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妻为妾?我是江湖大佬不装了》 第14章 他们行止院的人都疯了 “玲珑阁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要和我抢生意做!” 顾玉容不可思议,慌乱地爬了起来。 “将军呢?快,我要去找他!” 这几年,顾家的生意做得如鱼得水,主要是借着皇商的名号。 而且宋家军佣兵二十万,军需庞大,每年都能让顾玉容大赚一笔。 若断了这个财路…对顾家来说,太致命了。 “将军如今一心想修复与太子的关系,只怕…不会听您的!”紫鹊劝道。 顾玉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五指。 “他想讨好太子,却忘了这些年我为他打点了多少!如今冒出个青芜先生,就想卸磨杀驴么?” “不行,我要让这将军府知道,亏待了我顾家,他们谁都好不了!” 她眯了眯眼,吩咐紫鹊。 “宋舒灵她不是想要银子吗?你去告诉她,现下是姜绾掌家,让她去行止院闹!” “姜绾以为夺去了掌家之权,自己就能当得起主母吗?” “等不了多久,我就要她哭着,跪着把掌家权还给我!” 到时,宋子豫自然会明白自己和顾家的重要性。 行止院。 碧螺正将玲珑阁的信件整理好,送给姜绾过目。 “夫人,您为何要做宋家军需的生意?” 玲珑阁可从来不缺银子。 姜绾执笔,一笔一划描绘着纸上的人像,淡淡道:“我想要从这笔生意获得的不是利益,而是…人心。” 钱,她不缺。 她缺的是权。 宋家世代将门,二十万铁骑,对宋子豫忠心耿耿。 想要对付他,就不能忽视这强硬的军事力量。 她要慢慢接近宋家军。 军需一事只是个开始,她还需要...人。 “让玲珑阁的暗线,在城中全力搜寻此人,一旦有踪迹,立即报给我。”姜绾将纸张递给碧螺。 画像上是个年轻男子,眉眼周正,英武有力。 “夫人,他是谁?” 姜绾眸光转冷:“他叫沈辞。” 沈辞,前朝沈家的遗孤,沈家剑第九代传人,武艺高超。 前世,宋子豫在沈辞仇家手中救下他一命,他便将一身武艺卖于宋家,对宋子豫忠心耿耿。 更重要的是,沈辞会在今年春猎上大放异彩。 惠文帝赏识他的剑术,更赞赏宋子豫毫无私心的举荐。 宋家拥兵,帝王本有忌惮之心,却因此事暂时放下了疑心,甚至将至关重要的巡防营交给宋子豫掌管。 前世,宋子豫便是从此,一步步接近了权力中心。 沈辞这个人,很关键。 这一世,她要先于宋子豫下手,让他为自己所用。 姜绾交代完事情,让人喊宋钰来,准备检查他的功课。 没想到,还没等到宋钰,不速之客却先上门了。 宋舒灵风风火火到了行止院,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听说子豫前些日子将私产给了你,那是我们宋家的积蓄,你一个外人,竟也好意思收?” 这是姜绾回府后,宋舒灵第一次上门。 她对姜绾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单纯温婉,好摆布。 因此宋舒灵语气凌厉,想一举震慑住她。 “二姐,你怕是误会了。” “那笔钱已经送去赈灾了,不在我这。” 姜绾语气冷淡,竟带着一股摄人的寒意,宋舒灵嚣张的气焰顿时低了三分。 一听到没有银子,才又恼怒起来。 “我不管,如今是你当家,没钱你也要变出钱来。” 宋舒灵理所当然道。 “五百两,下月你姐夫升迁考核,需要打点。” 这便是来耍无赖的。 姜绾冷笑一声:“是顾玉容让你来的?” “是又怎样?她虽然是商户女,但起码是个清清白白的女人。” 宋舒灵眼神挑剔。 “而你,流落在外三年,身子破没破都不知道,还有脸回将军府来…” 碧螺怒道:“你怎么说夫人呢!” “我说她怎么了!她是我宋家妇,我是她的姑姐,便是打骂,她也只能受着。” 宋舒灵翻了翻眼皮,端出姿态道。 “这事若办不好,我便让我弟弟休了你,等你成了弃妇,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姜绾抬眸,平静地与她对视。 看来顾玉容找对了人。 宋舒灵头脑简单,性情恶劣,很适合做一只“出头鸟。” “钱,没有。你若要闹,我奉陪。” 姜绾眉眼清绝,说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彩蝶,送客。” 彩蝶方才便候在了门口,听见宋舒灵开口侮辱姜绾,早就忍不住了,当即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就闯了进来。 婆子肩膀浑圆,像架着鸡一样将宋舒灵抬起来,扔出了院门。 “姜绾,你敢跟我动手?你疯了?” 宋舒灵重重摔了一下,脏污了衣裙,鬓发乱糟糟的,指着院里的奴仆道。 “还有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下人,不认得谁是主子了?我要让母亲将你们全都发卖了!去做苦力!” “他们的身契早脱离了宋家,无需听你的命令。” 姜绾负手。 日光倾斜,她浑身笼罩着清冷的光晕。 “你们记住这个人,下次她再敢进院一步,直接给我打出去。” “是,夫人!”仆从们齐声应道。 这些人经姜绾筛选过,是十分忠心的心腹,不认宋家,只听她的号令。 宋舒灵气急败坏,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能狼狈地扔下一句话:“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她抬脚就走,口中不忘咒骂着。 “姜绾这个小贱人,竟敢跟我摆脸子,她怎么没死在外面…” 话音未落,天上忽然落下一样东西,直直砸在她脸上。 宋舒灵伸手一摸,脸上湿冷冷的。 竟是只鲜血淋漓的鸟儿。 “啊——”她吓得尖叫一声,腿软得险些跪下。 宋钰从梧桐树后走出,一手握着弓箭,捡起了被射中的山雀,冷着脸瞥了宋舒灵一眼。 “二姑母。” 说罢,不顾瘫倒在地的宋舒灵,转身走了。 “这小崽子!是不是故意的!” 宋舒灵擦着脸上的血,气得面容狰狞。 “疯了!他们行止院的人都疯了!” 第15章 又是她 宋舒灵撒泼不成,一直想出了这口气。 更重要的是,她在娘家住了多日,却一直没要到银钱救急,丈夫已经派人来催了三次。 若办不成这事,回家之后她准没好日子过。 宋舒灵想了想,还是带着壶鸡汤,来了翠竹院。 周氏更因白白亏了几千两嫁妆,头风发作了几日。 刚一见好,宋舒灵便上了门。 “母亲,我几日不回娘家,竟不知家中后院竟由姜氏做了主!” “这么嚣张的人,若在我家后院,保准让她活不过三日。” “我看,不如就让三弟休了她,让她净身出户!” 她这一通牢骚,惹得周氏又咳嗽起来。 “休了她?你以为我不想吗。” 周氏看着头脑简单的女儿,叹了口气。 “她和子豫的亲事是先皇定下的,想休妻,哪有那么容易?” “可姜绾诡计多端,回京不久竟封了诰命,还骗的沛国公府老夫人,昭华公主都为她说话。” 宋舒灵愤然。 “如今她握着掌家权,一味地苛待女儿,若再不给她点厉害,改日这将军府怕都要姓了姜!” “你呀,就是眼皮子太浅。” 周氏将汤药喝下,拭了拭唇角。 “宋家百年将府,底蕴深厚,亲兵数十万,哪是她一个女人玩玩心计就能撼动的?” 看着受了委屈的女儿,周氏难掩心疼,眸中泛起阴狠。 “急什么?待京中局势稳定,娘有的是办法折磨她。” 宋舒灵这才好受些。 周氏执掌后院多年,手段狠辣,也曾替自己无声无息了结过许多女人。 她的本事,宋舒灵很放心。 “娘,既然您迟早要除掉姜绾,还不如现在就把掌家权给顾玉容…” 起码顾玉容会给她脸面,出手也算大方。 周氏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苦口婆心道。 “娘跟你说过多次,顾玉容心机深沉,你不要与她混在一起,省得哪日被她利用了都不自知!” “最近家事繁多,我顾不上你,这些银子你拿走,我要休息了。” 宋舒灵掂了掂分量,只有几十两。 这些钱够成什么事的?! 她脸色瞬间沮丧下来,压低声音道。 “最近府上又有妾室怀孕,魅惑夫君与我争宠,实在该死!娘,不如您再帮我…” “不可!上次那胎才过去两个月…” 周氏打断了她,叮嘱道。 “你要低调些,这些事若被你夫家知道,可没你好果子吃!”” 宋舒灵在周氏这没讨到好,兜兜转转,又去找到顾玉容。 “二姐的难处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被姜绾欺辱至此?” 顾玉容一脸委屈,观察着她的表情,煽风点火道。 “算了,认命吧,反正她掌家,以后有咱们苦头吃。” 宋舒灵果然火大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就这么认输了?你好歹也是我弟弟明媒正娶的,怎么如此窝囊?!” 顾玉容哀叹:“她过继了儿子,母子互为倚仗,我是斗不过她了。” “你怕她,我却不怕!不就是个小崽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强调姜绾护不住他,铺垫 宋舒灵眼睛一眯。 想起宋钰拿死鸟吓她一事,心中始终憋着股怒火。 “你不是说姜绾很宝贝那继子吗?我可以替你解决了他,姜绾丧子,自然就斗不过你了。” “但说好了,等你拿回掌家权,银子的事,你要给我想办法!” 顾玉容咬唇,掩饰住眼中幸灾乐祸的笑意。 “一切都听二姐的。” 行止院中。 宋钰拿着木剑在后院练剑,额头上渗着细汗。 练武少不得要吃苦,需要心性坚定,宋钰认真又刻苦,尘一大师称赞他是个好苗子。 姜绾在廊下静静的读书,时不时望向后院小小的身影,眼底透着柔和。 日光正暖,岁月静好。 彩蝶端上一碗酥酪,禀道。 “夫人,宋舒灵住在府中已经五六日了,竟有这样赖在娘家不走的人。” “她夫君性情暴戾,没要到银子,她不敢回家。”姜绾道。 宋舒灵心性歹毒,却莽撞冲动。 她在夫家做下的那些腌臜事,前世姜绾也听说过。 这二人也算坏到一起去了。 “夫人!”碧螺匆匆跑过来,“您命人寻找的沈辞出现了!” 姜绾有些惊喜。 这时间比她预想中的要快许多。 她当即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 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认真练武的宋珏,吩咐道:“小厨房有我新做的桂花糕,一会拿来给小少爷。” 上次她偶然做了一次,宋钰很喜欢,时常缠着她要。 彩蝶道:“夫人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姜绾点头,快步出了府门。 “据消息说,沈辞被几名黑衣人带到了望月楼后巷,然后就消失了踪迹。”碧螺道。 前世,宋子豫是在沈辞的仇家手中将他救下的。 看来这些黑衣人,就是沈辞的仇人了。 姜绾当机立断:“带一队侍卫,去望月楼。” 望月楼二层。 裴玄一袭墨衣,端坐在桌边,如玉的五指轻敲着茶盏。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答话的人一身劲装,五官端正。 “回殿下,卑职已经放出了被仇家追杀的假消息,想来不出半月,宋将军便能循着线索找到我。” “很好。” 裴玄眉头微蹙,眼神深邃而冷酷。 “本宫从暗卫司调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接近宋子豫,成为他的心腹,盯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这是你的身份通牒,日后,你就是沈家剑传人,名为…沈辞。” 沈辞垂首:“是,殿下。” 裴玄摆手:“跟你的手下告个别吧。” 沈辞领命,带着几名黑衣人退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贺行云开口。 “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想将宋家收入麾下,反正宋子豫也属意东宫,不如您也…” “不可。”裴玄敛眸:“父皇多疑,容不下皇子与武将私交过甚。” 况且宋子豫虽手握重兵,却心术不正。 这样的人,他看不上。 但如今大雍兵微将寡,需要宋家坐镇,稳定军心,民心。 所以派去沈辞。 既为监视将军府,也为保护。 “将军府后宅最近…可不太平,宋子豫因家宅之事被降职,在朝中的风评也越来越差。” 贺行云分析道。 “若再发展下去,宋家受损,怕会影响殿下的计划。” 裴玄眼底暗沉。 说起来,宋子豫栽的跟头,似乎都因他那位归家的夫人。 忽然,街巷中传来一阵喧哗。 裴玄眯眸,手执扇柄,撩开珠帘向下望去。 暗巷中,沈辞正与几名手下切磋剑法,忽有一少女快步走来,指着几人道。 “大胆!光天化日竟敢行刺!来人,拿下这些匪徒!” 春风如剪,吹开少女青色的面纱,露出一张清绝面容。 裴玄眸色一沉。 …又是她。 第16章 殿下就一点不怜香惜玉么 暗巷中,宋辞正指点暗卫剑术,就见一群侍卫气势汹汹闯了过来。 一名丫鬟身形利落,一鞭打退了他的暗卫兄弟,紧张地冲他喊道。 “沈公子,别怕,我家夫人来救你了!” 侍卫们紧跟其后,将他团团护在身后。 沈辞:“...”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同样一头雾水的暗卫们,沈辞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二楼。 接到裴玄的指示后,他对着暗卫们使了个眼色。 两相交战,暗卫们佯装失败撤退,留下了沈辞独自一人。 这时,姜绾才走上前来。 看见衣冠整齐,头发丝都分毫未乱的沈辞,她心中划过一丝疑惑。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便被沈辞的声音打断了。 “在下被仇人追杀,险些不测,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男子长相端方清秀,与前世的记忆别无二致。 姜绾打消了疑虑,微微颔首:“沈公子不必多礼,这里不方便,我们移步酒楼说话。”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 在姜绾的示好下,沈辞很快便被“收服”了。 “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管是小厮,还是侍卫,我愿意追随。” “沈公子剑术无双,做这些岂不委屈了你?” 姜绾微微一笑,轻纱遮住了她幽深的双眸。 “我要你将满身武艺,卖予宋家军,你可愿意?” “夫人想让我跟随承平将军,宋子豫?”沈辞问。 “表面上是如此。” 姜绾嗓音温凉冷静。 “但你真正效忠的,唯有我一人。” 沈辞顿悟。 这是想安插他去宋子豫身旁做卧底。 他一时沉默了。 见他没有立即应下,姜绾眉梢微蹙。 在习武之人眼中,宋子豫是顶天立地的将军,沈辞或许不愿与其作对。 “事成之后,我允你做宋家军副将,” 她思忖着,投其所好道。 “而且,玲珑阁收藏的那套七星剑谱,我也可以送给你。” 沈辞闻言,眼神亮了亮。 然而仍旧未应下。 直到窗外传来两声清脆的布谷鸟叫,他才低头道:“在下愿意。” 姜绾松了口气。 “好,过几日宋子豫会找到你,你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将军府,若有指示,我会叫碧螺通知你。” 沈辞点头,一一应下。 事情交代完毕,姜绾走出酒楼包间。 “夫人,这位沈公子可信吗?”碧螺有些担心。 姜绾也觉得今日之事太过顺利了。 然而想起前世之事,她又肯定道:“沈辞他…是个忠仆。” 起码前世,直到她死前,沈辞都是宋子豫最忠心得力的手下。 二人刚欲离开,忽闻一道微凉的嗓音从隔壁包间传出。 “七星剑谱是玲珑阁的私藏,亦是青芜先生珍爱之物。” “为何,会在姜夫人手中?” 姜绾背脊一僵,回过头去。 男子瞳若点漆,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隔着翡翠珠帘,慵懒地望着自己。 裴玄! 他怎会在此? 姜绾心中微诧,不知裴玄将方才之事听去了多少。 她上前行了一礼,温声道:“是从前青芜先生所赠。” 裴玄冷哼一声,并不相信。 他见过她的狡黠,自然不会被这幅乖顺模样所骗。 “前几日听裴棠说,你向她询问前朝和离之事。” “她不懂这些,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 裴玄低眉敛目,缓缓走近。 “前朝那位夫人请求和离时,已身患痨病,寿命不过两年,她敲了登闻鼓,痛斥夫君宠妾灭妻的罪行,先皇念其母家的从龙之功,给了她体面。” “可,和离后不过两月,她夫家怀恨在心,传出她与人私通,不守妇德的言论,她禁不住人言籍籍,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 裴玄缓缓逼近,停在了珠帘对面,眯眸看着姜绾。 “这,便是那位夫人的结局。” 他气息冷然,说出的话更是冰冷至极。 隔着沁凉的珠帘,亦让人感到深深的压迫。 姜绾眸光一凝。 她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中的警告之意。 她五指微微收紧,随即勾唇,露出一抹笑来。 “多谢殿下告知,告辞了。” 姜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屏风后人影一闪,贺行云悠闲地走了出来。 “瞧你把美人吓得,都已经派沈辞去盯着了,还这么恐吓她做什么?” “承平将军是宋家军心所向,将军府不能出事。”裴玄淡淡道。 “铁石心肠。” 贺行云啧啧道。 “那宋子豫喜新厌旧,苛待原配,绝非什么良配。你瞧,都把姜夫人一个女人家,逼得要自己出门寻侍卫保护,她在将军府的日子,定然过得很艰难。” 见裴玄无语,他又嬉笑着道。 “姜夫人如此貌美,殿下就一点不怜香惜玉么?” 裴玄给了他一个找死的眼神, “唉。” 贺行云摇头感叹。 看来能触动裴玄柔肠的,唯有那位了。 可惜。 他巴巴等了三年,人家却连面都不愿见他一见。 … 回府的马车上。 碧螺皱着眉道:“都说永宁太子德披天下,怎么却站在宋家那边,对夫人这样凶?” 姜绾淡声:“他不是为了宋子豫。” 当今陛下有四子,裴玄虽被封太子,但储位之争未有定数。 裴玄要保将军府安好,是为朝野安定,也为在适当时机,宋家能为他所用。 不过他讲的故事,倒为她筹谋和离提供了思路… 姜绾闭目养神。 马车外忽然传来彩蝶的声音。 “夫人!不好了!” “顾玉容带了宋舒灵来,非说小少爷对她们不孝不敬,要让人打死他呢!” “什么?” 姜绾皱眉。 “快,回府。” 此时,行止院前。 宋钰被几个婆子合力按在长凳上,宋舒灵悠闲地坐在凉亭中,抿了口茶,趾高气扬道。 “好没教养的小崽子,竟敢顶撞姑母!” “来人,给我狠狠打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第17章 这次,才是我做的 方才,宋舒灵一行人来了行止院,却被人拦住不让进。 她心中有火,正好撞见彩蝶端来的送桂花糕。 听说是姜绾亲手做的,她便扬手打翻了糕点,还命人在地上踩烂。 宋钰上前阻拦,结果被扣了个“忤逆不孝”的罪名。 “怎么,不服气?还是等着谁来救你?” 宋舒灵得意地笑了声。 “我是你父亲的嫡亲姐姐,你的姑母,就算姜绾那个小贱人来了,也越不过我去。” 宋钰咬牙,如同愤怒的小兽:“不许你这样说我母亲!” “母亲?你这个蠢东西!” 宋舒灵嗤笑。 “你也算是宋家的血脉,不同自家亲近,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姜绾一个外人!” “她一个外嫁妇,指不定哪日就被扫地出门,到时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她能护着你?” 宋钰挣扎了两下,稚嫩的凤眼狠狠盯着宋舒灵。 他自习武以来,身体强健不少,对付这几个婆子不在话下。 见他三两下便挣脱了压制,将下人推翻在地,宋舒灵吓了一跳。 她指着宋钰,恼羞成怒道。 “你今日若不挨这个打,便是忤逆不孝之罪!连带着姜绾,也会被人骂教子无方,不守礼法!” “到时候,看你的好母亲还怎么装贤德!” 宋钰动作一顿,眼中划过犹豫。 宋舒灵抓准时机,命人将他绑在长凳上,木板一下下,重重打在他身上。 掌刑的是宋舒灵的下人,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孩子而手下留情。 宋钰小脸惨白,额头慢慢渗出冷汗。 背后渐渐被鲜血浸湿。 然而他始终咬紧牙关,没有逃跑,也没有求饶。 母亲自回京后,步步艰难,整个将军府都恨不得她万劫不复,宋钰都看在眼中。 他不能再连累母亲... 二十板子结束后,他已经虚弱至极。 被人从凳子上拖了下来,浑身软趴趴的,后背还汩汩淌着血,像条快断了气的小狗。 宋舒灵却没有一丝心软。 在她眼中,宋珏只是一个卑贱的宗族继子,命如草芥。 