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牵绊》 第1章 第 1 章 烈日灼心,蝉鸣聒噪,盛夏天燥热沉闷,是浓密葱茏的高林枝叶都挡不住的热。 浮云山上的寺庙隐匿在深林,青石砌成的台阶弯弯绕绕,一眼望不到尽头,然而且看台阶磨损的程度,似有不少人千跪万叩,来此求愿。 台阶上的少年三步一跪,骨骼分明的手指间半挂着一串佛珠,双手合起虔诚祈祷,复又起身,继续向前走去,继而跪拜。 热气围困着少年,白衬衫早已被汗水打湿,额头上的汗珠滴在石阶上,后颈等暴露在日光下的肌肤隐隐泛红。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热气未褪,深林云雾中的寺庙初现端倪,这样的天气,鲜有信徒来此,寺庙里外的人也零零散散。 少年的步伐坚定虔诚,寺内僧人前来接待,引入庙内。 随着幽远的撞钟声,少年手中的摇签落在地上,他双手捡起,递给僧人。 大师解过签,看向跪立在佛像面前的少年:“施主所求之事,是心安还是平安?” 少年人掌心相贴,躬身拜了拜佛祖,又起身拜了拜大师,因缺水而干到起皮的薄唇微动:“家母体弱,故来此求平安,亦是心安。” 大师长叹一声,从小僧人手中的木质托盘里拿起两枚平安符,递交给眼前少年:“心病难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方得圆满。” 少年眼皮低垂,睫毛轻颤,眸底的情绪被完全遮掩,接下平安符与大师告别,嗓音低沉沙哑:“多谢大师指点。” 离开寺庙,将至傍晚,扫洒的僧人身着蓝灰布衣,清扫着尘土,少年人离去,高大清瘦的背影,孤独且单薄,渐渐与漫天晚霞融于一体,消失在石阶的转角。 灰蓝的天吞没最后一丝橙红,黄昏告一段落,此时天空尚且透点暗白,山脚下的台阶入口终于出现少年人的身影。 等在车边的司机拉开车门,关门之前将暂留在他这边的手机交还给他,表情有些为难:“兰小姐刚才打来好几个电话。” 沐景晨接过手机,回拨第一个号码。 车子启动,悠悠前往市区,路程遥远,天色渐暗,街灯陆续亮起,道路也渐变宽阔平稳,当繁华的都市浮现在眼前,已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沐景晨的手机未曾放下,回拨的电话一次又一次被挂断,他锲而不舍,直到忙音变成关机提示音。 少年的眼神是麻木的,似是习惯了如此反复的磋磨。 车子停在江景名邸的某栋别墅前,沐景晨才堪堪放下手机,取出一枚平安符,递给前座的司机:“今天不回沐家了,孙叔,麻烦您把这个交给我妈。” 沐景晨推门下车,走进入户花园的欧式大门,站在紧闭的客厅门前输入密码。 “滴滴滴——密码错误。”机械音响起,密码锁亮起了红灯。 他按了按门铃,五分钟之后,门口才传来响动。 扑面而来的酒气,比她身上的香气来的猛烈,兰晓赤脚站在门口的羊绒地毯上,只穿了一件香槟色真丝睡裙,黑色长发被仔细梳理过,两只蝴蝶夹子一左一右的夹在半拢起的小辫子上,余下的头发垂落在胸前。 她那么爱美,一定是刚刚梳理过。 她精致的像个公主,如果忽略她已经哭花的淡妆。 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杀气,继而演变成怨恨,她抬起右手,毫不犹豫的扇在沐景晨的脸上:“你去哪了!” 沐景晨习惯了如此,握住她的手走进客厅,客厅里凌乱不堪,他默默收拾残局,身边的兰晓就站在他身侧。 他捡一件,她踢开一件。 “我去了浮云山寺庙。”沐景晨索性放弃,打算明天再收拾,未等他起身,便被兰晓推倒在地。 她跪坐在地板上,两只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沐景晨感到窒息,轻扯着她摁住不放的手。 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收敛,黑色的长发扫过他耳侧,兰晓低头咬着他的嘴巴,牙尖刺破他的唇角,血腥味弥散在口腔,她慢慢吮掉。 待兰晓宣泄够了,沐景晨抱她回了房间,他摘下蝴蝶夹子,拆开她的头发,哄着她入睡。 夏夜安宁,风都是暖的,池塘的水面泛起微波,映着月光。 卧室里亮着一盏小灯,暖色灯光散在黑暗的空间里,像傍晚时分的落日余晖。 兰晓侧躺在沐景晨的怀里,枕在他胸口,有力的心跳抨击着她的耳膜,格外动听,心跳声如同催眠曲。 入梦时,聒噪的手机铃声将她吵醒,好不容易汇聚的睡意被吵散,兰晓也跟着焦虑烦躁起来,一口咬在欲要接电话的沐景晨的肩膀上,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沐景晨闷哼一声,还是接起了电话,在兰晓清醒的状态下,习惯性的开了免提,是沐家打来的电话。 他将手机放在枕边,拇指摁在她软乎乎的脸上,继而探进她的双齿,兰晓松了力道,安分守己的靠在他肩头,同他一起听着对面的嘱咐和探问。 对面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就像蕙质兰心的淑女。 沐景晨的母亲不喜欢拖沓冗长的唠叨,简单问候几句,便把手机交给丈夫,沐景晨的父亲更不善唠叨,所以每一个问题都简单直接。 “景晨,去哪个学校?确定好了吗?” 沐景晨沉默良久,对面的人明显忐忑不安起来:“今年不能再任性了,你照顾兰晓的心我能理解,但不能再陪她复读一年。” 原本去年他们就该去读大学,只不过兰晓因特殊情况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几经大起大落险些丧命,自然没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兰晓紧抓着他的衣服,黑色的眼睛里泄露出阵阵恨意,在沐景晨面前,她向来不必掩饰歹恶的情绪,沐景晨察觉到她的不满,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确定好了,海州大学,读医。” 海州大学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医学专业水平更不用说,只不过兰晓一早就知道,沐家人不想让沐景晨困在本地,南淮这边固然优越,但去帝都江北等地也是极好的,趁着年轻本就该多出去走走,这是他们对沐景晨的期盼。 但她,不允。 兰晓的眸底闪过些许得意,耐心等着电话对面的回复。 沐景晨的父亲似与妻子商议片刻:“不考虑去帝都或者江北那边吗?” 沐景晨:“不考虑。” “景晨,你不必有太多顾虑,我们沐家亏欠兰晓,是我和你妈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 沐景晨已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动荡,关掉免提将手机放在耳侧:“爸,太晚了,我先睡了。” 匆匆忙忙挂断电话,短短时间,兰晓已经将床边的夜灯摔在地上,室内一片漆黑。 兰晓跪坐在床边,发出讥讽的笑声,连说话的语气都透露着一股子嘲讽和怨憎:“沐叔叔怎么能骗小孩子呢?他都答应把你送给我,大人怎么能骗小孩?” 沐景晨按开顶灯,室内乍然明亮起来,兰晓直勾勾的盯着他,她的憎恨几乎就要冲破温软的皮囊,完完全全占据她的每一寸灵魂。 沐景晨知道她需要一个宣泄口,至于伤人还是伤己,她还在犹疑。 兰晓的眼神渐变呆滞,戾气也跟着褪去不少,目光放在被沐景晨握住的手腕上,掌心落了一个红色的软软的平安符包。 “别想太多,很晚了,睡吧。” 沐景晨将她抱在怀里,长时间的焦虑心悸不安让兰晓很难入眠,也许是今日情绪波动太大,让她身体里的恶魔也跟着疲惫了不少,兰晓很快便合上了双眼。 手里握着的平安符一松再松,掉在柔软的床单上。 卧室的灯亮了一夜,晨光熹微,沐景晨静悄悄起身,去了客卧洗浴间洗漱。 花洒里的热水从头开始浇灌,热水触碰到昨天被兰晓咬过的伤口,刺痛细微却磨人,干涸的血痂一点一点被浸泡冲刷掉,他身上的伤疤不计其数,每一道都是他和兰晓的秘密。 沐景晨擦着头发从客卧来到客厅,桌子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提示。 兰晓的社交活动很是活跃,这样显得她不是那么的另类孤独,高中毕业后聚餐一场接一场,沐景晨从头看到尾,为她挑选了今天的社交内容。 随后沐景晨开始收拾昨天的残局,他不该将她托付给任何人照看,她总有理由和心机温柔地支开她不愿相处的人,在善解人意的表象背后咒骂他们自作多情碍手碍脚。 沐景晨捡起被摔碎的相框,相片上的其余三个人头已被小刀划掉,他清扫完玻璃碎片,凌乱的房间变得井井有条。 太阳东升,日光越来越强烈,落地窗前的遮光窗帘将它们死死挡住。 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稳,苍白的脸看不出太多生机,几丝黑发贴在皮肤上,黑白冲击更加明显。 讨厌的苦药气味探入梦境,兰晓皱着眉头,不愿睁眼。 沐景晨把碗放在桌子上,单手捞起已经苏醒的兰晓,把碗递到她唇边,苦涩的中药气味让她烦躁起来,她推开他的手腕,尖声抗议:“我不喝!!” 碗里的汤药晃出些许。 “你想毒死我,你们都想让我死!”兰晓几乎用尽全力的推开他,力气薄弱的自己反而倒在了床上,她恶狠狠的瞪着他。 沐景晨神色麻木,将苦涩的汤药饮下半碗,兰晓咯咯笑着,得逞后的她坐在床上依偎在他怀里,接过他手里的碗,双手捧着喝完剩下的药。 沐景晨擦了擦她嘴角溢出的药汁,抱起她走进洗浴间。 出门前,兰晓收拾的整整齐齐,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发顶一缕编发在耳后收尾,小皮筋上别了一只羽毛流苏夹,像白金色的羽毛耳坠垂在左耳后,脖子上的红线只露出一小段,红线上坠着的平安符藏在衣服底下。 白色轻奢风的连衣裙几乎要与她冷白的皮肤融为一体,金丝羽毛绣样点缀着略显单调的白,荷叶边的裙摆设计十分俏皮,细白的双腿下是黑色的小皮鞋。 沐景晨撑起遮阳伞,和她一起走出入户花园的大门,孙叔已在外等候。 车子上很是沉闷,空调吹得她难受极了,沐景晨关掉车后的空调,开了半扇窗户。 兰晓的负面情绪很是活跃,抓着真皮座椅的手越来越紧,却是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她讨厌跟那两个人吃饭,讨厌去兰家和沐家,厌烦至极的结果就是,恨不得他们都去死掉,这样就再也不用见到他们了。 她在想象中完成了一次谋杀,心满意足的关上了半扇车窗,看向身侧的沐景晨。 这才发觉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她像是被窥破恶念的伪装者,难掩心虚,又难免气愤,可此时她又无法宣泄自己的愤怒,只能压抑着身体里的恶兽。 眼神博弈,沐景晨败下阵来。 兰家,到了。 第2章 第 2 章 “爸妈,我回来了。” 跟随兰晓走进兰家大门,沐景晨有些恍惚,兰晓正笑盈盈的和家人打招呼,站在年长女人身边乖巧又黏人。 悠扬的提琴曲从二楼传至客厅,吸引了兰晓的注意力,她的目光淡淡扫过沐景晨,继而移到二楼的金色护栏处,驻留许久。 在她笑容消失且沉默的那几秒钟,沐景晨或许知道她在想什么。 “兰印在拉琴?”兰晓笑问妈妈,她笑得坦然绚烂,纯净的眼眸像承载了漫天星河,里面有惊讶欢喜欣赏,独独没有厌恨,不会有人拿如此纯粹乖润的她和恶毒混为一谈。 “沐景晨,去看看?”兰晓俏皮的指了指旋转楼梯入口,双手背在身后,先一步闪身跑走。 沐景晨快步走向楼梯,追赶步伐轻盈的她。 悠扬的琴声愈浓,敲门声打断了拉琴的少年,沐景晨握住她敲门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白色木门从里面打开,少年的眉眼和她有三分相像。 兰晓不动声色地轻推开沐景晨,双手自然垂放在裙边,笑盈盈的看向开门的少年:“让我看看,未来弟妹送的礼物。” 兰印面露些许羞涩,尴尬的轻咳两声,兰晓无暇理会他大男孩的腼腆,眼神淡漠的瞧着摆放在床上的小提琴。 听说兰印大一就交到女朋友了,也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缘分使然,但这对兰晓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 她和兰印是龙凤胎,本来她是可以和他同年上大学,可惜天不遂人愿,同龄人在大学里意气风发肆意青春的时候,她痛苦的在打针和喝药里求生,还要顾及学业和名媛千金的体面。 他那么开心,她很不开心。 兰晓拿起那把提琴,看他精心呵护的程度,定是对赠物之人珍惜万分,她用指甲刮动琴弦,弦音混乱,五音难辨。 “不是那样用的……”兰印稀罕的很,担心被兰晓不小心弄坏,弄坏了可不好跟女朋友交代。 兰晓乖乖放下,坐在窗边的座椅上:“好嘛好嘛,你也太小气了,有那个女生的照片吗?我想看。” 兰印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的头发,单纯呆傻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好骗,他走向书桌,拉开抽屉。 沐景晨将拉开的抽屉推回去,兰印蹙眉望着他,自兰晓死里逃生,他就十分不待见沐景晨以及沐家人,但没办法,两家避免不了生意上的合作,私下也照常来往,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怎么了?”兰晓面色平静,无波无澜的眸底浮现一层冷意,沐景晨固执的按着抽屉,直到兰晓没了耐心。 兰印尚不明沐景晨的举动,只觉得厌烦无语,于是沐景晨便做了一件更让他厌恨的事。 沐景晨松开按住抽屉的手,拿起放在床上的小提琴,拉开窗户,将提琴从二楼丢下。 兰印的眼神从茫然变得愤怒:“沐景晨!”他一拳打在沐景晨的脸上,便头也不回的跑下楼去捡他的琴。 室内的兰晓冷嗤一声,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站在窗边,看着狼狈的兰印在花园的新鲜泥土里捡拾提琴的残骸,心里好不快意,轻轻拉上窗帘。 “你这是做什么呀?”兰晓难掩的笑意,一步两步三步站定在沐景晨面前,抬手摁了摁他脸上的淤青:“啧,这人下手也太重了。” 沐景晨别过头,握住她细白的手腕,她分明柔弱无力的仿佛一掐就断,可温柔无辜的皮囊下,是呼之欲出的恶鬼。 “你很怕我去找那个女生的麻烦吗?” 兰晓的声音格外动听,像传说中美人鱼诱人猎捕的歌声,明知是陷阱,还是会陷进去。 她坐靠在书桌上,轻轻拉动那个被一再阻拦的抽屉,女生的照片轻易被取出,她细细打量着女生的眉眼,像是要狠狠铭记在心。 “真漂亮。”兰晓拿着照片,锋利的相纸划过他的眉眼,游走在他唇角,继而流连在他的喉结,最后她将照片放在他的领口,眼神乖戾,吐气如兰:“我好像认识她,沐景晨,你认识她吗?” 沐景晨还是那副无情无欲的死人样,兰晓只觉无趣,恰好她的蠢弟弟捡完提琴尸体,气势汹汹的来找沐景晨算账。 兰晓眉头微皱,小小的身躯挡在沐景晨身前,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兰印,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兰印一把推开羸弱的兰晓,她摔倒在地,冷白皮肤上几乎在一瞬间磕出了淤血。 兰印仍在发火:“沐景晨,滚出我家!” 沐景晨拦腰抱起摔倒在地的兰晓,兰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从他怀里抢走兰晓:“你给我滚!兰晓都是被你们沐家害成这样的!” 楼上的争吵声,引来楼下的父母,未等弄清楚前因后果,沐景晨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兰晓被兰印抱在怀里,望着沐景晨的背影,拳头越握越紧,直到指甲刺破血肉。 她知道,沐景晨早就受够了她,早就想把她扔掉了。 “兰晓,你没事吧。”兰印把她放在沙发上,检查她膝盖和胳膊上的淤青,淤青在她惨白的皮肤上更加狰狞恐怖。 兰晓笑着摇头,摸了摸兰印的脑袋:“没事的,就是看起来吓人,是我身子太弱了。 “对不起,我刚才……都怪沐景晨,他分明就是来找茬的,你以后别跟她来往了,等你上了大学,也就不需要他帮你补习功课了,更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在学校里照顾你。” 要不是因为沐家,凭兰晓的智慧和成绩,哪能复读一年,沐家还假惺惺的让沐景晨来照顾她,不过就是让自己心安。 