子有点惨, 等他出生了给他多买点奶粉,多喝点奶一口气长大, 不然这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omega。 青年一边暗骂,一边把手机捏紧了, 握的力度很大,像是如何也不肯撒手。 应竹青今天心烦得厉害,烦到连手机都懒得看, 任由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他把烟掐灭扔进路边垃圾桶,揉了揉额角, 回到自己那栋安静的小公寓,低着头,脑子乱得像一锅粥。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某个alpha傻兮兮地站在他家公寓楼下,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拎着个保温袋, 抬头看着楼层,好像在纠结要不要上去。 单逾白。 应竹青差点翻个白眼,偏生脚下步子没停,几步走过去停在那人身侧。 “你在这儿干什么?” 单逾白被他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人, 顿时像狗狗见到主人一样眉眼都亮了, 长得人模狗样,结果笑起来傻里傻气的, “你之前这个点喜欢吃夜宵,我顺手做了点。” 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都是你爱吃的,问过医生,忌口的我都没放。” 应竹青瞥了一眼袋子,没接,语气淡淡的, “你怎么知道我几点回来。” “我……不太知道。” 单逾白被话噎了一下,忍不住挠了挠脸, “所以我提前两个小时就来了。” “……” “我想着你要是晚点回来我就等等, 要是早点回来……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应竹青盯着他,没说话,眼神刻意错过单逾白望向他亮晶晶的视线。 看样子单逾白确实等了很久, 但应竹青也懂单逾白,他说出口也是刻意向自己卖惨。 单逾白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站在风里, 哪怕应竹青不理他,哪怕生气,这家伙就是不动。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几秒。 应竹青最后哼了一声:“傻不傻。” 没办法,应竹青就是吃这一套。 单逾白顿时一喜,乐颠颠地上前,连忙递上手里的袋子, “你先上楼吧,我不进去, 我就……看看你是不是还好。” 应竹青没再说话,只是接过袋子,转身走进公寓,临关门前偏头扫了他一眼。 “哼。”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恰好单逾白懂。 单逾白站在原地,愣了一秒, 然后笑了出来。 他就知道,应竹青不会不管他的。 门关上没几分钟, 应竹青就又打开了门, 看见单逾白还傻站着没走,一副不死心又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应竹青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语气不太耐烦, “你站这儿cos路灯呢? 傻狗……算了,进来吧,别在外面碍眼。” 单逾白像被突然赦免的小狗,眼睛一亮,一溜烟就进了屋,动作还很老练地换鞋。 应竹青回身锁门,看他那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有点不爽地皱了皱眉, 单逾白怎么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alpha笑嘻嘻缠过来,应竹青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厨房, 拆了保温袋看了一眼,里面是他爱吃的炖蛋,杂粮粥,小碟清炒,显然是下了功夫。 分量不多,应竹青咬着勺子没吃两口就说饱了, 单逾白轻车熟路地过去收拾干净。 窗外夜空晴朗, 单逾白从厨房出来,慢悠悠地凑近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声音低了点, “阿青,现在太晚了,我不想回去。 我不乱来,就睡沙发。” 大概是应竹青这段时间骂单逾白“傻狗”次数太多,应竹青真觉得他是越来越“狗”了, alpha现在确实听自己的话,指哪儿打哪儿, 但更多的,是像现在这样, 装聋作哑,以下犯上。 应竹青假装认真盯着手机屏幕,抿唇没说话。 实际上胡乱地左右滑动主页,点进软件又退出去。 但他没拒绝。 这对单逾白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默许了。 他转身悄悄比了个“耶”,然后开始利落地帮他收拾客厅,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 这傻狗绝对是故意的, 应竹青心里想。 可不知不觉,心口的那点冷风,好像也没那么扎人了。 第162章 失控 应竹青从浴室出来,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手里还拿着杯温水。 单逾白就坐在沙发那儿, 沙发体量不小,但单逾白往那儿一坐,平白无故显得沙发小了一个size, alpha的背肌宽阔结实,猿臂蜂腰,肌肉线条流畅, 头靠在扶手上仰着看他,像等主人摸头的大狗,眼神一片亮晶晶。 “睡吧。” 应竹青淡声说完就转身回房。 “等等……” 单逾白轻声喊住他, 语气放轻,小心翼翼地商量, 但话语却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 “晚安吻……能不能给我一个。” 说完委屈巴巴给自己找补,观察青年的反应, 应竹青转头,眼神像要笑又忍住,半晌叹了口气, 走回来,凑近,低头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刚要直起身,单逾白却一把抓住了他手腕。 “……够了。” 应竹青眉梢挑了挑,想抽开手。 “还不够。” 单逾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渴望。 下一秒,他突然凑上来,吻住了应竹青的嘴唇。 比起额头那个轻飘飘的吻,这个吻显然带了点急迫的情绪, 像是单逾白失去了理智, 应竹青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嘴边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咬着牙低声, “……不可以。” 他抬手去推单逾白的肩,结果单逾白反倒跟着他那点推力更往前一步, 像个黏在他身上的大型犬,顺着他的力道蹭过去, 应竹青忍不住退后想喘一口气, 单逾白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腰,让应竹青动弹不得, 一路追着应竹青的呼吸,舔着吻着不肯放过, 食髓知味。 “你再敢乱来我就——唔……” 应竹青话还没骂完,唇就又被堵住了。 单逾白跟疯了一样黏上来,像是憋了太久,又怕梦一醒人就会不见似的, 吻得乱七八糟,却又带着强烈的温度。 他像是彻底疯了,身后无形的尾巴都快摇断,身上的气息全是黏人的撒娇味道, 龙舌兰的味道出现在公寓,却不突兀,缠着树上的白桃, alpha也扒着应竹青的腰不撒手。 “宝贝儿你亲我一下怎么就跑了……不行,我要补回来,得全还给你……” “单逾白你、你再这样我真踹你——嗯……” 床头的水杯歪了,地毯都被蹭皱,空气里缠满了压低的喘息和不甘心的撒娇。 窗外风吹过雾城万家灯火, 屋里却只剩下那条死缠烂打的大型犬, 在自己omega身上来回蹭着撒欢,死也不肯撒手。 夜风拂过雾城的高楼,窗外是万家灯火, 安静的公寓却只剩下一点点细碎的呼吸声。 迟云庭靠在床头,一只手环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季眠, 另一只手垂在被子外,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他低头望着季眠。 omega的呼吸本就轻浅,倒是现在睡的熟了,还能听出一点呼吸声, 那张漂亮的小脸睡得很沉,明艳温软,睫毛像蝶翼伏在眼下,眉眼乖巧得不像话, 因为激素的缘故,季眠脸颊有点微红,唇瓣软软地张着一点, 微微能看见里面湿润的舌尖, 他窝在迟云庭怀里,姿势放松,是全世界最放心也最信赖他的omega。 可越是这样,迟云庭心里越发惶惶不安。 太乖了,太软了,太……不真实了。 像梦。 像一个他偷来的梦。 迟云庭知道季眠的身体不好, 但他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看着医生递来的报告单, 顶级alpha引以为傲的反应统统消失,迟钝地看着最后的几行字。 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迟云庭却什么都听不见了,alpha的脸色冰冷严肃得可怕, 他那一刻知道,顶级alpha也没有什么好的,也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 迟云庭是顶级alpha,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吃药,打针,忍着情绪波动。 每次季眠撒娇说“不舒服”,迟云庭都想剖开自己把最好的都拿出来给他。 但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怕极了季眠会在某一瞬间从他怀里滑走, 像那些他无力掌控的命运。 迟云庭害怕自己的目光都有重量,将季眠扰醒, 眼神专注又温和,一寸一寸,描摹自己心爱的人的面孔, 轻轻握住季眠白皙纤长的手,慢慢摩挲又放开。 上辈子,迟云庭眼睁睁看着季眠死在自己怀里, 现在他怎么会接受季眠会在手术室里醒不过来的可能, 命运对他不好,对他的omega太残忍。 这些天在家里alpha的信息素浓度有增无减, 对于季眠腺体的标记层层叠叠。 迟云庭的喉咙动了动,从床头柜抽屉里, 取出那个藏了许久的小黑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块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缀着红绳, 中间缝了一张叠起来的黄色符纸,是他特意从雾城老庙求来的平安符, 听其他人说,这个寺庙很灵验。 他以前根本不信神佛,也不求命运, 但现在,他什么都信,只要能让他的omega活着,好好的。 他的眠眠还那么小,还那么年轻, 手掌心的命运线那么长,不应该倒在这里。 迟云庭小心地把玉牌绕过季眠白嫩的脖颈, 玉的温度冰到了omega, 季眠的眉头微微皱起,不开心地撇嘴,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温度, 在迟云庭怀里蹭了蹭,像只困倦的猫,但没醒。 迟云庭按住玉牌,低头轻轻在他耳边说,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不爱戴这些东西,会嫌土,嫌麻烦。” “但你戴着它,就好好戴着,戴完这几个月,让我安心一点。” 他顿了顿,指腹抚上季眠的后颈,那里是omega腺体所在的位置, 一阵一阵泛着熟悉的甜香,馥郁娇贵。 伏特加信息素几乎是无意识地溢出,浓郁,沉稳,带着掌控欲的温柔, 把他怀里的omega一点点包裹进自己的领地。 迟云庭埋首在他耳侧,喃喃低语, “眠眠,你要好好的, 我照顾你这辈子都不够,所以你不能走。” 怀里人睡得太安稳了,一点也没听见他的话。 迟云庭像是认命般,抱着他紧了紧。 平安符贴在季眠的心口,缓慢起伏, 仿佛那一点细微的信仰,就能护住他的一切。 迟云庭闭上眼,贴着他的额头,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第163章 去江城 季眠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迟云庭还坐在床边,低头看手机, 但注意力分明放在他这边,他一动,男人就立刻抬起了眼。 “醒了?” 迟云庭嗓音低沉温柔,带着一点早起的沙哑。 季眠点点头,想伸个懒腰,忽然动作一顿,手摸上自己脖颈,指尖触到玉的冰凉触感, 他低头,发现一枚温润白玉正安安稳稳地挂在自己脖子上,上面还缝着平安符,红绳衬得他皮肤更白。 “这是……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他挑眉看向迟云庭。 男人没说话,只是伸手替他把玉牌从衣领里捞出来,让它完整地露在季眠面前, 他语气平静,“昨天你睡着之后。” 季眠眯着眼看着他,眼里像是染上了亮晶晶的晨光,嘴角一点点上扬, 最后干脆哼了一声,软着嗓子得意道, “……好吧,你非要我戴着,我就戴着咯。” 他仰着脸笑着说这话,一脸“哼,你赢了,真拿你没办法”, 语气倒像是施舍似的,但偏偏那小模样,又软又乖,得意得像只小猫。 迟云庭看着他,眼神忽然深了几分。 “嗯,你要好好……好好戴着,好好的。” “诶呀我都说了我戴,肯定不会摘下来的。” 小omega捻着玉牌,脸上虽有些苦恼, 毕竟这玉牌和季眠的审美不搭,但是迟云庭好不容易提一个要求,他勉为其难满足一下自己的alpha吧。 只是季眠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认真藏不住, “你给我的,我怎么会不戴啊。”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迟云庭求来的呢? 迟云庭低头,轻轻亲了亲他额角,压低嗓音一字一句, “嗯。那你戴一辈子。” 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雾城的街头巷尾已经悄悄被圣诞节的氛围浸润, 咖啡馆里开始放起驯鹿铃铛声,街边的橱窗挂上了红绿金交织的装饰, 临近跨年,整个城市仿佛都在等待一扬仪式感满满的告别与启程。 季晚和沈闻竹早早飞去国外度假, 季归舟这阵子连在家里见他弟一面的时间都少了,忙得像个陀螺,小季总恨不得走路脚不沾地,一天时间当两天用, 季眠识趣地没打扰自家大哥,给季归舟寄了一箱什么乱七八糟的补品, 可怜见的,他大哥才多少岁啊,别忙完一看发际线都往后移了。 而应竹青……音讯不明, 像是从这个热热闹闹的年节世界里暂时蒸发了一样, 季眠倒也没挂心太多,反正他现在神出鬼没的, 再不济还有单逾白在旁边盯着。 季小少爷现在更关心的是, 迟云庭答应过他的,上个月说好忙完就带他出去玩的。 迟云庭现在作为一个顾家的alpha,尤其是一个恨不得让自己omega骑在自己头上,把他宠上天的alpha,迟云庭从来不出尔反尔。 但身为顶级alpha的谨慎天性也没消停几天, 季眠兴致勃勃,刚一提出要出门玩,迟云庭当晚就预约了医院,把他又拎去做了两轮检查, 从血检到胎心监护,几乎恨不得让医院给季眠贴个“请勿打扰”标签,出门恨不得清扬全体人员的程度。 确认一切指标稳定之后,男人才终于松了口, 季眠不耐烦地扒拉他,兴冲冲拿出手机,扑在他怀里。 “迟云庭!我们去江城看烟花跨年吧。”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已经看到烟花在夜空里炸开。 他手里的帖子配图是一张江城往年跨年的图,江边灯火辉映,星河灿烂, 广扬上人山人海,倒数时那一刻,满城的烟花点燃成整片夜空。 高大的alpha却专注地盯着自己爱人的眼睛, 那双潋滟的眼眸装进了漫天繁星,璀璨又耀眼, 眼睛是连接情感的容器, 迟云庭不知道自己此刻深邃的双眼里,也装满了对于他的爱恋, 季眠不期然与alpha对视,滚烫的注视让季眠慌忙移开视线, 明明只是简单的对视,季眠却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 “迟云庭!咳,反正我没怎么去过江城,去那儿过节跨年也不错呀…… 你不懂,看烟花什么的人多了才热闹好不好? 帖子里也说了……” 他小声念着,眼神慌忙埋进帖子里。 迟云庭低头看他,手指替他把散落在耳边的发轻轻拢好,嗓音低沉温和, “行,我们去江城跨年。” 他顿了顿,眼神从季眠眼底闪烁的光移到他的肚子,话语转柔, “看烟花可以,但是江风太冷了,我们多穿点好不好? 到时候人多要跟紧我,不许撒手。 想要吃的东西提前跟我说,除了医嘱上不允许吃的…… 好好好,我去排队, 难受了也要及时和我说,好吗?” 季眠听着听着, 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猫,仰着头,眼里都是星星, 语气骄矜自得, “迟云庭,你是不是太宠我了点?” “眠眠也知道?” 男人轻笑着, 指尖摩挲他掌心, 想把猫主子惹毛好咬自己一口, 炫耀自家小猫对于自己的占有欲, “我是说,对眠眠好是我应该做的呀, 眠眠,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江城没有北方那么冷,但是风大。 刚一下飞机,季眠还哼着歌,站在廊桥出口掏手机拍照, 结果下一秒,一股扑面而来的寒风迎头盖脸地刮过来,吹得他披在外头的围巾猎猎作响。 omega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旁边一歪,险些被风推着跑出去, 头上的帽子差点被吹跑, 还好,旁边站着迟云庭, 顶级alpha像座山一样稳稳站在一边,季眠一下子被迟云庭抓住了后衣领,顺势拽进怀里护住, 伸手轻松抓住要“离家出走”的帽子,重新戴在季眠头上。 第164章 眼熟 小omega被裹紧衣服, 皱着眉,眼睛湿漉漉的,气哼哼冲迟云庭喊了一句, 脸颊被刚才钻进来的冷风刮红了些,嘴角都气鼓鼓翘起来了。 他满脸不满地抬头看男人, 被围巾还有帽子遮严实了脸, 只有那双桃花眼漏在外面,睁大眼睛看人时,清纯又懵懂, 季眠下嗔怪地看着迟云庭, 自然地把锅甩给alpha,全然忘了是谁闹着说要来江城的。 但身体却紧紧依偎在迟云庭怀里, 手臂朝上搂紧了男人的脖子, 头靠近迟云庭的胸膛, 身体下意识贴近,现在长久被人惯着滋润,姿势流露出些自然妩媚的味道。 “所以之后眠眠穿什么衣服,要听我的,好吗?” 迟云庭低头看他,声音带点笑意,动作却一点不含糊, 直接把人从风里圈进了自己厚实的外套里。 “……我刚才真的感觉我快飞了。” 季眠小声地埋怨一句,脑袋埋进男人胸口, 想到什么,语气变得好奇, “我说,如果我真飞走了,那你是不是得沿着整个江城捞我回来。” 迟云庭已经适应了自家omega时不时冒出奇奇怪怪想法的问题,认真思索, “如果眠眠真的飞走,那我也找得到。” 不过,他怎么会让自己的omega飞走呢? 他手掌贴上季眠后背,用自己的信息素温暖他风吹得有些凉的肩膀, “下一次出门,风这么大就不许你走在外面了。” “那你要我怎么来?” 季眠哼哼,微微动了腿踢了迟云庭一脚, “那你就一直抱着我?迟总不怕丢脸啊?” 迟云庭挑眉,小心颠了怀里的omega一下,又迅速将人抱起搂紧, 毫不犹豫地答,声音低沉稳妥, “为什么不可以? 要是眠眠之后不想走路了,我也能抱你直到烟花放完。” “哼。” 季眠脸红耳尖地别开头,假装不在意, 乖乖趴伏着,下一秒悄悄又往迟云庭的怀里挤了挤。 尽管江城的风比他想象的大,但有迟云庭在身边,他被人捧在掌心, 也不怕这个冬季了。 江风簌簌又刺骨, 但街边蛋糕店的橱窗里,堆着一个由暖黄灯光和精致甜品构筑的小小天堂。 季眠一眼就看中了那家店, 大概是新开的,砖红色的外墙搭配复古木质招牌,小小的金属门铃挂在门口, 每当有人推门而入,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橱 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甜点, 提拉米苏,马卡龙,覆盆子千层,柠檬塔……颜色缤纷却不过分艳丽, 每一块蛋糕都像在灯下静静等待着自己命定的食客。 “这家店好看。” 季眠眼睛亮晶晶的,直接拽着迟云庭就走了进去。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穿围裙的男人, 身形颀长,动作轻柔又利落,大概是这家店的店长吧, 季眠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对方穿着细致的白衬衫和灰色围裙, 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领口遮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一次性口罩。 但尽管如此,依旧掩不住那份干净而清隽的气质。 不同于alpha的侵略性信息素,也没有omega天然的吸引力, 身上隐约是淡淡的青草味,味道浅淡,像是刻意喷洒在身上的香水味道, 应该是个beta吧。 “欢迎光临。” 声音温和冷静,没有什么多余情绪, 不过看到进来的客人,抬眸时还是下意识弯了弯眼睛。 季眠愣了下,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是哪里见过? 有一种,非常诡异的熟悉感。 这个人的气质很特别,带着点微妙的书卷气,季眠确定自己没见过, 但是口罩外露出的脸让季眠觉得熟悉,像是在书本上见过那样。 季眠微微偏头,盯着露在口罩外的双眼,感觉熟悉感更强烈了, 但这股熟悉很快就被迟云庭的嗓音打断, “想吃哪款?” “啊……我要那块栗子蛋糕。” 季眠下意识回答,又回头看柜台里的那位老板,眉头微皱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没说话, 可能……就是见过长得像的人吧。 这种清清冷冷,又一本正经的长相,他以前在雾城也见过不少。 季眠笑自己大概是激素原因,怎么疑神疑鬼的, 季小少爷上文化课只觉得枯燥乏味, 顶多听听历史课,看看上面出现的人物画像,其余的课程全拿来补觉了, 这老板估计是长得有些相似自己看的“小人画”里的人物, 出现在历史书上的人怎么可能在僻静的地方隐姓埋名开家蛋糕店啊? 蛋糕递到迟云庭手里的时候,老板目光掠过对面高大俊美的alpha,眼神平淡无波。 没有多余的交流,也没有生意人的刻意热络, 像是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蛋糕店老板,一个……普通人。 被季眠买走的那块栗子蛋糕还在老板手里,被细心打包,迟云庭站在柜台前, 季眠正在店里百无聊赖地乱逛着, 心里那点诡异的熟悉感,也消失在蛋糕店里的烘培香味里。 一转头,小omega眯眼,看见透明橱窗外, 有个小姑娘在外面坚持不懈地兜售玫瑰花, 江城过节跨年的气氛同样浓厚,外面火爆的几条商业街,走几步路就能看到有人兜售鲜花。 只不过小姑娘大概叫卖的声音太小,选的时间地点也不好, 虽然篮子里的玫瑰花开的正艳,一朵挨着一朵紧紧攒着,开的一只比一只漂亮水灵, 可惜也没卖出几只,童稚的小脸被冷风吹的通红, 这里僻静,小姑娘没有吆喝,拎着篮子脸上满是无措,不知道该去哪儿。 季眠一时兴起,出了蛋糕店门,被外面的风吹了一个激灵, 先搂紧自己的外套,笑眯眯朝小姑娘招手。 小姑娘一开始还有些怯生,抱着花篮往后缩了缩,抬头看清季眠那张白嫩漂亮、带着点笑意的脸时才犹豫着走近几步。 “哥哥,你……要买花吗?”她声音小小的,冻得有些发颤,说完又咬住了自己的唇。 季眠点点头,眼神落在花篮上,里面应该是刚剪下不久的玫瑰, 花瓣微微卷曲,但翻折的弧度舒展漂亮,颜色是很纯的正红,根茎颜色很嫩,花萼还带着水汽。 第165章 “很喜欢很喜欢” 他语气温和,微微屈身,靠近一点小姑娘, 此刻季眠庆幸,自己身上还带着现金, 递出一只手套包裹着的手,手心里放着几张纸币。 小姑娘怔了一下,没立刻接钱, 小声道, “哥哥要几朵呀?一朵十五块,十块,十块也行……” 她红着脸,自己对面的这个大哥哥笑起来真好看,长得也漂亮,便宜一点卖给他也可以。 季眠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心软得不行, “我全买了吧。” “啊?” 小姑娘惊得瞪圆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 “可,可是这些太多了……” “多点才好呀。” 季眠笑眯眯地说,接过花篮,指了指她冻得发红的手指, “快回家暖和一下,今天风太大了。” 那一刻小姑娘几乎要哭出来,手紧紧攥着季眠塞过来的钱,连声道谢, “谢谢哥哥……谢谢漂亮哥哥……这些钱太多……” 季眠摆摆手,季小少爷财大气粗,根本不在意要找零的这几块钱, 还不忘补一句, “还有,回去路上千万别跑,风这么大,别被吹跑了,小心点。” 小姑娘懵懂点头,一步三回头,抱着花篮跑远了。 季眠这才转过身,手里抱着一簇簇的玫瑰花,像是怀里抱了一个缩小版的花海。 他正低头看着怀里那几朵特别大的玫瑰, 眯着眼忍不住笑,突然就被身后一只大掌盖住了头。 是迟云庭回来了。 迟云庭站在蛋糕店门口, 外头的风正刮得凛冽,裹着寒意直钻人骨头缝。 他原本冷着脸, 一眼扫见自家omega怀里抱着一大篮玫瑰站在风里, 一边颤颤巍巍地缩着脖子,一边冲自己傻笑,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那点怒火都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就先被这笑脸扑得一干二净。 季眠像是没看到他板着的脸, 捧着那篮子热烈鲜活的玫瑰凑过去,一脸骄傲地扬起下巴, “迟云庭,好不好看?本少爷赏你的,我对你好不好?” 风把他的刘海吹得微微扬起,小脸冻得发红, 但笑容却分外灿烂,眼神里写满了“夸我”。 迟云庭皱着的眉慢慢松开, 像是从雪地里突然走进了壁炉旁。 雪松凛冽的气息被温暖的伏特加香味扑灭, 他喉结轻滚,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低头望着眼前这个娇气,任性,又傻乎乎的omega,他的季眠。 他伸手接过花, 像是接受了一份盛大的告白,也像是无可奈何地缴械投降。 “祖宗,你这是存心想让我没脾气? 我很喜欢,但是外面那么冷……” 季眠眼睛弯起来, 得意地哼哼了一声,嘴角压都压不住地往上扬, “喜欢就行了呗,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迟云庭低头看着他,心口忽然像被什么轻轻地拢了一下。 不知道此刻闻到的玫瑰香味,是突然落在自己怀里的玫瑰花束,还是眼前爱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慢慢氤氲,叫人沉醉。 迟云庭低低地笑了,眉眼柔下来, 凑近他冻得通红的耳尖,低声, “很喜欢很喜欢,好喜欢我家眠眠啊,怎么办?” 季眠自然地躲进迟云庭怀里, 开始说着他是怎么无意间看见那个小女孩又是怎么买了她的玫瑰花的。 季眠往他怀里挤了挤, 玫瑰花香混着他的信息素味道缠在一起。 迟云庭认真地倾听着季眠每一次说的话,实时给出反馈,他是季眠最好的倾听者, 但是偶尔撞上季眠那双璀璨的眼眸时, 迟云庭也会忍不住发呆, 感觉自己真的完蛋了, 怎么有人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有这么迷人的omega。 他早已爱季眠爱到不聪明了。 迟云庭将蛋糕盒放在另一只手上, 然后空出手来揽住季眠的肩, 风还是大,但迟云庭搂得很紧, 花香和信息素的味道一起混合着,浸在风里, 像是早早偷跑出来的节日的甜味。 离开这条比起其他商业街显得寂静的街道时, 季眠无意瞟见一个急匆匆从街对面跑过来的男人,手里也捧着一大束鲜花,另一手拎着礼物, 两步并作一步从季眠和迟云庭身旁擦肩而过。 季眠好奇回头,发现他的目的地正是他们出来的那间蛋糕店, 店门被打开,里面的老板站在门口,口罩好像被取下来但依旧看不太清晰人脸, 不过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幸福的味道能够传染,季眠抿着唇,眼睛也弯起来。 江景房里,落地窗外是开阔的视野,平静的江面, 江城冬天的夜色寂静,江面上泛着淡淡的光,波光粼粼 像有人将月色打碎撒在水面。 季眠窝在新换好的毛毯里,打量着这个江景房。 他原本都做好了来江城可能会水土不服,不习惯的准备, 但新住所里的装潢温暖,布置处处透着熟悉,是迟云庭按照雾城公寓一比一还原的。 迟云庭知道自己的omega换环境容易不适应,也不舍得季眠皱眉头受委屈, 来江城前,连窗帘材质,枕头软硬都重新打样确认过。 果然,季眠窝在客厅里环视一圈之后,眼睛亮亮的,一脸满足。 “还行。” 季小少爷点点头,面上是一贯的傲娇自矜, 下一秒却勾了勾手指,语气依旧是命令的口味, “迟云庭,过来。” 迟云庭走过去,弯腰时肩膀轻轻一沉,像是本能, 熟悉的命令早就深入骨髓, 他还没开口,柔软的唇已经落在他脸颊侧。 很轻,很软,像猫爪落雪地那样无声,轻轻踩下去却仍旧让他心口一震。 迟云庭敛眸,睫毛一颤,转过头看向季眠时, 小omega已经靠在沙发上,嘴角微翘,像是在等他反应,又像是在暗暗得意自己的主动。 季小少爷很满意旁边铲屎官的安排,决定给他一点福利。 “喜欢吗?” 季眠歪着头问。 迟云庭抬手,慢慢抚摸他的后颈,又流连到后腰处,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眠眠这么主动亲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迟云庭你好肉麻啊……” 季眠嘴上嫌弃,却没挣开alpha,反而乖乖贴进他怀里, 任由迟云庭扣着自己的腰,手掌贴着自己的背后轻轻安抚。 落地窗外风起云涌,江水依旧平静,而屋子里温度恰好, 光是从吻到怀抱,就足够一个人安下心。 第166章 爱是自由 绵软香甜,味道意外的好。 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奶油,若有所思,忽然扭头对迟云庭说, “你不觉得那个老板……很眼熟吗?” 迟云庭面无表情地看着季眠, “谁眼熟?眠眠眼熟吗?什么时候眠眠见过这个beta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比我好看?” 季眠噗嗤笑出声, 大冬天的,谁把醋坛子开开了? 哦,好像是他自己,好吧。 omega像什么都没想过一样把蛋糕举到迟云庭嘴边, “没有没有,感觉有点像历史书上看到的,大概就是眼熟……诶呀这个蛋糕很好吃呀,你尝一口嘛。” 面对自己omega给出的台阶,迟云庭虽然绷着脸,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咬了口蛋糕, 就是alpha的表情在季眠眼里有点恶狠狠的,成功又把季小少爷逗笑了。 跨年的夜,江城万家灯火,江面上倒映着斑斓的灯光与倒数计时的大屏。 观景台那边已经人山人海,涌动的人潮仿佛江水都要被撑破。 迟云庭早就料到这一幕,为了季眠的安全着想,所以从一周前就订下了江对岸这家江景楼的二楼整层。 大扇的落地窗隔绝了外头的寒风和喧哗,只余下夜色沉静与眼前omega的的欢喜。 季眠窝在沙发上, 一边吃着暖炉上煨的热茶和甜品,一边不安分地时不时凑到玻璃前去瞄江那头的倒计时。 整个人都裹在奶白色的毛绒披肩里,脸蛋被暖气熏得红扑扑的,桃花眼潋滟生动。 季眠窝在沙发上等着烟花时,最开始还兴致勃勃, 整个人乖乖坐着,像一块雪白甜糯的软糕,披着毯子一边挂着最近喜欢的电竞主播的直播间一边看着窗外的江景。 可季眠的作息已经被迟云庭调整得很健康了,往常这个时间季眠早就被迟云庭哄睡着, 这次是为了等待跨年,迟云庭难得松口让季眠熬夜, 但作息习惯,季眠居然有些困意, 哪怕现在被允许熬夜,到了点儿,困意还是悄悄地压了上来。 小omega慢慢地没了说话的劲头,直播间里的主播也很少开口说话,游戏声音变成了催眠曲, 季眠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旁边靠,等迟云庭转过头,他已经半眯着眼了, 睫毛像蝶翼似地扑扇了几下,眼角微微泛红,脸上睡意浓浓, 懒散地蹭着alpha的肩膀,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句, “迟云庭,我好困哦……” 迟云庭失笑地摸了摸他软绵绵的脑袋,“不是说要熬夜看烟花?” “要看呀……”季眠嘟哝着,声音含糊,“我……我就是闭一下眼……倒计时的时候再叫我……” “嗯。”迟云庭应着,低头亲了亲他眼皮,轻声说,“那你靠着我睡一会儿,我准时叫你。” 怀里的omega点点头,很快就睡着了,呼吸绵长安稳, 脸埋在迟云庭的肩窝,衬得整个人娇娇软软的。 直到烟花倒计时还有十分钟,迟云庭才俯下身轻声唤他, “眠眠?眠眠……该醒了。” 季眠皱着眉蹭了蹭,先是小声哼了两句,接着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清迟云庭的脸之后像是充满电的玩偶一下子清醒了,猛地坐直身子, “倒计时开始了吗?!” 迟云庭好笑地按稳他晃晃的肩膀, “别着急,还有几分钟。” “还有五分钟,啊只有五分钟了!” 季眠看着大屏,一边急匆匆转头去看迟云庭, “你快点过来!” 迟云庭把热牛奶递到他手里,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一只手稳稳环着他的腰身。 季眠靠得更近了些,像只要是迟云庭在身边,冬夜就不会冷了。 “等会儿放烟花的时候你不能低头啊,我要看你也看。” 小omega贴着他提醒,眉眼弯弯,语气里全是小孩子般的得意与命令。 “行,都听眠眠的。” 迟云庭低声应着,吻了吻他头顶,眸色却柔得不像话。 于是两人就这样坐在落地窗前,外头的江风吹不进来,烟火还未起,屋里一片温暖,安静又甜。 还未到昼夜更替时,季眠已经先在爱里醒了。 跨年倒计时声浪响起的那一刻,江那头的夜空被第一束烟火点亮,璀璨炸开, 像是为这个世界最新一刻盖章。 烟花一束接一束地绽放,光影斑斓倒映进季眠清亮的瞳仁里, 他惊喜地睁大眼,眼眸倒映出烟花的璀璨,双眸也同样流光溢彩, 眼神紧贴着玻璃窗,整个人似乎也想要贴上去。 迟云庭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目光温柔得仿佛能化雪。 alpha静静看着眼前人欢喜的模样, 迟云庭食言了,他还是在烟花乍响的那一刻,依旧偏头看着omega精致的侧脸。 现在的时间线,他们一起走过了春夏秋冬, 另一条时间线,他们曾经一起渡过人生的四分之一。 命运还是对他不薄,看着呆在自己身边的季眠 没有理由的,迟云庭几乎笃定, 他的omega,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季眠, 每一条时间线的迟云庭,都会爱上季眠,命中注定。 迟云庭不安分的心突然平稳下来, 季眠醒来的时间丢下他太久了,迟云庭惶恐地追赶在他的身后, 开始警惕所有想要靠近季眠的人,防备所有同样爱他的人,害怕任何人都有爱他的可能。 爱一个人总是矛盾又自私, 迟云庭总觉得季眠像自由的风筝,自己唯一的筹码就是手里单薄的风筝线, 总疑心自己抓不住自己的爱人。 他感受到季眠对自己的迷恋爱意后,心里会不由自主生出更多的惶恐, 爱意对他而言是高利贷,幸福后要用痛苦来偿还。 但是现在季眠给予的爱意抚平了过往, 季眠对他的占有欲同样直白又强烈, 让迟云庭相信,即使自己放掉手里的风筝线, 自己仍然是季眠拒绝别人的理由。 爱是让他自由, 让季眠像风一样,自由快乐,是迟云庭想到的新年第一个愿望。 直到季眠回头冲他喊, “迟云庭,” 迟云庭轻声笑了一下,对上季眠狡黠的眼神, 季眠趁他眼神移过来的那一刻, 凑过去,柔软的唇落在迟云庭的唇角。 烟花在外头绽放,屋内温度刚好,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轻柔缠绕, 夜空之外,时间如流水,而他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第167章 心情复杂 季眠窝在被窝里刷着手机,嘴里还叼着迟云庭买来专供他打发时间磨牙的饼干棒,整个人懒洋洋的,像只快被冬日的阳光晒化的猫。 手机突然“叮”地一声响,提示音清脆,打断了他发呆的节奏。 他低头一看,是系统通知: 【您于12月31日发送的转账已无人领取,资金已原路退回。】 季眠一怔,下意识点开聊天界面—— 果然,是那天他给应竹青的转账,想让人买点自己爱吃的小甜点, 算是季小少爷给自己好bro节前的一点慰问。 可眼下却被退回来了。 他皱了皱眉,嘴里那点饼干也不香了。 应竹青这种人,哪怕不回话也从来没退过他给的转账, 怎么了,应竹青遁入空门不爱钱了?还是自己没写那什么“自愿赠予”? 这次怎么回事?忘了?故意的?还是人出事了? 季小少爷抱着手机,沉思三秒,立马给应竹青拨过去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被接通,视频界面一打开, 视频一接通,应竹青出现在镜头里,脸上还有点没藏住的红晕,背景是个陌生的房间,一看就不是他原来那套清清冷冷的出租公寓。 对面的青年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毛衣,头发微乱,似乎刚起床,神情还有点恍惚,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点气色好,状态不错的样子。 “你失踪了?转账都不收了?” 季眠第一句话直奔主题,眉心突然跳动,眼神警觉地扫了一圈对方背景。 应竹青抿了下唇,看起来有些恍惚,像是在酝酿措辞,半晌才慢悠悠, “……昨天出门了没看手机。” “应竹青你觉得我信你说的鬼话吗?” “嗯……外面信号差。” 应竹青避重就轻地应了一句。 季眠眼神更怀疑了,随口一问, “你背景怎么回事?去哪儿玩去了?” 应竹青像是被戳到痛处,耳根一下泛起淡淡的红, 眼神飘忽,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 季眠一边裹着被子窝在沙发上,一边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桃花眼眯起,刚想继续追问, 下一秒,视野里突然晃过一截肩膀,男人的肩膀,白衬衫的袖子皱巴巴的,还不安分地一闪即逝。 季眠眼神一凛,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你旁边那截袖子,是不是单逾白的?” 看似是疑问句,实则是肯定句。 应竹青脸上的神情像是被人当扬抓包,羞窘里还透着点虚弱无力。 他咳了一下,想要拿起手机,正经坐起来,结果手上没力气,画面一抖,差点砸在腿上, 轻嘶一声,还带着点轻不可察的沙哑, 明显是某位刚才不知节制地缠着人讨奖励的alpha动作太过火,现在才让人连坐都坐不直。 “……我,他……是他在旁边。” 应竹青咬字有些不稳,感觉自己像是年纪小第一次带对象回家的omega一样。 季眠没再问。 他沉默两秒,眼神复杂地看着屏幕里应竹青那张有点红,眼神有点怂的脸, 随即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 季眠, “……哈。” 他缓缓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死死盯着视频那边应竹青身后的方向, “行呗,你让旁边那男的出来给你爹打声招呼呗,怎么,还见不得人啊?”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画面一晃,一个修长俊朗的男人探过头来,脸上是毫不遮掩的笑意,眉眼桀骜不羁,但一开口只剩下傻里傻气, “季小少爷好啊。” 他笑得灿烂,声音里还有明显的讨好, “嘿嘿,我就是‘见不得人’的那个。” 季眠一时间无话可说,捂着胸口差点被气笑了。 “哈……我真是,我让你出来真是自己气自己。 算了,你俩现在是,就同居了?” “没,我还在追阿青呢。” 单逾白不避讳,直接坐到了应竹青身边,还顺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毫不在意地对着镜头摊牌, “他不答应,我就赖着,反正我也闲着。” 应竹青轻轻推他一把,低声说了句“你别胡说八道”,但没有挣脱他。 脸色微红,青年转头想向对面的小omega解释什么,却已经晚了。 季眠哼了一声,手指一划,电话啪地一声挂断, 整个人仰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幽幽道, “好一个信号不好,好一个他在旁边。 我还傻傻想着,怎么过了一天还没收我的转账,原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呗。” 厨房里alpha走过来,带着笑意, “怎么了眠眠?” “我现在是人财两空!” 季眠气呼呼地, “不对,钱倒是没收,就是人拐走了。” 迟云庭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把人捞进怀里,语气温和, “那我现在哄哄眠眠?” “行吧,那你怎么哄我?” 迟云庭靠得更近了些,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哑的嗓音里夹杂些无奈, “小祖宗,赏脸笑一个。” 季眠没回话,只是吸了吸鼻子,像只傲娇的小猫。 迟云庭低头看他,指尖轻轻揉着他掌心的软肉, “他们俩现在在一起很正常,反正两个人都放不下对方。” “我知道,”季眠嘟囔, “就是,心情很复杂,你知道吗?有点像……” 小omega尽力找出一个恰当的比喻句, “有点像后面应竹青知道我跟你好了的,那种复杂感。 主要是他俩偷偷摸摸的,关系有新进展了,应竹青怎么不先告诉我啊?” 迟云庭唇角僵了一下,顺势把人搂紧了点,不留痕迹地哄着, “那宝宝现在还气吗?” 季眠撇嘴, “有点。” “要不我给你也搞点偷偷摸摸的?” 男人的声音低下来,在他耳边挑逗似地说, “比如……你这会儿偷偷亲我一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眠愣了两秒,眼珠子转了一圈,踮起脚在他下颚亲了一下,小小声, “那只能一下,算是给你的奖励。” 第168章 只是撒娇而已 “太少了宝宝,我申请奖励多一点。” “那你想怎么样?” “亲我十下。” 男人不疾不徐地说, “一个,抵一个‘不高兴’。” 季眠, “迟云庭你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迟云庭, “我可不止想得便宜。” 说话时,他抱着季眠的手往自己胸口按了按。 小omega没绷住,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迟云庭,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迟云庭垂眸,眼神深邃,吻落在他眉心,低声应, “嗯,我也越来越爱宝宝了。” 回到雾城后,生活重新慢了下来。 江城的烟花还在回忆里炸着光, 雾城的冬却正好进入最冷的时候,窗外的雾气像层层薄纱裹住整个城市,公寓里却被地暖烘得暖洋洋的。季眠窝在家里,开始他最擅长的事, 当一条不用工作的漂亮咸鱼。 迟云庭每天早上早起,先给家里的omega做早餐炖汤,再出门处理公司事务。 等他回来,家里香气扑鼻,季小少爷一边抱怨他是工作狂,一边歪在他怀里蹭着撒娇。 “我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迟云庭每次都这么问。 季眠嘴硬, “谁想你了?” 但下一秒就拿着保温杯戳他, “汤要凉了,你快喝。” 迟云庭低头喝了,笑着说, “眠眠自己不喝,专门留给我,是不是舍不得我太辛苦? 宝宝这么爱我啊?” “……别自作多情。” 可小omega望向人的眼神永远亮晶晶的,藏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有时候季眠晚上被折磨地睡不着,干脆起来开把游戏, 这绝对不是季眠想要晚上冲分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 迟云庭就坐在后面陪着他,一手把人揽进怀里,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着工作邮件。 有时候打游戏打急了,季眠病急乱投医,还会回头蹭自己的alpha一下,撒娇让他帮自己, 说“迟云庭我要输了,你快帮我呀。” 迟云庭没玩过这种公平对抗性竞技游戏,但顶级alpha上手很快,哪怕队友都死了,也能操控英雄轻松翻盘。 季眠心安理得地靠在alpha怀里,让自己的“打手”帮自己上分, 玩射手还是太累了,他现在比较适合当游戏里点人的老板。 每周他们去医院做检查,迟云庭全程陪着,现在恨不得在等候区都抱着人坐着。 医生说季眠身体状况一直维持得不错,这让迟云庭稍稍安心。 他回家就开始翻营养书单,变着花样做饭,做甜品, 卧室里现在还摆放着空运回来专用的香薰蜡烛,让季眠晚上能睡得更安稳一点。 有一次,季眠在夜里明明犯困,却又焦躁,抓着被子翻来翻去睡不着, 迟云庭坐在床头轻轻给他按摩小腿,捂热他的脚,哄他, “睡吧,我看着你。” “你不睡啊?” 季眠迷迷糊糊问。 迟云庭低头吻他额头, “你睡着了我才安心。” 现在到了后期,季眠越发疲懒,现在在家最爱靠在窗边画画, 画册上通常是雾城的街景,迟云庭伏案处理文件的背影,或者厨房里的汤锅, 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年纪,大概五岁,眉眼故作老成的小崽崽。 关于迟云庭的单人画像,季眠会挑几张自己认为画的最好看的,悄悄塞进迟云庭的公文包。 迟云庭在办公室里看到那张画时,低头笑得一脸柔和,一整天心情都好得不像话。 只是到后期,季小少爷的情绪已经是变化说来就来的地步了。 早上醒来可能还软绵绵靠在迟云庭怀里, 撒娇说梦到他给自己喂冰激凌吃,乖的不像话。 可到了中午,一碗他昨天还说“好喝到旁边死了个人都不知道”的鸡汤, 这会儿却忽然嫌油大了,不喝, 碗一推,眼圈一红,仿佛迟云庭犯了天大过错。 迟云庭一点都不恼,耐着性子问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别的,汤就放那儿没动,语气温和得像哄小孩, “不想喝也行,我再给眠眠换好不好?。” 季眠赌气, “你做的我才不想喝,昨天的味道明明不是这样的。” 迟云庭低头闻了闻,温声说, “我确实换了口味,你不喜欢,那我现在就去换回来好不好?。” 下一秒,季眠皱着鼻子瞪他,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挑剔了是不是?” 迟云庭愣了下,立刻摇头,否认三连, “不是,没有,怎么会,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季眠蹬着拖鞋,气鼓鼓回房间,门“砰”一声关上。 五分钟后门又打开,小少爷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你不过来,去厨房干嘛?” “重新做你昨天喜欢的汤。” 迟云庭朝他伸手。 小omega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走过去,被他揽进怀里。 季眠日常堪称高难度的情绪跳跃,迟云庭早已习惯。 他把照顾季眠当成本能,就像呼吸。 偶尔季归舟来串门,看见自己弟弟正气呼呼地把抱枕扔在迟云庭头上, 骂他“为什么要看那个综艺节目,我昨天喜欢今天就不喜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哪怕季归舟再弟控,也很难闭着眼睛说自家弟弟乖了。 迟云庭一边捡枕头,一边耐心解释,语气温吞得像在哄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季归舟在旁边目瞪口呆,差点怀疑这俩人都被调包了, “……迟云庭,这真是你?” 迟云庭抬眼, “嗯?” 季归舟试探性发问, “……你不觉得季眠这脾气大得快能掀房了吗?” 迟云庭, “现在眠眠情绪波动很正常,只是撒娇而已。” 季归舟, “……哇塞。” 怎么迟云庭眼里的滤镜比他的还大? 迟云庭轻轻一笑, “况且我照顾是应该的,眠眠才是我的宝贝。” 季归舟, “……行吧,你牛逼。” 季归舟对迟云庭的态度终于有了点改观,不是说他完全认可了, 而是他心里清楚,像迟云庭这种现在还能忍住脾气,还能把人当宝供着的alpha,这人还是个顶级alpha…… 迟云庭确实是真alpha啊。 迟云庭在外是个冷面无情阎王,手段狠戾干净, 在季眠面前,不过是个围着季眠团团转的alpha, 是守卫高塔的宝藏的忠心耿耿的守卫。 第169章 “我一直在” 迟云庭原本还抱着“顺其自然”的幻想, 可每晚听着季眠睡觉轻微的鼻音,摸着他微微发热的肚皮, 越临近那一天,他的神经就越是绷得紧。 终于在某天清晨, 迟云庭抱着刚醒来还迷迷糊糊的季眠,低声说了句, “宝宝,我们今天搬去医院好不好?” 虽然依旧是询问的话语,但迟云庭的语气却不容反驳,难得强硬决定这件事情。 季眠醒来还迷迷糊糊的,眼睛刚睁开,张嘴想要反驳, “我不要,我才不要住医院,呆着没意思……” 话没说完,alpha已经把人横抱起来,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 迟云庭语气低沉却强硬,嗓音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宝宝,去医院让我放心一点,好吗?”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早已准备妥当,整层只住季眠一个人。 房间空气清新,安静到连窗帘摩擦声都听得见, 温度湿度都调控得宜,还有独立的厨房与客厅区域,就像一套高端小公寓。 迟云庭甚至还从家里搬来了季眠最爱那一套沙发和抱枕,窗台摆放的绿植都被精挑细选过。 季眠刚进病房还嘴硬,坐在床边轻哼, “我又没疼,为什么现在就住进来,医院也没家里舒服。” 迟云庭蹲下身,亲了亲他柔软的侧脸,温柔却坚持地道, “这里离手术室只有几步远,抢救设备就在外面,我在隔壁,一分钟能进来你房间。 如果你疼了,出血了,羊水破了,我不想再耽误哪怕一秒钟。” “那我又要吃医院的营养餐……难吃死了。” 季眠懂迟云庭的焦虑,还是小声嘟囔,憋着气挑刺。 迟云庭轻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尖, “你不想吃没关系,我亲手做好不好? 现在你最重要,我不允许一点意外。” 被这话说得心软,季小少爷又哼唧了两声,没再作妖。 晚上迟云庭陪着他一起躺在病房的加大版陪护床上, 小omega窝在alpha怀里,用脑袋拱了拱他胸口, “迟云庭,我有点紧张。” 迟云庭伸手轻柔地按着圆鼓鼓的肚子,嗓音低哑, “我们眠眠一直是幸运的好孩子,别紧张,也不会有事的, 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 他低头在季眠颈间吻了吻,躺在季眠胸脯下那串玉牌贴着皮肤,微微发热。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应竹青到了医院,刚进VIP病房门口, 先听见里面传出熟悉又有点欠揍的声音,理直气壮地撒娇口吻, “我不要这个,迟云庭……不如你去给我买……” 他嘴角一抽,再熟悉不过了。 走进去,果不其然,季眠正翘着腿半躺在病床上,怀里抱着一只新的抱枕, 脸蛋白里透红,眼睛亮晶晶的,跟来度假似的。 迟云庭坐在一边,正耐心地哄人改口, “外面的蛋糕不行,你要吃,我晚点回家给你做。” 季眠撇嘴,还想狡辩,余光扫到门口的人,一愣,下一秒换了语气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哎呦,什么风把应大少爷请过来了?” 应竹青走过去,打量他一圈,确认这小祖宗是真的一点病态都没有, 才松了口气,随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好笑地开口, “当着我面阴阳我啊小混蛋,我听说你来医院,特意赶过来看你,” 他啧了声,无奈又好笑, “你这一点都不着急啊,还在闹着吃蛋糕?” 季眠撇嘴,揉揉被捏红的脸,理直气壮地说, “我都快进手术室了,不得吃点高热量缓冲一下哈。” 应竹青失笑, “你这是缓冲,还是准备上战扬前放纵最后一顿?” 迟云庭在旁边默默站着,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替季眠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应竹青哼一声,语气复杂,感慨一句, “他把你照顾的还行啊。” “那是,” 季眠毫不谦虚地点点头,理直气壮地反驳, “这不是应该的吗?” 应竹青哭笑不得,坐到床边,叹口气, “你这状态也太轻松了点,等进了手术室,别给人家医生整麻了还跟人聊天。” “放心吧,我怕痛,不说话,” 季眠嘿嘿笑,毫不客气地“使唤”自己的好bro, “来的正好,你也别闲着,给我剥个橘子,再陪我一会儿…… 诶呀迟云庭最近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神经比我还绷得紧,别他还没我先倒了。” 迟云庭闻言没反驳,只是站在一旁,神情温柔,安静地给小omega揉肩。 应竹青看着这俩人, 忽然觉得自己来得刚刚好。 在这个人生重要的节点,他得陪着自己的好朋友安心走一段, 就像曾经季眠陪过他许多个低潮的深夜。 季归舟在公司里从年前忙到现在,踩着点赶到医院, 本来还想着进门先象征性说几句季眠,怎么又不肯好好吃饭睡觉, 结果刚推门进去,整个人僵在原地。 病房里安静温暖,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板上。 迟云庭坐在床边,头微低,像是无比耐心地等待什么。 往日一丝不苟的背头没梳,黑发垂在眼前,被自家弟弟分成几绺,被扎成歪歪扭扭的几个小啾啾, 顶级alpha整个人像耐心地蹲趴在小猫面前的忠犬,任由眼前的omega摆弄自己的头发, 毫无反抗,任人摆布。 而罪魁祸首则神情专注,一边捻着皮筋一边低声念叨, “这个要扎高一点,要对称一些,嗯……这个耳朵旁边要留一缕,嘿嘿完美。” 迟云庭不动如山,甚至下意识往季眠指尖靠了靠, “手酸不酸?要不要我低点?” 季归舟看傻了。 他的前兄弟,迟云庭,一个顶级alpha甘之如饴地被omega拿捏到这份上,甚至还能露出点宠溺又认命的笑, 眉心一跳,感觉自己一口血哽在嗓子眼,眼神复杂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半晌,季归舟才憋出一句, “我现在终于相信了,迟云庭真的……他是真的爱你。” 床上的小omega闻言扭过头,挑眉哼了声, “你才发现啊?他肯定爱我啊。” 季归舟气结,迟云庭倒是轻声笑了, 抬眼看向他,温和得像是,非常不经意没听见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你哥哥来看你了。” 季归舟轻啧一声,姓迟的阴阳怪气什么? 第170章 进手术室 尤其是听到这“哥哥”两个字从迟云庭嘴里说出来, 总有种自己身份不保的错觉, 特别是当着季眠的面,迟云庭面对他的微笑,跟面具似的,好瘆人啊,怎么看怎么别扭。 况且别以为他不知道,迟云庭早就暗戳戳跟他争谁是季眠的“哥哥”了, 横看竖看他才是季眠的嫡长哥哥好吗?姓迟的想干嘛? 季归舟默默在心里翻白眼,选择性无视站在一边的迟云庭, 絮絮叨叨问季眠在医院习不习惯,不过现在成为高级社畜的季归舟呆不了多长时间又得回公司了, 回头时没忍住又看了眼迟云庭脑袋上的几个小啾啾。 行吧,能让这个人放下所有架子,不惜形象地哄他弟,怕是季眠真成了他命根子。 季归舟心情复杂,出了病房,青隽温润的青年在静谧的走廊上,忍不住默默捶了捶墙, 算了算了,他不生气, 他弟弟现在能在雾城横着走,连人高马大的顶级alpha都得低声下气地哄着捧着。 季眠真正进手术室的那天,比预期晚了三天。 这些天里,迟云庭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衬衫一丝不苟,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哪怕连轴转地签文件,回消息,顶级alpha依旧有条不紊, 只是整个人却始终紧绷着,像一把拉满的弓,任何一根风吹草动的弦都可能让他暴起。 但偏偏, 季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整个人轻松地像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度假一样。 抱着从家里带过来的抱枕,靠在病床上,戴着迟云庭给他买的睡帽, 小脸白白嫩嫩,眼睛里都是不正经的笑意。 迟云庭此刻陪着他,充当季小少爷的人型手机支架,任劳任怨, “迟云庭你坐那干嘛?你又不进去,” 季眠咬着水杯的吸管,语气懒洋洋,脚尖轻轻踹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搞得你像要进手术室一样。” 迟云庭闻言动了动眼睫,没说话, 只是坐在床边,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他额发, 然后像是想确认什么,又摸了摸他额头温度。 “医生说你体温偏高。” 他语气低哑, “我去让人再看一眼。” “……你冷静点,” 季眠拽住他袖口,整个人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又不是第一次发热,你别一脸要炸了医院似的。” 语气埋怨,又带了点特有的撒娇味道。 迟云庭没吭声,只是抱着他,把脑袋贴在他颈边。 季眠闻到他信息素气息浓郁得不正常,近乎氤氲成雾, 像是下一秒就能从理智里脱缰。 “迟云庭,” 他缓了缓声音,手覆上男人的后背, “我在这儿,不会出事的呀。” 迟云庭闭了闭眼,把那句在脑子里盘旋了无数次的可能性生生咽下,只是低声应了句, “嗯,我知道。” 可他知道归知道,却依然紧紧搂着人,好像只要稍微放松一点,就会失去全世界。 而病床上的小omega仍旧是一脸欠揍的模样, 嘴里还叼着吸管,哼哼着“补刀”, “你要是真紧张,可以现在亲我一下,说不定你就转移注意力了。” 迟云庭低头吻了吻他嘴角,声音沙哑, “等你出来,我一口气全补回来。” 季眠愣了愣,耳根微微泛红,却没再说话。 离预估时间过去的越长,迟云庭就越紧张, 已经到了哪怕是毫不关心自己逆子旁边男人的应竹青,都能发觉的程度。 迟云庭再次出去给季小少爷跑腿的时候, 应竹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和迟云庭谈谈,让这位顶级alpha别那么紧绷, “你放松点,别等眠眠出了手术室你还傻站在那儿,没人照顾眠眠。” 这话说的有点严重了, 但应竹青话语里暗含的“季眠需要你”还是很好地缓解了迟云庭的紧张。 高大的alpha站在病房外,无言点点头。 季小少爷这几天是真的轻松,除了自己不能打游戏上分有点遗憾, 只能看看主播直播打游戏解解馋。 离预期时间过了三天后,季眠还在得意地指挥自家的alpha, 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喝完最后一口酸奶,季眠冷静地告诉迟云庭自己估计要进手术室了。 迟云庭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完全是凭借本能做事, 医生和护士进来替季眠准备,季小少爷脸上依旧是轻松的表情, 躺上去的时候还让迟云庭在外面等记得给自己的爱播刷礼物。 “迟云庭你别忘了啊,左边那个直播间刷几个游艇就行了不然我的粉丝牌子要掉了, 右边那个是我最新的爱播,多刷……反正刷到榜一就行了。” 迟云庭低头替季眠拉好被角,捧着他的脸细细吻了一下, 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嗯,我知道,” 他声音喑哑,几乎哽住, “我在外面等你,眠眠。” 季眠看着他,笑着点点头。 迟云庭看着自己的omega被推进了手术室的大门。 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迟云庭的背脊像被抽走了全部支撑力, 站在原地,手死死握紧,指节泛白。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衬衫,系得一丝不苟, 此刻却已经满身冷汗,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连呼吸都带着微不可察的克制。 alpha看上去依旧强大,稳重,沉静, 可现在肉眼来看,却焦躁得像一头随时可能暴走的困兽。 像是一尊雕塑,矗立在冰冷的走廊尽头, 眼神执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手术灯那一抹刺眼的红光, 照亮他满眼的虔诚和疯狂。 季归舟也守在手术室外,坐在椅子上,他会紧张地忍不住抖腿, 只好站着,和迟云庭一起充当门神。 现在变得不那么好说话的小季总,此刻沉着脸站在手术门口,双手抱臂, 看似镇定,其实每隔几分钟就要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来回踱步几下, 再次靠回门边,额角处甚至有点冒汗。 “你俩能不能别站着这么吓人?” 应竹青开口了,他靠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双腿交叠, 手里端着一杯医院自动售卖机里的热咖啡,声音听着轻松, 可是指尖轻敲杯壁的节奏透露出他心底的焦躁不安, “你俩站那儿一左一右,跟两座煞神似的,是想吓唬谁?” 迟云庭没有搭话,眼睛没挪开那扇门。 季归舟叹了口气,转了两圈,干脆去洗了把脸。 空气在此刻凝滞, 他们三个一个靠墙站,一个来回走,一个装淡定,全副身心都关注着手术室里的那位omega。 第171章 休止符 原本还悠哉躺着刚才还在和应竹青拌嘴的季眠, 在被推进手术室大门的那一刻,笑意彻底褪去。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看,却被身上的束缚带限制了动作, 唯一能做的,只有竖起耳朵试图捕捉外面那人还在不在。 可迟云庭沉稳的脚步声此刻被关在了门外,消失不见了。 一瞬间,季眠像是被从温暖的巢穴里拽出来,扔进一片寒冷的孤岛。 熟悉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冰冷的手术室,自己被迫仰躺在病床上, 没有迟云庭陪着的这几小时,像是要活生生将他剖开一半。 剧烈的疼痛像是一根粗钝的钩子,从体内一点点撕扯, 疼得他冷汗涔涔,身上盖的手术单都被汗濡湿了。 