况且还对姜绾这么忠心,就更加可恶。 “将他扔去湖边罚跪,不跪满两个时辰不准起来!” 下人不禁劝道:“夫人,他伤得这么重,若不及时医治,怕是…” “怕什么?一个宗室子,烂命一条的东西。” 宋舒灵缓步走到宋钰身旁,冷笑着道。 “你不是指望姜绾能救你么?今日我便让你看看,这个将军府,到底谁做主!” … 姜绾匆匆赶回府中时,天已擦黑。 在湖边找到宋钰时,他失血过多,几近晕厥。 来时路上,已有下人和她讲了发生之事。 姜绾看到浑身是伤,仍旧倔强地保持着跪姿的宋钰,双眸瞠红,快步上前抱住了他。 “钰儿,你怎么样?” 宋钰呼吸熹微,已经神志不清,视线迷糊成一团,却分辨出了姜绾的声音。 “母,母亲…” 只说出两个字,便瘫软在了姜绾怀中。 姜绾呼吸一紧,连忙检查了他的伤势。 外伤很重,失血过多,需要立即救治。 她抱起宋钰就走,谁知宋舒灵和顾玉容却赶了过来,带着一群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准走!” 宋舒灵缓缓走出,摆出一副高贵姿态。 “说好罚跪两个时辰,如今时间可还没到。” 姜绾唇线微抿,精致的眉眼染上了怒气:“钰儿伤重,你这是要他的命。” “他是我宋家子嗣,生死都由宋家做主,轮不到你操心!” 宋舒灵双手环胸,面容阴狠。 “姜绾,你自回府后便嚣张跋扈,不侍夫君,不孝婆母,我母亲弟弟脾气好,我眼里却容不下沙子,由不得你在宋家如此放肆!” “你以为收养个孩子就有了依靠了么?” “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做我宋家妇,需得低眉顺眼,做小伏低!” 她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宋钰。 “否则,这就是下场!” 姜绾捏紧拳头,眸中跳动着怒火。 宋钰的情况耽误不得,她将宋钰递给碧螺,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碧螺会意,手中软鞭一挥,朝着前排侍卫脸上抽去,几人惨叫一声,滚作一团。 她趁机抱着宋珏冲出重围,朝着行止院奔去。 宋舒灵心中一惊。 她没想到,姜绾身旁这平平无奇的丫鬟居然会武功。 而且,这么轻易就击退了将军府的侍卫。 “姜绾,你竟敢在家宅动武!” 宋舒灵深吸了口气,怒道。 “跟我斗?我告诉你,子豫马上就到了,他一定会好好惩治你!” “你胡作非为,他却要惩治我?” 姜绾语气冰冷,眼含薄怒。 自己还没找宋舒灵算账,她却嚣张起来了。 宋舒灵意味深长地笑了声,眼光瞥见不远处,宋子豫正朝着湖边大步赶来。 她走上前,和姜绾并排站在了湖边,眼底泛起阴鸷。 “他自然会惩治你,因为…” 说罢,她背朝着湖面,紧紧抓住姜绾的衣袖,整个身子朝着湖中栽去。 “救,救命啊,杀人了—” 宋子豫刚到湖面,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从他的角度看,姜绾正与宋舒灵撕扯着,想要将其推入湖中。 他武艺高强,立即飞身上前,将半个身子掉进湖水的宋舒灵拉了上来。 “二姐!你没事吧?” 宋舒灵被救得及时,裹着半湿的衣裙,瑟瑟发抖道。 “三弟,姜氏她疯了!” “就因为我管教了宋钰那孩子几句,她就发了狠,要杀了我啊!” 宋子豫同几位姐姐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闻言转头,怒气冲冲地看向姜绾:“又是你!天天惹是生非,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若我来晚了一步,二姐就被你害死了,毒妇!你知不知道,这是谋杀!” 姜绾淡淡道:“我没有推她。” 宋子豫啼笑皆非:“我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我说了,刚刚的事不是我做的。” 姜绾慢条斯理理了理被宋舒灵弄皱的裙摆,眸中隐隐跳跃着怒火。 “你看好了。” “这次,才是我做的。” 说罢,她抬手,将还未回过神的宋舒灵狠狠推入了湖水中。 第18章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怕 “啊——” 宋舒灵还没反应过来,惊叫声停在半空,整个身子便没入了水中。 “姜绾,你!” 宋子豫大惊,连声吩咐侍卫下水救人。 他怒极,瞪圆了双目看着姜绾,目光简直像要吃人,扬手便要狠狠给她一巴掌。 “玲珑阁一事,将军处理得如何了?” 姜绾歪了歪头,冷笑道。 “前几日昭华公主还给我来信,太子殿下可没多少耐心。” 宋子豫动作一顿。 东宫生辰宴上,他刚得罪了永宁太子,而姜绾与太子妹妹交好,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 “我自然会给太子殿下一个满意答复。”宋子豫咬牙切齿,“我的事用不着操心,回你院子老实待着,若再惹事,别怪我不客气!” 侍卫们已将宋舒灵救了上来。 她浑身湿漉,脸色惨白,衣裙上满是污秽的水草淤泥,哪有半分贵妇的模样。 抢救了一番后,宋舒灵才醒过来。 一双眸子如淬了毒,死死盯着姜绾,恨不得要吃人。 姜绾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今日的账,且留着慢慢算。 她担心着宋钰,不欲久留,转身离去。 宋舒灵急得咳嗽起来,指着宋子豫骂道:“这贱人,她可是要害死你姐姐,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宋子豫揉着眉头,只觉近日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他看向宋舒灵,反问道。 “二姐,你好端端的跑去行止院干什么?” “我…” 宋舒灵神色一慌,她自然不能将和顾玉容的交易说出来。 “姜氏目中无人,我这个做姐姐的帮你管教管教,没想到她丧心病狂,竟敢明目张胆对我动手!” “三弟,你可一定要替姐姐好好教训她!” “她确实该死。” 宋子豫愤愤。 “可现在,还不是收拾她的时候。” 待他与玲珑阁达成合作,缓和了与东宫的关系,到时再慢慢和姜绾算账。 见宋舒灵没什么大事,他回了书房,临走前道:“二姐好好休息吧,我会为你请个好大夫。” 宋舒灵气得浑身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绾差点害死自己,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可是名门贵妇,她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若说从前是因利益对姜绾出手,如今,她倒真恨上了此人。 “姜绾…我跟你没完!” 她招来丫鬟,压低声音道:“回府,给老爷传信!” … 行止院中,烛光明亮。 宋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 下人们已经包扎了外伤,可他伤得重,又耽误了治疗时间,背后仍旧血流不止。 “再这样下去…小少爷恐怕性命不保啊。”彩蝶抹了抹眼泪。 “我来试试。” 姜绾取来针灸用具,在宋钰几处穴位上施了针。 她手法娴熟,几针下去,很快便止了血。 彩蝶惊叹不已:“没想到夫人竟有如此医术!” 碧螺抿唇:“咱们夫人会的可多了,慢慢你就知道了。” 宋钰脱离了危险,却仍旧昏迷着,即便在睡梦中,苍白的小脸仍旧透着倔强。 “他们欺人太甚!”彩蝶恼怒道,“趁着夫人不在,就这么欺负小少爷!若不是您回来得及时,小少爷恐怕…” 姜绾眉头紧皱,表情凝重。 听到宋钰是不想连累她的名声,才服从宋舒灵的,她更是泛起心疼。 “宋舒灵不会无缘无故针对钰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彩蝶在府中人缘最好,消息最也灵,她想了想道。 “夫人,她最近时常去顾氏院里,一待就是半日…一定是顾氏挑唆的!” 姜绾冷笑:“顾家眼见要失去皇商之位,顾玉容难免会着急。” 所以撺掇了宋舒灵针对行止院,为的是夺回掌家权。 自己离府这三年,顾玉容娘家的确贴补了将军府不少。 只要顾玉容重新掌家,她自有办法让宋子豫明白,顾家与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样一来,宋子豫早晚会将皇商的位置还给顾家。 姜绾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顾玉容要出什么招数,她都奉陪。 可她不该将主意打在孩子身上。 “去传信,只要宋子豫与玲珑阁合作,今年我们免费提供先锋军的马具,护甲。” 她不缺钱,更不指着做皇商赚钱。 但顾家…拼得起么? “另外,告诉宋子豫,一旦合约达成,玲珑阁会另付他两千两,当做酬谢。” “夫人想以钱财诱惑他?”碧螺有些不解:“换皇商这么大的事,他会被两千两银子打动么?” 姜绾淡笑:“放心,他很快就会急需这笔银钱。” 碧螺领命而去。 彩蝶却依旧不太放心:“今日夫人与宋舒灵撕破脸,还当众推她入水,她怕是还会来找麻烦。” “她夫君是刑部侍郎林之泉,当朝三品大员,夫人要当心。” 姜绾神色冰冷。 宋舒灵敢这么对宋钰,她本就不会罢休。 她摊开宣纸回忆了一番,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京兆尹贺行云。” 彩蝶粗略扫了一眼,睁大了眼睛:“夫人,这是…” 纸上列了十数条林府内宅的私隐,件件都是见不得光的丑事。 “宋舒灵竟然毒害了三名妾室,还打掉过这么多孩子…” 还有她利用林之泉职务之便受贿,卖官等等。 “贺行云接到这封举报信,该有的忙了。” 宋舒灵的溺水被救治得及时,休养了几日,身子便好了大半。 这几日她异常安静,再没来行止院找茬,仿佛在静静等着什么。 果然这晚,周氏派了人来,说林之泉来府上做客,叫姜绾一同过去,一家人吃团圆饭。 彩蝶担心:“什么团圆饭,我看是鸿门宴吧!夫人,您可千万别过去!” 姜绾罩上了斗篷,笑中带着冷意。 “戏台都搭好了,我若缺席,他们怎么唱的下去。” “林侍郎定是来为宋舒灵出头的!” 彩蝶犹豫道。 “他毕竟是刑部侍郎,官位比将军还高上一级,权势压人,您不怕么?” “怕?” 姜绾抬眸,清澈如水的眸子毫无波澜。 “世人皆爱恃强凌弱,一旦露了怯,便如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怕。” 