兰印对沐家的种种行为一向嗤之以鼻。 可此刻的兰晓,对兰印的想法才是嗤之以鼻。 不和沐景晨来往,生活着实无趣,没了沐景晨,她还怎么消遣时间,这个弟弟真是蠢到家了,和那夫妻俩一个德行。 兰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这个家里多待一秒她都觉得恶心,但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姑且忍忍吧。 给兰晓处理好了伤口,一家四口坐在餐桌上吃饭,原本给沐景晨准备好的位置空空荡荡,饭桌上格外安静,几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沐景晨的事。 饭后,作为家长的夫妻俩,自然而然的过问起兰晓日后的打算。 兰晓对答如流,谎话连篇,但没有人知道她在说谎,她认真到每个细节都打好了草稿。 “第一志愿是帝城大学,第二志愿是东海大学,第三志愿是海州大学,保险起见我又多填了几个帝都和江北的高校,这样比较稳,另外也把兰印的学校写上了,就当保底。”兰晓事无巨细,细细道来。 实则她只填了海州大学一个志愿。 父亲忍不住夸赞,更不忘埋汰不争气的儿子:“我女儿就是有主见,不过你弟弟的学校填上也是占位置。” 兰印故作不满:“你们也太瞧不起人了。” “爸爸跟你开玩笑呢,我弟弟最棒了。”兰晓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兰印温顺的像只小狗:“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学校,最好离开南淮,离沐家人远远的,看他们还怎么——” 母亲踢了兰印一脚,瞪他一眼:“好端端提这事儿干嘛!” 兰晓表现的十分宽宏大度,摆了摆手:“没关系的妈妈,都过去了,我们家和沐家总归是要谈生意的。” 母亲心疼的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脸上皆是愧疚之意,一旁的父亲也跟着叹气:“苦了你了。” 没有沐景晨在旁,兰晓的耐心越来越少,不想再听这一家人假惺惺的关心,话锋一转直入正题。 “对了爸爸,我还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 父亲难得被女儿提要求,自是满口答应:“你说。” “我想跟您借点钱,等上了大学在外面租房子住,我身体这样弱,在宿舍住难免会磕磕碰碰麻烦舍友,这样很容易让人家讨厌。” 父亲深深的叹了口气,内疚感更甚:“什么借不借的,等录取通知书到了,爸爸就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一套房子,给你配上司机和保姆,等你身子再好些,给你买辆车。” “谢谢爸爸。”兰晓笑得天真,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优雅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两口。 她提前订好的闹钟响了,拿出手机关了闹钟,跟他们告别:“爸爸妈妈,今天出门太匆忙,药落在江景名邸了,我现在得回去了。” 母亲面露忧色:“老孙,快去开车。”她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千叮咛万嘱咐:“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忘了,按时吃药才好得快。” “我跟你一起去吧,刚好把你的东西搬回来。”兰印自告奋勇,巴不得兰晓快点离开那个地方。 面上说的好听是沐景晨在照顾兰晓,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让外人觉得沐家知恩图报罢了,不然沐景晨为兰晓复读的消息怎么会传遍南淮豪门圈,都是沐家的恶心把戏。 江景名邸那边的房子是沐家的,沐景晨和兰晓复读的这一年,两人便一直住在那边,既方便沐景晨照顾她,也方便去学校, 原本他们是分开住的,偌大的房子距离感足够,双方长辈也时时前去探望,更不乏家教老师和保姆阿姨,谁也不知道,十八岁成人礼那天,他们滚到了一起,在无数个夜晚,耳鬓厮磨。 兰晓温声劝告:“你别这样,让沐叔叔和爸爸都很难做,等我上了大学,自然不用住在那里了。” 兰印的怨恨溢于言表:“他们还想怎样?这一年我们已经给足沐家面子了,继续跟沐景晨住在一起,谁知道他会不会——” 兰印盯着柔弱无辜的兰晓,心里升起缕缕不安的情绪,沐景晨和兰晓早就是成年人了,孤男寡女共居一室,难保不会出事,若沐景晨真要强迫,兰晓这样的小身板根本反抗不了。 兰晓又是这般温软的性格,受了委屈从来都是自己忍着。 “兰晓,沐景晨有没有欺负过你?” 母亲一巴掌拍在兰印的后脑勺上:“胡说八道些什么!”随后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兰晓这才得以摆脱难缠的弟弟,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回江景名邸的车。 她让孙叔放慢速度,路边的风景很是迷人,她开着半扇车窗,微风拂面,带起她的发丝,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红绿灯时,车子停下,邻车的驾驶位放下车窗,男子摘下墨镜怔愣片刻,匆忙拿出手机凑过来:“美女,加个……” 兰晓笑如桃花盛开般美好,弯弯的眉眼似沾了勾人的迷药,缓缓关上车窗。 车子扬长而去,男子仍然伸着手臂久久难以回神,直到身后的鸣笛声响起。 江景名邸到了,兰晓礼貌的和孙叔告别,不忘提醒路上慢行,漫不经心的走进花园,来到客厅门前,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 她淡定的揉了揉假笑的有些酸涩的脸颊,在智能门锁上输入密码。 草药味迎面而来,兰晓走进门,重重地摔合。 “沐景晨,我回来了。”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动听温柔,像操劳一天下班回家的妻子,等着丈夫的拥吻。 她一步步走进厨房,草药味越来越浓烈,她体内的恶兽也跟着活跃,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系着围裙煎药的男人。 他煎药时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药汁该煮成什么状态,早已烂熟于心。 兰晓站在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后背上蹭来蹭去:“你真贤惠呢,我怎么舍得跟你分开。” 沐景晨拿了只干净的碗,将汤药倒进碗里,等至温热,他轻轻扯开圈在他腰上的手臂,将她按在就餐椅上,把药递给她。 兰晓温润无害的捧着手里的碗,乖巧的喝了一口:“你跪下来,好吗?” 沐景晨眼皮微垂,曲下双膝,跪在她面前,温热的汤药兜头浇下,淋湿了他的发,药水沿着发梢滴落,水珠从他清俊帅气脸上滑过。 眉眼,鼻梁,唇角,下颌。 这药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第3章 第 3 章 十七岁那年,暮春多雨,潮气浸泡校园的每个角落,日光难得一现。 “兰晓,兰晓?别睡了。” “啊?!”睡梦中的兰晓从书本中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整理几下微微松散的高马尾:“怎么了?” 同桌难掩兴奋情绪:“下午户外自由研讨会,在大操场集合,高二部所有班级。” 隔三差五的阴雨天,时时阻碍户外研讨会的进程,他们已经三个月没去过户外大操场了,难得的好天气。 兰晓起身跑向后门,走廊上熙熙攘攘基本都是在谈论下午的研讨会,有的已经决定好请假提前放学,有的在商量活动内容准备自主参加比赛拿个小奖,她越过几个班级,站定在二班门口,朝里望了望,锁定坐在中间位置的人。 沐景晨穿着校园制服端坐在课桌前,在熙攘聒噪的环境下好似一股清流,手里拿着走珠笔,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篮球赛事里程碑……”朋友嘴里念念有词经过他身侧,坐在他身后的课桌上,一只手转着篮球,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写什么呢,我看看。” 沐景晨手忙脚乱的收起桌上的白纸,睨了朋友一眼。 朋友嗤之以鼻:“瞧你这小气劲儿。”随后抬了抬下巴,望向门口:“喏,你的小青梅来了。” 沐景晨看见站在门口的兰晓,扬起淡淡笑意,将折好的纸放进笔筒里,不忘警告友人:“别乱动我东西。” 朋友冷嗤一声,转着篮球离开:“谁稀罕。” 正午的太阳越发浓烈,蒸干了地表的水汽,带走了大部分潮湿,微风和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温度不凉不热。 沐景晨和兰晓来到顶楼露台,他剥了一颗青梅递给她,靠在护栏边,侧首望向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微风吹动云朵,亦吹动她的发。 太阳暂且被云层遮住,阳光却不住的想要刺破云雾。 沐景晨抬手拨了拨她鬓角凌乱的碎发,趁机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她藏在嘴巴里的青梅。 “烦人。”兰晓皱了皱眉头,把核吐到他身上。 沐景晨笑如春风,眉眼弯弯如月,楼顶风大,制服领带也被风吹起:“找我有事?” 兰晓口中的酸甜尚未褪去,复又从他口袋里摸出一颗青梅:“研讨会自愿参加,今天下午请假吧,我们早点回去。” 沐景晨不解:“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你妈妈要生小孩了,去看看。”兰晓剥开青梅:“张嘴。” 沐景晨乖顺的很。 兰晓对准目标,随手一扔。 “咳咳咳!你轻点,差点卡死我。”沐景晨本不喜欢青梅的酸涩,被兰晓投喂这么多次,倒也跟她有了同样的喜好。 “哎,你说……会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兰晓靠着护栏。 沐景晨已经有一个弟弟了,然而他爸妈心血来潮又拼了个三胎。 “你觉得呢?”沐景晨笑说:“不如咱俩打个赌?” 兰晓微微挑眉:“我猜是小妹妹。” 太阳摆脱云雾,高高悬挂在碧海般的蓝天上,阳光洒在她的身后,她抬手遮了遮。 沐景晨盯着她的高马尾,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那是一只黑色的蝴蝶,悄悄飞到她的肩头,轻点她的指尖,而后落在她的高马尾上。 兰晓感觉到手指有一瞬的异样,汗毛都快要竖起:“沐,沐景晨,我怎么感觉,有虫子碰了我一下。” “别动哦,你头顶上……”沐景晨故意吓她:“啧,好大的虫子。” “你你你……快给我拿下来。”兰晓僵立在原地。 沐景晨挥了挥手,停歇的黑蝴蝶翩然离去,他忍着笑意:“小蝴蝶~飞走啦。” 兰晓看向飞走的蝴蝶,试探性的摸了摸发顶,恍然大悟,一把扯过他的制服领带,像牵小狗一样牵着他。 “快走!请假去!” “哎哎,轻点轻点。” 请完假后的两人直奔医院,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沐景晨的妈妈刚进手术室,他的父亲格外焦虑,在手术室外徘徊不定。 一旁的兰晓和沐景晨尚在讨论楼顶上的赌约。 “那说好了,输的人要满足……” “怎么样?生了吗?”手术室门口传来响动,沐景晨的父亲正和医生交流。 兰晓和沐景晨不约而同的望向手术室,他们只听到孕妇大出血、血型稀有、血库告急几个字眼,等候在外的其他家属纷纷凑到跟前。 沐景晨的弟弟已经慌了神,就连自诩淡定的沐景晨也有些慌张,他们不是没有防备这种情况,甚至在生产前买好了备用血,没想到还是不够用,他妈妈的血型是罕见的P型血,比熊猫血还要稀有。 “沐叔叔,我可以献血。”兰晓自告奋勇,她的血型和沐景晨的妈妈一样特殊,这在沐兰两家已不是什么大秘密,或许正因如此缘分,两家的关系才格外密切。 十七岁的兰晓进了手术室,进去后,再也没出来。 时隔很多年,沐景晨仍然记得兰晓进手术室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她笑着对他说:“放心吧,有我呢。” 可是,只有她一个,怎么能够。 只有她一个,她该有多么绝望。 手术室的灯亮了许久,室外不止有沐家人,兰晓的爸妈也来了。 沐景晨望着角落里的长辈,不知他们在理论些什么,此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被关在了这扇门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医生又出来了,这次不只有他父亲一个人在签字,签字的还有兰晓的父亲。 灯,灭了。 母女平安,是兰晓赢了,是她被迫用了半条命换来的“平安”。 痛,太痛了。 兰晓失去意识前,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失,流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她越来越难受,心悸头昏恶心,直到失去感官。 耳边的滴响声越来越远,医生的交谈声也变得极轻,她只是想来献血,他们却想抽干她的血,谁能来救救她。 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救我…… 几个月后,春节。 鞭炮声由远及近,烟花在窗外绽放,医院略显空荡冷清,阖家欢乐的日子,亦有人在医院里忙碌。 天空一片漆黑,炸开的烟花亮比星辰,凌晨两点多的夜,鞭炮声都不那么响烈了。 兰晓睁开眼睛,缓慢且迟钝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看到的范围实在有限,她动了动手脚,近乎用尽了气力。 门口传来响动,一个人坐在她床边的陪护椅上,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清了来人模样。 沐景晨拧干热毛巾,擦了擦她的脸,擦拭的手渐渐停下来,那双眼睛正与他对望。 这半年多,他幻想过无数次她突然醒来的画面,想着真的有奇迹,她苏醒后该对她说什么,该如何弥补她。 此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甚至不敢再与她对视。 凌晨三点多,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兰家人相继赶到。 凌晨四点左右,病房里几乎站满了人,兰晓躺在病床上很难移动,她扫过每个人的脸,好多人在跟她讲话,可是她嗓子太干,说不出话,连一句想喝水都难以表达。 兰晓的嘴巴微动,努力地想发出声音,沐景晨凑到她脸旁,侧耳倾听。 “……滚……” 带着你的家人,滚的越远越好,这是兰晓此刻的心情,她平等的痛恨沐家的每一个人。 沐景晨带着他的家人滚了,没过多久,他便又独自回来,只是坐在那里,呆呆的傻傻的凝望着她。 从苏醒到出院,兰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此时春暖花开,百花争艳,气温在合适的水平,春风十里卷花香,街边的迎春和玉兰花开的最盛。 兰晓坐在车子里,开了半扇窗,将手探出窗外,柔柔的春风拂过掌心,劫后余生,她满心欢喜。 再回到校园,她的功课落下了很多,家人也早早给她办理了休学,今年的高考与她无缘。 生活仿佛回到了原点,风平浪静,前路漫漫,她极力避开的沐景晨,是她如今生活上最不该存在的存在。 因为身体虚弱,她每天都要喝很多中药来调理,不能参与她喜欢的体育活动,吃喝上的忌口也越来越多,甚至每周都要去医院打针检查,抽血过多的后遗症也越来越明显,心悸眩晕贫血,健康离她越来越远,而这一切都拜沐景晨的家人所赐。 她命大,才死里逃生。 某天放学,兰晓照常回到家,想跟爸妈商量转学的事,她不想再被沐景晨打扰,更不想再和沐家的任何人接触。 