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予我呼吸》 第1章 初初 冰冷的屏幕光映在关越苍白的脸上,手指在键盘和鼠标间快速移动,屏幕里那个紫色皮肤、背生双翼的角色,正灵巧地穿梭在召唤师峡谷。 又一波团战爆发,极限走位,输出拉满,最后一发''虚空索敌''精准命中,屏幕上跳出击杀提示。 "Nice!"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欢呼。 但下一秒,那个本该保护她的辅助,却因为一个激进的走位,瞬间被对方集火秒杀。 关越的屏幕骤然灰暗,眼睁睁看着自己孤零零的角色被汹涌的敌人吞没。 "啧。" 她忍不住轻哼一声,开麦说话,声音带着点病弱的沙哑,却掩不住那份犀利。 "辅助,你刚才那个位置,是急着去送?" 耳机里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年轻男声,带着点被质疑的不爽和意外: "……我那是想开团保你!" "保我?"关越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血色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看看你那‘保护’的成果?闪现接控,精准送头,顺便把我也卖了。这技术……不太行啊。" 最后几个字,她刻意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像小钩子。 "哈?" 男声明显被激怒了,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火气,"我不行?刚才要不是我前面……" "行了行了,"关越打断他,声音懒洋洋的,语气像裹着糖霜的细针一样扎人,"菜是原罪,借口无用。不服?打完来SOLO(1v1)?" 她直接发出了邀请。 "来就来!谁怕谁?"男声毫不犹豫地应战。 对局结束后,ID"诸葛瑜"三个字跳进了自定义房间。 地图加载,1v1对决开始。 关越眼神专注,手指刚搭上鼠标,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突然,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毫无预兆地冲上喉咙,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猛地弓起背,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游戏画面在眼前模糊晃动。 "喂?你怎么了?" 耳机里,诸葛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关切? 但剧烈的咳嗽让关越根本无法回应,只能狼狈地摘下耳机,任由游戏里的角色呆立在原地。 过了好一阵,那要命的咳喘才稍稍平息,但呼吸依旧像拉风箱一样费力。 她勉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对着还开着的麦挤出声音: "……今天…放你一马…" 话音未落,她已经颤抖着手关掉了电脑,动作熟练地抓过旁边的吸痰机。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暖黄的灯光涌了进来。 凤萍端着一杯温水,看着女儿蜷缩在电竞椅上,咳得小脸通红,瘦削的肩膀剧烈起伏。 "越越……" 她快步走过去,放下水杯,温热的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关越单薄的脊背,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心疼。 "慢点,慢点呼吸……" 仿佛熬过了一个世纪,咳嗽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关越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像是刚打完一场濒死的恶仗,虚弱得没有一丝生气。 凤萍拿起旁边的呼吸管,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 "妈……我没事。" 关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疲惫。 凤萍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早就备好的温热毛巾,仔细地、一点一点擦拭掉女儿额角和脸颊的冷汗。 怎么会没事呢?五年前那场意外后,关越的身体就像被蛀空的树,急速地消瘦下去。 158的身高,体重勉强维持在危险的七十斤边缘。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连最自然的呼吸,都需要依靠这台冰冷的机器。 曾经鲜活明亮的少女,如今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的卧室,靠着一方屏幕连接外面的世界。 凤萍看着女儿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寂,心像被针扎似的疼。 "今天天气很好,"凤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走到窗边,用力拉开那总是紧闭的厚重窗帘。 午后的阳光一下子毫无遮挡地泼洒进来,带着初冬时节难得的暖洋洋的触感,瞬间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微尘。 "你看,外面阳光多好,暖暖的,风也不大。" 她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在屋里闷太久也不好,陪妈妈出去走走,透透气,好不好?" 凤萍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那是一个母亲最深切、也最无力的恳求。 关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窗外那片明亮的日光吸引过去,只一瞬,她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了视线。 手下意识地去摸脖子上那道藏在衣领下的气切管疤痕,即便盖着纱布,那突兀的存在感依旧清晰。 "不去。"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 那些或好奇、或怜悯、或惊惧的目光,像无形的刺,让她只想缩回自己的壳里。 凤萍看着女儿低垂的眼睫,那脆弱又固执的样子让她心酸。 她没有放弃,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柔软的粉色羊绒围巾,比划着: "你看,戴上这个,围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坐到女儿身边,声音放得更柔更软,带着几乎不抱希望的哀求。 "就当…就当陪陪妈妈,好不好?妈妈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听说小区后面新移栽了一大片三角梅,开得可热闹了,妈妈想去看看……" 关越抬眼,撞进母亲那双盛满了担忧、恳切和深藏疲惫的眼睛里。 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着认命的疲惫,轻轻点了点头。 凤萍的眼圈微微红了,她立刻展开那围巾,一层又一层,极其小心地环绕在关越细弱的脖颈上。 围巾的厚度恰到好处,严丝合缝地覆盖住所有可能引起额外关注的痕迹,只露出一张苍白但轮廓分明的下巴和紧抿的唇。 关越在母亲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挪下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凤萍的手臂有力地支撑着她,母女俩依偎着,慢慢走向小区深处那片据说新移栽的三角梅。 阳光很好,风也轻柔。 凤萍努力找着话题,说着邻居家的趣事,说着菜价的变化。 关越只是沉默地听着,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缓慢移动的脚尖上。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对抗身体的虚弱和维持呼吸上。 走了不到十分钟,关越的呼吸就开始急促起来,额角渗出冷汗。 凤萍立刻察觉到,连忙扶着她走向路旁供人休息的长椅。 就在凤萍拿出纸巾仔细擦拭椅面的时候,关越的目光被街角一个推着车卖糖炒栗子的老人吸引了,那香甜的气息在冷空气中格外诱人。 "妈,"她轻声说,"我想吃糖炒栗子了。" 凤萍眼睛一亮,女儿主动想吃东西让她欣喜:"好!妈这就去买!你坐着千万别动,等我啊!" 她快步朝街角走去,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眼。 关越靠着长椅,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微暖。 忽然,一阵浓烈刺鼻的酒气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猛地睁开眼!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满脸通红、眼睛里浑浊一片,分不清是醉意还是恶意的高大男人,脚步虚浮踉跄,歪歪斜斜地停在了她面前不足一臂的距离。 他甚至晃了晃,身体下沉的阴影几乎将坐在椅子上的她完全笼罩。 "小、小姑娘……一个人啊?" 醉汉含糊不清地说着,咧开嘴,露出黄牙,浑浊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瘦削的身体和围巾包裹的脖颈上逡巡,带着令人作呕的意味。 他摇晃着又往前凑了一步,令人反胃的气息几乎喷到关越脸上。 关越的心跳在那一刹那骤然停止,随即狂擂般在胸口撞动!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攫取了她的四肢百骸,冰冷得像被投进了寒冬的冰窟。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在尖叫。 她想立刻站起来,想立刻躲开! 可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肺部像是被堵住了,每一次试图用力呼吸都只换来更深的窒息感和更剧烈的心跳。 她徒劳地用手撑着长椅想要起身,动作却迟缓得像慢镜头。 醉汉看着她的挣扎,嘿嘿地怪笑起来,一只沾着油污和不明污渍的大手,带着扑面而来的浓重酒臭,眼看着就要朝着她单薄的肩膀搭落下来! 时间凝固在那一秒,绝望涌上心头。 "——干什么呢?!" 一道沉冷而极具穿透力的男声,如同淬了冰的利刃,骤然在醉汉身后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瞬间冻结了空气。 醉汉的动作猛地僵住,那只伸出的手也顿在半空。他醉醺醺地、带着被打扰的怒气,转过头去。 关越紧绷到极限的心弦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几乎让她瘫软。劫后余生的战栗感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剧烈喘息着,鼓起全身所剩无几的力气,抬起那双因极度惊吓而盈满水汽、惊魂未定的眼睛,惶惶然地循着那救命的声音来源望去—— 几步开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身形挺拔,穿着深色的休闲外套,面容在逆光下有些模糊,但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场却异常清晰。 他没有看关越,那双锐利的眼睛只沉沉地钉在醉汉身上。 "滚。"年轻男人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 "你……你他妈……" 醉汉被这眼神和气势慑得一滞,酒意似乎醒了两分,但随即又被酒精催生的蛮横取代。 他色厉内荏地往前晃了一步,试图用体型优势恐吓对方,"老子……老子跟小姑娘说话……关、关你屁事!识相的……滚开!" 年轻男人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极其自然地向前踏了一步,身形巧妙地挡在了关越和醉汉之间,如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将关越完全护在了身后。 他微微侧身,似乎完全无视了醉汉的虚张声势,反而低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关越惨白的小脸上。 "你还好吗?"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与刚才呵斥醉汉时的冰冷截然不同。 就在这声音传入耳中的瞬间,关越的心猛地一跳! 这声音……这语调的韵律……为什么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像在哪里听过……是隔着电流,在激烈的游戏对局中,那个带着少年意气和她针锋相对的声音? 可眼前的现实感如此强烈,声音似乎又比耳机里听到的更低沉、更有磁性,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 太像了……但又不敢确定。 记忆在混乱的恐惧和虚弱的身体状态下变得模糊不清。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你是……群里的?"或者至少问一句:"我们……是不是认识?" 