她回头望了眼睡得香甜的宋钰,肃清的眉眼中划过一丝柔和。 “走,去翠竹堂。” 第19章 这位便是弟妹 翠竹堂中。 姜绾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周氏下首,微笑陪着他说话的林之泉。 林之泉年逾三十,浓眉大眼,执掌刑部多年,浑身透着肃杀。 瞥见他身上的绛红色官服后,姜绾眸中划过一丝嘲讽。 按礼,家中聚会不宜着官服,这是对长辈的不敬。 林之泉这样大张旗鼓,明显是要摆官威,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位便是弟妹?” 林之泉犀利的眼光打量着姜绾,出口的话异常冰冷。 “舒灵在府中住了多日,劳烦弟妹照拂了。” 他将“照拂”二字咬得格外重,一看便是知道了宋舒灵落水之事,来问罪姜绾的。 姜绾黛眉微挑。 据她所知,宋舒灵夫妻二人的感情并不好。 林之泉做出维护妻子之态,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利益。 他科举出身,家底单薄。 这些年来,他虽看不上愚蠢高傲的宋舒灵,却也离不开将军府的资助,因此他默许,甚至催促宋舒灵向娘家索要钱财。 显然,这也是顾玉容承诺他们的东西。 所以这几人才会一丘之貉。 “姐夫客气了。” 姜绾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下次二姐再回府,我也会好好照拂的。” 宋舒灵气得牙痒痒:“姜绾,你…” “谁教你的对二姐不敬?还不快道歉!”宋子豫发了火。 他十分不喜姜绾这幅针锋相对的样子,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简直让他丢尽脸面。 “是啊姐姐,二姐好歹是我们的长辈,你竟把她推入…今日还这样不恭敬,传出去,咱们宋家可没法做人了。” 顾玉容也帮腔道 “今日姐夫也在,你就好好道个歉,祈求他们的原谅吧。” 几个嬷嬷闻声,大步上前,想强制压着姜绾下跪。 姜绾一个眼风,冷冽犀利,不怒自威,顿时吓得人不敢靠近。 “弟妹好大的架子!看来离府三年,竟然忘了规矩二字怎么写。” 林之泉负手起身,眼中透着深意。 “其实,若只是家宅矛盾便也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犯下如此大罪——” 他声音骤然转冷,高声喝道。 “大胆姜氏,你勾结匪徒,与人私通,还不跪下!” 姜绾眯眸:“此话何意?” “五日前,望月楼中,你去见了谁?”林之泉质问。 姜绾拧眉,神色戒备。 怪不得林之泉沉寂多日,竟是查到了此处。 然而,沈辞是她要埋在宋子豫身边的棋子,她当然不能说实话。 见她不说话,林之泉冷哼了声。 “当日,望月楼现身一亡命匪徒的踪迹,时间,地点皆与你出现的吻合。” “本官有理由怀疑你勾结匪徒,意图不轨!” “什么?”顾玉容捂嘴,惊讶道,“姐姐为何这样糊涂?这可是连累全家的大罪啊!” 一听到连累全家,宋子豫也坐不住了。 “姐夫,这事这么严重?” “放心,只要姜氏认下罪行,我不会让此事牵连到将军府。” 林之泉眯了眯眼。 “但她若不认,我只能带她回刑部地牢,仔细审问了。” 刑部酷刑残忍至极,地牢中血流成河,每日都有人盖着白布被抬出来。 这地牢,只怕有命进,没命出。 周氏作为长辈,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阿绾,去刑部一趟也好,若你是冤枉的,之泉定会还你清白。” 姜绾反问:“如何才算清白?” 林之泉嘴角闪过冷笑:“把刑部三十六道刑罚受遍,若还不改口,本官便信你是无辜的。” 碧螺忍不住愤怒道:“…你们欺人太甚!” “虽然会受些皮肉苦,但若能还人清白,也是值得的。” 顾玉容声音温柔,眼底却凝着深深的恶意。 周氏亦点头,摆出公平的姿态:“阿绾,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怕受罚呢?” “不错。”宋子豫眼色森然,“姜绾,你就去刑部配合查案,不要连累了将军府。” 刑部狱卒下手没轻没重。 若姜绾经不住严刑拷打,断了气,也省得他再费心思除掉她了。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瞬间就决定了姜绾的生死。 宋舒灵慢慢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姿态。 “还不来人,将她押下去!” “且慢。” 姜绾开口,一双美眸通透冷静,没有半分慌乱。 “我想问林大人一个问题。” “那日我的确去了望月楼,二楼,天字号包房。” 她声音清幽,如来自雪山之巅。 “你说我私会匪徒,那出现这个房间的人,就是你所说的亡命匪徒了?” 林泉皱了皱眉,他只想给姜绾定罪,哪里会注意这些细节,闻言便道:“没错!你们就是在此会面的!” 姜绾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林大人还是好好查查,此人的身份吧。” “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林泉神色阴戾。 “你说的本官自然会查,但今日,你是一定要去刑部走一趟的,谁都救不了你!” “来人!羁押人犯!” 碧螺焦急,偷偷摸上腰间长鞭,想要和这些刑部士兵拼死一搏。 自夫人回京后,步步惊险。 虽然得封诰命,有盛老夫人和昭华公主的帮衬,但在明晃晃的权势下,她们依然身如浮萍,任人宰割。 她突然明白了,姜绾为何要图谋宋家军。 在这挟势弄权的京城,想要保全自己,唯有走到权势的顶峰。 而今日…就算豁出性命,她也要护好夫人! 正当侍卫们一拥而上,准备对姜绾动手时,门外忽然匆忙跑进一名小厮。 “禀将军,京兆尹的贺大人来了!” 宋子豫不解:“贺行云?他来找我干什么?” 他最近可没犯什么事。 “贺大人说,他是来找刑部林大人的…” 小厮话音未落,贺行云已经大步迈入了堂中。 “林大人,本官接到匿名举报,你夫人宋舒灵草菅人命,收受贿赂,多条罪行触及律法,特来羁押!” 第20章 夫人,好消息 宋舒灵还在计划怎么折磨姜绾,突然被点名,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贺行云喊道。 “诬陷,你这是诬陷!” 林之泉也皱眉站了出来:“口说无凭,贺大人想如此轻易,处置朝廷四品大员的夫人吗?” “呵,自然不是。” 贺行云低头一笑,拿出袖中信件,高声念道。 “元宗三年,宋舒灵指使林府管家虐待妾室余氏,逼其悬梁自杀。” “元宗四年,宋舒灵收了李家贿银五百两,为其在朝中谋官。” “元宗六年…” 随着一条条罪状被罗列,宋舒灵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下齿紧紧咬着嘴唇。 怎么会这样? 这些事她都做得很隐秘,不可能有人知道… 林之泉则怒目而视,眸中的怒火像要把她灼烧了。 他早知宋舒灵表明温柔,其实心思歹毒,手里不干净,却没想到她如此胆大包天。 这其中有许多,竟是连他也不知道的! 直到贺行云念出这一条。 “元宗七年,宋舒灵毒害贵妾孙氏,在她的保胎药中下了致死量砒霜,一尸两命…” 林之泉突然暴怒起来。 他不顾及大庭广众,上前一脚狠狠踹在了宋舒灵的小腹上。 “毒妇!” 孙氏是他最宠爱的女人,当年她腹中是个成形的男胎,那是他的长子! “你自己生不出来,就妒忌别人有孕!贱人!你就该千刀万剐!” “我今日非要打死你不可!” 宋舒灵痛呼出声,又挨了一个巴掌,嘴角痛苦地呕出血来。 姜绾神色冷若冰霜。 虽然宋舒灵是咎由自取,但她平生最讨厌打妻子的男人。 “林大人,你以为今日打晕了他,就能逃脱自己的罪责么?”她冷声问。 林之泉的心思被戳破,脸色沉得发黑。 “不错。” 贺行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绾一眼,接着道,“这封举告信上涉及林之泉徇私枉法,你们要一同接受审问。” 林之泉这才作罢,恶狠狠地瞪了宋舒灵一眼,低声道。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 京兆尹府兵上前,将二人一同带了下去。 “阿灵,我的女儿啊…” 周氏心疼地追上来,却被宋子豫死死拦住。 贺行云亲自来抓人,手中又攥着证据,他们无法反抗。 为今之计,只有暗中走动关系,看能否为宋舒灵脱罪。 整个宋家乱成一团。 而原本成为众矢之的的姜绾,却悠然坐在一旁,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顾玉容暗自注视着她,眼神阴翳。 本以为请了林之泉出手,定然能一击击溃姜绾。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该下狱的人明明是姜绾才对! 是巧合吗? 姜绾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怎么二姐被抓,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呢?”顾玉容挑唆道,“难道你很希望二姐出事么?” 周氏闻言,也恶狠狠地看向姜绾。 “母亲这么看我做什么?您方才不是说,若是清白之人,又何必怕受些刑罚呢?” 姜绾弯了弯眼睛。 “我相信二姐是清白的呀,所以并不着急,难道母亲不信吗?” 周氏脸色一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宋舒灵做过什么龌龊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甚至很多手段,都是她教给宋舒灵的。 若是细查下去… 周氏不敢再细想,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直直晕了过去,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母亲!”宋子豫吓了一跳,“快,叫大夫来…” 姜绾后退了一步。 看着兵荒马乱的翠竹堂,她唇角轻掀,勾起一抹冷笑。 宋家要捞宋舒灵,少不得要银子。 宋子豫面对着玲珑阁提供的两千两,还能不心动么? … 三日后,行止院中。 “夫人,好消息!” 碧螺举着信件,高兴地迈进门来。 “阁里传来消息,宋家军已经答应放弃顾家,换我们玲珑阁承做皇商。” “宋子豫还主动催我们签定合约,看来是急着用钱呢!” 姜绾搅了搅碗中的药,眉眼沉静。 宋子豫急着用钱疏通关系,为宋舒灵脱罪,这在她意料之中。 “把银子给他。” “另外,叫时序来见我,春猎将近,有些事我要嘱咐他。” 琅琊阁有三位副阁主,时序是其中之一,精通纵横术,专门负责打探情报,与外界对接。 姜绾不在阁中时,偶尔会由时序扮作她,处理事务。 碧螺应声而去。 姜绾轻轻将药吹凉,一勺勺喂着半倚在床边的宋钰。 宋钰垂着长长的睫毛,乖乖喝药。 药尽后,又期待地眨着眼睛,等姜绾将一颗姜茶梅子放进他口中,才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他在外时一副聪慧沉稳模样,只有在姜绾面前,才会难得的露出孩子心性。 想起近日之事,他又有些担忧。 “母亲为我得罪了林府,都是我不好,给您惹麻烦了。” “你确实有一点不好。” 姜绾搁下汤碗,眸光温柔道。 “阿钰,那日若我晚回府一刻,你便很可能丢了性命。”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旁人的手段,诋毁名声,诽谤诬陷,这些根本伤不到我,可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才会真的伤心。” “你记得,为了心中在意之人,任何时候,都要珍视自己性命。” 闻言,宋钰红了眼圈,小声道。 “母亲,我记得了。” “您放心,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会努力变得更强的。” 强大到,没有人可以再来伤害他们母子。 “好了,你好好休息。”姜绾揉了揉他的头,“月末便是春猎了,别到时骑不了马。” 宋钰眼睛一亮,兴奋地点头。 他虽年纪小,但也知皇家春猎,意义非凡。 到时候景元帝,皇后娘娘,和几位王爵都有可能出席,是个十分重要的庆典场合。 景元帝自幼爱习武,格外欣赏这方面的人才。 去年春猎的魁首,就得到了景元帝的赞赏,被封为京中校尉,一举成名。 因此每年这个时候,大臣们会遍寻骑射优秀之人,希望能讨得圣上的欢心。 身为承平将军的宋子豫,自然也不例外。 没过几日,将军府的下人便传遍了。 宋子豫寻到个武艺奇绝的人才,一手剑术舞得出神入化。 名为沈辞。 第21章 他的事,早与我无关 “夫人,时序来了。” 行止院中,春意盎然,草长莺飞。 碧螺领着一小厮打扮之人,缓缓走上前来。 姜绾正坐在廊下看书。 她皮肤白皙晶莹,柔和的日光打在她身上,仿佛化作了一圈清冷的光晕,清绝卓然。 “小厮”一时失神,很快收回了目光,恭敬俯身:“阁主。” 姜绾微笑,唤了声:“时序。” “小厮”抬头,露出眉清目秀的一张脸。 他长相十分英俊,一旁扫地的彩蝶直接看红了脸。 “我不在的日子,多亏你们打理玲珑阁。”姜绾淡笑,“京兆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时序答道。 “宋舒灵受不住刑,将所做之事吐了个七七八八,但她咬死事情是她所为,和林之泉无关。” “她指望林家救自己出去。” 姜绾挑眉:“恐怕她要失望了。” 时序轻笑。 “林之泉脱罪之后,似乎反应过来此事与你有关,口口声声和贺行云举报望月楼天字号房,还声称自己要调查到底,据说贺行云当时的表情很是精彩。” “最后林之泉降了职,还被勒令不许再提及此事。” 姜绾挑眉:“他恐怕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招惹了谁。” 那日她见裴玄低调出行,就知他定然不愿透露踪迹。 林之泉竟敢吵嚷此事,这不是往裴玄枪口上撞么。 时序抿唇。 阁主连永宁太子都敢利用,当真是…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阿宁公子昨日来信,邀您去皇家春猎。” 信封中夹着一张烫金请帖,上头提有“青芜”二字。 字迹行云流水,淡淡的笔锋似勾勒着道不明的情意。 一看便知,是他亲笔所写。 这几年来,阿宁公子时常给玲珑阁送来请帖,春日的百花宴,秋日的品茶会,无一落下。 虽然她从未赴约,他仍旧乐此不疲。 时序问:“阁主,还是像从前一样拒了吗?” “不。” 姜绾素手轻抬,笔尖蘸墨,提了几个字。 她因皇商之事表达了感激,并且应了春猎之约。 “自回京,他帮了我不少,投桃报李,我该去亲自道谢。” 时序皱眉,不赞同道:“您要暴露如今的身份?” “京中诸事未定,现在还不是时候。”姜绾道,“你擅长纵横术,到时便由你易容成我的样子。” 时序点头。 姜绾从前便以面具示人,阿宁公子也没见过她的样貌,装扮成她并不难。 “还有一事。” 姜绾从桌中拿出一叠纸来。 “让阁里在京城的暗线,将这些唱词发放到酒楼茶馆,半个月内,要让百姓口口相传。” 时序接过一看,上面写的皆为歌颂武将,将军功绩的话本故事。 “宋子豫想在春猎上出风头,借此拿下巡防营,却忘了君主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 姜绾黛眉微挑。 想起近日宋子豫志得意满的模样,她唇边掀起冷峭的弧度。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我不介意,为他再添一把火。” … 临近春猎,将军府反倒安静起来。 宋子豫举荐玲珑阁为皇商,这事办得似乎很合裴玄的心意,他顺带提了巡防营一事,裴玄并没有拒绝。 他一扫往日颓势,恢复了几分在官场的得意。 但,后院女人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自宋舒灵被送进慎刑司后,周氏便日日着急上火,催着宋子豫去赎人。 谁知前几日,慎刑司走了水。 宋舒灵还未等到审判,便失踪在这场大火中,生死不明。 周氏听到这个噩耗,直接一病不起了。 顾玉容则更惨一些。 失去皇商资格后,顾家人将气都撒到了她身上,在她房中大闹了一场,物件砸了一地,连带下人们都看了笑话。 顾玉容心烦意燥,连着几日闭门不出。 也正因,她与周氏都自顾不暇,便疏忽了宋麟这头。 这日,姜绾正在用饭,忽然得到消息。 宋麟在赌坊醉酒闹事,被人扣下了。 来报信的是宋麟的小厮,福旺。 “夫人,您快救救小少爷吧!赌坊的人说,若再不交赎金,便要剁了他的两只手!” “主院没人管他吗?”姜绾问。 “出事之后,小少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特意嘱咐奴才来找您的!” 福旺脸上满是焦急。 自从东宫生辰宴后,宋麟渐渐回味起了姜绾的好,也试探着来了行止院几次。 可一直被拒之门外,他心里不爽得很。 如今一提起将军府,外人都夸宋钰少年英才,他气不过,自暴自弃地流连酒楼,沾上了赌钱。 福旺跪地,哭道。 “夫人,小少爷心里是有您的,他一直当您是亲生母亲,您不能不管他啊!” 他从小就跟着宋麟,自然知道,从前姜绾是如何疼爱这个儿子的。 难道真能做到见死不救吗? “亲生母亲?”姜绾微嘲。 前世她回府后,宋麟对她可没半分孝顺。 如今不过是看她得势,宋钰又事事强他一头,嫉妒心作祟罢了。 她从没忘记,前世那碗毒药灌入口中时,宋麟脸上的冷漠和疯狂。 “你走吧。” 姜绾面若含冰。 “他的事,早与我无关。” 第22章 他营帐中有个女人 赌坊中。 宋麟被几名彪悍大汉压在长凳上。 他拼命挣扎着,面上是醉酒未醒的潮红,身子因恐惧而颤抖着。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我母亲马上就来救我了,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我母亲,她可是诰命夫人!她不会放过你们的…啊!” 话没说完,他脸上便狠狠挨了一巴掌。 “嘴硬的废物!” 赌坊老板嫌恶道。 “半个时辰了,还是没人来救你,这里的规矩你知道…” “七百两银子还不上,就用你的手指来偿!” 大汉闻声上前,手中握着寒光凛凛的菜刀,抬手就要往宋麟的手腕上砍去。 宋麟吓得魂飞魄散,下身一阵潮湿,竟直接湿了禁。 “别动我!求求你们…” 他嚎哭着,眼前浮现出从前姜绾温柔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 “我母亲一定会来的,她,她为了我坠崖,她连命都能不要,求你们…” 利刃划破他的手腕,鲜血蔓延而出。 就在宋麟以为,自己的手要断掉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急呼:“住手!” 宋麟猛地抬头,满是期待地望去。 然而来人却让他失望了。 “父,父亲?” 宋子豫大步迈入,铁青着脸。 他吩咐手下平了账,付了七百两,赎回了宋麟。 将人带回主院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顾玉容看着受伤的宋麟,吓得惊叫出声,忙喊来大夫帮他包扎。 还好刀伤不深,未伤及筋骨。 若再深半分,宋麟的右手便彻底废了。 “在赌坊买醉,欠钱不还,像什么话?传出去,将军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宋子豫恼怒。 顾玉容心疼道:“将军就别说麟儿了,他伤得这么重…” “他这么不成器,都是你惯的!” 宋子豫一气之下,脱口道。 “就连姜绾那个毒妇,都能将宋钰教得出类拔萃,你却…你也该好好管教儿子才是!” “将军是说,我们的麟儿不如那个小杂种?” 顾玉容被戳到痛处,激动道。 “若不是母亲抢走麟儿,我何至于照顾不到他,让他遭这些罪?” “阿容,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子豫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会和母亲说,让你亲自教养麟儿。” “春猎将近,这两天你好好教他规矩,不能让他再闯祸了。” 他指着门口站着的护卫。 “他叫沈辞,武功高超,我准备让他教麟儿学武,争取让他在春猎上崭露头角。” “是,都听你的安排。” 顾玉容心中舒服了许多。 见宋子豫消了气,又笑着上前,柔声试探道。 “阿豫,皇商一事,你能不能…” “此事已定,连太子殿下都颇为赞许,太子这一高兴,说不定会推荐我掌管巡防营,这可是宋家的大事。” 宋子豫温声劝道。 “皇商的事别再提了,顾家少赚几千两没关系,你是我妻子,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几千两? 