也是这天,她听到了她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的对话,目睹了父母对她的背叛和舍弃,那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项目我们会全力支持,就当是对晓晓弥补,晓晓后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兰晓听到了讨厌的声音,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书房,书房的门大敞着,毫不避讳家中人。 她听见爸爸说:“万幸晓晓已经康复,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终究是我们沐家欠她的,我妻子一直想见见她,只怕小孩子不愿再认她这个阿姨。” 妈妈说:“等晓晓身体再好些,我就带她去沐家玩玩。” 脚步声越来越近,兰晓悄悄躲到长廊拐角处,父母送走沐叔叔,重新回到书房,将房门关上,兰晓又悄悄来到门口偷听。 父母不知怎的吵了起来。 “我们就不该再和沐家多牵扯,晓晓知道了,会怎么看?十七八岁了,她早不是小孩子了。” 妈妈的语气固然气愤,爸爸也有几分不耐:“不和沐家来往,你说的倒轻巧,除了沐家,谁会跟我们签上百亿的项目。” “钱钱钱,你眼里就只有钱!这些钱都是拿女儿的命换来的!” “正是如此,才不能白白让沐家捡了便宜,你以为当年沐风为什么会跟我们套近乎,一个又一个大项目,说签就签,眼睛眨都不一下,不就是为了晓晓身上的特殊血型吗!他老婆万一有什么问题,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有晓晓能救!” 玻璃杯被摔在地上,室内传来阵阵拍打的响声,也不知是谁在打谁的耳光。 “你打吧,打死我,我做这么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当初签字的时候你也没拦着我啊!你以为姓沐的是傻子,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他早就不带我们玩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好日子!”父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再次被耳光给截断。 “你!你……她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 “她是我们的孩子,我也心疼,可晓晓这不是没事吗?以后我们好好弥补她。” 兰晓跌跌撞撞的下了楼,书房里的争吵离她愈来愈远,她撞到了放学回家的弟弟,推开他跑出家门,无视背后的声声呼唤。 她看见站在大门外的沐景晨,他静望着她,学校的制服有些松垮,他好像瘦了不少。 可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沐景晨是什么东西,他是杀人凶手的儿子,他是沐家人的党羽,他们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她差点死了,她差点就死了。 滔天恨意几乎在一瞬间被点燃,火花炸裂开来,燃烧的越发猛烈。 青春时代的朦胧爱意烧得连渣都不剩,这一刻,她恨身边的所有人。 她望着沐景晨,她在想,如果他死了,沐家人会不会难过,同样,弟弟死了,书房里的那对夫妻,会不会难过? 她死了,才是他们的皆大欢喜。 可她,偏不。 第4章 第 4 章 “沐景晨!你真的要为了兰晓复读一年!你疯了。” 秋风瑟瑟,枯叶残枝缀了满街,梧桐树下一男一女起了争执,而街边的另一侧,停了一辆黑色保时捷,车窗半开。 沐景晨眼神冷淡,越过面前的女生,望着车子里的那双略显不耐的眼睛,身前女生神色焦急,仿佛替他感到不值,手边的粉色信封迟迟没有送出去。 “这是我的事,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引人误会的消息,还有,我不喜欢你。” 沐景晨果断直接的拒绝,让女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是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来跟他表白,甚至悄悄打探过他的意向院校,想跟他去同一所大学。 可这一切都成了徒劳。 女生回头看向身后的车子,苦笑了一声,撕碎手里的粉色信封,丢弃在他身上,愤然离去。 沐景晨拍掉身上的碎纸屑,车上的兰晓推开车门,白色板鞋踩在红黄色的枯叶上,浅蓝色长裤包裹着她纤细修长的腿,奶白色毛衣在她身上略显松垮,她披着发,皮肤白的有些病态。 秋风寒凉,卷起枯叶,兰晓单薄的身躯仿佛一碰就碎。 她走过不长的一段路,离沐景晨一步之遥,望着伤心且悲愤的另一个女生。 那女生终究不舍,停在原地回望心中少年人。 兰晓用着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沐景晨说:“我给你机会,乖乖去念你的大学,离我越远越好。” 他说要替沐家还债,可沐家欠她的,如何能还得清,她知道,她的怨恨迟早会烧毁本我,若拉他入局,最后也会毁掉沐景晨。 她清醒着让仇恨吞噬她,不曾想过要跳出牢笼,更不曾想过释怀谅解。 被父母舍弃的那天,她随沐景晨去了沐家,见到了那个赌局里的小妹妹,听见她咯咯笑,她只想摔碎她。 她已经不再奢求良善的拯救,想让那些借用她半条命而得到圆满的人们,沉浸在永恒的痛苦中,随便死掉哪一个都好,他们都将是一样的悲痛欲绝。 当她试图抱起那个娃娃,沐景晨按住了她的双手,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替整个沐家乞求她的谅解。 兰晓远离了那个小孩,也远离了虚与委蛇的沐家人。 人都是自私的。 正如沐风为救妻女不择手段,耗尽心力,买她全身血液为妻子续命。她没死,固然是好事,沐风不必再去寻找下一个随时要为妻子牺牲的血库,三言两语道几句歉谢,大手一挥拨千金万金,问题迎刃而解。 亦如薄情寡义的父母,在财路面前,牺牲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总归还有兰印给他们养老送终。 又如沐景晨,倘若手术室外面临选择的是他,他也未尝不会牺牲无关紧要的她,去拯救生死垂危的亲生母亲。 难道她生来就命贱吗?那他们又高贵到哪里去,不过是一群借她性命求平安富贵的恶鬼贱人!谁比谁高贵! 回家的路格外漫长,终点亦不再是她的家,沐景晨拉住她的手。 这天的风柔得令人心碎,风吹桃花落,小区里的应景桃花散落在幽绿色的池塘里,红色锦鲤四处游蹿。 青灰地砖铺成的花园小路上,一人站立一人跪拜,假山桃花湖泊,凉亭水榭楼台,多么美妙浪漫的景色,本该是他告白的时节和场地,在此刻变成他的忏悔台。 沐景晨跪立在她面前,低垂着脑袋,紧握着她的手,怕松开就再也握不住:“对不起……我还给你,我赎罪,我替我爸妈还有妹妹赎罪,好不好……兰晓,这样,可不可以……” 兰晓居高临下,睨着跪在地上的沐景晨,张扬肆意的他竟也会卑躬屈膝。 “沐家欠我的,你还得清吗?” 沐景晨抬起头,泛红的眼眶里噙着水意:“那就还一辈子。” “好啊。”兰晓掐住他的脖子,语气冷然:“我要你考上顶尖高校,然后退学,让你家人空欢喜一场。” 这是她的第一个要求…… 沐景晨撕开青梅包装,将梅子递到她唇边,兰晓的思绪回到当下,木然张口,酸涩的味道蔓延口腔,阵阵秋风刮过,忽觉物是人非。 若非缠绵病榻,今年她也应当是金榜题名,何苦再耽误一个四季。 沐景晨也算满足了她的要求,放弃了顶尖高校,复读一年。 可沐家总有说辞,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人都觉得沐景晨是为了陪她复读才放弃高校录取通知书,她反而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一个。 虽然事实如此,但她还是不爽。 兰晓攥住他的外套领口,轻轻下拉,吻上他的唇。 远处的女生捂住嘴巴,泛红的眼睛不停地落泪,在那个极具挑衅和威胁的吻里,她丧失了竞争的资格。 兰晓将青梅渡到他嘴巴里,一把推开他,沐景晨踉跄了一步,含着青梅果一动不动,像等待审判的罪人。 “我给过你机会,沐景晨,你真的不识好歹。” 她笑了,笑他错过了逃开她的机会。 他太天真,不知她积怨太深,一个沐景晨,很难消解她的恨。 兰晓转身回到车子里,车门大开,等着沐景晨上车,前头的孙叔多少有些尴尬,他远远看着这两个孩子好像亲了一口,犹豫着要不要如实向沐风报备。 车内两人没有过多交流,看起来还算和谐。 今天是兰晓和兰印的生日会,在南淮最高端的酒店举行,是他们姐弟二人真正意义上的成人礼,也是兰印的谢师宴。 兰家夫妇很看重这场宴会,场面之盛大堪比七月时沐景晨的成人礼,兰印考入的学校自然比不上沐景晨的,可任谁也没想到,沐景晨亲手打了沐家的脸,成人礼匆匆忙忙,谢师宴也尴尬无比。 那是兰晓这大半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可现在,她又不开心了。 兰晓并不想参与这场以利益为根本的宴会,她很清楚宴会的主角不是她,是她的龙凤胎弟弟,金榜题名的人不是她,能为兰家增光添彩的不是她,甚至以后继承兰家家业的也不会是她。 可凭什么,不是她。 兰晓静若安然,车子停在金月豪阁,她来到固定的房间梳洗打扮,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在房间里忙碌,兰印百无聊赖的坐在真皮沙发上打游戏,看见沐景晨后脸色突变,搬了张椅子坐在兰晓身边,像个守门神。 “兰印。” “啊?怎么了?”兰印的视线从沐景晨移到身旁的兰晓。 兰晓吩咐道:“我包里有药,帮我拿一下。”天天喝药,对兰晓来说已然是司空见惯。 沐景晨先一步拿到她的包,翻找着她包里的药,摸出一盒未开封的长方形药盒,手里的包包被兰印抢走。 “拿过来!不用你假惺惺。”兰印朝他伸手。 沐景晨看了一眼手里的药盒,将其装进口袋,兰印见状便去抢,沐景晨推了他一把,举手投足难掩的慌张愠怒:“这不是!” 兰印怒吼:“不是你藏起来干什么!给我!” 兰晓看着镜子里争执的二人,整个房间里的工作人员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似是不解两人为何争吵。 “这是我的。”沐景晨再三强调。 眼看事态陷入僵局,兰晓及时出声制止:“好了兰印,医生给我开的中药,是我忘记带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兰印和沐景晨相继被赶出房间,精心打扮过的兰印,穿着定制的西装,偏向稚气未脱的成熟,西装上别着的太阳花胸针,是兰晓送他的礼物。 沐景晨盯着那枚胸针,或许原本这该是属于他的东西,是他没有抓住机会。 他捏紧了口袋里的纸盒,转身离去。 兰晓换上黑色晚礼服,经典黑让她的肌肤显尽苍白,她果断要求放弃这件礼服,在众多礼服中选了一件浅绿色的改良旗袍,挂脖盘扣领设计,裙摆非修身开衩,而是仙气飘然的宽松裙摆,糅杂了国风元素。 造型师给她盘了头发,插上两支黑色木簪,其中一支木簪上缀了一只蝴蝶流苏。 兰晓摸了摸那只黑色的蝴蝶,有几分恍惚,楼顶露台的少年,也曾这般…… 她穿上银色的高跟鞋,整个人更加娉婷玉立,精致的妆造,婀娜的身姿,好不令人羡慕。 室内的空调吹得她有些难受,披了件水绿色的薄纱披肩,才走出化妆室。 室外兰印已等候多时,伸手牵过兰晓,与她一起前去会场。 会场来客不少,精英荟萃,豪门子女各司其事,与兰氏的合作伙伴也拨冗莅临,沐家人最为显眼。 “兰总,你这一双儿女,可真是各有千秋。” “哪里哪里,叶总过誉了。” 兰晓僵持着礼貌的笑意,听着父亲与生意场上各式各样的老总客套,四处寻找着沐景晨的身影。 一盒避孕药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 她有意捉弄沐景晨,不料他却当了真。 成人礼,在豪门圈算是一种联姻默许的信号,不然何必如此大张旗鼓,邀请那么多富家子女和英年才俊。 不知不觉,兰印已被父亲带走,流连在推杯换盏客套逢迎之间,兰晓清净了不少,寻了个安静的位置,给沐景晨发消息。 一杯香槟落在她眼前,食指上的戒指最先映入视野:“不想笑就不要勉强,何至如此。” 眼前的女子衣着华丽,黑色晚礼服勾勒着火辣身材,浓而不艳的妆容,放大了她本性上的野,从她的穿着打扮便可以看出她是个潇洒肆意的女生。 “你不是在国外度假吗?”兰晓拿起桌上的香槟,摇了摇杯子里的液体,喝了一小口。 宫辞单手托腮,有些无聊的看向在人群里应酬的男人们,轻声细语:“你的成人礼,我当然要来,来宾纷杂,你可要当心哦。” 兰晓顺着宫辞的视线望去,兰印正和几个同龄人喝酒谈笑,其中一人目光如炬,她皱了皱眉,起身离开:“你慢慢玩。” 宫辞微微勾唇。 兰晓走至洗手间,拨通了沐景晨的电话,不消片刻,对方便接听,对面传来阵阵鸣笛声,他大概是在街道上。 “在哪?”兰晓问。 沐景晨反问:“走吗?”他知道她不喜欢这场居心叵测的成人礼以及不属于她的谢师宴。 户外的风有些湿冷,秋意浓,日渐西斜。 “沐景晨,你送我一件礼物,是要完全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成人礼。” 第5章 第 5 章 “谁准你离开的?”兰晓抬起他的下巴,指腹蹭去他皮肤上的药汁。 竟敢把她一个人丢在兰家,让她面对那几个恶心的人。 沐景晨闭口不言如同一个哑巴,他不必解释太多,等兰晓觉得无趣,便不会再揪着不放,他只需任她差遣。 “我问你话呢!”兰晓顺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仍然像个死物。 换做平时,她累了便也觉得无趣,兰晓这次并没有善罢甘休,不知是什么刺激到她,这次非要撬开他的嘴。 她四下张望,拿起桌子上的碗对着大理石桌面狠狠地砸下去,瓷碗四分五裂,锋利的豁口刺破她娇嫩的皮肤,掌心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滴答滴答,血珠成线。 她将碎片攥住,越攥越紧,血液流失的也越来越快。 沐景晨匆忙从地上爬起,跑向客厅翻找抽屉里的药箱。 兰晓无比淡定,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流血的伤口在她眼里如同绽放的玫瑰,艳丽又美妙。 沐景晨将药箱放在桌子上,抽剪纱布的手都有些颤抖,兰晓大手一挥,将药箱扫落,瓶瓶罐罐镊子胶布洒了一地四处滚动,沐景晨慌了神。 他跪在地上四处捡拾他需要的胶布绷带止血贴等等,无情无欲近乎麻木的清俊面容上终于浮现出类似于正常人的哀痛和紧张情绪。 他小心翼翼的掰开她的掌心,拿出鲜血淋漓的碎片,用镊子处理细小的残渣。 兰晓将掌心扣放在他的嘴巴上,眼神锐利尽是痴狂的恨:“喝啊,这不是你们沐家最喜欢的东西吗?喝啊!!” “快喝啊!”手掌在他嘴上蹭来蹭去,试图将鲜血往他嘴巴里送。 腥黏的血糊了他半张脸,沐景晨拉下她的手,她却不听话的挣开,留给他满手黏腻的血,血液流失的更多,她的皮肤近乎惨白,当事人却不以为意。 “对不起,对不起……”沐景晨按住她的手腕,颤抖的手去拿箱子里剩余的脱脂棉,潮湿的眼眶落下滴滴泪珠,额角也因过度紧张沁出了汗水:“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兰晓不听他道歉,扭动着手腕,近乎玉石俱焚的心态,她不要包扎不要止血。 这个说要赎罪的家伙,竟然敢把她一个人丢下。 “兰晓!不要这样,别这样!求你了……”沐景晨撕心裂肺的哀求,跪在她面前,用脱脂棉按住她的伤口想要血液流失的慢一点。 兰晓抓住他的领口质问:“你不喜欢吗?你爸妈都很喜欢,他们喜欢喝我的血,你不喜欢吗!” 沐景晨摇头回应:“不喜欢不喜欢!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小提琴?还是照片上的女生呢?”兰晓勾起一抹冷笑,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那张照片:“我再问你一遍,你认识她吗?” “我认识!我认识……”沐景晨哽咽着点头。 兰晓低下头,轻抵他的额头:“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接近兰印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兰晓,我只是不想你去伤害无辜的人。” 