喉咙却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持续的虚弱而发紧,一时竟没能发出声音。 第2章 你是谁 就在这时—— "越越!越越!" 凤萍带着哭腔极度惊慌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包刚买的糖炒栗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她一把推开碍事的醉汉,那醉汉被凤萍撞得一个趔趄,又被年轻男人冰冷的目光一扫,酒意和胆气彻底泄了,嘴里嘟囔着不清不楚的脏话,骂骂咧咧、摇摇晃晃地转身溜走了。 "越越!你吓死妈妈了!有没有事?啊?他有没有碰到你?" 凤萍扑到长椅边,手里的栗子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一把将关越紧紧搂进怀里,双手颤抖地检查着女儿的身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关越被母亲抱得紧紧的,那熟悉的油烟味和栗子香气的怀抱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但目光却急切地越过母亲的肩膀,投向那个刚刚救了她的年轻男人。 "妈……我没事……是……"她想解释,想指向那个男人。 然而,当她再次看向那个方向时,那个挺拔的身影却已经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小区绿植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等等……"关越下意识地低呼出声,挣扎着想从母亲怀里起身。 "怎么了越越?你别动!别吓妈妈!"凤萍不明所以,只当女儿是惊吓过度,抱得更紧了。 关越徒劳地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喉咙里那句"你是谁?"终究没能问出口。 那个低沉中带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只在她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便迅速沉入了混沌的记忆深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和巨大的疑惑。 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感,是错觉吗?还是……真的在某个地方听到过? 刚踏进家门,身上的寒意还未褪尽,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关越有些吃力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群聊消息——是战队群。 最近大家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冠军杯赛,今天是约好和其他战队打训练赛的日子。 "咳……"胸腔里又泛起熟悉的滞闷感。 她强忍着不适,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就着水吞下几颗维持状态的药丸。 药效没那么快,身体依旧沉重难受,但关越知道临时找人顶替有多麻烦,更不想因为自己拖累整个团队的训练节奏。 "算了,撑一撑。"关越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电脑,戴上耳机。 "怎么这么久?"刚接入团队语音,中路选手十三不耐烦的质问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带着明显的烦躁。 "不好意思,刚到家就上线了。"关越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和一丝喘息,刚说完,又忍不住闷咳了一声。 人总算齐了,队长迅速点下了开始匹配。 对手的实力远超预期,比赛从一开始就打得异常焦灼。关越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全部精神操作。 中期连续两波惨烈的团战拉扯下来,她感觉身体的力气像被抽干了,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有些模糊,视野边缘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又一阵剧烈的咳嗽猝不及防地涌上喉咙,让她握着鼠标的手都抖了一下。 一个原本能轻易扭开的致命控制技能,却因为反应慢了半拍,结结实实地吃了个正着,屏幕瞬间灰暗。 "你…怎么这也接?" 耳机里传来诸葛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困惑,似乎觉得这不该是她会犯的低级失误。 "咳咳咳……卡、卡了一下。"关越慌忙按下闭麦键,剧烈的咳嗽让她弓起了背,脸憋得通红。 她不想让队友,尤其是他,听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更不想暴露身体的真实状况。 只是,身体的不适如同雪崩,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的几分钟,她因为头晕目眩和无法抑制的咳嗽,操作接连变形,又连续两次在关键位置毫无意义地阵亡。 屏幕上开始跳出队友的标记和问号,无声的质疑像冰冷的针扎在心上。 巨大的压力和身体的不适双重夹击,关越咳得更加撕心裂肺,握着鼠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关越," 诸葛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地透过耳机传来,压过了其他队友的抱怨,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关切。 "你还好吗?听着声音不对……是身体不舒服?别硬撑了,先下线休息休息吧,身体要紧。" 这声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清晰地穿透了咳嗽和混乱的意识,直直撞入关越的耳中。 像一道电流! 下午……那个在长椅边,如同神兵天降般喝退醉汉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诸葛瑜此刻的声音,和那个低沉有力、带着奇异熟悉感的男声,在她混乱的感知里瞬间重叠! 关越猛地抬起头,心脏在窒息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甚至忘了咳嗽,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轰鸣:是他吗?下午那个人……是诸葛瑜?! 她急切地想按下开麦键,想追问一句:"诸葛瑜?