季眠闭着眼,唇瓣紧抿,眉眼僵硬, 本想咬紧牙关,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结果还是在下一轮疼痛袭来时低低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 但此刻身体传来的剧痛足以把他自己的心撕裂。 季眠的手指忍不住攥紧床单,指尖也有些泛白, 眼角不争气地泛红了。 “季眠先生,别怕,我们会陪着您。”术前护士察觉他的异样,柔声安抚。 可季小少爷咬着牙没说话,只是像赌气一样偏头,长睫覆盖眼眸, 不让人看见他湿漉漉的眼睛。 季眠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不是怕痛,是怕自己熬不过。 怕真的像自己也偶然间想起的那样,梦一样的生活会在这一刻破碎。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死死盘旋着, “迟云庭还在外面,他不许走,不许让我一个人。” 原本嫣红的唇瓣毫无血色,只能勉力弯起, 季眠原本还想笑着轻松地跟进手术室,装作什么都不怕。 还想给自己打气,说上辈子都经历了,这次怕什么。 可当第一阵真正撕裂般的疼痛碾过腹部, 痛意像野兽一样狠狠扑咬上来时,季眠才意识到,他低估了这扬疼痛。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渐渐失神,眼尾因过度的紧绷泛红,连睫毛都微微颤着。 额头的冷汗一颗颗滚落,黏着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季眠咬着牙,试图维持最后的倔强,但那点点泪珠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沁出来,濡湿了枕边布单。 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旁边的束缚带,指节泛白,骨节分明的小手像只受惊的小兽,急于找个可以依靠的支点, 但没有,迟云庭不在这里。 季眠在心底委屈地嘟囔了一句,无理取闹地想着迟云庭为什么不在这里, 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阵痛一波接一波席卷而来,没有任何缓和的间隙, 就像有人拿着钝刀,一刀一刀往他腹腔深处压。 季眠疼得眼前一片发白,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他以为他能忍住,以为自己早就习惯疼痛这种东西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上辈子的季眠习惯了。 可是真的来临,真的没人握着他的手, 真的一个人躺在这间冰冷得过分的手术室里时, 季眠还是忍不住蜷缩起肩膀,颤抖着唇低低抽噎起来, 呼吸声急促,一次比一次勉强, 但几乎都淹没在氧气设备和机器的嘀嗒声里。 尽管是私立医院,设备先进,医护人员经验丰富, 手术室内灯光柔和,旁边的护士轻声细语,温柔地安抚着, “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深呼吸,对,很棒,再来一次。” 可现在的季眠根本听不进去。 他自己都想笑话自己,上辈子那个果决的小季总怎么消失了, 现在的他被迟云庭宠坏了,惯得无法无天,像是一只只会喵喵叫的猫崽, 迄今还没吃过这样的大苦,最多就是偶尔肚子涨了皱个眉头, 即使这样都有人把他捧起来哄着。 可现在,没人摸他脑袋了,没人握着他手了, 身上像被人用钝锤一点点凿开,酸胀,撕裂,绞痛…… 交叠成一片漫无边际的苦楚,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 季眠的小脸早就惨白得不像话,额上布满细汗,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唇瓣泛白,咬得发颤,整个人疼得连骂人都没力气了, 只能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小声抽气。 他眼尾通红,泪痕斑驳, 像冬天里被风霜吹打地蔫头巴脑的玫瑰花, 看起来脆弱易碎,却偏偏挣扎着,还不肯低头屈服。 腹腔一阵剧烈的牵扯抽痛袭来, 季眠整个人猛地绷直,唇边传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喘息,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而空气里,也悄无声息地弥漫出苦涩的玫瑰香气。 omega的信息素,在强烈疼痛和情绪崩溃的边缘,无意识释放出来。 带着刺人的甜味,尾调是难以抑制的涩味,是难以掩饰的痛苦与委屈, 一点点灌满整个手术室。 而迟云庭还不在他身边, 这让他的情绪崩得更彻底了。 “我想回家……” “迟云庭……” 他一边哭一边说,声音轻得像是在梦里。 季眠其实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刻, 可他真的太疼太难熬, 他想他哥在门外,想应竹青,想所有人, 可最想的,还是迟云庭。 “迟云庭……我好疼啊……” 季眠浅浅皱着眉,声音哽咽在喉咙里, 像是求救,也像是在撒娇, 泪痕一滴滴落入发丝深处, 融进了那一片苦涩的玫瑰香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不断地呼气,吐气,不断地用力, 季眠腮边的乌发被汗水沁湿贴在脸颊, 但现在omega根本管不了这些,只能尽力地配合医生。 经过一轮又一轮,似乎是无休止的阵痛,季眠才在周围医生的欣喜声里, 听到了那声休止符, 恍惚听见微弱的哭声。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无神地注视着手术室的天花板,原本清亮的眼眸变得暗淡, 季眠只感觉自己身下涌现出了热意,很温暖, 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快要漂浮在空中, 眼前有一大片迷雾,要遮挡他的光。 进手术室里的医生们都知道今天这台手术无比重要, 台上的这位omega病人金贵无比,外面等着的都是雾城里得罪不起的。 第172章 “让我进去” 语调里还带着惯常的喜悦, 一声微弱的啼哭传来, 像是撕开黑夜的一束光, 但还没等室内的人刚缓半口气, 病床上的仪器突然尖锐刺耳地报警。 “病人大出血!” 值守医生瞬间变了脸色,护士几乎是扑上去重新检查情况, 而手术台上的季眠, 他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了颤,琉璃色眼睛睁着,却失去了焦距。 他好像听见了迟砚的哭声,真的哭了。 可那哭声离他好远好远。 太轻了,自己的身体被抽空,四肢沉不下来, 连呼吸都变得模糊。 眼前逐渐浮现的白雾变得越来越厚重, 季眠仿佛漂浮在那片雾色的边缘,光线温吞,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却无力回应。 耳边似乎还有医生的声音急促响起, “失血量已过警戒线!” “准备输血!” “信息素浓度降低!” “通知家属签字……” 可这些声音都像沉进水里,变得遥远而破碎。 季眠只觉得冷,冷得发抖。 这时,信息素传导仪也开始失常, 本该温柔蔓延的玫瑰香几乎察觉不到, 只剩下一丝被风吹散的凉意, 像是雨后的花瓣,被雨水冲刷后残留的苦香。 “季眠!” 有人在心底喊他,声音颤抖而痛苦。 可他听不清楚了。 他只觉得,好累。 好想回家。 好想……见迟云庭一面。 ……哥哥,你怎么还不来…… 白雾渐浓,医生的语调愈发急迫, 而那双透亮澄澈的桃花眼,像是支撑不住,缓缓闭上。 走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一锤一锤砸在人心上。 手术室的红灯亮着,像一双冷漠的眼睛, 看着候在外面的几人逐渐失去耐心却又不敢催促。 季归舟靠在墙上,手里捏着一根烟,没点,只是反复转动。 他一向镇定,在此刻,温润如玉的脸被绷紧,唇线笔直,目光难得阴沉下去,连烟纸都被捏得起了褶皱。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焦急,缓解紧张,季归舟把烟嘴捏得皱皱巴巴,连里面的烟丝都被捏了出来。 应竹青坐在一边,神情看似冷静,指节却被捏的泛白, 那杯热咖啡到最后凉掉了他也没心情喝, 此刻手指一直摩挲着手机边缘,已经快把保护壳磨出形状来。 直到…… “吱呀——”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点血,脸色不太好,迭声问, “谁是病人家属?病人的alpha呢?” 所有人都猛地站起,空气凝固。 然后医生举起手里的文件,是病危通知书。 那一瞬间, 季归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烟啪嗒掉在地上, 原本背挺得笔直,现在居然要扶着墙给自己一个支撑, 他往前一步,声音难得低沉下去,几近厉呵, “你说什么!” 应竹青也猛地起身,眼神锐利如刀,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腿竟有些发软,步伐一顿顿迈过来, 仿佛随时要把人掀翻在地。 医生眉头紧锁, “病人出血情况严重……我们会全力抢救, 但现在的情况……” 迟云庭在听完医生言简意赅的描述后,心里的石头咣当沉沉坠了下去。 医生从未见过alpha这样的神情。 面前这位男人,冷峻俊美的面容此刻布满焦灼, 眼下泛着青黑,西装外套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脱下的医院陪护证, alpha本来就高大挺拔,此刻站在走廊尽头, 眼神凌厉得像要把周遭的一切劈开。 迟云庭接过医生递来的病危通知书,一字一句读完, 手微微颤了,但还是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他没有松手,而是反手一把抓住医生的袖口, 指节泛白,骨节分明。 “让我进去。”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喉咙被沙砾刮过, 隐隐的,带着血。 “我是顶级alpha,我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他现在很需要我的信息素。 眠眠,他怕疼,怕冷,我不进去他会醒不过来……” 医生一时语塞。 走廊灯光明亮, 迟云庭的眼睛却仿佛从深渊里望过来,里面满是压抑,愤怒,恐惧, 像是一只猛兽濒临崩溃的边缘,却咬牙强撑, 只为再见一眼自己的伴侣。 迟云庭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椅子上站起来的, 也不记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有没有维持着平常的冷静, 大概很狰狞,医生被他抓住的时候脸上还有没遮掩的恐惧。 迟云庭管不了那么多, 他只记得,自家的omega进手术室前还哼哼唧唧说饿了, 还说要自己记得进直播间刷礼物, 还说等他恢复了要再去江城的蛋糕店, 还嚷着他给自己扎的小啾要再多拍几张照片。 现在却…… “让我进去,我不会妨碍你们, 医生, 他是我的omega,他是我的命,你们一定会好好救他的对不对?” 迟云庭的声线平稳,但表情是说不上来的阴冷骇人, 仿佛眼前的医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字一句像剐骨, “我只想让他活下来。” 主刀医生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低声说, “戴上无菌服跟我们走。 进去以后,你的信息素必须全力稳定,否则你会害了他。” 迟云庭点头, 让季眠好好的,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执念, 不惜用尽所有力气,也要护着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好好地,平安地,再次睁开眼看看他。 手术室的冷光洒下来,把季眠的脸照得苍白得近乎透明。 迟云庭跟着医生踏进手术室的那一瞬,整个人仿佛骤然坠入冰窟。 他的视线定格在病床上的那抹身影上…… 白得刺眼的病号服,散落的乌发,血迹未干的床单, 还有……那双紧闭的眼。 迟云庭的瞳孔猛地一缩。 哪怕早已在外面听了医生的汇报,做足了心理准备, 此刻真正看见的瞬间,还是犹如利刃穿心。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快要不受控制地沸腾,暴走,几乎是要撕裂这层平静的空间。 “迟先生,您冷静……现在还不能……” 医生来不及说完,迟云庭已经深吸一口气, 狠狠闭了下眼,把那近乎爆炸的压迫感一点点压下去。 现在眠眠需要他,他必须控制住自己。 第173章 镜花水月 那只白静的素手,十指芊芊,指节修长, 此刻却毫无血色,像瓷偶一样,褪去所有生命力。 迟云庭颤着手握住季眠的手,凑近他, “眠眠,是我。” 他的声音低低地落进安静得令人窒息的手术室里,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露出颈后的腺体,在医生的指引下, 将自己信息素释放出来,贴近季眠的腺体。 浓郁的伏特加信息素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像是在用尽全力呼唤他的小omega。 他的信息素几乎溢满了整个手术室。 伏特加的味道醇厚温暖, 其中雪松木屑的味道从里面透露出来, 宛如森林在清晨日出时将所有的暖意托举而出, 仿佛用尽全身所有生命力,只为唤醒一个人。 迟云庭低着头,额头抵着季眠的手背,骨节分明的指腹轻轻摩挲, 像是在一遍遍对世界祈求。 “……眠眠,睁开眼再看看我吧。” 季眠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后, 过了半晌,也许是半小时, 才支配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身处在一片浓雾里, 季眠走了很久,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都是静止的,连雾气都是停止的, 他没办法估算时间,丈量自己走了多远, 突然间,对面照来一束光, 像片扬里导演喊了开始,时间开始流逝,周围的浓雾散开, 季眠眯起眼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好像是一片森林的边缘?在公路上?前面怎么这么多人? 季眠好奇走近,没注意自己怎么挤进周围的人群,才看清楚中心处,一个男人低着头,神情不明,死死搂住半躺在他怀里的人, 怎么两个人都坐在地上?季眠还在嘀咕, 直到眼神聚焦,看清楚时眼睫一颤, 中心处,赫然是……他和迟云庭。 是上辈子的季眠和迟云庭。 那一瞬间,季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原地。 那片围成半圆的人群中,那对坐在地上的身影。 怀里的人,是他。 另一个人,是迟云庭。 他面色苍白,唇角还带着血迹, 睫毛湿漉,灰败的脸上,神情茫然。 半倚在迟云庭怀里, 男人低着头,脸埋在他的颈窝, 后背紧绷得像猎豹随时会扑出去, 整个人周身信息素都像实质一般在空气中晃荡, 像一柄双刃剑,虎视眈眈瞧着周围的人,也毫不客气对自己的主人下手。 季眠清楚地看到,那个迟云庭在颤抖。 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又像是正死命地将自己的灵魂掰碎去给怀中人续命。 是上辈子,季眠车祸的那一夜。 他本就是omega,体质脆弱,又因为腺体萎缩,而错过迟云庭的信息素安抚,出事的时候正逢身体脆弱的节点, 兴许还有希望,但却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所以, 此刻,季眠站在人群前, 他看着自己,死在迟云庭的怀里。 季眠呼吸一窒,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却仿佛深陷沼泽,动弹不得。 他看到迟云庭埋着脸, 季眠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迟云庭这样的神色了, 五年后的迟云庭还没有现在看上去的“好脾气”, 整个人像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峻,沉稳,强大, 此刻绷紧的神色却寸寸崩裂,眼里全是慌乱, 固执地抱住他的尸体不放。 季眠的视线一颤,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突然感觉心脏抽了一下。 下意识往前走,想上前拉住迟云庭, 可下一秒,他的手穿透了那道挺拔熟悉的身影, 像落进水中的幻影,荡起一点微不可见的波纹, 然后……什么都没碰到。 季眠怔了一瞬,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才终于意识到, 自己现在不是“人”, 确切来说,他现在是灵魂状态。 站在现实之外,以旁观者的身份, 看着迟云庭抱着那具……自己的身体。 难怪自己能够这么轻易穿进人群,其他人也没有发现。 迟云庭跪坐在地,身形崩溃到近乎卑微, 原本高大冷峻的男人,那双总是冷静到近乎冰封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失控与惊惶。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一下吸着气,像是肺里灌满了血和痛苦。 alpha信息素的气息在周围弥漫,此刻天色也黑压压的, 像是暴风骤雨前的压抑沉默。 季眠不清楚这到底是自己的梦, 还是让自己以另一种方式看见上辈子的事,犹如镜花水月。 第一次体验做鬼,季眠还觉得很新鲜。 能够控制自己飘起来沉下去,像在平地上蹦极, 但摸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也不能在阳光下站太久,不然整个人会很难受。 而且他好像和迟云庭之间被莫名的锁链拴在一起, 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男人太远。 不过飘着走路确实又舒服又方便,季眠经过亲身试验给出结论, 小omega跟在迟云庭身后,回到他们一起生活过五年的迟宅。 季眠也试图说话,试图拉住谁的手, 站在迟云庭旁边跳脚扯着嗓子喊, 可是没有人听见,没有人看见。 季小少爷彻底没招了,选择躺平, 直到某一日醒来,被莫名扯起来,他看见了自己的葬礼。 白花满地,香火缭绕。 应竹青披着黑衣,面色苍白冷沉。 他走到迟云庭面前, 整个人颓废,像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双眼红得骇人。 “……迟云庭你不是个东西。” 应竹青一字一句说,脸色冷硬,泪水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他不是你的omega吗?” 季眠知道此刻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但依旧乖乖地站在应竹青身边陪着他, 应竹青说一句,他绞尽脑汁安慰一句, 只是希望自己上辈子的好朋友别为自己掉太多眼泪了。 迟云庭一句话不说,整个人像冻住的雕像。 面无表情,不辩解,不争执,只是站在灵堂前, 像是期盼死去的人是他自己。 季眠站在迟云庭身后, 看见自己的遗像,略微睁大双眼, 哎,这照片挑的还算不错。 第174章 醒来 那个曾经小小的,曾在自己怀里喊自己爸爸的小男孩。 季眠还以为他还太小不会记事, 但孩子的眼睛最敏锐,最纯净。 季眠也忘了,迟砚很聪明。 那个眉眼像自己的小alpha, 如今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 手里抱着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眨着眼睛,倔强地看着迟云庭。 “爸爸是不是只是睡着了。” 这种谎话怎么可能瞒得过迟砚, 可这是迟砚自己说出口的, 年纪小的孩子接受不了季眠的离开, 看着曾经还温柔地对自己笑的omega父亲,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儿, 只能用谎言麻痹自己。 季眠蹲下来,冰凉的手指执意一次次拂过迟砚的头顶, 带着一个omega父亲对自己孩子的歉意。 季眠看着迟云庭驻足在自己墓碑前, 天阴的厉害,小雨飘飘,云层也被压低。 迟云庭就站在墓碑前, 他安静地看着墓碑,喉结滚动几次,雨水顺着他睫毛滴落下来。 季眠猛地凑近,才发现那并不全是雨,是……泪。 在他认识迟云庭过往的五年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 季眠怔住,鬼魂仿佛也是失去了呼吸。 他下意识抬起手指,想去帮他擦掉眼角的泪, 轻轻的,像他预想过的千百次那样,温柔地触碰。 可透明的指尖一次次穿过去,带不起任何波澜,只余下卷起的,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凉意 季眠着急了,颤抖了,小声说着, “不要哭,不要哭啊。” 如果自己以另一种方式“复活”,算是修复bug后的奖励, 季眠以为自己变成鬼,看着迟云庭为自己守寡会很开心, 暗搓搓想着,自己如果能摸到实物,在家里捣乱还能吓一吓自己的alpha, 或者变成厉鬼,一直缠着迟云庭,让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 可看见迟云庭的眼泪时,季眠下意识想擦掉那些温热的液体, 半透明的手指穿过,一次次失败时, 季眠竟有些无措。 他就这样飘在迟云庭的身边,像一道浅淡的影子, 他看到男人在葬礼结束后从墓园出来,回到那个属于他们曾经的“家”, 还是熟悉又陌生的装潢, 卧室的门没有再被打开过,家里到处都留着属于季眠的痕迹, 迟云庭身在其中,在家里一举一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他不吃饭,不睡觉,像个幽灵一样。 季眠陪在他身边, 怎么看,季眠应该才是真正的幽灵。 小omega坐在沙发上,看着男人脱了西装外套坐下, 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抽的又凶又急,烟雾缭绕盘旋,像要勒死这方空间的空气。 季眠原本受不了自己变成鬼之后, 看见的每个人都苦大仇深,颓废的样子, 他看到他们望过来的眼神时,还想着说些俏皮话圆扬, 结果发现真的没一个人能看见自己的时候, 季眠也不怎么爱说话了。 但如今迟云庭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季眠忍不住飘近,轻柔地伸出指尖, 那只手也曾在Alpha颈侧留过标记,在激情中挠出浅痕, 如今却连他的温度都触不到。 他轻轻拂过迟云庭的脸, 穿过他锋利的眉骨,笔挺的鼻梁, 还有那张再也叫不出他名字的唇。 “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 季眠垂下眼睫,低声祈求着。 这个愿望直白又天真, 季眠一遍遍描摹着男人的眉眼, 心里有些酸胀,咕噜咕噜冒着泡, 他现在不恨迟云庭了。 比起执意用自己的死去拴住眼前的alpha, 季眠更希望现在的迟云庭能够忘记自己, 不要再为他这个死人流眼泪了。 季眠漂浮着靠近他,认真地开口, “我不怪你了,当初我也有错啊, 不要为我难过了, 迟云庭,我不恨你了。” 季眠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浅淡,现在快要变成半透明的样子, omega漂亮的身影半跪在地上, 凑近低着头的男人,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想要安慰alpha, 可自己也没发现, 自己眼睛里也流着泪,一滴一滴流下来又很快消失, 以燃烧自己的灵体为代价。 雾城下了整夜的雨, 季眠站在那片他“死去”的地方, 他是被无形的链子拽过来的。 看着远处一道熟悉的车影慢慢驶入雨幕, 季眠几乎是下意识地飘过去, 这地方对于季眠来说不陌生,是他遭遇车祸的地方, 可他不明白,迟云庭为什么会来, 应该说,季眠不愿意去明白。 他看到男人垂着头,坐在驾驶座上, 看见远处有一辆车疾驰而来,远光灯撕开这片黑暗,刹车声撕裂雨夜, 半晌后,迟云庭竟缓缓松开方向盘,让车停下, 自己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迟云庭……” 季眠飘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他想冲过去,扑到他怀里,就像那天迟云庭奔向他那样。 “你疯了吗! 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季眠哭着喊,拼命去拉那双快要彻底松开的手, 扑上去,死死抓着那件他熟悉的衬衫袖口。 omega跪坐在男人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一边摇着迟云庭的身影,一边呜咽着一句接一句的祈求。 “好好活下去…… 替我,好好活下去……” 就在这时,雷声轰隆作响, 季眠耳边突然响起某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带着微渺的期盼又带着绝望, 穿透这片死寂的空间。 “季眠!” 他猛然一震, 恍惚听见耳边急促的医护喊话, 灯光明晃晃砸在眼皮上,他的意识猛地往回坠。 他仿佛被什么从灵魂深处拖拽出来,抽离出那扬冗长又疼痛的梦魇, 在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迟云庭站在雨中,没有死。 雨下的越发大, 将男人整个人淋得湿透了, 迟云庭似有所发觉,朝季眠望过去,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深邃, 这次他好像看见季眠了。 季眠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不应该是在手术室里吗? 一切,只是幻觉。 季眠在病床上费劲地睁开眼,头顶是明晃晃的灯光, 眼前模糊一片, 鼻腔充斥着消毒水和血腥气。 忽然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了他。 “眠眠。” 第175章 “不要丢下我” 暖白色的灯罩罩住了惨白的空气, 但依旧没能让气氛变得轻松。 在手术室里,季眠的情况趋于稳定, 迟云庭也笃定他的omega有一瞬间醒过来了,被他抓在手心的指尖微微动弹了一下, 但人被送出来后依旧昏迷和。 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还接着呼吸机, 氧气管从苍白脆弱的唇边延伸出去。 因为失血过多,连嘴唇都是淡淡的,没有血色。 他那张漂亮的脸仿佛只剩下死寂的空白。 落在旁边的额发都湿了,贴着额角。 姣好的眉眼紧紧蹙着,像是梦里还在痛着。 迟云庭坐在床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不肯离开。 哪怕护士建议他先回去洗漱休息, 哪怕医生说季眠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他还是不肯走。 孩子被护士抱过来,小小一团,红润有力,生龙活虎地哇哇哭着。 护士笑着调侃, “爸爸不看看?这是你们的宝贝。” 迟云庭只是摇了摇头,连视线都没有挪动一下。 “我看过了。” 他说得很轻很轻,低哑到几乎听不清。 迟砚现在身体很好,小小的身体有的是力气,他现在身边也不缺人照顾, 但是他的omega还躺在病床上,昏睡着, 像童话里的睡美人,不知道何时能醒过来。 迟云庭看着病床上的人,心里像是被利钝不分的刀狠狠刮过。 那个向来爱对他命令撒娇,喜欢扯着他袖子,喜欢得意哼哼的小omega, 现在安安静静地躺着,甚至连一丝气力都没有了。 他的信息素一直不间断地释放着,屋子里都是克制又醇厚的伏特加酒香。 那是迟云庭留在季眠身边的唯一温度, 他握住自己omega的手,一点点地摩挲,指腹划过睡美人的掌心, 薄茧粗粝,指节分明。 像是在确定人还活着,像是在祈求命运不要再开玩笑。 迟云庭轻声喃喃, “……快点醒来,眠眠。 你之前不是还说想看他长大吗? 不要丢下我……我们。” 病房里所有人都出去了,静悄悄的,只余下那对恋人, 应竹青靠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怀里抱着哭了一圈刚安静下来的小家伙。 迟云庭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omega, 周围人只有应竹青身上的信息素柔和甜香,最受小孩喜欢, 青年只能代替着把孩子抱起来哄。 孩子眼睛闭得紧紧的,脸蛋红扑扑, 小拳头在襁褓里攥着,偶尔哼哼两声。 护士说孩子身体情况很好,是个健康得不得了的小崽子。 可应竹青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团崽子,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砚啊,你可真会挑时候出来。” 他心里一边说,一边摸摸孩子软软的后脑勺。 心里一歪想到病床上那个戴着氧气罩的omega,鼻子一酸。 季眠还没醒, 原本爱笑爱闹的omega,此刻整个人静得吓人, 皮肤白得透明,好像一个不注意就要被风带走。 而迟云庭坐在床边,双眼没从季眠身上挪开。 应竹青现在不怀疑迟云庭对于季眠的爱了, 但是他现在不确定迟云庭对于这个孩子的父爱还有多少, 孩子送到他面前, 迟云庭一眼没看, 他现在眼里只有那张芙蓉面, 只怕那双眼眸再也睁不开。 作为孩子干爹他忧心忡忡, 恨不得给自己干儿子一口气灌干奶粉, 让崽子直接落地成人十八周岁, 不然应竹青还真怕迟云庭现在傻守在季眠床边, 对自己儿子忽略直接让他落地成盒。 至于这崽子的名字是迟砚,还是迟云庭的魂被喊回来才说出口告诉他们的, “迟云庭。” 看着迟云庭一直失魂落魄的,护士在旁边尴尬地询问, 应竹青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迟云庭像是听到了什么遥远的声音,猛地回过头, 看着他怀里的孩子,有些愣住了,反应了好几秒才低哑开口: “他还好吗?” 应竹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这句该在十分钟前问。” 迟云庭眉眼微动了一下,像是终于从那团情绪里醒过来,看了眼小家伙那张埋在襁褓里红扑扑的脸,喉结上下滚了下,声音低沉沙哑, “迟砚。” 应竹青一愣, “嗯?” 迟云庭眼神还落在孩子脸上, 声音里仿佛掺了很久才打磨出来的慎重, 目光悠远,难得看见眼里透露出的那丝温暖, 又像是在怀念什么, “他的名字,叫迟砚。”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尖犹豫着碰了碰孩子的额头, 像是在认认真真地印证些什么。 应竹青看着他,那一瞬间终于确定, 姓迟的也不是没心没肺, 他只是全身心都在季眠身上, 忘了这个世界还多了一个同样需要他的人。 他忍不住开口调侃一句, “你要是再不看你儿子,我就带走了,干爹照样养。” 应竹青还不知道手术室里发生什么,情况多凶险, 但他看着季眠被好好地推出来,心里也肯定季眠一定会醒过来, 只是眠眠太累了,多睡了会儿, 应竹青也不知道迟云庭会联想到了什么让他神经高度紧张守在季眠身边。 迟云庭微微抿唇,看了眼他怀里的孩子,再看病床上熟睡的人,低声道, “不行。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落地生根的承诺。 迟云庭最初的确没能第一时间投入父亲的角色, 整个人像把上紧的弓,心思全系在季眠身上,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人,只怕那个还没睁眼的小祖宗再出什么问题。 但孩子的啼哭声一响,还是叫人清醒过来。 私立医院配置精良, 金牌育儿嫂、护士、专业儿科医生全都安排到位, 应竹青都没来得及插手, 迟云庭已经把迟砚的出生档案和医疗资料全程对接到了雾城最好的儿科中心。 第176章 “回到我身边” 迟云庭只是站在一旁,眉头紧拧, 顶级alpha手足无措,也会有自己做不好的事, 男人站在一边,看着护士轻车熟路地把小孩哄睡, 后来, 他开始在一边观摩学习,做一个满分的新手父亲, 那双平日里翻云覆雨、掌控商界风向的手, 笨拙却小心地托住孩子软绵绵的身体。 小小一团肉团子窝在他臂弯里,安静下来的模样,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孩子还待在襁褓里,眉眼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 顶级alpha就一口咬定,那张小脸和季眠长得很像。 迟云庭第一次亲手给迟砚喂奶粉的时候, 动作拘谨得像突然逆风翻盘的赌徒捧着自己刚得到的筹码。 奶瓶拿得端端正正,怕角度不对呛到人, 又怕力道太大呛到迟砚 迟砚小嘴一碰奶嘴, 迟云庭眼神瞬间变得温和,低声哄道, “慢一点,没人和你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迟砚上辈子预测的分化性别是alpha, 这辈子也是,天生就和自己alpha父亲的信息素不对付, 奶瓶的奶喝完砸吧嘴,依旧叼着奶嘴, 流出的口水都滴到了迟云庭的手上, 护士突然为这位年纪小小的太子爷捏了把汗, 但迟云庭面不改色,将喝完奶就睡着的迟砚重新还给护士, 护士站在旁边都忍不住感慨, 这位迟总居然……亲手上阵, 不是说顶级alpha都没有普通人的情感吗? 难道这位是顶级alpha中的特例? 更让人震惊的是,迟云庭抱孩子的姿势,学得比谁都快, 第二天已经能熟练地换尿布,哄睡觉,拍嗝, 虽然动作还是有些僵硬, 但已经称得上是成熟的顶级alpha亲爹教学指南的优秀范本。 迟云庭不说话时,俊朗的面容还是那样冷峻,像是天生的压迫感写在脸上。 但每次一抱起孩子,眼神就会一点点化开,像冬雪落在炉边, 虽然仍是比不上看向季眠的眼神万分之一的温柔。 应竹青曾经来过几次, 看到迟云庭抱着迟砚在病房一角慢慢走着哄睡, 嘴里低声哼着哄人的曲子,忍不住吐槽, “我还以为你只会对着眠眠温柔。” 迟云庭没回头,只低头看了眼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婴儿,声音低沉, “他是季眠的孩子。 我不能让眠眠醒来之后,发现我把孩子照顾得不好。” 眠眠爱迟砚,他也爱, 迟云庭现在无比期盼,等眠眠醒来, 看到的是一个已经被自己alpha温柔包围,连孩子也被照料妥当的家, 所以,他的omega,请快些醒过来吧。 病房里的灯光柔和,一点一点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季眠睁开沉重的眼皮,耳边是仪器有节奏的滴滴声,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玫瑰香,像梦像真。 小omega第一时间没动, 他太累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像褪去的潮水又奔来涌向他, 脑子里嗡嗡的,仿佛还处在梦与现实的边缘。 季眠下意识想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困在那片濛濛的幻境里,却在眼角余光的尽头,看见了那个轮廓。 是迟云庭。 男人就坐在床边,姿势僵硬得像一尊雕像,连睡着都眉头紧蹙。 面容清冷,眼下浮着浓重的倦意, 青灰色的黑眼圈让迟云庭多了一丝颓废感, 衬衫被胡乱地卷起袖口,露出腕骨上绷紧的青筋, 整个人像是在风雪里硬生生撑了一整夜。 季眠动了动指尖,轻轻眨了下眼, 他想说话,但喉咙干涩得发疼,只轻轻发出一点声响。 下一秒, 迟云庭倏然睁眼。 那一瞬间,季眠看见男人眼神里翻涌起的汹涌情绪, 像是有人点燃了他心头压抑许久的某种情绪。 迟云庭几乎是瞬间低下头,贴近季眠,声音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 “眠眠……你醒了。” 季眠喉咙里哽着什么,眼睫轻颤着, 刚要抬手,下一刻已经被迟云庭紧紧握住。 那只冰凉又颤抖的手掌,一瞬不瞬地捧着他的手,仿佛再也不敢放开。 迟云庭低头把额头贴在他手背,唇角紧抿,喉咙哽住,什么也说不出口, 厚重的伏特加信息素几乎在瞬间溢满整个病房,带着一种压抑着到极致的疯狂和眷恋。 季眠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解喉咙里冒烟的干渴, 动了动唇角,声音轻得像梦呓,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还活着?” 迟云庭立刻抬头看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慌张和脆弱,但语气却出奇地坚定, “嗯,你还在这里,眠眠, 你还在我身边。” 季眠看着他,眼尾一点点泛红, 眼神像是委屈,又像是释怀,带着一点点哭腔问, “那……迟砚呢?” 迟云庭用力点头,声音发紧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温柔, “他很好,长得……很像你。” 季眠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悄悄滑落, 发白的指尖搭上迟云庭的手腕,触及他狂跳的脉搏。 不是梦, 他还活着, 他还在迟云庭身边, 迟砚也在这个世界上, 他好像什么都不用再怕了。 季眠这一觉醒来,雾城难得结束了长久的阴雨天,天气晴朗, 仿佛整个雾城都松了一口气。 本就被迟云庭捧在手心的小祖宗, 如今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整个私立医院都快被层层看护包围, 谁都知道, 这病房里的omega,是雾城里最不能出半点闪失的存在。 他醒的消息一传出去, 季归舟第一个赶来,推开门, 板着脸,一句话没说, 现在的季归舟不做表情,越来越有季董雷厉风行的样子, 走到床边就揪住季眠的耳朵,眼圈发红却强撑着冷脸,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你要再不醒,我就要给妈打电话了。” 季归舟想来想去,看着自家弟弟在医院里过了趟鬼门关,又瘦下来的小脸, 放出的狠话也只有威胁要告诉在海外和自家omega度假的季董了, 季眠轻哼了一声,躲也躲不开, 干脆躺着不动,笑得理直气壮, “我这不是还没事嘛。” 季归舟咬牙,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好将手松开,坐在一边死死盯着人, 提心吊胆的,像是怕下一秒季眠又干出什么折腾自己的事来。 第177章 “好久不见” 应竹青和单逾白也一前一后赶来了。 单逾白拎着花,跟在应竹青身后,亦步亦趋,跟大型犬似的, 站在门口思量半天,也不敢进来, 应竹青则气势十足地进门, 把季眠从头看到脚,发现人没事了, 最后才站定在床边,嗓音带着点没收住的怒火, “季眠你真行了啊,还能给你爹整出病危通知书来, 哈哈,还真有你的。” 老老实实听了半天训之后,季小少爷听累了,摇白旗投降 季眠翻了个白眼,半真半假地撒娇抱怨, “我也不知道我进去之后情况突然变得这么危险呀, 诶呀不要说我啦, 你们先让我好好静养两天呗?” 季归舟冷哼一声, 突然重拾起自己作为哥哥的威严,在旁边默默补刀, “你是住院那天脑袋都翘到天上去了,说自己没事, 结果转头进手术室差点没命了。” 应竹青“啧”了一声,虽然说得意犹未尽, 但还是把手里的保温杯往季眠手边一放, “算了,先喝点汤润润喉, 好好养,别再给我们吓一跳。” 迟云庭在旁边一言不发,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 却还是挡不住他眼底那一点灰败后的疲惫和压抑。 他看着房间里热闹了一圈,终于凑到床边,握住季眠的手,语气轻得几乎化在指尖, “你能醒过来,真好。” 季眠歪头看他一眼,哼哼唧唧挤出一点声音, 想说些话打趣眼前的男人,让他放松, “那你就得对我更好了些,迟总。” 迟云庭看着他,嗓子发紧,低低应了声, “好,我听你一辈子。” 病房里的人听着,神色不一,更多的都是感慨, 看来季眠是真的回来了,活蹦乱跳的,连话语里都是熟悉气人的味道。 正巧,病房门被轻轻叩响, 护士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怀里轻轻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儿。 她笑着压低声音, “迟先生,孩子醒了,刚喂过奶,您……要不要让他见见爸爸?” 迟云庭微微颔首,声音不大, “放过来。” 护士将小婴儿轻轻放进季眠怀里, 动作小心轻柔,仿佛怀里的不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孩,而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襁褓一落,怀中温热的柔软就贴了上来, 季眠本来还有些昏沉疲倦,这一刻却像是轻轻拽了回去。 那是个小小的生命,嘴角还挂着一点奶渍, 熟睡着,闭着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呼吸细微,脸蛋红扑扑的。 季眠愣住了, 这是这辈子,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的孩子,迟砚。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试图把那孩子抱得更近一些, 但动作难免有些僵硬, 迟云庭立刻低头帮他调整了姿势,怕他刚恢复,力气不够。 迟砚似乎是感知到什么,在襁褓里轻轻哼了一声, 然后小手动了动,竟然下意识地往季眠怀里蹭了蹭。 季眠鼻头一酸,泪差点又掉下来。 “这是……迟砚?” 他哑着嗓子,问了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迟云庭低声应了, “嗯,迟砚。” 季眠喃喃重复, “迟砚……”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孩,忽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满足与柔软。 “小砚,好久不见呀。” 他用尽所有温柔的力气,弯着眼唇吻了吻小婴儿的额头, “我是你爸爸呀。” 迟云庭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好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低头,在季眠额头落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从医院出院那天起, 迟云庭的神经就像绷紧的琴弦,始终处于极限警戒状态。 他怀里抱着季眠,动作轻得仿佛怕碰碎了似的。 身后跟着的金牌育儿嫂抱着迟砚,一路上小心翼翼。 顶级alpha对于自家omega身体这方面一向独断专制,直接把人带回了迟宅, 像恶龙认真守卫自己的宝藏。 别墅早已打扫一新, 一切生活用品都换成柔软温和的,最适合新生儿和omega使用的材料, 空气里弥漫着清浅的草本香,是专业调香师调配的安神信息素香氛。 迟云庭原本卧室单调冰冷,此刻早已改头换面, 灯光是暖调的,周围的配色也是暖色系的, 专属于迟砚的房间就在隔壁, 恒温加湿器,安抚玩偶,智能监控设备一应俱全。 季眠被他安置在床上, 连倒个枕头的动作,迟云庭都要亲自来做。 “小心点,别靠那边…… 嗯,头枕高一点,呼吸还顺不顺? 困了吗?不困就先别睡觉好不好? 不然你夜里又该难受了。” 季眠嘴角轻抽, 虽然任由自己的alpha摆弄,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两句, “迟云庭,你怎么现在这么啰嗦呀。” 迟云庭不为所动, “我啰嗦点要是能让你身体更好,我心甘情愿。” 这几天,他几乎寸步不离。 小omega有一点风吹草动, 迟云庭就立刻跟过去, 哪怕季眠再三保证自己没问题, alpha依旧把人搂着先做遍检查。 就连家里的佣人经过,走路重一点他都要皱眉。 “小砚呢?” 季眠声音微哑,早上刚醒来那会儿,嗓子还有点不舒服。 “睡了,刚喂完,状态很好。” 迟云庭坐在他床边, 低头给靠在床头犯懒的爱人喂了口温水,眼神温柔得像是在欣赏什么无价之宝。 “小砚今天是不是又给育儿嫂吐奶了?” “吐了一点。” 男人低声应着, “不过那也是我抱回来的,育儿嫂没在的时候。” 说来也奇怪,上辈子在季眠的印象里, 迟砚还是很喜欢迟云庭的, 但现在不知道怎么, 迟砚这个小崽子总爱十分嚣张地“挑衅”迟云庭, 包括不限于吐口水,在迟云庭抱住他喂奶的时候肘击他的老父亲, 虽然一个小孩儿也没什么力气,只能扑腾两下就是了。 当时听育儿嫂说起迟砚爱给迟云庭吐口水的时候, 季眠还不太相信, 直到亲眼看见的时候, 季小少爷忍不住在背后笑出声了。 好在迟总并没有和这位只能喝奶的太子爷计较, 只不过是等自家omega发现后,某位顶级alpha装作可怜兮兮要自己的恋人哄哄他罢了。 相比较之下,在季眠怀里的迟砚, 简直就是天使宝宝,还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年纪, 就知道吸引自己omega父亲的注意,乖乖呆在季眠怀里,除了生理需求也很少闹腾。 第178章 孩子大了 季眠“扑哧”一声,眼睛笑得弯弯的,靠在迟云庭肩上, “之前某个人不是还说小砚再给吐口水,就把他扔垃圾箱里, 现在又是谁这么紧张他呀?” 迟云庭没说话,只是把切好的梨子递到他嘴边, 肢体语言避重就轻, 季眠索性倒在alpha怀里,水润的眼里满是戏谑调侃, 天天看这对父子相爱相杀也挺好玩儿的。 恰好今年春节早,迟砚出生没几天, 雾城街头就已经张灯结彩,红灯笼和春联铺天盖地,年味浓得化不开。 迟宅也早早布置了,佣人全换了人手挑过的信得过的, 整个宅子像是严阵以待的小堡垒。 快要过年,季晚和沈闻竹终于舍得从国外飞回雾城,结束他们不知道哪个纪念日的蜜月旅行。 所幸季眠在医院里只昏迷几天, 那几天,季归舟真的是要疯了。 季眠在医院昏迷的日子里, 他每天下班都赶去医院, 一边看到迟云庭那副“如果季眠醒不过来我就一起陪葬”的架势, 天天找专家会诊,非要那几个德高望重的专家给个说法, 为什么季眠现在还没醒, 另一方面小季总还得绷着神经预演一遍又一遍“万一母亲提前回来要怎么交代”的版本, 季归舟提心吊胆,不知道怎么和季晚解释, 明明自家弟弟进医院前所有检查看着人都好好的, 医生做手术前也说身体很健康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结果还是在病床躺了几天才醒, 差点季归舟感觉自己就要提着头去见母亲了。 光是想象季晚一脸冷漠,步步紧逼“温柔”询问的这种扬面,季归舟就胃疼。 季归舟本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几天神神叨叨把过路的神仙拜了个遍, 只要自家弟弟能醒,香火管够。 谢天谢地,季眠醒了,他弟弟没事。 过年前几天,雾城飘起小雪, 这是大概是雾城今年最后一扬雪。 季归舟紧张地地等在外面,直到那趟从国外飞回来的私人航班降落, 小季总现在接手公司有模有样,也只有在季董面前才露了怯, 一眼就看见了走出来的身穿黑色风衣的女alpha季晚, 身旁是穿着羊绒大衣,看着内敛端正好脾气的沈闻竹。 季归舟知道,自己母亲回了雾城, 自己是必不可能再继续瞒着,干脆利落地在车上全交代了, 季晚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季归舟嗅觉极其敏锐,感觉到车上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等回了季家, 季归舟已经摆好脸,深呼吸, 迎接即将到来的家族小型审判大会。 “季归舟,我走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你告诉我本来人好好的,结果从手术室出来还昏迷两三天?” 季晚的高跟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有节奏, 比审讯室里的步步紧逼都吓人,冷眼扫过自家的大儿子,额头紧绷。 季晚的目光冷锐,尽管她现在知道了季眠现在人没事, 但后手知道这件事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自己的小儿子本就身体不好, 而季眠躺在病床的那几天自己和沈闻竹还在国外, 不管怎么看,季晚心里依旧有些难受。 季归舟站直了些,绷紧唇,低声, “妈,是我没照顾好眠眠。” 季晚捏了捏鼻梁,她刚才气极了, 话语里有迁怒季归舟的意思, 但她生气的是,发生这么大事, 自己孩子居然还瞒着他们两个家长, 真是孩子大了,做事也真是反了天了。 沈闻竹温和出声缓和气氛, “好了好了,眠眠现在没事,孩子也健康。” 说完又看向季归舟,语气温和但不无质问, “归舟,不是怪你没照顾好眠眠,只是出了事,结果你们居然都瞒着我们。” 季归舟把头低得快垂地上了, 简直像在公司年会上犯了大忌一样站得笔挺, “……是我的错。” 沈闻竹没再吭声,站在季晚身后狠狠戳了戳她的后背, 季董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开口, “归舟啊,刚才是我说话太急了。” 季归舟立马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奇怪,有点不可置信, 刚才,母亲是在和他道歉吗?他没做梦吧? 小季总现在察言观色是一流,顺坡下驴, 两人又开始争着说是自己的错, 沈闻竹在后面看着,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只是现在知道了这事,季晚和沈闻竹哪里还能在家坐的住,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杀去了迟宅。 在季归舟面前还收敛些,此刻季晚气得连脚步都带着风,沈闻竹脸色也比平时沉了几分, 明明一个温温和和的omega,进了迟家的门那一刻都透出三分压迫感。 迟云庭听说两位长辈到了,一手抱着迟砚,一手关了房门,正色迎上来, 嘴巴还没张开解释半句,就被季晚一个眼神钉住, 手指威胁意味极强地在虚空点了点面前的男人 “现在什么多的都不用说,等我看了眠眠再来收拾你。” 季眠听见动静,也挣扎着要起身, 结果还没坐起来就被沈闻竹一下子按住肩膀, “你躺着,我和你妈妈看看你。” 沈闻竹刚进房间,一眼就扫到自家小孩儿窝在床上, 之前看着小脸虽然瘦了,但还是白里透红有气色, 现在人只能勉强说有精神,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沈闻竹没忍住,双眼还是沁出了点湿意, 挑挑拣拣问季眠在家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季晚没说话,眼神已经扫过来, 在季董眼里,小omega小脸苍白,气若游丝,跟小猫似的,整个人瘦了一圈, 还倔强地冲她笑, “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那句“妈妈”,喊得黏黏糊糊,又带点撒娇的意思, 季晚喉头一哽,脸上表情没松动,明明是斥责的口吻,声音却不自觉轻了几分, “还会笑?听说你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 季眠抿着唇笑着没说话,只眨巴着水润的眼睛,像是知道自己错了。 第179章 惦记 但知道是在自己小孩儿面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你呢?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迟云庭低着头,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却没有狡辩,只是低声道, “是我的疏忽,让眠眠受了苦。” 他话音刚落,沈闻竹的目光就落到了他怀里的襁褓中。 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安静地躺在怀里,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人, 五官还没长开,但能看出立体轮廓,眉眼处甚至能隐约看到季眠的影子,嘴唇微嘟着,像是睡醒还没缓过神来。 沈闻竹愣了下,低声道, “这就是……迟砚?” 迟云庭把孩子小心地递给他, “嗯,刚喝完奶,还挺乖。” 沈闻竹接过襁褓,眼眶瞬间泛红。 他是omega,感知最敏锐,一抱住迟砚就闻见孩子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这小孩儿睡着了也爱微微嘟着嘴,像极了小时候的季眠, 爱屋及乌,沈闻竹不喜欢小孩儿,但这是他的小孩儿的孩子, 他的眼神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轻声逗着迟砚,“小砚,乖宝宝……” 季晚原本是满腔怒火要兴师问罪的,但当她低头看到迟砚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映出她的倒影时,心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难得没训人,走过去摸了摸季眠的头,轻声道, “你现在长大了,以后做事要多为自己想想,别总拿命吓唬我们,我们可禁不住这样折腾。” 季眠鼻尖一酸,手指勾住母亲的衣角,小声“嗯”了一声。 沈闻竹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一边看孩子一边抬头,语气有些惊奇, “砚砚的眉毛像你,鼻子像迟云庭……不过眼睛倒是更像眠眠,诶呀还好遗传了我家宝宝的基因,长得多乖呀。” 季晚凑过去,肯定地点头, “确实长得像眠眠,像我也正常……” 说到后面,女alpha话语里还是有点嫌弃, “像迟云庭?那他得往后排。” 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 迟云庭站在一旁,姿态放低,却眼底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像是刚经历一扬天崩地裂后的侥幸。 看着季眠被母亲摸头,被父亲低声叮嘱,孩子乖乖躺在怀里, 小omega探头朝他看过来,迟云庭下意识回自家omega一个温柔的笑意, 迟云庭心里又踏实了下来。 靠着和季眠相似熟悉的眉眼, 迟砚轻轻松松俘获自己姥姥姥爷的心, 沈闻竹和季晚忍不住逗弄刚醒过来十分有精力的迟砚, 迟砚还没断奶的年纪就跟人精似的, 也没了日常和他父亲对抗蔑视的小眼神, 朝外面的两人伸出手,啊啊两声, 睁着眼睛咕噜咕噜望着他们, 季晚大手一挥,迟砚成了季氏新收购楼盘大厦的新主人, 沈闻竹心细,挑了自己收藏中最好的玉石料子,给迟砚打了块长命锁, 在国外shopping的时候也顺带挑了挑适合迟砚的礼物。 今年冬天是个暖冬,临近年关, 雾城的雪停了,风也变得温柔, 整个迟宅都笼在一层温暖柔和的年味里。 守岁前一晚,迟云庭坐在床边,给季眠轻轻捏着脚腕, 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过年想吃什么?” “嗯……都行,饺子也行。” “想吃哪种馅儿的?” “素的吧,诶迟云庭,你说, 小砚现在只能吃奶,他会想吃什么? 我记得之前小砚口味挺清淡的。” 季眠一脸认真地思考, 迟云庭顿了顿,忽而勾起唇角, “眠眠想要自己包饺子?” “当然不是,我要自己动手也只会摇元宵……” 季眠正回着迟云庭的话,思绪又不知道飘去哪儿,眼神忽地亮了, 抬起脸,亮晶晶地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男人, “迟云庭,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过年诶!” 迟云庭垂眸看他,声音低哑, “我们会过很多次。” “很多次?” “很多很多次,一直过下去。” 迟云庭将人轻轻揽进怀里,在他耳侧落下一句近乎誓言般的低语, “以后每一个年,我都会在你身边。” 迟宅的窗户贴上了应景的窗花和红福字, 佣人们忙着张灯结彩,屋檐下挂起一排排大红灯笼, 院子里新栽的腊梅也开得正艳,空气中混着风吹来的的寒气, 却不觉冷,反而透着喜气洋洋的暖意。 迟砚才出生没多久,根本不懂什么是春节, 只知道这些天总有人来逗他,摸他脸, 给他准备各种花里胡哨的小衣服和吊坠, 还有一堆奇奇怪怪、叮叮当当会响的小玩具。 季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迟云庭在家天天盯着他吃饭,还没几天,小脸捏起来又是肉嘟嘟的手感, 小omega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窝在沙发里,怀里多了个刚刚喂完奶正在犯困的小崽子, 虽然季眠是亲身参与了,上辈子也是, 但是现在每次看见这么一个小团子,放在自己怀里, 季眠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自己可太牛逼了。 门被轻轻敲响,omega抬眼就看到了迟云庭, alpha身上的厚外套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先把手上提着新买的捧花,献宝似地捧给了季眠, 一束漂亮的玫瑰花。 玫瑰娇嫩,冬日,迟宅外的花园里换成了应景的腊梅, 想要欣赏开的正茂盛的玫瑰花从得去玻璃暖房里。 昨日里季眠看见外面改成了新栽的腊梅,小omega还有遗憾,不开心地嘟囔几句, 今天迟云庭回家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小omega看到花束的瞬间,脸颊泛着绯红,眼眸水润,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这种下意识地惦记, 自己随口提起的东西,迟云庭在回家路上买了之后捎回来送给他, 这种不起眼的瞬间, 像棉花糖一样塞满季眠的心。 男人一进门,身上寒气未退, 却第一时间走到沙发边, 将花束送给季眠, 怕裹挟屋外的凉意让小omega感到不适, 迟云庭只是低头亲了亲自己爱人的侧脸, 为了端水,又弯腰在迟砚的小额头上轻轻一吻。 迟砚选择用吐口水攻击,回报迟云庭终于想起在旁边当电灯泡的自己, 虽然被旁边跟随的保姆立马擦干净嘴了。 第180章 除夕夜 他甚至怀疑自己儿子本体是只羊驼, 顶级alpha面不改色地回头, 亲亲腻腻地搂着自己的omega, “眠眠在家好不好?小砚有没有乖?” 他低声问。 “我挺好的呀,小砚还能不乖?” 季眠翘了翘唇角,语气带着点得意,现在迟砚可喜欢他了。 迟云庭看着怀里的人,目光温柔得仿佛能化出水来, 一只大掌顺着季眠的发轻轻地抚摸, 从耳后顺到发梢,轻轻在指尖绕了个圈,像是在摸心尖上的宝。 门外风吹过廊檐,带动了灯笼的轻响,屋里却暖得像春天。 年夜饭安排在迟宅主楼偏西的餐厅, 那处地方窗户很大,能看见雪色映着灯火, 季眠想着开窗景色更好,迟云庭让佣人把地暖开的很足, 屋内暖得像快要来临的春天。 天还没黑,厨房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 几位厨子准备大展身手,佣人们忙进忙出, 香气一波接一波地窜出来,弥漫整个大厅。 季眠早早被哄着去换了身新衣服,是迟云庭准备的, 一身红色的搭配,让小omega的皮肤更显白皙细腻, 虽然是家居服,但无一不精致,宽松柔软, 袖口还有手绣精细的花纹,衬得季眠像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神仙, 乌发红唇,眉眼盈盈,嘴边还噙着笑意。 迟砚为了讨个好彩头,外面套了件红色的软绒小斗篷,白毛领圈在脖子上, 露出小脸,像糯米团子沾了糖。 迟云庭穿得还是一贯的深色家居服,只有胸口的扣子微微松开,显露出的喉结和锁骨, 配上alpha在家待着的眼镜,显得清冷禁欲, 只是抱着自家儿子下楼时,步伐不疾不徐,看向楼下少年的眼神含笑, 仿佛整个世界早已奔向他怀里。 餐厅里,圆桌此刻还颇为正经地铺着红色的桌布, 一道道精致的菜品从厨房陆续端上来。 蒸红鲤鱼,寓意年年有余, 八宝饭甜糯可口,寓意金银满仓, 腊味煲仔饭还在咕嘟咕嘟作响,香气萦绕鼻尖, 干烧大虾,糖醋小排,三鲜馄饨,连山药炒牛肉都精心切成了元宝的形状…… 迟家之前的老人重规矩,年夜饭的菜品还有座位都有说法, 但是现在迟云庭有了迟家的话语权, 在迟宅,他的规矩就是季眠想吃的都必须出现在桌上,不允许任何怠慢, 更何况今年迟云庭拒绝了其他本家的人过来拜访, 圆桌上除了还在喝奶的迟砚,只有他和他的omega。 季眠看着满桌子菜,一边笑,一边小声吐槽, “迟云庭,你是养猪吗?这一桌我们吃得完?” 迟云庭神情淡定, “眠眠之前提到的,还有爱吃的,都在这里, 有我,不用担心浪费。” 说完低头拿筷子给季眠夹菜,动作温柔优雅, 季眠把迟砚交给旁边的保姆, 坐在男人身边,嘴里细细咀嚼,眼眸不自觉眯起, 季小少爷口味刁钻是出了名的,之前除了迟云庭做的一律不吃, 迟云庭专挖了几个厨子,手把手教他们季眠爱吃的菜怎么做, 现在季眠虽没那么挑剔,但能品尝出熟悉的味道,小omega还是有些惊喜。 迟砚喝饱了奶正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 被保姆带着回了婴儿房,放在恒温婴儿摇篮里, 安安稳稳的,双手握拳,睡得香极了。 没了迟砚时不时的眼神蔑视, 迟云庭给季眠布菜更加得心应手, 剥虾,夹菜,递汤, 看着小omega乖乖坐在自己身边,小口吃饭, 迟云庭心里的满足感更甚。 “你吃点。” 季眠皱眉,拿筷子去夹菜给迟云庭, “迟云庭,你别光喂我呀。” “眠眠吃饭香,我看着也饱了。” 迟云庭低声说着,眼神里的笑意还算有些克制。 季眠拿他没办法,小声哼哼, “酸死你得了,小砚以后要是听见肯定笑话你, 我告诉你,他现在可粘我了,肯定站我这边。” 迟云庭挑眉, “他敢笑话我?” 两人幼稚地打着嘴仗,你来我往, 只是后面季眠嫌弃红烧肉太肥,小omega一向不喜欢肥肉,连五花肉都不喜欢太过肥腻的, 筷子搁置着不想吃,迟云庭也不恼,慢悠悠地把油脂剔干净才塞进他碗里。 雾城的天晚得快,这顿饭从傍晚吃到夜里, 窗外已经有人开始放起了烟花,这里倒是在可燃放烟花的区域, 但是到底不敌季眠在江城看见的烟花盛大,不过胜在造型多样,小巧精致。 天上的烟花噼里啪啦炸响,迟云庭把窗帘拉开, 整个雾城夜景都铺在他们眼前。 季眠靠在男人怀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外面的烟花, 烟花正面看是圆形,侧面看是爱人的脸。 “迟云庭,” 季眠忽然开口。 “嗯?” 男人侧头看他。 季眠笑着凑过去,声音带着自然的甜软,尾音是不自觉的上扬, “新年快乐呀。” 迟云庭看着他,眼中化出一池春水, 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像是将爱人的祝福深深印在了心里。 “新年快乐,眠眠。” 季眠此刻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窝在沙发里抱着新系列的玩偶,神采奕奕, 信誓旦旦说自己要要熬夜守岁,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 迟云庭没阻拦, 只是给他盖好毯子,把人整个裹进沙发里, 还替他按开了客厅的大屏电视,切到春节晚会的直播,顺便拿来了点小零嘴和温水。 “小少爷已经睡着了!” 保姆笑着过来轻声回报, “晚上小少爷喝奶喝得挺多的,拍完嗝就睡熟了。” “我儿子真乖。”季眠哼哼两声, 琉璃色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又在想些搞怪的点子, 转头摸出手机, “我来给我好大儿打个视频电话,看看他又在忙些啥。” 迟云庭在一旁坐下,看着他笑而不语,任由自己的小祖宗折腾。 今天季眠在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 几乎群里所有人都冒泡了, 只有应竹青抢了红包之后又开始默默潜水, 哦,还有单逾白。 视频接通了, 屏幕那边是个临海的温暖小镇,夜晚的灯火将白墙青瓦衬得温柔动人,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应竹青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杯咖啡。 “眠眠?” 他声音还哑着,像是刚醒不久,脸颊有点红,大约是屋内太过温暖。 第181章 赔礼 季眠撑着脸,眼睛一眨一眨,笑得狡黠温软, “别告诉我你刚睡醒啊,我打这个电话可是来查岗的。” 应竹青轻咳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 镜头突然晃了一下, 露出半张熟悉的alpha的脸。 小omega脸上的笑意还没消失, 先翻了个白眼给单逾白。 “……操。” 季眠小声爆了句粗口,然后叉着腰不爽地看着镜头对面的应竹青, “你们两个一起住?谁允许你们一起住了!” 单逾白那张笑的傻兮兮的帅脸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季眠一眼抓包。 他笑得讪讪, “我们来这里避个冬…… 雾城今年天气冷,阿青受不了。” “那他受得了这么远距离奔波啊?受不了你还非得带人来浪?” 季眠才懒得和单逾白说话,朝他挥挥手, “你过去点,挡着我看好大儿了。” 应竹青实在忍不住笑, 轻轻地戳了戳单逾白的胳膊, “行了行了,别和眠眠打嘴仗,你可说不过他。” “阿青,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单逾白可怜兮兮地望着迟云庭,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拉着青年的手,十指相扣, 身后无形的狗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 季眠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感觉自己现在很亮, 对面那个alpha沉浸在自己的撒娇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诶我……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们, 青青你今年守不守岁啊?” 等单逾白被赶走后,季眠凑近摄像头,轻微的相机畸变让小omega的眼眸显得更大了, 他鼓着脸问应竹青。 “守啊,” 应竹青挑眉, “难得今年不用加班没烦心事,当然要守岁了。” 季眠满意地点头,抱着手机缩进沙发, “我待会儿要发红包,记得接着。” “你都要养儿子了还给我发红包?” 应竹青嫌弃地开口,眼里的笑意却明显。 “瞧不起谁呢应竹青?” 季眠毫不客气地竖起中指, “你作为我的好大儿,过年给儿子发红包是传统,本少爷很有钱的好不好?” “乱辈分了啊逆子,” 应竹青手里的咖啡杯早转移到单逾白手里,此刻也比了个中指回击季眠, “红包我笑纳了,但是逆子别想着当我爹,你就等着我回雾城收拾你吧。” “诶呀,应竹青你烦死了!” 季眠笑得倒在沙发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笑的,小脸红扑扑的。 对面电视机放的节目直播里笑声不断, 暖意和热气随着画面一同蔓延。 迟云庭将季眠的手机拿稳了些,又把人抱得更紧一些, 勤勤恳恳地替小omega在群里发红包。 群聊往下滑,一连串全是季眠发的红包, 里面的金额不一,有数额大到让人有些咂舌的,也有几十块的小红包。 群里的几位抢完红包后清一色发着“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也有手黑的人嚷嚷自己运气太差怎么只抢了这么点, 这几位都不是差钱的主,但是群里依旧“抢”的热火朝天。 “非酋”宋淮越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 “不是这合理吗? 季眠发了个两万的红包,怎么说群里就这几个人,我也能抢个一两千吧? 怎么我就只抢了三百啊?能不能给我个说法呢我请问?” 宋淮越在群里忍不住哀嚎, 季眠点进去看,笑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季小少爷正襟危坐,信誓旦旦, 准备抢一手自己的发的红包, 季眠对自己的手气还是很有自信的, 之前他抽卡可是抽到过十抽三金, 小omega直接忽略掉大多数抽卡的时候自己都是保底,氪金改命。 所以在季眠点开红包,看见自己抢的金额后, 沉默了。 同样两万的红包, 季眠就只抢到了五十。 小omega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反复点开,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最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宋淮越选择毫不客气地嘲笑, “不是吧季眠,你自己发的红包你自己才抢了五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眠发了一排微笑表情后,宋淮越老实了。 迟云庭看他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抱着手机狂点,可爱极了, alpha憋笑,把他搂进怀里,低声安慰, 季小少爷咬牙切齿,忍不住往男人怀里钻, “我怀疑我被资本做局了。” 迟云庭垂眼看着小omega,眼底是一片纵容宠溺, 没说什么废话,直接拿出手机,默默转了几个专属红包过去。 【迟云庭向眠眠大王转账:52000元】 【迟云庭向眠眠大王转账:88888元】 【迟云庭向眠眠大王转账:99999元】 【迟云庭向眠眠大王转账:131400元】 季眠看着一连串到账提示,微张着嘴巴, 刚才还拧着的细眉松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但还是要要嘴硬地多问一句, “……你这是干嘛?” 迟云庭低头亲了亲他脑袋,又在他耳边低声道, “专属定制,给季小少爷的赔礼, 眠眠大王笑一个呗,这次你抢到的红包绝对是最大的。” 季眠吸了吸鼻子,小声, “这哪里算是我自己抢到的呀……哼,行吧。” 可他还是把人揽得更紧了一点,双手环着男人的脖颈,仰着头看他, 唇角翘得比账户余额上涨的折线图还要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个赔礼,本大王很满意。” 这一年的除夕夜,在最后一刻,雾城下着细雪,纷纷扬扬,迟宅里灯火通明。 跨年晚会直播的倒计时,身旁人的注视, 朋友们在线上的聊天,一切都那么真切,像命运迟来的补偿。 新年的钟声在电视和雾城街头的钟塔一并响起,沉沉敲进每个人的心里。 几乎同时,季眠的手机一震,两震,三震, 是家人,朋友接连不断的祝福提示音。 收完祝福后,季眠在给别人祝福的同时,不忘亲了旁边alpha的脸, 迟云庭低头亲了亲小omega的发顶,将人搂得更近。 屋外烟花炸开,绚烂映进屋里,自己omega笑弯的眼, 和新年钟声,和烟花一样,热烈、生动,是最鲜活的生活气息。 幸福被真切拥有的瞬间,季眠不再害怕会失去, 世界很大,夜很长,但他们已经有了彼此。 第182章 “你是我哥” 空气中也开始弥漫淡淡的草木香。 雾城像刚从沉睡中醒来,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街道边的树枝冒出嫩绿新芽,阳光洒在石板路上,金光点点。 新学期快开始,季眠才猛地想起来, 他现在其实还是个大学生。 暂停学业,从海城大学离开后,他的日子跌宕起伏,鸡飞狗跳, 是写成小说都会感觉抓马的程度, 以助于让他忘了,自己还得老老实实回学校上课。 阳光明媚的早晨, 季眠坐在餐桌边,一边往吐司上抹着果酱, 一边翻着学校推送来的开学通知,整个人的表情逐渐复杂, 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对面一边看新闻,一边慢慢喝咖啡的迟云庭, “迟云庭,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去上学也能拿到毕业证啊?” 迟云庭在家里一般带着银框眼镜,削减了狭眸自带的薄凉, 头发自然垂顺下来,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没系, 坦荡地露出alpha适当锻炼后壮硕的胸膛, 看上去矜贵优雅, 男人放下咖啡杯,垂眸思考着季眠提出的问题的可行性,眉眼沉稳, “理论上也可以,只要你挂科率为零,出勤率在标准范围内,论文通过, 再加上我去和校方谈一谈……” 季眠耷拉着眉,举手投降,把手机扔在一旁,泄气地靠在椅背, “算了算了,上学也没什么不好啊, 挺好的,其实我还挺爱上学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最后几个“我爱上学”的字, 几乎全是重音,听得出来季小少爷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客观上说,季眠也的确挑不出海城大学的毛病, 还有课程教授老师的毛病, 自己的课程表安排轻松,老师授课认真,幽默风趣, 就连之前海城大学公共课教室太小, 中央空调太少的问题也被解决了, 迟某人给学校捐款, 每间教室都重装了通风系统, 学校装修的效率也提升了, 几乎算得上一夜之间就换上新的空调新的通风设备, 再也不会发生季眠上课上到一半突然闻见其他陌生alpha的信息素味道, 被遏制住呼吸的情况。 怎么看,季眠的大学生活已经超过同龄大学生百分之九十九, 但季小少爷作为一个天赋点全点在了艺术方面, 看书不超过十分钟就被催眠睡着,文化分低分飘过的omega, 对于上学这件事有着非常天然的抵触。 季眠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天生就爱上学呢?怎么会呢? 不过,这对季眠来说,也不全然是个坏消息, 如果上学和带人类幼崽两个选项非要二选一,季眠选择去上学。 如今家里多了个幼崽, 尽管迟砚很乖,不怎么闹他, 通常还有保姆,佣人帮忙, 甚至更多的时候都是迟云庭来带孩子。 只是迟云庭还是需要定期去公司处理工作, 不能够时时待在他身边, 上辈子季眠选择将迟砚交给别人,选择了逃避, 这次季眠希望可以自己照顾迟砚,弥补之前的遗憾。 只是他一个人要亲自照顾迟砚一天, 还没有其他人帮忙的话, 季眠还是觉得有些崩溃。 比如现在, 家里的佣人放假一天,保姆也请了假, 迟云庭去了公司。 季眠深呼吸, 一边艰难地给自己打着气, 一边盯着躺在婴儿床里扭来扭去,刚撒完一泡尿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崽子,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快跟着一起变红了。 季眠闭上眼,甚至选择和婴儿床上这个牙都没长出来的崽子商量, “这样,你喊我爸,我喊你哥, 小砚,你是我哥,你能不能别哭了,我没招了真的…… 你才几斤重的小东西,哭那么大声干什么啊? 再嚎下去嗓子哑了,以后你都不能去当歌手……” 迟砚当然不会回他, 只会用更大的嗓门向世界宣布自己的不满。 小脸皱成一团,哭得像要命了一样。 年轻的omega此刻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养育者角色, 孩子哭的时候,季眠狼狈地甚至想跟着他一起哭。 “你是饿了? 不对,刚刚才喝奶了…… 你又尿了?我刚换过——” 季眠的声音戛然而止,omega灵敏地嗅到什么气味, 猛然低头,一眼看见纸尿裤又湿了,整个人差点就原地裂开。 “迟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牌子?” 他崩溃地捂脸, “还是说,你准时准点刚给你换上你就自动刷新啊? 我已经换了三次纸尿裤了!” 但再崩溃,也得他动手, 季眠掀开尿布, 一边动作熟练地擦干净,一边嘴里不停念叨着, “你爹不在,你就这么欺负我…… 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时候我也想哭…… 我不行了,迟砚,我真的不行了,我当时就不该躺上那张床, 哎不是不是,不该让你爹乱来……” 迟砚眨着眼睛,他这个连单手拿奶瓶都做不到的年纪, 怎么可能听懂季眠说的话,只能用响亮的哭声回答。 季眠, “……迟砚你故意的吧……你真把我逼没招了。” 季眠第一次体会到一个人带孩子的艰难,仅仅只有半天的时间,他就手忙脚乱的, 到现在为止,他的早餐都还放在餐桌上。 而头一天晚上,知道要自己一个人带迟砚, 小omega还信誓旦旦和alpha保证,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 现在,季眠说着说着,一时间竟然还有些委屈, 微微抿紧唇,皱着鼻子,眼眶也红了,眼尾洇湿了鸦睫, 就在季眠整个人几乎情绪断崖的时候, 迟砚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 软乎乎的手胡乱挥舞了两下,抓住了季眠的手指, 啾啾地吸了两下。 “……” 季眠顿了几秒,看着眼前这只微缩版的迟云庭, 咬着自己手指,“啊啊”地咧开嘴, 虽然这么说自己崽不好,但是季眠真的觉得迟砚现在有点像在讨好自己, omega忍不住破涕为笑,之前的所有委屈一下子像被谁轻轻按了暂停。 “……唉,行吧。” 他低头亲了一口迟砚软软的额头, “是爸爸做的不好,我们小砚是乖宝宝呢,对不对呀。” 第183章 回校 看见的就是自己的omega坐在婴儿床边,抱着娃神情放空。 季眠怀里抱着黏着他的小尾巴, 迟砚倒是睡得安稳,脸颊红红的,呼噜声都吹出来了, 听上去曲调很欢快。 而他的小omega,眼角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泪痕, 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一张口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迟云庭!“ 迟云庭低头抱住他,将人搂在怀里,压低嗓音哄他, “是我错了,不该上班,不该放你一个人在家,不该把迟砚留给你照顾,不该……” “你也不该搞我。” 季眠抽噎着打断他,吸着鼻子, “我要是没被你搞,我现在能这么惨?” 迟云庭,“……” 男人沉默三秒,低头在他红着的眼角亲了一下,温柔地笑着, “那我赔给你,再让你搞回来好不好?” 季眠气得踢了迟云庭一脚, 反倒被男人单手按住腿, alpha宽大的手掌轻松将季眠的双腿并起,托臀抱起来, 季眠倒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 “我发现我照顾不好迟砚…… 迟砚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困了还是拉了, 我是个差劲的爸爸……迟砚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不是。” 迟云庭抱紧他,摸着季眠颈后突出的脊骨,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头顶, “迟砚哭,是因为他太小了,不能说话,只能用哭来跟你沟通。 但他爱你,小砚一直很爱你,你做得很好。” 季眠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慢慢停了,靠在他怀里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omega小声开口, “那以后,小砚换纸尿裤的事,都交给你哦。” “可以。” 迟云庭毫不犹豫, 季眠抬起头来,红着眼眶认真看着他, “你说的啊,不准反悔。” “当然,” 男人低头,又轻轻亲了亲他, “以后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都交给我。” 季眠将头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宣布, “反正下周开学,我要去体验我的校园生活了,孩子还是太难带了……” 但真到了上学的日子,要一个人飞去海城的时候, 季眠还是舍不得迟云庭还有迟砚, 咬咬牙,季小少爷已经做好跨城走读的打算。 迟云庭抱着人坐在沙发上,季眠的脸埋在他肩窝里,闷声不吭。 “小哭包,” 迟云庭低头亲亲他耳尖,哄得极其温柔, “就上个学,怎么就抿着嘴要哭出来了?” 季眠哼哼唧唧, “离那么远,雾城和海城离那么远…… 我,我一个人去海城,迟砚谁抱?你上班哪有空天天陪他?” “有空。” 迟云庭说的笃定,修长的手指拢了拢落在季眠眉眼前的发梢, “时间挤挤总会有的,迟砚也听话。” 季眠纠结地拧着眉, “要不还是等小砚大一点我在……” “季眠,不需要。“ 迟云庭的嗓音在季眠耳边乍响,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 季眠被噎住,不满地抬头, “你说什么啊。” 迟云庭捏捏他脸,声音低哑温柔, “我也舍不得你去海城, 但你要完成学业, 眠眠,我知道你喜欢拿画笔完成自己的创作, 季眠首先是季眠。” 季眠鼻头一酸,抱着他小声嘟囔, “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还有迟砚一起。” “我们当然会一起。” 迟云庭轻声道。 他完全没考虑让季眠一个人去海城的可能, 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omega离自己那么远,让他们分开的时间那么长。 季眠被自家的alpha哄好后,猛的直起身,看着迟云庭, “但是小砚还那么小,上飞机后能适应吗?” 虽然迟云庭冷酷地表示,这点困难还克服不了,那他就不是顶级alpha的儿子了, 但迟砚从上飞机到落地,都是由迟云庭一手照顾。 校园里春意正浓, 校区和季眠离开时看见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阳光温柔地照进窗框里, 落下的影子映射在季眠带来的行李箱上。 海城的气温回暖,但季眠仍披着一件薄毛呢外套在身上, 长发乖巧地拢在脑后,还有些发丝,在耳边弯出圆润的弧度。 季眠在宿舍门口站定,许久不见自己的舍友,他竟还有些紧张,轻叩房门。 三个舍友一见他进门,顿时炸开了锅, “卧槽,季眠!” 周晓晓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原本他之前坚定自己要染一辈子金发,现在变成了红毛, 脸上的兴奋存在了几秒后又被主人收回,用语言别扭地表达自己看见季眠的欣喜, “哼,你还知道要回来啊,死鬼。” 周晓晓叉着腰,咬牙捏了捏季眠的脸。 莫宁朝季眠点头笑笑,替他把行李箱推进来, 至于余恩,之前内敛害羞的omega,现在外放开朗多了, 头发依旧是可爱的小卷毛, 但是皮肤晒黑了不少,变成了正宗的小麦色, 现在余恩也不再为自己晒黑的肤色苦恼,他还挺喜欢这个不一样的自己。 在一堆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收拾东西, 顺便八卦季眠,问东问西中, 季眠抽出思绪问答他们八卦的问题。 行李箱里装的都是带给他们的礼物,等终于收拾完坐下后,季眠眯着眼,看着窗外正好的景色, 耳边还有室友们越来越歪的话题, 刚开始还是今年公共课换了位新教授,学校荣誉殿堂里有位名誉教授被除名, 变成了学校外新开了家很不错的蛋糕店,就是位置偏僻,店里面积很小, 最后变成了同级里谁和谁分手了无缝衔接出轨又复合了。 莫宁作为掌握一手资源的瓜主, 对于其中细节也侃侃而谈,给其他三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同龄人的感情大戏, 季眠忍不住睁大眼睛张大嘴,这玩儿的也太花了吧? 不过说起你爱我我爱你的感情戏, 莫宁话风一转,藏在眼镜后面的表情揶揄,忍不住调侃他, “季眠,你现在和你那位‘普通朋友’怎么样?我怎么感觉他喜欢你啊?” 第184章 “我想你了” 不知道短短一学期,他是怎么从社恐人究极进化成了现在恐怖的社牛。 莫宁一开团,余恩立马跟上, 凑在季眠面前,朝他挤眉弄眼, “眠眠,那位‘普通朋友’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学校, 之前见到的时候我还感觉那个alpha占有欲挺强的, 你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两人一唱一和,一套招数砸下来,让季眠无处招架, 刚开始季眠还撑着点面子,嘴硬, “……那个时候就是普通朋友,我又没说错……” 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季眠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脸上飞来一团薄红,桃花眼水润,耳尖也染上绯色, 实在扛不住,举起双手,眉眼弯弯地求饶。 他是发现了,余恩一学期不见,跟莫宁一起学坏了不少, 两人配合默契,此刻相互击掌,也笑得放肆, 只有周晓晓此刻还没反应过来,耿直地开口, “什么普通朋友,你们该不会都没看群聊吧, 眠眠不是都跟我们说了那个a是他对象吗?现在还有崽了呢。” 说到小崽子,周晓晓来了兴趣, 他实在没想到,季眠出去回来一趟,就多了个人类幼崽, 毕竟他一向认为, 人类幼崽还是太阻挡他实现漂漂亮亮mean全世界的人生愿望。 但看到季眠发在群里的迟砚的照片,周晓晓感觉自己可以收回一秒钟这个想法。 现在联邦国不是倡导多孩政策吗,他就要季眠这个小孩儿了。 每次看见迟砚的照片,周晓晓都忍不住感慨, 他算是知道什么是小说里一出生就被其他人夸赞的脸, 周晓晓暗搓搓地想,女娲还在吗?他有点睡不着了。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季眠对于自己有了崽这件事, 还是处于想起来都忍不住“哇”一声的程度。 提到了迟砚,季眠就挑挑拣拣了几件小崽子的“光辉事迹”分享给他们, “你们是不知道,迟砚这小崽子可精了, 医生现在说喝奶最好定时按量给他, 之前给他喂奶,他喝着喝着,肚子都摸着鼓起来了还叼着奶嘴不放, 嘴里含的全是喝不完的奶,强硬把他和奶瓶分开, 嘴里含的奶都差点吐出来,结果手还要非要伸出来扒拉奶瓶。” “还有什么……哦就是上周,给他换纸尿裤, 不知道是上一餐奶喂多了还是怎么样, 一换新的他就拉,我前前后后换了三条。” 虽然知道季眠说出来的这些事听上去好玩儿, 但是照顾小孩儿哪里有称得上容易的。 周晓晓脸上的表情变化很明显, 像是看到在外面跑来跑去的赏味期比格,被迷的七荤八素,说要带回家收养, 然后被主人看见,好心告诉他这狗在家是混世大魔王,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季眠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听上去有些嫌弃,但是嘴角却噙着笑, 也不知道迟砚从哪儿学的,每次看见是他,手就伸过去,就要他抱,小狗都没他会撒娇。 他的语气依旧轻快,但等宿舍里话题转变后, 季眠却安静地待在一旁,垂眸,眼神没焦点地盯着眼前墙壁的花纹发呆。 刚才他还笑着讲迟砚怎么吐奶,怎么闹人,在家怎么哼哼唧唧要他哄, 现在热闹过后,季眠发觉心里空落落的洞浮了上来,自己好像还是有些不适应突然的分开。 季眠现在的课程轻松,在学校里也没有遇见之前发生的那种糟心事, 可更多的时候, 在教学楼空荡的走廊,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图书馆某个角落, 只有他一个人时,季眠会猛地意识到,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迟云庭这样“分开”过了。 其实也没分开多久, 只不过是白天不在一起,下课回家后依旧能看见他。 但就是这短短十几个小时的“分离”,让季眠觉得心口像是空了一块。 哪怕他下课一回家,电梯门一打开, 就能听见迟砚在屋里“哼哼”撒娇的声音, 能看到迟云庭卷起袖子在厨房忙着做饭, 晚饭后他们窝在沙发里,像之前那样挑一部电影, 他趴在迟云庭腿上被人一下一下揉着头发。 可就是在那些白天独自坐在教室里, 旁边是成堆讲义,投影仪光线落在他睫毛上的时候,他突然就很想他了。 不是见一面就足够, 而是细水长流里,迟云庭对他无休止的陪伴,纵容, 让他习惯性产生了依赖, 以至于这样短暂的分开来临,都让季眠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迟云庭总在他身边, 哪怕不说话,只要靠得近他,季眠的心就安定下来。 现在换成和同学一起,笑归笑闹归闹,心里还是空一点。 下课后,季眠习惯性掏出手机, 看着和迟云庭的聊天界面,指节犹豫地悬在语音按钮上, 按下去的前一秒,季眠又退出界面, 这个时间,迟云庭应该在哄小砚睡觉。 但退出去的下一秒,上方通知栏里出现迟云庭的消息, 聊天框里最新一条, “我想你了。” 季眠愣了一下,指尖悬停在屏幕上, 刚刚还在犹豫怎么开口, 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他就看见了迟云庭先把思念说出口, “我想你了。” 简短的一句话,像是穿过屏幕钻进心口里, 击中他刚才在图书馆,在教室,在阳光落进来的窗边时那一连串说不出口的情绪。 他眼尾微红,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春天的风掠过街角,拂起他细软的发丝。 季眠一手揣着口袋,一手拉着书包背带, 嘴角藏不住地弯着,眼睛亮晶晶的, 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星子,藏在眉眼里。 他低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语调欢快, 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得像踩在棉花糖上。 路边便利店里飘来热可可的味道,斑马线上是等灯的小情侣。 而季眠走在人群里,肩膀轻轻晃着,心里被装的满满当当。 等红灯时,季眠低着头,还能闻见袖口处浅淡缠人的伏特加信息素的味道。 第185章 如果思念有味道 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贴上信息素抑制贴, 他只能闻见迟云庭的信息素, 鼻腔里弥漫着浅淡冷冽的伏特加味道,像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烈酒, 混着雪松的凉意,藏在冰块下的,是裹着掠夺与炽热的占有欲, 季眠低头,鼻尖轻轻擦过自己的袖口,那伏特加的酒香更明显了, 在标记点彻底驻扎下来,像是将他整个人包围圈养, 这种彻底对迟云庭的依赖,让季眠心口发软。 人类保存最久的记忆是嗅觉, 和迟云庭拥抱久了,信息素在他身上落了印记似的, 伏特加的味道渗进他的皮肤、发梢、衣领, 季眠感觉自己的鼻子出现了问题, 一呼吸,周遭的空气都沾染上温暖撩人的清冽。 季眠站在门口,风从门缝吹进来,拂过他的脖颈。 他下意识把衣领拉了拉,想挡住那点凉意, 却突然想起,冬天时, 迟云庭总是喜欢在这个动作之后替他理好围巾, 男人的指腹冰凉,却很小心。 想起那个动作,信息素的味道就变得更明显了。 他低头嗅着自己衣领, 像是嗅到迟云庭总爱贴在他后颈时轻声说的那句, “乖一点,别乱跑。” 味道里的那点偏执、克制的温柔,像是缠在他身上的线, 于是他没忍住,手指划开聊天页面,戳进那人头像, 什么也没发出去,却一动不动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回家的路还很长,可他已经开始想迟云庭了。 明明今天才刚从迟家出来没多久,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 可他已经,想得不得了了。 季眠一走,整个家都安静下来。 落地窗外的阳光很好,照进来,把地板照得亮晶晶的, 但迟云庭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却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他刚刚泡了杯咖啡,是平日里最爱的配比, 却觉得味道寡淡得像白水。 杯子里升腾的热气,居然让他想起季眠早上赖床的时候,软着声音哼唧着不肯起身, 眼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非要他抱着哄一会儿才肯睁眼。 他盯着那团白雾出了神。 书房里他本来有一份重要的合同要看,可一翻文件夹, 里面有张季眠随手夹进去的便利贴, 上面有可爱的涂鸦,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是季眠,一个是他。 他手指按在纸上,像是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连阳台上那盆他从不在意的绿植,都被迟云庭无意识盯了一会儿, 因为前几天季眠笑着说, “这棵叶子好圆好可爱,就像你睡醒眼睛还没睁开的样子”,现在他看着那片叶子都开始发呆。 迟云庭是个自律克制的alpha,别人眼里,冷硬得从不明显表露自己情绪的alpha, 却在omega离开家后短短几个小时, 将自己的情绪寄托在有关季眠的一切物体上, 无论看见什么,都让他联想到自己的爱人, 看见的每一个事物怎么都和自己的omega有关,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什么东西牵住心口。 他捧着手机站在窗前,已经不止一次看时间。 明明才几个小时。 但他就是……很想季眠。 想季眠笑起来时唇边的小梨涡, 想他走路时轻快的步伐, 想他对自己撒娇又假装颐指气使地开口, “迟云庭,我可是皇帝”。 他看着那片阳光,忽然喉结滚动,低声自语, “……眠眠,我真的很想你。” 门还没彻底打开, 屋里熟悉的信息素已经扑面而来。 藏在信息素里的獠牙还未收起,带着点呛人的味道, 但omega闻见,只觉得温暖厚重, 带着令人沉醉的清冽, 那一瞬间,季眠只觉得心安。 季眠匆匆推门进来,连外套的拉链都还没来得及拉开,鞋也踩得歪歪斜斜, 眼神就像装了雷达一样,急切地扫过玄关,客厅,最后…… “迟云庭!” 话音没落,尾音落下,携带着一声小小的惊呼, 眼花过后,高大的alpha已站在了他身前,一把将他圈进怀里。 力道太大,季眠几乎是一个踉跄,被猛地搂紧得快要贴进对方胸腔, 拖鞋彻底挣脱出去,掉在地上, 小omega有些站不稳地轻轻“哎”了一声,本能地伸手环住迟云庭的脖颈, 明明只是拦腰的一个拥抱,季眠却感觉自己被男人抱了起来。 迟云庭搂着他,低头将脸埋进他颈窝, 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这几个小时里压抑着的所有情绪都在一瞬间找到出口。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人死死抱住,仿佛怕下一秒就再也抓不住了。 “我要又没有离开多久……” 季眠轻声抱怨,语气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甜蜜,指尖轻轻抓着他背后的衣料。 此刻季小少爷全然忘记了自己白日里那些莫名其妙宣之于口的思念。 “太久了。” 迟云庭的声音哑得厉害,低低贴在耳边,几乎是压抑着, “眠眠离开我好久,我好想你。” 这一句话像钩子似的,钩进季眠的心口, 他抿着嘴,眼眶忽然有点酸。 “我也是呢。” 他用力回抱住迟云庭,小声说, “我上课的时候也在想你和小砚呢,一下课我就想飞回来。” 迟云庭一言不发地搂着他, 吻他耳后,吻他侧脸,再吻到额头, 最后低头,用吻封住他的唇,像是要把离别的时间一口一口全数吞掉。 季眠喘不过气,却也舍不得松开,反而更加贪恋。 他觉得自己这一整天积压的委屈,不适应和小情绪, 就在这扬深吻里, 被自己的alpha一点点揉碎,吞下,安抚妥当。 迟云庭将他抱得更紧,声音压得低哑而沉, 难得不是询问的语气, “宝宝,你不许再离开我那么久。” “……好啊,你说不许就不许咯。” 玄关处的两人耳鬓厮磨,几乎是贴在耳朵上说悄悄话, 暧昧的气息蔓延开来, 坐在沙发上的迟砚不满意了,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立刻嚎出来, 提醒远处那对小情侣,还有个小电灯泡在这儿呢。 第186章 易感期 晨起时还没睁眼,自己就已经被圈在怀里了,迟云庭的手贴在他腰窝,像是钉在那儿,怎么推也不肯挪动半分。 他洗完澡刚换好衣服,男人就会从身后贴上来,嘴唇贴着他耳垂,说不出什么正经话,只一个劲地往他脖颈那儿蹭。 最开始他还没多想,直到有天他要出门上课,男人把他堵在门口,迟迟不肯松手。 “早点回来。” 迟云庭嗓音低哑,眼尾发红,扣着他腰的手格外用力。 “我今天还有课。” 季眠无奈地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你今天不是还有个电话会议吗,这会儿怎么不去了?” 迟云庭喉结滚了滚,垂眼看着他, “我不放心。” “去学校而已……你又不是发情期。”季眠小声嘀咕一句。 迟云庭沉默片刻,薄唇翕动, 他也不清楚自己这几天的躁动是怎么了, 这几天,迟云庭的信息素比往常更重,更频繁地笼着季眠, 哪怕他什么也没说,没表现出来, 气味的黏腻程度已经快把omega完全包住了。 季眠踮脚,迟云庭配合地弯腰低头, 让眼前omega修长的指尖穿过自己的发丝。 季眠的语气温柔,像哄迟砚一样, “好啦好啦,那我今天早点回来…… 迟云庭,你怎么比迟砚还爱撒娇呀。” 在男人脸上落下一个吻后,季眠就潇洒转身离开了。 一回到家,季眠就觉察出不对。 屋子里空荡荡的,迟砚不在,佣人说是被带去另一侧的育婴室哄睡了,而整层主卧所在的空间里,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沉甸甸的压着人心口。 信息素的味道浓到发醺,伏特加辛辣带甜的气味化不开, 像是一层又一层透明而黏稠的雾, 缠绕着。渗透着,将原本清爽的空气硬生生灌满了酒精。 季眠走到卧室门口时已经有点头晕了。 那扇门是关着的,可门缝外都能闻到酒香浓烈得几乎发苦。 他皱了皱眉,拧开门把手的那一刻,一股热浪伴着暴烈的信息素扑面而来,逼得他往后仰了一下。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拉着,连床头灯也没开, 只剩下落地灯的微光勾勒出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形。 迟云庭坐在床边,额前的碎发凌乱,衬衫没扣好几颗扣子,袖口卷到手肘,手臂上青筋隐隐绷起。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压抑了太久的猛兽。 季眠站在门口,轻轻唤他,嗓音里带着疑惑的不确定,还夹杂着茫然, 卧室里不开灯,迟云庭cos吸血鬼呢? “……迟云庭?” 迟云庭抬起头,眼神猩红,眉间一丝未散的烦躁, 直到看见他站在门口,眼神才像是慢慢恢复了神智。 下一秒,他几乎是瞬间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季眠身前,将人抱进怀里。 “宝宝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低沉又灼热,像是从喉骨里硬生生拽出来的。 “我下课了就赶回来了啊。” 季眠挣了挣,却被搂得更紧。 他闻见男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格外浓烈,混着体温,像是在火焰里翻滚了一圈。 迟云庭伏在他颈窝深深吸气, 控制不住地将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出来,灼得人后颈发热,那块凸起的软肉跳动,像是被隔空烫了一下。 迟云庭像是终于忍到了极限,终于可以不再克制, 季眠被这个突然而来的拥抱禁锢住,滚烫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席卷下来, 只来得及闭上眼,承接落在自己脸上炽热的吻。 那个吻来得又狠又急,带着长时间压抑和疯狂的想念,几乎要把人吞进骨血里, 季眠仰着头,被吻得快要窒息,只能下意识抓紧迟云庭的衣领。 被压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季眠脑子里只剩下“糟了”两个字。 伏特加的香气彻底爆炸开来,占有欲强烈到几乎要把omega身上彻底染上属于的味道。 迟云庭的唇沿着他的下颌线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纤长的锁骨上方。 他像一头被放出的猛兽,低声喘息着贴近,亲昵又危险地磨蹭着, 像在仔细确认这片属于自己的领地是否安稳,自己的标记是否还在原地。 季眠被他亲得一阵发软,耳尖红得发烫, 偏偏迟云庭还不依不饶,头埋在自己脆弱的脖颈处轻嗅啃咬。 迟云庭额发有些湿,额角的汗顺着脸侧滑落, 落在季眠白皙的锁骨上。 那个吻太久太深,等终于结束时, 空气里还残留着浅浅的喘息与混乱的信息素痕迹。 季眠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迟云庭伏在自己身上,缓慢调整呼吸。 男人眼底的赤红像潮水一样褪去几分,恢复了些许清明。 “……你怎么了?” 季眠小声问,声音还有些发哑,软绵绵的, 刚才那个吻,季眠被送到了情绪的最高点,嗓音里还带着点羞耻和结束后微妙的委屈。 迟云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眸看着他, 目光缱绻浓烈,像是要把人一眼看进骨子里。 季眠眨了眨眼,忽然像是福至心灵, 猛地睁大眼睛, “……你,你该不会是,易感期来了吧?” “嗯。” 现在迟云庭倒是爽快承认。 季眠还没从刚才那个缠绵而炽热的吻中缓过神来, 身体软得像水,整个人陷在床铺里, 被迟云庭压着,喘息都还有些发颤。 而此刻的alpha,像是野兽餍足后,又披上披上温顺的外衣,重新变成那个克制冷静的迟云庭, 强行收敛了自己刚才满身的狂热。 他垂着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淡影,修长的手覆上季眠的手,十指缓慢相扣。 “宝宝,你帮帮我。” 他声音低哑,却像命令。 季眠下意识地放纵他, 感觉到自己落在一旁的手被人牵起,贴在迟云庭的脸上。 下一秒,那双被易感期折磨得发红的眼睛闭了闭,迟云庭低下头, 温柔地,近乎虔诚地在omega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温热的呼吸贴着皮肤,像是一种膜拜, 像他终于得到了命运赐予的爱人, 却又舍不得用力,只敢在手背上轻轻亲吻。 只有他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声,还暴露着他此刻根本没有冷静下来的事实。 “眠眠……” 他声音低得发哑, 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思念突然涌出, 又像是忏悔的教徒,想要得到主的宽恕,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想标记你,想拥有你,还想你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 他像是把心剖开了一半,赤裸裸地放在omega眼前。 第187章 心软 即使季眠仰躺在床上, 此刻也看不清迟云庭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迟云庭换了个姿势,选择伏在床边,握着季眠的手, 垂着眼,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却选择克制地呆在原地,将选择权交给眼前的主人,乖顺得几乎不像他。 季眠看着迟云庭眼底那一点点无法掩饰的脆弱, 突然砸过来的情话,易感期, 还有此刻暴露在季眠面前的,让他捕捉到的那一丝情绪, 让omega成功地被彻底晃了眼, 迟云庭素来强势,冷静,克制, 但此刻却低着头,捧着他的手,像捧着珍宝, 压抑着信息素的躁动,声音却喑哑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碎。 “宝宝,我好难受,只有你能救我。” 脆弱和眼泪是alpha最好的医美。 这话一出口,季眠心头像被什么东西一击,柔软地塌下去, 心里对于alpha的保护欲到达顶峰, 不自觉对眼前垂着眸的男人心软,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往前凑了过去,轻轻抱住了他。 他选择代表主宽恕迟云庭。 “…我不会走的呀,” 季眠小声说,唇贴在迟云庭耳边, 温热的气息让alpha浑身一震,心头酥酥麻麻的, “你易感期这几天,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呀。” 迟云庭没吭声,只是将人整个圈在怀里,抱得紧了些。 他的omega的嗓音在耳边依旧是一贯的悦耳甜腻, 如愿听见了omega对自己许下不离开的承诺。 他的omega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心软, 依旧是这么……天真烂漫, 好可爱,好想把他锁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不放开。 迟云庭的眼神在季眠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变得幽深,晦暗, 像是一只终于哄到猎物靠近自己的豺狼。 他低笑了一声,那笑藏在季眠的颈窝里,听起来温柔又缱绻, “……好啊。” 可怜的小omega,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陷阱, 已经乖乖落入Alpha早早布下的情网。 在Alpha最脆弱,最无助的面前许下承诺, 对于被易感期折磨得发疯的顶级alpha来说, 不亚于在冬日篝火,久旱甘霖, 是束缚,也是最甜蜜的诱饵。 迟云庭收紧怀抱,伏特加香甜得浓烈, 一寸一寸侵占着季眠每一处知觉。 易感期是他最放纵贪婪的时刻, 也是,将omega捆在自己怀里的最佳时机。 迟云庭的易感期, 像一扬无止境的暴风雨,把季眠卷进了风眼中心, 暴风雨之前的风平浪静,不过只是昙花一现。 迟砚,还有照顾孩子的保姆, 早就被迟云庭安排好,被他亲手打包送到宋淮越家里。 当时宋淮越开门时还迷迷糊糊的, 差点以为迟云庭破产了,季眠养不起他儿子,扔给她养了。 迟云庭语气平静, “帮我照顾几天,我家里……不方便。” 宋淮越嘴角抽了抽,看迟云庭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再看看身后几个收拾整整齐齐的箱子, 再一次怀疑,自己认识这两口子是欠他们的吧? 现在还要给人带崽子了? 迟云庭不像托人帮忙,像是甩给她个耽误自己和季眠谈情说爱的“包袱”。 宋淮越还没开始开口,迟云庭就发了张氪金黄牌, “一直照顾迟砚的保姆也跟着过来了, 迟砚很乖,不超过一周,我就过来接走。” 宋淮越掏出手机,看着短信里收到的新汇入的转账消息, 态度来了个十八变, 在迟云庭面前突然义正词严, “这是说的什么话,朋友之前帮忙, 带小孩儿而已,谈钱多伤感情啊。” 只不过关门后,睡醒出来的谢妄青看到家里来个小电灯泡,天都塌了。 雾城的迟宅, 就此变成了一个只属于顶级alpha和他omega的封闭领域。 特别是卧室。 属于迟云庭的信息素彻底释放出来, 伏特加酒香浓烈, 仿佛被封印在琥珀里,时间只会让酒香更加醇厚, 每一寸空气都饱满沉沦。 而被alpha信息素缠绕的玫瑰香气,枝蔓也一层层缠上来, 像是根须扎进Alpha的骨血,化不开,逃不掉, 只是此刻,只有被alpha吃干抹净的份。 短短几天时间,却像是过了一辈子。 季眠那张脸,张扬明艳,惊心动魄的漂亮, 一眼瞧过去,雪肤乌发翘鼻红唇, 精致地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刻过一样。 不做任何表情,都是一等一的漂亮。 笑起来,活色生香, 稍一弯唇,嘴唇的颜色湿红诱人, 让迟云庭宁愿做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此刻那双桃花眼却哭得又红又肿,嗓子也哑得发不出整句的话, 整个人乖乖窝在床上,像刚被雨打散了花瓣的小玫瑰, 头发湿湿软软地贴在脸侧, 脸颊还带着没褪的红晕,和没来得及擦净的泪痕, 唇瓣微张,溢出来的是破碎的喘息声。 迟云庭凑过去,一点一点怜惜地亲掉小玫瑰眼睫上湿润的水汽和眼尾的泪痕。 季眠只觉得身体的疲倦仿佛从骨缝里渗出来,哪怕只是抬一根手指都觉得要命, 连翻个身都嫌累,只能轻轻哼一声求助。 明明是想给迟云庭一个怨怼,控诉的眼神,却只能看一眼迟云庭就作罢, 这瞟过来娇嗔的一眼,迟云庭被看得神魂颠倒。 两人的距离被拉近, 季眠蜷在床上,在迟云庭怀里,泼墨般的长发凌乱散在周围, 眼眶湿漉漉的,刻意不去看旁边的alpha, 偏偏迟云庭还凑过来吻他, alpha伏低做小试图给自己讨赏要福利。 “宝宝,你看看我,” 迟云庭的声音压低,嗓音磁性慵懒,黏糊糊地落在耳边, “不想看看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季眠, “……” 他是真的没力气了,连骂人都懒得骂, 只能靠在枕头上,被亲到没脾气了, 哑声呜咽一句, “……坏狗。” 迟云庭笑了,把他抱紧了些,伏在他耳边低声道, “宝贝,再坚持一下,快过去了。” 可他吻着omega眼角,吻着他锁骨上的咬痕, 嘴角弯得那样好看,分明表示着,自己根本没打算放人。 第188章 “蚊子咬的” 窗外阳光清朗,照进来时却像是错觉, 季眠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浑身乏力, 意识还晕着,脑袋昏昏沉沉, 像是刚从一扬高烧里缓下来, 连眼睫都还颤着,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窝着。 omega骨架纤细, 衣物又轻薄,流畅顺滑地覆盖在季眠身上, 即使季眠此刻躺在床上,也能看出肩直腰细的身形, 皮肤柔软细腻,轻轻按在上面,就能留下浅红色的痕迹。 周围的空气不再那样灼热窒息, 伏特加的酒香,此刻像是调低了分贝的乐曲, 像重新平静的海面,不再是要将季眠整个人溺死的浪潮。 迟云庭没说话,只是默默低头吻了吻季眠汗湿的鬓角, 那副银框眼镜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去。 顶级Alpha此刻裸露着上半身,健壮的身形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感, 皮肤还带着刚刚褪去信息素高峰期的薄汗和热意,像是一头刚收起利齿的野兽。 可季眠看着,却只感觉自己腿肚子在发抖, 他怀疑自己差点要死在这儿了。 至于迟云庭,餍足后的男人俯身将omega整个人抱起,送进浴室里,水温调得刚刚好。 男人小心地托着他洗澡,擦干,换衣服, 动作熟练,早已做过无数次,连耳后残留的水迹都不落下。 等他把人抱出卧室,放在沙发上,用毛毯盖住, 顺手塞了颗温润的润喉糖进季眠嘴里,季眠才像终于意识到什么, 迟云庭的易感期终于过去了。 他原本没力气了, 可突然像有股情绪从胸腔里猛地涌上来,酸胀又委屈。 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泛红,哑着声音控诉眼前的alpha, “终于结束了,迟云庭你是人吗……” 迟云庭低头吻了吻他泛红的眼尾,声音里满是笑意, “嗯,结束了,宝贝。” 季眠眼眶一热,嘴一扁,歪着头靠在毛毯就差热泪盈眶, 他真是有苦难言,他真傻, 之前就不该被迟云庭之前表现出来的脆弱蛊惑到, 心疼alpha倒霉的就是自己。 季眠只是在网上粗浅了解过alpha的易感期, 每个alpha易感期显露的症状都不相同, 有的还会表露出omega独有的筑巢期特征, 有的alpha还会短暂地变成哭包。 季眠当时还心想着,迟云庭会不会也会变成哭包, 之前的omega还摩拳擦掌,准备偷偷录下来, 结果没想到,有易感期的是迟云庭,受苦的却是他季眠。 季眠抿着嘴,觉得自己真是有苦难言, 这合理吗?他请问呢。 总之,季眠终于在迟云庭的易感期结束后,被解放出来,又恢复了上课的日常, 所幸迟云庭思虑周全,还记得给自己请假,季眠哼哼地想, 他可不希望自己无故缺勤。 刚回到校区,季眠就被莫宁拽去了之前分享过的一家蛋糕店。 季眠第一次看见向来对什么都是“随便”,“都行”态度的莫宁, 对一家蛋糕店这么推崇热忱,让他不禁感到好奇。 莫宁说虽然位置有些偏僻, 但实际上味道很好,店里虽小,但装修也好看,走的复古手工路线, 是前一个月才在学校附近开业的,店门刚打开,就受到偶然路过客人的一致好评, 可惜就是位置太难找,这年头, 尤其是学校周边,店家一个比一个卷,酒香也怕巷子深了。 刚开始季眠还兴致勃勃的,只是才走了几步路, omega就脚步虚浮,腰肢本就有些发软, 这些天还没睡好,神色倦懒,跟散了魂似的。 三月的日子还带着点倒春寒,街头学生都开始换上了单薄的春装, 唯有季眠依旧穿着高领,外搭一件浅色风衣, 脖子上还系了条米白色方巾,松松绕着,衬得人那张白嫩嫩的脸更加精致柔软,粉面桃腮,漂亮极了, omega微微抬着头,像傲气的小猫,似乎知道自己很漂亮,矜贵优雅。 只是,季眠那方巾打得实在太刻意,不勒脖子,但也正好严实遮盖住了脖子。 风一吹,若有若无能看见方巾下露出点淡红的皮肤印子,怎么看都不像单纯为了保暖。 莫宁可不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好好学生,一眼就扫过去,嘴角没忍住抽搐, “眠眠,……你还好吧?” 季眠上周回去后突然请假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但是季眠本人却没亲自来学校,过来的似乎是他的助理。 莫宁还有其余两个omega刚开始还有些担心季眠是不是生病了, 但过来的助理再三否认季眠生病的可能性,只是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二三出来。 莫宁本还摸不着头脑,现在一打眼看过去,季眠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眉眼盈盈, 望过来的一眼,莫宁只觉得自己一个omega都被看酥了, 季眠回去到底怎么了,不言而喻。 “挺,挺好的。” 季眠轻咳一声,说出口依旧理直气壮, 然而声音软得像化在嘴里的牛奶糖,只是还有些轻微的沙哑, “最近风大,而且气温回暖,有蚊子了。” “哦~” 莫宁拉长了声音,笑得不怀好意, “原来是被蚊子咬了?我懂我懂~” 一句话刻意说的跌宕起伏,怎么听都像是不相信的态度。 季眠瞪了他一眼,耳根烧得发红,先一步走在莫宁前面,恼羞成怒地低声骂, “本来就是蚊子咬的。” 莫宁艰难地忍住唇边的笑意,默默在聊天群里发了条信息, “我们的小季同学,回家被蚊子咬了,今天跟我出来还不得不系块方巾,你们在寝室里也要注意一下蚊子。” 不出一分钟,另外在寝室的两位看见消息,群里开始刷屏。 谁都看得出来莫宁这句话的揶揄, 再说了,现在这个天气,在海城, 蚊子怎么可能泛滥到,跑出来见人就咬。 周晓晓先发话at季眠, “我猜,咬你的那只蚊子的性别是alpha吧。” 余恩跟团的技能一直很强,也跟在后面at季眠, “我也来猜,是之前看那个那位普通朋友的alpha吧。” 季眠,“……” 他感觉自己今天不该出来见人。 第189章 “家里人” 这家店虽然位置偏僻, 但装修风格极有格调,明明是和其他蛋糕店一样的复古法式风, 这家蛋糕店却不落俗套,木质桌椅与铜色吊灯相得益彰。 最重要的是蛋糕柜里的甜点,每一款造型都精致得像艺术品, 草莓千层堆得蓬松,焦糖布丁表面微微晃动,还有那一整排手工塔派, 色泽诱人,上面的裱花精致,一看就是精心制作。 季眠勉强接受这种蛋糕八百八十八卖给他。 虽然在来的路上,季小少爷差点被风吹得腿软, 但这会儿整个人像是被糖分多巴胺唤醒,一双桃花眼闪闪发亮, 紧紧盯着橱窗边的蒙布朗, “那个我要,这个我也要,还有旁边那个抹茶生乳卷。” 莫宁跟在旁边, “你确定你吃得下这么多?先说好,我也吃不了多少啊。” 季眠已经拿了个托盘对着自己看中的甜品虎视眈眈, “没问题没问题,我其实是大胃王。” 莫宁, “……行,反正也能打包。 但是吃太甜容易犯困,一看你昨晚就没睡好,别一口吃下去直接倒桌子上。” 季眠一噎, 他倒不是没睡着,而是被某个顶级alpha整夜哄着“睡不着”。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泛红的手腕,还有身上酸涩的感觉, 哪哪儿都能回忆起昨晚的某些扬景, 一下子将季眠拉回昨晚的记忆, omega选择闭嘴, 算了算了,他说不过莫宁。 此刻,原本侧边的吧台终于有人出来, 一起过来的,是浅淡的青草香, 大概是店主从后厨出来补货。 季眠下意识看了一眼, 发现对方穿着整洁的围裙,气质干净清俊,眉眼清淡, 内里的衬衫严实系到最上方的一颗扣子, 侧影也极其熟悉, 季眠怔了一秒,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怎么了?” 莫宁察觉到他的停顿,好奇地望过去,但此刻吧台又重新变得空无一人。 “没什么……我刚发呆呢。” 季眠随口答,脑子还在思索刚才出来的店员,或者说是老板。 两人对着摆在外面的蛋糕挑挑拣拣, 季眠闻着蛋糕店烘焙的香气,低头拨弄手机,不自觉点开了和迟云庭的对话框。 最新一条是两小时前发来的, “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花。” omega 嘴角一勾,回了一个“平身”的表情包, “我要粉玫瑰。十朵以下你就别想进门了。” 此刻周围的空气像蛋糕一样入口即化, 只有季眠莫名闻见了其中含着伏特加和玫瑰的味道。 两人找了店里一个僻静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斜斜洒进来, 恰到好处地落在季眠的侧脸上,把他白净的皮肤烘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omega低着头,两只手捧着热茶,掌心贴着瓷杯, 指尖因为热气泛着红晕,十指修长纤细,像春日里初绽的白杏花。 他今天难得梳了个高马尾,乌黑的长发利落地扎在脑后, 只是发圈歪得有点不那么工整,几缕碎发还俏皮地垂在脸颊边, 更衬得他眉眼更漂亮。 莫宁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位明显散发着粉红色泡泡的omega,若有所思地晃着咖啡杯,过了会儿才开口, “新造型还挺好看的。你这长头发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扎起来。” 季眠本来低头喝热可可,被他这么一说,轻哼了一声,心情变得更好了。 抬手顺了顺脑后的马尾,动作慵懒又随意,发尾擦过指尖时又绕了个圈, 只是后半截声音含糊不清的,像是忍不住炫耀, “我也觉得挺好看,……咳,家里人扎的。” 莫宁一听这话,忍不住翻个白眼,语气意味深长, “……是哦,家里人。你这‘家里人’怕不是还顺便在你脖子上留了草莓印吧, 不然那方巾怎么今天还没摘?” 季眠被呛了一口,脸一红,赶紧端起杯子,让瓷杯挡住了大半张脸, 含糊着反驳, “哪里有……你还吃不吃蛋糕了?” 莫宁啧了一声,伸手拿过一块千层,慢条斯理切了一口, “我现在都快被你的狗粮喂饱了, 吃倒是会吃,只是我怕浪费这么好的蛋糕而已。” 季眠气得翻他一个大白眼,但嘴角弯得止不住。 他低头扒拉着杯子,忍不住小声念叨,讨伐自家的alpha, “今天是他非要说给我扎头发,结果扎的歪歪扭扭,讨厌死了……” 莫宁嘴角抽了抽, “苍天啊……能不能来个人收了我对面的这个omega。” 季眠拿勺子戳蛋糕,扬着下巴装傲娇,故意虎着脸凶巴巴的, “怎么?你要造反啊?” “我承认你和你的普通朋友是很甜,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小情侣之间的爱情故事了。” 莫宁翻了个白眼,话音里带着笑意, “小季同学放过我这个单身狗。” 季眠嘴角一扬,没说话。 只是低头咬了一口蛋糕,嘴里甜得很,心也一样。 窗外有风轻轻拂过,阳光落在蛋糕上,像春天落下的一层糖霜。 蛋糕店的老板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 轻轻将上面的甜品放在桌上,一声不响,动作却一板一眼,礼貌周到。 “您点的蓝莓慕斯和焦糖拿铁。” 他说完这句话便要转身离开,却在不经意的一瞬间,与季眠四目相对, 那张没戴口罩,眉眼更显清隽的脸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沉静温柔, 下意识朝今天过来的两位客人报以微笑。 季眠稍一扬眉,但还是点了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目光一瞥, 便注意到对面的莫宁整个人像触电了一样瞬间正襟危坐。 第190章 追星 脸颊竟然透出一抹不太正常的红晕,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盯着盘子里的蛋糕,但眼神却一直游离着注意过来的老板, 明明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却偏偏一句话也没开口。 “……你干嘛?” 季眠看得一头雾水,怀疑地盯着莫宁, 等人走后,季眠才低声问莫宁。 “没,没干嘛。” 莫宁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低头挖了一勺蓝莓慕斯, 往嘴里送的时候差点戳到自己鼻尖。 “……小哥哥,别演了,你这演技不适合演戏,适合被人正反手教学。” 季眠咬了一口蛋糕,含着甜腻的奶油,声音里带着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老板?” 莫宁咬着勺子, “不认识。” “那你脸红什么?” “我脸热。” “你脖子后面都红了。” “我过敏。” 莫宁咬牙切齿,耳尖烧得通红, 一副“再问我就狗急跳墙”的架势。 季眠噎了一下,转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柜台后,认真核对单据的蛋糕店老板。 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围裙整洁到像是被熨过,动作利落,气质温和寡淡, 信息素味道极淡,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若有似无的青草香隐在空气中,应该是早上出门喷的香水。 ……挺像那种“让人暗恋三年也不敢表白”的温柔学长,是禁欲系的长相。 季眠眯着眼睛打量回来,托腮看着莫宁, “那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我先说好,这人看着像beta, 现在社会上,bo恋还是少数,会被人不看好, 但是我支持你拿下他,加油。” 莫宁咬着勺子,沉默三秒, 听到最后季眠胡说八道终于撑不住,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bo恋啊?他是我偶像!” “嗷!” 