他知道兰晓心里有恨,平等的痛恨沐家和兰家的每一个人,可是恨这种东西就像湖泊上的水藻,会生长会泛滥,直到泛滥成灾伤及无辜,他不想让兰晓变成被仇恨驱使的恶人,不想让她的恨跟情爱一样,发展到爱屋及乌的程度。 “我只是怕,怕你走歪路,我不知道兰印的女朋友是她,我认识她,我认识,可你是知道的,我跟她仅仅是认识。” 沐景晨语速飞快的解释,仿佛慢了一秒她就会失血而亡,他不知道这些话兰晓究竟听没听进去。 好在,还算有效果,兰晓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他撒上止血药,用纱布将她的伤口缠了又缠,包扎好她的伤口,仿佛用尽了气力。 他瘫坐在地板上,过度紧张后,急促的喘息,手里还攥着没有用完的纱布,脚边腿边都是乱七八糟的医用物品,桌子上破碎的碗,地板上的狼藉一片,脸上唇边混杂的药水泪水和血迹,都没有他此刻的心情糟糕。 空气好像就这样静止了几分钟,他失神的不知在想什么,而兰晓也平静的瞧着坐在地上思考的沐景晨。 兰晓突然笑了起来,明媚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病态痴缠,她来到他身边,靠在他怀里,埋头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独特的香味,从脖颈舔.吻到他的耳廓。 “可是我知道,我知道她为什么。”她语气飘飘然,轻得好像一阵烟雾扫过他的耳膜:“她叫颜清,她喜欢你,你猜,她为什么会去勾引兰印?” 成人礼上那充满敌意的目光,她记忆犹新,那个被沐景晨拒绝的女生究竟为何靠近兰印,她心知肚明,只不过她还不想戳穿,更不想打碎兰印的美梦。 陷的越深,梦醒时才会痛不欲生。 她和颜清一样,都想要兰印痛苦。 不一样的是,颜清对沐景晨爱而不得,故而伤及无辜,希望通过伤害她的家人血亲进而起到报复她的作用。 而她仅仅是因为殃及鱼池的仇恨,单纯的想让兰印不开心罢了。 她比任何人都期待家人的万劫不复,颜清却想以此来打击报复,真是可笑至极。 “她不无辜的。沐景晨~都是你惹的祸。” 她似娇似嗔,是温柔的刀刃,是阴晴不定的六月天。 沐景晨抬起手臂,抱紧了她。 “你没收她的情书,你拒绝她的告白,她来找我宣战呢,好烦啊沐景晨,怎么办呢,突然觉得很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晓越笑越痴狂,长期无趣的生活里突然寻了来几丝乐趣,她格外珍惜,报复的兴致达到了最高点,沐景晨的心如坠冰窟。 待他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抱着兰晓回到卧室,给她换上睡衣,兰晓很是困乏,累了便沉沉睡去。 沐景晨将自己收拾干净,回到她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握着她受伤的手发呆。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夏季总是多雨,淅沥的小雨缠缠绵绵,然而闪电过后雷声滚滚,雨水越下越大,封闭安静的空间里,雨声格外清晰。 兰晓睁开眼睛,掌心的刺痛此刻才传入四肢百骸,她摸到躺在身边的沐景晨,摸索着枕在他心口上。 “生日快乐,沐景晨。” 她听着他的心跳,幻想着它跳动的模样。 她想,如果有一天,沐景晨死了,她要把他的心泡在福尔马林里,永远保鲜。 她要这颗心只属于她一个人,完完全全的被她占有,为她跳动,亦为她停止跳动。 沐景晨苦笑了一声,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时间过得真快,十九岁,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五年。 “兰晓……”沐景晨嗓音沙哑,湿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室内昏暗,兰晓看不见他眼角的泪痕,也没想去看,拥抱他颤抖的身体,是她唯一想做的事。 “兰晓。” “我在。” 不,她不在,也许,她不会再回来。 暧昧的气息在有限的空间里弥漫,沐景晨捧住她的脸,娇嫩的皮肤与他指腹相贴,他从眉心吻到唇角,流连在唇齿之间。 窗外的雨保持着最舒缓的速度,像悠悠的催眠曲,雷声越飘越远不再惊扰。 睡裙系带解开结扣,丝滑的布料松松垮垮,温热的掌心触及柔软。 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有些闷热,兰晓回应着他炙热的吻,慢悠悠从衣摆探入他的睡衣,从下而上至喉结,摸索着四处点火。 衣被摩擦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件衣物丢出。 混合着喘息声,传出几句低语:“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希望,兰晓别再伤害自己。” 夜沉沉,雨声渐缓,风声也缠绵。 第6章 第 6 章 清晨…… 兰晓醒的比以往都早,掌心的伤口痛得她睡不着觉。 “沐景晨,我很痛。”她把还在熟睡的人摇醒。 沐景晨微睁开眼,仿佛还沉浸在睡梦中,直到枕边人忍受不了掌心痛吵闹着要去医院。 她也许,只是想出来走走。 雨过之后,空气格外清新,兰晓兴致勃勃,拉着他四处奔波,再没有一丝去医院的想法。 数不清看了多少个楼盘,海州大学附近的房子几乎看了个遍,沐景晨很快便察觉到兰晓要买房。 从清晨到傍晚,兰晓方觉困倦,停歇在海景咖啡厅里吃她许久不碰的冰淇淋。 兰晓吃了一半,把另一半推给沐景晨,看着他吃完,才跟他讲话:“看了一天,你喜欢哪套房子?” 毕竟是他们之后四年常居的地方,总该问问他的意见。 沐景晨给出意见:“桃李新府和星风城都可以。”其实他的意见不重要,兰晓的心里早有打算。 兰晓单手托腮,望着海上夜景,掌心缠绕的纱布渗出些许血迹,她却不以为意。 “去医院吧。”他处理的总归不那么妥帖,沐景晨拿起她的包,顺其自然牵着她的手。 兰晓固执的坐在椅子上,由他牵着手,眼睛却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 沐景晨叹了口气,问:“你想要什么?” 兰晓回过头,似笑非笑:“你买下桃李新府的房子吧。” “好。”沐景晨答应下来,兰晓这才起身。 从咖啡厅到医院的距离不远,陪兰晓处理完伤口,两人回到江景名邸,停车位上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和一辆宾利,沐景晨率先进门,家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兰晓盯着那辆宾利,拔下头发上的发簪,在车门上划下几道刮痕。 沐景晨神色冷淡,忽略坐在沙发上的兰印以及他的现任女友颜清,还有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 他默不吭声的走向玫瑰金粉色楼梯。 “兰晓呢?”兰印喊住他。 沐景晨不予理会,几乎同时兰晓进了门,兰印便也不再注意沐景晨。 兰晓脸上洋溢着自然的笑容,顺手放下包包,一边换鞋一边和兰印讲话:“你怎么突然过来这边?” 兰印道:“我跟爸妈商量好了,把你接回去。” “这样啊。”她走进厨房煮茶倒水,回到客厅坐在兰印和颜清的对面的沙发上,而她身边的宫辞,默默刷着手机,仿佛置身事外。 二楼卧室的沐景晨,也一样盯着手机屏幕,通过监控关注客厅里的一举一动。 “兰印,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爸妈也不拦着你。”兰晓面露难色,拿出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却被兰印抢走直接挂断。 “颜清,还有宫小姐,麻烦你们先回避一下。”兰印紧握着兰晓的手机,姐弟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宫辞起身离开,径自去了二楼,颜清也温婉的规劝了兰印几句,让他别和姐姐吵架,才回避到二楼。 兰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正方形的塑料包装,丢在桌子上:“这是我在沐景晨房间里发现的。” 兰晓又羞又恼,拍桌而起:“兰印!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那是沐景晨的房间你怎么能乱翻。” “我没礼貌?兰晓你知不知道有只狼在盯着你,你还要跟他住一起,早晚得出事!”都是男人怎么会不知道沐景晨心里在想什么。 当时看见盒子里就剩两个了,他还以为兰晓已经被欺负了,不过看兰晓的状态以及和沐景晨的距离感,应该没有。 兰晓气得跺脚:“你这样真的很没礼貌,他有他的**,这我无权干涉,你更不应该不经他人同意就乱进别人的房间!” 兰印冷哼一声,后背靠在沙发上,无所谓的态度让人看着就来气,说出的话也带着报复性:“他摔烂我的琴,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二楼卧室里,沐景晨戴着耳机,目不转睛,连宫辞进门了都没发现。 “进来回避一下。”宫辞随意坐在沙发上,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捣鼓她的手机,要回的信息实在太多。 沐景晨关掉监控,走向门口,拉开虚掩的门,站在门外正要敲门的颜清微惊。 “宫辞,出去。”沐景晨淡淡道。 宫辞微微挑眉,沙发还没坐热乎就被赶走了,她拍了拍颜清的肩膀:“走吧颜小姐,只有花园适合咱俩。” 沐景晨和她们一并出门,调转了方向,去了兰晓的房间,房间许久没有住人,比他的卧室要冷清许多,但她的衣服化妆品都在这边,偶尔他也会来这个房间洗澡,即使有人进来也不会发现房间的主人许久没在这边睡过。 他拉开兰晓的衣橱,抱出几件衣服,脸色冷沉的快要滴出一层薄冰,他快步走到二楼走廊护栏处,将衣服尽数扔下:“收拾你的东西,给老子滚!” 兰晓无辜又慌张的捡拾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睡衣裙子等个人衣物,长廊尽头的宫辞和颜清都愣在了原地。 沐景晨的怒吼响彻整个客厅,兰印抬头望去怒气也不小,宫辞眉头紧蹙若有所思,而颜清显然没想到沐景晨的脾气这般难以自控。 “沐景晨,你脑子有病!”兰印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梯,来到兰晓的房间。 沐景晨还在乱扯着衣物,甚至把她的床被都给丢了出来,最后将魔抓伸向她的梳妆台,吹风机和卷发棒等物品一并被摔在地上,踢出门外。 兰晓抱着她捡好的衣服,红着眼睛跑了上来,看着满地狼藉,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滴落。 “谁准你乱动她东西的!” 兰印和沐景晨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仿佛带着新仇旧恨。 兰晓前去拉架,兰印莽撞的推开她,沐景晨拉住将要摔倒的兰晓,挨下了他那一拳。 宫辞跑过来扯开兰印,一脚踹在他腹部:“你小子,毛毛躁躁!看着点兰晓!” 兰印气喘如牛,靠着墙壁,将注意力放到了泪眼模糊的兰晓身上,这才留意到她的狼狈与失望。 颜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敢相信沐景晨的性格会是这般恶劣,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顾,闯进女孩子的房间,大发雷霆,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瞬,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就这样碎的稀烂。 她甚至还想着用非常手段去得到他的注意,现在看来,就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兰晓像受惊的兔子,眼睛红红的,抱着乱七八糟的衣物站在宫辞身后瑟瑟发抖。 沐景晨不耐烦的一脚踢向她的梳妆台,梳妆台摇摇晃晃,化妆品护肤品四仰八叉,有几个幸运儿滚落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片,他轻轻推了兰晓肩膀一掌。 “给你半个小时,带着你的垃圾滚出我的房子。”沐景晨着重强调这是他的房子,无疑是在激怒兰印。 兰印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们稀罕!你们沐家做的那点脏事不敢拿出来讲,拉着兰晓给你们做挡箭牌!沐景晨你好意思吗!” “好意思,当然好意思。”沐景晨掐住兰晓的脖子迫她靠近,嚣张又放肆的打量着她,继而目光挑衅的瞥向兰印,语气张狂:“多少钱?我买她!” 砰——! “你给我去死!”兰印一拳打在沐景晨脸上,摁着他几乎往死里打。 沐景晨摔倒在地上,蜷缩着护着头部,任凭兰印打骂。 “够了!别打了!兰印!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吗!”兰晓厉声怒吼,哭着跑出去,宫辞赶忙追过去。 兰印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门口方向,只剩颜清一个人。 房间里遍地狼藉,惨不忍睹,颜清的目光渐渐趋于平静,她哼笑了一声,失望的摇了摇头,原以为沐景晨摔碎她送给兰印的小提琴是出于嫉妒,现在看来大概是源于大男子主义的不甘心吧。 或许沐景晨是喜欢过她的呢?颜清这般猜想。 “打够了吗?”沐景晨擦了擦嘴角的血:“打够了就带着你的人滚得远远的。” 兰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甩了甩手腕,走到颜清身边,拉过她的手:“我们走。” 颜清挣开:“你的手脏,别碰我。” 兰印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颜清走到沐景晨身边,欲要扶起他,他却拒绝,自己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扯来兰晓撇下的睡裙,擦了擦唇角的血,还是那么不可一世。 甚至在擦完血后,嗅了嗅兰晓的衣服:“真香啊,不知道睡起来香不香,哈哈哈。” “你——沐景晨你敢动她!” 沐景晨将衣服丢掉,径自走向门口,故意撞了一下兰印的肩膀:“你看我敢不敢。”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颜清盯着他的背影,失望的眼神里还掺杂着些许爱意,她倒是真的希望沐景晨只是被兰印不礼貌的举动给气到了,等他气消了,他还是她心中清风明月温柔浪漫的沐景晨。 沐景晨碰了碰脸颊上的淤青,痛的倒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自以为是的颜清:“你哪位?轮得到你管我?” 颜清:“你真让我失望。” 沐景晨冷笑:“失望这两个字,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赶紧滚,别弄脏了我家地板。” 兰印和颜清走出房子的时候,颜清提了分手。 第7章 第 7 章 宫辞和兰晓坐在劳斯莱斯上,看着门口拉拉扯扯的小情侣,看样子,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兰印十分不能接受颜清的抛弃,不知道她怎么了,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她了,不停地道歉。 颜清坦言:“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兰印失笑:“别开玩笑了,今天是我不对,不应该当着你的面跟别人大打出手,吓到你了对不对,我道歉,清清——” “别这样叫我,兰印,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沐景晨,这件事你姐应该知道。”