下午……是你吗?"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一股更猛烈的、如同铁钳般的力量狠狠扼住了她的胸腔! 心口像是被巨石彻底堵死,剧烈的窒息感和眩晕排山倒海般袭来,让她眼前瞬间发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手肘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呃……”痛苦的呻吟从紧咬的牙关里逸出。别说追问,她连维持坐姿的力气都没有了。 电脑屏幕刺眼的光芒在模糊的视线里晃动,队友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嘈杂。 不行了……真的撑到极限了。 巨大的不甘和瞬间涌上的黑暗让她眼前发黑。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手指颤抖着,几乎是凭着本能,狠狠按下了电脑的强制关机键。 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关越瘫软在椅子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徒劳喘息着,她挣扎着摸索到床边,几乎是扑倒下去,手忙脚乱地抓起呼吸管,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扣在套管上,打开了机器。 冰冷带着压力的气流涌入肺部,暂时驱散了那灭顶的窒息感。她瘫倒在床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汗水浸湿了额发。 那个刚刚关于声音的惊人猜想,那个迫切想要追问的问题,被这突如其来残酷的身体崩溃彻底打断,只留下满心的惊骇和遗憾,在呼吸机单调的嘶鸣声中,沉沉地压了下来。 第二日,关越在呼吸机低沉的嗡鸣声中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她眼睛微微发痛。 身体依旧残留着昨夜的虚弱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拉扯感。 她习惯性地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首先跳入眼帘的就是战队队长发来的私信,时间显示是昨夜她下线后不久: 队长:"你昨天怎么突然就下线了?训练赛打到一半就消失?" 队长:"知道这种行为很不负责任吗?大家都在等你一个解释。" 字里行间透着明显的不悦和问责。 关越的心猛地一沉,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她。她确实耽误了大家的训练。 她连忙点开输入框,手指有些颤抖,斟酌着该怎么道歉并解释自己身体突发状况。虽然这理由听起来苍白又无力,但这是事实。 就在她刚打出"对不起队长,我昨天身体突然……" 几个字时,战队群的消息提示音如同警报般疯狂地响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往上跳。 她下意识地点开群聊。 映入眼帘的,是十三接连发出充满火药味和轻蔑的言论: 十三:"不是,这种人还留着干嘛?有没有点团队意识?" 十三:"昨天迟到也就算了,关键训练赛打到一半说没就没?还连着送几波!" 十三:"呵呵,也是,女生嘛,就是事多。情绪化,扛不住压,理解理解(抠鼻表情)。" 十三:"找个靠谱的下路AD又不难,趁早换人吧,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关越心上。 尤其是那句带着明显性别歧视的"女生嘛,就是事多",让她本就因虚弱而苍白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攥紧了手机,指尖冰凉。 群里一片死寂,没有人立刻站出来反驳十三。这种沉默,比直接的辱骂更让关越感到窒息和难堪。 她看着自己输入框里那半句未发出的解释,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无力。 解释?在十三这样刻意的歪曲和煽动下,在队长明显不满的前提下,她的解释会有人认真听吗?会有人相信她是因为差点窒息才被迫下线的吗?还是只会被看作又一个"事多"的借口? 巨大的委屈和沉重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默默删掉了输入框里所有的字,关掉了群聊界面。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沉寂。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 身体的病痛尚可忍受,但这来自团队内部的恶意和孤立,却像冰冷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房间里,又只剩下呼吸机单调而压抑的嘶鸣声,一遍遍回响。 关越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退出?这个念头让她心口像被剜了一刀。 这个队伍,承载了她太多在病痛之外为数不多的寄托和快乐。 从最初只是无聊的消遣,到现在为了一个共同目标拼尽全力,都曾是她灰暗生活中难得的光。 关越不想放弃,真的不想。 但是十三还在群里继续添油加醋的发言,甚至上升到性别歧视。 她可以忍受病痛,可以忍受训练的压力,唯独无法忍受这种毫无底线的污蔑和践踏。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带着病体里仅存的力气和巨大的委屈,关越颤抖着手指,点开了输入框: 关越:"@十三你说话放尊重点!昨天是我身体突发状况,不是故意下线!什么叫‘女生就是事多’?你这种言论除了显示你素质低下还能说明什么?" 她的反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十三更激烈的反应。 十三:"哟,还急了?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病,出来拖累团队干嘛?昨天你那操作,跟梦游有什么区别?菜就多练,别找借口!" 十三:"队长,您说句话啊?这种不稳定因素还留着?训练赛都敢放鸽子,比赛呢?" 队长终于被艾特出来了,他的发言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倾向性: 队长:"@关越身体不好不是理由。昨天的事情对训练影响很大,大家时间都很宝贵。十三说话是冲了点,但核心问题在你。你需要给团队一个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况。" 队长的回应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关越身上。