顾玉容面色僵硬。 军需上本就利润巨大,再加上顾家以次充好,耍些手段,每年都能赚上十数倍。 然而这些事,绝对不能让宋子豫知道。 她只能硬挤出一个笑来,咬着牙道:“…好,我听夫君的。” 宋子豫十分满意,转头去了书房。 他一转身,顾玉容脸色便沉下来。 “夫人,将军不同意,您还是别…” “不成!我一定要为顾家夺回皇商!” 顾玉容深吸了口气,从妆匣底下掏出一封信。 “靠人不如靠自己,你去回信,就说我愿意和她合作。” 丫鬟惊讶:“可她说的那药…” “那秘药的确罕见,但这也是它的厉害之处,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我会让父母亲在江湖上以重金求药。” 顾玉容阴狠道。 “我就不信,这次姜绾还会有这么好运!” … 姜绾接到沈辞的报信时,已经事隔两日了。 碧螺有些担心:“沈侍卫武功那么好,让他教宋麟学武,岂不是…” “宋麟骄奢惯了,哪吃得了习武的苦,坚持不了几日。” 姜绾不以为意。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半个月过去,在翠竹堂看见宋麟时,他仍然一副筋骨未开的模样。 只是在顾玉容的管教下,他不敢再去酒楼赌坊,顶多去茶馆坐坐。 今日来向周氏请安,他特意讲了个“将军征西而归,立下超世战功”的故事。 据说,这是眼下京城最流行的话本。 周氏听得眉笑颜开。 “好,咱们武将世家就该听这样的故事!麟儿,你可得奋发向上,日后做你父亲一样的大将军!” 姜绾听了这话,险些将口中的茶喷出来。 周氏当真蠢。 身为武将之后,丝毫没有“兔死狗烹”的危机,甚至还拍手叫好。 她轻笑了声:“母亲若喜欢这话本,不如让人在将军府后院摆上戏台,请人唱上几天。” 顾玉容蹙起眉。 她隐隐觉得姜绾没这么好心,但一时又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周氏已经高兴地应下来了。 “好,这主意好,咱们府上也好久没热闹热闹了。” 见她眼笑眉舒,十分开怀,姜绾微微眯起眸。 自从宋舒灵出事后,周氏卧床了许久,这些日子病却突然好了…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 依周氏宠女如命的性子,她不信周氏会对宋舒灵见死不救。 除非… 宋舒灵已经脱离险境了。 时间一转,到了春猎的第一日。 每年的春猎都在惠明山举行。 正值四月,春光正盛,芳草萋萋,一副万物复苏之象。 此次春猎格外隆重,不仅景元帝亲临,连久居后宫的皇后,贵妃也纷纷随行,延伸出一长排华丽的轿撵。 两位贵妃所生的大皇子,二皇子均着骑马,跟在永宁太子裴玄的后面。 大军在西山驻扎,帝王和嫔妃的营帐安置在最中心。 宋子豫官职不高,被分在稍偏的位置。 姜绾刚靠近帐篷,便感觉一到冷岑岑的目光射向自己。 她循着目光望去,竟是多日不见的林之泉。 和他并肩站着的是一男子,看官服应是钦天监副使。 林之泉面色阴戾,眼神恨不得生吞了她。 然而不知为何,他只远远瞪了姜绾一眼,并没有来找她麻烦,领着钦天监副使走远了,二人不知在低声密谋什么。 钦天监… 姜绾皱眉。 若她没记错,前世这场春猎上,的确发生了一件与众不同之事。 姜绾刚走神片刻,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姜夫人。” 贺行云走近,冲她拱了拱手。 “不知明日夫人是否有空,我想跟你谈谈…关于林之泉那封举告信。” 姜绾微笑,既然被识破身份,她也没有隐瞒:“明日我在营帐等候大人。” “好。” 贺行云看着面前雪肤花貌的女子,心头微微一动。 他不像裴玄那么心硬似铁,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的。 于是隐晦地提醒了句:“猎场纷乱,你…注意安全。” 姜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这句话意有所指。 她看向不远处的营帐,上头明晃晃挂着“玲珑阁”的牌子。 仅仅半个时辰,便有许多达官贵人过去拜访。 她叫来碧螺:“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你通知时序,一切小心,若发现什么异样,立即来找我。” 碧螺快步去了。 春猎共分三日,众人要在山上住两夜。 举行完祭天仪式,鼓声敲响,狩猎正式开始。 景元帝一人当先,身后跟着勋爵百官,骑马朝密林中奔去。 姜绾则带着自己做的药囊,去了盛老夫人的营帐。 “虽然是春日,山上难免湿凉,您睡觉时将这个捂在腿上,会舒服很多。” 盛老夫人收了,很是开心。 作为回礼,她吩咐人将沛国公府的香烛拿来,送了姜绾一些。 “快来,凑个趣,我们几位夫人正在说闲话呢。” 姜绾笑道:“有什么新鲜事?” “你们都听说了吧?刑部侍郎林之泉的夫人前几日被关了慎刑司,结果被大火烧死了!” 一位女眷小声道。 “这事才过去几天,林之泉真是耐不住寂寞,我刚刚分明看到…他营帐中有个女人!” 第23章 蠢货 “女人?”姜绾皱眉。 联想起前几日周氏的不药而愈,贺行云的欲言又止,她脑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宋舒灵没死。 而且还跟着林府的马车,来了猎场。 她恨自己入骨,此番假死逃脱,冒险来此的目的不言而喻。 姜绾隐隐觉出了危机,又陪着盛老夫人说了些话,直到下人来传,说大军已经从猎场归来。 她借口更衣,回了自己营帐。 沈辞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按您的吩咐,事情已经办好了,宋将军并未发现异样。” 他拱手,又从袖中掏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另外,这是您要的。” 小白兔左腿受了擦伤,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方才进猎场前,姜绾突然给他传信,让他在猎场内活捉一只兔子出来。 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女儿家心性,喜欢可爱的小动物。 “辛苦了。” 姜绾点头。 “还有一件要紧事,这两日你帮我盯着顾玉容的动向。” 如今宋舒灵隐藏在春猎队伍中,敌在暗,她在明,不知对方会出什么招数。 她猜想,宋舒灵会同顾玉容联系。 盯着顾玉容,也许能发现端倪。 沈辞应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帐。 夜晚,山顶燃起了篝火。 火光明亮,映红了半边夜色。 各式猎物摆放在众人桌前,皆是白日进猎场后所得。 景元帝扫视一圈,将目光落在宋子豫身上:“承平将军府,猎物最为丰盛,尤其是你那名护卫,骑射俱佳。” 宋子豫料到了结果,却装作宠辱不惊之态。 “回陛下,此护卫名为沈辞,乃前朝沈家剑法的传人。” “哦?” 景元帝挑眉,眸光暗了暗。 “宋将军果然广纳人才,有伯乐之才啊。” “来人,将孤那杆红缨枪赐给宋将军。” “多谢陛下!”宋子豫喜道。 进猎场前,他嘱咐沈辞好好表现,争取吸引到景元帝的注意。 没想到,沈辞的表现简直出乎他的意料,几乎将大半猎物都收入囊中,可谓出尽了风头。 看来,接手巡防营一事近在眼前了。 他内心暗喜,没看到景元帝身旁的太监在暗自摇头。 这宋将军也太没眼色了。 方才他那护卫一心争胜,射杀了许多官员看上的猎物,甚至连景元帝骑马追了五里地的豹子都敢抢。 景元帝已经心有不悦了,他还敢邀功。 这是蠢呢,还是蠢呢。 本来陛下已定了让他接手巡防营,眼见要下旨了,结果被他这一通操作…怕是搞砸了。 姜绾看着宋子豫春风满面的笑容,心中暗骂了句:蠢货。 宋子豫头脑简单,此前同皇家及同僚的应酬交际,都是由她费心把持。 礼数周全,进退得当,无一不妥。 如今,她乐得见他栽跟头。 而且,这只是宋子豫作死的第一步。 宴席后方,宋麟正被几个同龄少爷围着劝酒,脸颊喝得红扑扑的,偷偷打量着姜绾。 自从在赌场没等到姜绾,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才在猎场中,他很想胜过宋钰,让姜绾瞧瞧他的本事。 奈何武艺不精,连只麻雀都没猎到。 如今酒醉上头,便更想表现自己,然而他腹中实在没什么墨水,搜肠刮肚半天,只想起了在茶楼中听的唱词。 宋麟觉得,这些唱词文辞俱佳,也应景,于是便敲着筷子,当做行酒令唱了起来。 觥筹交错间,这唱词传到了景元帝耳中。 听着这些为武将歌功颂德的词调,本就对宋家略有不满的帝王,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使了个眼色,太监便去打听。 结果得到的消息,简直令人震惊。 这半月来,将军府请了戏子来弹唱此类话本,夜夜笙歌。 历代帝王最忌居功自傲的臣子,景元帝也不例外。 从前重用宋家,是因宋子豫还算安分,如今竟也张狂起来了。 “巡防营的旨意,别传了。” 景元帝沉下脸。 “既然宋将军这么有本事,今夜便让他跪在营前,替孤守夜。” 宋子豫期待了一晚上,不但没收到好消息,反而被带到了帐前罚跪。 太监还刻意嘱咐,让他好好掂量何为“君臣之道。” 高台上的裴玄看这一幕,眼含嘲讽。 宋家世代簪缨,到了宋子豫这,却有几分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 若是宋家有聪明人就好了。 这想法一出,他脑中竟浮现出一张清绝美艳的面容。 …姜绾。 他怎会想起她? 裴玄眉头轻拧,挥散开脑中的杂念。 目光寻觅到宴席末尾处,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清隽身影上。 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裴玄清冷的眸光渐渐柔和下来。 身旁的皇后发现了他的异样,笑着道:“永宁,可是看重了哪家贵女了?说出来,母后为你指婚。” 裴玄否认:“母后,您别乱点鸳鸯谱。” 皇后本是调侃,见他这幅认真模样,倒真生出几分好奇。 难道,永宁真的有意中人了? 翌日一早。 姜绾刚睡醒,就听见隔壁营帐传来愤怒的低吼,顾玉容慌乱的认错,以及宋麟压抑的哭声。 她唇角轻扯。 看来,宋子豫吹了一夜的冷风,终于意识到祸从何处出了。 然而已经晚了。 他失去了巡防营,再也无法向前世一样平步青云了。 