颜清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兰晓,里面的人朝她笑着,这样的眼神她很熟悉,一年前在梧桐树下,兰晓和沐景晨接吻的那次,她也是这样看着她。 两人视线相撞,颜清皱了皱眉头,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如今却是笑盈盈地充满攻击性,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颜清喃喃自语。 兰印还在想方设法的挽回女朋友的心:“什么不对?清清,你——” “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颜清转身跑回房子。 “我就知道,这小子被玩了。”宫辞嗤之以鼻,在他成人礼的时候,她就看出接近他的颜清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坐在副驾驶上的兰晓,惬意悠闲的磨起了她的指甲,心里想着,是时候去做做美甲了。 宫辞见兰晓如此悠闲惬意,和刚才几乎是两个状态,不免起疑:“晓晓,这两年,你变了很多。” 兰晓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扬起温润无害的笑:“怎么呢?” 宫辞“啧”了一声:“说不上来。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休学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主动提起,我也没敢问。” “我休学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不是人尽皆知吗?”兰晓嬉笑,沐家的表面功夫向来做的足,除了沐兰两家知道内情,外人大抵是不会知晓真实情况的吧。 当然,不排除兰印那个蠢货会把消息抖搂给颜清。 宫辞追问:“真的是生病了?” 兰晓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们说我生病了,我就是生病了,你看我像是身体健康的状态吗?”她身上的草药味连香水都盖不住了,病病殃殃的,曾是她最讨厌的模样,现在却成了她欺负沐景晨的利器,倒也能心理平衡些。 宫辞轻叹一声,知道套不出什么实话:“你不说我不勉强,不过外面都传沐景晨是为爱复读,他喜欢你这件事跟你生病一样,也是人尽皆知。” 兰晓笑意收敛,微微挑眉:“是吗?” 那还真是令人讨厌呢。 她生病这件事,本就是沐家和兰家为了遮掩隐情放出的烟雾弹,担心有人顺藤摸瓜发现真相,至于沐景晨为爱复读这样的流言沐家不去干涉制止,也是为了沐景晨在外人眼里能有个合适的理由陪她补习功课,以弥补沐家对她的亏欠罢了。 等风头一过,沐景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哪怕以后要联姻成家,有人调笑着提起为爱复读这件痴傻又轻狂的事迹时,他也依旧可以随便扯个“悔不当初”或者“曾经爱过”这样的理由一笑而过。 所以纵使外人骂兰晓是红颜祸水,耽误沐景晨的前途又如何,左右沐家的名声和面子都能保住,也能还了兰家的恩情。 沐家的算盘打的响当当,兰家选择视而不见装聋作哑也是因为钱给到位。 兰晓心知肚明。 她并不想戳穿这些伪善者的假面,戳穿了,就没有沐景晨可以玩了。 “可是……”宫辞看向兰晓,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情绪破绽,可她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你们看起来,不像恋人,难道沐景晨复读也另有隐情?” “宫辞,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兰晓好心规劝,她和宫辞勉勉强强是好朋友吧,毕竟她休学之前,宫辞是她来往最密切的伙伴,也是她相处最愉快的同桌。 可自她休学后,她们也鲜少联系了,也并不是那般无话不说。 宫辞艺高人胆大,对此嗤之以鼻:“怎么?知道多了还要杀我灭口?” “说不定呢。”兰晓耸耸肩,话锋一转:“开个玩笑别当真。” 宫辞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兰晓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 高中时代她们关系尚可,也会分享一些秘密,终究是分开时间太长了,关系也跟着浅薄了。 从她上车到现在,她一直保持着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愉悦且善解人意,可这样的笑,让人捉摸不透。 不知不觉间,夕阳落幕,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宫辞更加看不透身边笑盈盈的姑娘。 以前的兰晓也很爱笑,那时的她坦率洒脱,如晴朗的春清爽的夏,如今的兰晓依旧爱笑,但此时的她更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一场喜人的闹剧。 这是嘲笑,是讽笑,或许还掺杂着更多更多猜不透的情绪,这些情绪无疑是阴暗的负面的,不然她怎会谨慎藏起。 宫辞不愿再深想。 “你们做过吧。” 听到这话,兰晓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被窥探到隐情的不爽浮于表面:“你乱说什么?” 宫辞面色凝重:“所以你和沐景晨在演戏,演给谁看呢?我,兰印,颜清,还是所有人。” “宫辞,你话太多了。”兰晓提高了警惕,对身边人仅存的一点点信任顷刻崩塌,她觉得以后没必要和宫辞来往了。 宫辞太聪明,一点都没兰印好糊弄,甚至还会自己推算,她可没工夫去应付宫辞。 “好,我不问。”宫辞长舒一口气:“他们进去这么久都没出来,你不好奇吗?” 好奇,当然好奇。 所以兰晓和宫辞也回去了。 “外面人都说,你为爱复读,你喜欢兰晓,是不是真的?!”颜清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她希望听到不是,这样她就可以合理的怀疑是兰晓逼迫他复读,他才不得已的拒绝了她的告白。 兰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朝着另一个男人红了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见那句“为爱复读”后,冷笑了一声。 狗屁为爱复读,不过是沐家为了遮掩内情,为了更合理的让沐景晨替沐家还债,退而求其次的说法罢了。 沐景晨有些搞不懂颜清的脑回路,只觉得这人实在难缠,她若是难缠了,兰晓便会来折腾他。 “是真的又如何?老子腻了,她就得滚,你不会以为我和兰晓分了,你就有机会了吧?” 兰印不满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沐景晨:“这是我家,不爱听赶紧滚,带着你的女朋友给我滚蛋,她上赶着给你戴绿帽子,你特么看不出来啊!” “沐景晨,你到底有没有难言之隐!”颜清抓住他的衣袖,眼神热切,只要他有难言之隐,只要他不是因为心悦她人才拒绝的她,她就有希望,有期盼。 沐景晨摔坏她送给兰印的小提琴,难道还不能证明他有一点在意她吗?如果不在意,怎么会想去破坏。 “请不要动手动脚。”沐景晨将衣服从她的手里扯出来,简明扼要:“你叫颜清对吧?” 颜清笑了:“对,我叫颜清,你还记得。” 沐景晨摇头:“我不记得,但有人说过。”他看向兰印,指了指他:“请你搞清楚,谁是你男朋友。”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仅仅是为了报复兰晓抢走了你啊!” “拒绝你的人是我,你去报复兰晓做什么?你应该报复我才是。”沐景晨始终不明白颜清到底为什么去招惹兰晓,冤有头债有主,何苦牵连他人。 可转念一想,兰晓亦是这般殃及池鱼,可偏偏到了兰晓这里,他便不觉得过分。 兰晓的恨是该这般覆水难收,牵连到他身上,这是他的命,谁让他是沐风和上官醒的儿子呢,他认栽。 可颜清这样小情小爱的怨恨,怎么能祸及到兰晓身上呢,没有兰晓,他一样会拒绝她,跟兰晓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颜清羞愧难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嫉妒她不甘心,更不理解优秀如他,为何轻而易举的就扔下前途,还是以那么恋爱脑的方式:“我喜欢你没有错!” 沐景晨:“我不喜欢你也没有错。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拒绝你,是因为不喜欢你,兰晓存在与否,我都不会喜欢你。” “啊!!我不信!”颜清捂住耳朵,她暗恋他三年,怎么可以就这样无疾而终,当了别人戏里的配角:“那你为什么要摔坏我送给兰印的小提琴,不是因为嫉妒吗?还说你不在意!” 事到如今,兰印也悉知的事情原委,难怪颜清只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哄他两句,难怪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难怪他总感觉她不是那么爱他。 原来他只是个工具人,只是一个小丑,从始至终,认真的只有他一个。 他怎么这么傻,傻到听了颜清几句耳边风,就想着去搅和沐兰两家的关系,甚至差点就把沐兰两家极力隐藏的秘密说给她听。 若颜清知晓沐景晨只是为了报恩才陪同兰晓复读,只会更开心吧。 他苦笑着离去,在门口撞见了宫辞和兰晓,此时的他只想找个地方买醉。 “臭小子,去哪啊?”宫辞喊住他。 兰印:“你别管。” 宫辞还是跟了上去,匆匆和兰晓告别。 兰晓走进客厅,这次换颜清哭得梨花带雨了,没了兰印和宫辞在这里碍手碍脚,兰晓也放肆了许多,她快步走向沐景晨,拽着他的衣领瞎扯,踮起脚吻了吻他带有淤青的唇角。 她嗔怒道:“怎么还没解决好啊~我都等烦了。” 沐景晨低笑,蹭了蹭她的鼻尖:“她不相信我们是真爱。” “你,你们……”颜清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蜜里调油的二人,明明刚才还势如水火,在兰印面前他们不是这样子的。 沐景晨将兰晓抱进怀里,甚至还来了个法式热吻,结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愣在原地的颜清。 “你怎么还不走?想看我们□□才肯相信我们是真爱?”沐景晨开始赶人。 兰晓笑笑不说话,靠在沐景晨胸膛上。 “为什么?刚才……” 兰晓打断她的话,解答她的疑惑:“兰印是我弟弟,我不允许你欺负他欺骗他。” “你们才是骗子!”颜清哭着跑走,心情大起大落,沐景晨再也不是她心目中的沐景晨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耍弄她。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坏! 第8章 第 8 章 兰晓目送颜清离开,直至她隐匿在夜色里, 颜清走后,兰晓试着推开沐景晨,却被他箍得更紧。 “兰晓,问题解决了,以后别再因为她跟我闹脾气,你瞧,我摔了她的小提琴,她还以为我嫉妒呢。” 沐景晨吻了吻她的耳朵,难得能有机会跟她邀功请赏。 兰晓静默不语,与他对望,嗤笑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沐景晨不明就里:“什么?” “怕我找她麻烦,所以急着帮她脱身,是吗?”兰晓不答反问。 沐景晨的眉头越皱越紧,女孩子的思路都这么弯弯绕绕的吗? “兰晓,我还要做什么?”还要怎么做,才能证明他和颜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是从兰晓口中得知的。 在兰家摔琴的确是为了阻止兰晓的恶趣味,他怕兰晓伤及无辜,他得看着兰晓,不能任由她犯错走弯路。 可在她眼里,这些举动竟然都变成了他对另一个女人的保护。 他真是跳进黄河都要洗不清了。 “我有让你做什么吗?琴是你自己要摔的,作茧自缚,还来怪我?”兰晓推他,还是没推动:“松手。” 沐景晨犹豫片刻,还是顺从。 兰晓扫视四周:“弄这么乱,怎么住。” 沐景晨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不是。” 兰晓坐下来抬了抬脚,沐景晨眼皮微垂,遮掩眸底的委屈和难过,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脱下她的鞋子。 兰晓的脚尖轻轻点过他的腹肌,慢慢下滑。 “不是吗?” 沐景晨态度坚决:“说了不是就不是。” 兰晓咯咯笑了两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你和兰印闹这么一出,颜清都迫不及待的想跟你再续前缘了。” 沐景晨闷哼一声,握住她的脚踝:“不这样,兰印不会善罢甘休,我没想到颜清会这样。” 兰晓动了动脚,双手托腮,瞧着客厅桌几上随意扔着的两片避孕套,伸手捞过来:“兰印被甩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抹眼泪呢,倒也合了我的心意。” 姑且能原谅沐景晨摔碎了她的化妆品,只不过她和沐景晨演这出戏迷惑兰印,以后怕是不能继续住在江景名邸了,那她岂不是要搬回去。 距离开学还有段时间,她宁可出去旅行,也不会搬回去。 沐景晨见她脸色稍缓,问道:“那你开心吗?” 他知道,兰印一定不开心,颜清也不开心,这两个人都不开心,那兰晓应该是开心的。 兰晓莞尔:“不、开、心。本来我是想和颜清多玩些时日,兰印陷越深,分的时候就越痛,可是你把我的计划全都打乱了,这下好了,我要搬回兰家去,还失去了日后一大乐趣。” 沐景晨眉眼低垂,再也没了邀功请赏的底气,到底怎么样她才会开心一点。 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见兰印翻出那种东西,难免会起疑,兰晓不愿意公开和他之间的关系,他只能表现的和兰晓势如水火,以转移兰印的注意力。 他答应过她会保密,便不敢轻易食言,食言的代价,他难以想象。 谁知兰印骗过了,颜清又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去而复返,竟然会觉得他对她有点意思才和兰印积怨成灾,以至于大打出手。 沐景晨觉得自己很无辜,至少在颜清这件事上很无辜,他和颜清除了是被表白者和表白者的关系外,再无其他。 兰晓却认为他和颜清另有情愫,颜清也无比的善于脑补和臆想。 “沐景晨,陪我出去旅游,这样我就不用回兰家了。” 她完全可以用心情不好这样的说辞去旅行,当然,他们一起旅游这件事,也必须保密。 沐景晨抬起头:“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不回兰家住。”兰晓双手托腮,指缝间的避孕套格外扎眼,笑盈盈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沐景晨:“反正这里是不能住了,今晚最后一夜,把这个用掉。” 兰晓的要求,他从不会拒绝,这是自她成人礼后形成的习惯。 成人礼那天,他是她的礼物,自那时起,沐景晨便任由兰晓差遣。 他们的关系不被她承认,却被她依赖,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瞒过了所有人。 “好啊,就怕不够用。”沐景晨抱起她,踩着满地狼藉,走上玫瑰金色的台阶。 这是她挑的颜色。 而他的房间,每一处,都留有她的痕迹。 …… 一年前,金月豪阁。 谢师宴步入尾声,宾客来往周旋,兰印平日关系较好的几个同学友人拉着他寒暄几句,各自应家人要求去社交应酬。 他望向和兰晓分开时她所在的位置,靠窗的酒桌上已没了她的踪影,只留下两杯没喝完的香槟。 左肩被人轻拍两下,兰印将注意力分到身后。 “恭喜你呀,考上了理想院校。”颜清笑意浅浅,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兰印的酒杯。 兰印对来人既不熟悉也不陌生,他和颜清不在同一班级,但都是语文课代表,难免会在办公室碰面,一来二去也混了个眼熟。 