他避开了十三恶毒的性别攻击,只抓住她下线的事不放,语气里充满了对十三的维护和对她的责备。 第3章 又是你?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寒意瞬间席卷了她。原来,在队长心里,她昨天的"临阵脱逃"才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至于十三的侮辱,根本不值一提。 关越:"我昨天是真的撑不住了才下线!不是故意要拖累大家!十三那样说话,队长你觉得没问题吗?" 她试图做最后的辩解,声音在语音里都带上了哽咽。 队长:"现在不是争论态度问题的时候!关键是你个人的状态能不能保证团队训练和比赛!十三也是为了团队成绩着急!" 队长的话彻底堵死了关越的辩解之路。 就在这时,群里的公告又更新了。 是十三发布的: 【战队公告-十三】 关于近期训练纪律的强调: 战队目标是冠军杯赛,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包括但不限于个人情绪、身体状况)影响团队训练及比赛进程!违者后果自负!望某些不稳定成员自重,勿拖后腿! (此条置顶,全体成员知悉) 这条公告,字字诛心!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不稳定成员"、"身体状况"、"拖后腿"这些词,分明就是冲着关越来的! 而且是以"战队公告"这种官方、公开的形式发布,简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公开处刑! 看着公告栏里那条刺目的信息,再看看群里队长默许的态度和十三越发嚣张的挑衅,关越只觉得浑身冰冷。 所有的坚持和留恋,以及对这个团队付出的感情,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争吵?辩解?保证?还有什么意义? 她对这个团队最后的一丝期待和归属感,在队长偏袒的冷漠和十三步步紧逼的恶意中,彻底熄灭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 她颤抖着手指,发送了一句: "行,那我退出。" 关越点开了战队群的设置。 指尖悬停在那个红色的“退出群聊”按钮上,只停顿了一瞬。 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屏幕一闪,喧嚣的、充满恶意的群聊界面瞬间消失。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手机屏幕却再次亮起——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通知。 申请人:诸葛瑜 关越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带着一丝茫然和残余的愤懑,最终还是点了同意。 几乎在好友关系建立的下一秒,诸葛瑜的消息就接连不断地跳了出来,带着急切和关切: "你昨天……很不舒服吧?下线那么突然。" "其实真没必要跟十三那种人争执,他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你退出……是因为十三那些屁话?" 看着这一连串仿佛能看到对方焦急神情的消息,关越一时语塞。 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咙口,有被理解的微暖,有对退出的不甘,也有深深的疲惫。 她最终只回了一个沉默的、意义不明的表情包。 诸葛瑜显然不满足于此,信息紧跟而来: "训练了这么久,磨合这么久,你真的要因为他几句傻逼言论就放弃?值得吗?" "谁还没个状态不好的时候?他十三自己打团梦游送人头的时候还少吗?他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指责你!" "说真的,我跟你配合其实挺舒服的,我也不想换人。要不……我去跟队长说说?把十三那傻逼踢了,或者我们单独组个队?" 关越看着最后一条信息,眉头下意识地蹙紧。她沉默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带着凉意的回复: "不用了。他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队长今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中下不和,矛盾这么深,队伍散了人心,强行凑在一起打也没意思。" 消息发送出去,对话框安静了片刻。关越以为对方被说服了。 几秒后,诸葛瑜的回复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干脆跳了出来: "你说得对。" "所以,我也退了。" "下路组合,就该同心协力,共进退。" 关越彻底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行字:"我也退了"? 一股强烈的意外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瞬间冲散了心头的阴霾。 "你……没必要这样。"她打下这行字,心情复杂。 诸葛瑜的回复带着一种理所当然近乎执拗的坚定: "怎么没必要?辅助就是要好好保护AD!这是本分!" "你要是还想打,不想放弃,我陪你!咱们双排!" 这掷地有声的宣言,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关越心中因退出团队而笼罩的阴霾。 那份对游戏的热爱和不甘,似乎又被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为一个带着承诺意味的回复: "……好。那……你等我找你吧。" 发完这条消息,她像是耗尽了力气,关掉了手机屏幕,将那些纷扰暂时隔绝。 几乎同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凤萍端着早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习惯性小心翼翼的关切:"越越,醒了?快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是一碗温热的豆浆和两根刚炸好还泛着油光的油条。 "对了,明天该去医院找刘医生复诊了,别忘了。" 关越端起温热的豆浆,小口啜饮着,浓郁的豆香暂时安抚了翻腾的胃。 "明天?"她放下碗,看向母亲,"妈,你明天不是没空吗?是爸店里进货的事吧?" 凤萍想也不想就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那算什么重要?什么事都不如你的事重要!" 这句话,自从生病后,关越已经听了无数遍。每一次,都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带着自责和负累感。 