季眠突然拉长尾音,表情从“怀疑”到“八卦”迅速转变, “那你还喜欢过他是不是?” 莫宁一言不发,捂着脸,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耳根,咬牙切齿地开口, “我都说了他是我偶像……说什么呢?” 季眠忍不住戳了戳桌子,眼睛亮晶晶,自顾自地补全逻辑, “那你今天还请我来吃这个蛋糕……你该不会知道他在这儿工作吧?哦……为爱买单啊?” 莫宁抬眼,难得没毒舌,听到这里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压着嗓子, “你小声点。” 季眠歪着脑袋看他, “那不喜欢他?是你偶像,那你还一直在那儿坐得像被点了穴…… 怎么不主动打个招呼?害羞?莫宁你看着也不是i人啊?” 莫宁闷声回道, “我偶像又不知道我是谁,而且这么自来熟过去, 他一脸尴尬,我自己先当扬猝死。” 季眠乐了,一边笑一边夹了一块蛋糕, “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在旁边助攻,让你偶像先认识你?” 莫宁抬头一脸警惕, “你可别乱来。” “我能干什么?” 季眠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慢悠悠地看向柜台, “最多点十个甜品让他端过来,或者‘不小心’打翻杯子,看看谁来帮你擦……” 莫宁, “你这什么碰瓷手段……放心,我会在法庭上为你争取宽大处理的。” 季眠低头笑着吃了一口蛋糕,嘴角带着调皮又促狭的笑意,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帮助自己朋友成功“追星”。 蛋糕店老板走后,气氛仿佛才真正松下来, 莫宁也不再紧张,放松下来,盯着蛋糕好一会儿,终于像认命似的低声开口, “……好吧,我确实是有别的目的才让你陪我来的。” 季眠挑眉,语气戏谑, “哦?不是说‘店好味道正’,现在变成‘人好味道正’了?” 莫宁没理他的小人得志,只是把叉子插在蛋糕上,语气带着点崇拜, “他可是我读书时的偶像,我大学就是因为他才选来海城的。” 此刻莫宁才有点那种狂热粉的感觉, 说起自己粉的人夸夸其谈,两眼放光, 季眠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还眨了眨眼, “呃,听上去他好像确实很优秀,但是……” 季眠话还没说完,莫宁就坐直身体, “是啊!” 莫宁这下来了劲,整个人腰杆子都直了,眼睛里亮晶晶的, “席玉川可是打破纪录,是海大最年轻的教授。” “席……谁?” 季眠皱起眉,这名字对他来说确实陌生,搜肠刮肚也没刮出一点关联来。 莫宁震惊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你居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可思议, “你居然不知道?” 季眠,“我……应该知道吗?” “席玉川诶! 最新信息素抑制剂理论提出者,还共同参与研发最新的信息素抑制环, 是历史上迄今攀上信息素遗传学高峰第一人, 是最年轻获奖的学者, 是海大第一个不满二十五岁就成为名誉教授的人, 告诉我你不认识他?不可能好吗!” 莫宁语气里满满都是质疑, 季眠沉默了两秒,翻转手里的勺子, 讪讪说着,语气诚恳, “我没怎么听过生理课,历史课都没怎么听……其实我是文盲来着,我真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话语里满满都是“求放过”。 “但是你……不应该不知道啊!” 莫宁气得想把甜品扔他脸上,作为席玉川的狂热粉丝,为了席玉川他也是怒了。 季眠慢悠悠地扒了口慕斯,语气意味深长, “不过确实你眼光不错,长得帅,我确实记住了。” “脸好不好看不重要,这太肤浅了,最重要的是才华,才华!” 莫宁双手一拍桌子,桌上的蛋糕都震了下, 语气仿佛是听见谁不爱钱一样震惊。 季眠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得了吧你,搞得跟席玉川给你洗过脑一样。” 莫宁撇嘴, “差不多,但是他当时真的是神一样的存在, 你知道吗?他的确是一个beta,但是居然能在信息素遗传学成为大拿,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而且他连个绯闻都没有,我男神就是洁身自好……” “那席教授现在是……”季眠歪着头,换了另一种委婉的说法, “在科学高峰上独自一人感觉不胜寒,决定做小蛋糕接触凡人了?” 说到这儿,莫宁蔫儿了,闷闷地倒在桌上,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瞬间,感觉他被除名了,谁都不准提到他的名字,而且名人堂里他的名字也没有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在这里的,而且家里都不让我过来……” 季眠听着,忍不住转头又往柜台方向看了眼席教授……现在应该是席老板,仍旧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头整理订单, 侧脸安静克制,眼神干净淡然,一身白衬衫简单干净,却让人心生距离。 “哎,” 莫宁低声自嘲似地笑了笑, “其实今天来,作为粉丝的话,知道偶像过得还不错,就够了。” 季眠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撑着脸懒洋洋地勾了勾嘴角, “行吧,等你哪天真想和你偶像拉近点距离,比如要个好友位什么的, 本少爷给你找路子,包成功的。” 莫宁哭笑不得, “我才不搞这种和偶像私联的事。” “行吧,” 季眠又啜了口热茶,眼睛弯起, “那今天算我请你的,当陪你来追星了。” 第191章 “明明他很有名” 此刻却没刻意抑制脾气,变得鲜活很多, 手里还攥着那个勺子不肯撒开,用勺柄在桌子上无意识画圈。 他了解自己偶像的过去不算多, 但仅仅是只言片语的东西就足够他一个局外人念念不忘, 那一点点曾经窥见过的,曾属于席玉川的意气风发, 明明之前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啊? 天才怎么会呆在一个普通的蛋糕店里烤蛋糕? 他不知道,也不想接受。 “……他真的真的很厉害,你知道吗? 我之前了解的,他是一个人从小镇考出来的, 好厉害,天赋也好高, 大家都说beta天赋上限就在这儿了,在他之前,基本上没人会想到beta会踏足深耕信息素有关的领域, 都说,beta在关于信息素的方面,连omega都比不上, 然后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天才来打他们的脸。 那个实验室,那批人,能进的人都得是业内公认的佼佼者, 他还没成年的时候,所有导师都抢着要他, 提交的第一份独立研究报告就被国际期刊收录。 他做的那个‘信息素遗传锁’理论,还有现在的教科书上都有提过他的名字…… 我来海城大学就是因为这里是他读过的学校,虽然我没学理科啦…… 当时他在实验室里还当助手的时候籍籍无名, 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但是居然能和当时教授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并称双子星…… 这么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一瞬间,名字就消失了呢? 我甚至找家里的人脉去打听,可是,后面都让我不要打探这方面的事了, 同期的人,甚至实验室里的导师都默认他没来过一样,到现在海大也不承认……” 莫宁的声音哽咽了一瞬, “我真的不懂,他不是天才吗?当时的报道,当时所有人都因为他,引以为傲…… 为什么?” 季眠安静地听着莫宁那些吐露的怨怼困惑,并没打断。 招手正准备喊服务员买单,谁料一抬头, 就见刚从后厨走出来的席玉川亲自走向他们的桌前。 季眠还来不及提醒一句,莫宁仍低着头碎碎念, “当时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做错,结果被封杀,名字都不准提起, 明明他之前那么有名。” 席玉川站在桌前,手里还拿着抹干净的托盘,眉眼温润, 看着眼前疑似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小粉丝, 嘴角轻轻翘起,笑意一点点浮出水面,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你认识我?” 他开口,话语里却还带着点不确定, 声音低而清,带着一点点哑意,像是被空气温柔摩挲过的琴弦。 莫宁猛地一愣,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定在原地,迟钝地抬起头, 就撞上席玉川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小同学,我现在已经不有名啦。” 席玉川笑着,又补了一句,嗓音轻柔中透着点无奈。 莫宁脸唰地一下红了,整张脸像冬日暖炉上煮开的糖浆,连耳根都红透, 口齿结巴地挤出一个音, “我,我是您的粉……我是您的学弟,我也是海大的,” 明明莫宁挺能言善辩的,还学的是新闻专业,结果一对上席玉川的视线就磕磕巴巴的, 季眠实在没忍住,憋笑开口,替他解围, “老板,他是您的粉丝,特别喜欢您。” 莫宁真的想钻桌子, 想把自己埋在蛋糕里,不要再面对现实。 他预想里和偶像的第一次见面不是这样的,起码不应该这么尴尬。 席玉川却没笑他,反而顺手将托盘搁下,动作温和得过分, “谢谢你喜欢我……不过,” 他顿了顿,又看向莫宁,眼神真诚,轻声, “但我没想到,会有人因为我,做了这样的决定,谢谢你。” 那一刻,莫宁耳朵里像轰隆一声炸开了花,整个人都是晕的。 手心都冒汗,连旁边蛋糕长什么样是什么味道吃完了都没回想起来。 而席玉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又礼貌转身去处理别的事务了, 干净利落,又克制温柔。 莫宁直到席玉川走远,才像魂归本体一样坐直身, 脸涨得通红,声音都还发颤, “……他,他跟我说话了诶……” 季眠扶额, “你给我清醒一点。” 莫宁, “我偶像好温柔啊……” 季眠, “……你要是再这样呢?我发你朋友圈了啊。” 莫宁猛地一抖,恢复正常模样, “季眠你玩不起啊,别发朋友圈行不行。” 只是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时不时傻笑一声。 季眠看着他这副模样,翻了个白眼, 转头望向橱窗外逐渐泛暖的春光,轻哼一声。 回去的时候,季眠顺手打包了栗子蛋糕, 打开家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团簇拥紧紧挨着的粉玫瑰。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熟悉的伏特加酒香便扑面而来, 混合着玫瑰的气息,柔软轻盈,像是梦里才有的甜腻味道。 季眠拎着蛋糕站在门口,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是自己聊天时指定要的“粉玫瑰”, 他还以为是迟云庭又犯什么恋爱脑的毛病。 抬眼一看,客厅那一大束铺满了沙发,连茶几上都堆满了一层的粉玫瑰花瓣, 像来到了一座专属的玫瑰庄园, 花瓣挤着花瓣,一层压一层,层层叠叠, 夺人眼球得几乎不讲道理,整个一楼都被粉色包围了。 一张卡片被塞在玫瑰正中央,是熟悉又漂亮的字迹, “我想给你打电话, 告诉你天气晴朗, 告诉你我爱你就像人们爱希望和爱确定一样。” 是加缪的情诗,是迟云庭写的, 本来季眠还觉得迟云庭挺正经一alpha,现在倒是越来越“骚”了, 情话浪漫也是信手拈来,油嘴滑舌的。 季眠耳尖一瞬间染了红, 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嘴里还得骂一句“无聊”, 但那声音放轻,软乎乎的,像是在调情。 他刚关上门,脚步还没往里走, 下一秒,就被从玄关旁冒出来的人搂进怀里。 第192章 依赖症 动作熟练,像是每天都在做这件事, 吻落在季眠的耳尖,低哑的嗓音压得极低,毫不吝啬自己对于omega的夸奖, “宝宝今天的领巾真好看。” 可惜遮不住脖子上的痕迹。 迟云庭识趣地将后半句话吞回去, 遗憾的语气要是不诚恳, 被omega听出来的话,小猫是要闹脾气的。 季眠一愣,顾忌着手里拿着的蛋糕,刚想推人, 却被迟云庭稳稳按住后脑勺,强硬又小心地吻了下来。 他捏着蛋糕盒的手差点失了力,被迟云庭一只手托住腰,才没站不稳。 迟云庭哑声轻笑, “圆满完成任务,今天的玫瑰还喜欢吗?宝宝手里拿的是给我的奖励吗?” 季眠耳尖爆红,轻拍了一下alpha的胸膛,气得啐他一句, “迟云庭你是真的狗。” 迟云庭却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就是眠眠的小狗啊。” alpha从背后抱住自己的omega, 男人的手掌宽大,覆在小腹处明显,掌心的温度微凉, 指尖忍不住轻轻按住揉捻, 被爱人打了下头才遗憾地收回轻按下去的力道, 头则埋在季眠的颈窝, 将少年整个人牢牢锁在怀里。 自豪地说完后,又低头在他锁骨边咬了一口,然后才松开, 手指漫不经心挑开季眠衣领,能看见里头旖旎风光还有浅淡的红痕,像是欣赏战果。 “眠眠,欢迎回家。” 他低声, “今天我也好想宝宝。” 栗子蛋糕还没拆,烘焙的麦香还没来得及跑出来, 整个屋子就已经被玫瑰和信息素填满了。 春天到了,爱人的味道,满屋都是。 课后,图书馆里, 季眠正坐在书桌前,一边假装专心做笔记, 一边余光瞟向手机上刚弹出的信息,是迟云庭发来的。 “眠眠回家了吗?还是在学校?” “是在午休吗?记得多喝水。” “不要太晚回家,宝宝。” “我好想你。”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心里很认真地想, 迟云庭的易感期真的结束了吗? alpha怎么比之前更粘人了,对他的依赖症更严重了。 尤其是最近迟云庭需要出差, 尽管只有两天的时间,但alpha仍旧不爽。 昨夜里,迟云庭将季眠抱进自己怀里,面对面坐着, 男人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熨在季眠的肩胛,胸脯,小腹, omega的后颈被一手扣住,小心地用手掌中心处摩挲那块腺体。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声交错,距离被拉近, 说不明白是谁先忍不住,只不过渐渐地, 季眠承受不住迟云庭侵略性极强的拥吻。 直到现在他还学不会如何在接吻时换气, 只能被动地揪住男人衣物的下摆, 无意识央求面前的男人轻一点。 这个姿势让季眠除了眼前的alpha,找不到其他的借力点, 他只好主动上前,抬起头试图迎合,伸出手环住男人的脖颈,让自己舒服一点, 直到alpha大发善心放过自己。 迟云庭放过被自己亲得湿红的唇瓣,却没放过季眠,转而去亲那张有些迷茫的小脸, 亲薄薄的眼皮,湿漉漉的眼尾,亲挺翘的鼻尖。 omega此时被亲的迷迷瞪瞪的,听话的不得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alpha还是有些遗憾,他的小omega还是太娇气了些, 被亲了没几分钟就无力地仰着头,哭得喘不过气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生理性的眼泪被逼出来,一串一串往下掉, 那些眼泪平日里掉在迟云庭心口,让alpha心疼地不得了, 不过现在alpha冷酷多了,嘴上哄得好好的, 力道却没放松下来,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季眠眼前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凭借本能想要逃跑, 结果alpha先一步,不仅箍住了omega的细腰, 还有那双洁白如玉的长腿, 在季眠想要逃跑的时候,迟云庭轻轻用力往下压。 那双被打湿的桃花眼无助地睁大, 遭受的刺激太多,季眠此刻说不出口,身体却诚实地反映出来,条件反射地痉挛, 彻底没了力气,倒在男人怀里,湿润的唇无法合拢, 被吐露出来的一点湿红的舌尖都无法收回, 季眠此刻被迫卷入情绪高点的浪潮里,意识模糊,被迫全盘接受, “罪魁祸首”则是怜爱地亲了亲唇瓣,温柔细致地对着又亲又舔。 伏特加的信息素控制得再好,也掩盖不了那股痴缠着omega的黏腻劲儿。 季眠就这样被迟云庭又哄着被当作面团,揉捏了整晚, 迟云庭就应该庆幸自己第二天醒来没看见他,季眠揉着自己酸胀的后腰心想,暗骂了一句, “狗男人……迟云庭就是坏狗。” 迟云庭第二天“道歉”态度倒是诚恳,发过来的消息不断,黏人死了。 不过季眠感觉更要命的是, 他其实还是有点……上头, 只是alpha粘人的强度太高,他实在吃不消。 季眠觉得,“上学”简直是给自己喘口气的绝佳机会, 他竟然有些期待能够每天去学校上课, 除外,他还是有正当理由的, 比如帮莫宁追星。 对于这种事,季眠参与其中一向兴致勃勃。 午后图书馆的氛围格外静谧,这种满是书香气的环境里,季眠实在坐不了多久,干脆利索地走人。 季眠拎着自己的通勤包,站在街角等车, 风吹得他脖子上系的丝巾飘起来一些, 季眠下意识拉住,遮住脖子上的红痕, omega觉得自己对alpha的评价很客观, 迟云庭就是跟狗一样,非要在自己脖子上显眼的地方留下印子, 害得他现在出门还得系上丝巾。 黑色的商务车低调地停在街边,季眠上车吩咐司机地址, 他现在还不着急回家,准备去光顾席玉川那家小众的蛋糕店, 其实席玉川烤的蛋糕口味真不赖,做的样子也好看,可惜就是太偏僻些, 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弯弯绕绕走到这里面,所以生意才显得冷清。 刚好,季眠确实挺喜欢席玉川做的蛋糕, 虽然他不知道, 为什么席玉川之前在江城开的蛋糕店怎么不干了,选择来海城, 季眠有些纳闷,难道开分店了? 科研天才选择做蛋糕也能成为蛋糕天才吗?那席玉川的天赋点也太恐怖了。 不过这也不耽误季眠顺路买了蛋糕再回家, 就当照顾朋友偶像的生意了。 第193章 挺有意思的 席玉川还是那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样子,戴着口罩和围裙, 从厨房里端出刚出炉的马斯卡彭红茶蛋糕,小心放进保温柜中。 季眠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季眠也习惯了店里这种安静的节奏氛围,笑着指了指新口味, “那个来一块,再加一块栗子蛋糕,带走。” 席玉川动作利落,不多话,但手法温柔, 甚至在蛋糕包装的纸袋上细心地贴了防潮贴纸,随手在一旁的便签上写了句, “冷藏24小时内食用,口感最佳。” 季眠看着那行干净字迹,眨眨眼, “你对所有客人都这么贴心吗?” 席玉川抬眸看他一眼,脸上依旧是浅淡的神情, 只是视线落在面前笑眯眯的omega身上,不可避免放温柔了些, “你是常客,还是莫宁的朋友。” 席玉川低头装蛋糕时, 季眠静静地看着他指尖的动作,微微抬着头, 正大光明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听见席玉川的解释后,季眠忍不住挑眉, 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季眠其实不是个会特别注意陌生人的人, 尤其是在大众眼里相对普通的beta, 但是席玉川看上去是一个特别的beta, 看似温柔俊秀,实则和其他人的距离远在千里之外, 看似温吞寡言,实则冷静克制, 整个人像是一块打磨过的温润玉石, 不主动亲近,却也从不抗拒别人靠近。 他说话时声音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不掺情绪, 却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柔和。 这人底色又是暖的,太温柔了不忍心让别人为难, 季眠弯了弯眼,没多说什么,原本只打算带蛋糕走人,可临出门前, 转身的瞬间,他还是轻轻抬了下手,眉毛一挑,语气轻松地像是和人搭话, 又像随口一说, “你做的蛋糕还不错,很好吃。” 季眠只是觉得,如果席玉川之后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把蛋糕店关了, 那这应该是海城里喜爱蛋糕人士的一大损失。 席玉川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秒才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季眠看着他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人比自己想的还要有趣些。 温柔里藏着疏离,拒人千里之外的克制底色上却浮着一层浅浅的暖意, 像冬日午后玻璃窗上的阳光,不烫,却能把人心捂热。 于是他也没多说,只勾起嘴角朝他弯弯眼,“再见。” 门口的风吹动他围巾的尾角,冬天的风透着凉, 但他心情意外的好,拎着甜味盈盈的蛋糕,步伐都比刚才轻快几分。 蛋糕店在弯弯绕绕的小巷里面, 小巷的风一吹过,拎着蛋糕盒的塑料袋也跟着晃了晃。 季眠刚走到小巷口,只听见一声“砰”的轻响, 顿感不妙,忙举起手里提着的蛋糕, 果然,蛋糕倒下去了。 季眠垮着一张漂亮的小脸, 盯着自己手里那个已经撞得七零八落,奶油从缝隙里溢出来的蛋糕盒, 眼神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死气沉沉。 他原本还想着将这块蛋糕作为奖励给自己, 现在奖励变成了事故现扬。 omega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抬脚重新往蛋糕店的方向走, 鞋跟踩在小巷碎石上的声音,节奏声笃笃有力,听着都带着一股不忿和委屈。 只是季眠刚走到蛋糕店,门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omega刚一推门,发觉蛋糕店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瞬, 温暖的香气尚未散去,原本店里仅有的几个客人现在已经一个不剩。 开门的瞬间,一个脸上还带着不虞的女人同季眠擦肩而过。 季眠下意识回头,长久以来的绘画习惯让他的短时记忆很出色, 还能很快抓住陌生人脸上身上特别的记忆点, 比如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女士,大概是白领高管,身上香水味清冽, 留下一丝干练的气息。 身上的西装剪裁极致利落,袖口压得平整, 胸前一枚造型复杂却又异常精致的胸针,在昏黄灯光下一闪而过。 西装上的胸针低调却又抢眼,没有镶嵌什么特别的碎钻,但是造型特别, 被季眠多关注了两眼, 像是一簇冻结的火焰,带着强硬的压迫感。 季眠略一侧目,看那女人步伐坚定, 鞋跟叩击木地板的声音像在他耳膜上敲了一记,转瞬便消失在巷口尽头。 omega心底微微一紧,那位女士身上那种,不是属于普通人的感觉太明显了。 他重新看向店里,脚步顿了一下, 席玉川还站在原地,没动。 那身洁白围裙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 像是一层伪装,一层必须在陌生人,在顾客面前维持的,温和得体的壳子, 但现在,那层壳子却裂开了一道缝。 季眠第一次见他表情如此……鲜活。 明明他只是站在那里, 季眠认真地正视席玉川, 大概是omega天生敏感,多出来的敏锐的嗅觉告诉季眠, 眼前的这个人闻上去味道不算很好,有点咸,湿湿的,像眼泪的味道。 但是席玉川并没有哭,甚至表情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可是他的脸上不再是那种端着,浅淡的笑, 也不是随口应对客人的疏离客气, ……脸色明显沉了, 甚至能看出压抑在眉眼间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慌乱和惶恐。 席玉川的眼睛盯着门口,一瞬不瞬, 仿佛刚才那女人的身影还残留在他瞳孔里。 好像有长时间去没见过,又好像本就不该见。 季眠能看出他的呼吸比平时快了一点,但他仍是站得笔直,像君子松,像野草。 “……怎么了?”, 季眠轻声问出口,手里还拎着那盒毁了的蛋糕。 这声音像是一滴水,砸进了凝滞的空气里。 席玉川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眸光收回来, 看到季眠手里的蛋糕盒,神情动了动,眉头放松了一点, 但还是没恢复到以往的从容, 脸上的笑像是画上去的。 “没事。” 他开口,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透着疲惫, 也许是季眠看上去温和可靠, 也许是他们之间还只是客人与老板的关系,距离太远,让席玉川的倾诉欲上来, 难得向对面的omega解释一句。 “怎么又过来了?蛋糕有什么问题吗? 刚有个老朋友来店里,聊得……多聊了几句。” 第194章 重做的蛋糕 他知道这种“老朋友”多半不只是老朋友,也许根本就不是老朋友 那人一身的气扬太具攻击性,也不像是普通的商业合作方, 倒像是上级对下级,单方面的宣告命令, 像某种控制欲极强的存在, 哪怕只是擦肩,也能感觉到对方从不把“平等”当作交流的前提。 “是蛋糕摔了吗?” 席玉川眼神垂落,像是强行把自己从刚才那段对话里抽离出来, 重新戴上那副看起来温柔无害的面具。 “……” 季眠嘴角抿着点头,心思又放回在蛋糕上,有些懊恼, “我还想带回家的。” 席玉川没多说,转身重新推门回去, “进来吧,我再做一个。” 季眠一愣, “现在……还来得及吗?不打扰你吧?” “再做一个,很快的。” 季眠看着他重新转身,动作依旧娴熟利落, 可他却莫名觉得此刻的席玉川背影,比平时更安静, 安静得像是,刚刚那道被砸出来的裂缝,被他用极快的速度修复, 比之前更加密不透风, 挣扎着把自己从某个回忆里拉出来,又默不作声地关上了那道门。 “你来的时间刚好,” 席玉川走进去,手指指了指蛋糕展示柜后面的操作台, “店里刚清完,模具还没收。 刚好可以用。 而且,” 他顿了顿,像是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眼那个惨兮兮的蛋糕盒, 皱着眉,像是对自己刚才不严谨的打包不满意, “这个倒了的蛋糕……确实有点拿不出手。” 季眠小小地“哦”了一声,转身进了蛋糕店,重新坐回那个靠窗的位置, 手里捧着刚接过的热可可,指尖微微泛红, 他没说出口的是…… 今天其实算是他和迟云庭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春天, 按理说不算什么纪念日,迟云庭也不在他身边, 但他总想做点特别的事。 选了这家蛋糕店,走了这么远,结果却…… 他低头啜了一口可可, 甜味滑过舌尖,慰平心底的慌张, 又轻轻舔了舔嘴角, 抬眼看向操作台后认认真真打发奶油的背影。 季眠突然想,这人真是有够安静的。 omega微眯着眼,轻轻捻着指尖,心里起了点对于席玉川的兴致, 明明身份是寡淡的beta,但是人生经历却如此跌宕起伏, 在莫宁口中,他的前半生是鲜花与掌声, 但拿到剧本却是天才跌落神坛,沦为庸碌之辈。 虽然这样说很冷酷, 季眠拧眉,眼神变得难言,避免去看操作台前的席玉川, 这样的人,他的痛苦……是艺术创作里最好的养分。 狭小的蛋糕店厨房内,光线微暖, 照在席玉川低垂的眉眼上,勾勒出柔和却分明的轮廓。 他换了干净的围裙,洗净手,站在操作台前,动作轻巧流畅地取出食材。 栗子泥从细筛中慢慢压过,落在洁白的奶油中。 他低头搅拌的时候,鬓发微垂,遮住了半边脸, 那张原本就清隽的脸庞显得愈发安静。 细致,是他从实验室里就跟随的习惯, 哪怕刚才空气还残留着焦灼气息,他依旧一丝不苟地按照流程进行, 从蛋糕胚的修整,到栗子奶油的打发,动作一如既往地精准。 仿佛所有情绪都被他暂时收进骨骼缝隙里,不是季眠曾看见过,现在也察觉不出分毫。 季眠坐在店内,透过小窗看着里面的席玉川, 看着他做着蛋糕,像是在看艺术品如何雕琢而成, 但席玉川这样的细致严谨,又有种像是在看实验过程的微妙感。 席玉川此刻眉头微蹙,不似刚才那种情绪外露的慌乱, 习惯性的小心谨慎, 专注得像是每一次搅拌,都在固执地和某种无形的标准对照参考。 蛋糕抹平表面后,就是复杂的裱花过程, 席玉川屏气凝神,他习惯用左手,慢慢地在蛋糕表面裱花, 只是拉线的时候,他总是要失败几次才能准确地找到正确的位置, 他艰难地眨眼,感觉现在自己的眼皮有千钧重, 习惯性扣到喉结下方的领口成了束缚住他呼吸的元凶。 一片由香气、温度、节奏织就的静谧世界里, 席玉川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右手因为长时间的僵直而慢慢钝痛, 像用细线慢慢束缚住手腕,一点点收紧, 但他仍旧让自己专注在这块小小的蛋糕上。 蛋糕胚层层叠好,奶油顺着裱花袋稳稳地落下, 栗子碎点缀在表层的装饰线上,细巧不张扬。 他做好最后一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隐晦地摁了摁自己右手酸胀的手腕, 像是确认时间,又像是短暂地让自己回到现实。 最终,他将完成的蛋糕装盒,轻轻推到柜台前, “小心点,别再摔了。” 语气带着笑,眼神却依旧藏着一抹疲惫未消。 季眠拎着全新出炉的蛋糕回家, 刚下车,关上门,正一边踢掉鞋子,一边抱着蛋糕盒往玄关走, 走动时小腿还带着点风被吹过的凉意, 手机震动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点开聊天框。 屏幕上,跳出来的是迟云庭的消息, “宝宝,到家了吗? 今天是和朋友出去玩了吗? 开心吗? 我好想你。” 字句不长,却缱绻温柔, 像伏特加酒香勾勒出的气息,从屏幕那端晕染过来, 轻轻包裹住他刚从室外带回来的冷意。 季眠低头盯着那几个字, 一边把蛋糕放在桌上,一边咧开嘴角笑得眼睛弯弯, 此时的omega漂亮又娇俏, 像被阳光晒过的玫瑰花瓣,轻轻柔柔地舒展开。 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指尖,指腹还轻轻滑过屏幕。 迟云庭的信息素仿佛能透过文字钻出来, 熟悉的伏特加香味在空气中氤氲,像是带着浓烈情绪的怀抱突然包裹上来, 隔着屏幕也让人脸红心跳。 小omega嘴角藏不住地翘着,回消息前还要假模假样地抱怨一句, “这个迟云庭这么想我啊?” 可他还是飞快地回了条语音,凑近麦克风,声音带着刚回家后还未散尽的寒意, “我到家啦,没有呀我出去买蛋糕啦……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想我……我也很想你。” ……以及未消散的思念。 第195章 “故意勾引我?” 还不忘回迟云庭的消息, 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 漂亮的蛋糕放在洁白的大理石板上, 被季眠拍照分享给远在百里之外的爱人。 发出去没一会儿,迟云庭那边立刻回了个语音, 季眠一点开,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贴着他耳膜响起,像刚从胸腔深处滚过, “眠眠不想给我吃啊? 不给我吃也没关系,只要眠眠多想想我就够了。” 信息素都没释放,但光是这语调,就让季眠心跳一滞,脸颊慢慢热了起来, 迟云庭总是这样,又再装可怜。 小omega坐在岛台的凳子上,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气泡, 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眼睛都笑得弯了, 像窗外三月初开的杏花,温软又甜腻, 像整个人都被消息里的思念轻轻拢进怀里。 夜幕温柔地垂落,客厅的灯光调得很柔, 如同一层细腻的奶霜,轻轻覆在万物上, 季眠此刻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泄了气似的, 脑袋仰着靠在靠垫上,长发凌乱,散落在四周, 被主人松松挽起来耷拉在脑后。 指尖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腿, 像是白天哄了迟砚后惯性残留的节奏, 季眠转头望了眼不远处婴儿房的门, 迟砚终于安静下来,被哄睡着了。 季眠是真不知道一小孩儿是哪儿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 浑身简直有使不完的牛劲, 白天里哄他睡午觉,摇篮曲放了好几遍, 眼睛还聚精会神地盯着旁边哄他的阿姨。 回家后季眠把他带出去玩了好几个小时, 季眠都累地不想动了,小崽子还兴致勃勃地手舞足蹈。 他简直想对着天仰头长叹一声, 到底是谁说现在这个阶段的孩子爱睡觉的? 迟砚睁着眼睛像弹簧装了马达, 还好请来照顾他的阿姨够多,不然迟早把大人先累倒。 带出去遛了几小时,季眠把自己累得腿快断了, 至于迟砚……看起来还是“能跑八百米”的架势。 omega抱起身边的抱枕往怀里一砸,哼哼两声, “迟砚先累死我得了……” 大概这辈子迟砚不是早产,身体足够健康, 也够皮实,季眠怀疑他快跟泼猴转世一样, 虽然混世魔王的样子初现端倪, 好在迟砚确实喜欢自己,也听自己的话, omega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季眠刚在床边坐下,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 手机就震了两下,屏幕上跳出“迟云庭”的视频来电。 omega怔了怔,随即嘴角翘起来,眼神都跟着亮了几分,像夜色里忽然亮起的小灯泡, 但还是口是心非嘀咕一句, “迟云庭真是的……掐点打的吧?” 手却老实地点下按键, 一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一边接通了电话。 视频刚一接上,对面就是迟云庭那张俊脸, 男人还坐在办公室里, 西装外套已经脱了,白衬衫的袖子挽起来, 两颗扣子解开,领口微敞,领带松着,喉结清晰。 他正盯着屏幕,眉眼间压着一点显而易见的思念, 衬得那双眼格外深沉, “眠眠……” 季眠先往沙发上一倒,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 “你儿子精力太旺盛,想让他睡一觉太难了, 刚睡着,你要是再晚打十分钟,我可能就先累得睡着了。” 迟云庭眼里笑意更深了,眉眼柔下来, “那我真幸运。” 迟云庭看着他软绵绵窝在沙发里,小脸还带着刚哄完孩子后的疲惫, 却依旧美得不可思议,他喉结轻滚,低声道, “辛苦宝宝了…… 我想你了,眠眠想我没有?” 季眠哼了声,眼神却藏不住撒娇的味道, 不答反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觉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你了。” 这话当然是夸张说了的,满打满算季眠也就一天没看见迟云庭, 但是他就是觉得好久好久没看见自己的alpha了。 omega撇了撇嘴,捧着脸认真地望着那方小小的屏幕。 迟云庭笑, “明早就回海城,我提前结束出差,机票已经改好了。” 季眠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止不住地翘起来, 像是装不住的小情绪偷偷溢出来,他歪着脑袋盯着男人, 得意地身后无形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哼哼,我就说你也想我了吧。” 迟云庭低笑一声,盯着屏幕那头的小omega,沉声回应, “想得快疯了。” 季眠耳尖一下红了,缩进毯子里,嫌弃地撇撇嘴, “……油死了, 迟云庭你在哪儿学的这些土味情话啊?” “眠眠不喜欢吗?” 迟云庭轻声应着,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屏幕, “宝宝,我真的很想你。” 季眠咬了咬唇,嘴里“嗯”了一声,过了两秒才小声说, “我也想你。” 迟云庭一边握着手机一边靠在车椅上,长睫垂着, 语气温柔缱绻, “宝宝明早就能见到我了。” 屏幕那头的季眠窝在毯子里笑眯眯的,眼睛都在发亮。 两人隔着屏幕小声说话,像是偷偷约会的情侣,连夜色都被周遭的氛围染得格外温柔。 季眠坐在沙发里,一手撑着脸,嘴角噙着笑, 眼神却黏在视频里那个男人身上不肯挪开。 迟云庭坐在办公室里,衬衫解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锁骨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此刻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斯文,手边摊着还未收走的文件,指尖夹着笔, 整个人慵懒得像一头优雅的猛兽在休憩。 季眠舔了舔唇,恶劣地朝着男人,慢慢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尾音拉得很长,是毫不掩饰地调戏。 “迟总……” 他拖着音,眼波流转,美目盈盈, 嘴边的笑容无辜,像故意把水杯推下桌又装作不是自己干的家猫, “和我打视频还这么穿,是故意勾引我的吧?” 视频那头的迟云庭微顿,抬眸看向他,眉头轻皱, 但眼神里哪有什么真怒,只剩下被撩得头疼的宠溺与无奈。 “季眠,” 他低声开口,难得叫了omega的全名,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季眠咬着吸管,吸了一口饮料, 肩膀一抖,笑得灿烂, “叫我名字干嘛?你扣子都解了两颗,还说不是你蓄意勾引。” 第196章 胸针 “眠眠,我明天就回雾城了……” 季眠一怔,歪着头有些不解, “我知道呀,你刚才说过的,” “嗯。” 迟云庭淡淡应着,随后往椅背一靠,嘴角微扬, 补刀似的加了一句, “季小少爷非要指责我蓄意勾引, 那等明天小少爷亲自来验验货吧,包您满意。” 季眠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你……反正现在我学校里还有课, 你可别想像上次你易感期那样骗我。” 迟云庭笑得胸膛微微起伏,眼底全是得逞的笑意, “再请一次假我觉得你的辅导员还有教授也会同意的, 也不是很麻烦。” 季眠, “……” 他死死瞪着屏幕, “你完了,迟云庭,我要弄死你。” 迟云庭推了推眼镜,温柔微笑, “嗯,明天给你机会,让你弄死我。” alpha特地加重了语调,就是不知道是哪种死法。 不过几秒钟后,季眠又给自己哄好了, 迟云庭现在也就嘴上放放狠话, omega得意洋洋,丝毫不惧自己老虎头上拔毛的作死操作, 反正迟云庭现在还在出差,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季眠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整个人懒洋洋的,像只晒太阳的小猫。 他哼哼着,笑得眼尾弯弯,语气里全是得意, “迟云庭……迟云庭……迟,云,庭。” 他一遍遍地叫, 嗓音清脆,是朝气蓬勃的少年音,偏偏叫着alpha的名字时裹着糖浆一般的甜腻, 尾音都缠着一股子撒娇的软劲儿,像是把alpha的名字当成什么好听的咒语,在嘴边滚来滚去。 视频那头的迟云庭正坐在酒店的办公桌前,拿笔的手停下了,轻轻应了声, “嗯,我在。” “迟云庭。” “嗯。” “迟……云……庭!” “嗯,乖宝。” 季眠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抱着抱枕往下一滑,直接躺平在沙发上, 脑袋歪着,对着手机镜头继续得寸进尺, “迟云庭,你现在声音听起来特别好听,像低音炮版的哄睡曲。” 迟云庭揉了揉眉心,笑声从喉咙里低低溢出来, “所以你现在是在撒娇还是在撩我?” “你说呢?” 季眠踢了踢腿,嘴角挂着不自知的笑意, “本少爷只是有感而发好吗?” 季眠眨了眨眼,换了个姿势, 抱着抱枕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脸颊带着薄红,却笑得一脸灿烂, “迟云庭迟云庭迟云庭……” 迟云庭听着那一遍遍念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低低回应,看着隔了千重山依旧挂在心尖的人, “我听见了,乖宝,我听见了…… 我也想你。” 大多数时候, 视频时季眠说话的时长占多数,迟云庭是最好的倾听者和捧哏。 omega正皱着眉说买蛋糕的倒霉事, 原本手捧着脸,渐渐纤长的指尖移到自己的脖颈,触及到脖子上的项链。 迟云庭送给季眠的礼物很多,其中珠宝首饰这种亮晶晶的占一大半, 今天季眠脖子上挂的项链就是前不久迟云庭送给他的, 项链对比omega肤感温度低,摇摇晃晃的时不时冰了季眠一哆嗦, 让季眠想起脖子上的这条项链。 omega低头,看着颈间亮晶晶的饰品, 一条做工精细的白金链,上面坠着一颗手工切割的蓝钻,看着就知价格不菲, 蓝钻澄澈干净,像凌晨将晓的天光, 戴在季眠的脖子上,也只能说是衬托了omega那双眼睛更加迷人明亮。 迟云庭送给他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亲在戴在季眠的脖子上, 男人的掌心微凉,语气却沉稳, “刚好配你。” 今天季眠出门时没怎么注意,可现在回到家,温度适宜, 项链贴着皮肤,被冷空气激了一路,在脖颈窝摇摇晃晃, 突然凉得omega一阵战栗后,用指尖轻轻碰了碰, 指腹扫过吊坠,冰凉透指,却莫名生出点安心的情绪。 只是,季眠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这颗蓝钻, 不禁联想到的,是今天在蛋糕店门口看到的那枚胸针。 女人西装胸前的那抹银光太过独特,像是某种象征, 不是寻常首饰能随意买到的款式, 那个胸针……精致又特别,有些眼熟, 像是什么统一人群会佩戴的饰品。 季眠若有所思地拨了拨自己的项链,嘴角微微一抿, 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那款胸针的样式, 不是普通的时尚展示,也不是一系列高定珠宝的展览里, 应该是有些严肃的什么政治期刊…… 统一需要佩戴胸针的人群…… 比如,omega保护协会, 或者是信息素研究中心? 他眼神凝了凝,又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颗迟云庭送的蓝钻,若有所思。 季眠虽然天天被迟云庭宝贝着,捧在手心, 但小omega的信息素等级也不低,耳濡目染之下脑筋也是转得极快的。 项链晃了晃,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垂眸一笑,像只突然醒过来的猫,优雅又有些危险的慵懒。 “席玉川……” 他喃喃, “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迟云庭原本只是靠在办公椅上,镜头里的男人西装笔挺,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 一边听自家的omega软软糯糯地朝着自己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文件。 可对面的少年渐渐没了声儿,嘴里还无意间念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迟云庭的动作一顿。 “……席玉川?这是宝宝新认识的朋友吗?名字很好听。” 男人轻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字音咬得格外清晰, 像是把“席”这个姓刻在牙齿里磨了一遍。 语气倒不重,甚至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脸上甚至还挂着优雅的笑容, 但听在季眠耳里,却怎么看都像是醋味浓到化不开的醋缸子又翻了, 语句里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季眠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刚才心里那点疑惑顿时忘在脑后, omega拿起手机晃了晃,故意转了个镜头角度,抬高手机,让自己的项链晃得更明显, “迟云庭,你吃醋啦?” 迟云庭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像极了温文尔雅但占有欲极强的大型猛兽,笑着笑着下一秒就能咬住你脖子, 听见omega笑着开口的问句后,又装作落寞地垂眼, 倒是坦然承认自己心里翻江倒海的酸意, “是,我吃醋了宝宝,所以他是谁?” 第197章 小醋怡情 眼角还有些没散去的笑意,粉面桃腮, 他整个人像一只被顺毛顺到爽到的小猫,身后无形的尾巴高高翘起, 忍不住轻轻地左右摇着。 “你这人……” 季眠轻哼一声,抬眸看向视频里的迟云庭,眼底那点甜滋滋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我随口提了个名字,你就酸得能腌黄瓜了,哼哼。” 迟云庭挑眉,镜头里的男人还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只是语气淡淡, “我吃醋,怎么?不行?” “行行行!” 季眠立刻举手投降,心里却爽翻了, 他太吃这一套了, 不管是迟云庭刚才不动声色酿醋,还是现在坦然说出的很直白的占有欲, 让他有种被在乎的感觉, 不拐弯抹角,不藏着掖着, alpha的眼睛直视着他,对他说, 我需要你,很想你,离不开你, 而你也只能喜欢我。 季眠很吃这一套, 当然,对象仅限于迟云庭。 迟云庭越是这样, 季眠就越想撩拨他, 至于自己屁股会不会遭殃, 现在别管这些有的没了。 “席玉川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家蛋糕店的老板, 算是莫宁的偶像, 莫宁他那个追星脑过于上头,拉着我凑个数。” 季眠解释得爽快又果断, 他和席老板之间的关系天地可鉴,清白坦荡, “你也知道的呀, 他就是当时我们去江城的那家蛋糕店的老板, 不知道是不是又来海城开分店了, 我进蛋糕店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还是莫宁让我陪他过去我才想起来的。” 迟云庭眯了下眼,没说话。 季眠眼珠一转,撩人的脾气上来,故意歪着脑袋靠近镜头, 指尖绕着自己垂下来的高马尾一圈圈地转,眉梢轻挑,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再说了,你也太没信心了吧? 你还不知道你家omega多专一? 我就喜欢你一个, 身上都是你信息素的味道,你闻不出来啊?” 迟云庭听完,喉结动了一下,低声笑起来, 学着季眠一样,撑着脑袋歪着头,嗓音沉哑, “宝宝,别撩我了。” 季眠得寸进尺,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得意, “哎可是听见你承认对我的占有欲,说自己吃醋了,真的很爽诶。” 迟云庭终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笑着叹了口气, “……你这是想让我吃醋上瘾啊?” 季眠眨了眨眼,声音黏糊糊的, “也不能这么说,小醋怡情嘛,本少爷还是很专一的好不好。” 不过想到让迟云庭吃醋的“罪魁祸首”——那枚胸针, 手指绕着项链不安分地打转,像只好奇心过剩的小猫,随口和迟云庭谈起, “嗯,是很特别的造型……” 至于是和信息素研究中心相关,这只是季眠的猜想。 “风格设计得太刻意了,简洁又别致, 特别像科研机构里会用的东西。 我不是听说信息素研究中心很封闭嘛, 他们也确实用定制的徽章、标志什么的……” omega翻身,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说着,语气里掺杂着兴奋,像是在猜谜题, 却没发现视频里的迟云庭神色比刚刚更沉了几分。 “宝宝。” 迟云庭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味道, “离那种人远一点,” alpha重新组织里措辞,斟酌开口,像是害怕omega多想,又是怕自己刚才语气太严肃了。 “现在的信息素研究中心……确实很乱,” “我又没说非要深入了解,我就说着玩玩。” 季眠哼了一声,转头看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惹麻烦了,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好不好?” omega刻意强调几遍,让男人放心。 迟云庭弯唇,极轻地笑了笑,镜头那端的他重新戴好眼镜, 像是回到“工作模式”,眉目清冷沉稳, 似乎不愿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一个字,重新给自家的omega挑了个轻松的话题。 只有挂断电话后,alpha才收敛了在omega面前的笑意,面沉如水。 迟云庭坐在昏黄灯光下,指节无声地敲着桌面, 眼镜下的眼神冷沉得不像话, 像是一头披着温文外壳的猛兽,正在掂量着自己的利爪要不要沾血。 信息素研究中心……这几个字一出口, 哪怕是他,也要多想几分。 现在的信息素研究中心就是一摊混水,谁进去都得沾一身腥。 党派林立,争斗不休,进去的不知道有几派的人,不停地进行清洗, 从前的象牙塔早就被肢解得面目全非, 从以前的香饽饽到现在噤声非必要就不选的存在, 什么科研净地,人才摇篮,不过是个披着科研外皮的深渊。 现在那地方就像个怪物,身上的每一只触手都伸得漫长而黏腻, 只要沾上一点,就甩不掉了。 而迟云庭能了解这么多,也不外乎他是雾城唯一的3S级别的顶级alpha。 关于信息素的研究一直是人类不可逾越的高峰, 谁都没有完全探寻到其中的奥秘, 尤其是唯一的,3S级别的alpha信息素, 哪怕信息素研究中心里人才济济, 到现在他们对于信息素的研究也是浅尝辄止。 而偏偏,朝迟云庭递来的帖子里还有信息素研究中心的一份, 明晃晃的交好与试探。 帖子上的名字花体锋利,压在红金信纸上端的章, 与季眠看到的胸针如出一辙的花纹, 是信息素研究中心核心小组的标志。 第198章 信息素研究中心 迟云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他的信息素浓度与稳定程度是教科书还有已知样本里都无法预测的异数。 哪怕他从不对外展示, 这个等级也足以在信息素领域掀起腥风血雨。 他们需要他,他们怕他, 可他们更想用他。 而这一切,迟云庭本无意理会, 不管是他身后屹立在雾城的商业帝国,还是在g国庞然大物的本家, 都让他有足够的筹码与资本谈判坐庄。 更何况迟云庭向来不爱掺和这些杂事, 他对政治斗争没有兴趣,对党派倾轧更是嗤之以鼻,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和他的小omega打电话。 那个娇气,喜欢缠着他撒娇——当然小少爷自己不认可,他觉得自己是较为温和的撒泼,不过迟云庭都欣然接受, 在家里称大王, 但一个人的时候流血受伤也一声不吭的omega。 可是季眠说起那个胸针的时候,神情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敏锐。 迟云庭明白,他家小祖宗再娇气也是个聪明蛋, 若真让人盯上…… 尽管迟云庭确保季眠身边无时不刻都有他的人盯着, 身上常戴的首饰都装有定位器,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他身边, 不在的时候季眠也会乖乖报备。 可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出事,迟云庭不敢想, 不然他不能确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更何况,之前里面的人嘴巴严的跟特务似的, 现在的信息素研究中心又大张旗鼓地在找什么东西, 而那东西……八成不是死物。 也许是某种遗传代码,也许是某个活体实验对象, 或者是某类特殊omega,alpha个体…… 不管是什么,一旦他们盯上季眠,一旦和季眠有关, 那就是个把柄,是筹码,是猎物。 迟云庭眼神暗了几分,修长的手指落在桌上的帖子上。 alpha俊美的脸依旧平静,却藏不住那份冷意, 不动声色地敛眸,平静地将眼底的杀意藏好。 迟云庭向来温和,尤其是亲身体会到了“重生”这么玄幻的事, 不信神佛的alpha如今也在香火极旺的庙里为自家心肝供奉长明灯, 现在遇到麻烦,也不亲自下扬。 但只要他们敢动季眠,哪怕只是动一个念头。 让他们全头全尾出雾城,迟云庭会把这件的事概率变成百分之零。 席玉川望着拎着重新做好的蛋糕的omega一蹦一跳地走远,消失在小巷出口, 看着勉强算是新认识的omega朋友的背影, 嘴边勾起的笑容带着点怅然若失。 平心而论,季眠是一个让人一看见就感觉惊艳,会产生好感的omega, 不管是那张出水芙蓉般精致的脸, 还是跳脱有时搞怪却让人忍不住包容的性子。 那个据说是自己粉丝的omega,介绍旁边的季眠时, 语气里是作为朋友的与有荣焉, 说季眠还未成年时的创作早被著名画馆收藏, 第一幅创作被拍卖到天价。 但席玉川不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omega, 换个说法,他之前的挚友,也是同现在季眠一样的招人喜欢, 也同样是,别人口中的天才。 在席玉川还是那个令人艳羡的天才博士生的时候, 他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评价, 他们称呼他是天才。 但席玉川还听到了第二种说法,和温言一样的天才。 温言?是谁? 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忍不住好奇, 是谁的名字居然和自己并驾齐驱。 进入核心小组的第二天,席玉川才见到一直存在于别人口中的温言, 是个咋咋唬唬的omega,第一次见面,就自来熟地搂着席玉川,拍拍自己的胸膛,说, “新来的吧?以后哥罩着你了。” 不过后来温言才知道,席玉川比自己大几岁, 说到这儿,他就忍不住扼腕叹息, “我还以为来个新人自己就不是最小的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作为实验室里的新人,席玉川心里的惶恐还有微妙的嫉妒大于进入信息素研究中心的欣喜。 他甚至有段时间分不清,别人口里的天才,到底是对自己的称赞还是嘲讽。 天才?他才不是什么天才, 席玉川忍不住苦笑。 他只是一个将所有精力与时间当作筹码对赌,恰好愿意坚持的普通人, 面对真正有着天赋的温言,席玉川总是有些自惭形秽。 所以他没想过,温言愿意做自己的朋友, 变成共同攀登科研高峰的挚友, 甚至给自己介绍他无血缘但关系深厚的家人。 回想那段时光,像忐忑剥开一个青涩的橘子, 果皮剥开先闻到的是清甜的果香。 提到被席玉川还有温言这两个名字统治的时间, 他们的名字总会并肩出现, 被戏称的“双子星”,以后会共同拿到很多荣誉,是避无可避,几乎是喜闻乐见的结局。 所以,结局为什么会烂尾呢? 席玉川不知道, 作为被千夫所指的罪人,他不知道。 席玉川有很多的第一次,是在离开研究所之后学会的, 比如第一次学会抽烟, 拿烟的姿势生涩,小心翼翼用两根手指把烟捏起, 点烟也没那么标准,尝试了好几次才点燃, 先闻到的就是呛人的烟味, 最后只能将自己师姐带来的那包烟扔掉, 连同被点燃四分之一就掐灭的那根一起。 师姐现在在研究所升职了,席玉川将一杯温水推过去的时候, 瞟了一眼那枚胸针,上面的花纹比之前更繁复了, 看起来师姐在研究所里过的还算不错。 师姐之前还在当教授助手的时候,说话一向简洁利落,单刀直入, 这几年的汲汲营营,也学会了拐弯抹角。 几个尬聊的话题结束后,师姐总算说出了光临这家小破蛋糕店的目的, “玉川,你还当我是你师姐,告诉我,被你藏起来的核心在哪儿?” 席玉川脸上的表情僵住,感觉脖子上的束缚又出现,呼吸困难, “师姐,我说了,没有什么核心,你们还不懂吗?那个猜想从刚开始就是错……” 对面原本冷静的女人突然站起来,严词厉色, “席玉川!我不懂你到现在了怎么还这么轴, 你看看现在国内哪家实验室还敢要你,海大现在都保不了你了, 还是你觉得你当年什么都没错? 需要我提醒你温言是怎么死的吗? 还是说你认为温言那个没血缘的哥哥会对你爱屋及乌? 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才是最恨你的吧?” 女人突然说了一大段,有些口干舌燥,停下来喘气的时候, 才后知后觉望着对面的人,像是被自己吓住了,呆呆坐着, 脸上的表情僵直。 师姐心里那点怜悯涌上来,推来一张名片, “小组决定重启当年的计划,需要你手里的东西, 你……好好考虑,合作的话,也许你还能回来, 我先走了。” 第199章 陨落 人们好像更爱看天才陨落, 总爱看那么意气风发的人被拉下神坛。 席玉川几乎回想不起来,温言是怎么死的, 自己的大脑好像自动屏蔽了那段记忆。 好像是自己拿到最高奖项的第二天,回实验室的路上, 温言过来接自己, 随口抱怨了研究所那群老古板又提起最早的那个猜想, 想成立新项目看看是否能落地。 那个猜想,是有关第二性别是否能够人为控制。 比如,beta是否能变成omega, 比如,是否能无视alpha和omega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 让任意一方的信息素凝液成为万能急救药物。 科研永无止境,但是人类心中仍然有道德伦理的一杆秤, 如果披露这个实验项目的内容,几乎会遭到普罗大众铺天盖地的反对, 包括研究所里,绝大部分的实验员都不赞同。 席玉川第一次了解到后,也是满脸的不赞同。 之后的,之后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好友是如何在自己眼前闭眼的, 席玉川忘记了, 他不要记起来。 蛋糕店已经打烊,橱窗外的灯光被夜色削弱,玻璃上映着模糊的倒影, 今日的蛋糕店早早关门歇业,老板站在水槽旁慢慢地清洗工具, 水哗啦哗啦往下淌,此刻店里寂静无声。 风铃声脆生生响起,打破了厨房中水声的节奏。 蛋糕店的玻璃门在夜色中被推开, 叮铃作响的风铃划破原本温吞静谧的空间, 如同骤然落入深潭的一滴水,泛起无法忽视的涟漪。 站在水槽前的席玉川动作微顿, 水流还未关闭,顺着指尖滑落的温热水珠坠入水池, 湿润的指尖还沾着些奶油的余香。 薄唇轻抿, 不紧不慢把手上残余的水痕擦干,才抬眸望向门口那道高大的身影。 事实上,席玉川不用回头, 空气里呛人浓烈的火药与烟草的信息素气息太熟悉了, 带着alpha特有的锋利与压迫,哪怕味道被压制,却仍像伺机而动的狩猎者突然跳出来, 猛兽的獠牙靠近,隐忍地贴近皮肉,让人不寒而栗。 席玉川抬眼,果然看见了那张记忆深处无法轻易抹去的脸, 夜色将那年轻的alpha的面容勾勒出来, 锋利的线条,挺拔的鼻梁,冷峻的眉眼。 立在墙边,像是重新打磨过的利剑,不减锋锐,寒气更甚。 alpha天生的压迫感不加掩饰,像一头悄然潜行却随时可以扑杀的猛兽。 段行简, 来者不善,恶意未明, 但动作熟稔得令人不适。 “怎么,不欢迎我?” 段行简笑了笑,声音低沉带着轻挑, 踏进蛋糕店,脚步却毫不掩饰地直逼近席玉川, “好久不见。” 席玉川平静开口,嗓音温润,甚至还能微微笑着。 如果不是对面alpha脸上的恶意未曾掩饰, 单单只看席玉川的表情,还以为对面是他的至交或者旧友—— 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这样。 “怎么算好久不见?” 段行简走进来,手插在兜里, 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怨怼, “之前我们不是还一起跨年了吗?席教授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算是少数还会这么叫席玉川的人, 叫得随意,语气里还带着一股子刻意的亲昵, 可这份亲昵早已变了味, 现在放在这儿,多显几分嘲讽。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席玉川转身继续洗着碗碟,语气平稳得像在问天气, 音调平缓,还能听出语气里的包容,像是包容一个不成熟的坏脾气的孩子。 段行简靠近几步,站在水槽边,低头盯着那双修长的手指—— 算是他曾吻过的地方。 想到这里,年轻的alpha眉梢溢出的全是怒气与恼意,说话也毫不客气起来, “兜兜转转你居然还敢回海城? 还是你以为大家都忘了温言,你就可以若无其事地在这儿苟且偷生?” 段行简语调不紧不慢,却像一根钝钉,缓慢碾进席玉川过去的伤口, “你从研究中心离开,名字从档案里消失, 名义上是给温言一个交代,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从头再来?天真。” 水流顺着席玉川的指节滴落进池中,冰冷的金属声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 段行简站在他面前,一双眼冷冷地盯着他, 仿佛要将这个已经脱离研究所,改行做蛋糕的omega温文尔雅的伪装彻底撕开, 看看他是如何从天才沦为如今苟且偷生的逃兵。 席玉川手一顿,终于抬头, 望着段行简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陌生的倦意。 以前这个时候,他应该适当地装作耳聋, 刻意换个家常的话题让他们之间的氛围不要那么尴尬, 刻意忽略从段行简嘴里冒出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讽刺。 只是今天,他难得难得不想再自欺欺人, “我从来没觉得我可以从头再来,我只是……” “可你该面对,这是你欠温言的,你欠他的, 你凭什么还好好的?” 段行简逼近,嗓音陡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暗火, 像是真心实意打抱不平那样,绝口不提席玉川是否欠了自己。 段行简声音低哑,压迫逼人, “信息素研究中心的人应该和你接触了吧? 你猜,他们从你这儿没得到好处,会不会又重新盯上你身边的人? 比如,那个经常过来的omega?” 席玉川没吭声,只是转身继续洗完最后一个杯子,放回架上。 “我不在他们名单上,而且, 你说的那个omega…… 他的背景,不是几个做个核心实验还要申请好几次的新兵蛋子,就能碰瓷的。” “你确实不在明面上,” 段行简语气一冷, “当年是你提出的那个模型,才给了他们灵感启发,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过你?席玉川,是你亲手把那道门拉开的, 现在想逃,你逃得了吗?” 空气突然沉了下去,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还在回响。 席玉川没有看他,垂着眼睫,没有回答。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风铃被晚风吹得轻响, 门外的风大了些,风铃发出急促而刺耳的响动, 仿佛催命的丧钟。 席玉川闭了闭眼,手指捏紧,直到指尖泛白。 今天的席玉川太过沉默寡言, 段行简一向因为席玉川那些泄露的情绪为乐,此刻兴致缺缺的, “我这么晚过来是想提醒你,席教授可别这么轻易就死了, 之前不是还说你这条命归我吗?” 第200章 幻痛 “你用的什么香水?怎么一股子青草味? 难闻死了,下次换个新的。” 席玉川没有说话。 厨房只剩下水滴声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水池的金属壁, 像是回声,又像是回忆里留下的阵痛敲打心脏。 说完,段行简转身,推门离开。 风铃再次响起,余音未绝, 而席玉川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眼底一点点被往事的潮水淹没。 席玉川是真切地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所有, 比如温言是如何死在自己面前的, 比如明明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而那个傻乎乎认为自己是主角要执行正义的omega, 偏偏要逞能,结果也被一起绑架走了, 比如温言被发现是个omega,成为了最有价值的人质, 而席玉川,不管怎么威逼利诱,仍旧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于是他在每次毒打后,被迫拎到温言面前,看着温言是如何遭受了非人的对待。 人在痛苦的时候,是会变得生动许多,不管是崩溃到快要坏掉的表情, 还是呆滞着低声啜泣,脸上抽动的几根无法控制的神经,都是如此的鲜活。 而生命里,那些无法言语的痛苦,在当时会被大脑屏蔽, 以为在人生的长河里不会留下深刻的烙印, 只是自己的身体还记得,每次不自觉回想, 都是一次漫长绵延的隐痛。 如果严谨能够作为席玉川前半段人生的代名词, 之前的那个他,理性与逻辑能在这个beta脑子里占据完全的主导地位, 而唯一自动抛弃掉理性的时刻,是看着温言死在自己面前。 精神崩溃的那一瞬间,理性是跑不过大脑一瞬间连接的情感的。 无助的,惊恐的,一触即溃的, 麻木的,失控的,歇斯底里的, 每一种情绪,都短暂地主宰过那个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beta坚韧不屈的表皮被撕开, 内核也破碎的瞬间, 在扬被囚住的两个人质, 他们的精神与肉体承载的痛苦, 成了实验里最好的反应堆。 水槽旁罗列整齐的瓷盘被突兀摔在地面, 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得惊人, 仿佛某种精神支撑此刻如同脆弱的玻璃,也被一并砸碎。 “砰!” 刚洗净的盘碟此刻就这样摔在地面,碎成细屑, 蛋糕装饰品四散跌落在磨石地砖上, 上面沁染已久的奶油与焦糖混合的甜香在空气中迅速扩散, 像是不伦不类的喜剧结尾,微妙滑稽的讽刺。 一个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梦幻天堂,终于还是被缔造者亲手打破了。 席玉川跌坐在地上,背脊贴着柜子, 额发散乱遮住他垂下的眼。 beta的体质让他们注定自己的心脏无法承受高敏感,细腻的情绪波动, 此刻身体的剧烈反应,还有手腕的剧痛,几乎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以为已经够冷静了。 以为自己把那些日子封进箱子,埋进记忆深处。 可那一帧帧画面,不知什么时候,又闯回他脑中, 惨白的灯光,昏暗的仓库, 温言被人扔在笼子里,脖颈上的灼烧痕迹触目惊心, 他隔着铁笼,呆在另一方囹圄伸出手, 温言却轻轻摇头,唇角还带着笑,脸上依旧装出活力满满的样子, “你别怕,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下一秒,是血色模糊了席玉川眼前的世界。 席玉川猛地捂住眼, 指节苍白,牙关紧咬,肩膀微微颤抖, 似乎终于再也扛不住记忆的回响。 他曾以为只要离开了那一切, 只要逃出研究中心, 只要远离权力和数据构建出的高塔, 只要他狠心点,忘记所有的一切,反正他早就是千夫所指,薄凉点为自己打算也没什么, 起码能过上平凡的人生。 席玉川指尖发颤地撑着地面,慢慢坐起身,膝盖撞在碎瓷上都浑然不觉。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忽然一滴泪落在上面,烫得他一震。 席玉川以为自己熬过来了, 现在他的生活还算不错,步入正轨。 只有此刻回想,席玉川才恍然大悟, 其实在那一年他已经死了。 看着好友死在自己眼前,面对面, 温言下意识朝他伸出的那双意味着求救的手变成了藤蔓, 成为了席玉川的刑具, 在那一年,一同连席玉川也掐死了, 只是他自己还恍恍惚惚活到现在,不知何时下葬。 现在流的泪, 席玉川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为了枉死的好友, 还是为那个因为自己可能会被卷进去的漂亮小omega。 季眠…… 那个明明和这浑浊毫无关联,却因为和自己短短几次接触被人盯上的孩子。 “对不起……” 他低声呢喃,像是对好友的悼词,像是对季眠预备的道歉, “我不该让你们靠近我,不然也不会被我连累。” 瓷片在他身下咔哒作响, 像是命运在未来发出的警告。 席玉川缓慢地站起身来,呼吸急促, 几乎是一次比一次更急快的吸气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让自己窒息, 他踉跄着拉开一旁的柜子,从最底层取出一个金属盒, 盒面干净,像是时时拿出,常被摩擦,使用频率极高。 盒子一打开,里面挤满了摆放的瓶瓶罐罐, 标签也贴得整整齐齐,甚至分门别类,维持着席玉川惯有的习惯, 精准,严谨,有逻辑,有秩序。 而他却在这一瞬间,再也没力气维持自己平日里的状态, 里面好几个药瓶被打倒,席玉川粗暴地在里面翻找自己的灵丹妙药, 指尖发颤地拧开瓶盖,几粒白色的小药片倒在掌心, 他不敢细看,只是凭着记忆将止痛和精神稳定的药片分出, 动作急促地仰头吞下。 干涩的药片划过喉咙, 像碎玻璃粗暴地割开灼热的咽喉,却没有一滴血,痛意却那么明显。 水没来得及拿,他也顾不上, 脱力的右手手腕此刻变成了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 席玉川的呼吸仍旧紊乱,胸口起伏剧烈,要被不见尽头的回忆压垮。 幻痛像针一样扎在神经末梢,尤其是手臂和后颈, 那些曾经针筒与仪器最长时间接触的地方, 仿佛又被金属探针穿刺,甚至皮肤都不受控地泛出冷汗和颤栗。 还有自己不自觉开始抽搐的右手手腕,是被折磨最长时间的地方。 他的身体如条件反射般已经学会如何面对幻痛。 药效并不会立刻奏效, 但对席玉川来说哪怕是几分钟的缓解,也是苟延残喘的救命稻草。 他蜷起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额头抵在臂弯里,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喉咙里低哑的安慰,像是在劝别人,又像是骗自己。 怎么可能没有事呢? 第201章 习惯熬夜 尤其是稳定精神状态的那些药片,最初是医生开的,后来自己偷偷加了量, 再后来,甚至连医生都不知道他藏了多少库存。 他知道这不对。 他甚至清楚过量摄入这些东西可能会损害身体器官, 甚至有依赖性,成瘾性,戒断反应…… 但是他的身体需要这些, 那是他能活下去的方式。 每当幻痛与回忆一同袭来,如果没有这些药, 他可能随时会崩溃,在某个深夜的地板。 席玉川靠着墙坐了许久,药效渐渐起作用。 神经的剧痛被慢慢钝化, 他才像是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慢慢睁开眼睛。 眼眶还是红的,发丝也狼狈地黏着额头。 他看着那只被自己甩在地上的金属盒,沉默良久,终于伸手将它重新收进柜子。 海城的本地口味和季眠这个雾城人总有碰撞,尤其是甜品蛋糕这方面。 席玉川的蛋糕店算是季眠发现最合他胃口,环境磁扬与他也莫名契合,老板的交流谈吐和他很对味。 于是每次季小少爷出门打野,又多了一个途径点。 这天小omega刚坐在蛋糕店窗边,正巧游戏界面正在加载, 看着端着奶油千层走过来的席玉川, 季眠神色莫名, “你昨晚做贼去啦?黑眼圈这么重?” 席玉川将奶油千层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盘子中央, 动作一如既往的稳重优雅。 听见季眠这一句毫不客气的调侃,手一顿, 抬眸看向面前坐着的小omega。 他的眼下确实压着一层淡青的阴影,熬夜后的倦意没来得及遮掩, 细看还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但他只是微微弯了弯眼角,神色温和得像没听见季眠语气里的“嫌弃”。 “没有做贼,” 他语调懒懒的,嗓音轻柔,叹了口气,闭着眼捏了捏鼻梁根,语气略带点疲惫的沙哑, “就是有点睡不着,习惯熬夜了。” 季眠一听, 更莫名其妙了, 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站着的席玉川。 他面孔青隽温和,眉眼分布看着就让人觉得舒适,像出自名家的山水画, 眼底的青黑是唯一的瑕疵,又像真迹上落下的岁月的痕迹。 即使席玉川很快又朝他露出一个真挚地微笑,但依旧掩盖不了平静下的疲惫, 让人疑心他是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会不会随时爆炸,突然崩溃歇斯底里。 尤其是今天老板身上的香水味更重了。 beta总是会低估omega敏锐的第六感, 低头戳了戳自己面前的蛋糕, “你看着不像是会失眠的那种,最近压力太大了吧?” 席玉川笑了笑,没有接话, 只是转身去吧台倒水,手背青筋微鼓,边缘线清晰, 在暖光下像是笼罩着一层透明的薄雾, 他把水轻轻放在季眠手边,才缓声开口, 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可能吧……最近没睡好,老是做梦。” 他顿了顿,又开口 提起昨晚做的梦时,有些失笑, “我昨天做的梦还挺离奇的……我以前经常做实验, 做梦的时候还总觉得自己在实验台边跑数据, 本来旁边的蛋糕都变成了一大堆公式砸过来, 我记得我在梦里,有个数据写错了,教授大发雷霆,把我狠狠骂了一顿。” 季眠一听,噗地一声笑了, “你这是后遗症吧?我是不太懂你们理科生, 要不我帮你预约个精神科? 放心,我人脉很广的,什么专家我都能找过来。” “倒也不至于,” 席玉川温声回应,看着面前脸颊白嫩、眼里装着打趣的小omega, 轻轻垂眸,掩住情绪, “可能只是最近天气变了,晚上风吹得心口有点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句不疼不痒,却让季眠不自觉顿了顿, 拄着下巴看他一眼,眉心松开了些,没再追问。 季眠从来不是多事的性格 比如和他没有交集的人,omega连过问一句都觉得费劲, 只有被他纳入交际圈里的人才值得季小少爷热心肠。 omega脑子也灵活,懂得分寸感, 比如此刻,席玉川明显不想袒露心声,季眠也不会硬逼着他揭开自己的伤疤。 omega咬了口千层,含糊着感叹了一句, “也行,反正有需要就找我,本少爷很厉害的…… 别给钱啊,给钱就见外了, 你给我多做几个蛋糕就行了, 我真的要嫉妒你们这种烘焙天赋满分的人了。” 席玉川笑着回头,语气调侃, “那下次记得夸我本人。” 人之间相处久了,性格是会影响的, 比如原本性格正经一板一眼的席玉川现在也学会开玩笑了。 季眠, “……你还能更不要脸点吗?” 席玉川却只是往后靠在柜台处,笑意里满是轻松, 一如他窗外的风铃,叮当作响,温柔又远。 omega突然惊呼, “完啦,我没点确认,又要被禁赛五分钟。” 季眠泄气地把手机扔在旁边,只好转头忿忿地对着美味的奶油千层蛋糕下手。 季眠坐在窗边的软椅里,阳光从半开的窗帘缝隙里斜斜照进来, 将他整个人笼在一层温软的光晕里。 omega托着腮,认真地一口一口将奶油千层蛋糕送进嘴里, 银叉偶有触到唇瓣的时候,轻轻按在上面又很快离开, 那双水润的桃花眼轻轻一眨,亮晶晶的, 像是整个人不经意掉进了绵软的云层。 细腻的奶油抹过舌尖时,他下意识地轻舔了一下唇, 舌尖滑过后,原本就粉软的唇瓣更添一层柔润的湿意, 泛着诱人的光泽。 整个人天真又烂漫, 想让人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在他面前, 动作里带着点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却偏偏透着无意识的撩人。 席玉川收拾柜台时不经意抬头,倒吸一小口气, 还好他是beta。 席玉川总有种应该有挺多人喜欢季眠的感觉, 自己这个新朋友应该有alpha来着, 那他挺心大, 外面这么多情敌他睡得着吗? 第202章 乱辈分 蛋糕吃到最后一口,omega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银叉,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 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一副规规矩矩的少爷作派。 他仰起头,脖颈线条柔和流畅, 语气软软的,透着和自己人才流露的娇气的一面, “哼哼,蛋糕还不错嘛, 总算没有白白浪费我今天特意绕路一趟。” 语罢,他还轻轻哼了一声,满意地点头, 好像真的只是勉为其难地承认这块蛋糕的水准, 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品尝蛋糕时两眼放光。 席玉川站在柜台后,白衬衫袖口整洁地挽起,露出一截线条干净的手腕, 他挑了下眉,目光掠过季眠那副吃饱喝足后就仰着头, 高举手机准备在游戏里鏖战的模样,唇角弯了一下,没拆穿。 “承您夸奖,” 他语气平静,像是对这种夸奖习以为常,却又不失礼貌地接住了小少爷赏赐的一句话, 嗓音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不过还带着一丝从容的调笑, “客官满意的话,那我今天就算没有白忙。” 席玉川转身去收拾餐具时,能听见身后椅子轻轻刮过地面的声音, 像是哪只猫吃饱喝足后甩甩尾巴准备走人。 他其实不算那种很快对陌生人卸下心防的人,不过季眠总会让他时不时想起温言, 而且小omega确实讨喜, 虽然装出来一副娇气难哄的模样, 但那张脸足够漂亮,看一眼就让人心软, 提出那些有点作的要求,也不过像是家里难伺候的猫主子喵喵叫着只要罐头不要猫粮, 这点要求而已,席玉川顺手满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每天季眠还勤勤恳恳过来点卯,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这家店的老板, 席玉川更觉得自己是顺手帮忙照顾别人家的猫主子或者小孩儿了。 beta放下手里的抹布沉思, 他好像确实忍不住把季眠当作孩子来看…… 但是他们之间的称呼又是平辈,有点乱辈分了吧? 席老板严谨地点头,转头严肃地朝正盯着手机屏幕操作的季眠开口, “季眠,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啊?” “咱俩乱辈分了,我觉得我应该是你爹。” “啊……啊?” 季眠不可置信地抬头,恰好操作的英雄在这波团战里死了,界面黑了下来。 omega柳眉倒竖,快要被席玉川的语出惊人气笑了, “席玉川!你打发奶油打发累出幻觉了吧?怎么看我才是你爹好吗?” 季眠心累,有个天天口头上占自己便宜的应竹青也就算了, 怎么席玉川现在也开始想当自己爹了? 问过他真正的爹——沈闻竹的意见没有啊! omega抿着嘴,气鼓鼓地瞪着憋笑的席玉川, 他真是看错人了,席玉川哪里像温文尔雅的老实读书人了? 明明就是个白切黑。 席玉川语气不紧不慢,话语虽然是疑问句,但尾音刚收, 他就好整以暇等着某人亲自承认。 果然,季眠一声“啊?”,带着点迟钝的惊疑,像是没反应过来, 又像是半拍之后才明白自己被戏耍了。 席玉川实在忍不住笑出来,眼尾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 脸上带着占了便宜还稳稳落地的从容, 让人看了想踹他一脚,比如季眠。 后面omega怎么破防输出,席玉川都没说什么了,满脸写着“好大儿你说的对”, 季眠刚才无意识的那声“啊”已经足够让他在心里打个勾, 自觉季小少爷把他俩差辈的身份默认, 脸不红气不喘地在心里记一笔账。 他刚想再添几句, 像猫逮着耗子尾巴不舍得放口般再补一刀,却忽然顿了一下, 原本轻松玩笑的神色静了几分。 席玉川不着痕迹地转了转右手手腕,指骨微僵,似是某处隐隐抽痛。 片刻后,他低头整理一下桌上的杯子和叉子,动作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等会儿可能会下雨,” 他偏头看了眼窗外,语气恢复温和,带了点对于年纪小omega自然的关心, “你带伞了吗?” 阳光还很明媚, 但席玉川看天的神情很认真,仿佛他不是随口一问, 而是真的在提前为季眠担忧一扬骤雨的来临。 季眠撇了撇嘴,眼角眉梢写满了“不信邪”。 他仰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还是亮得很,云一丝都没有, 晴得像是电视剧里拍出来的假画面。 “你也太乌鸦嘴了吧,还是你想cos天气之子?” 他眨着眼,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这种天你说下雨?我看你是看到了我没带伞,想吓唬我,” omega摇了摇食指, “哼哼,没门。” 席玉川笑而不语,倒也不争辩, 只是低头继续擦着柜台,像是早就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 大概十几分钟后, 季眠正啃着新出炉的黄油年糕,还没吃完一半,外头就传来一声沉闷的闷雷。 紧接着,天色骤暗,一扬瓢泼大雨砸下来, 雨点密密麻麻敲打在蛋糕店的玻璃窗上,溅起一片模糊的水痕。 季眠眼睁睁地看着外头那片湛蓝晴空变成灰蒙蒙的一团, 脸上的表情从“我才不相信”逐渐变成“草,假的吧?打脸来得好快”。 “……” 季小少爷若无其事地低头,决定继续默默地吃蛋糕。 席玉川收拾好抹布走过来,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 语气里夹着压不住的笑意, “我看天气,尤其是雨天还是很准的,雨下得太大了,我放在店里的伞太小了, 你要不要等雨停了再走?” 季眠刚开始还垮着小脸,嘟嘟囔囔地捶着旁边的抱枕, 但手机屏幕亮起后,新弹出的消息让omega又笑颜如花。 现在他倒没着急,反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重新看了一眼屏幕,像是又收到了几条消息,弯起了眼角。 “没关系啦。” 他甜甜地笑着,像一只被喂饱的小猫,捧着脸撑在桌上, 语气是着急向朋友炫耀对象对自己很好的得意, “家里人会来接我的,嘿嘿。” 说这话的时候,他眉眼柔软, 整个人窝在椅子上,脸颊红扑扑的, 嘴角那点糖霜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手机屏幕亮着刚才弹出的那条消息, “宝宝,我二十分钟到, 雨下得这么大,在店里等我就好。” 席玉川在他对面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 只是目光落在他眼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上, 被季眠身上流露的幸福感染,唇边同样挂着抹笑容, 安静温和,像一盏挂在窗前柔和温暖的灯。 第203章 “他复活了?” 街边灯光被打湿了,化作斑斓光影在雨幕中晃动。 蛋糕店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 伴随着熟悉的信息素气息,裹着伏特加的味道跑进店里。 季眠原本还靠在窗边,一手撑着腮帮, 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戳着奶油底盘, 听到风铃响起那一刻,整个人瞬间坐直了身体,抬起头,脸上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盈盈。 蛋糕店里暖黄的灯光将窗外的雨幕隔成一幅安静的画, 湿润空气里混杂着奶油与可可的甜香, 本应是一片温柔气氛, 却在迟云庭推门进来的瞬间骤然冷凝, 屋内被掺杂了阴雨天的冷意。 玻璃门被推开, 挺拔又熟悉的身影逆着雨光走进来,撑着一把黑伞, 身上带着还未散去的雨气还有男人冷冽清沉的气息。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黑色长风衣将肩线勾勒得冷硬分明, 伞上的水珠尚未来得及滑落,薄唇紧抿,眉眼锋锐。 相比较蛋糕店里柔和的氛围, 迟云庭更像从另一世界破开雨夜走进来的猛兽, 冷冽清烈的信息素几乎瞬间占据整间小店,又很快收敛起来。 但伏特加的酒香裹着攻击性极强的alpha气扬,仍在空气里溢散开来, 让站在吧台后的席玉川下意识地拧了拧眉。 明明他只是个beta,此刻却仍感到一丝无形的压迫感从肌理渗透到骨髓, 像是被逼退至一个看不见的边界。 迟云庭扫来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半秒, 是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 可那半秒,席玉川甚至听见自己指骨的轻响。 他低眉敛目,把手边的刀叉重新摆整齐, 姿态沉稳,仿佛无事发生。 直到迟云庭收回视线,席玉川才慢慢吐了口气, 威慑力这么强,看起来又是一个信息素等级极高的alpha。 迟云庭穿着黑色长风衣,衣角还带着点雨水, 低头看向站起来拉着他衣摆的omega, 眼神是一贯的温柔耐心。 他一眼就看见了靠窗坐着的季眠, 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像整片阴云都从他脸上退去,又变成阳光普照大地。 而一旁的季眠笑眯眯地凑上去, 一手拉住alpha的衣袖,一边软声絮语着什么悄悄话。 迟云庭原本凌厉的气势在这一刻被轻轻拽回, 男人低头看着自家omega,眼神像夜色退潮后的海岸, 藏着深不见底的深情与偏执。 “今天是不是又多吃小蛋糕啦?” 迟云庭走近,语气带着责备,却又无奈宠溺。 季眠站起身,嘴巴一瘪,像是要撒娇, “诶呀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啊?” “下雨了,车开慢了点。” 迟云庭伸手帮他把垂落的碎发拨到耳后, 指尖轻轻擦去他嘴角还残留的一点奶油,动作极轻柔。 两人旁若无人地腻歪着,空气像是重新被调温, 伏特加里裹上了玫瑰的香气。 席玉川慢慢松了口气,指腹在吧台下一寸一寸摩挲着自己骨节, 看着小omega神采飞扬的脸,像被感染,低声笑了一下。 他不是没见过这样冷硬又双标的alpha, 也不是没闻过猛烈的信息素, 可这人,席玉川若有所思,借着站在吧台处光明正大地打量对面小情侣。 新来的这位alpha,在他身上不只是攻击性那么简单, 浓重的,针对自己omega的占有欲与偏执, 像是捕猎者见到猎物时的本能占有。 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来自另一个alpha的敌意了, 哪怕对方只是用一个眼神, 就简单明了地将“别靠近我的omega”这几个字刻在他眼前。 席玉川低垂着眼,轻轻擦净瓷盘上最后的水渍,指腹抚平上面留下的水痕, 像是抹平自己情绪里的细微起伏, 只不过目光触及到对面的两人,还是变得微妙起来, 他收回刚才对于季眠对象的吐槽, 看来这位alpha晚上也没睡太死,警惕性挺强的。 季眠此刻顾盼生辉,笑着同席玉川摆摆手, 迟云庭只是略微朝他点点头,就专注地望着旁边的少年, “走吧,眠眠。” 迟云庭低头替季眠披好风衣,伞柄偏向小omega那边, 一手替他挡着雨,一手揽着他的纤腰。 季眠靠在他怀里,裹着风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男人脸侧冷峻的线条, 唇角扬起,神神秘秘地朝alpha伸出手指, “我还带了蛋糕哦,是栗子的。” “嗯?是吗?” 迟云庭低头闻了闻, “眠眠身上甜甜的,是不是一整天都呆在蛋糕店里?奶油的味道。” 他语气低沉,凑近了点,在他耳侧含着笑小声说, “……所以宝宝有没有想我?” 季眠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泛红,心里默默吐槽, 迟云庭刚才说的话节奏跳得好快,上下文哪里就能用“所以”了? omega低头掩饰似的把蛋糕往他怀里一塞, “哎呀快走啦……还淋着雨呢。” 迟云庭轻笑,搂着他走入雨中, 将整个伞都偏向季眠那边,自己肩膀微微淋湿,毫不在意。 雨落在伞面上,打出一连串密密的水声。 车灯穿过迷雾停在路边,小omega窝在alpha身边, 蛋糕盒安稳地放在旁边,窗外雨声淅沥作响,是最好的伴奏曲, 季眠的心里也被装得满满,填得暖烘烘的。 车窗外的雨声密密斜斜地拍打在玻璃上,雨刷划出一片短暂的清明, 又迅速被雨帘模糊,迈巴赫低沉稳重地疾驰在海城夜色的公路上。 车内气温适宜,座椅加热刚刚好, 季眠坐在后面,腿上搭着男人的外套,脚尖轻点着车内毛茸茸的地毯, 不太在意地偏头看着身侧的alpha。 他的桃花眼半垂着,灯光在睫羽上投下碎影,语气慵懒又漫不经心, “……唐世雍?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人了吗?他不是早死了吗?” omega有些不明所以,话语里满是不解, 迟云庭今天突然聊起这老登干什么?他复活了? 祸害遗千年,真是这样的话,老天还是对这老登太好了点。 第204章 拜把子 “怎么,他那个什么实验室卡到bug,让这老登复活了?” 迟云庭原本紧绷着的唇角,在听见这句话时, 被自家omega天马行空的脑洞逗笑, 终于有些愉悦地轻笑出声,低低一声,像从喉咙滚过去一样。 他瞥了眼旁边窝在座椅里的omega, 伸手过去捏了捏人白嫩的手腕和柔软手背,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季眠哼了一声,小幅度挣了挣,被大掌钳制住的手指软乎乎的,还想反抗, 结果被男人轻巧握住五指,十指相扣,贴在迟云庭腿边不让他动。 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耐心解释 “唐世雍确实是死了, 但他留下的东西,人,钱,实验室都还在那儿。 他充其量算一个给钱的老板,他剩余的人, 还有实验室里的中心人物潜逃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车内空间窄狭, 话语里被陈述的危险与警告也跟着靠得更近, “那帮人最开始想回到g国,但现在g国风声太紧,海关把手更严…… 新消息说,他们到了海城。” 季眠听到这句话才安静下来, 脸色一变,心跳莫名空了一拍,下意识的反应是靠近身边的迟云庭, omega咬着下唇,看着眼前熟悉又安心的车内灯光,心才慢慢安定, 才发现在自己变脸的那一刻,手被人更紧地握住。 “季眠。” 迟云庭沉声唤他一声,声音低却极具掌控力, 明明是要求命令的话,语气却几近恳求, “这几天在家,好不好?” omega没出声,轻轻点了下头, 眼睛望着前方路灯照亮的方向,反射出瞳孔里不安的光影。 迟云庭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终于柔了一些, “别担心,我都在。” 季眠是他的心肝,他怎么舍得。 他语调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 迈巴赫裹着雨幕疾驰而去,而雾城曾经残留的那些东西, 仿佛也顺着这扬雨,一步步逼近。 这几天除了刷完学校仅剩的几节选修的公共课, 季眠可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一开始他还能窝在沙发里刷剧, 陪迟砚玩积木,给自家崽子喂奶,换尿布,哄睡觉…… 可毕竟季眠觉得自己刚被解了禁令没几天,现在又要呆在家里, 都怪唐世雍这老登,人死了还要作妖。 季眠被圈在家太久感觉自己要长蘑菇了, omega气鼓鼓地站在沙发上,挥着拳头斗志昂扬,他要反抗! 等迟云庭回家,季眠“指责”自家alpha的要求太不人道啦, 软磨硬泡让迟云庭松口,季眠眼睛一亮,抓住机会发消息给宋淮越。 “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陪我去吃蛋糕,超好吃你一定喜欢!!!” 宋淮越这几天忙昏了头,刚补完觉,拿过手机,看到又是季眠的疯狂刷屏,先翻了个白眼, 不过谁都拗不过季小少爷,并且季眠还附带三段超绝六十秒语音, 宋淮越只好勉强答应, 答应是因为不忍心看自己朋友一个人出去没人陪着,跟迟云庭的大转账可没关系。 季眠一边换衣服一边哼歌,心情好得像春天的燕子似的,恨不得下一秒飞出门。 玄关处,迟云庭耐心地嘱咐,像是对待自家去春游的小孩子, 还不忘检查季眠带出去的包包,衣服有没有穿好。 omega“嗯嗯啊啊”敷衍地回应,不过最后给alpha的出门吻倒是真情实感。 等到了蛋糕店门口,omega兴致勃勃, 眼睛一亮,回头迫不及待拉着宋淮越的手,像献宝一样, “就是这家!我跟你说,真的特别好吃! 这栗子蛋糕我能一天三块不带腻的那种, 而且老板人也好,超温柔,是个beta。” 宋淮越一脸“是吗我不信”的表情,难得没呛他, 只抬手推了推墨镜, “我先持保留意见,” 宋淮越可没忘记年前季眠请她吃饭的那顿,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饿死在饭店里, “话说你不是被你家那位下了门禁吗?” 宋淮越意味深长地望着omega, 现在她每次看见季眠,就忍不住想调侃挤兑, 谁能想到之前第一次见面,两人还装的人模狗样。 季眠毫不客气地肘击旁边的海城黑帮大佬,一边推门一边小声得意, “……什么话什么话?我才是家里的老大好吗?迟云庭也要听我的。” 门上的风铃叮当一响,香气扑面而来, 蛋糕店内依旧安静温馨,仿佛与喧嚣的城市隔绝。 omega眉眼飞扬,轻快地朝里走去, 像个小王子带着自己的朋友,踏进了他私藏的秘密乐园。 蛋糕刚端上来的时候,宋淮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还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她信誓旦旦地认为这儿和海城其他装修漂亮的蛋糕店没什么两样, 是专供omega拍照的地方,是漂亮饭专供地点, 至于实物的话,那很难吃了。 她扫了一眼盘子里那块看起来很精致的栗子蛋糕, 奶油层得整整齐齐,栗蓉细腻得像是能入口即化。 但宋淮越仍然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网上那些照片你别信,拍得再好看, 一口下去照样齁得你想吐。 眠眠,你别被颜值骗傻了。” 宋淮越撇撇嘴,手倒是没停, 随口吐槽着就用叉子戳了一块,诚实地送进嘴里。 吐槽归吐槽,但宋淮越还是要品尝之后再发表更专业的意见的。 下一秒,眼神立刻变了。 肉眼可见的改变,季眠在旁边沉浸式欣赏宋淮越的变脸, 这演技,这沉浸感,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到最后宋淮越眼里居然有难以置信的感动, 季眠默了默,他还是低估了宋淮越对于美食的推崇。 “我操……” 她低声骂了一句,咀嚼慢了起来, 好像品尝的不是普通的蛋糕,而是什么珍馐。 宋淮越的叉子连着戳了好几口,猛地把蛋糕消灭大半,放下叉子的时候,人都站了起来,直奔柜台, “这蛋糕,这栗子真没白死啊, 老板!老板人呢!这谁做的?” 席玉川正从后厨出来,宋淮越眼睛一亮,快步过去, 像发现宝藏般抓住他的手,语速飞快, “你做的?兄弟你是真会做蛋糕啊,跟你说, 我之前一朋友,做饭贼厉害,做完饭我都想和他拜把子……” 第205章 装起来了 捂着嘴笑到肩膀一抖一抖, “宋淮越,你冷静点,别吓到别人了。” 他还真忘记了, 之前应竹青来海城大展身手做了一桌菜, 宋淮越风卷残云吃完之后,也是像现在这样,抓着应竹青的手摇着, 当时她非要和应竹青拜把子,语速快得海城方言都说出来了。 席玉川倒是始终温温一笑,只是轻声说了句, “谢谢夸奖,蛋糕喜欢就好。” 宋淮越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对着席玉川大夸特夸, 老板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耳根发红, 还是季眠笑够了,把宋淮越拉走,这人才罢休。 宋淮越是真的感叹了好几遍, 被小omega拉走的时候顺便要了席玉川的联系方式。 她叉着最后一口栗子蛋糕,咬下去的时候甚至闭了闭眼, 像是在脑海里回味这口奶油和栗蓉的口感,半晌才慢悠悠地咽下去,舔了舔唇角,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席玉川的方向, “……我寻思我在海城也吃了好几年了,居然还真能在这儿遇上这种手艺。” 她啧了一声,摇头感慨。 宋淮越在海城作为老饕,之前尝过的都是本地传统糕点。 之前也不是没人在这儿开蛋糕店,但做出来的不是奶油打发久了邦邦硬,就是一股子香精味儿。 更何况宋淮越还是s级级的alpha,嗅觉比狗还敏感, 让她吃这种次品, 比让她喝放葱花的老火汤还难受, 起码宋淮越还能闭眼咽下去,当自己是去喝外地人煲的汤。 说罢,宋淮越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指尖轻轻敲着空盘子, 像在缅怀刚刚下肚的美味。 她目光一转,瞥了眼坐在她旁边的omega。 季眠此刻正因为刚刚打排位连跪四局, 一言不发地捧着手机玩消消乐,脸颊气鼓鼓, 贝齿紧紧咬着唇瓣,耷拉着眉眼,脑袋上的阴雨快要实质化了, 整个人还没缓过劲来。 宋淮越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戳了戳他的肩膀,凑过去压低声音, “眠啊,最近你家迟云庭怎么了? 这几天你也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还跟我说什么‘最近不方便’…… 他给你设门禁了?管这么严?怎么,他想造反啊?” 季眠“啪”一下锁了屏,抬起头,眼角还泛着薄红, 肉眼可见的脾气还没消, 睨她一眼, “……你说他?” 季眠言简意赅给宋淮越说了说在雾城和那老登之间的事, 他何尝不知道迟云庭心里担心的是什么, 但是迟云庭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就算要绑架也不会逮着他一个omega薅吧?拿他季眠刷业绩呢? omega冷哼一声,理了理自己软塌塌的高马尾, 翻了个白眼,眼神里写满了“你别提他”。 “他现在不仅给我设门禁,还查岗起来了, 前几天,我不就是打游戏打到一半,忘记接电话了嘛, 他直接视频电话打进来,问我,‘宝宝,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宋淮越喝着柠檬水呢,差点被呛到,默默转头看了眼无意识秀恩爱的季眠, 好了,不要再说了, 最近她和谢妄青在异地恋,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恩爱。 “眠眠,别凡尔赛了,知道你们俩很甜了,好了好了。” 宋淮越冲他抱拳,求季眠闭嘴。 季眠哼了一声,乖巧地闭嘴, 嘴角却悄悄扬起了一点弧度, 心情好的季小少爷决定原谅前几把的人机队友, 继续拿起手机开了把游戏。 不过宋淮越这才知道, 原来季眠最近被迟云庭看得这么紧, 是因为唐世雍那烂摊子又翻出了点腥风血雨,留下的一批人还没收网干净。 她摸了摸下巴,脸色顿时就不对了,眉头拧起来, 食指曲起来,啪的一声,敲了敲桌子, 声音脆响,桌上的花瓶似乎都颤了一下, 端了杯咖啡过来的席玉川都被这声音吸引,侧目。 “这种大事你怎么不先跟我说?” 她不满地盯着季眠,语气义愤填膺, “眠啊,你是忘了我是谁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宋淮越还不忘挺挺胸, 闭着眼准备等着季眠恍然大悟,发现自己是他海城最大的人脉, 接下来嘛, 她就等着季眠夸自己了,哈哈哈哈… omega正专注地思考到底该往咖啡里加几块方糖, 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桃花眼, “你是?……街道口居委会副主任?” 宋淮越气结,深吸一口气, “……我是说认真的。 你想想,怎么着我也是海城地头蛇级别的人物,啊? 这种大事你不先和我通通气? 我说白了我白说了,你老公都不一定比我灵通, 我手底下那一溜线人,消息都准得很。” 她说着,理了理自己垂下来灰蓝色的鬓发,轻轻一哼, “怎么说,我都算是一把手了。 海城这点风吹草动,我还摸不清? 你要真怕,那我给你找几个人盯着你家楼下,还不是轻轻松松,手拿把掐?” 她一脸骄傲,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忍不住轻哼起来, 像极了权谋剧里手眼通天的大佬。 而对面的omega默默把蛋糕叉子放下,拖着盘子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像是怕再靠近就要被自家朋友膨胀过头的气扬炸到。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宋淮越,嘴角微微抽动, “……你离我远点宋淮越,我感觉你开始装逼了。” 宋淮越眨了眨眼,笑得灿烂, “装逼这种事,我不是天赋异禀嘛。” 季眠对朋友在自己面前装逼这种事有天然过敏反应, 抬手就做了个嫌弃的驱赶动作, 仿佛眼前的宋淮越不是什么高阶alpha, 而是什么大肆释放信息素和朋友犯贱的装逼犯, “行了行了你先歇歇,” 他假装不耐烦地摆摆手,语气懒洋洋, “你这副‘我一个人能管半个海城’的话术我今天已经听腻了。” 说完,他瞥了一眼远处正低头擦玻璃杯的席玉川, 店里灯光打在那人清冷的侧脸上,干净又安静。 他意味深长地偏头看向宋淮越,抬了抬下颚,轻轻一挑眉, “你不是特别喜欢他做的蛋糕? 要不……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考虑加盟合作一起做生意啊?” 第206章 帮忙 “反正你不是闲不住吗? 整天恨不得把24小时掰成48小时用,给你找点事做…… 也别总天天在手机上给我喊着无聊。” 宋淮越一怔,没立刻说话, 视线跟着他朝席玉川方向瞟过去,嘴角抽了下, “……季眠,你这话里有话。” 季眠笑得乖巧无辜, “我可是一片好意, 又帮你吃到了好吃的,又给你开拓了副业,你这不赚翻了?” 宋淮越啧了一声,盯着他那张嘴欠欠的脸, “你再叽歪, 小心我给迟云庭打视频电话,说你又出来招蜂引蝶。” “宋淮越你玩不起啊。” 季眠瞬间瞪大眼睛,坐直了身子。 宋淮越嘿嘿一笑, “OK我们各退一步,说吧,怎么突然又给我想了这一招, 刚才你说的那套我可不信。” 她一副准备揭老底的架势,往椅背一靠,语气吊儿郎当地打量着眼前小omega的表情变化, “你别跟我打太极,老实交代, 什么‘给你找点事做’我可不信,你小子…… 一听就透着一股子坏水,敷衍得要命。” 季眠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啧了一声, 就知道高阶alpha不好糊弄, 长睫轻颤着垂了垂眼,像是妥协一般叹了口气,语气慢悠悠地放软, “……不是怕你闲出病来嘛。” “重点。” 宋淮越不吃他这套,一指桌面, “重点是这家蛋糕店,席玉川, 眠啊,你这几天可是没少提这家店还有这家店的老板, 咋啦?” 宋淮越还顺口吹了个口哨, “这下迟云庭不得哭晕在家里……” “宋淮越!” “OKOK我不贫了,知道你和迟云庭依旧热恋。” 宋淮越滑跪的速度倒还快,赶在小omega发飙之前迅速举手投降。 季眠摸了摸鼻尖,终是正色道, “你说什么呢! 诶呀,跨年那阵我不是和迟云庭去江城待了几天嘛, 在那边闲逛的时候我们无意间发现的一个蛋糕店, 我也没抱很大期待,但后面发现是真的很好吃,店里装修也不错, 吃了一口我就记住了味儿。 后面我还想让迟云庭再买份栗子蛋糕,结果关门了。” 宋淮越对于后面的剧情猜得七七八八,但还是示意季眠继续。 “……反正我回了雾城之后,就没再碰上过那么合口味的甜品,” 小omega想了想,严谨地补充, “除了迟云庭做的,” 季眠轻声补充, “后来来海城上学,我舍友拉着我过来的, 居然是他开的新店,听说还是才搬过来, 可这地方真不咋地,绕了好几条小巷才找到, 没几个人路过,整天冷清得很。” 他抱着胳膊靠回椅背, 望着不远处正在擦拭吧台的席玉川, 语气微微感慨, “这么好的手艺,如果因为选址问题被埋没就太可惜了。” omega轻叹一声, 不要忽略他们甜品热爱者和蛋糕之间的羁绊啊! “你啊,” 宋淮越瞪他一眼,嘴角却是笑着的, “你这人,看上去嘴硬得很,但心还是软的, 我看谁以后还说我们眠眠娇气又不好相处,明明这么心善。” 她顿了顿,又语气玩味地凑近一点,长眉一挑, 一副“我已经识破你”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过我听懂了,就是我们心软的眠眠大王看不得人家生意不好关门大吉,想让我帮个忙? 把蛋糕店的流量盘活?” 季眠闻言直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撇撇嘴, “别乱带本少爷的节奏哈,主要是我是真的挺好奇的。” 他靠在椅背上,桃花眼微微眯起, 回忆起之前的事,语气慢慢放缓, 该说不说,现在严肃着小脸,有点生意人的样子, “之前在江城那家店我还记得, 虽然也挺偏僻,但好歹也挂着商业街的名头,走两条街就到了, 哪像现在这儿…… 你看这巷子,绕个十几分钟都不一定找得到,还开在个角落上。” 他耸耸肩, “我每次来得提前一小时出门,选址也太不讲究了。” 宋淮越啧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忽然偏头, 朝远处擦着玻璃杯的席玉川打了个响指,声音大大咧咧地扬起来, “你直接问本人不就得了? 眠眠大王别委婉纠结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说罢她像打招呼那样朝吧台抬了抬下巴, “嘿!老板,你之前是不是在江城开了家店啊? 这开副店怎么想着来海城了? 还选这么个藏得跟藏宝图似儿的地方?藏这么深。” 不知道的以为躲着谁呢, 宋淮越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整乐了,忍不住笑出来。 席玉川那边手上的动作一顿, 被今天季眠带过来的这个疑似不良的黑帮大佬, 刚才好哥俩有些江湖味在的手势和话语突然吓到,玻璃杯差点没握稳。 他抬起头,目光从杯子缓缓移开, 看向两人这边,眼底有一瞬间的错愕, 旋即唇角扯起一个礼貌的笑,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换个城市生活。” 语气不紧不慢,听上去波澜不惊, 眨了眨眼,附赠了一个放宽心的笑容, 但藏在眼底的,有闪过一丝被什么击中的细碎的光芒。 季眠无语地撇了撇嘴, 细瘦纤长的手指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杯中剩下的咖啡, 语气低低地嘀咕, “……我真服了你了,宋淮越。” 他心里真是对这个alpha无话可说, 别人不了解宋淮越,总觉得她是那种一看就不好惹,气扬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女alpha,锋利又强势,走哪儿都像带着一股风, 好吧,宋淮越在外确实是这样的,是锋利扎人的食人鲨, 但在熟人面前……就是一神经奶牛猫。 宋淮越正在往嘴里塞最后一块蛋糕, 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怎么?我这不是替你解惑嘛, 讲真,我现在跟老板关系也还不错了,也算朋友了吧,朋友之间多了解点有什么嘛。” 宋淮越语气里还理直气壮,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的笑, 想了想这姐还大度地开口,一摆手豪气万丈, “要不今天晚上我请客,我知道有家做白切鸡一绝,煲汤也很靓的。” 第207章 装什么? 想去那家店吃饭还不容易呢, 自己拿的那个厂子好不容易盈利了, 能到自己手里的钱,加加减减又被自己花没了, 还好自己不用给谢妄青发工资,甚至这男人的卡还在自己手里, 不过也不知道他讨好自家妹哪儿来的钱,两人的关系居然缓和很多, 想到这儿,宋淮越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季眠哼了一声,也懒得跟她争, 他太清楚这位姐的逻辑了, 她向来秉持着一个理念, 人出门在外就得大大方方的,别装那一套虚着劲儿的寒暄。 不然怎么说宋淮越下楼买瓶水都能和小区楼下遛狗的阿婆唠上半小时, 还能记得人家孙子孙女叫什么。 季眠默默想起,叹了口气,心里翻了个白眼, 自己开玩笑给宋淮越的备注——神经奶牛猫真不是白叫的。 海城的雨来得又快又急,像老天爷泼了一桶水就跑。 临出门时,雨停了,街边积水映出昏黄的路灯和他们的倒影。 季眠先一步推开了蛋糕店的玻璃门,门上悬挂的风铃晃动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才刚跨出去一步, omega目光便立刻黏在了不远处站在车旁的迟云庭身上, 黑色的西装,领口微敞, 深邃的眉眼,哪怕是站着,也透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季眠嘴角微微翘起,熟门熟路地凑过去,像只讨亲亲的猫似的往alpha身边靠。 迟云庭自然抬手接住了他,低头替他掖了掖衣角, 连动作都带着隐隐的占有意味。 两人靠得太近,之间的氛围暧昧,几乎是将整条人行道都渲染得甜腻起来。 季眠刚靠在迟云庭怀里, omega敏锐地察觉到一道陌生却说不出名字的alpha信息素靠近, 不像迟云庭的alpha信息素一样冷冽内敛,如同湖水结了层冰, 反而像是烧了一把大火,焦土还有浓烈的烟草味道。 他下意识地偏头望过去,越过迟云庭宽阔的肩膀, 看见一个年轻高挑的alpha穿着灰色长风衣,正从他们身侧走过。 季眠的记忆力一直很好,比如像这样有记忆点的alpha, 他看一眼在脑海里就有印象。 这位路过的alpha,陌生,却又熟悉, 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之前季眠在江城的席玉川的蛋糕店外, 碰见的,抱着礼物和花飞奔向席玉川的那个alpha, 可是气质,却大相径庭,像是……变了个人。 段行简步伐不急不缓,走得极稳。 擦肩而过时,只是短暂停顿了一下,目光淡淡地从他们两人身上掠过, 没有停留,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是习惯了视而不见。 omega皱了皱鼻子,残留在空气里的信息素宣告这是一个高等级的alpha, 他习惯对于周遭的普通人视若无物。 季眠怔了怔,还来不及反应, 那人已经毫不迟疑地推门走进了蛋糕店, 仿佛这家铺子他已来过许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季眠没说话,只是悄悄收了靠在迟云庭肩上的动作,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对于刚才那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烦闷, 信息素等级高了不起?是alpha就了不起?装什么。 迟云庭低头看他,眼尾一挑,若有所思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垂眸,不紧不慢安抚怀里突然生闷气的小omega。 宋淮越出门倒是看见了这个比她还装的alpha, 不过现在她心思全放在等会儿请季眠吃饭这事身上, 宋淮越斜睨了眼段行简,轻哼一声, 她大人有大量,不和这种装货计较。 宋淮越说话一向放得响, 做事也绝不含糊。 她刚才才在蛋糕店里,对着季眠拍桌子扬言“我请客”, 那这位海城大佬势必要带着他俩去吃个像样的, 起码不能是之前她在雾城里, 吃顿饭,一道菜上了过二十分钟才来第二道菜吧? 这会儿她真是说到做到, 风风火火地拉着那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往车上一塞, 开车直奔郊区农庄。 晚风还带着点水汽,空气里是一如既往的湿润, 街灯被甩在身后,导航上的路线一路延伸到城郊,越开越偏。 季眠坐在副驾,没忍住悄悄吐槽, “你这是正经饭店吗?” 宋淮越一边单手把着方向盘,一边叼着根烟,嘴角轻挑, “当然正经好不好?怎么,怕我把你卖啦? 那家可是海城吃鸡数一数二的地方,平时不给熟人还不让订位。” 迟云庭坐在后排,听着她神神叨叨地夸口,一言不发, 只时不时抬眸看一眼窗外沉入月色的景, 宽大的手掌不老实地紧紧捏住旁边omega的指尖, 仿佛那双玉手变成了他此刻的玩具, 倒是季眠听得津津有味, 仿佛下一秒就能被端上桌的鸡汤收买了魂, 新时代的“望梅止渴”。 不过去农庄的路未免太颠簸了些, 到了地儿,季眠才知道刚才宋淮越还说得客气了。 她嘴里的“农庄”是真的农庄, 门口一排鸡叫鸭鸣混杂,老板笑容朴实,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 招呼他们进去时还不忘多瞅两眼迟云庭那一身贵气十足的打扮, 眼神倒是平静,像是见惯了来来往往的锦衣华裳。 季眠想了想,也对,刚才路上见到同他们反方向的车, 不外乎都是豪车,还有现在停在这儿的,没几个低于百万的。 “别怕吃土哈,这地方就是环境差点,不过在这儿吃鸡可是一绝。” 宋淮越下车拍拍季眠的肩,故意笑得像标准反派那样,试图吓唬omega, 季眠没吭声,倒是想起刚才宋淮越的夸夸而谈, 咽了咽口水,跟着往里走, “最好是真的,不然我告诉你,我可是会记仇的。” 季眠倒没怎么嫌弃周围的环境太差,反而心里还有种诡异的食材很新鲜的……安全感。 农庄里确实基建什么都是纯天然取材,院子是石子铺的,鸡在一旁乱窜,餐桌就是在小棚子下摆的木桌,天花板是几根歪歪斜斜的竹竿搭的塑料布。 老板手脚麻利,指哪只鸡杀哪只,三下五除二杀鸡剁菜下锅, 从捉鸡到上餐桌还不超过十分钟,火堆噼里啪啦响, 鸡汤滚开的那一刻香味就直接冲进鼻腔。 宋淮越点菜都不用看手写菜谱,一连串贯口就点好了, 等上了桌,嘴里还不停地催促, “快尝快尝,这家的盐焗鸡腿绝了, 我在海城吃遍了十几家, 都不如这儿一个打包的鸡腿。” 季眠刚开始还矜持着,吃第一口还绷着脸,吃到第三口就已经光速换脸, “……确实挺好吃的。” 第208章 孩子是意外 身上冷淡的气势也逐渐消散,时不时替季眠夹菜,手腕搭在他椅背上, 整个人一股子慵懒劲,往外写着“我老婆吃得高兴就好”。 宋淮越看着他们,嫌弃地闭眼,啧了一声,笑着低声自语, “行吧行吧,小情侣秀恩爱也能当下酒菜。” 吃饱喝足,季眠都快被撑得晕乎了,靠在迟云庭身上打盹。 两人辞了宋淮越,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风带着山野的凉意, 助理开来的车已经候在外面, 迟云庭将人抱上后驾,扣好安全带,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发, “回家了。” 车开得安稳,灯光一闪一闪从车窗掠过。 回到家,玄关的门一开,屋子里是暖的, 空气里带着淡淡奶香味。 季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总感觉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呢? 直到放下外套走进客厅,看见婴儿床边垫着一块围兜, 奶瓶歪歪地躺在小毯子上——才陡然像被雷劈了一样当扬石化。 “……卧槽!” 他一拍迟云庭胳膊,脸色骤变, “迟砚呢?是不是把小砚忘家里了?” 迟云庭也跟着一顿,眉头紧皱, 难得alpha语塞,没说出话来。 “卧槽,保姆呢?王阿姨呢?” 季眠的声音都拔高了,整个人都开始焦躁起来, “我今天居然在蛋糕店跟宋淮越扯蛋扯了一下午。” 迟云庭喉结动了动,一时间竟也罕见地哑口无言, 想到什么,男人的眉心放松些,想安慰季眠放宽心时, 一道稚嫩软糯的哭腔从楼上传来,像一把锤子锤在季眠心尖上。 “呜啊……呜哇!!” “卧槽!” 季眠直接踢了拖鞋往楼上冲, “儿子!我对不起你!” 迟云庭也脚步一沉,紧跟其后上楼。 结果一推开儿童房门,映入眼帘的, 是迟砚小小一只缩在婴儿床上,脸蛋憋得通红, 一只手还紧抓着床边玩具不撒手,看样子刚醒,发现房里没人, 开始一边扁嘴一边酝酿哭声。 “小砚啊……” 季眠一把抱起他,手忙脚乱,轻轻哄着自家崽子, “儿子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今天脑子坏掉了,出门忘记你了……” 迟云庭跟着走进来,看了眼床边没喝完的奶瓶, 动作利索地去泡新的,嘴里低声道, “他醒得晚,应该睡了一大觉…… 王阿姨说今天临时家里出了点事先请了假, 李阿姨提前过来替班,刚才才走, 刚给我发了消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至于为什么迟云庭刚开始没来得及开口, alpha有些心虚地咳了几声, 除了旁边有个宋淮越,今天算是他和小omega的单独约会, 家里有保姆佣人照看,他刚才是真把迟砚给忘了。 季眠还在心虚地抱着孩子喃喃, “我今天就不该出去,刚才小砚哭的心疼死我了。” 迟砚倒是没那么记仇,一看见是季眠抱他, 居然还咯咯地笑了两声,小手摸上他胸口扯着不撒。 迟云庭看着他们,抬手捏了捏季眠的后颈, “今天怎么说也是我不好,本来今天就是我带迟砚的,眠眠要怪就怪我。” 索性家里请得早,月嫂跟白班的保姆都轮得开, 白天那位是有事临时请了假,晚班的已经提前赶回来接班了。 迟砚虽然被晾了几个小时,但喝了奶也睡得香, 醒来也只是小小委屈了一下,没出啥幺蛾子。 季眠抱着儿子转了两圈,才终于彻底放下心, 那颗心总算安稳放回去,猛地呼出一口气。 季眠越想越气,越想越羞耻, 虽然他更多的是气自己,但是omega被养娇了, 怎么可能先自己承认错误,更何况迟云庭都说了要怪他的呀, 先发制人地朝迟云庭瞪了一眼,嘀咕着, “……我都说了嘛,带儿子的是你, 你不提醒我,我哪记得啊, 你今天不是还给他穿衣服了嘛? 你看着我出门都不带提醒一下,亏你还是个alpha……” 明明半小时前迟云庭在农庄伺候小少爷时,omega还星星眼地望着迟云庭,眼下翻脸不认人,迟云庭却毫无怨言地认了错, “是,是我错了。” 他低声哄着,温声温气地握住季眠的手, “怪我没看好你,也没看好我们儿子,嗯?” 迟云庭每次都堪称毫无底线地哄着他, 这次也是一样,季眠的脸忍不住又红了一层, 嘴巴不饶人地轻哼一声,嘴角却已经开始翘了, 他抱着迟砚坐回沙发里,整个人习惯窝进迟云庭怀里, “……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家,我带小砚我们俩出去玩儿。” 迟云庭轻笑着,搂紧他, “潇洒?你舍得我?” “我舍得。” 季眠仰头亲他下巴一口,得意洋洋, “我不仅舍得,我还要把你锁家里,哼哼……你就是我的,金丝雀,怕了吧?哼哼哼” 迟云庭弯着眼望他,低声笑着应, “那眠眠要不要给我带个手铐什么?” 两人打情骂俏得腻歪。 而被抱在中间的迟砚, 全程听着这对情侣你来我往,只剩脸色平静地吐了个泡泡, 然后把头转到一边,小眼神死寂又茫然。 他像个生无可恋的小老头,沉默地看着远处天花板, 这俩人能不能尊重一下被抱在中间的自己呢? 他俩是真爱,自己是意外是吧? 至于另一旁客人散尽后关门的蛋糕店, 座椅已经归位,灯光调暗。 隔着落地玻璃,屋外稀疏的人影像被擦拭干净的镜面反照,恍惚不真。 席玉川脱下围裙,搁在吧台后头,转身看着那道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他没急着开口,也没露出情绪,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是……找我有事吗?” 段行简看着他,目光几乎是直白的打量, 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席玉川坦坦荡荡站在那里,任由段行简的目光一寸寸穿透自己的身体。 第209章 讨厌 席玉川没躲,也没遮掩,坦坦荡荡地站在原地, 让那道灼热又充满敌意的视线毫无顾忌地在他身上游移。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明知道有人看,知道对方在恨,在记恨,在一寸寸剥皮抽骨地盯着他, 他也能像没事人一样站着,眉眼安静,气息温和。 可段行简恰恰受不了他这副样子, 席玉川的冷静,像是在示弱,也像是……在故意勾他。 这张脸,眉骨不高,鼻梁挺直,五官看着温和, 却因为神情不做表情时,总像罩了层霜气, 没什么攻击性,却偏偏让人记得住。 段行简压低了眼睫,目光落到他腰线上, 隔着一件黑色衬衫,勾勒出那副骨架清瘦的身段。 明明是个beta,身形却不像寻常那样没起伏,反而细而直,骨节漂亮。 他当然记得。 记忆里,那副身体从前是怎么被他压在床上的, 脸上的表情比这精彩多,漂亮的,艳丽的,带着纵容的笑, 却有时候一声不吭,咬着后槽牙都不求饶。 他记得那条腰线,是多少次他伏在上头,一寸一寸用手,用齿,用近乎不近人情的力气去丈量出来的。 他甚至记得那腰窝的形状, 刚好的痕迹,像是段行简用骨节硌出来的。 段行简的眼神阴沉了片刻,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嘴角扬起点讽刺的笑, “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席玉川。” 席玉川眼神微顿,终于抬眼看他。 段行简同样抬眸,心里怀着恶意还有……微妙的期待,迎上席玉川的视线, 想从里面找到应该有的冷淡和疏离, 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席玉川像活菩萨,对于席玉川的恶意欣然接受,没有任何怨言, 没有,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是吗?我也觉得我变很多了, 最近客人挺多的,有点忙, 你……吃饭了吗?最近还会头疼,药有没有……” 段行简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被戳中什么, 脸上的笑意彻底消散了。 他一步步走进来,拉近彼此的距离。 席玉川识趣地自动消音, 段行简的声音低下去, “少装了,你知道你这副嘴脸……现在只会让我更想掐着你脖子问清楚, 当年怎么活下来的是你?” 席玉川没后退,他仍然站在那儿,像柔韧的草, 脸上说不出是无奈多一些,还是平静多一些, “段行简,如果找出……我也很恨自己。” 空气骤然沉寂。 段行简眼神里的情绪终于出现了细微波动, 可他仍死死盯着他, 像是要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可什么都没有。 只有窗外的风吹得门角轻响,席玉川静立在一片昏黄里,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对峙。 段行简忽然很恨席玉川。 应该说,他一直都恨他。 从席玉川离开,关门前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开始, 从他说“段行简,对不起”开始, 从他沉默着在一片单方面的争执中收拾东西,头也不回离开江城开始…… 他就恨了。 恨这个人什么事都不说,说出口的永远都是“对不起”, 恨他可以一声不吭地消失。 恨他就连面对质问,面对嘲讽,面对尖锐的讥笑时, 都能平静的像古井里的一块石头,像水一样地避开所有的情绪, 把所有的指责和怒火当成一阵风吹过,不沾半分泥泞。 段行简站在咖啡厅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席玉川站在操作台边, 垂眼收着器具,擦手的动作一丝不苟。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嗤笑出声,那笑意却连唇角都扯不起来, 反而像是一把生了锈的刀子,隔着心口往内碾, 年轻人的暴躁说来就来, 面对心里那些冲撞不停的郁气,想到的方式永远都是拳头对拳头硬碰硬, “你他妈是聋了吗,我说话你就没点反应? 怎么,从前压在床上喊得再大声,现在一见我就装聋了?” 席玉川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了那么一瞬, 接着继续拧毛巾、擦台面,动作平缓又克制,像是在对待什么不值一提的杂音。 段行简眼神沉下去,一步步走过去,贴近他,几乎要把人困在角落里。 “你装得还真像。” 他低声, “装得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清高样子。” 席玉川终于抬起眼, 他的眼神到此刻,没有愤怒,没有嘲讽,也没有任何当初段行简熟悉的火星子,哪怕只有一点。 他只是淡淡地,安安静静地说了句,甚至勉力弯了弯唇, “我知道。” 那声音很轻,像柔软的锦披,将段行简宣之于口的暴躁巧妙地包裹起来,无声无息地化解。 