由于父亲连夜恶补,兰印自是知道颜家和兰家多少有些来往,便也如对待同学般和她聊起话题。 “谢谢,你呢?去了哪里?”兰印礼貌且绅士。 颜清调皮的笑了笑:“你猜呢?”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离去。 兰印不知所云,小插曲并没有泯灭他要寻找兰晓的心,在各个角落都没发现兰晓的踪迹后,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初秋夜风寒,路灯下尚且明媚的人行道上,一男一女牵手散步。 兰晓的高跟鞋似乎不允许她走太多路,到了第一个斑马线拐口,她便停下来:“我累了,要休息。” 沐景晨还在思索她电话里要求的礼物,那盒避孕药是兰晓的暗示也是她的挑衅,如果他不带她走,她也许会选别的男人。 在确定心意的那天,沐景晨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发生关系的场合时间地点,不管是从实际上还是从理论上出发,此时此刻,他们都不适合去做这样的事。 成年是爱与性的分水岭,沐景晨想要的是因爱燃烧的性,可兰晓显然不那么爱他。 “你……想好了吗?”沐景晨再三确认。 兰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向红灯倒计时:“背我。” 沐景晨蹲下身,她轻轻趴到他背上,他的后背很宽阔很舒服,她靠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手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可以了,放我下来。”兰晓的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扫过。 待她落地,拿出手机递给了沐景晨,她简言:“接了就把我送回去,不接就带我去你家。” 她把选择权交给他。 这一夜,沐景晨第一次触及到她的坏。 两人这般僵持着,电话自动挂断,兰印却是锲而不舍。 兰晓噙着恶劣的笑:“不敢接?我帮你。” 这是个必选题,是送她到其他男人床上,还是今晚跟她上.床。 在兰晓将要触及手机屏的那一刻,沐景晨挂断电话,继而将她的手机关机,再也不会有人打扰。 南淮都市的夜景璀璨非常,兰晓坐在车子里,街边风光步步后退,灯色迷人眼,她有些紧张,却不曾想过让步。 初吻和初夜在同一天交付,也就那么回事。 沐景晨是她要弄坏的东西,沐家有多么精心栽培他,这些年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沐家向来看不上兰家,和兰家交往的目的也十分直白。 她的血,是沐家夫人受难时的续命源泉。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们绝对不会想要牺牲一个沐景晨,所谓的赎罪,不过是沐景晨一个人的愧疚心作祟。 这样很好,她就是要瞒着沐家人弄坏弄脏他们最重视的长子,打碎他们对沐景晨所有的期待,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孩子,沦为阶下囚。 还有那个公然在成人礼上眼神挑衅她的女生,总有一天她会让她瞧瞧清风明月的沐景晨是如何被她作践践踏的。 车子停在沐家大门外,兰晓和沐景晨下车后没有直接进门,起因是兰晓不愿让沐家的任何人知晓他们的事。 上一次床,对兰晓来说,并不能代表什么,这是她和沐景晨之间的秘密,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会很难办。 在兰家为儿女举办的成人礼上,沐风带着妻子和大儿子沐景晨出席,小儿子沐星爵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去了帝都姥姥家还没回来,家中的保姆管家想必也已下班休息。 沐家很是空荡,至少现在,无人打扰。 兰晓心满意足的来到沐景晨的房间,水绿色丝绸披肩随意放在沙发上,她拉过沐景晨的手,放在锁骨前的盘扣上。 沐景晨攥紧了拳头,还在犹豫。 兰晓对此很是不满:“你在矫情什么?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装什么正人君子。” 沐景晨低垂着脑袋。 兰晓捏了捏他的耳朵,嗓音蛊惑,不允拒绝:“可以亲我了。” 沐景晨望着她的眼睛,迟迟没有动作。 如果可以,如果他和兰晓之间的处境不这么尴尬,他是不是还能求一个名分。 “真无趣啊。”兰晓重重地叹了口气,朝他伸手:“药呢?还给我。” 沐景晨眼波微动:“做什么?” 兰晓神色冷淡:“我要用。在你这里用不到,别人那里总能——” 沐景晨的唇就这般毫无防备的落下来,兰晓怔愣片刻,双臂便缠上他的脖颈,加深这个疾风骤雨般猛烈的吻。 这次不似在街边那般蜻蜓点水且带有挑衅意味。 生涩中带点莽撞,莽撞背后尽是嫉妒和愤怒。 沐景晨不愿她这般作践她自己,不管是口头上挑衅他还是真的就打算去找别的男人。 沙发旁,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兰晓解开他的西装外套,沐景晨配合的脱下。 两人踉跄几步,陷在沙发里,纵情拥吻,手掌扶住她的腰背,动情的隔着布料摩擦她娇软的身体。 西装外套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 兰晓和沐景晨停下动作,睁开眼睛对望彼此,眸底的情.欲浓厚,蒙着浅薄的水汽。 手机嗡响个不停,沐景晨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拿出手机看着页面上的「爸爸」二字,打开窗户从二楼丢出去。 白衬衫纽扣被尽数解开,旗袍上的盘扣也解了一半,沐景晨吃尽了她的唇彩,唇妆花到两个人的嘴巴上。 窗帘紧闭,灯火熄灭。 第9章 第 9 章 回到兰家的兰印并没有看见兰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问过父母,皆不知兰晓在何处。 他犹豫着拨通了宫辞的电话,他想,她应该会知道兰晓的具体位置,毕竟她们也算是好朋友了。 可他没想到,宫辞竟然骗他,这个坏女人,竟然又骗他。 听信了宫辞假话的兰印,快马加鞭的赶到她给的酒店,找到准确房间,敲了敲门。 宫辞擦着潮湿的发,穿着单薄的睡裙来给他开门,兰印盯着她领口半晌,尴尬的移开视线。 刚分手,见面本就尴尬,她还穿这么少。 “进来吧。”宫辞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向客厅,兰印自觉进门关门。 “兰晓睡了?”兰印直入正题,不想多说废话,电话里宫辞告诉他,兰晓喝多了,吵着闹着要回家。 兰印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便怀疑兰晓这是睡着了。 宫辞面不改色的撒谎:“对啊,你要不要看看她?” 兰印确实有所怀疑,毕竟眼前人一向喜欢骗人:“好啊。” 宫辞失笑,走到套房的其中一间卧室,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兰印深信不疑快不走过去。 她打开门,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她一脚踹进去。 兰印踉跄几步后,扶着桌沿站稳:“宫辞!你想干什么!” 宫辞上了内锁,将衣带扯松,走近兰印,刚洗完澡的她,身上传来阵阵沐浴露的清香。 兰印的耳朵爬上红晕,竟被宫辞步步紧逼,逼到了墙角,他抬手推按着她的肩膀,别过头,怒声道:“你别再过来了!” “兰印,刚毕业就跟我闹分手,你好大的胆子。”宫辞双手扯住他的衣领。 兰印被迫低头弯腰,忿忿不平:“我就是要分手,你个骗子!你个脚踩四条船的渣女!” “呵。”宫辞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清汤寡水不见荤腥谈几个都一样,再说了我也没承认过他们啊,我只承认了你,你竟然敢把我踹了!” 兰印眼眶泛红,握住她的手腕,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趾高气昂,明明精神出轨的是她。 “宫辞,是你对不起我,你骗了我!我就是你养的一条鱼!” 宫辞强词夺理:“我没有!” 兰印:“你有!” 宫辞的脸色渐渐从冷锐愤怒变得温柔缓和,她抱住低头抽泣的兰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好了,别哭了,好不容易等到毕业,今天是你的成人礼,就别闹分手了行吗?” 兰印搂紧了她,埋头在她肩膀上哭了一会儿,宫辞以为他就这样哄好了,偷偷摸上他的腹肌,结果被他一把推开。 “骗子!你骗我!” 宫辞无奈扶额:“不是,我又骗你什么了?” “你把我骗来这里想干什么?”兰印质问道。 宫辞轻笑,指腹点了点他的下巴,调戏得他耳朵通红,好似要滴血:“你说呢?好不容易捱到成年,总要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在学校里他们青涩规矩的很,偷摸谈恋爱已经是铤而走险了,嘴都没亲几下,更别提这档子事儿了。 好歹也是动了心的,什么便宜都没占到,那可不行。 “不行,我还要去找兰晓。”兰印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宫辞抓住他的衣服:“我确定兰晓没事,你敢走,咱俩就玩完了。” 她亲眼看见沐景晨把兰晓接走了,这个肯为爱复读的男人,一定会把她照顾好,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回家了,兰印完全是瞎操心。 她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兰印给睡了,本来想放他一马,谁让他主动打电话自己送上门来,出国留学前,总不能留下太多遗憾。 兰印犹豫了五秒,认栽了。 他很喜欢宫辞,青春时代的暗恋有他一份,他藏不住欢喜,鼓起勇气告白,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了。 可是就在毕业那天,他才发现她同时和其他三个男生搞暧昧,简直是伤透了他的心。 现在的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宫辞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他哄上了床,半推半就的从了。 沐家…… 沐景晨拦腰抱起沙发上的兰晓,轻放在床边,褪去她凌乱的衣衫,也脱掉自己的白衬衫,吻了吻她的额头。 炽热的眼神胶着,沐景晨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额头相抵鼻尖相触,他从西装裤口袋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到她的手心。 兰晓视线下移,黑暗中看不清是何物,耳边传来呼吸沉重的低语:“你给我戴,好吗?” 床被上带有他的气息,兰晓枕着他的枕头,躺在他的床上,沉沦在他的私人领域。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水到渠成,忘乎所以,情到深处忘却了此刻他们正在秘密求欢。 刺激浪潮攻击着他们的感官,赤诚的交缠如崩坏的雪山,牵一发而动全身,再难阻止。 沐家客厅的灯亮起,男主人和女主人回来了。 沐风放下妻子的包,边倒水边问:“景晨到底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 上官醒坐在沙发上,接过丈夫递来的水,若有所思:“你有没有发现,这段时间,景晨很不对劲?” 沐风:“特别不对劲,是不是兰家那孩子跟他说了什么?” 上官醒摇了摇头:“景晨是旁观者,自有考量,何须听他人言,他复读的事由他去吧。” “也好。”沐风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兰晓的事,你别太忧心,我会好好处理。” “沐风,以后别再这样了,借人性命是要还的,是我们亏欠了兰晓,所幸她安然,不然我们这辈子都要背负一条命。” 上官醒到如今都无颜面对兰晓,沐风救她心切,却也是生了害人的心思。 沐风低下头,握紧了妻子的手:“我知道,我知道的……” 二楼卧室里,温度不断上升,暧昧气息浓郁,二人辗转于浴室,水温冲刷身体上的汗水,继而与汗水再次交融。 沐景晨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耳垂,从额头吻至唇角。 浓黑的发被水打湿,兰晓的长发贴在后背上,堪堪遮住几颗红色痕迹。 卧室门把手动了动,因上了内锁无法被推开,沐风敲了敲门:“景晨,睡了吗?” 无人回应。 上官醒复又敲门,同样无人响应:“时间不早了,明天再说吧。” 门前归于平静。 月上枝头,夜色沉浓。 沐景晨抱着兰晓睡去时,已过凌晨。 与此同时,某酒店内,偃旗息鼓的兰印收到了来自兰晓的信息。 【别担心,在朋友家。】 至于是哪个朋友,兰印很想问个清楚,但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枕边人也不想放他离开。 次日,兰晓醒来时已是中午,遮光窗帘被拉开,只拉着一层白色纱帘,阳光柔且明亮的洒进来,沐景晨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银框眼镜下的眉眼很是温柔。 床边叠放着属于她的衣服,看样子已经被洗净烘干。 兰晓动了动身子,很是疲惫,便吩咐他来给她穿衣服,沐景晨温柔细致,步步到位。 “兰晓,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兰晓睡眼惺忪,正享受着他的伺候:“你说。” “我爸想让我照顾你,顺便帮你补习,所以打算把我们调到同一个班级,你是休学,还在原来的学校和班级。” 只不过熟悉的同学都离开了,他想,兰晓难免会觉得孤单和不合群,想去陪陪她。 兰晓嗤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沐景晨,是你爸想让你陪我,还是你自己想陪我?” 沐景晨被戳穿心事,耳根竟也泛起了红晕。 兰晓内心冷笑,面上也跟着冷淡了不少,她轻轻扣住沐景晨的脖子,额头相抵,说着再冷漠不过的话:“就是睡了一觉,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呢?” 沐景晨的心凉了半截,那种难以言说的细密痛感自心口难掩,眸底都不由自主地浮起薄薄水雾。 兰晓微微挑眉,话锋一转:“好啊,我没意见。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我都满足。”沐景晨低声道。 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不作践伤害她自己,他都愿意给。 “真的都满足吗?”兰晓故弄玄虚。 沐景晨拳头紧握:“除了,男人。” “呵。”兰晓失笑:“你想给,我未必想要,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我根本看不了眼里。” 待沐景晨没了利用价值,她同样会弃如敝履。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陪我搬出去住,我一分钟都不想待在那个恶心的家里,看见那一家三口伪善的嘴脸。”兰晓说着,眼里的怨憎恶心也就跟着增多。 她踢了踢沐景晨的小腹:“你得找个比陪我同班上课更妥帖的理由骗过你爸妈还有我爸妈,明白了?” 沐景晨点头:“明白了。” “还有昨晚的事,谁都不准说。” “嗯,我不说。” 兰晓心满意足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像是给予宠物的一种馈赠:“你好乖,沐景晨,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沐景晨的眸底燃起一丝雀跃,他不知这话是她一时兴起还是真情实意。 不论如何,只要她想要,只要她愿意…… 他自会画地为牢,献祭余生。 