姜绾心情轻快。 刚用过早饭,时序派人来禀。 昨夜散席后,裴玄亲自去营前相见,被他以天色太晚推脱了。 今日他若再来,怕是不好再拒绝。 姜绾正握了一把草喂着兔子。 白兔的腿上已被包扎,乖乖地呆在笼子里。 红彤彤的圆眼,十分可爱。 昨日到现在,已经有不少女眷来逗兔子玩。 碧螺疑惑:“夫人想养兔子?” 姜绾浅浅勾唇。 这兔子可有大用处。 “你去通知时序,让他不必担忧,今晚若无事,我亲自去见裴玄一面。” “另外,备些茶点,一会贺大人会过来。” 碧螺应下,刚离开不久,营帐外突然传来沈辞的声音。 “夫人,我发现顾玉容行踪鬼祟。” 第24章 二姐自己下的药,不认得了吗? “您吩咐盯着顾玉容,起初她没有什么异样。” 沈辞低声禀道。 “可今晨,宋将军因为昨夜之事发了脾气,呵斥了宋麟,还命人将他压回府中,禁闭一个月,顾玉容求情无用,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半个时辰前,带着一小盒东西去私会了一个女人。” 姜绾问:“是谁?” “她以黑纱覆面,看不清。” 沈辞回忆道。 “不过属下注意到,她后肩有纹身,似乎是一只…狐狸。” 姜绾挑眉:“狐狸?” 沈辞确定道:“不会有错,属下从前为人纹过字,她的伤痕一看便能看出,是新纹不久的。” 姜绾垂眸。 狐狸纹身,钦天监副使… 前世的回忆渐渐清晰,她总算知道林之泉夫妇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们离开后,属下撬开盒子找到了这药,怕被发现,只偷拿了一点。” 沈辞将一小包药粉递给姜绾。 “另外,属下还听到她准备将药下到您的饮食中,似乎还提到了贺大人。” 姜绾轻轻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沈辞似乎犹豫了一瞬,答道:“...是。” 沈辞离开后不久,去时序处送信的碧螺便回来了。 “夫人!” 她快步跑进营帐,回身将账帘掩得严严实实,才跑到姜绾身边,附耳道。 “时序说,他听拜访他的官员提到,近日江湖上有人高价求购和合散。” 碧螺面色赧然。 “这媚药…专用在女子身上,药力可怖,时序说请您提防。” 和合散… 姜绾眸色微嘲。 宋舒灵为了对付自己,还真舍得下本钱。 “去告诉贺大人,就说我突然身体不适,他提的那件事,我们回京再议。” 碧螺点头,连忙跑了下去。 转眼间,夕阳斜照。 下人送来了今日的晚膳,四菜一汤,菜品丰富。 姜绾淡淡看了眼。 和合散这等江湖秘药,银针是试不出来的。 不知道药会下在何处,以防万一,今日她滴水未沾。 为了逼真,碧螺按着姜绾平日的饭量,将饭菜倒了小半,又等了会儿,下人如常将碗盘收了下去。 此时,一处华贵营帐前。 沈辞在门前徘徊了片刻,终于下决心,对着侍卫道:“请帮我通传,我要见太子殿下”。 裴玄令他潜伏在将军府,本意是监控宋子豫的一举一动。 前几日,姜绾交代他的那些任务,在他看来皆为后宅纷争,没必要事事禀告给裴玄。 可今日之事,似乎牵扯到贺行云。 贺行云是裴玄的心腹,亦是好友。 沈辞觉得,有必要让裴玄知道此事。 裴玄听了,果然拧起眉。 将军府的后宅不安宁,贺行云又头脑简单,不适宜掺和进去。 况且,给女子下药这种下作的手段… 他想起姜绾那张昳丽的面容,脸色更沉了几分。 裴玄道:“本来我也正准备出门,便顺道过去一趟,提醒行云吧。” 他拿起桌边一精致的锦盒,走出了营帐。 沈辞这才发觉,今日裴玄一身霜色薄袍,乌发用一根白玉簪在脑后,风姿绝然。 仿佛刻意装扮了几分,较平日,更显华贵俊美。 难道,主子今晚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此时,姜绾的营帐中已熄了灯。 黑蒙蒙的,叫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林家的帐篷外,藏着一脸戴面纱的女人。 宋舒灵已在此蹲伏了好久。 半月前,她借着走水逃出了慎刑司,却摆脱不了罪妇的身份,只能潜藏在林府。 事后,林之泉查到,当日那封举报信是出自将军府。 而将军府中与他们作对的,除了姜绾还能有谁? 虽然不知姜绾是如何得知林府私隐的,但只要她活着一天,林之泉夫妇便睡不安稳,她也不能一辈子苟且偷生的过活。 他们筹谋许久,此次春猎,是摆脱罪名,除掉姜绾的最好时机。 她联系了顾玉容,借助顾家在江湖的人脉,买到了和合散。 一想到在慎刑司受过的苦,宋舒灵便面目狰狞。 她不仅要姜绾死,还要她身败名裂,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宋舒灵等了一晚上,随着时间流过,心中愈发焦。 她拽过一个林府侍卫问:“确定贺行云和姜绾约在今晚?” 她买通了一个太监,在姜绾的晚膳中下了和合散。 按理说,药效早该发作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过去看看!” 侍卫领命而去,然而过了许久都没回来。 “废物!” 宋舒灵再也忍不住耐性,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姜绾的营帐。 刚一靠近,就见帐帘微微掀开一个缝。 有男子低沉的闷哼声从中传来。 宋舒灵眼睛一亮,忍不住想要靠得再近些,再确定一些。 正当她将耳朵贴近之时,忽从帐内伸出一只手,大力将她拉了进去。 宋舒灵大惊。 还未等她尖叫出声,嘴便被人死死捂住。 随着火折声起,一女子手执点燃的火烛,缓缓走近。 她身着素白长裙,双眸静若深潭,美艳的面容透着冷寂,仿佛自地狱而出的幽魂。 借着微弱的烛光,宋舒灵看清了她的容貌。 “唔,姜…姜绾!” 宋舒灵想挣扎,但这丫鬟力气出奇的大,她根本反抗不了。 挣扎间,她敏感地察觉到,鼻间吸入一股异样的香气。 再看姜绾和那丫鬟,均以轻纱掩住了口鼻,她惊慌道:“这是什么!” 宋舒灵恼怒,想大声喊人来,却发现出口的声音绵软无力,整个身子滚烫起来。 “二姐自己下的药,不认得了吗?” 姜绾神色讥讽,指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的林府侍卫道。 “将他们扔到一处。” 和合散的药效发作得十分快。 没过多久,宋舒灵已经面色潮红,失去了理智,将自己外衫尽数撕开,又奋力去扒侍卫身上的衣裳。 碧螺被她这疯狂的模样吓到了。 随后,心底又生出一阵愤怒。 若不是沈辞来通风报信,如今这副鬼样子的就是夫人了。 “走吧。” 姜绾瞥了一眼纠缠成一团的二人,转身欲走。 然而正在此时,外头却忽然传来脚步声。 姜绾屏住呼吸,“呼”地吹灭了蜡烛。 第25章 八成是送给心仪女子的 裴玄站在营帐外,望着不透一丝光的帐帘,面色深沉。 甫一靠近,竟听见里面隐隐传出粗重的喘息声。 他眉峰紧蹙。 难道…他来晚了一步? 他眼眸森然,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怒意,对着随行的下人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裴玄迈步,撩开了帐帘。 微弱的月光下,隐约瞧见塌上有两个人影,正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裴玄脸色铁青。 正要出声,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拽到了角落中。 裴玄眼中划过冷意,袖中利刃出鞘,动作干净利落,几招便制服了身后之人。 他一手撕掉那人面纱,皱了皱眉。 “姜绾?” 姜绾更为吃惊,松开了将要反抗的双手:“殿,殿下?” 她还以为是宋舒灵的人前来探口风,没想到,竟是裴玄。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竟无语。 夜阑寂静,榻上那二人折腾得越来越凶。 时不时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荤话。 便是一贯冷情的姜绾,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而且,不知是不是今夜太过闷热,她竟也觉得脸上有些燥热。 “发生了什么,姜夫人可否给我个解释?”裴玄面若冰霜。 姜绾轻咳一声:“殿下也看见了,宋舒灵与侍卫私通,而林府的营帐与我相邻,大概是夜色朦胧,他们走错地方了。” 裴玄盯着她故作冷静的面容,冷笑了一声。 睁眼说瞎话。 结合沈辞的情报,他轻易便猜出,这是宋舒灵算计不成,反被姜绾报复了。 他就知道。 姜绾这只狡猾的狐狸,怎会轻易钻了别人的套? 既然宋舒灵是咎由自取,他也懒得管这些闲事。 而且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裴玄起身欲走。 衣摆却被姜绾一手抓住。 他低头一看,不由皱起眉来。 姜绾此时面色微红,贝齿咬着下唇,俨然不太正常。 裴玄问:“你发烧了?” 姜绾咬唇,有些难以启齿。 方才她就觉得身体有些异样,到现在,感觉如此明显,她不得不怀疑自己…中了和合散。 虽然她的症状还算轻微,但若再继续下去,就不知会发生什么了… 想来是方才打斗间,不慎吸入了一些药粉。 这秘药只对女子有效,药效十分霸道。 姜绾忍着不适,再次将口鼻掩好。 裴玄见她脸颊渗出了细汗,以为她真的发了烧,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姜绾忙偏过头去。 “没有发烧,我…没事。” 她一开口,清冷的嗓音抑制不住带了轻颤,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怯。 裴玄眉心一跳。 他大概知道她怎么了。 裴玄对她道:“我带你去太医处。” 说罢,也觉得此言不妥。 姜绾一个有夫之妇,这副模样被裴玄带走,二人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没用的。” 姜绾轻喘了几声,维持着理智道。 “和合散无解药,宫中太医也没办法。” 她扶着桌子想站起身,谁知双腿发软,竟直直跌回了地面。 就在她摔倒的前一秒,一双大手掴住了她的腰身。 姜绾低呼一声,双眼微睁。 对上了黑沉如墨的一双冷眸。 裴玄眼中没什么温度,面色冷疏。 仿佛抱着的不是一副香娇玉软的身躯,而是一块木头,或是什么物件。 “…多谢殿下。” 姜绾咬唇,用力想要靠自己站稳。 