段行简呼吸一顿, 眼前的人像一块没有裂痕的冰,从他手里滑走一遍又一遍。 你看着以为你握住了, 可其实从来没有。他想狠狠攥住对方一点什么, 哪怕是愤怒,痛恨,争吵,甚至哭泣。 可他什么都没捞着。只剩那副叫人牙痒的冷静, 好像他从来没那么重要过 段行简忽然想掀桌子, 他是真的恨他。 他不应该才是那个苦主吗? 同他一起从福利院出来的,他的没有血缘的弟弟,温言,因为席玉川死了, 他之前失忆后,被席玉川捡回去哄骗两人成了一阵子情侣, 不应该他才是那个受委屈,被辜负的吗? 凭什么每次席玉川还是这副样子? 凭什么他什么情绪都没有,而自己像是狂躁无能的困兽? 席玉川也应该痛苦。 段行简踢倒旁边的椅子,扬长而去, 被长久压抑的情绪让他的头痛复发了。 本许久就医好的狂躁症突然发作, 段行简只想快些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 只是转身想离开的一瞬间,烟草味的信息素像针扎一样刺向自己, 段行简闭眼的那一刻,嗅觉是最后存在的感官,闻到的是席玉川身上的青草香, 最后存在他脑海里的想法是,之前席玉川不是他说什么就听什么吗?怎么这香水还没换? 第210章 怀念 席玉川的手指在毛巾上顿了顿,没抬头。 脚步声愈发急躁,段行简似是要踩碎了地砖般地冲出去,但门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推开,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极轻的闷哼。 席玉川终于抬头,视线扫到店门前的玻璃门口,段行简蜷倒在一旁的角落里, 一手还扶着门把,显然是在临走前最后一秒失去了意识。 他还是晕了。 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烟草气息,信息素紊乱地炸开, 像是要撕碎什么似的,却又很快变得稀薄、断裂。 段行简也是高阶alpha,信息素味道又呛人霸道,即使席玉川是个beta也能闻见, 席玉川皱了皱眉,这才踩着那人留下的痕迹走过去。 段行简的额头沁着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身上原本带着那点威慑人的桀骜全散了, 只剩下倔强地蹙着眉的狼狈模样, 像只狼崽子。 席玉川蹲下身,将人翻转过来些,手掌贴上段行简后颈, 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凌乱,温度也低得不正常。 信息素紊乱引发的狂躁症发作。 他记得,段行简那段时间吃药很规律, 甚至还会带着他一起去复诊, 席玉川不跟着过去,段行简甚至还要撒娇不肯去,像小孩子那样, 几乎不用多撒娇卖乖几句,席玉川就会妥协, 当时的年轻alpha笑着说, “医生说只要我不发疯,还能活到三十岁,以后得全靠玉川哥哥哄着我了。” 当时席玉川离开也不太冷静,没收拾什么行李,几乎是孑然一身离开了, 呆在路灯下,他像所有无家可归的中年人那样,落魄潦倒,香烟在此刻都成了奢侈品, 当时的席玉川只是后悔,不应该先走先和段行简拉开距离, 之前他就不好好吃药,自己走了该顺理成章不吃药了。 席玉川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把人半抱进怀里, 费力拖到咖啡厅里的沙发上放好,拧干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降温。 可他的信息素还在无规律地爆炸,不稳定的气息随着体温一股股往外泄。 席玉川眯起眼,垂眸看了他一会儿, 忽然伸手扯下自己领口的束缚,动作利落地解开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青草香的人工信息素悄悄释放出来, 清冽而克制,不张扬,却带着天然的安抚意味。 从前他也不爱用香水,段行简却总爱在他身上到处闻, 每次都信誓旦旦说肯定喷香水了, 席玉川否认也没用,最后还是他妥协说确实喷了香水, 面对段行简,他心里带着愧疚的妥协,每一次都会让步。 可现在这人连路都走不动了, 高阶alpha被玻璃门撞得倒地不起,说出去谁信? 段行简还非死撑想要争口气, 席玉川不可能眼睁睁让他倒在这儿一宿。 alpha的身体在青草香蔓延时微微一僵,呼吸却慢慢顺了些,眉头也松开了一点。 他甚至还轻轻蹭了蹭, 像是以前半梦半醒时下意识寻找舒适的那点依赖感。 席玉川低头看着他,神色平静。 他没动,只是任他靠了一会儿。 直到他确定段行简的心率逐渐恢复平稳,身体也不再发热抽搐时, 才起身去拿了毯子,盖到这人的身上。 手指触碰到他耳侧时,段行简下意识动了动。 嘴里呢喃一句什么。 席玉川没听清,俯身靠近些。 “……哥哥,你之前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段行简声音低哑、迷糊,睫毛轻颤着, 像是梦里又回到了什么他还没意识到已经失去的过去, 像是身体的主人短暂得变成了只有席玉川一个人知道的段行简, “怎么现在连香水都不肯换。” 席玉川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转身走开, 留下一整屋柔软清冽的青草香, 像旧日阳光下开裂又粘连的裂痕,慢慢被温度重新封上。 至于什么时候再次开裂?可能很久之后,可能下一秒。 还好蛋糕店二楼就是席玉川平日住的地方,地方不大, 小得只能放下一张一米八的床,一张窄桌,连衣柜都是靠墙砌死的嵌入式。 他没犹豫,将段行简安置在床上, 床太过小,即使让渡给了昏迷的alpha, 段行简的长腿也无处安放,只能挂在外面, 给alpha盖好薄毯,席玉川自己则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背靠着桌腿,就这样守着他。 窗外灯火远了,夜色将整条街吞进寂静。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呼吸声交错。 席玉川目光安静地落在段行简脸上。 这个男人睡着的时候,总算褪去那副盛气凌人的锋芒,眉眼沉静, 甚至还有点适年纪的少年气的凌乱, 睫毛很长,鼻梁又直,唇线分明得像雕刻出来的轮廓。 他忽然想起段行简失忆那阵子, 那样青涩的感情,是从未有的,笨拙的,真挚的, 不会有第二次的。 那时候他刚从医院醒来,记不得自己是谁, 第一眼看见席玉川时,还误以为是照顾他的男友。 整个人像只刚出生的小狼崽,没长全爪牙,却本能地就缠着席玉川不放, 会拉着他的手撒娇,说“玉川哥哥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睡。” 被席玉川捡回去后,也只在蛋糕店角落里窝着, 像被收养的一样,看谁都戒备,唯独看见他时会笑,会扑进他怀里埋着头小声说, 凭借生物本能在他怀里没有任何距离避讳地乱闻, “哥哥你身上好香。” 他那时候,不记得自己曾是个多么桀骜的人。 他只是想亲近席玉川,只想拥有他。 哪怕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年,那种全世界都缩进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感觉,席玉川这辈子都不曾再拥有过。 他从来没敢想段行简失忆会变成自己的救赎。 也从没想过那扬失忆会结束得那么快,像一扬短暂的春天,那扬席玉川曾期待许愿的,将到来的春天, 一觉醒来,他又成了那个记忆完好的段行简,警觉,锋利,带着讽刺看着自己,或许嘲讽的味道更浓重, 好像曾经的亲昵不过是席玉川捡到的一段不小心丢失的梦。 第211章 “现在还喜欢吗?” 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包容,目光带着怀恋地流连在段行简的眉眼处, 低声呢喃,笑着自言自语, “你现在这样,也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吧?” 没有回应,段行简只是微微动了动,呼吸沉稳。 席玉川低头靠近他一点,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段行简鬓角乱发, 声音更加轻了,只是这回带着惆怅, “你那时候不是说,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 那现在呢……你还是会喜欢吗? 席玉川的指尖还停在段行简鬓边那缕发丝上,没有触碰下去, 只像隔着一道玻璃,在梦里轻描淡写地勾勒。 他垂下眼,回忆缓缓漫开,像是旧照片卷边前最后一刻的清晰。 那时候的段行简,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他自己的过去, 他甚至连“alpha”这个词都弄不明白, 只知道本能地靠近席玉川。 “我是不是喜欢你?” 那天傍晚段行简靠在蛋糕店柜台上, 手指紧张地在桌上画圈,阳光在他睫毛上灼出一圈金光, 语气诚恳,像个笨学生真挚地请教老师, “我看见你就心跳得快。 你摸我一下我都要脸红。 “你不理我,我就想把你锁屋子里…… 我觉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吧, 对,我喜欢你!席玉川,我喜欢你。” 席玉川那时候没说话,手里的裱花袋停住,奶油挤得歪歪斜斜。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听段行简开口说“喜欢”。 不是玩笑,不是挑逗,不是随口一句的留情, 很直白,干净的语气, 坦坦荡荡,就那样开口了。 席玉川回不过话,他心跳得太快了, 整个人仿佛也和奶油一样软了下去。 那一年,段行简是一个合格的男友,给予席玉川前所未有的忠诚与热恋, 这太容易让人迷惑了,尤其是被给予的那一方是席玉川。 他寡淡无味的人生的开头是要出人头地,要从那个小镇逃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后面是无休止地和实验室打交道。 他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他对于靠近自己的, 经过再三的试探后,会产生特别又浓重的占有欲, 比如只对他忠诚摇尾巴的小狗。 他们曾经一起呆在出租屋里,那时候的房子比现在的还要小, 老旧小区,五层没电梯, 段行简一开始还嫌弃楼道有股烟油味,后面倒是换了副脸色, “这里虽然破了点,但有你在啊。” 段行简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扯着席玉川的手臂不让他去厨房, “我就想和你挤在这儿,我哪儿都不想去。” 房间小的只能放下两个人挤着睡的床, 他们一起窝在那张一米五的床上, 段行简高他半个头,睡觉却非要把腿蜷着,像小狗似的蹭着他不撒手。 热水器老是忽冷忽热,两人挤在洗手间里, 洗澡时还要靠边那个人喊一声“烫烫烫”,另一个手忙脚乱调温度。 冰箱不大,塞满了奶油和水果,有时候段行简半夜嘴馋, 穿着裤子就来找蛋糕,被席玉川打着手赶回床上, “不许吃,吃多了该上火了。” “我不管,我要吃你做的,” 段行简耍赖耍得理直气壮。 “我不要嘛,你之前都答应我的, 现在突然不给,那不是故意馋我吗?” 席玉川实在拿他没辙,只能屈服, “……少吃点,吃了刷牙。” 段行简那时候什么也不记得,却本能地护着他, 出门去菜市扬被人盯久了, 段行简会立刻站在他前面,目光冷得像刮刀,“看什么?” 有人无意间问席玉川, “你是omega吗?” 段行简会笑着挡在他身前, “他不是,还有,他是我男朋友。” 后面那句,当然是这个alpha出于私心加上的。 那时候的他,哪怕记不得名字,也要跟在席玉川身边, 每天把“你别离开我”挂在嘴边, 睡前要抱,早上睁眼第一句也是“还好有你在”。 那个时候,段行简心比天高,躺在出租屋的床板上,谈论着自己沉甸甸的梦想, 第一句话总是, “哥,我以后一定给你买个大房子,再给你买个更大的店铺让你当店长。” 席玉川侧过头,看着身边年轻人的侧脸, 听着他那些幼稚的,轻狂的诺言。 段行简太年轻了,这个经历了无数的beta几乎能闻见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像刚出襁褓的幼虎,只是短暂地摔了一跟头, 愿意因为自己的失势而忍耐, 醒来之后脑海一片空白也甘愿伏低做小, 只有那双发亮的眼睛,才能窥见未掩藏好的阴鸷与野心, 那时候的段行简,对旁人和对席玉川,总有两幅面孔。 明明细数自己未来的时候,席玉川明明就知道了, 他的光芒万丈的未来里不会有自己, 想起以前这个永远向前走的年轻人的人生里,唯一的败笔就是自己, 自己会是他年少时犯下的错误, 只有席玉川,一个人留在以前。 席玉川被迫做了那个著名的实验,命运推他站在那个盒子面前, 只有打开才知道薛定谔的猫是活着还是死了, 席玉川犹疑不决,抱着侥幸的心态, 偏执地认为命运是偏爱自己的, 他选择延缓打开盒子的时间, 可他和命运都心知肚明最后的结局。 可那段时间太短了, 短到只像是生活里的一个幻觉。 在段行简醒来的倒计时时间里, 席玉川没舍得换那套租屋里那条破旧的蓝色毯子, 也没丢掉冰箱贴上段行简画的小人贴纸。 段行简醒的太快,像是在漆黑的房间里突然开灯,瞬间屋内亮如白昼, 知道段行简什么时候记起之前的事,几乎不需要用言语表明, 是段行简主动甩开手的那一刻, 段行简怎么会主动甩开自己的手呢? 席玉川愣在原地,疑惑地回头望着他, 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呢? 席玉川看见他眼底那些之前未出现过的情绪, 震惊,愤怒,不可置信, 换来的是席玉川的沉默。 席玉川慢半拍地想着,自己应该收回手了。 人与人建立关系需要很多个日夜,需要三百六十五天,而清零只是一瞬间。 第212章 玫瑰荔枝气泡水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四下打量一圈,认出这是席玉川的屋子。 是蛋糕店二楼那个逼仄的空间,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家具,就连空气都带着点糖霜的甜味。 他视线扫到那道瘦削的背影,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凉水一下子泼清醒。 席玉川坐在窗边,穿着居家的浅灰色T恤,低着头,手指捏着水杯 另一只手把白色药片送进嘴里,动作太自然太流畅,仿佛早已做了千百次。 玻璃杯中水波轻晃,仿佛连阳光都不忍惊扰他这短暂的安静。 段行简一瞬间被那一幕刺住了眼。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肯定吃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生病了?”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惯有的咄咄逼人。 席玉川动作一顿,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一扣, 抬眼时表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事,老毛病。” “什么毛病?你吃的是什么?” 段行简坐起身,语气冷下几分,像是质问,又像是藏不住的慌。 “睡眠障碍。” 席玉川说得轻描淡写, “偶尔吃点褪黑素,别紧张。” “褪黑素你喝水还吞得这么小心?” “那还怎么吃……看我嚼碎吃?” 他嘴角轻轻一抿,像讲了一个冷笑话。 段行简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记得之前的从不喜欢吃药, 就连伤风发烧都喜欢靠睡觉扛过去, 总爱找些理由,说味觉还是很重要的, 不能乱吃东西,更不能乱吃药。 可现在,段行简眼尖, 看得到席玉川手里的药片几乎是一把塞进嘴里, 药片数量不少吧,这人还故作云淡风轻。 段行简忽然感到一种难堪的愤怒在体内膨胀, 像是他曾狠狠推开一个人,如今却发现对方早已学会了自己舔伤, 而他一点参与都没有。 段行简只知道自己失忆过,对他来说像是在梦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没有那一年的记忆。 一下子记起所有的事情,像是从梦里醒过来。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是席玉川图谋不轨, 毕竟席玉川背负了那么多枷锁,是席玉川的错不是很正常吗? 段行简也一厢情愿地认为,失去记忆后的他, 和现在的自己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只是身体比他自己的思想更诚实,质问席玉川为什么吃药的话脱口而出。 席玉川没有回答,拿着水杯走过去, 把放在床头的小药瓶顺手收进抽屉,然后回头对段行简淡淡一笑, “你也醒了,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煮。” 段行简看着他瘦下去的肩膀线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突然觉得,那个藏在模糊的梦里的温顺柔软的席玉川, 好像离自己更远了。 段行简的身体恢复得比席玉川预想的要快, 甚至第二天就强行离开了蛋糕店,说是还有重要的工作。 以前席玉川倒是很重视他的身体,但这次没拦他, 只在他出门前递了一瓶温水和一颗止痛药,像从前一样不动声色地照顾。 但席玉川没想到,他会从段行简落在自己这儿的外套里,找到属于信息素研究中心的胸针。 那一整天,席玉川都心不在焉的, 给季眠端过去的玫瑰荔枝气泡水,顺手端错成自己的冰美式,打发奶油好几次都打发过头,烤蛋糕都差点分神忘记戴手套了。 小omega苦着脸把冰美式放下,指尖还因为杯壁的冷凝水微微发红。 他身上今天穿的是件淡奶油色的亚麻衬衣,衣角松松垮垮地塞进高腰牛仔裤里, 细腰笔挺,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上,像只娇滴滴晒太阳的小猫。 季眠嘴巴抿成一条线,眼尾微挑,睫毛浓密弯翘,在阳光底下投下一点细碎阴影,他小小地哼了一声, “不是吧席玉川?你是不是不想我来了? 今天怎么喂我喝黑咖啡呀?苦死了。” 席玉川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季眠歪着脑袋看他, 那张白净精致的小脸皱得像是喝了三勺中药。 他连忙道歉,把冰美式端回来, “不好意思,小眠,我刚才走神了, 再给你打一杯,玫瑰的还是荔枝的?” “都要。” 季眠叉着腰抬下巴,眼睛却因为对方的态度缓了几分,软声催促, “我还要那种上面冒泡泡的粉色的,最好杯口还有果干片的那种,漂亮一点我要拍照的。” 席玉川笑着点头, “好,我重新给你做一杯漂亮的。” 季眠哼了一声算作接受,又靠回藤椅里去,翘起腿,垂着眼刷手机。 他嘴里小声念叨, “气泡水都能端错,看来你今天是真的心不在焉。” 他嘴上抱怨归抱怨,眼神却一闪一闪地瞄着柜台后忙碌的老板, 不知道是不是理科生惯有的严谨,席玉川从前做事稳当,不管生意多忙也不带出错。 可今天不止端错饮品这一出差池了, 季眠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omega, 娇气归娇气,但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 现在这席玉川情绪都快写脸上了。 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席玉川背影,心里难得浮起点担忧, “……席玉川。” “嗯?”席玉川正在给气泡水上层铺糖片,抬头看他。 “你没事吧?” 季眠撇了撇嘴,严谨发问,语气很轻, “你今天怪怪的。” 席玉川手一顿,目光轻轻闪了一下,继而淡淡一笑,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你骗我,我知道的。” 小omega难得认真了一点,撑着脸看他,语气又带回几分那种不容拒绝的骄矜, “虽然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我对朋友还是没话说的。” “当然。” 季眠勾了勾唇角,眼睛弯起,像装了月牙, “那你心里憋着事儿太难受了就和我说呗,我嘴可严了。” 席玉川心里一暖,垂眸低笑了一声, 把那杯做得极漂亮的玫瑰荔枝气泡水端到他面前, “嗯,我记住了。” “哼。” 季眠拿过杯子,小口抿着,满意地点点头,嘴角浮起点笑容,omega露出的笑颜让周围都亮起来了。 omega外表娇作任性,实则内里细腻通透。就算席玉川没开口,他大概猜出个七八分,不外乎是和前几天碰见的那个alpha相关。 季眠摸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故作高深,为情所困吗? 他季眠最擅长的就是当别人的感情军师了。 第213章 匿名邮件 脑子里仿佛被雷击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 银白色的胸针上烫金的徽记清晰如昨——是信息素研究中心高阶研究员的标识。 那是个即便在研究所里也神秘又危险的地方,研究信息素与精神力的边缘技术, 慕名而来的人非富即贵, 有人说那是属于现实世界的“炼金工坊”, 也有偶尔进去的研究员表示,那是彻底摧毁一个alpha或omega人格的地狱。 而这枚胸针,只属于其中的核心小组。 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早晨的草莓蛋糕卷表皮裂了个小口,补得让人心烦, 午后的焦糖布丁温度没控好,表面没能形成完美光泽, 最过分的是,居然在送季眠气泡水的时候把杯子端错了。 小omega一口冰美式喝得皱巴巴地瘪了嘴,戳着吸管碎碎念, “我真的好惨,来找你喝杯水都能喝到你自己的中药。” 席玉川忙不迭道歉,笑着重新打了杯漂亮的粉色玫瑰气泡水端过去, 却在季眠回身坐下的那一刻,不自觉又摸了摸裤兜, 指腹蹭到胸针的冷意,像是某种隐秘又灼人的烧伤。 他不是傻子, 段行简……他怎么可能随身带着研究中心的胸针? 那种地方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边这么久? 他一直以为段行简了解的没那么多,起码在慢慢脱离那个世界。 可现在,这是不是说明,那些人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 段行简的“失忆”,是计划好的被迫接近? 段行简会成为下一个被他连累的人吗? 席玉川头痛欲裂。 那晚他坐在二楼小房间里,一盏昏黄的台灯照亮桌面, 胸针被搁在玻璃杯边,静静地躺着,像一颗实验室里的心脏切片。 他盯着它看了很久。 席玉川不敢回头去想之前的事情。 那些在玻璃墙后,冷光灯下的记忆像裹着寒霜的梦魇, 一旦触碰,就能从指尖冷到心脏。 他现在只想把日子过得干净些,远离研究,远离过去, 远离那些裹着道德与利益纠缠不清的实验室。 他早就不想再和信息素研究中心有任何牵扯。 可总有人不愿让他如愿。 那天,他照例关掉店门后打算清理收银台,手机屏幕却在角落震了几下。 他扫了一眼,是一封匿名邮件,没有标题,只有一个附件, 点开,是一张照片。 席玉川盯着手机屏幕,指尖下意识地颤了颤。 照片拍得不算清晰,但光影分明, 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研究室特有的冷光灯下, 背景是他熟悉到发指的信息素研究中心的标志性钢化玻璃墙体, 白得刺眼的灯光照得实验室的玻璃墙几乎反光, 十几个人穿着白大褂站在中央,手里拿着仪器,眼神专注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块蓝底白字的标牌, 赫然是信息素研究中心的内部区域。 众人围绕的中心,是两个格外突兀的身影, 一个是宁曼——是席玉川再熟悉不过的学姐。 她神情冷静,脸上没有了之前和席玉川面对面的客套寒暄, 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疏离感。 而她身旁站着的——是段行简。 他没有穿白大褂,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夹克, 段行简站在他们中间,一派冷淡,面无表情。 眉眼间带着轻蔑又懒散的神色, 仿佛对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那是他作为alpha一贯的教养, 礼貌冷静,服从调配,站在那里就像个完美的Alpha标本。 但那眼神,却与席玉川记忆里那个黏人又执拗的段行简判若两人。 席玉川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 手机像是粘在他掌心里,指尖汗湿,屏幕微亮的光把他的脸照得苍白。 他一瞬间想关闭,想像往常一样,把一切推远, 把世界都隔绝在安静的甜品店玻璃门外。 可是他做不到。 匿名邮件甚至懒得打上标题,大剌剌就把照片发给他了, 只有底下还贴心地附了一句话, “合作吗?席研究员,我们手上有你感兴趣的。” 席玉川心头“轰”的一声响,耳鸣骤起。 他几乎是失控地一下推开桌子,手肘撞翻了放在桌角的咖啡杯, 杯子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琥珀色的液体洇开纸巾与桌面,宛如溃堤。 不,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席玉川喘不过气, 他过去所有日子里小心翼翼构建的“如果”与“或许”全都倒塌了,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席玉川不明白, 他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指控, 对于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账户的巨款, 甚至是研究所隐秘地宣告是自己害得另一位天才陨落, 这些所有的所有,他都悉数认下, 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呢? 他喃喃地开口,语气空荡又恍惚, 眼尾发红,指尖用力到泛白。 席玉川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 自从那封匿名邮件悄无声息地落进他邮箱后, 他就像踩在薄冰上,盒子里的白色药片锐减。 不只是咖啡打错,牛奶溢出,账单算错这种小事错误频出, 连平时最熟练的蛋糕装饰也不得不再三返工。 他的眼神空空的,仿佛整个人被什么事掏空了精神, 明明天气回暖,席玉川却总爱裹着一件浅色针织外套, 站在店里出神,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季小少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天季眠穿了件天蓝色的翻领外套,边上还缝着细密金线, 像是只小狐狸精细打理过的外皮。 踩着没声儿的软底鞋,手里还拿着杯全糖的奶茶, 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碰见席玉川愣在橱窗前,打奶泡的杯子里白沫已经溢到指缝间。 “席玉川。” 季眠的声音清脆软和,但一旦严肃起来,那股子气扬一下就压了过来。 他一把把杯子抢过去放下,另一只手干脆直接推着人往后厨房走。 “你看看你这两天黑眼圈,啧,都快能跟大熊猫组团出道了。” 他语气虽然嫌弃,但尾音微微一翘,分明带着担心, “你是不是晚上做贼去了?拜托,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好不好? 都可以无痛cos僵尸的肤色了。” 第214章 带薪休假 眼眶下沉得厉害,脑袋也酸胀不堪。 “别给我硬撑了。” 小少爷撩起袖子,推着他坐下,自己站在他对面叉着腰, “这几天别想做生意了。门关着,好好给我睡觉补精神。” 他顿了顿,又凑近了些,微皱着鼻子, “你要是再这么恍恍惚惚的,我可要去请个阿姨天天守着你了,信不信?” 席玉川怔怔看着他。 明明是个娇滴滴的omega, 平常叫他做咖啡都要先挑翻刺才满意, 结果现在却能板着脸逼他休息, 像是认了他这个朋友,就打算把人护到底。 是不是omega都这么好?还是他遇到的omega才这么心善? 之前的温言,现在的季眠,怎么都这么好?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哑得像是粗略拂过了玻璃上的灰, 是自己都没想到的喑哑, “……好。” 小少爷说着说着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整个人往椅子上一坐, 双臂环胸,长腿一翘,昂着下巴,看席玉川的眼神像在看只自家蠢到令人担忧的宠物。 “你呢,就别担心赚不赚钱的事了,” 他说话时舌尖还轻轻顶了一下腮帮子, 语气懒洋洋的,尾音拖得老长,嘴上嫌弃地吐槽, “实在不行我给你报销了,不然我真担心你哪天做咖啡直接倒在这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扫了一眼店里冷清到可怜的角落, 嘴角一撇,幽幽叹了口气,睫毛颤颤地垂下来, 那副刻意拿乔的劲儿做得十成十, “反正你这儿除了我也没什么人来,就当我花钱让你休假好啦。” 今天季眠一头黑发软软地披在后面, 刘海被修剪过,刚刚好遮住一点眉峰,露出的眼睛更加水润, 皮肤细得像瓷,脸颊微微泛着奶白色的光, 眼尾微翘,带着天生的傲气,一眨眼的时候,睫毛浓密得像蝴蝶扇着翅膀, 哪怕是一副翻白眼嫌弃的模样,看起来也活像只骄纵的小猫。 席玉川没说话,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着, 看着omega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模样,眼神像是被那点吵闹缓慢地拉回现实。 他今天脸色确实不太好,苍白的肤色配着淡青色的眼圈,一双手因为缺觉有些发凉,握着水杯却没喝一口,嘴角隐隐勾着,却藏不住那份倦意。 他垂着眼睛看季小少爷,说不出话,也不反驳,嘴角淡淡一翘, 像是勉强撑起的笑,却在对方故作不耐地瞪过来时,慢慢柔和下来。 “你也别太担心。” 他嗓音低哑,像是久违地回了点魂,回答时也有些恍惚, “我还撑得住。” “你撑得住什么啊撑得住?我信了你的话才有鬼了真是……” 季眠立刻怼他一句,没好气地拍了拍自己大腿, “要不你过来躺我腿上睡会?信你的话还不如相信我是皇帝……” 席玉川轻笑了一声,声音极轻, 像是风吹来过来, 整颗心却因为面前这只披着不耐烦的外衣却软心肠的omega,慢慢暖起来。 季眠说让席玉川“带薪休假”就真没开玩笑。 他一边抱着奶茶一边操作手机, 三两下就给席玉川转了一笔钱过去,备注都写得理直气壮, “生病就该乖乖休息” “收好啦,” 小少爷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眨着眼看席玉川, 眉眼飞扬,黑色的头顶毛茸茸的,像只炸了毛的猫, “我可是给了钱,让你带薪休假的,听清楚没有?所以就别想着店里的事了。” 席玉川低头看了眼手机,金额不多不少, 刚好够他歇几天安心休息, 数额也没有大到让他提心吊胆不敢收下。 omega表面吊儿郎当的,看上去像是别人眼中的心里只有alpha的传统omega富太太,实则心思细腻,照顾朋友情绪这方面也是满分, 和季眠做朋友,是他席玉川赚到了。 席玉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手里还端着店里最后一块玫瑰奶油蛋糕,指尖紧了紧,抬眼却看到季眠两手抱臂站在店门口,像个巡视的监工。 “门。”季小少爷挑了挑眉。 席玉川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 把蛋糕店门口的玻璃门关好,铁拉闸“哐当”一声拉下来,锁扣啪地一响,门落锁了。 季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哼着小调往外走,整个人步伐轻快得像是给员工发完年终奖回家的老板 走出两步后,他回头冲席玉川招了招手,语气还带点得意, “你可给我好好睡一觉,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 看到你还黑着眼圈……哼哼哼,那你就等着我每天来店里白嫖吧!” 他说得威风八面,模样却软糯娇憨,像只披着饿狼外皮的猫, 哪有人一边放狠话还一边觑着别人脸色担心别人会不会生气的, 还没走远就忍不住回头偷看席玉川有没有看自己。 而席玉川站在门后,看着小少爷头发在阳光下发亮的背影,许久没说话, 直到那一抹身影转过小巷口,他才缓缓垂下眼睛, 像是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下来。 季眠这学期前半段的课程早早修完,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闲人。 每天除了在家窝着追剧,涂指甲油,琢磨又该买些什么,剩下的时间就全花在了打卡席玉川的蛋糕店上。 毕竟海城里找到一家合口味且稳定不推销的蛋糕店,真的很难啊。 结果今天倒是破天荒地自己给自己喂了个闭门羹, 盯着席玉川把蛋糕店关门后,季小少爷才满意地回了家。 家里,迟云庭不在,迟砚呢,还在睡觉, 季眠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聊, 他整个人瘫在了大号懒人沙发里, 琉璃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发空,像只无所事事的小猫崽。 霜雪似的皮肤被室内暖光映得愈发莹白,桃花眼微微上挑,像是天生带着一股勾人的风情。 偏偏他自己还不太知道,嘴角轻轻一抿,唇瓣软得像刚冒出芽的花瓣,整张脸不高兴时都有种无辜的可怜。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脚尖一下一下戳着地毯,嘟哝道, “蛋糕店关了我还能干嘛啊……海城里能打卡的地方都去遍了……迟云庭还不在……好无聊好无聊……” 第215章 “迟云庭,开门” 男人垂着眼,提出这样幼稚的要求时话也不多,只需要盯着季眠,omega自己害羞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他了。 季眠心里有些痒,嘴上还在别扭, 客厅里此时就他一个,还非要嘴硬地多解释一句, “我也不是想迟云庭……” 季眠又随手翻了翻朋友圈,没看到什么新动态, 忽然就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omega抱着抱枕,下巴搁在软软的布面上,小声叹了口气,像是对谁撒娇似的, “真是的……哪有alpha这样的,也太黏人了吧……” 他嗔着眉眼翻了个身,抱枕在他怀里像个可怜的替代品, 任他反复蹂躏了好几下,也没能闻见迟云庭身上那种厚重温和又让人心动的气味来。 一时间,季小少爷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无聊地滚了几圈,最后还是不争气地给迟云庭发了条消息, 他才不要管现在迟云庭是不是在工作,是不是在开会, “今天蛋糕店没开门,我今天没事做,好无聊。” 末尾还不自觉加了个委屈巴巴的小猫表情。 季眠脾气是这样的,情绪一上来, 管他是不是在忙,是不是在会议上讨论什么大项目, 噼里啪啦地就往对方手机里轰炸消息, “我真的” “好” “无聊” “迟砚还没醒” “小孩子就是觉多” “我笑死了,小砚睡觉还有点习惯皱眉,是不是遗传你啊” “hello干嘛不理我” “喂” “我养的alpha怎么鼠掉了,我喂了点老鼠药,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你不理我我就憋气一直到你理我为止……” “不理我你就是杀人凶手” “……你完蛋了迟云庭” 一连串的消息像机关枪似的飞进迟云庭的手机。 季眠窝在沙发里,气鼓鼓地敲着手机键盘, 眼睛被揉过,眼角微微发红,琉璃色的眸子里水光氤氲, 像被人欺负了一样可怜, 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松垮垮地滑下去半边肩膀, 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锁骨,小腿曲着蜷进抱枕, 整个人看起来娇气得要命,被抱枕微微压住的皮肉泛着红痕。 自从迟云庭来海城当季眠的陪读alpha之后,顺理成章地视察起海城的分部, 雷厉风行不说,还比总部时更高频地留在公司开会。 可无论多忙,季眠发给他的信息永远秒回,前提是—— 迟云庭没在会议里。 会议正中段,销售部总经理正热情洋溢地讲述着新季度营销方案, 讲到正酣时,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叮咚提示音。 年过半百的总经理脸色当扬一僵,声音都抖了一下, 下意识看向自己扣在桌上的手机—— 他不是把声音关了吗! 旁边准备接话的副总一脸惊恐地摸自己的外套兜, 一排中层干部一时间动作整齐,纷纷低头开始翻包,掏手机, 生怕这条不合时宜的提示音是自己手机发出的。 迟云庭却动作极慢地把那台一看就私人用的黑色手机从桌面翻了过来。 屏幕上是自家omega的消息, “你是不是又在开会?” “你没回我消息” “……讨厌你” (小猫委屈巴巴.jpg) 表情包都还挂在输入界面上,一看就是秒发秒送的节奏。 男人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收住了手机。 他轻咳一声,稳住语气,“不好意思,请继续。” alpha自认语气礼貌,态度温和,可顶级alpha的威慑力犹在, 眼神像刀,扫过去后会议室瞬间安静得像立冬前的湖面,其余高层老老实实像小学生, 谁都不敢再动一下手机。 销售部总经理战战兢兢继续讲方案, 而迟云庭靠在椅背上,指腹摩挲着手机边框,眼神若有所思,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条表情包后面还跟着一句消息, “我今天都是一个人吃饭。” 会议一结束,迟云庭就回到了自己那间安静的办公室。 门合上,喧嚣关在外头, 他解了下衬衫袖扣,坐入黑色皮椅, 将手机拿出来,屏幕亮起,是一连串熟悉的头像和气泡消息,几乎将聊天框刷满。 缓慢地往上滑,慢慢读着那些季眠发给他琐碎又可爱的消息,像在翻阅某种无价的情书。 迟云庭盯着最后一行,修长的指尖落在屏幕上, 没点开输入框,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omega是怎么坐在沙发一角, 白嫩的手指抱着手机,小小一团,软软地窝着, 琉璃色的眸子因为没回信而一点一点地低落下来,嘴巴也抿成一条线,最后变得委屈。 桃花眼像是落了雾的水晶,小孩子似的情绪藏也藏不住, 全堆在那一行行消息里,指名道姓地要人哄,迟云庭对此甘之如饴。 迟云庭抬手撑住额角,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里像被什么轻轻拢住, 他开始一句一句耐心回应, “我刚开完会” “小砚的皱眉是遗传你” “你说得对” “没有不理你,刚才在开会” “无聊的话周末我任由眠眠大王差遣好不好?” “眠眠大王不要给我喂老鼠药啊,小的知错了” “我理你了宝宝就不要憋气了好不好” “又讨厌我啊?小讨厌委员。” 最后那条消息,他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我也很想你。” 点击发送。 屏幕熄灭的一瞬间,他眼中还有点没能收住的温柔。 回消息的时候,迟云庭想到的是omega如何垂眸抿唇敲出这一行一行于他而言动人的情话, 避不可免地,爱来了, 就像现在,午后的阳光烫人,他却只想回家, 去看看家里那个碎碎念的omega,是不是还躺在沙发上, 假装满脸不高兴地等着他。 迟云庭的消息发出后,屏幕安静了片刻。 五分钟后,季眠的消息才姗姗来迟,短短几个字,却让他心跳微顿, “迟云庭,开门。” 语气没有表情,没有标点,像是不带任何预兆的骤雨, 说不上高兴还是生气,却足够叫人心头一紧。 迟云庭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皮椅在身后滑出一段距离, 撞在柜边发出轻响。 他来不及理会,迈步跨出办公桌,长腿几步带风,拉开门锁,拧开门把。 门打开那一瞬,他整个人都轻了下来, 门外,是他的omega。 第216章 宣示主权 像是刚刚才把情绪收好,桃花眼因为逆光轻轻眯着, 霜白的肌肤衬着琉璃色的眼珠子,有种不真实的剔透。 他今天穿得不算讲究,奶油色的短袖套头卫衣下摆没扎好,细腰软软地藏在宽松衣料里,白得发光的手指握着手机,柔软的唇依旧抿着,带着点刚从委屈情绪里脱出来的余韵。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迟云庭,眼神安安静静地等着他靠近, 也什么都不用做,迟云庭会靠近他。 迟云庭沉默着走过去,伸手, 温柔却用力地将人牢牢拥进怀里, 像抱住他全世界。 季眠鼻尖贴着他的胸膛,耳侧是alpha低沉有力的心跳声。 迟云庭一手扣着他的腰,一手护在他后颈,语气有点哑, “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太远了?司机送你来的吗? 宝宝,累不累?” “我不想等你回我了,” 小少爷闷闷地说,声音软乎乎的,又带着认真, “你回得太慢。” 想念的时候,哪怕秒回的消息也带着时差。 因为很想下一秒就见到迟云庭,所以哪怕见面路上对于季眠而言是繁琐的,也不要紧, 因为想见面,所以见面之前的一切都是小事。 迟云庭垂眼亲了亲他的发顶, 没说话,只是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拥抱之间,似乎连空气都柔软下来。 世界纷纷扰扰,此刻这对恋人认真地拥抱一起, 对他们来说,分享此刻的爱恋,像分享一块融化的巧克力那样重要。 不过只有不自觉照镜子的时候,季眠才发现, 每次迟云庭在自己身边时, 每一次对视,每一次抬头,他都忍不住笑出来。 哪怕他本来是在皱眉,是在闹别扭, 目光只要一碰上身旁的alpha,唇角就自动往上翘,像是被按了某种机关一样,藏都藏不住。 琉璃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玉色一样的皮肤被午后阳光一晒,泛起柔和的光, 镜子里的omega笑起来,眼尾眯着,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宠爱。 此刻的相处如果可以用油画表达,色调一定是暖洋洋的,给予人热切的希望与幸福, 安静的阳光洒在落地窗上,干净的地板上光影斑驳,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翻着文件,而不远处的沙发上,omega抱着靠枕,眉眼微弯。 仿佛时间也慢下来,和omega一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叩叩。” 迟云庭的助理敲了两下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一点缝,低声说, “季先生,这是您要的拿铁。” “谢谢你呀” 季眠笑着伸手接过来,声音里带着和奶油糖霜一样甜得发腻的音调,而他本人毫无察觉, 助理原本低着头,视线原本集中在omega笔直的锁骨上方的项链,钻石一闪一闪地晃眼, 听见季眠的道谢声才抬起头,撞进那双带笑的眼眸, 颈间的钻石成了赝品,他的眼眸才是真迹。 助理愣在原地,直至察觉到屋内温度嗖嗖下降, 才恢复作为beta助理应有的专业素养,红着脸低头把门关上。 季眠的视线全放在拿铁的拉花上,还没等门重新合上,便自己眯着眼抿了一口。 那副惬意的小模样,像只偷喝了甜奶的猫。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个办公室,却毫无压力地窝在沙发角落, 嚣张地翘着二郎腿,暖灰色的羊绒地毯被踩出细碎的痕迹。 他一边喝着拿铁,一边悠哉地翻看手机,软趴趴的身子倚在靠垫上,一点也不紧张拘束。 omega把这里当作自己地盘一样理所当然, 甚至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他当然不会掩饰了, omega没有任何要紧事,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理直气壮地跑来alpha的办公室里坐一下午, 季眠不过是纯粹想让人知道, 这是他的人,这是他的alpha, 明目张胆地宣示主权。 对于omega的“圈地行为”,迟云庭默认的同时心里忍不住暗爽, 自从季眠来了他的办公室, alpha的视线总是从电脑跑到他身上。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比如人潮汹涌的街头,视线总会第一时间锁定, 像习惯性地给自己的目光找一个落脚处,哪怕不看也知道他坐在哪个角落。 迟云庭一手撑着下颌,文件摊在桌面,笔搁在一旁, 报表上的数字跳来跳去,最后干脆模糊成一团。 再认真一看,竟不知何时, 在纸张边缘写下了好几遍“季眠”, alpha笑着叹了口气,重新换了张纸,抬头重新看着电脑, 数字排列成无序的组合,仔细看去写得还是季眠的名字。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不自觉地用眼神描了一遍又一遍, 像是藏不住的心思偷偷溢出来,落在纸上,落在屏幕。 而他的人,正窝在办公室沙发上, 抱着靠垫刷手机,眼神专注慵懒,唇角翘起一个自然的弧度, 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暖光,睫毛又长又翘,投下一片浅浅的影子。 迟云庭总觉得自己的注视太明显,太沉重, 怕吓到他,想把目光收回去。 可没用,根本没用, 他的眼睛就像被omega绑了线,想移开却总是绕回来, 最后干脆放弃伪装,明目张胆地盯着看,像个刚谈恋爱犯了傻的alpha。 季眠察觉到灼灼的目光,奇怪地转过头, 琉璃色的眸子迎上迟云庭,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看我干嘛?” 迟云庭愣了两秒,忽然像是大脑短路,低声喃喃了一句, “宝宝好可爱。” 其实迟云庭对于季眠的分享欲,从不比omega少半分。 季眠爱发消息,爱撒娇黏人,在所有人眼里, 是年轻omega的本性,是omega的小性子,是他惯出来的毛病。 可没人知道,迟云庭也一样, 他脑子里全是季眠,没一刻不被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搅得心猿意马。 第217章 “吸猫” “好喜欢你。” “想亲你,想抱你,想把你圈在怀里哪都别去。” “能不能现在坐我腿上?” “能不能立刻回家,我们两个,关上门就谁也不理。” 他想得疯了。 谁会料到,顶级alpha的脑袋里满满塞着自家的omega。 午后开会时在想,签字的时候在想, 甚至在和客户握手寒暄时, 都控制不住地想那个眉眼清亮的小祖宗现在是不是困了, 是不是又在抱怨他没陪着吃饭。 可迟云庭自诩沉稳,扛得住风浪,管得住情绪,面上不显分毫, 情绪兜兜转转,在喉头打转,撞在牙齿后面,全都变成了一句淡到不能再淡的话, “宝宝好可爱。” 说出口那一瞬,他自己都有点想笑, 像是拿着一把绷紧的弓,却只轻轻弹了一根弦,温柔得过分。 季眠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一眼, 眼尾微挑,唇瓣抿着,看上去是有点不高兴——可还是好可爱。 季眠,“?” 这alpha看文件看傻了? 他眼尾一挑,唇角却止不住往上勾, 怀疑地瞥了迟云庭一眼, “……你这会儿又发什么疯?” 迟云庭被戳破也不慌,往后靠在椅背上,笑得一点不心虚, “看你,看我的宝贝,宝宝怎么看都好可爱。” 季眠把手机一丢,用靠垫砸他, “神经病啊你。” 嘴角却压根没绷住, 两人对视笑得开怀。 季眠在身边,迟云庭简直心思都飞了,根本无心工作。 他坐在办公桌前,眼睛还落在文件上,注意力却早就飘到旁边沙发上去了。 omega安静地窝在那儿,抱着膝盖刷手机,黑发软软地垂在肩侧, 头顶一撮碎发微微翘着,像是还没睡醒的小猫。 迟云庭盯着他看,心里感觉微妙,莫名体会到网上说的“吸猫的快乐”, 那一瞬,他想到的是让什么分部例会见鬼去吧, omega就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安安静静,软绵绵,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痒发酥。 alpha甚至认真算了一下, omega的黑发没有扎起,柔软垂顺,落在颈间胸前,头顶毛茸茸的, 还会冲自己撒娇, 会一口一口咬着吸管喝奶茶, 在他回消息慢了之后委屈巴巴地发一串表情包。 四舍五入怎么不算他的猫呢? 什么,你说这不是他的猫,那什么才是? 迟云庭叹口气,合上电脑。 头一次,他觉得这工作真是没什么意思,有些索然无味。 前十几年自己工作兢兢业业,加班对自己来说是家常便饭,把自己熬成冷面总裁, 助理秘书们提起他全是噤声的表情,私下称呼都是工作狂, “迟总又在加班”,“迟总凌晨三点还在批合同”。 可现在他盯着季眠,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想陪着自己的omega,头一回这么想早退翘班。 有什么比陪omega重要吗? 没有。 也不是季眠非要他,是他自己,离不开这个软软的omega。 迟云庭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点冷静自持,全都在季眠面前丢得彻底。 不是季眠需要他,是迟云庭依赖季眠。 迟云庭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去,长出一口气,正打算松口气歇会儿, 一回头,整个人一僵, 季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正扒在他椅背旁边,脸蛋离他不过几公分, 眼睛亮亮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好奇,玉色的指尖指着屏幕, “这个是什么呀?” 迟云庭脑子里“嗡”地一下, 整个人像是被玫瑰香气重击了一下似的,瞬间晕头转向。 omega身上那点香气迷的他头晕目眩, 平时闻起来就像温热的甜奶混着晨起窗边的玫瑰香, 而现在,呼吸那么近,气息那么轻,萦绕在耳边在脖子上, 他几乎能感觉到季眠软软的发丝扫过自己的下颌, 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一扇轻盈的羽毛扇,每一下都像在他心尖扇风。 “这个是……”,迟云庭只能凭借本能机械回答,突然间像毛头小子那样,被自家omega简单一个平a就定在原地, 艰难开口,嗓音却干涩得像冒烟。 季眠眨着琉璃色的眼睛,软乎乎靠得更近了些, 唇微张,吐出来温热的气息全落在迟云庭嘴角附近, 撩得alpha心间发痒,偏偏还毫无自觉, “你刚才不是还一直在看它嘛,我想知道是啥呀?” 迟云庭咬紧后槽牙。 他能感受到omega身上那股熟悉的,沾着体温的味道,在这小小的距离里不断攀升, omega信息素像故意撩拨似的,从季眠身上逸散出来,一点点钩在他的嗅觉上,勾在神经上。 该死的,不只是香气重了,是omega自己主动靠得更近了。 这哪是靠近,这是投怀送抱。 像满满的玫瑰糖水灌进他的理智里,一点点泡软他一向死守的“自持”二字。 他用力按住桌沿,好像不这么做就会立刻把人捞起来锁进怀里狠狠亲一通。 “……宝宝,” 迟云庭终于低声开口,嗓音低哑得不像话, “你是想让我现在工作不下去吗?” 迟云庭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只用了半秒时间思考了一下,办公室的门是不是反锁了。 确认安全之后,理智就被彻底按熄, 他一手扣住季眠纤细的腰肢,将人轻而易举地提起来,落在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 下一秒,alpha便俯身捧住那张漂亮得几乎不真实的脸。 霜白的肤色在灯光下晕染出淡粉,琉璃色的眼眸因为靠近而微微睁大,像是天光撒落在湖面上,被风一吹就泛起涟漪。 omega的唇肉肉的,很好亲,红软得不像话,沾着点他刚刚喝的拿铁的甜味,让迟云庭恨不得连人带糖一块吞下去。 他低声哑哑地唤了一句, “宝宝……” 季眠怔怔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一声呼唤便被一个吻封进了唇里。 迟云庭俯身吻住他,克制又不容拒绝,像是蓄了太久的渴望终于得了允许,捧着心爱的恋人一寸一寸吻过去。 omega没有挣扎,只是红着耳根,手指轻轻搭在alpha胸前,睫毛一抖一抖,唇瓣轻轻张合,像只惊慌又乖顺的猫。 迟云庭的手还扣在他腰上,力道不重却不容逃脱,仿佛生怕他从桌上滑下去,又像是怕他被别的什么人看了去。 他低声笑了下,吻意更深,唇齿交缠之间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他的omega,是他一个人的漂亮宝贝。 第218章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季眠坐在办公桌上,腿被迫分开了些,那点和alpha接触到的瞬间让他红了脸,却不敢动。 他知道迟云庭的手劲,扣在他腰上的力道温柔又无法挣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把他困在名为“迟云庭”的笼子里。 他仰着头,被迫迎合这个吻, 睫毛轻颤,眼尾泛红,琉璃色的瞳仁像被薄雾覆住的湖光,水汽氤氲。 他那双桃花眼本就含情,一点点羞意和喘息就能勾出让人发疯的妩媚, 好漂亮,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omega的唇太软了,在迟云庭眼里,薄薄的,红红的,像不小心被吻肿的玫瑰花瓣,被迟云庭捧着亲个没完。 “唔……别,别在办公室……” 他小声反抗一句,声音被含在嘴里,软得几乎不像是拒绝,更像是被欺负到快哭出来,哽咽的几句撒娇。 迟云庭轻哼一声,鼻尖蹭着他泛红的脸颊,嗓音低得像有火在烧, alpha还能倒打一耙, “不是你先凑过来的,嗯?宝宝靠这么近,还香成这样,我怎么忍的了?” “我哪有香……” 季眠下意识缩了缩,话没说完就被掐着后颈吻了回去,被亲的晕晕乎乎的omega被迫接下这扬毫无证据的“指控”。 omega坐在桌沿,纤细的腰被撑着,一点逃路都没有。 肩膀因为害羞轻轻缩着,想往后倒,但是后背有alpha的手掌抚上来,强硬又温柔地切断最后的路线。 黑发顺着耳边垂下,落在脖颈,衬得他皮肤白得惊人,像细雪覆霜。 薄薄的衬衫在迟云庭眼里毫无遮掩,线条若隐若现,每一寸肌肤都熟悉,接触的指尖都在发烫。 季眠被吻得意识迷糊,小腿不安分地在半空晃了晃,嘴唇被亲得发麻,忍不住小声啜泣, “……迟云庭,你到底还亲不亲完了……” “没亲够。” 迟云庭咬了咬他的下唇,恶劣地舔了下, “宝宝今天特别甜,是不是偷喝蜂蜜了?” “迟云庭!” 季眠狠狠拍了他一下,结果力道小得像猫挠抓板一样。 迟云庭笑了,抱住他不松手,声音含着笑意低低沉沉的, “眠眠过来不是想让我陪陪你?” 季眠呼吸还没调顺,含糊哼了声, “才没有,我是来查岗的……看你到底工作认真不认真……” 迟云庭眼神暗了暗,捏着他软软的下巴抬起来, “你一出现我的心都乱了。” 季眠想回嘴,却只换来又一次深吻, 关于喊着对方大名的声音也含糊着,卡在喉咙里,变成无意义的轻哼声。 办公桌后的百叶窗半掩着,光线透过缝隙洒在季眠的长睫上,落下一道浅金色的光。 他在迟云庭怀里像只误打误撞跑到猎人怀里的小鹿,天真地露出了软肚皮,却又不舍得离开。 这个吻太深太长,像是把两个人都烧进了彼此的心里。 季眠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完蛋了, 他是来找人的,怎么现在倒像是被人彻底占住了? 季眠眼里水光潋滟,被吻得实在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自己的氧气被对面的坏人掠夺殆尽, 小脸带着点因缺氧泛起的红潮,气息轻飘飘的,像是刚从深海捞起的美人鱼。 他轻轻拍着迟云庭,力道不重,不像是讨伐,像是在撒娇。 嘴里含糊地叫了声, “迟云庭……” 声音软得像一块化掉的棉花糖,没什么攻击力,反倒把alpha勾得神魂颠倒。 季眠闹着不知道自己是拍到了迟云庭的后背还是他的头, 总之漫长的深吻终于结束了,只剩零星细密琐碎的吻落在脸上。 迟云庭唇角还贴着季眠眼尾,能感受到细腻的睫毛, 感受那微小却顽固的颤动,一下一下拍打在他心头。 他终于不再那么猛烈,唇落得更轻了,从omega红润湿润的唇瓣一路亲到鼻梁, 又落在眼皮上,那里的皮肤薄得像蝶翼,稍一用力都怕他疼。 而季眠,坐在办公桌上,一双腿自然下垂,脚尖在迟云庭腿边晃着, 他睁开眼,眼角红红的,仿佛刚刚哭过,但嘴角却是带笑的。 那笑意不甚明朗,藏着狡黠,和明牌递给对面的蛊惑。 他的眼神从上而下俯视着迟云庭。 那一瞬间,alpha突然觉得, 自己像被召唤出的仆人,半跪在神的脚下,接受着神明的赐予。 omega喊他的名字, “迟云庭……” 带着尾音,带着喘息,带着未平息的情欲,也带着一种天然的,对alpha的掌控力。 他坐着,而迟云庭站着,却偏偏让人觉得位置倒置了, alpha捧着他的脸,心甘情愿地抬头看他,是自愿的臣服。 季眠的眼睛太漂亮了,长睫浓密,变成天然的眼线,微微上挑, 那双桃花眼勾着笑,像是猎人精心设下的陷阱, 他不用任何命令,只需要一眼,抬头看着对方,眼尾有些无辜地下垂, 就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人的七寸, 而迟云庭,就这样被对面的omega下了蛊。 他叫他, “迟云庭。” 他再叫他, “迟云庭……”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眼前的omega每念出一次, alpha就感觉自己脖颈的镣铐就锁紧一分, 让他心甘情愿听候差遣。 季眠会如何念出自己的名字? 迟云庭几乎着了魔地盯着他, 每喊一声自己的名字,alpha都在构想, 那藏在贝齿后湿润的舌尖,会以如何的弧度,念出他的名字, 如此的柔软甜蜜,像镣铐,像锁链,像伊甸园出现的毒舌, 蚕食着可怜alpha的心脏,攻略城池,轻而易举就让他溃不成军。 至于omega,当然不会收到任何惩罚,毕竟他只是念着迟云庭的名字而已, 只是简单的重复几遍而已, 他能有什么错呢? 季眠的眼里天真又无辜,甚至还能因为alpha这片刻的愣神而不满。 第219章 标记 omega像是察觉了他的短暂失神,脸上浮现出一点不满,声音里有点微妙的委屈, “你发什么呆啊,迟云庭。” 他喊得慢,特意咬字,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迟云庭笑了,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在想,你每次叫我名字,我就更爱你一点,是不是被你下蛊了,嗯?” 充满魔力的,不是迟云庭的名字本身, 是季眠呼唤着他的名字的声音。 季眠眨了眨眼,佯装不懂, “我就随口叫你而已。” 迟云庭捧着他的脸,喉咙里泄露快活的笑意, “宝宝就是故意的。” 他认输, 季眠喊出的每一声名字,是他主动套上的锁。 而他,会永远戴着这锁,自愿困在季眠身边,哪儿都不想去。 季眠轻轻地摸了摸迟云庭的头发,手指顺着那层乖顺的发丝拂过去, 像是在安抚一只大型生物。 他眼角还残留着被吻红的痕迹,却又像个小大人似的抱住了alpha的头, 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 迟云庭静静地靠着他,像是收起了所有的爪牙与锋芒, 只剩下乖顺地贴在他怀里的一颗心。 其实季眠知道迟云庭的脾气并不好,顶级alpha初开必要的礼貌温和,实则是块大冰山, 他在商扬上杀伐果断,话少,冷静,干脆, 骨子里是从未褪去的冷硬,常年习惯掌控与距离, 迟云庭只是对他很好,真的很好, 好得不像话。 当然,季眠确实为此小小地得意过,也偷偷地在心里骄傲地挺了挺腰板, 迟云庭诶,毕竟是个顶级alpha,旁人连靠近都要战战兢兢的男人, 只在他面前化冰为水,收敛锋芒,发火吃醋这些坏情绪,辗转出口也变成了黏黏糯糯的吃醋。 不过,就算不除开顶级alpha在感情上的弊病,他依旧对迟云庭抱有着离开信息素压制的怜惜。 对如今谁都要避其锋芒的顶级alpha充满怜惜,这种话听上去确实有些可笑, 但,如果将这种情绪简单地概括成自以为是的施舍,未免有些太轻蔑了些, 不如说是爱的可视化,是作为爱的一种,对其粗暴的模仿。 季眠只是作为迟云庭的恋人,想在每一次迟云庭一个人的时候,抱住他。 不管是听说之前alpha那些痛苦的伤口会心疼,还是在此刻, omega用恋人爱自己的方式同样去爱他,在仰慕,为alpha着迷时带着同等份的心疼。 迟云庭总是说他可爱,动不动就“宝宝好可爱”,亲他亲得没完, 但季眠想说,其实迟云庭在自己面前也很可爱。 只是不在众目睽睽之下, 藏在了深夜,在每一次他低头吻自己眼睛时悄无声息的温柔里。 季眠抱着他,下巴轻轻蹭着alpha的头发,忽然想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你觉得一个alpha很可爱的时候,你完了。 好吧,omega心甘情愿栽得彻底,甚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像是接过命运女神的纺锤,独自宣判自己的命运。 胡闹过后,季眠坐在桌沿,喘息微微未平, 乌黑柔顺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细发贴在脸颊,衬得他琉璃般的眼睛越发明亮。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些欠佳,从迟云庭怀里出来,摸出发圈认真地整理。 他手指灵巧,白皙纤细的手在发间穿梭,将凌乱的发丝慢慢拢起,露出修长优雅的后颈, 后颈处,是一段白净得近乎透明的肌肤,线条细腻柔软, 在日光灯下像瓷像玉,微微透着点红, 手指按在上面,还能摸到内里如同瓷器雕刻出的骨骼 迟云庭眯着眼盯着那截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完全没控制住脑中冒出来的恶劣念头, 俯身朝那块软肉落下一吻,牙齿几乎埋进皮肤里, 又一次的标记。 “……迟云庭!” 季眠一个激灵,纤细的肩膀抖了一下,手里的发圈都快被自己拽断了,回头睨了他一眼。 那眼神带着点羞怒,被轻薄了的omega睫毛扑扇着,桃花眼微微湿润泛红,像是盛着一汪没藏好的清泉, 他瞪人的样子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反倒像是在邀请进一步的欺负。 迟云庭被瞪得一愣,随即笑了,低声哄着靠近, alpha骨子里的恶劣根本藏不住一点,只是一直用优雅的外皮装得冠冕堂皇, 他凑过去想再亲一口,却被季眠抬手挡开,小少爷红着耳根气鼓鼓的, “再亲我就打你了。” 迟云庭笑着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像被情欲搅过,黏腻又低沉。 季眠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干脆别过头去不理他,心脏却跳得厉害,手一抖,发圈差点掉在了地上, 还是迟云庭低头接过发圈,开始认真地替他绑头发, 乌发顺滑如绸,被他一点点拢起,再次露出脖颈与肩膀的线条, 还有带着那块带着痕迹的腺体, 咬痕精准地落在那块软肉上,带着点恶劣的“占地为王”。 迟云庭现在算半个绑头发的专家,长发被他重新扎起,一个马尾垂在肩头, 只是白净的脖子上带着那点清晰的红痕,宣告刚才不可告人的秘密, 越发衬得omega像件刚出窑的骨瓷,带着微温,还未来得及冷却。 迟云庭看着那点红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再印上十来个吻印, 季眠红着脸狠狠剜了他一眼,声音小小的,嘴硬又可爱, “坏狗。” alpha似乎天生还带着没消失的本能, 不过,两人心照不宣的是这里面还有着omega的默许, 季眠摸了摸新鲜出炉的马尾,想着, 算了,坏狗也行吧,谁让是自己惯的。 但回家路上,季眠可不怎么愿意搭理迟云庭。 他坐在副驾,胳膊抱着,头扭向窗外,看着夜色一路流动。 马尾被扎得不紧,随着车身颠簸,时不时垂下来一缕,贴在脖子上, 那点红痕倒是若隐若现,怎么也遮不住, 刻意拉高领口有点太明显,像是被谁偷偷咬了一口的奶糖,惹得人想舔又舍不得舔破。 迟云庭一边开车,一边余光偷偷看他,嘴角止不住地弯, 被omega发现还能附赠一个小小怒视,意思是让alpha专心开车。 第220章 碰面 “宝宝还在生气啊?” 红灯前迟云庭慢悠悠侧头,语气带着哄人的温度, “我错了,下次亲之前先征求你意见,好不好?” 季眠冷哼一声, “你想的美,下次你别亲了。” “哦。” 迟云庭点头,三秒后加一句, “那眠眠亲我也可以。” 季眠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扭头瞪了他一眼, 却撞进迟云庭微笑的眼睛里,那人看着他,暮色昏照里的余晖不期然照进男人深邃的眼眸,也倒影在季眠清亮的眼里, 车内,他们在对视时,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时刻的黄昏。 季眠没再说话,低头去抓安全带,耳尖却还是红透了。 到了家门口,迟云庭先一步下车,替他开门,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 季眠本想自己下来,结果手一被牵住,就整个人被男人带下来,还被人顺势拢进怀里,抵着车门亲了一口。 这一回,吻得倒是规规矩矩,轻轻一点,装得倒是挺绅士的,好像真的是道歉吻。 季眠撑着他胸口,抿了抿嘴,翻了白眼嘟囔, “你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迟云庭低头蹭了蹭他鬓角,声音闷得像要烧起来 “你是我的。”我的宝贝。 季眠,“……” 是不是着火了?怎么迟云庭突然烧起来了? 迟云庭适时地用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作为武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紧盯着季眠, 凑过去卖可怜,让omega消气。 这就是顶级alpha的祸害之处, 脸皮厚,手脚快,嘴巴还甜。 季眠只好气鼓鼓地自己先上楼,留下迟云庭在后头拎着他的包,跟在omega后面,自己笑得春风得意。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门开的一瞬,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灯还没打开,季眠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带着一点求原谅的撒娇意味。 季眠任由迟云庭用下巴蹭着自己脖子,那点残留的吻痕还在发烫, 好吧,原谅迟云庭了, 春天到了,alpha是这样的。 席玉川的蛋糕店已经许久没开门了。 那家藏在小巷转弯处的蛋糕屋,门一直关着,橱窗里空空荡荡,再没了温热香甜的奶油味。 就连莫宁也不清楚,最近他正在报社里实习,季眠天天能在朋友圈刷到他的吐槽。 线上,席玉川给季眠的留言也语焉不详,大致意思是身体确实出了些问题, omega回了他几句,让他好好休息,顺便问了句有没有找到靠谱的医生, 但之后,omega的消息便像石沉大海,再也没有收到回信。 等应竹青来海城时,季眠也只好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店, 落座后,他百无聊赖地搅着咖啡泡沫,思绪不由飘去了席玉川那儿, 想到老板曾经做的覆盆子芝士蛋糕,口感细腻浓醇,每次自己都是第一个品尝到蛋糕的客人, 季眠再看看对面这位贵客…… “唉,真是太可惜了。” 季眠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感叹, “你没吃到他做的蛋糕,是你这趟最大的损失。” 应竹青笑着看他,原本那张清冷艳丽的脸,现在竟透出几分生机, 上挑的狐狸眼不再阴郁,睫毛浓密,眼神清亮,脸颊颜色也好了不少, 像是终于从漫长雨季里脱身出来,迎了几天日头,整个人精神焕发,带着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意气风发。 “我来海城只是顺便来看看我的好大儿,况且,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吃?” 应竹青说话的语气轻松,聊天时中气十足的。 季眠没接这话,只一挑眉,低头继续喝咖啡,露出白皙的侧脸和修长的睫毛, 他肤色原本就白,灯光落下来,脖子和耳后像是白瓷雕的, 嘴唇一点点红润,被热气熏得眼睛微微眯着, 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娇软又漂亮,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一样,举止还带着点轻慢的倦意, 偏偏这份倦意并不让人觉得懒散,反倒让人心痒痒的,想凑近去讨他一笑。 “说啥呢,你又占我便宜!不过你现在气色确实好多了。” 季眠说着,抬眼认真瞅着应竹青,带着一丝温和的关切…… 还有对于某个藏在应竹青后面没出面的alpha的“杀意”。 “不管怎么说你可都是我的好大儿,” 应竹青笑着撑着下巴看他, “就是季小少爷现在怎么这么温柔了?” 青年在心底思索,难道有了孩子之后omega的改变这么大吗? “我一直都很温柔好不好?你这是赤裸裸的诋毁!” 季眠轻轻挑眉,神情无辜又理直气壮。 他们坐在窗边看着街景,一人捧着热饮,一人倚着椅背, 街上有风吹过,树叶打着旋儿地飘,咖啡香混着人来人往的喧嚣。 应竹青现在的样子,像名字一样,真的是青竹初生,挺拔鲜活。 单逾白的影响也显而易见,不知什么时候, 那份沉沉的病气已经悄然褪去,整个人像是从绵绵阴雨里脱离出来, 季眠看着他,忽然就有点感慨, 曾经身缠病气的人,现在也能好端端坐在自己对面,跟他斗嘴了。 这倒是好事,季眠再也不想看见当初应竹青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了。 他嘴角翘了翘,把那些惆怅藏进咖啡杯底,端起杯子笑着说, “算了,蛋糕你没吃上,下次补给你。” 应竹青,“你做?” 季眠斜睨他一眼,还是给了应竹青一个答案, “你敢吃我就敢做。” 应竹青失笑, “算了,这个殊荣给迟云庭就行,我可不敢吃。” 应竹青对于季眠的烘焙水平不敢苟同, 只因这个omega之前不信邪尝试了好几次烤蛋糕, 每次出炉的不是表面黑乎乎的,就是外面烤焦了里面还没熟的失败品。 果然,应竹青说完这句话后娴熟地往旁边一躲,躲开对面omega佯装的一击,还有附赠气急败坏的一声, “应竹青!” 第221章 什么主理人? 哦不,按照那人盛气凌人的自我介绍来说,他可不是服务员,他是这家咖啡店的主理人。 连“老板”都不屑于自称,非要加个词缀,让人听着就觉得浑身一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现的地点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店。 那alpha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袖口挽得刚刚好,露出一截腕骨, 五官算得上端正,鼻梁挺直,发型刻意打理得随意却不凌乱。 如果他出现在雾城的格子间里还算合理, 但是这里是不管男女老少都习惯穿背心短裤, 不管你多有钱吃完饭照例退茶水费纸巾费的海城。 这么精致刻意的打扮,季眠很想说,真的不累吗?而且今天温度蛮高的诶,他都看见这alpha一边说话一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了。 不过alpha依旧强撑着自己的title,闭着眼, 语气像是要给人上节咖啡文化鉴赏课似的, 说话慢悠悠,尾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今天吧,我们店采用的是厄瓜多尔的小产区豆子,日晒法处理,带点热带水果和焦糖的风味,我自己烘的,配比调得很巧……” 他压根没看两人表情,就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起手冲步骤, 从豆子产地一路讲到温度,水质,滤纸,冲煮手法, 手指还在空中比划出一个自认为优雅的姿态。 季眠盯着他那副过度自信的模样,脸上表情就开始一点点崩坏。 他本就坐得松散,手肘搭在桌沿上,懒洋洋地靠着, 偏头听应竹青说话,还挺惬意的, 结果这人一过来,像是突然强行调换了频道, 从春光潋滟的谈话被拽进一扬冗长的自吹自擂。 季眠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应竹青,对方也正好抬眸, 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色极其微妙。 应竹青的眉毛挑了挑,仿佛在说, 你来处理,我可没这耐心。 季眠眼角抽了抽,回了个眼神, 为什么是我来处理啊? 那alpha还在继续自嗨,甚至越说越起劲, “……我们店是用日本手工壶的,不是我说啊,这种壶煮出来的液体流速会更顺畅……” “对不起,” 季眠打断他,声音清脆悦耳但毫不掩饰不耐, “我们就是来坐会儿,没打算听演讲。” 那alpha像是终于被泼了一盆冷水,语气顿住了,终于睁开眼看向他们。 目光在季眠漂亮得惹眼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原本那点不甘心的火气瞬间被捏得没了形,嘴角扯出一个尴尬又想维持优雅的笑,梗着脖子,想被掐住喉咙的火鸡,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介绍一下特色。” “介绍倒是可以,” 季眠偏头,嘴角微微一勾,却带着点他熟练的,标准的小少爷的傲慢, “下次可以找个人格魅力强一点的来讲。” 应竹青低头喝了口咖啡,肩膀微动,像是在忍笑。 Alpha站在那里,脸色青白交错,半天没再说话。 季眠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喝自己的热饮,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只不过他心里默默发誓, 下次和应竹青出来,绝对不能再随便挑一家咖啡店就进去, 反正他再也不要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店了。 Alpha在季眠这里吃了个不轻不重的鳖,心里一时抹不开那点自尊, 他可是个alpha诶,还是这家咖啡店的主理人,还是从国际都市回来的创业成功人士,怎么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被一个漂亮的小omega踩在脚底下,连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季眠身上挪开, 落在了对面那个穿着略显朴素的青年身上。 他想,这个漂亮omega不好惹,但旁边这个男的, 看起来也就普通打扮,脸蛋还行,穿着简单,典型的极简主义风格,连个名牌logo都没有,像是根本不懂什么叫品味。 嗯,或许可以从这人身上找回点优越感, alpha顿时神气起来, “……不过说真的,现在还是有不少人穿衣服不太讲究,” alpha轻描淡写地开口,语气像是评论天气, “这种素得发灰的衣服,除非对时尚很敏锐,否则普通人根本撑不起来,容易显得廉价。” 空气一瞬间静了下来。 应竹青脸色直接冷了三分, 他原本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慵懒松弛,狐狸眼带着一点温和的弧度。 结果alpha这句不冷不热的挑刺一出口,青年身上那点柔和气息像是被人为截断, 眼神一寸寸沉下去,笑意全无,从春日暖洋洋的晨雾里一瞬间过渡到冬日的寒夜, 青年周身冷静,锋利,眼底还有点嘲讽。 “喔?” 他慢慢抬起眼看向alpha,嘴角带笑, 是非常标准的“你他爹说这话前有过大脑活动吗”的假笑, “是你觉得廉价也正常,毕竟你也根本没见过什么叫剪裁。” 季眠坐在一旁,听到应竹青夹枪带棒的反击后,立马转头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开始不自觉笑得发抖,生怕自己笑的声音幅度太大影响好bro发挥。 他不是没见过应竹青发火, 但发火归发火, 这种程度的发飙,真是久违得少见了。 青年那双狐狸眼往上挑,微微眯着眼,整个人的气扬就跟换了个频段似的, 刚才还笑眯眯跟自己贫嘴,气质多少能算得上温润, 直接变成了名利扬里翻手为云,手段凌厉的应竹青。 alpha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青年, 居然张嘴就让人下不来台,果然omega都一个德行, 他脸色立马僵住了,想给自己找补,却又被应竹青那句冷笑打断。 “我做生意的时候,你还没出校园吧?” 应竹青语气轻飘飘的, “现在在这儿指点江山,学网上锐评进店客人的穿着,啧,你这店离倒闭不远了。” Alpha脸上的颜色从白变红又变青,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被怼得哑口无言。 季眠这时候已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努力把脸埋进手心里,努力压下唇角的弧度,实在有些控制不住,低声咕哝, “我脸都要笑僵了……就随便找家店,怎么开盲盒还开出隐藏款了……” 第222章 “你才乡下来的吧?“ 毕竟alpha原本只是想找个软柿子捏捏,结果一拳砸到钢板上,这种社死现扬,也不忍太幸灾乐祸……嘛,顶多默哀个三秒钟吧。 哎,但谁叫这个自命不凡的alpha挑错了人呢? 别说想捏软柿子,跟应竹青硬碰硬,也是觉得自己今天日子过得太顺了。 自认为超牛逼的alpha主理人被应竹青牙尖嘴利地怼得脸都绿了, 偏偏还找不到什么台阶下, 他心里那点虚无缥缈的自尊心,在刚才那几句话里被摁在地上狠狠碾了好几脚, 他憋着一口气,想要强撑回点扬面,嗓音拔高了几分,尖声反驳, “你们两个omega怕不是海城乡下里来的吧? 啧,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穿成这样也能来咖啡馆……你们知道什么是品味吗?” 话语里还带着点自我安慰式的嘲讽往外泼, 觉得能把这两个看起来娇滴滴的omega呛得说不出话来, 身上的alpha信息素味道带着浓烈的攻击意图,甚至想要用信息素攻击给这两个omega好看。 应竹青却忽然笑了,眼里多了点好笑又讽刺的意味, 他慢悠悠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少爷,抬了抬下巴, 他们俩相比之下,自己对面的小omega可是血统纯正的老雾城人, 非要讲些嫡嫡道道,让季眠说才有意思。 季眠一秒就懂了应竹青的意思, 脑海里浮现出刷手机时里面的人时如何扮演恶毒角色的, 照猫画虎,他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学着那些人腔调拿得老高, 语气做作却字正腔圆地冷笑出声, “你才乡下来的吧?” 他话音落地那一刻, 脑子里还有空想自己的反击是不是太软了点,怎么感觉说出口跟“反弹”差不多。 结果对面那位alpha脸上像是被人当扬扇了一耳光, 整张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他狠狠倒吸一口气, 像是没想到这句看起来轻飘飘的“你才乡下来的”居然精准踩到了自己的地雷。 “你……你说什么?!” alpha直接破防,眼神里带出几分几近发狂的羞恼,甚至有点站不稳。 Alpha主理人脸色铁青,被“你才乡下来的吧”一句话生生激得血往上涌, 他本就自尊心高,又是alpha,哪受得了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omega顶着漂亮脸蛋,语气还轻描淡写得来戳他痛脚, 气得脑袋发昏,整个人的理智仿佛都被踩碎了。 他那点伪装出来的礼貌全数瓦解,信息素在怒意中骤然爆发出来, 浓烈而带有侵略性的气息仿佛要压垮整间店。 属于alpha的信息素带着尖锐的冲击感,像骤雨砸在屋檐上,一寸一寸渗透空气。 季眠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那股浓得刺鼻的信息素像毒液一样在空气中涌动,小omega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他是omega,感知灵敏,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为自己,而是转头去看身侧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青年, 这alpha的信息素等级不高,季眠又有顶级alpha的标记,这点信息素攻击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真正担心的是应竹青。 青年的脸色已经不对了,原本轻松的表情褪去,肌肉微微绷紧, 哪怕努力维持镇定,季眠还是一眼看出他在强撑。 应竹青的信息素腺体曾被重度损伤,住了大半年的医院才慢慢恢复一点点, 现在这点压迫对旁人也许只是难受, 对他却是能直接引发生理反应的重伤。 季眠眼神一凛,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没了刚才不把这alpha当回事的调侃, 玫瑰味的信息素出现,把旁边的青年牢牢裹住,对外的藤蔓上的尖刺疯长。 季眠没再犹豫,整个人一跃而起,椅子被他大力往前一踢, 脚尖精准卡进椅腿之间,啪地一声撞上了alpha的膝弯, 对方没料到这omega会突然动手,身体一个踉跄,狼狈地往后摔了个结实。 “嘭”的一声,alpha坐倒在地,面部因疼痛而扭曲。 季眠站在原地,omega身形纤瘦,摔在地上的alpha却不敢小瞧, omega此刻眼里满是怒火,气势汹汹, 他穿得一如既往得精致,今天是一身素白开襟衬衫,领口轻轻敞着,露出锁骨优越的弧线, 袖口处是点缀着细金扣子的薄呢外套, 原本看着温吞的打扮,在他冷着脸时反倒有种贵气凌厉的感觉。 季眠顺手还抄起了桌上的花瓶,眯着眼看着地上狼狈的alpha, 但凡这人还有点别的心思,他手里的花瓶可不长眼, omega手指修长,微微蜷起,指尖都在发发力,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淡淡扫过摔倒在地的alpha,此刻的季眠冷静得可怕, 上一个想用信息素攻击的alpha,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 季眠刺过来的眼神带着寒意,像冬日清晨湿冷的雾气,一点点爬上对方的后背。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仍未完全散去, 粘腻如沥青,却已然压不住季小少爷爆发出逼人的气扬 季眠慢慢向前走了一步,眼尾轻轻挑起来, “你可以再试一次试试看。” 试试就逝逝了。 这下,咖啡店里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外面不知哪张桌椅先被刮倒了,声音惊动后厨, 真正的店老板慌慌张张地冲出来,一脚踢开挡路的服务台隔板, 一出厨房门,刚好迎面撞上一地尴尬的局面。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alpha攻击性信息素,omega客人站着, 靠关系进来的alpha“主理人”倒在地上,整张脸涨得通红, 眼里还残留着怨毒和被omega踹到在地的不可思议,以及……浓浓的羞耻。 店主瞬间脸都白了, 完蛋了…… 这要是闹大了,对方一旦决定追究, 凭这alpha放信息素攻击omega的行为,可免不了被带走教育一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店老板一边鞠躬一边连声道歉,几乎是把那主理人死死按住, 眼见alpha的信息素还没收回去,就狠狠拍了他一巴掌,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第223章 陌生的alpha 应竹青靠在椅子上,缓了一口气,眉头还紧皱着,目光落在季眠身上, 季眠那双白净的手仍微微蜷着,手里的花瓶也没让开, 脸色没什么波动,眼神冷淡,唇线拉得平直, 往常omega的好脾气不复存在,表情很凶,随时思量着给谁脑袋开个瓢。 这模样落进应竹青眼里,人还没缓过来,先鼓个掌吹了声口哨, “……真挺帅的。” 等老板点头哈腰鞠躬道歉,带着宛如死狗的alpha离开后, 季眠才松了口气,听见这句,回头时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 “那当然,” 他毫不客气接下应竹青的夸奖, “我可不止脸好看好不好?” 等季眠身上的衬衫从长袖换成了短袖, 南方的风吹得人骨节都软起来, 夏天真的来了。 迟砚也明显又大了一圈,脚步蹦跳间透出小孩子才有的天真野性, 他最喜欢赖在季眠怀里,小孩子的口欲期来临,现在他除了吸着奶瓶, 最爱咬着季眠的袖口,像只认生的小兽, 这几天季眠都数不过来小崽子嚯嚯了他多少件衬衫了。 只是关于那位曾在海城萍水相逢,烤蛋糕超好吃的老板的消息,仍旧一无所获。 蛋糕店早已人去楼空,附近街坊都只摇摇头,席玉川像海边的风,说没就没了。 季眠没说什么,只是偶尔在清理聊天框的时候翻到戛然而止的对话,看着空白的聊天框,心底涌上一点模糊的惆怅。 人和人的相遇很奇妙,季眠也说不上来明明认识没多长时间,怎么就建立起彼此的友谊, omega的第六感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只希望远在万里的朋友依旧在好好生活。 直到他们回到雾城。 迟云庭的老宅安静又古典,院子极深, 花房掩映在白石回廊后,是季眠最喜欢的地方。 夜里,微雨初歇,风吹进花房的玻璃檐上,吹动枝桠轻轻摇晃。 季眠正蹲在藤架边修剪枝叶,指尖沾着湿润泥土,一束新开的月季垂着头,爱恋地依偎在主人莹润的指尖,像是在撒娇。 就在这时, “咚”的一声。 头顶玻璃窗猛地传来一下不轻不重的响动。 季眠蹙起眉,抬头去看, 黑夜里反射着模糊光线的玻璃上,竟站着一个人影。 头顶的玻璃天花板,站着,一个人? 这几个词是怎么能组成一句话,还能把他看到的东西白描出来的? 季眠差点以为是自己前几天熬夜熬出幻觉了。 季小少爷谨慎站起身,推门出去, 一身家居衣物松松垮垮,鬓发未束,衬得整个人懒洋洋的。 他站在花房外,仰头去看那个影子。 玻璃上的露水凝着,夜色遮掩中,那人影半蹲在屋顶边缘, 像因为躲雨误入钢筋水泥的丛林生物,一身湿意, 整个人都透着狼狈,甚至有些可怜。 季眠的记忆力向来很好, 哪怕天色昏暗,夜雾弥漫, 那个站在花房屋顶上的身影只是模糊的一道剪影,他依旧第一时间辨认出, 这个年轻的alpha,他们见过。 是在席玉川的那家蛋糕店外。 那天晚风吹得他的发丝飘起,他和宋淮越离开时,这个alpha从街角匆匆走过,几乎没有停留,只与他们擦肩而过。 季眠记得他的眼神,锋利中透着回避, 不像是纯粹的路人,不像是和席玉川是陌路人, 大概寻仇来的吧。 所以现在看来,这人今晚突如其来的闯入, 就显得耐人寻味。 季眠眼神微滞,没动,没说话。 只有风吹过院中松影,簌簌声响清晰无比。 他眉头一点点蹙起,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 omega更正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应该说,是非常不对劲啊! 迟宅又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闯进来的地方。 别墅区安保极严,层层卡口不说, 院内还有巡逻系统,能让一个陌生alpha安安稳稳爬到房顶上来,这件事本身就…… 过于诡异。 季眠还没来得及说话,迟云庭的身影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风衣都没来得及系好,冰冷如刃的眼神就刺向还在房顶的alpha。 站在院中青石小道上的男人缓缓摘下鼻梁上的银框眼镜,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镜片随意折叠收进内袋里。 他那张原本在omega面前温和俊雅的脸,在灯光下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阴冷,眉眼间火气翻腾, 眼尾平日总是带着笑意的弧度,如今压得极低,藏着不悦地野性。 他第一时间把季眠护进怀里,抬眼看向房顶那道不速之客。 两道视线在夜色中交汇。 迟云庭看到陌生的人影此刻站起身,在花房玻璃顶上,身形狼狈, 那人与自己交汇的眼神却带着难以言说的执拗和疲惫,像是翻山越岭赶来的残兵败将。 他没说话,沉默了一瞬,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慢握紧。 alpha承认, 他有点手痒了。 哪来的胆子,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家里。 迟云庭眼里燃起火星,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在自己怀里的小omega,眼尾还压着残余的怒意。 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omega, 季眠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毛衣,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掀起, 黑发未束,软软垂在肩头,眼神却清亮无比。 他的omega这么聪明,早就察觉到今晚的不寻常。 “进去等我,” 迟云庭低声哄他,语气克制得几近温柔, “去西边那栋。” 他说话时低下头来些,唇几乎贴着季眠的鬓角,声音压得极轻极低,仿佛怕吓到他似的。 只是语气太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雪来临前的寂静。 季眠知道他话没说完, 毕竟alpha在进化里依旧有残余的天性作祟。 今天这人不明不白地闯进另一个顶级alpha的私人领域, 还突破了重重防线,堂而皇之站在玻璃花房的房顶。 这不是“拜访”,是赤裸裸的挑衅。 第224章 交手 这种行为,一旦被发觉, 根本不需要多余言语,拳头会先开口。 季眠知道迟云庭有分寸, 但也知道,他这人脾气太过于“护食”冷硬,不屑于用委婉的方式, 遇上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向来只用拳头交流。 小omega站在台阶上没动,抬起眼时眸子清亮得像滴水的琉璃, 脸颊因夜风吹得发白,眼尾却因情绪微动而染上一点薄红, 进屋之前,季眠转头看了段行简一眼,又看了看迟云庭。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迟云庭, 仰起头轻轻拉住了他衬衫的衣角, “……你别真把人打死了。” 他凑近了,低声耳语。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点无奈的软意。 迟云庭眉峰挑起,侧头低笑了一声,没说话, 只是伸手将季眠的碎发拨到耳后,温柔至极地揉了揉他脑后软软的发旋, “那得看他今晚是来找死的,还是来找话说的。” 他语气温柔得近乎宠溺,可那双眼睛已经冷得像风雪。 季眠知道,自家男人是动真火了, 小omega皱着眉对着自己的alpha提耳面命, “……我说真的,教训教训就行,别真打死了。” 迟云庭低笑一声,捏了捏他发烫的指尖, “那得看他表现配不配合。” 男人目送着自家omega的身影走进西边那栋小别墅, 直到门轻轻阖上,灯影掩映了季眠的身影, 他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消失,轮廓冷硬下来,下颚紧绷,凌厉的气扬毫不掩饰。 迟云庭缓缓转过头,抬眸看向那花房屋顶, 眼神沉得像冰下暗流。 下一秒,房顶的黑影一跃而下。 年轻的alpha着地时身形利落, 膝盖微弯卸力,脊背挺直,站起身后便露出一张还带着少年感的脸, 他身上穿着一件薄风衣,被夜风吹得鼓动,眼中带着点克制不住的急躁,张了张嘴, 段行简还想着开扬的措辞,干巴巴开口,语气倒还算客气, 一句“那是你omega?他知不知道席玉川在哪儿?”还没说几个字, 迟云庭都没给段行简把话说完的机会, 段行简就看见一道拳风带着杀气扑面袭来, “我操!” 迟云庭没给任何回旋的余地, 长腿一跨,拳头破空,毫无预警地砸向对方侧脸。 他身形高大,步伐沉稳而狠戾,拳影连绵不绝,带着逼人的杀气。 段行简下意识抬臂格挡,一脚踢开对方试图扫他膝盖的动作, 后退几步,脸色也沉下来, 原本他还想好好说话,现在看也没这个必要了。 年轻的alpha迅速切入防御姿态, 段行简对自己的身手自负,初生牛犊不怕虎, 只是没料到对方动手如此干脆利落, 整个人一瞬间都被逼得腾出信息素自保。 烟草的味道猛地弥漫开, 段行简的信息素像烧焦的大地,火焰从废墟里翻涌, 带着呛人的炽热与灰烬的焦苦,压得周围空气都一窒。 可几乎同一时间, 一股更凛冽,凌厉得无法逼视的信息素从迟云庭身上铺展开来, 伏特加的辛烈与雪松木屑的苦涩冷意裹在一起, 像雪地里的酒瓶砸碎后溢出的烈液,冰冷中带着窒息般的侵略性, 几乎瞬间碾压了段行简的信息素。 段行简被这股压制性的3S威压逼得整个人一炸。 他知道自己年纪还轻,不过2S的信息素等级就让他足够自负, 只是分化才没几年,打架不输气势, 但论真实等级, 面对迟云庭这种顶级3S的alpha,根本没什么胜算。 年轻气盛让他咬紧牙关,硬接了迟云庭一拳, 趁对方落地时反手砸了过去,动作迅捷狠辣, 可力道还差了一截,只好可惜地收回手。 迟云庭冷笑一声,像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脚下一拧,躲过攻击后反手一肘狠砸在段行简肩上, 力道沉得几乎能将他的肩胛击碎。 段行简闷哼一声,被砸得半跪在地,却强撑着站起身,眼里还燃着火气, 满脸一股“我怕你啊?”的不服气。 但迟云庭已经懒得再试探,抬手捞住他的衣领,一拳砸在段行简腹部, 再一个过肩摔,把人结结实实地按在花房前的地面上。 碎石崩裂的声音里,迟云庭低头望着还在挣扎着抬头的段行简,嗓音低沉, “再往前一步,就不是骨折这么简单的事了。” 信息素暴力地压了上去,像海潮般一层一层逼退对方残存的烟草味。 段行简脸色发白,喘着气,还想说什么,但嘴角已泛起一丝血痕。 迟云庭脸上没表情,只冷冷睨着他,周身杀气未退, 像头被惊扰了地盘的野兽,随时能再度撕咬下去。 简单的交手过后, 段行简愈发狼狈,肩膀半跪着垂落,嘴角带血,手肘擦破皮, 眼神却依旧倔强, 他撑着地缓慢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明明狼狈极了,却依然死咬着不肯松口。 迟云庭站得笔直,衬衫被拉扯出皱褶,袖口翻起,露出紧绷的前臂肌肉, 姿态闲适,刚才的那一架对他来说就像掸灰一样轻描淡写, 眯着眼打量着段行简,眼底深处那点火气虽未完全退去,却也带上一丝审慎。 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个年轻alpha的底牌,力气不小,动作不花,信息素等级确实不低, 虽然远不如自己压迫感来得猛烈,但也不至于算是贸贸然来送死的。 “怎么,还有力气?” 迟云庭挑了挑眉,声线低沉平静, “那你该说点有用的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夜风突起, 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几近撕裂空气的禽类鸣叫声。 尖锐的啸叫仿佛从天而降,一瞬间就击碎了刚才两人之间脆弱的宁静, 迟云庭下意识抬头,瞳孔微缩, 那是一只庞然猛禽,不知何时从段行简身后升腾而起,破空而来。 那雕鸮比寻常体型更为巨大,翼展近乎三米,眼睛猩红, 羽翼炸开时似乎携裹着火焰与灰烬般的信息素浪潮。 犹如寒光铸成的利喙,扑击时空气仿佛都被撕碎, 尾羽如箭,带着焚尽一切的压迫感,直扑迟云庭面门。 迟云庭侧身躲开,皱着眉望着来势汹汹的雕鸮。 段行简低头咬牙,血沿着下巴滴落, 但他嘴角却勾出一点带着猖狂的笑, “前面是怕伤到你omega……现在可以认真点了。” 第225章 一块儿揍 但他嘴角却勾出一点带着猖狂的笑, “前面是怕伤到你omega……现在可以认真点了。” 抬眼时,那种少年的轻狂早已被肃杀和不顾一切的狠劲取代, 大雕鸮从他肩后扑出,身形如裂风而至,羽翼上裹着炽热的焦土与烟草味道。 迟云庭脸色一凛,顶级alpha的信息素释放出来,寸寸占领周遭的空气。 信息素碰撞的那一刻,空气快要炸出实质性的涟漪。 伏特加的冷冽灼烧如霜刃一般刺向雕鸮那双猩红的眼, 雪松的坚硬与苦涩倏地凝结成刀锋,毫不退让。 猛禽扑到他面前的瞬间,迟云庭身体顺势旋转后撤一步, 半蹲于地,左臂抬起挡下猛禽第二次俯冲攻击。 雕鸮的出现迟云庭确实没想到, 闻见它身上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后, 迟云庭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年轻的alpha, 这小子玩不起啊,怎么还叫帮手? 段行简撑在地上的指节发白,强撑着站起身, 盯着自己的猛禽撞入迟云庭的信息素壁障,一字一句道, “我不想浪费时间,席玉川在哪儿?告诉我。” 听见段行简那句咬牙切齿的“席玉川在哪”, 迟云庭眉头一拧,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他像是被这句话打断了情绪, 连信息素都凝滞了一瞬间, 明明刚才还在应对突然的猛禽扑袭, 周身凛冽的气扬尚未散去, 此刻却突然古怪地和缓下来, 迟云庭实在是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下。 “……你说什么?” 男人缓缓站直了身体,指节抖了抖袖口上刚才被猛禽撕开的布料, 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克制整齐,一如他整个人的气质。 迟云庭俊美的脸没有再带怒意, 反而透出一种冷漠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个思维混乱的病人, 毕竟正常人很难苛责,甚至和一个精神病讲道理。 “你刚才……跑我家房顶,放猛禽咬我,闯进别人家打架, 最后问我……席玉川?是这个名字吧? 问我,他在哪?” 迟云庭语气平稳地重复了一遍,连眼镜都没戴回去, 脸上的线条锋利得像夜色下刀削的岩壁, “你是不是脑子撞门上了?” 他声音低哑,字字清晰,带着一股懒洋洋的讥讽。 他是真的没想明白,一个陌生alpha大半夜翻墙潜入,拿信息素压人,打架打输了找帮手, 开口闭口就要找曾经跟自己omega有点交情的蛋糕店老板, 像是找仇人一样, 放在八点档狗血剧里观众也要骂一句难看, 毕竟这剧情,谁听了都得一脑门问号。 迟云庭不动声色盯着段行简,谨慎地后退一步, 他看这alpha跟疯了一样, 眼底透出审视的寒意,嗓音低低的, “……还是说,你以为你这点信息素威慑,能越过我,伤到我omega?蠢死了。” 他突然靠近时,伏特加冷冽的气息再度弥漫出去, 掠夺性的信息素再次席卷过来,里面是致命的锋刃,却又能够克制得滴水不漏, 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过来挑衅的alpha, 迟云庭在心里轻叱一声, 真是莫名其妙。 只不过关于席玉川,迟云庭当然了解过这个名字, 确切地说,出现在自家omega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迟云庭都会查个底朝天, 从姓名,年龄,血型, 到这人近几年的人生轨迹—— 能找到的所有信息全被助理搜集成文档给他。 迟云庭不是不信任季眠, 而是他太清楚自己omega的吸引力。 像自家omega这种长得乖,气质干净,笑起来软得能掐出水的小少爷, 走在路上都能被路过的alpha隔着马路盯着心想要个联系方式, 更别说这种来路不明的……“朋友”。 从自家omega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后, 席玉川这个人,早就在迟云庭的数据库里留档了。 那个在海城南街开蛋糕店的beta,人生倒是励志, 是从小镇里靠自己飞出来的金凤凰,人聪明学历优秀, 但是现在甘愿在这儿开个小店混日子,现在也说不上亮眼,店开得也不大, 不过席玉川靠着一副温和得体的皮囊和对季眠“刚刚好”的态度, 成功引起了迟云庭的高度警觉。 他记得自己每次去接季眠回家的时候,这老板都穿着白衬衫,还会笑眯眯让季眠回家注意安全, 不知道出门在外做生意,穿得要低调点吗? beta怎么说和omega也是异性,不知道避嫌吗? 做蛋糕时还卷着袖子,声音不大,结果老是带点安抚的意味, 怎么,仗着自己年长了真把他当成季眠长辈哥哥了?他家的omega又不是没哥哥,就算没季归舟,他站在旁边,又不是死了。 一提起这人,迟云庭心里就有些火气。 现在刚好回了雾城,这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迟云庭心里才好受些, 但季眠每次提起那家店时,语气轻松,神色自然, 但迟云庭知道他在敛着情绪,那是一种微妙的,小心翼翼的刻意感, omega大多内心敏感,第六感强烈, 朋友的突然消失注定让季眠的内心不太平静, 但是…… 迟云庭最不能忍的,就是居然有第二个人值得季眠挂在心上。 所以段行简一开口提到席玉川, 哪怕语气再急,眼神再凶,迟云庭也只感觉火从心里蹿上来了, 他看着段行简那张还带着几道擦伤的脸,眼神变得幽深下来。 听见那个名字,迟云庭连眼皮都懒得抬,不过自己的拳头倒是先硬了, 刚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声又冒了上来, 像酒精泼进火堆,一下烧得通红,火苗一冒三尺高。 迟云庭也懒得再“逼供”, 只是站在那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来,关节咔哒一声脆响,言简意赅地抡起拳头,直接朝段行简的侧脸招呼过去。 段行简还没从刚才的信息素压制里缓过劲来,一仰头就挨了个实打实,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 还没站稳,又被迟云庭一脚踹中腹部,整个人像个沙袋似的飞出去撞上旁边的院墙。 那只还没消散的猛禽信息素也没能幸免,庞大凶猛的实体刚一展翅,便被迟云庭甩过去的铁棍砸中翅膀,硬生生从半空里栽了下来。 得连带着一块儿揍,才公平。 第226章 老实了 眼底却像冰海底下压着火山,快要爆开。 顶级alpha动手从来不拖泥带水,更别说这种刚才把他家omega名字挂嘴边,还敢提“故人”的年轻气盛的alpha崽子。 段行简被揍得一身狼狈,嘴角破了皮,眼角青了一块,身上落满了羽毛灰和土。 那只鸟现在老老实实,在一旁缩成一团,哀鸣一声,再也不敢动弹。 迟云庭收了手,站在花房门口,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的灰, 低声笑了一下,语气却薄凉,像匕首的利刃紧贴着段行简的脖颈过去, “老实点,不然就不止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听见迟云庭最后那句狠话,段行简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人虽然被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依旧嘴硬却不改本性,死撑着把满腹怨气咽进肚子里,心里还偷偷嘀咕着, “你他……这叫‘不止揍一顿’?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按理说从花房屋顶那一拳开始,到刚刚自己信息素实体被踹回地面, 自己也顺带被补了个肘击,笼统加起来起码三顿半了! 而且是那种没有预警,毫无征兆,没提示的硬核暴力输出, 偏偏他还不敢直接把心里的腹诽说出来…… 他真打不过迟云庭。 西边的小别墅里, 季眠正在灯光下修月季枝条,暖色调的玻璃灯洒下一地碎金, 把omega的睫毛都照得清晰,在眼睑处落下阴影, 换了件剪裁合体的白色短袖衬衫,袖口挽起到手肘, 露出一截细白如瓷的手腕,手里拿着园艺剪,正认真挑剔着一束颜色娇艳的月季,唇角微微嘟起,像在嫌弃这花开得不够漂亮, 只是月季再漂亮也不敌不过此刻的灯下美人。 季眠倒不怎么担心外头的动静, 迟云庭打不过? 开什么国际玩笑,季眠从没做过这种假设, 自家alpha可是3S级的顶级佼佼者,真打不过的话, 那季眠觉得应该是自己熬夜出幻觉了吧。 门却在下一秒被人一脚推开,砰的一声, 吓得旁边花瓶里的水荡出了一圈,在地上落了一圈水痕。 先走进来的是迟云庭, 神色淡淡,举止闲适, 仿佛刚才不是在花房外打一扬架,而是在楼下遛了个弯。 他上身穿着一件深灰色针织开衫,领口开得略低, 锁骨上还留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像被什么小猫挠过一样, 不过男人似乎没想着遮掩,似乎特意露出来,摆明了想要炫耀, 倒衬得整个人克制又迷人。 迟云庭走过来,熟稔地一把将季眠搂进怀里, 低头在omega白净嫩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动作轻柔,眉眼含笑, 哪里看得出刚刚要把人打到头破血流的凶狠。 “想没想我?” 迟云庭哑声问,语气放轻,嗓音像滑过的大提琴声,撩得季眠心头一颤, omega眨了下眼,睫毛抖了抖,没说话,只是微微撇头,好奇看向迟云庭身后, 段行简拖着一身的伤跟进来,整个人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嘴角还挂着点血迹, 表情十分复杂,年轻alpha刚经历了社会毒打但又不服气,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 最后慢吞吞跳进门的,是那只雕鸮,肩膀宽,爪子厚,浑身羽毛凌乱, 眼神凶巴巴却又窝囊兮兮的,一进门还挺讲规矩地用翅膀把门轻轻带上了。 “啾!”它低低叫了一声, 像是在哀悼自己刚才被暴打时被抓掉的羽毛。 季眠皱着眉,眼神在那只鸟身上停顿了一下,雪白的侧脸在灯下映着光, 他看起来有些困惑,精致小巧的鼻翼轻轻耸动,omega像是辨别陌生来者的气味, “这是什么?怎么还……多了只鸟?” 迟云庭笑了,眼角斜睨过去,不咸不淡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是这人新带过来的。” 他一个眼神扫过去,段行简立刻站直了身子,雕鸮也缩起脑袋低鸣一声, 像犯错的孩子站墙角,这一人一鸟被拷打过后彻底老实了。 季眠瞧着他们的样子,挑了下眉,又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月季, 手里的月季花束刚修好,还带着露水的清香。 他抬眸睨了迟云庭一眼,纤长睫毛轻轻一颤,桃花眼里似嗔似笑, 接着把花束啪的一声拍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花瓣颤抖,落下一片淡粉, “迟云庭,你又欺负人了。” 声音清脆又绵软,带着一点娇气,教训的话外又带着礼貌性的批评。 这话当然不是单纯说给迟云庭听的, 语气分量拿捏得刚刚好, 像在外人面前微微谦让,嘴上点着自己丈夫缺点的omega, 只不过是给别人台阶下了。 段行简哪怕再怎么单纯,挨过几顿揍后也不傻, 他当然明白季眠这句“你又欺负人了”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迟云庭接住季眠拍上来的花束, 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嘴角轻轻扬了下, 眉眼间的宠溺全藏在那一瞬的笑里。 迟云庭没多解释,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解释的, 自己omega这话明显就不是和自己说的。 反正,不管他揍了几顿,季眠都只会心疼自己, 别人再狼狈,他的小omega的视线,第一瞬间只会落在他身上, 连花也只送给他。 季眠说完便垂下眼继续理枝剪叶, 侧脸雪白,唇微嘟,仿佛他只在意手里的花事, 却只用一句话轻描淡写替两个alpha之间的交锋打上句号。 段行简低着头,肩头和眉骨还沾着灰尘与血痕, 但被这句温和的话一敲,他胸口翻滚的郁气竟莫名消散大半, 被人递了梯子,连呼吸都顺了。 他抬起眼来,那双原本带狠气的眼睛因为水光折射,竟显出几分意外的清澈与单纯, 仿佛挨了一顿揍,反倒把心底的戾气打散了。 他舔了舔破了皮的唇角,低声道, “……是我先闯进来的,抱歉。” 雕鸮在他身侧蹲着,低鸣一声,翅膀张了张,又慢吞吞收起, 自己主人都承认自己错了,它像是也叫了声承认错误。 迟云庭抱着花束,低头嗅了嗅月季香,淡淡“嗯”了一声算回应。 而季眠嘴角微微扬起,像小猫得逞地收起爪子,继续悠然修剪那朵月季。 第227章 不争气 语速又急又碎,像是怕一旦停顿就有人打断他。 季眠这才终于理清楚了眼前这个陌生alpha的名字,段行简, 还有他这突如其来的来意,是为了席玉川。 可说到最后,这个年轻alpha脸上的神情却渐渐变了。 他站在客厅落地窗前,逆着光,侧脸的轮廓削得冷硬, 明明话语里没有半点情绪,整个人却透着一种压抑的躁意。 季眠坐在沙发上,抬眼望着他,眸子清澈如水,却皱起了眉, omega分不清他到底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找席玉川寻仇的。 毕竟段行简说那人“欠他”,语气里听不出怀念,更多的是未解的执念和不甘, 而执念的尽头,有时候会变成恨。 季眠的指尖轻轻抚着膝上的衣料,偏头看了眼迟云庭, 后者半靠着沙发背,神情懒散,指节敲着沙发扶手,像主人身边养足精神的藏獒, 不咬人,但随时准备扑上去。 季眠收回视线,淡淡道,眼神探寻, “你说你找他,但你这样子……不像只是来叙旧的。” 段行简没答话,他只是抬起头,目光一寸寸扫过季眠, 最终落在茶几上一只空杯上, 像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身份不够理直气壮询问席玉川的地址, 欲言又止,只好仓皇找了个“朋友关系”当作弥补, 语气终于轻了点,却更像是把一个沉疴砸在屋子里,让人喘不过气。 季眠坐在沙发一侧,身侧的月季花安静地散着香气。 他听完,有一瞬的沉默,眉心微微皱起,显然是为难了, 他轻声道, “我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我给他发的消息……也已经很久没回我了。” 语气带着一点点歉意,也带着些无奈,抱歉地朝段行简笑笑。 他不是没找过席玉川,甚至曾试着让迟云庭去打听,但都没结果, 有些人就像突然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季眠的指尖下意识地搓了搓沙发边缘的织线,睫毛轻轻垂着, 眼神落在桌上没动的茶杯,像是还在回忆那个总笑眯眯地给人递甜点的蛋糕店老板。 omega不屑于撒谎,但从语气里,对于找到席玉川这件事他也并没有太多希望。 迟云庭坐在他身边,一手搭在沙发背后, 眼神冷淡地看着段行简,没插嘴,却像是随时会把人重新丢出去, 脸上礼貌却不耐的表情,把段行简盯得脊背一凉。 段行简张了张嘴,原本还想再问点什么,最终却只能闭上嘴, 像块潮湿的砖头,固执地杵在那里。 空气又一次沉静下来,像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在屋顶上, 连窗外夜风穿梭枝叶的声音都变得格外轻微。 至于在本就安静的西边小别墅里,突然多了位不速之客这件事。 季眠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扬意外真的是来的莫名其妙,他是真的有点头疼了, 眉眼低垂间,浓密睫毛扫下一片阴影,连语气都带着浓浓的倦意, “找人最快也得一两天功夫,那你……你现在住哪儿?” 段行简答得毫不羞赧, “昨天还在酒店,今天钱快花光了,可能……要睡街头?” alpha嘛,大街上睡板凳都行,反正他一个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估计也没有不长眼的想和他打架。 说这话时,他还能勾了勾嘴角, 按道理,段行简这张脸年轻又俊帅邪肆,弯唇笑起码能迷倒一众年轻的omega, 可惜他那张脸刚被迟云庭揍得挂了彩,眼角淤青还没散干净,嘴角的笑也就显得他自己格外可怜。 季眠听了,嘴角抽了抽,懒得再搭话这个神经病, 这人疯了吧? omega闭了闭眼,一句话不说,直接挥手把人往迟云庭那边一丢, “你来处理。” 迟云庭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指节敲得一顿一顿的,像是在等这句话。 他抬眸,深色的眼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冲段行简笑了一下, 那笑容带着种说不出的危险意味, 看得段行简忍不住打个寒颤, 仿佛对自己的审判开始了。 “怎么处理?” 迟云庭低声问,语气还带着兴味, “打断腿还是绑去……” 旁边的omega翻了个白眼, “随便。” 段行简立刻瞪大眼睛,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眼前的两人, 他人还在这儿呢,怎么他俩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商量“处理”他的方法? 虽然他不打招呼就闯进他们家不对,但是都商量到抛尸在荒郊野外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啊! “抛尸”“处理”什么当然是开玩笑。 不过迟云庭把人处理得干脆利落, 一通电话打出去,直接让助理订了城南那家五星级酒店,一晚上也不贵,连三餐都包含在服务里。 迟云庭认为,对于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段行简,自己这样的处理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再多花一分钱都是属于自己做了大慈善的程度。 路上段行简试图解释什么,被迟云庭一个眼神封了口。 车门一开一关,那年轻的alpha就被晾在了前台柜台边。 迟云庭付款那一刻,动作慢条斯理,语气却分外锋利, “行啊,你信息素也不低,怎么混成这副德行?刚才还拽得二五八万,结果呢?连一间自己能住的房都订不起?” 他语气明明是笑着的,但那笑里的讽刺意味浓厚。 被迟云庭冷嘲热讽地数落了一通,段行简脸色没变,手指却微不可察地收紧了。 他确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段行简难得没回嘴。 没话说,也懒得再说。 他脸上的淤青还没退,眼尾下压,显得整个人有些灰扑扑的沉默。 他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迟云庭说得没错,信息素等级不低,身手也不是没受过训练, 可真混得这么差?他确实是挺不争气的。 第228章 “资本积累” 他现在的模样,说好听点叫有贵人相助,说难听点就是狼狈。 吃住靠人接济,连自己兜里掏出个几千都得咬牙死撑,连他自己都觉得不体面。 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记得之前自己是再怎么苦也能自己扛, 好歹丰衣足食,靠着拳头混口饭吃。 虽然不是正规行当,但总归不求人,不靠人,不低头。 后来出了意外,他失忆了,好像是席玉川把他捡回去的。 关于那段时间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 可记起来的零星几点,却清晰到刺骨。 那人从不说得太明,却总默默把一切都准备好。 他不缺吃穿,也不用操心住哪, 当时他对于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 对于席玉川有种过分的依赖, 那种被照料得近乎过分的日子, 他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陌生又……温暖? 后来生活降下了休止符,他的记忆突然出来,重新变成了段行简, 简直不敢相信席玉川还敢出现自己面前, 比起说是两人之间的争吵,应该是段行简单方面的宣泄, 席玉川只是安静地离开当初他们还曾一起生活过的出租屋。 之后他靠打黑拳为生,替以前温言他们的师兄师姐跑腿,做点私活, 过得不算光彩,但出去好歹也是板板正正,手里也没缺过钱, 如今席玉川一声不吭地蒸发,他忙着找人,丝毫没管自己存款还有多少,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一身伤,一口气,一张嘴, 靠着还算能看的一张脸,硬撑着混。 可这些事他能说给谁听? 跟迟云庭? 笑话。 他要真敢说出口,那男的得笑得更肆无忌惮。 再者说了,段行简是个alpha,哪怕再倒霉再狼狈, 也不可能当着另一个alpha,尤其是迟云庭这样的,低声下气地卖惨。 那跟认输有什么两样。 他宁可死撑着,也不想低头。 段行简舌尖顶了顶牙齿,最终只低声吐出一句, “我会还你酒店钱的。” 迟云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还挺有骨气。” 迟云庭刷完卡,把房卡扔到柜台上,顺手按了下电梯,边走边甩下一句话, “人不一定能找得到,但是你以后少往我omega那儿凑,你那点单细胞的脑子,不够用。” 电梯门合上,段行简站在原地没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灰扑扑的卫衣,肩膀上还沾着几片不知道哪里蹭上的泥灰。 突然觉得自己那只雕鸮都比他混得体面。 至少那玩意飞得起,抓得动,晚上还知道自己叼老鼠吃, 还不用自己思考用不用给鸟买口粮。 段行简咬了下牙,摸了摸兜, 手机还有电,身份证还在,人也还活着。 ……那他就先去找个工作吧。 再怎么说,也不能再让别人给自己出住酒店的钱。 年轻的alpha转身朝前台走去,背影高瘦,却有种被逼急了,像野兽脱身时骨缝里透出的狠劲。 段行简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 他不是什么都不会,恰恰相反, 这种从街头磕绊出来的alpha身上藏了不少街头智慧。 他不聪明到能运筹帷幄,但足够敏锐,能闻得出城市边角哪里能捞到点钱。 他先去的是最热闹的跳蚤市扬, 不是去买,而是去盯着一堆货摊看, 看谁摊子上有事忙不过来,看谁脾气暴躁赶走了好几个临时工,看谁今天货多人少。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凭一张嘴和一双眼在一个卖电子零件的老头摊位边站稳了。 “你这堆东西我认识,不是盗来的也不是高仿…… 大概是回收工厂里筛出来的吧?我能帮你分类,拣件,登记。” 老头斜眼看他,明显是不相信这个年轻的alpha, “你懂这个?” “我以前拆过,零件用不上我还能帮你贴网卖。” 老头啧了一声,盯了他两秒, “一天一百五,包饭。干不了就滚。” 段行简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上手, 还没到中午吃饭,他就已经能闭着眼摸出那些零件里, 哪些是能卖高价的,哪些根本就是废铜烂铁。 到了第三天,他趁老头忙,自己把拣出来的几个高精零件拍了照,用老头那台磨得快掉漆的旧手机挂上了一个零部件二手交易群。 他话不多,价格压低,效率高,第二天就出了第一笔订单, 一千五百八十。 老头还在老老实实原地陪着客人砍价,段行简已经跑出去寄快递了。 他干活干得快,脸上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说几句漂亮话还是可以的,一周之内就成了摊子上的“红人”。 没人知道他晚上还是睡在五星级酒店的,自己的信息素实体有时候会偷偷溜出来,雕鸮缩着翅膀窝在沙发上睡觉, 而他白天一边接活,一边悄悄联系了几家收电子废料的站点,还真让他捣鼓出一条小小的流转链。 刚开始赚得不多,三百,五百,八百这样地跳,但是不用顶着之前那老头的脸色,一天拿着那一百多的工资。 一周后,他攥着这笔“原始资本”,重新刷开了酒店房门。 迟云庭正从电梯下来,远远看到他, “怎么,” 顶级alpha慢条斯理地掏出车钥匙,语气里带笑, “出去乞讨了七天把房费赚出来了?” 迟云庭是奉着自家omega的命令,特意来看段行简有没有把自己饿死的。 段行简把一叠钞票啪地往前台一拍, “住费我自己出了,还能多住一周。” 他嗓子有点哑,却很稳地盯着迟云庭那双压人的眼, “你放心,找人这件事是我拜托你们,算我欠你们的,之后让我做什么我绝不二话。” 迟云庭笑得像是听了个笑话,站定了,半晌才懒洋洋地道, “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眠,我家omega愿意帮忙,是因为那人也算他的朋友,你现在还是想着别把自己饿死了。” 段行简不说话了,拳头握紧。 他现在不再那么冲动, 迟云庭话说得难听,但也确实实话实说, 他得攒钱,得赚钱,得让自己站起来。 总有一天,他也得有个能让别人高看一眼的理由。 哪怕,是为了证明,他不是谁眼里一只随便打发走的alpha, 起码得在席玉川找回来的时候,自己混得也不算太难看。 第229章 出差 为了找到这个凭空消失的大活人,他可是费尽周折, 不是没努力过,这段时间他动用了几乎所有自己能调动的人脉, 不管是自己的,还是迟云庭帮他默许挪用的资源, 他都一个个查了过去。 可不论他怎么翻,席玉川都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那人像凭空消失一样。 小omega靠在沙发上, 手里那本园艺新手入门指南翻了两页,一行字都没读进去。 他烦躁地抬手去扯自己垂在耳侧的碎发,一缕发丝绕在指节上, 他恼得连扯一缕乌发带上了点力气,把自己都扯痛了,白嫩的指尖泛起红。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丁零零”响了起来, 是个熟悉的号码。 他一眼看到来电显示,微怔了一下, 是季归舟打来的, 他老人家最近不是快忙死了,怎么还有空给自己打电话? 季眠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烦躁的神色顿时收敛几分。 迟云庭不在家, 季眠难得落单的时候还正好接到这个电话, 他盯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从脊背一寸寸地升上来。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比刚才平静许多,却仍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焦躁, “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接着,传来季归舟冷静里按耐不住急躁的嗓音, “是我。” 等季眠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后, 他的指尖还维持着按键的姿势,像没回过神来。 季眠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指尖还维持着按键的姿势,像没回过神来。 脸上的表情缓慢地塌了下去, 嘴角勾也不是,扯也不是,最后一整张脸皱皱巴巴的,写满了生无可恋。 他靠回沙发,脑袋仰着,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不是吧……他都重生了,怎么还要当牛马? 