第10章 第 10 章 酒吧…… 吧台上,兰印黯然神伤,烈酒入喉,却越喝越清醒。 宫辞喊来调酒师,点了更烈的酒。 很快六小杯酒水放置在吧台上,宫辞推到兰印面前,拿出定制打火机,打了个火,一一给他点上。 蓝色火焰在杯口燃烧晃动,兰印侧首望向宫辞,眼神三分醉七分怨:“我怎么这么倒霉,一个两个都特么是骗子。” 宫辞耸了耸肩,眼神很是轻佻,她知晓兰印话中深意,无非就是埋怨她睡了不负责,扔下他远走他乡。 兰印拿起一杯正在燃烧的酒水一口闷,烧得他胃疼,他缓了缓,正要拿起第二杯,宫辞按住他的手腕。 她轻轻摩擦他手腕上的皮肤,沿着他的手臂线条游走,掌心停留在他肩头。 他穿着黑色无袖连帽背心,许是经常锻炼,肌肉线条很有美感,不过度发达,也不显得单薄无力。 她摸着肩膀上被她咬出的牙印,那晚她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咬到血肉模糊,留疤是肯定的。 她是故意的,想着总要在他身上留点什么,才算真正拥有过。 酒吧灯光忽明忽暗,她的容颜在暗色下妩媚动人。 “颜清看到这个,不觉得膈应?”宫辞摸着已经有些淡了的疤痕,眼神玩味狡黠。 兰印拿开她的手:“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谈恋爱只为了上.床。”上完了,就不认了。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宫辞摸出一支烟点上,轻轻抽了一口,吐出淡淡的薄雾。 “很难听吗?”兰印讽笑:“还有更难听的呢,要不要听听?” “别摆出这副死德行给我看。”宫辞眉头微皱,将烟嘴递到他微张的唇边。 不管他是因颜清的欺骗黯然神伤,还是因她的抛弃心灰意冷,她都不想听他的怨言和嘲讽。 兰印接下,默默抽完了她剩下的烟,颜清今日之举的确伤了他的心,毕竟决定跟她交往的那天,他一直很认真,认真的去爱自己的女朋友,认真的谈一场自以为正常的恋爱。 有宫辞这个前车之鉴,他最恨欺骗,以爱为名的欺骗。 曾经,他爱惨了宫辞,恨不得去国外把她抓回来,关起来,他恨她的不告而别,恨她狠心抛弃,到最后他发现,他的恨对宫辞来说无关痛痒,她依旧在国外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他恨得越来越无力,渐渐把宫辞移出了爱的范畴,这样勉强好受些。 大一上半年,他慢慢释怀,下半年,和颜清在一起了,他选择重新开始,也选择重新再爱。 可到头来,一切终是回到原点。 不管是颜清还是宫辞,都拿他当傻子,他怎么就这么好骗,这么可笑呢。 “宫辞。”兰印摁灭烟头,盯着还在燃烧的酒水:“颜清跟你没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宫辞嗤之以鼻,她最讨厌跟别人做比较。 “我喜欢过她。” 他不会无缘无故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他试着喜欢颜清的那一刻,便决定放下宫辞。 宫辞十分淡定:“哦,所以呢?”在她离开的这一年,她也遇到过心动的男生,还不止一个,既然他们都没有全心全意为着彼此,又何必双标呢。 兰印轻笑:“所以,你是过去式了,别来招惹我。” “那兰公子现在可是单身?”宫辞单手托腮,狐狸眼里尽是勾人的魅色。 她真是个妖精,兰印如是想。 兰印觉得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他简直怀疑宫辞对古老传闻中的媚术无师自通,轻轻松松就能把他的魂勾走。 不管是以前还是当下,军心不稳是大忌。 “过去式也可以变成现在进行时。”宫辞勾住他脖子上的项链,用食指轻轻缠绕。 兰印这次学聪明了,不再任由她牵着鼻子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现在就去把颜清追回来,让她像我一样学着释怀,重新开始。” “兰印。”宫辞的脸色冷了几分,收回在他项链上缠缠绕绕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你真的,释怀了吗?” 宫辞凑近他,温热平缓的气息喷洒在他脸颊上,她轻轻吻过他的侧脸,留下浅浅的唇印。 兰印哼笑,单手扣住她的后颈,额头相抵,咬牙切齿道:“你国外的男朋友们满足不了你了?一回国就往我身边凑,贱不贱啊。” 宫辞眉眼弯弯:“吃醋了?亲爱的前男友。” “吃过了。”兰印松开她,将她推远了一段距离,眼神黯然:“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和好吧。”宫辞简单明了:“或者说复合也行。” 兰印笑着摇头。 宫辞的视线移到他身后,女人风风火火的走向这边,手里拿着一杯蓝绿色酒水,朝着她这边泼过来。 兰印的眼神从失落变得惊讶再变得愤怒,看向始作俑者正要大骂一场,却发现来人是颜清,一时如鲠在喉。 宫辞淡定的扯过兰印的黑色背心,擦了擦脸上的酒渍,妆有些花了,粉蹭到了他身上。 兰印知道宫辞是个报复性极强的人,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他再了解不过她的脾性,别看她表面淡定,内心的恐怕早已波涛汹涌。 “宫辞。”兰印握住她的手腕,想替颜清道歉,以平息她的怒火:“对不……” “你是想替你这位前女友道歉?”宫辞浅浅笑着,打断他莫须有的歉意。 颜清怒声道:“宫辞你贱不贱啊!从一回国就勾引我男朋友。” 宫辞扭了扭手腕,挣开兰印的手,轻推开他,拿起一杯正在燃烧的酒水。 “颜小姐,请问……你男朋友是谁啊?”宫辞满脸好奇:“是兰印还是沐景晨?或者说两个都是?” “你——” 宫辞越过兰印,站定在她面前:“据我所知,沐景晨为爱复读,和兰晓情投意合,整个南淮豪门圈无人不晓,你横插一脚,贱不贱啊?” “那是因为……我,他……”颜清语无伦次,杏眼含泪,不知是被兰晓和沐景晨给气的,还是眼前的宫辞,她朝兰印投去求救的目光,却发现坐在吧台上的兰印并没有看她,垂眸盯着眼前的酒水,左手紧紧拉着宫辞的右手手腕。 宫辞手里的酒水尚未泼出去,兰印的心悬在半空中,一旦她泼出去,颜清免不了被烧伤,就不是简单的口角摩擦了。 “兰印,我们聊聊。”颜清索性不再和宫辞掰扯,今天的事是她操之过急处理不当,但关于兰晓和沐景晨的事,她觉得有必要和兰印说个清楚。 为什么一开始兰晓和沐景晨要当着他们的面表现的势如水火毫不相干,可在她面前又是那般如胶似漆,而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的关系又各执一词。 大部分的人认为沐景晨为爱复读,两人位早已暗度陈仓,而沐家和兰家也并没有出面否认,可在江景名邸时,兰印字里行间都是分寸和距离感,说明沐景晨和兰晓在他的认知里绝非恋人关系。 众说纷纭,她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宫辞语气冷沉:“她想找你聊聊,说话啊,耳朵聋了吗?” 兰印这才起身,站在宫辞身侧,拿走她手里正在燃烧的酒水,看向泪眼朦胧的颜清:“你想聊什么?” 颜清:“我想知道你姐和沐景晨到底是什么关系?” 兰印语气淡淡:“没有关系。” “不可能!他们分明……”分明在她面前拥吻**,不可能没有关系:“兰印,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宫辞若有所思,她也和颜清有同样的疑惑,仔细想想,问题大概出在兰晓休学那一年,但她没有颜清那么大的求知心,豪门世家难免有些难登大雅之堂的龌龊事,何必刨根问底。 而今唯一明确的一件事就是沐景晨摔坏颜清送给兰印的小提琴,并非出于嫉妒,或许更多的是想讨兰晓欢心。 宫辞嗤笑:“颜清,自以为是过头了,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围着你打转?你不会是觉得沐景晨对你有意思,才试图通过摔坏你的小提琴,来引起你的注意?” 颜清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行差错步,竟沦为了笑柄:“你胡说!” 宫辞无奈笑笑,目光在兰印和颜清之间流连片刻:“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今天在江景名邸逗留那么久,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自傲女的一厢情愿啊。” 宫辞没心情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拿起之前兰印没喝完的白兰地,泼到颜清身上,还她一次。 没用燃烧的酒水,是她心善。 宫辞转身离去,消失在花花绿绿的灯火里。 兰印望着颜清,曾经那些纯粹简单的欢喜,几乎散了个干净,他承认,心动过,喜欢过,妄想重新开始过,可得知她的温软情话都是伪装,得知她的接近不怀好意,那薄弱的刚刚燃起的情意,被瞬间扑灭。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颜清擦了擦眼泪,拉住兰印的手:“我可以不在乎你记挂着宫辞,你也不要在意我惦念着沐景晨,可以吗?” “不可以。”兰印拿开她的手,将中指上的情侣戒指拿下来,放在吧台上:“颜清,我们分手了。” 颜清冷笑,对兰印的举动很是不满:“我不知道你在计较什么?你和宫辞在高中那点事儿,我清楚的很,你敢说我们在一起的这半年,你没有记挂着她吗?!我想着沐景晨又怎么样!” 兰印轻叹,对颜清很是失望:“我和宫辞有过一段感情,这我一早就跟你说过,她弃我,我恨过她,可人总要往前走。颜清,把心里的位置腾干净了再住人,这是最基本的。” 不知何时,最基本的要求,成了一种奢侈,难道心里住的和朝夕相伴的非得是两个人,才算合理吗? 第11章 第 11 章 一个月后,开学季,海州大学。 校里校外,人群熙攘,兰晓一身粉裙子行走在拉着红色横幅的甬路上,甬路两侧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刚入秋不久,夏天的气息尚未散尽。 兰晓没有行李要安排,住宿问题早在录取通知书到手的时候,便已安排妥当,她买了星风城的房子,距离沐景晨的桃李新府很近。 为什么不买同一个小区的房子?答案不言而喻。 然而当得知兰晓被海州大学录取时,最着急的无疑是她的龙凤胎弟弟兰印。 “好了,别送了。”兰晓停在入学办事处,像其他新生一样排队等候,催促着兰印赶紧离开:“你还要赶飞机,我自己可以的。” 兰印东张西望,这一路生怕撞见那个阴魂不散的沐景晨,本想着兰晓考上大学就不用和沐家多牵扯了,没想到天意弄人。 “你照顾好自己,若是撞见沐景晨,不用搭理他。”兰印叮嘱道。 兰晓接过他手里的背包,被弟弟唠叨,十分羞赧:“我知道了,你别唠叨了,快走吧。” 兰印又锲而不舍的唠叨了几句,办事处效率还可以,长长队伍里的兰晓很快办完相应手续,刚入学没什么重要的事,导员下了通知,晚上开会。 兰晓不住宿舍,便去了星风城的房子,兰印送她到家才放心离去。 碍事的人终于离开,兰晓给沐景晨发了个消息,便将手机扔到一边。 粉色裙子随意丢在地上,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兰晓冲了个澡,换上舒服的睡裙,躺在柔软的床上,睡意渐浓。 她有午睡的习惯,休息不好,容易暴躁。 兰晓盯着天花板,越看越不满意,为了能尽快住到这里,选择了别人精装修过的房子,沐景晨那边也是,但这里的装修风格她并不是很喜欢,打算过几天重新装修,去沐景晨那边住。 门口传来响动,沐景晨进门后,在玄关处换鞋子,来到卧室,兰晓已经睡着了。 她睡得还算安稳,沐景晨悄悄关上门,拿出纸袋里装好的草药,进厨房煎药。 卧房里的兰晓,只睡了半个小时,便被噩梦惊醒,她梦到沐景晨死了,梦里的她竟然会怕,会伤心难过。 沐景晨死了,沐家人肯定很难过,她应该开心才对。 她跑进洗手间洗了洗脸,镜子里的女孩肤色苍白,清瘦娇弱,眉眼之间温柔小意,掺杂了些许愁苦。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弱不禁风像风中残烛,她才十九岁,本该朝气澎湃的年纪,为什么会变成这幅病恹恹的模样? 她怎么能对仇人心软。 她不能,她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跟她一样痛苦,仅仅一个沐景晨,不够,远远不够! 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被扫落在地,玻璃制品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沐景晨听到声音后跑进浴室,望见遍地狼藉,慌忙抱起光着脚丫站在玻璃堆里的兰晓。 沐景晨将她抱放在沙发上,检查她的脚,确定没有受伤,默默收拾洗手间里的玻璃碎片。 卧室的门开着,客厅里的苦药味四处蔓延,兰晓跑到客厅,端起那碗刺鼻的药汁,仰头喝下。 因喝的太快太急,不小心呛到,她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咳得到处都是。 苦,太苦了,她怎么能忘。 沐景晨蹲下身来轻拍她的后背,用手帕擦干净她的脸和脖子。 “别碰我!”兰晓推开他,眸底是翻涌的恨。 沐景晨安安静静的擦拭她的掌心,双手伸到她腋下,抱放在桌子上,处理地板上的药汁。 兰晓纤细白皙的双腿垂落在桌边,眼神淡漠地盯着沐景晨:“你滚吧。” 她第一次产生了赶走他的冲动,以前她总想困着他,想让他堕落,想毁掉他折磨他,这样她心里才平衡些,才能勉强得到一点报仇的快感。 就在这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无趣,折磨沐景晨这件事并不会让她感到快乐,这怎么能算报复,只能算是自欺欺人,浪费时间。 她应该把痛苦作用在沐风和上官醒那两个贱人身上,而不是让他们的儿子代为赎罪,她应该让兰薪和卓雅这两个不配为她父母的混蛋尝尝真正的丧子之痛,当然,死的人不能是她。 那些人到底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逍遥自在,身居高位。 沐景晨收拾好卫生,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会儿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我让你滚。”兰晓重复道。 沐景晨苦笑:“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兰晓拿起桌子上插花的花瓶,沐景晨条件反射闭上眼睛略微闪躲却又不敢完全躲避她的攻击,她愣了愣,没有将花瓶丢向他,朝着地面摔去。 “太没意思了沐景晨,我不想跟你玩了。”她怎么可以过这样的生活,每天和沐景晨待在一起,通过折辱他来得到宽慰,而真正该受到惩罚的人,幸福又圆满。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被沐景晨迷惑。 “兰晓,你怎么了?”沐景晨无暇顾及地上的玻璃碎渣,今天兰晓的破坏欲强烈的过分,他甚至看出了她想要鱼死网破的决心。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明明昨晚分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就在兰家住了一晚,她的情绪为何这般激烈。 “是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沐景晨迫切需要一个答案:“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办完入学手续就见面,你不喜欢回家,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 入学前一天晚上,他们各自被家人召回,家中不少长辈前来,这顿饭不得不回去吃。 兰晓冷笑:“沐景晨,他们为什么那么开心。” 他们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金榜题名的是她,为什么要祝贺兰薪和卓雅那对夫妻,为什么夸她的同时,不忘夸一下兰印,为什么沐景晨要回沐家去。 