然而她此时头晕目眩,看东西都带了重影。 自以为在努力站立,不过是抓着裴玄的袖子,在他胸前胡乱磨蹭了一番。 “…别再乱动。” 裴玄唇线紧抿。 春日衣料轻薄,他能明显感觉到掌中美人玲珑的腰线。 月光如昼,衬得她皮肤莹白如玉。 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轻轻浅浅的幽香。 更要命的是,姜绾似乎找到了舒服的姿势,枕着他手臂,无意识地蹭了蹭。 裴玄眸色骤沉,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 他只能就着这个姿势靠在了桌边。 动作间,袖中锦盒掉在地上,从中滚出一根精致的玉簪来。 已经意识不清的姜绾瞧见这东西,眼睛一亮。 她拿起簪尾尖锐的一头,不等裴玄喝止,朝着自己指尖戳了下去。 指尖立即冒出血珠。 这是医术上记载的放血之法,能够疏通经脉,提神醒脑。 片刻,姜绾便感觉好了些。 再看裴玄时,却发现他脸色黑如滴墨。 姜绾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这才意识到,裴玄怎么会随身携带女儿家的簪子,还特意放在锦盒中。 八成是送给心仪女子的。 “抱歉。”她诚恳道,“我洗干净还你,或者赔你一支更好的。” 裴玄面色紧绷,半晌才挤出一句:“不必。” 在此耽搁许久,早已错过了和青芜约定的时间,他已经很恼火了。 连准备送她的东西,也搞砸了。 这玉簪是他亲自选料,费时两个月雕刻而成,岂是姜绾能赔得起的? 偏偏闯祸的人如今红晕未褪,眸光晶亮。 望着他的目光竟有几分娇憨可怜,全无往日的精明模样。 裴玄瞥了一眼,冰冷的话僵在嘴边。 罢了,他便不该来此。 他就知道,一遇见姜绾,总没好事。 … 翌日一早,天色将亮。 姜绾是被碧螺唤醒的。 她睁开双眼,头疼的余韵未消,缓了半晌才恢复清明。 昨夜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只隐约记得裴玄来过。 “…裴玄呢?” “太子殿下已经走了。”碧螺担忧道,“昨夜奴婢出去打探情况,回来的时候被太子的侍卫拦在了外头,夫人,您没事吧?” 姜绾摇头,看向塌上。 宋舒灵和那侍卫抱作一团,正睡得深沉。 “趁众人还未醒,我们快走。”姜绾道。 天亮之后,宋舒灵的丑态便会被发现。 她不能留在这里。 第26章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姜绾带着碧螺去了后山,待到清晨才回到扎营的地方。 她直接去了沛国公府的营帐。 “打扰老夫人了,我昨夜不甚在后山跌倒,扭伤了脚,想向您讨些红花油。” 姜绾由碧螺搀着进门,鞋面上还沾着潮湿的泥土,一看便是从山上下来的。 盛老夫人不疑有他,忙叫人取来药,又担忧道。 “你就这么在外头待了一晚?怎么不早点叫人来告诉我。” 又担心姜绾行动不便,起身道:“走吧,我亲自陪你回营帐。” “有劳您了。”姜绾感激一笑,心中既温暖,又有些愧疚。 宋舒灵一事必须要有见证人。 女眷中唯一她请得动的,也只有盛老夫人。 盛老夫人带着人搀扶姜绾,刚一出门,迎面竟撞上了皇后。 当今皇后出身高贵,是裴玄裴棠的生母,貌美雍容,看着便十分温柔。 皇后是来拜访盛老夫人的,早就听闻沛国公府与姜绾的旧情,如今见她受了伤,也颇为关心,便顺了个人情,陪盛老夫人同行。 有皇后亲自陪同,一路上竟吸引了许多女眷前来。 连顾玉容也听到了动静。 不过,当她见到姜绾时,却见了鬼一般,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我伤了脚,一夜未归。” 姜绾淡淡笑了声,“妹妹这么惊讶做什么?” 众人目光纷纷投来,顾玉容强挤出个笑来:“我…我是担心姐姐。” 她死死盯着姜绾,试图在她的身上找到一些欢好的痕迹。 但面前之人衣衫整洁,妆容精致,丝毫没有破绽。 不可能的。 昨夜,她明明听到姜绾帐中传来动静,折腾了大半夜,还差点吵醒宋子豫。 不是姜绾,那发出那些声音的是谁… 顾玉容冷汗连连,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此时,皇后身边的嬷嬷已经打开了姜绾的帐帘,突兀地惊叫了一声。 “啊!这…”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皇后轻声斥责。 “娘娘,这里面…”嬷嬷欲言又止,“诸位夫人还是别过来了,免得脏了眼睛。” 有好事的女眷已经闯了进去,紧接着,帐内发出了更刺耳的尖叫。 “宋,宋夫人?” 帘帐被完全掀开,榻上的情景一览无遗。 轻纱幔帐下,两具身躯缠绕在一起。 二人衣裳被撕扯得凌乱一地,宋舒灵的绯色肚兜还挂在那侍卫的腰带上。 帐帘大开,众人便是不想瞧,也瞧了个干净。 “这…成何体统!” 皇后忍不住,怒斥了一声。 “皇家猎场,天子近前,居然敢行如此龌蹉之事!” 还是盛老夫人年岁大,经过不少事,见状便道:“打盆凉水来,将宋夫人泼醒,再去通知林大人过来。” 和林之泉一起过来的,还有宋子豫。 宋子豫瞪大眼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庄重大方的二姐,怎么会和一个侍卫… 有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姐姐,旁人日后会如何看他? 林之泉更是怒从心头起。 妻子大庭广众下和一个卑贱的侍卫苟合,这简直让他颜面尽失。 宋舒灵明明和他保证,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怎么会… 林之泉抬起头,愤怒的目光射向姜绾。 一定是这贱人搞的鬼! “皇后娘娘!臣妇为人端方,她一定是遭人陷害!” 顾玉容也跪了下来:“二姐她一向温良恭俭,不会有如此出格之举的!”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请皇后娘娘详查!” “不错,我也觉得奇怪。” 看着二人气急败坏的姿态,姜绾心中快意,弯了弯唇角。 “我也觉得奇怪呢。” “都说二姐死在了慎刑司的大火中,可她明明活着,那么是谁助她逃脱的呢?” “而她明明已经逃走,却不好好藏着,还特意来了猎场…” 她话音一转,神色凝重道。 “是谁,将一个罪犯带进了皇家猎场,带到陛下近前,意欲何为?难道…是想刺驾?” 林之泉勃然:“什么刺驾,明明只是…” 话到一半,又猛地闭上了嘴。 不过皇后并不傻,已经看出了端倪。 “去查!宋舒灵是如何逃出慎刑司,又是如何潜入猎场的,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至于宋舒灵,待事情查明后,等待陛下发落吧。” 宋子豫和林之泉对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 顾玉容见皇后要走,不死心地拦了过来:“皇后娘娘,臣女还有一事不明。” 她看向姜绾,目光阴柔。 她始终想不明白,昨夜的圈套是为姜绾设下的,结果却是宋舒灵中了招,与侍卫苟且。 宋舒灵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 而且刚刚进帐篷时,她隐约嗅到了一似异样的气味,源自香炉之中。 和合散是从她寻来的,她多少有些熟悉。 此刻,顾玉容脑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二姐即便要行不堪之事,为何不选在自己帐篷,要在此处呢?” 姜绾道:“也许是林府营帐与我的相邻,她走错了。” 顾玉容不依不饶:“可偏偏是昨夜,你一夜未归,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姜绾淡声:“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娘娘,臣女方才隐约闻到了药粉的气味,从香炉中传来。” 顾玉容斩钉截铁道。 “姜姐姐,这燃香可与二姐没关系,而是你的东西!” “难道是你,用了不干净的迷香迷晕了二姐,害她神志不清!或是…你准备这迷香,是给自己用的?” 姜绾眯了眯眼。 顾玉容这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若是燃香中的和合散真被发现,那自己做的事便暴露了。 顾玉容果然精明,也够大胆。 只是她不知道,这香…是那日盛老夫人相赠的。 林之泉闻言,似乎找到了一线生机,双眼迸发光亮。 “没错!一定是这样,请皇后明查!” 他盯着姜绾,意有所指道。 “一定是这香的问题!有人不甘寂寞,恬不知耻,才会携带这种不干不净的香料…”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震怒。 “放肆!一派胡言!” 盛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举起手中拐杖,狠狠砸到了林之泉身上。 “好一个林侍郎!老身今年七十有八,你倒说说,老身是怎么不甘寂寞,恬不知耻的!” 林之泉被砸得鼻血直流,瞪着盛老夫人,敢怒不敢言。 盛老夫人怒哼了声。 “娘娘,这香是我送给姜绾的,绝不可能有问题!”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见盛老夫人真动了气,忙道:“快给老夫人拿保心丹来。” “您是国公府的顶梁柱,历经两朝,本宫自然相信您的人品!” 姜绾也走上前来,轻拍着盛老夫人的后背。 “怪我不好,都是些家宅中的乌糟事,连累您生气了。” 盛老夫人却摆了摆手,气恼道:“孩子,若不是牵扯到我,你恐怕要被这些黑心肝的人冤死啊!” “好啊,顾夫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老身的香料有问题么!” “就请皇后娘娘亲自查验,到底是我老不正经,还是她—顾玉容在诬陷!” 盛老夫人言之凿凿,一副问心无愧之的模样,震慑住了众人。 没人会怀疑,她会做下什么不堪之事。 除了姜绾心知肚明,那燃香中加了和合散。 皇后若真要查,恐怕… 正得此时,突然传来一道清冷之音。 “老夫人人品贵重,连父皇都尊崇爱戴,若真当众查验,才是对您的侮辱。” 听得此声,人群纷纷避让出一条小路。 裴玄手执泥金书画折扇,缓缓踱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