她拿起一根油条,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仿佛在咀嚼那份沉重的爱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凤萍,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固执坚定: "妈,明天……我自己去吧。" 凤萍明显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这怎么行?妈不放心!你一个人……" "有什么不放心的?"关越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叫个车,直接就到医院门口了。刘医生那里我都熟。" 她顿了顿,更清晰也更沉重地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很久的念头,"而且……妈,你和爸爸不能照顾我一辈子。我总要……学会自己去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凤萍心里激起巨大的波澜。 她看着女儿苍白却异常倔强的脸,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依赖,而是多了一丝她既欣慰又心疼的独立。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酸楚的叹息。 "……那好吧。"凤萍妥协了,声音有些发涩,"明天妈妈送你上车,看着你走。到了医院,每一步都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有事立刻打给我和你爸!" 关越看着母亲眼中化不开的担忧,用力点了点头:"嗯,好。" …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平稳停下。关越推门下车,一股裹挟着消毒水和初冬寒意的冷风立刻扑面而来,吹得她单薄的身体晃了晃。 她连忙把手更深地缩进外套口袋,低着头,裹紧了围巾,快步走进门诊大楼。 挂号大厅里人声鼎沸,周一总是格外拥挤。浑浊的空气混合着消毒水、汗味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让她本就隐隐作痛的头更加昏沉。 刘医生的诊室在三楼。 关越抬头望向电梯间——几条长龙蜿蜒曲折,人挤着人。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转向了步行楼梯的方向。 虽然更费力,但至少……不用在人群中煎熬地等待。 三层楼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或许只是几步路,对她却如同翻越山岭。 她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挪动,每一次抬腿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终于到了三楼,关越靠在墙边微微喘息,感觉眼前有些发花。她需要去分诊台领号,然后找个地方坐着等待叫号。 候诊区同样人满为患。塑料座椅上坐满了神情焦灼的病人和家属,几乎没有空位。 关越环顾四周,只觉得人头攒动,嗡嗡的交谈声、孩子的哭闹声、刺耳的电子叫号声像无数根针扎进她发胀的太阳穴。 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像有把小锤子在里面敲打。 她急需坐下来缓一缓。 视线扫过,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空位!关越心头微松,刚想挪过去,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已经眼疾手快地挤了过去,稳稳坐了下来。 希望落空。关越只觉得一阵更强烈的眩晕袭来,伴随着恶心。 她再也支撑不住,也顾不得形象,扶着墙壁,慢慢滑蹲下来,将脸埋进膝盖,试图用蜷缩的姿势抵御身体的极度不适和环境的嘈杂压迫。世界仿佛在旋转。 就在这时! 一个玩具球骨碌碌滚到她脚边,紧接着,一个大约四五岁、跑得飞快的小男孩像颗小炮弹一样追着球冲了过来,完全没注意到蹲在墙角的关越! "小心——!"旁边似乎有人惊呼。 但太迟了! 小男孩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关越蜷缩的身体上!本就虚弱不堪重心不稳的关越,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一撞,整个人毫无防备地、重重地向侧面摔倒! "唔!"一声闷哼。 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钝痛,手机也从口袋里滑落,啪嗒一声摔在不远处。 围巾散开了一些,露出脖颈处一小截冰冷的套管。巨大的窘迫和身体的疼痛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却因为脱力和眩晕,一时竟动弹不得。 混乱和疼痛中,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身边。 一双干净的、深色运动鞋闯入她低垂的、模糊的视线。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伴随着一个低沉、带着明显焦急和关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没事吧?摔到哪里了?需要帮忙吗?” 这声音…… 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直直撞入关越的耳中! 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 关越猛地抬起头,甚至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散乱的头发,惊愕的目光循着那只手,撞进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正是昨天在小区里,那个喝退醉汉的年轻男人! 震惊、难以置信、窘迫、还有一丝莫名的委屈……各种情绪瞬间在关越心中炸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一丝尖锐: "怎么……又是你?!" 第4章 本来就是好友 "是你啊。"男子稳稳地将关越扶起,确认她站稳后才松开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真巧,又见面了。" 关越下意识地拢紧了围巾,将脖颈处遮得严严实实,微微低下头掩饰着翻涌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谢你……两次了。不如……等下我请你吃个便饭?算是感谢。你也是来看病的吗?" 