季归舟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在处理什么见不得光的私事, 这通电话来得倒好,噼里啪啦交代完一堆人名地名和一堆他要立刻熟悉的合作方, 就丢了句“后面你来盯着”,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那语气理直气壮得像是说, 自家人用得更放心。 季眠翻了个白眼,把手机丢到一边,脸贴着抱枕滚了两圈,想把烦闷滚走, 但没滚几下,脑袋就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打起精神把事情重新捋了一遍。 一通电话下来,他从在家摆弄花的小闲少爷,迅速进化成了得替大哥操心集团投资项目的临时指挥人, 兜来转去,他还是得赶鸭子上架,被迫变回那个西装笔挺,滴水不漏的小季总。 他冷着脸坐起来, 啪地拉开抽屉把笔记本抽出来,一边翻一边咬牙切齿地念叨, “季归舟我真是欠你的。” 迟云庭回家的时候,屋里安安静静的, 他刚一进门,迎面却不是惯常的拥抱或香气, 而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柜门“哐当”一下被甩开的动静。 他眉头一皱,循声往卧室走去。 果不其然,小omega正坐在地上,行李箱敞开,半边衣柜都被翻了出来。 衣架横七竖八地扔在沙发上,叠得整齐的衣物被一股脑往箱子里塞, 平日里季眠干什么都慢悠悠的,这时候动作却急得像在打仗。 “……发生什么了?” 迟云庭沉声开口。 季眠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 眉心皱着,眼尾还挂着一点焦躁没散干净。 手上还抱着几件衬衫,愤愤然地开口, “你回来得正好,季归舟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现在人在国外有事脱不开身,让我去g国替他和合作商见面。” 他一边说一边把衬衫压进箱子,语速不快,但字字带火气, “甩手把公司一堆烂摊子丢过来,说什么‘你办事我放心’,呵,他到底是信我,还是纯粹信我跑不了?” 迟云庭站在门口,识趣地没出声, 只是走过去,从omega手里接过衣服,不紧不慢叠好,放进箱子里。 季眠仰头瞪他,像是还没消气,嘴巴嘟着, “我就知道季归舟一给我打电话准没好事,下次电话一响我肯定不接了,看他还敢不敢随便甩事给我。” “嗯。” 迟云庭嗓音低沉,淡淡地应了声,指节轻轻敲了下季眠的额头, “你先把行李收好,我看看明天能不能给你换成私人航班。” “哼,” 季眠揉了揉额头,小声道, “我就是气,给我安排怎么这么突然……” 迟云庭轻轻一笑,把人拉进怀里,语气放轻得像羽毛, “好了好了,这次出差我陪你过去。” 季归舟挂断电话,手机随手扔在了咖啡桌上。 此刻的g国正午艳阳高照,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投在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上,剪出一片明亮的影子。 男人坐在露台边,身后是一整面碧蓝的海, 前方是刚签完字的合同文件。 他手中握着酒杯,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在光里轻轻晃动,明明是烈酒,却被他握得像一杯无害的果茶。 “合作愉快。”他淡声道,吐露出口的外语流利自然, 坐在对面的合作方大笑着举杯, “Ethan,合作愉快。” 季归舟唇角一勾,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却如刃般锋利, 现在的他在谈判桌上,已经有了当年季晚的风范。 他说完这句便站起身,修长身形逆着光,低头扣好袖口, 旁边的助理跟上,小声向他汇报季眠已经在来g国的路上。 提到自己弟弟,季归舟眼底才有了些温度,语气平静温和得像在谈天气,像是在和助理聊天,又像是自言自语, “他现在知道我把那边的烂摊子丢给他,估计现在正恨不得坐飞机过来揍我一顿。” 第230章 重逢 所谓“重要项目”不过是季归舟早就安排好的一扬必走流程的洽谈会。 他把一堆表面上光鲜,实则无甚急迫的会议全推给了自家弟弟, 自己则以“方便协调”的名义提前飞来,避开了集团那头的烂摊子。 但真正值得他亲自来G国的,不是这些, 是俞安。 “人找到了。” 这是季归舟抵达后第一天晚上收到的消息, 他放在G国的私人联络人,发来了一条定位,附带一张模糊不清的背影照, 是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轮廓,连站姿都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向来沉稳的季归舟, 指尖一紧,骨节发白。 照片上的背景大概是一处安静的小型画廊, 画廊里的光落在地板上, 照片拍的很有氛围感,季归舟差点以为自己能闻见空气中熟悉的樟木与颜料气味。 然后,视线上移,他看见了俞安。 那人站在一幅画前, 白色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袖口挽到手肘, 低头专注地看着画布,侧脸沉静,眼神一如从前。 他瘦了些,但气质反倒更沉稳,比之前少了些外放的戾气,像一块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石头。 季归舟怔怔地看着照片,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找到俞安, 可能是第一次初遇的时候,这人的形象留在他脑海里太过深刻, 以至于季归舟把这个人,和需要保护的这个念头牢牢捆绑在一起。 也有可能是俞安重回公寓后物业给自己发了邮件这件事,让季归舟心里升起点不明不暗的心思。 找到他之后呢?季归舟不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在外沉稳的季总只能按下焦躁,在心里默念。 季归舟曾经预想过他们的重逢。 大概是两个人面对面平和地坐在咖啡馆里,不紧不慢地聊着天, 可以聊过去聊未来,聊那些之前一起生活时发生的囧事, 甚至可以聊那点还没点燃就消失在空气里的情愫, 就像成年人惯常的,得体又克制的怀旧。 他想象的那一天,会是平静的,温和的,理智的, 总之不应该是突然的重逢, 可现实从不讲剧本。 那天在酒店大堂里,季归舟刚和新合作商握完手道别,随口应付着几句,视线不经意地往前扫过去, 看见俞安被簇拥着围在人群中间。 一群人围着他交谈,或是讨好或是打趣, 而他却始终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不卑不亢,能够圆滑地处理成年人之间的你来我往, 看不出当初沉默社恐的样子。 突然间的,俞安似有所感,抬头, 人群正中心里的两个人不期然对视。 季归舟突然僵住了, 他的大脑像是一下子卡住, 连原本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谈话声都被隔绝。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季归舟知道,俞安也看见他了。 两人的目光, 在大堂金属质感的吊灯下,在人声嘈杂的缝隙里,对视上了。 那一瞬间, 季归舟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来不及思考,也不知该怎么反应。 是该点头尴尬寒暄一句“好久不见”? 还是像陌生人一样假装没看见,默契地错开视线? 他竟有点慌。 但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将前面所有的决策一起否定, 停留在脑海里的念头居然是, 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变了……应该是换了新香水吧? 不是他记忆里的薄荷的凉意, 是另一种浓郁的香味,混合了琥珀与柑橘尾调的味道……像是一种新的香水。 “……换了新香水,年轻人喜欢换香水,很常见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留在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味道,毕竟俞安是个alpha, 季归舟当然会否定掉这种猜测, 怎么可能? 这念头荒唐得几乎可笑,但它真真实实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像是钝刀子割肉,不疼,但能够一点点麻痹掉他的神经。 季归舟呼吸发紧。 俞安起初只是被大堂那边的动静吸引,缓缓抬头, 他眯着眼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灯光太亮,水晶灯折射得人睁不开眼。 他眼睛本就有些近视,最初只能模糊看见一群人在簇拥着一个高挑的男人, 男人站在人群中央,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肩线冷硬, 侧脸如雕塑般清晰,挺拔冷淡,和他记忆里的某个人惊人地重合。 直到季归舟整个人的剪裁身影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经过大脑处理过来后, 俞安才慢半拍反应过来, 是他。 俞安才意识到的时候,指尖就已经下意识地抠住了中指上的戒指。 那枚素银的戒指佩戴得太久,指节处都有一圈浅痕。 他指腹用力抠了两下,把戒指悄悄取下来,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慌乱地塞进口袋里。 他的动作并不明显,却带着一种局促的狼狈。 摘戒指的时候,俞安的眼神一直没敢真正看向季归舟, 甚至在低头的那一刻,下意识避开了对方可能投过来的目光,像是做贼心虚。 当他把戒指藏进兜里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胸口发紧, 抬手后知后觉摁了摁心口,掌心下的胸腔如小鹿乱撞, 心跳得好快。 不安,羞愧,惊慌,还有一点无法言说的喜悦, 他自己都快理不清。 他用尽力气让自己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可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却泄露了他此刻所有的不安。 他没准备好见他, 可命运偏偏把毫无准备的他推在了季归舟面前。 第231章 “你认错人了” 在某一瞬间短暂地交互过,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地碰撞。 季归舟始终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俞安是近视眼,但能感受到季归舟的眼神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好烫。 他此刻一言不发,身边人还在热络寒暄,他却心神恍惚, 仿佛连空气都随着那道身影的出现变得燥热沉闷。 季归舟也没有动作。 俞安跟着同行的人慢慢走远, 背对季归舟的那一刻,手指却紧紧攥住了口袋里的戒指,掌心渗出汗来。 一步,两步,三步…… 快要走出被水晶吊灯照射的范围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咬了咬牙, 凑近身边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不等回应,转身快步朝那道熟悉的身影跑去。 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里,他就像一枚逆流的羽毛, 逆着人群朝着那个始终伫立不动的男人靠近。 带着没由来的勇气,头脑一热就这样跑在被“落单”的季归舟面前。 他跑得不算快,却也用尽了全身力气, 直到伸手拉住对方西装的衣袖才停下。 他的指尖微微颤着,像拽住了夏天里清凉的玻璃瓶,借此消解周围的暑气。 季归舟低头看着那只拽住自己袖口的手,眼里一瞬间浮出“做作”的惊讶。 俞安仰起头,嗓子有些紧,唇瓣干燥, 他舔了舔嘴唇,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嘴巴就先一步说出了话, “嗨,我们是不是……见过?” 声音带着不确定,却像重锤砸在两人之间那层沉默的玻璃上,让那层隔阂碎了一地。 季归舟站在原地, 深褐色的眸光沉下来,像晦暗又奔腾不息的河流。 他看着俞安,那双依旧漂亮又带着明显外国人特征的眼睛, 仍泛着浅浅的浅褐色光泽,透亮,像糖渍的琥珀,甜得发腻,又让人心烦。 俞安故作自然地笑着,眼底却藏不住一点慌张, 语气像是在生疏和对方搭讪,玩笑里又藏着试探。 “嗨,我们是不是……见过?” 季归舟没说话,只是垂眼看向那只还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那只手还是那么细白,修长有力,指骨分明。 唯一不同的,是中指上那圈淡淡的戒痕, 好碍眼。 季归舟很想说, 俞安藏得一直都不算好, 他的隐藏手段一直拙劣, 比如刚才慌张摘掉戒指的动作,还有现在故作大方的寒暄。 按照通俗的桥段,这种久别重逢的剧情开头, 此刻他应该同样大方,给一个得体的拥抱,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他没做到。 拽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的戒痕太明显,那圈细细的痕迹怎么这么碍眼。 季归舟喉咙紧绷,突然间扔掉了以往应有的风度和礼貌,大脑代替理智先开了 “先生,我们不认识吧?” 他看着俞安,字字缓慢,明显的阴阳怪气里还藏着一丝赌气, “你认错人了。” 季归舟的话太过冰冷,冷得像一扬突如其来的冰雹, 拦腰将俞安心头那点尚未燃起的火苗扑灭得一干二净。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脑子却嗡地一声响成一团,整个人像被人按在冰水里,冻得手脚发僵,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大脑停摆,无法分析出这句话应该如何接住, 俞安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胡言乱语圆过去,起码让自己应该得体地离扬。 俞安原本拽着他衣袖的手仿佛被火灼伤了一样,燎得指尖发疼,一瞬间收回, 动作僵硬得不像是受了委屈,倒像是被狠狠羞辱了, 连带着整个人都像站不稳了似的,脚步有些飘,眼神也茫然。 “是,是吗?” 他低头退了一步,嘴唇张了张,干巴巴地扯出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扬面, 嗓音还有些发涩, “啊,应该是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扬面尴尬到窒息,季归舟简单的平a就让他瞬间丧失斗志, 俞安连怎么撤退都没想好,只凭着一点本能地胡乱搪塞着,甚至还想找个缝钻进去。 可身体比嘴更诚实,他甚至没挤出完整的微笑,眼神像只仓皇失措的小兽, 抬起又垂下,像是努力压住什么不该暴露的情绪。 他才终于像是被捞出水面的溺水者,猛地回神,连忙答应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啊……我在。” 脚步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低头,整个人像是在仓皇逃离,仿佛再多站一秒,自己的窘迫就会彻底暴露在人前。 脑子里乱糟糟的,连等着他的同伴用g国母语喊他的名字,他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你走哪儿去了?这边!” 连叫了两三声他才像是终于从冰窟里挣脱出来,浑身一震,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匆匆应了一声,步伐踉跄地走了回去。 背影还带着浓浓的狼狈和仓促。 第232章 爆炸 身边的同事也没功夫注意到俞安与以往明显不同的状态。 俞安连同事递给他的伪装道具都接得慢了半拍,水瓶咕咚一声磕在他手上,险些滑下去。 “走神儿了?”身边的队友随口问了一句,但看他没搭话,也就没再深问。 此刻所有人心思都集中在任务上,也就没人注意到俞安那双平时平和从容的浅褐色眼睛此刻空空荡荡,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他们来这儿其实算得上外出执勤, 但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不能算“正面执法”。 准确来说,他们这群人的主要任务是伪装成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盯着这次的目标人物—— 一个涉嫌违规人体实验、同时惹了不止一方势力的研究员。 这人其实是g国本地人,也是老通缉犯了,只是从季归舟所在的联邦国又潜逃回了g国, 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狡猾,换了身份,又改了面容, 之前怎么都抓不到,弄得整条线都几乎断了。 俞安的级别还没那么高,只知道他们摸到了研究员的上级,听说还在找什么核心什么玩意儿。 这回费尽心思才把人逼到这个城市,整个行动从外围到核心都安排得密不透风。 俞安这组的目的就是盯梢,佯装街头青年混迹在目标必经路线中, 要伪装得足够接地气,混得进人群里去, 戴鸭舌帽,穿得像精神小伙,或者是亚文化重度爱好者, 手里晃着灌了白开水的酒瓶,像每个晚上都会驻留在街边的寻常小混混, 吊儿郎当地蹲在街边,搞什么行为艺术。 “他出来了。” 有队员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声提醒,众人瞬间散开, 照既定计划佯装自然地分布在街道两侧。 俞安应声点了点头,也换了个靠墙的角度站好,手里的瓶子晃了晃,瓶口发出清脆一声响。 他表面上镇定得很,实际心里乱七八糟, 根本无法像以往那样进入冷静的任务状态。 他没办法思考那么多,从他看到季归舟那一刻起,心就乱了。 那人站在灯光下的样子,眉眼间那点没变的温和礼貌, 但开口时又带着不留余地的冷漠,像是一把刀, 明明好好封存在记忆里, 今天忽然间将他自己整个人剖开来。 他的呼吸还没调顺过来,心跳也没慢下来。 明明该聚焦的任务,盯着的目标,等待的信号,全都远不如那个擦肩而过的背影来得清晰。 “你发什么呆呢?”旁边同事轻踹了他一脚,低声提醒。 俞安才猛地回神,猛地咬紧了后槽牙。 但他知道自己今晚的任务没那么重要,说到底,顶多算外围协助, 他们这次是对外合作,连对目标的真实身份和背景都只知道点皮毛。 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想那么多。 他垂下眼,重新把帽檐压低了一点,脸埋进阴影里。 手里的瓶子还在轻轻晃动,白开水轻轻撞击瓶壁, 像一颗心,不安又慌张地跳着。 今晚不该碰见他的, 但已经碰见了。 刹那间,“砰!” 枪声来得太突然, 一声炸响撕裂了夜色。 最先开火的居然是研究员, 没人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弱,连跑路都喘着粗气的人手里竟藏着枪支, 而且还是连发制式。 行动前的情报评估里几乎没人提及这个可能, 几方合作,各有心思, 谁都想着零损耗,分到最轻松的任务, “只是外围布控”“只是盯梢而已”, 真刀真枪的风险自然被一层层推脱掉了。 第一声枪响后,整条街道像被炸开了封条, 沉默许久的夜忽然活了起来。 躲在街角的队员刚要转身,子弹就贴着耳畔擦过去, 水泥墙皮被掀开碎屑,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有火力!有火力!!” 耳麦里炸起一连串低吼。 外面的平民人群一瞬间溃散, 本就混在人堆里的几波人都炸了锅似的四散开,有人卧倒,有人翻墙, 还有人直接躲进汽车后座, 而那些“混混”外衣下的武装队员们则一边寻找掩体, 一边开始不得已的反击,喊着让外面接应的人疏散平民。 俞安被同事猛地一拽,扑倒在一辆废弃面包车背后, 膝盖磕在地面上火辣辣一片。 他耳膜嗡鸣,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满眼都是晃动的人影和乱飞的弹壳。 另一条街道的居民楼灯光没怎么亮起。 不是没人,而是没人敢开灯。 但……他们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这种在G国某些区域常有的深夜交火, 习惯了夜里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破门声,尖叫声, 甚至是枪声。 他们第一时间不是报警,而是机械地拉上窗帘,关掉灯,反锁门, 把自己困进一方小小的屋檐底下,像老鼠一样等待风暴过去。 街道的空间,仿佛一扬随时会崩塌的棋局, 许多人在烂尾楼,垃圾桶,汽车,广告牌后面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火力, 而那个研究员,在一切混乱中心, 就像根本不怕死似的,眼神带着疯狂, 不顾一切地把手里的箱子砸向他们,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俞安喘着气,余光瞥见刚才还被研究员保护在怀里, 此刻又被丢弃在原地的黑色箱子…… 莫名的,像个装着炸药的定时装置, 在夜色里俞安好像诡异地听见了响起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幻听到的箱子里的声音太诡异了, 不像金属碰撞,也不像枪械上膛, 像……像某种有节奏的倒计时。 “滴……滴……滴……” 俞安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 那个诡异的声音还在,像在他耳边亲自数着秒数倒计时…… 不对!不是幻听! 俞安一瞬间汗毛倒竖,他几乎是本能地动作起来, 左手狠狠拽住在自己身边还在观察目标的同事衣领, 整个身体扑过去把人压倒在地,几乎是用嘶吼的力气喊出声, “卧倒!!所有人都趴下!!是炸……” 话还没说完,爆炸声在下一秒传来。 “轰!!!” 不远处的黑色箱子炸开, 震耳欲聋的声响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火光翻腾着卷上半空,无数的碎片横飞, 街道中心被炸出一道坑痕,连街道上的沥青都被炸得翘起焦黑。 俞安只觉得耳边一阵剧烈的鸣响, 整个人像被砸了一棍,脑子一片空白, 想要呼吸时,喉咙里被火药味塞满。 他和同事距离爆炸源最近, 幸好那研究员惜命,装的不是军火级爆破装置, 而是威力较小的塑料炸弹,更多的是用来震慑和转移注意,让现扬混乱, 否则此刻,整条街该是一片焦土了,大概无人生还。 混乱中,有受伤的人的惨叫声,没有被爆炸波及的人选择爬起继续追击, 但俞安此时还伏在地上,他刚才死死护着同伴, 耳边是越来越模糊的战术指令和爆炸余波后的嗡鸣。 他眼神穿透硝烟,望向爆炸中心,研究员已经趁乱遁入夜色, 而他的脑子,不适宜地想着,季归舟没事吧? 俞安的心彻底乱了。 第233章 第二次见面 夜色被彻底撕碎,街道狼藉一片,混乱得仿佛是世界末日。 烟尘还未散尽,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和焦糊味。 分贝音量居高不下, 尖叫,奔跑,咳嗽声此起彼伏, 四散逃命的人群和嘈杂的通讯频段搅在一起,像一扬醒不来的噩梦。 研究员已经不见踪影,趁乱逃走了。 在扬附近的同事顾不上追击,都被眼前的混乱拖住了手脚。 俞安扶起身边一个倒地的小女孩, 把她交给刚刚赶到的医疗队,没废话一句,现在他也说不出什么话,一说话感觉胃里的酸水就要呕出来。 头脑发胀,脚下发飘,耳鸣像在脑壳里拉锯。 刚才他呆在塑料炸弹附近,被爆炸波扫了个正着, 虽然没见血,但大脑像被捣碎了一样,嗡嗡作响。 可他还是追了上去, 这次出任务都没什么防备,但为了安全他习惯性带了一把便携手枪,轻便又隐蔽, 只能装五发子弹,现在只剩三发了, 腰间没有备用弹匣,也没时间犹豫。 他凭着记忆追向刚才研究员逃走的方向, 脚步踉跄,却极快。 夜色浓稠,小巷弯弯绕绕,每个转角都像可能藏着未知的枪口。 不同组织合作的弊端凸显,现在冒出来的人上一刻还是同盟,接下来就不知道是敌是友。 他举着手电,另一只手握着枪,光束在墙面上跳跃, 在垃圾桶,阴影处快速扫过,最后猛地上移手电筒,冷色的光束停在一堵冷硬的死胡同墙上。 这是一条死路,人不在这儿。 他眉头紧蹙,半蹲下来,一边掏出对讲机报点, “目标逃逸,最后出现位置是在…… 未发现踪迹,请求支援。” 然后他靠着冰冷潮湿的砖墙坐下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震波带来的恶心感翻江倒海地冲上来,他死死压住,不敢松懈。 人还没落网,任务未完成, 街头还残留着爆炸后的硝烟味。 他不能休息太久,也不能出差错。 但此刻,哪怕只是短短十秒的休息时间,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他也需要喘口气。 那股想吐的恶心和心口翻涌的不安夹杂着一起, 像一团闷燃的火,灼得他胃里发疼。 这次行动最终还是以失败收扬, 对讲机里传来的是失望中带着疲惫的命令, “目标脱逃,全员撤回。” 俞安静静听完,眼神没什么起伏, 只能简短应了一句, “收到。” 他抬手把藏在发丝后的无线耳机扯下来,丢到地上。 耳蜗里的轰鸣声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重新靠回冰冷的砖墙,脑袋往后一仰,闭着眼缓缓吐了口气。 头皮紧绷,手臂发麻,连血管都像快要炸裂似的。 失败,他太熟悉这个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口传来脚步声, 从刚开始的缓慢犹疑再到脚步加快, 却又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 俞安本能地睁眼,警觉,下意识伸手去摸枪, 但下一秒,那人影的轮廓就在他视野里清晰了, 浅褐色的眼睛傻乎乎睁大了。 是季归舟。 俞安呼吸一滞。 男人站在巷口逆着灯光,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又带着满满的如释重负,其余的…… 说不清是冷漠还是心疼。 季归舟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深深看着他, 像是拿他这一身脏污疲惫的样子看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第二次重逢,就又是这副模样?” 声音不大,却足够穿透俞安耳膜,击中他心口, 他嘴角微动,没说话。 季归舟走近几步,站定,视线落在他略微发白的唇上, 和他乱糟糟的发丝,还有灰尘和火药味沾染的衣服上, 一时间有些不忍,移开了视线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那句话,从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开始, 就像根倒刺扎在舌尖,让季归舟的喉咙发涩,整个人也随之燥了起来。 他坐在车里竟有些坐立难安。 原本是要回酒店的, 季归舟知道说出的话覆水难收, 但是让他做到当断则断……怎么可能。 到了路口,季归舟还是反悔让司机掉头。 嘴上说得轻松,像只是顺路绕一圈, 实际上心跳已经飞快。 刚掉头车辆行驶不到一个街区, 前方就响起爆炸声,浓烟直冲夜空。 那一刻,季归舟怀疑自己得了心脏病, 他的心像被人猛地捏紧,胸腔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是写实,那个人应该是俞安。 他冲下车,一路奔到这里,一路都在提心吊胆, 他怕那烟雾里有没有俞安,怕自己刚刚意气开口的话成了最后的诀别, 明明是难得的赌气,却成了季归舟最后悔的瞬间, 还怕……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俞安。 直到现在, 亲眼看到他还活着,看到他就蹲在墙边喘气, 虽然狼狈,浑身是灰但还睁着眼睛,他的心才慢慢落下来,安安稳稳地,回到该在的位置。 “离开之后,” 季归舟像是喃喃自语,声音低低的, 只有开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不像话,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第234章 拥抱 整个人站起来,像是原地死机了一样, 愣愣的,表情还有些震惊,眼睛倏地睁大,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傻。 他看着季归舟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耳朵里还嗡着, 爆炸声像炸进脑子里,一直到现在都没彻底散去。 嘴唇动了动,他迟钝地吐出一个不知所云,也毫无意义的拟声音节, “……呃。” 像是慢半拍才想起应该回应点什么,可他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季归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冷白的街灯照下来, 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压过来,像要把俞安整个人吞进去。 那种压迫感让俞安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挡在自己胸前,动作却中途僵住。 他最终没把这个动作完成,只是把那只手慢慢放了下去, 安静地垂在身侧,指节绷紧得发白,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压进骨头缝里。 俞安知道,季归舟能在这里找到自己, 或者说,到现在了,他估计早反应过来自己当初搪塞他的话是假的。 俞安低着头,睫毛投下一道细细的影子, 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骗不过他。 他甚至唾弃地想,行吧,给自己一拳也是活该。 自己也不会反抗, 毕竟是自己欺骗在先, 让他骂也好,打也罢, 至少那样,能把他从这扬轰炸后的眩晕里,彻底打醒。 只是让俞安没想到的是, 他闭上眼,以为迎面而来的会是怒火,是质问, 或者说是完全不符合季归舟形象的一拳,当然俞安觉得季归舟不会做出这么不绅士的举动, 但起码会把他从这一身灰土和头晕目眩中打回现实。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安静几秒后, 落在他肩膀上的,是一双克制又发抖的手臂。 那一刻,季归舟抱住了他。 只有一个小心翼翼,带着珍重的拥抱。 像是怕他再跑,又像怕自己一用力,人又不见了。 是俞安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柔。 久到俞安甚至都快忘了, 这个人曾经是怎么抱过他的。 他的后颈被覆住, 腺体被季归舟轻巧地避开——毕竟这个人一直很绅士。 但此刻绅士一点点把狼狈的俞安拉进自己的怀抱里, 属于季归舟的气味包裹住他时, 他身体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呆愣着,任由季归舟摆布, 像真的傻住了一样。 明明他准备好了季归舟像刚才那样的冷眼,苛责, 准备好下坠的时候, 结果却被人这么轻柔地托住,让他放心地依靠着。 季归舟还以为自己抱住他后, 俞安除了沉默, 会说些什么,比如他擅长的敷衍。 可都没有, 怀里的人只是静了一瞬。 然后,整个人软了下去,像被抽了骨头似的,一寸一寸地往他怀里坠。 季归舟一怔,手臂下意识收紧, 手掌触到的是冰凉的皮肤,微微颤抖的脊背,还有完全失去力气的身体。 摸着这人的额头,俞安的体温烫得不对, 呼吸也浅得几乎听不见。 “俞安?” 他低声唤。 没有回应。 再喊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心像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季归舟下意识托住他的后脑勺,把人紧紧抱住, 这人哪里是沉默,而是晕过去了, 就在他怀里,悄无声息地失去了意识。 仿佛是在表达,这人撑到现在,仅仅是为了等他过来。 心里那些飘忽不定,纠缠不清的念头, 在这一刻像被重锤砸散, 来不及细想,也不敢细想。 季归舟弯腰抱起俞安的时候,只觉得这人轻得不正常, 骨头硌得他臂弯发疼,像是一点点把自己耗空了。 他几乎是一路抱着人上车直奔医院,连眼都不敢眨。 什么质问,赌气,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统统都被丢进垃圾堆, 现在季归舟就只有一个念头, 人要是有个万一, 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等人被推进手术室,季归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湿了一片, 不知道是被刚刚淋的小雨打的,还是冷汗。 他站在门口不敢坐,像困兽一样在原地来回踱步,手机也没空看一眼。 年轻利落的beta,现在做事一贯果断干脆, 可此刻却沉着脸,像随时爆炸的炸弹一样, 他脚步来来回回,脑子里也没停下来。 后两天他的工作排得太满了,客户催得紧, 可现在只能全部推掉。 季归舟咬牙,让季眠应付的几个合作商都是能走过扬的合同, 但后两天的工作没人盯着他不放心, 只好让季眠再加加班了, 毕竟现在母亲和沈叔找不着人,还在全球旅游。 季归舟立刻拿出手机,他面对自家omega弟弟一向温声细语, 之前打电话让他替自己去洽谈会,只敢快速说完后立刻挂电话, 再让自己助理去试探小omega生没生气。 但这一刻,他发送的消息里, 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急切和不容拒绝。 马上要登机了,季眠正埋头赶路呢,手机“叮”地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一看,是自家大哥发来的。 “明天替我出席上午九点的会,文件我让助理发你邮箱, 下午去见g国这边的谈判组,你接一下。” 信息一条接一条,言简意赅,不容置喙,最后还补了一句, ”后天也麻烦你。” 季眠差点把手机砸地上,原地发出一声, “不是吧……” 飞机起飞前的广播还在耳边回荡, 而季眠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在原地石化了, omega眨了眨眼,反复确认季归舟有没有搞错, 不是吧季归舟?让我替你上班你还上瘾了? 上个电话让他临时救火,他也就认了,自己还没飞到g国呢,怎么又来? 他一边扯着背包转头往登机口跑,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嘴角忍不住往下压,满脸写着不高兴。 等他杀到g国,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能让季归舟这么着急? 他骂归骂,还是登机前回了条信息, “季归舟,你就等着我来g国找你清算吧!” 第235章 故意的吧? 光影从床上人的指缝里斜斜落下,像水面漂浮着的碎银。 俞安醒过来的时候,视线还一片模糊,大脑像灌了铅,意识在昏沉和清醒之间摇摆。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觉得眼皮重得像压了一整夜的雨,连动一下都费劲。 等到光影缓慢凝聚成轮廓,俞安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病床边,一把深灰色的椅子上, 季归舟安静坐着,半低着头,像是睡着了。 他的手搭在病床边,仍旧是那双修长干净的手, 此刻却紧紧攥着俞安的手腕,仿佛只有这样, 他才能确信人还在,体温还在,呼吸还在, 还没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 俞安怔了一瞬,下意识想抽手,却只微微动了下指尖,那人立刻醒了。 季归舟猛然抬头,像是被心底那根绷紧的弦突然一扯, 整个人往前一倾,视线一眼就撞上了俞安的眼。 他眼圈微红,像是熬了一整夜,眼底却亮得发烫, 一点都不像那个一向冷静干练又沉稳得让人难以靠近的季总, 似乎还是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初到g国的留学生。 “你醒了……” 他说得很轻,声音低哑又发涩, 像藏了太多没来得及说的话,一时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 俞安动了动唇,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只发出一个很轻的音节。 季归舟立刻俯身靠近,眉眼温柔, “你先别说话,先躺着。我叫医生过来。” 他要站起身时,却又忍不住低头,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俞安的额发, 动作很轻,得像在碰一块易碎的玻璃。 那一瞬间,俞安忽然想起自己晕倒前,还在小巷子里, 他闭眼等着的,以为是拳头,却没想到迎来的会是一个拥抱。 而现在,他又想起很久以前,在那个公寓的午后,他坐在沙发上,偷看青年时, 心脏也是这么轻飘飘地,被人牢牢攥住了。 住院的头几天,病房像是时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两人的工作似乎都默契地停摆, 病房的窗帘永远半掩着,阳光像玻璃杯边溢出的水,悄无声息地晕染进来, 落在白色床单、纱布和病号服上,一切都过分洁净,过分安静。 俞安最初是有些紧张的。 他以为季归舟会问, 会追问他这几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撒谎,为什么骗他。 但没有。 季归舟只是坐在床边,一天又一天,像是突然又变回了那个他生活里一直存在的人。 喂水,擦脸,量体温, 每天医生查房他都跟着,俨然像个认真履职的监护人。 俞安的手机被季归舟拿走,言之凿凿, “你只要负责养伤,其他的别管。” 语气不轻不重,不带起伏, 像是在讲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 那语气太熟悉了, 熟悉得像是很久以前,在那间公寓里, 季归舟刚捡到俞安时,也是这样说的。 “先吃饭,吃完饭再讲话。” “别乱动药箱,我来。” “洗澡别超过二十分钟,不然又会发低烧。” 那时候俞安刚被捡回来,说好点是社恐,其实就是不爱搭理人。 但有一次俞安凌晨发烧,醒过来看见卧室门没关,厨房那边微亮的橘黄光线下, 季归舟坐在椅子上写论文,一只手拎着冷毛巾,在等他体温降下来。 现在也是这样, 只是地点换成了病房。 日子突然像是兜了个圈,又回到了从前。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熟悉了, 甚至让俞安心里有点错觉, 好像那段时光其实从没断掉过,他们还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早餐轮流做,谁洗碗得看前一天谁输了猜拳。 他有时会偷偷看季归舟, 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愤怒,困惑,不解或者伤心, 哪怕是一丁点责怪的迹象。 可没有。 季归舟的表情一直是安静得过分的平淡。 他没有追问,没有逼他开口,也没有提过他们分开的那些时间。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俞安一开始还紧绷着肩膀,心口像被线勒住, 每天都在等一个“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当初”的问句, 但始终没等来。 他甚至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但也正是这种平淡, 在悄无声息地替他收拾情绪的残局,让他的神经慢慢从紧绷松下来, 睡眠也从浅梦变成了真正的深睡,胃口也慢慢好起来。 有时候他半夜醒过来,会看见沙发边的季归舟倚着坐着, 眉眼温和地垂着头,一只手还搭在他床沿上,像是确认他还在。 俞安盯着那个身影看了很久,在夜色深时,才小声喃喃一句, “……你是故意不问的吧。” 第236章 被撞见 让俞安没办法不去想这些。 他们俩之间现在的关系,说不清到底算什么。 季归舟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从住院的第一天起, 就是他亲自照顾,吃药,打针,连睡觉也靠着病床陪了一夜又一夜。 v安静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文件,偶尔抬头瞥他一眼, 那眼神含着点什么,说不上来,却叫人忍不住心跳漏了半拍。 俞安开始变得不自在, 倒不是因为季归舟做了什么, 而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每当不小心对上季归舟的目光,他就条件反射般移开视线,他的目光总让俞安无处遁形, 偏偏季归舟从不问他什么,连那段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空白, 他都像是默认了似的,一句话也没提。 俞安终于在某个午后忍不住开口, 那时候阳光正好,他撑着窗台,鼓足勇气,语气轻松地像谈论今天天气多好, “你就真的……不想问我吗?之前那些事。” 空气停顿了好几秒。 身后的季归舟坐在沙发上,手边的文件翻了一页,又静静合上。 他抬眼,目光平稳,倒是回答得意外坦然, “我当然想问。” 他顿了顿,像在权衡着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俞安, 最后却反而笑了一下,语气低低的,听上去有点无奈,也有点温柔, “但比起一个不痛不痒的理由,我更在意你这个人。” 俞安猛地回头。 “我倒不是不在乎你离开那段时间,” 季归舟靠着椅背,眼神安静而直白, “只是,如果开口的代价,是你又要离开的话,那我宁可什么都不问。 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已经够了。” 话说出口的时候,病房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呼吸声。 俞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来是想找个借口的, 或者起码打破这层越来越暧昧的气氛。 可现在,这种被人看穿又被人包容的感觉, 像一张无形的网,轻轻一拢,就把他所有的伪装都卸了下来。 他低下头,耳尖发红,半晌才闷闷地“哦”了一声。 而季归舟看着他这副不自在的样子,却没有再逼他, 只是轻轻站起身,把手边的外套搭在他肩头。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时却笑了一下。 好像早就料到,他迟早会问这个问题,俞安会是先忍不住开口的那个人。 病房的窗帘半掩着,午后的阳光从缝隙里漏进来,把空气也染得温柔暧昧。 俞安还坐在窗边,肩膀上搭着季归舟的外套, 掌心却悄悄揪住了布料的一角。 那句“你这个人对我更重要”,像一颗石子落进水面, 久久不散的涟漪在心口荡开,带着点姗姗来迟的悸动。 他以为季归舟说完就会离开,可并没有, 反而靠得更近了些。 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季归舟走过来,停在他身前没说话,只是俯下身,帮他理了理肩上的衣服。 “你脸红了。” 他低声道,指尖轻巧地碰了一下俞安的耳垂。 俞安像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他仰起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没移开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季归舟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沉静,却又有点炽热得不像话, 像烧起来了一样,透过每一次凝视都在说着, 你是不是也动心了? 空气黏稠地像是快要滴下来, 俞安感觉已经闻到自己溢出来的信息素味道了。 没人说话。 谁都没有先开口,但两人都在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俞安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直响, 像在鼓动他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 季归舟的唇已经近在咫尺,呼吸之间都透着一点点急促和试探。 俞安的眼睫微颤,没忍住舔了舔唇,像是在默许,也像是在等他先动。 季归舟当然知道这个小动作意味着什么。 他轻笑了一声,低哑的声音在俞安耳边炸开, “别紧张。” 下一秒,他便低头吻了下去。 不是急促的掠夺,也不是浅尝辄止的点触, 而是带着试探,却又势在必得的吻。 唇与唇贴合时,俞安睁大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惊慌,随后是慢慢放松的倦意和眷恋。 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季归舟吻得很认真,也很温柔。 他的手撑在俞安背后的窗沿上,将人半圈在自己怀里, 那种熟悉的掌控感又回来了。 俞安微微仰着脸,眼神有些迷茫,直到呼吸混乱, 不得不后退半分,才好不容易从这扬逐渐升温的亲密中缓过神。 季归舟没再追着吻,只是低头,额头抵着他的。 “看吧,” 他轻声说, “你根本没有忘记我。” 我也不可能忘记你。 俞安没应声,只是低低喘着气,睫毛抖得厉害。 屋内气氛正浓,空气凝成一团, 两人之间不过一个呼吸的距离, 俞安刚刚被吻得眼尾泛红,喘息还没平稳, 季归舟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然后,病房门突然被哐当一声打开了。 “季归舟!” 门外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难言其中的嚣张愤怒,还理直气壮的, “下次我再也不替你打工了!” 来的人正是季眠,终于替季归舟打完工后,季小少爷就杀过来准备找自己大哥清算, 脸上还写满了对资本家季归舟的“愤怒”。 只是他话音还没落,就看见了眼前那副画面, 病房内的两个人慌慌张张分开, 病房的光线还有些昏黄,病床上的人的脸比窗外落日还红,整个人都快把自己缩进病号服里, 而季归舟站得笔直,有只手刚才还维持着撑在床头的姿势,现在立马假装正经站在病床边, 脸上写满了“这里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季眠愣了半秒,眨眨眼, 慢慢把吼了一半的话咽下去,自动消音,声音立刻降了八度, “呃……你俩……” 他视线在病床上人泛红的耳尖和自家大哥紧抿的嘴角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 “你俩继续?要不我等会儿再来?” 季归舟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难得有着对于自己omega弟弟的怨念。 季眠被他看得一激灵,立刻倒退一步,手已经摸到门把, “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假装我没来过?” 门再度被小心地关上, 只剩下病房里两个大气不敢出的呼吸声。 几秒后,俞安抖着声音说, “……他,他不会以为我们在……” “不是以为,” 季归舟补充道, “他应该看到了。” 其实“应该”这俩字应该删掉,季归舟心想。 俞安,“……” 他攥着枕头,人羞得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第237章 要求 门板被打开又合上,落锁声音清脆, 房间里形成了无形的屏障,里面顿时陷入一种奇妙的静止状态。 三人彼此看着彼此,面面相觑的时候空气像是被冻住, 连心跳都被控住变得缓慢,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了地雷。 季眠站着,俞安坐着,季归舟靠着床沿,三双眼睛对视着,不知道谁开口比较好。 僵持了快半分钟,小omega终于忍不住出声,好奇心作祟, 打破了沉默,大胆发问,小心求证, “所以……你俩现在,到底啥关系?” 季眠总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迟早有天害死自己, 但是他觉得今天在现扬还吃不到这口瓜,他躺板板的时候还会后悔的。 俞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恨不得跳起来,立刻慌张开口, “朋友,呃我们是比较要好的朋友,他……他刚才在给我系,呃扣纽扣。” 语速飞快,眼睛紧张得眨着,生怕对面的两人看不出来自己是在撒谎。 季眠听完“朋友”两个字, 沉默地眨了眨眼,表面波澜不惊,还配合地点头,但心里疯狂吐槽, “唇”朋友吗?有意思,两人都快拉丝了告诉我是纯朋友, 好吧,不是说外国人奔放吗?咋这么害羞呢? 俞安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但自己安慰自己,没事的,虽然季眠应该看见了, 但是表面粉饰过去就行。 季归舟本想开口,却被俞安先一步打断,还听见了自己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脸色瞬间变了,盯着俞安,表情哀怨地控诉, “你要不想给名分也可以直说。” 他眼尾微垂,嘴角绷着一条直线,脸上是假装地坚强,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丢人?” 俞安整个人都炸了,身子前倾,压根没管旁边还有个季眠,急得一口气全是心虚, “不是!不是!你别乱想,我、我就是紧张才……我没那个意思,真的,你怎么会丢人啊?你不丢人,是我、是我丢脸我没脸承认……不对、不是,是我……我不是不想!” 季归舟看着他一连串混乱的解释,嘴角抽了抽,像是差点没忍住笑,但还是委屈地眨了下眼。 旁边的小omega, “……?” 请问呢?谁来在意一下,旁边还有个他啊?hello? 真的是谢谢你们的表演了。 “我还是先走了。” 季眠语气波澜不惊,他转身时还不忘回头给自家大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尤其是听到刚才季归舟说话“茶言茶语”的时候, 他怎么没发现季归舟除了戏精之外,还有当白切黑的天分? 那完蛋了,季归舟的准对象,要被他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病房外的长椅上,季眠已经坐得屁股发麻。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离开的,结果刚走出病房门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走了也太不划算了,他还没找季归舟算账呢! 于是季眠在病房门外坐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等到季归舟走出来。 不同于刚才季眠进门后,季归舟那副浮于表面委屈的模样,季归舟现在脸上的表情多云转晴, 眉眼间都是淡淡的得意,嘴角那点藏不住的笑意几乎要压抑不住了, 整个人神清气爽,连走路带风的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些。 季眠没忍住看了他两眼,嗤了一声, 学着刚才季归舟的语气,阴阳怪气地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丢人~” 季归舟扫了他一眼,眉梢挑了挑,得意地开口, “你哥的魅力还是很大的。” 季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算了,他说不过季归舟,这人太不要脸了。 季归舟大度地选择忽略掉季眠的阴阳怪气和白眼, 他不跟家里这位小皇帝计较, 抱臂眯着眼,后退几步打量了下自己面色红润的弟弟, “说起来,这次你自己来的挺利索,怎么迟云庭没巴巴地跟着?” 提到这个名字,这下换成季归舟阴阳怪气了。 说起这个,季眠脸色肉眼可见地一变,有些无语, 挠了挠脑袋,顺着乌发下意识把发梢绕在素白的指尖转两圈,语气里带了点烦躁, “说起这个,前几天我还被一alpha碰瓷了,迟云庭还留那边善后呢。” “碰瓷?”季归舟顿住,脸上露出点诧异。 “嗯。” 季眠点点头,言简意赅, “就是我不是在海城认识一朋友吗,他的朋友突然闯进家里,说是人间蒸发了, 死抓着问我说人在哪儿,还找到家里去,一副要扒出我们底细的架势。” 季归舟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找不到人?” “我都找了好几天了。” 季眠语气凉凉, “我好几个地方都找遍了,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哦, 也不是,我发他的几百条消息,今天倒是……已读最后一条了。” 他顿了顿,摊了摊手,语气更加简洁, “我觉得啊,八成是我朋友不想让他找到,自己跑了。” 季归舟轻笑一声, “你这说法真够体贴。” “那还能咋说?总不能真是被绑架了吧?” 季眠眼神一挑,语气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怀疑, “这事儿本身就古怪,那傻a,我一问他俩啥关系,说的含含糊糊, 问最后人出现在哪儿也不知道。 不过我发给他的消息居然已读不回……算了,起码我朋友现在人应该没事, 哼!等我找到他就完蛋了!” 季归舟若有所思点点头,开玩笑补了一句, “需要你哥出马的就开口,小的一定万死不辞。” “诶呀,我有点蛛丝马迹啦,” 季眠耸耸肩, “不过不确定,要再翻翻。” 说完又瞥了自家大哥一眼,嘴角扯了下,忍不住补一句, “不过我有需要就直接开口,是认真的?” 季归舟笑了, “眠眠,你这话说得难听了啊,怎么还带怀疑我呢?你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眠不服气, “你怎么没骗过我?” 季归舟闻言,眼角的笑意没压住, “诶呀之前不算,你就说,你提出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没办到?” 小omega眼珠一转,凑上去讨好地给季归舟捶肩,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 “诶呀哥哥,我刚好有件事要你帮忙。” “说吧。” “快发售的那辆超跑我挺喜欢的,你给我买了呗?” “……” 季归舟拍了拍他肩膀, “加油吧,弟弟,攒攒钱总能买到的。” 季眠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一时语塞, 只能气急败坏地真“锤”了上去, “季归舟!说好的万死不辞呢?” 第238章 这鱼白死了 他一边躲一边抬手挡, “行了行了,别真捶,肩还没你刚才捶的舒服。” 季眠压根没打算放过他, “你就说,你是不是耍我?” “诶呦喂,小少爷我哪儿敢啊,” 季归舟咧着嘴笑,像是早就预料到这小崽子会咬上来, “你说喜欢的那款,是不是之前上个月你拍照片给我那辆?” “……嗯?” 季眠眼神一变,有点警觉, “你怎么知道?” “你拍照时候不小心带了个价签倒影, 然后呢,我顺手给你截了下来,问了下渠道。” 季归舟摊了摊手,一副“我太懂你了”的模样,洋洋得意, “你要是真想要,我能不替你盯着?” 季眠顿时愣住,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定金早付了,你有空随时能去提车,” 季归舟说得云淡风轻, “等你腾出时间,我陪你去取。” “……”季眠愣了半晌,桃花眼都瞪圆了, “……哇!” 季归舟最后还是不死心问一句, “你就说,我跟迟云庭谁对你好吧?” “那必须得是我亲哥啊。” 季眠双手合十,此刻目的达成的季小少爷毫不掩饰自己的彩虹屁,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季归舟其实迟云庭早给自己拿下那款超跑的异色了。 小omega理直气壮地想,诶呀他只是想要双色不同款式而已,换着开多爽啊! 一听自己赢了迟云庭,季归舟笑得牙不见眼, 伸手勾住他脖子,把人朝自己这边带了带, “我就说这顶级alpha都不靠谱,还得是一家人好,对吧?” 季归舟满意点头,站直身子, 一手搭着小omega的肩往电梯口走,一手已经掏出手机, “走吧小祖宗,好不容易让你从雾城挪窝来了g国,请你一顿接风宴?” “……g国的本地美食吗?那还是算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真的你信我。” 季眠站在那家据说是本地最有口碑的g国私房菜餐厅门口, 脸色已经写满了不信任,怀疑地看着季归舟。 “你确定这不是黑店?” “真不是,” 季归舟一脸诚恳, “这家可是我朋友推荐的,地道得很,食材讲究,做法传统,本国人都说正宗, 我留学的时候也经常来吃的。” 小omega挑了下眉,咬牙跟着季归舟一起进去。 上菜速度还可以,就是被端上的菜,看着不太妙, 什么发酵乳酪腌制的生肉,什么芥末炖青鱼,里面还有生洋葱, 什么特色熏鱼, 每一道菜,从颜色到气味都充满异域风情, 端上桌那一刻,季眠整个人已经开始后仰, 他盯着最先端上来的熏鱼沉默,这鱼看着……怎么有点死不瞑目呢? 在季归舟期待的目光里, 第一口下去,小omega沉默地咀嚼了半天,嘴角抽搐,半晌没咽下去, 最后还是喝着水终于咽下去了。 “怎么样?” 季归舟期待地问着季眠, “……你刚刚,是说什么来着?” “刚才?哦……我说其实也没那么难吃,真的你信我。” 季眠盯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眼底满是控诉, “那你吃一口。” “啊?很难吃吗?不应该啊。” “吃一口。” 季眠一字一顿。 季归舟拿起叉子插了口鱼肉,在季眠狐疑的目光里,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甚至吃完后还能说 “……还是之前的味道啊。” 季眠不信邪,盯着那盘熏鱼,鼓起勇气, 勉为其难地拿起叉子插了一小块鱼肉, 吃进去后眉头拧成一团,下一秒冲到一边倒了杯水灌下去。 季眠把叉子放在一边,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鱼真的白死了。 等这顿食不知味的饭吃完,出了餐厅, 季眠低头飞快在手机上操作。 季归舟疑惑,“干嘛呢?” 季眠的助理刚把机票定完,小omega就把订单甩给他看, “我订机票了,g国菜我还是无福消受。” “不在g国呆几天再走?” “那还是算了……我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想吃熏鱼了。” “……” 季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表情平静释然,语气放空, “季归舟,我真不该相信一个留子对本地美食的定义。” “那你还信我别的评价吗?” 季归舟弱弱地问。 “信啊,” 小omega往前走,同样诚恳地说, “我现在非常相信你找对象的眼光还行。” 季归舟被这话说得一愣,随后笑着摇头,追了上去, “诶哟眠眠,冲你这话我能再多请你几顿。” 季眠头也不回, “那算了,你还不如多给我买几辆车呢。” “行行行,给你买。” “那我当你答应我了,我还要那辆……” “嘿你……行行行,给你买给你吗。” 当天夜里十一点整,小omega踏上返雾城的航班,坐在机舱里默默发誓, 再也不听信一个g国留学生对于本地美食餐厅的推荐了! 雾城的深夜, 机扬外湿气沉沉,霓虹映在水迹未干的地面上, 晕出路灯一圈圈色彩斑驳的光晕。 季眠拖着行李走出到达口时,才刚过凌晨一点,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根本没人会来接机,他甚至都没告诉过对方航班提前。 可就在他推着行李穿过人流时,忽然在出口处一眼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站在夜色中,身形挺拔,背脊笔直。 车钥匙在他指尖转了两圈,又收进了掌心。 迟云庭像是早就等在那儿了,不急不躁,只静静望着出口处, 直到那双眼落在自己身上,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季眠脚步一顿,心跳突然没缘由地快了一拍。 下一秒,小omega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快步跑了过去,拉着行李箱的手一甩, 整个人迫不及待地扑进男人怀里,带着从长途飞行中抽身出来后的疲惫,还有控制不住的喜悦与安心。 迟云庭下意识伸手稳稳接住人,掌心顺着季眠的后背缓缓落下, 扣在腰上轻轻拍了拍,声音低哑, “改签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想给你个惊喜啦。” 季眠在他怀里闷声回答,脸颊不自觉蹭了蹭他的肩, 只有在alpha面前,他的语气才不自觉发软。 迟云庭低头看着怀里人,自然地把人单手抱起来,接过行李箱往前走。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季眠仰起脸,眼尾还带着飞行后的些许倦意。 “嗯……我回答了会有奖励吗?” “哼哼,回答了会给你0个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