她抬起眼,带着探寻。 "我是来拿体检报告的。"诸葛瑜解释道,目光关切地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 "你还好吗?需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吗?" 话音刚落,清晰的电子广播声穿透了候诊区的嘈杂: "请1022号关越到2号会诊室。" "到我了!" 关越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指尖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 "不如……我们加个好友?等下我看完出来……联系你?"她没敢看对方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耳边却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轻笑,带着了然和一丝促狭。 "原来是你啊,"诸葛瑜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我的AD小姐姐。" 关越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张带着明朗笑容的脸。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真的是他?!那个峡谷里和她针锋相对又默契配合的诸葛瑜?那个陪她退队的诸葛瑜?也是两次在现实中向她伸出援手的男人? "我是诸葛瑜啊!"诸葛瑜仿佛看穿了她的震惊,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好友列表,将屏幕转向她。 "你看,我们本来就是好友。" 屏幕上,''诸葛瑜''的ID赫然在列。 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关越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回到眼前这张真实带着温暖笑意的脸上。 周围人潮依旧拥挤喧嚣,但在她此刻的视野里,仿佛被虚化了背景,只剩下眼前这位明朗、真实又带着奇妙缘分的青年。 内心的波涛汹涌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原来……真的是你。真巧。" "好了,我们快去会诊室吧,别让医生等。" 诸葛瑜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她扶着,动作绅士而熟稔,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 复诊出来,医院门口的时钟已指向十一点半。关越先给母亲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又低声告知中午在外面和朋友吃饭,让凤萍安心不少。 走出医院大门,清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关越侧头看向身边的诸葛瑜,声音放得很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诸葛瑜摸了摸后脑勺,笑容有些腼腆:"我不挑食的。其实……帮你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 "但你确实帮了我,"关越打断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认真,甚至带上了一点峡谷里才有的俏皮,"而且,AD请辅助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诸葛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峡谷逻辑"逗笑了,从善如流地问道:"那我们的AD大人,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配合着她的步伐,慢慢走着。 关越的眼睛亮了一下,带着点小小的期待:"什么都可以?" "自然。"诸葛瑜毫不犹豫,回答得斩钉截铁。 关越浅浅一笑,眉眼弯起:"那走吧。"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 店前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推车,两口大锅里翻滚着浓郁的汤汁,旁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牛杂和各种配菜,香气扑鼻。 "你要吃……牛杂?"诸葛瑜看着眼前充满烟火气的景象,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关越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回到了生病前那个无所顾忌的自己:"是!随便拿,管饱!" 她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松。 很快,两人选好了食材。 诸葛瑜主动接过关越的碗,帮她端到简陋的小桌旁,又细心地跑去向老板要了一杯滚烫的白开水。 "天气冷,你就别喝冰饮料了。"他把热水放在关越手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 关越看着旁边冰柜里诱人的汽水,小声嘀咕:"喝一点点……应该没关系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碰过这些了。 诸葛瑜没说话,直接拿起自己那罐刚拿来的冰可乐,起身走回冰柜放了回去。 然后回来坐下,语气温和却坚定:"待会儿回去,带你去喝热的。这个太冰,我也不喝了。" 他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那份。 关越看着他的动作,心头微暖,只好安心地低头吃自己碗里的。她忍不住加了一小勺辣椒酱——这是她生病前的最爱。 然而,或许是太久没吃辣,或许是身体真的承受不住,刚吃了几口,一股辛辣直冲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咳咳咳……" 诸葛瑜立刻放下筷子,迅速把水杯和纸巾推到她面前,眉头紧锁,语气担忧:"这份太辣了,你别吃了。我让老板再做一份不辣的,好不好?" 关越捂着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连忙摆手,声音带着点窘迫的沙哑:"不用了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就是……就是想尝尝味道而已。" 她不想显得太麻烦,更不想扫兴。 诸葛瑜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勉强,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匆匆吃完,他便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关越连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你可能不顺路……" "别担心,"诸葛瑜已经帮她拿起了随身的包,语气自然,"顺路的。" 他示意关越跟上。 走到停车场,诸葛瑜的车是一辆低调的SUV。 他细心地帮关越拉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稳系好安全带,才说:"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 说完便快步走向医院方向。 关越有些疑惑地在车里等着。没过多久,诸葛瑜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和一杯用厚实纸杯装着的饮品。 他坐进驾驶座,先将温热的纸杯递给关越:"给,红糖牛乳,特意让人加热的,特别适合现在喝,暖暖身子。" 接着又把蛋糕盒子轻轻放在她腿上,"听说女生都爱吃甜的?这家店的招牌,你带回去尝尝。" 关越捧着温热的牛乳,指尖传来的暖意似乎一直蔓延到心里。 她看着腿上的蛋糕盒,又看看诸葛瑜明朗的侧脸,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诸葛瑜发动车子,侧过头对她笑了笑,"回去先好好休息。峡谷的事……不急,等你养精蓄锐,随时召唤我。" 他故意用了游戏的术语。 车子平稳行驶。关越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温热的触感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底那丝残留的自卑。 她抓着围巾的边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这个样子……你……可会害怕……"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诸葛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他轻笑出声,笑声爽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想什么呢?你要是操作下饭(指技术菜),我才会害怕,害怕你把我的分都掉光了好吧!" 这句熟悉的、带着玩笑性质的峡谷调侃,像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关越心头的阴霾。 她忍不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凶悍":"是你菜好吧!回去就SOLO!看谁掉分!" 诸葛瑜哈哈大笑:"行啊!随时奉陪!" 车子在家楼下停稳。诸葛瑜下车绕过来,细心地扶关越下车,把蛋糕和包递给她。 "谢谢你送我回来。"关越站在单元门口,轻声道别。 "快上去吧,外面冷。"诸葛瑜朝她挥挥手。 关越点点头,转身走进楼道。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口袋里的手机就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屏幕亮起,是诸葛瑜发来的消息: 诸葛瑜:"很高兴认识你,勇敢的AD小姐。" 关越站在略显昏暗的楼道里,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手中的红糖牛乳还散发着温暖的甜香,腿上的蛋糕盒沉甸甸的。 "越越,快坐下喝口茶。" 刚推开家门,凤萍就迎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关越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了好几圈——脸色怎么样?衣服有没有脏?神情有没有异样? 直到确认女儿除了惯有的苍白和一丝疲惫外,并无其他不妥,才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 "妈,放心,真没事。" 关越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从包里拿出装着中药的纸袋,"药也拿回来了,刘医生开的。" 凤萍接过药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关越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精致的蛋糕盒子。 她顺势在女儿身边坐下,沉默了几秒,她终于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刚刚……楼下送你回来那个小伙子……是谁呀?" 她的视线紧紧锁着关越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关越的心轻轻一跳。 母亲语气里那份过分的关注和潜藏的忧虑,她瞬间就捕捉到了。 她垂下眼睫,拿起桌上的水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尽量平淡自然: "哦,一个朋友。今天在医院碰巧遇到的,就顺路送我回来了。" 关越顿了顿,抬起眼,迎上母亲探究的目光,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强调和安抚,”妈,你别多想。" "朋友好,朋友好啊……"凤萍喃喃地重复着,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确认了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瘦削冰凉的脸颊,目光深深望进关越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凤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关越心上: "做朋友就好。记住啊越越,不管到什么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养你一辈子的。别怕。" 这句话,像一把裹着厚厚棉絮的锤子,轻轻砸在关越胸口。 她看着母亲眼中那不容错辨的爱与承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更紧地握住手中的水杯,感受着那一点点传递到掌心微弱的暖意,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