昨夜她跑到沐家宅邸外,院内车辆成排,沐景晨的姑姑舅舅表兄弟姊妹亲弟弟妹妹,那么多人替他开心,为他祝贺,引以为荣,他们为什么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为什么她要变成这幅鬼样子,做不了喜欢的运动,学不了热爱的专业,凭什么上官醒还活着! 为什么抢走她的血,抢走她半条命,让她这般苟延残喘,半死不活的留在这个世界上。 她想当飞行员,她想做苍穹上自由翱翔的鹰,她想和草原上的小动物一样快乐的奔跑,她想爬珠峰去探险,她想在三十岁之前环游世界,看尽山川湖海。 她想…… 她有太多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那些极限运动,那些天马行空的梦,全都成了奢望,碎的到处都是,最后只能在梦里拼凑。 她拖着残破的躯体,像个被药物控制的傀儡,去学美术学艺术,学着做温婉贤淑的千金才女。 那些人竟然认为这样就是对她负责任。 他们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就像沐景晨,凭什么这么自作多情,认为卑躬屈膝任她折辱就能替沐家还清欠她的一切! “我恨你,我恨你全家,我恨兰薪卓雅兰印!我恨你们!恨不得你们,都、去、死。” 兰晓怀着最大的恶意,用简单粗暴的语言去攻击沐景晨。 沐景晨薄唇轻颤,说不出任何为家人辩解的话,她是该恨,她怎么可能不恨呢。 他该用什么消解她的恨,他还能用什么。 “对不起。” 兰晓已经听够了这三个字,凭什么他们说对不起她就要原谅,她不原谅,她绝不原谅!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兰晓长舒一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到客厅去打开电视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连续剧。 沐景晨收拾好里外卫生,从冰箱里挑出几样菜,洗手作羹。 十几分钟后,他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客厅里的兰晓仍不知疲倦的刷剧。 客厅里除了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兰晓小小的一只坐在沙发的一角,手里拿着遥控器,时而看到拖沓的剧情按耐不住快进几秒。 “吃饭了。”沐景晨缓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细白的手腕,慢慢拿走她掌心的遥控器。 兰晓扭头看向他,质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他不走,也不敢走。 在兰晓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离开,无异于火上浇油。 见他还傻站着,兰晓推着他往门口去,直到将他推至墙角,沐景晨眼眶已微微泛红。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顺心,他想让她开心。 “兰晓,我该怎么做?我能为你做什么?你教教我……”沐景晨嗓音沙哑,低垂着脑袋,眼里的泪珠顺势而下。 他有些站不稳,顺着墙体滑落,蜷坐在地板上。 他心里纠结又难过,一边是家人一边是爱人,他不能为爱人杀了家人,也没有办法完全代替家人赎罪。 “沐景晨,我厌倦你了,你走吧。” 兰晓摘下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丢在他脚边,语气冷冰冰:“留着给你妈妈祈福吧,我就剩半条命了,不会再留给你们沐家作践。” 沐景晨捡起地上的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 兰晓回卧室换了身衣服,离开此地,虽然她不住宿,但还是在大学宿舍里留了一个床位,这个时间,室友们都在宿舍里熟络情感,兰晓突然到来,显然在她们意料之外。 第12章 第 12 章 “你们好,我叫兰晓。”兰晓眉眼弯弯,单看穿着打扮,就是富贵人家娇养的花朵,可艺术系的孩子有几个不是富养出来的呢。 女生们打破尴尬,慢慢和兰晓熟络起来。 晚上开过会,人群陆续往宿舍和校门方向去,兰晓也是前往校门口的人之一,她独自一人走在路灯照耀的人行道上。 路好长,兰晓走累了,又不想搭乘校内公交车。 坐在路边长椅上,一盏路灯照在头顶,初秋季,夜晚风愈寒,她穿着粉蓝色的薄款毛衣和白色长裤,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整个人在灯光下镀了一层温柔暖色。 她欲要拨通沐景晨的电话,一辆自行车适时停在她面前,打断她纠结的思绪。 “同学,搭顺风车吗?”男子笑盈盈地看着她,开朗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兰晓对他有点印象,是她所在班级的班长,还是今晚开会当场推选出来的,他自我介绍时,自信又张扬,意气风发的样子,如同初春的劲草,充满生机和活力。 他是那般从容不迫,那般积极向上,像冬日的暖阳,给人莫名的亲切感。 兰晓有些恍惚迷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想抓亦没能抓住。 伍炀停好自行车,坐在长椅上:“你也不住宿?” 兰晓微微点头,放下手机,和伍炀闲聊:“我就住在学校附近。” “很近吗?哪个小区。”伍炀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多,尴尬的抓了抓头发:“额,这里离校门口还有段距离,要不我捎你过去?” 她看向他的自行车,视线渐渐放长,看见了站在对面路灯下的沐景晨,人来人往,时而挡住他时而绕过他,他依旧纹丝不动。 兰晓心不在焉的回复伍炀:“我就住在星风城。” 伍炀:“这么巧,我也住在星风城……” 兰晓不再听伍炀的话,视线胶着在沐景晨身上。 身边的伍炀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是不是我太唐突了。” 兰晓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左右都是他心善想载她回家,由是敷衍的感谢:“谢谢,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 或许,沐景晨可以不用离开。 她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想让沐景晨离开她了,也不想再背着那些人偷偷折磨他。 她要光明正大的折辱他,她要让沐家人心痛又无力。 对,就是这样,兰晓想一出是一出,白天时还想摆脱沐景晨,不过几个小时,就想出了其他报复沐家的花样。 以前她只是靠欺负沐景晨来平衡怨恨,而今她要沐景晨痛苦更要沐风和上官醒跟着痛苦。 伍炀显然没想到她有男朋友,一时哑然,毕竟他不是真的恰好经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对兰晓算是一见心动,是想趁此拉进一下感情,以便日后的追求。 他想着同在一个班里,追求她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万万没想到,乖软温柔的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这样美的花,果然很抢手。 届时,沐景晨已来到他们面前,连招呼都不打,带走了兰晓。 兰晓走了两步便停下来,沐景晨回头看向她,视线后移,不忘剐一眼仍坐在长椅上的伍炀。 “背我吧,我累了。” 沐景晨收回视线,蹲下身来,兰晓趴在他背上,靠着他宽厚的左肩,看来往行人。 他们的举止过于亮眼,难免引人指点,或羡慕或嫉妒,又或者是秀恩爱过了头,兰晓皆不以为意。 “沐景晨,你可以做我男朋友了。”兰晓低声耳语,缓缓闭上眼睛。 沐景晨轻轻“嗯”了一声,他知道她的意思是公开他们之间的这段秘密情事,不必在家人和外人眼里装作不熟的样子,更不必再演戏。 至于是怎样的公开,她大概还没想好。 他的存在,他的屈从,他甘愿为兰晓所做的一切,都将会成为兰晓攻击沐家的利刃。 沐景晨深知这一切,无力阻止,也不能阻止。 回家的路很长,沐景晨就这样背着她,回到桃李新府。 她很轻,很轻,轻到他需要多背她一会儿方能通过身体的疲累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手臂无力的垂落在他胸前,她睡着了。 呼吸声很弱很浅,像十七岁那个多雨季,她躺在病床上,像个易碎的娃娃。 “兰晓。” 沐景晨轻声呼唤,没有想叫醒她,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和她说说心里话,她不会听到,便也不会嘲讽。 夜色沉浓,路灯点亮一方天地,在通往小区的步道上,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沐景晨低笑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小骗子,明明十六岁就说过喜欢我,现在才给我转正。” 身后的兰晓已进入深度睡眠,沐景晨走进单元楼,略过电梯,走进步梯。 楼梯上只有他们二人,安静的几乎只剩脚步声,沐景晨仍在喃喃低语,如梦呓般模糊不清。 “兰晓,如果十七岁那年,你没有进手术室,我们现在应该和普通情侣一样吧。” “十八岁,我会收到你送的太阳花胸针,戴着它,去你喜欢的葵花田里,跟你表白。” “十九岁,你依然活泼健康。” 沐景晨一步一步往上走,背着她,走了整整七层,第七层是他们的家。 “兰晓,我们到家了。”沐景晨唤了唤背后的兰晓,声音不高也不低,足以唤醒沉睡的她。 兰晓半梦半醒,迷蒙着双眼,微卷的睫毛带点湿润,乌黑的长发一部分被薄汗黏在了他的脖颈处。 她在他肩头靠了一会儿,方从他后背上落地。 沐景晨拿出钥匙开门,兰晓先一步走进去,边走边脱自己身上繁琐的衣物,沐景晨在她身后收拾。 兰晓洗了个热水澡,躺进沐景晨的被窝里,被单床单都是她喜欢的,被子上有他的味道,枕头上是淡淡的茶花香。 很快沐景晨也躺了进去,顺手圈住她的腰肢,兰晓睁着眼睛侧躺在床的右边,后背贴着他炽热的胸膛,隐约能感受到他躁乱的心跳。 沐景晨挣扎了许久,终说出口:“兰晓,别丢下我。” 第13章 第 13 章 丢下他? 兰晓其实很诧异,为什么白天产生了想要丢下他的冲动,想要他离得远远的。 其实她并不想让他离开,毕竟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他是她唯一的伙伴。 这个夜里,兰晓思考了许多,两人之间再无沟通,相拥而眠,同床异梦。 置办新车还需要点时间,兰晓不愿走远路,沐景晨便买了辆自行车载着她去学校。 一路风轻轻,兰晓侧坐在车后座,抱着沐景晨的腰,靠在他的后背上,眼神空洞无物,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秋日早晨拢着寒气,路上行人匆匆,远远望去非机动车道上的两人格外登对甜蜜。 自行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沐景晨从口袋里拿出平安符,戴回她的脖子上,随手整理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兰晓静望着他的嘴巴,小声道:“亲我一下。” 沐景晨低头吻住她的嘴巴。 蜻蜓点水般的吻,温柔且含情,兰晓后撤两步,抬手给他整理衣领,来往同学时而注目继而自觉忽略。 但有一个人多少有些不甘心。 刚刚燃起的欢喜被扼杀在摇篮里,伍炀无奈且不甘,他总想去尝试一下,或许撬个墙角也不错,说不定就撬到了呢? 兰晓显然看到了他,朝他笑了笑,继而抱住面前的沐景晨,伍炀愣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没戏了。伍炀内心这般想。 这是兰晓的态度,她在劝伍炀收起对她的暧昧心思,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劝退他这个试图涉足危险禁区的局外人。 伍炀离开了,兰晓松开沐景晨,抬头望着他,道:“伍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意思就是,他完全不用把伍炀放在心上,对那些人的怨恨,她不会殃及到毫不相干的伍炀身上。 一个局外人,她无心纠缠,更厌烦于牵扯不清。 沐景晨显然松了一口气。 时间飞逝,十月小长假辗转而至。 迎新晚会赶在小长假之前举行,兰晓毫无疑问也参与其中,节目是四手联弹,合作伙伴是伍炀。 沐景晨得知这个消息,习惯于迁就兰晓的他,也有了脾气。 兰晓说过不会和伍炀有过多牵扯,可她惯会出尔反尔,沐景晨太清楚这一点。 迎新晚会当日清早,兰晓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打扮,在口红色号上犹豫不决。 沐景晨站在卧室门口,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略施粉黛我见犹怜,上了妆的色调比她真正的肤色要暗一些,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当她更换到第三支口红的时候,沐景晨走上前,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住她的红唇。 唇彩花到他的嘴巴上,他扣住她的后脑勺,额头相抵,低声请求:“别上台。” 兰晓已经听烦了,从她告诉他要和伍炀四手联弹的那天起,沐景晨每天都会让她更换节目更换伙伴甚至放弃登台。 真是锲而不舍。 “给我一个理由。”兰晓眼皮微垂,视线下移,停留在他染上口红的薄唇上,忍俊不禁。 心想,他嘴巴的颜色,才是她最想要的色号。 沐景晨:“我不喜欢伍炀。” “真的是这样吗?”兰晓显然不太信:“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他。”更不会拉他入局。 “兰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可为什么,她总是不信他说过的话,总是不信,为什么总是不相信而今他在意的只有她。 兰晓微微勾唇,指尖划过他的喉结:“那怎么办呢?我和伍炀都排练好了,节目也安排上了,总不能出尔反尔,给人留下不可靠的印象。” “不要去。”沐景晨想不出其他法子,想用最原始的方式把她留在这个房子里,但也只是想想,并未实施。 兰晓完全没有听他的,选好口红色号后,起身离开卧室,她在地库里等了许久,等得快要不耐烦了,等到地库里上班族的车辆所剩无几,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沐景晨。 沐景晨上车后,兰晓正坐在副驾驶上看书,车门和书页几乎同时合上。 沐景晨扯过安全带,兰晓握住他的手,慢慢越过中间阻碍,爬坐到他腿上。 呼吸纠缠,兰晓解开他的白衬衫,从左耳沿着他的下颌线一路吻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 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沐景晨还是忍不住轻微颤栗,肩膀传来刺痛,他倒吸一口气,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埋头在她胸前。 肩头的咬痕渗着鲜红的血,兰晓吮掉他的血珠,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上逗留片刻。 她脱掉上身的毛衣,将沐景晨的脑袋轻按在胸口。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四手联弹,从最开始她就拒绝了一切邀请,但这些沐景晨都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明白,她根本不将伍炀放在眼里,完全可以因他的一句话爽约。 他只需要带着感激,继而配合她演一出大戏。 昨天她便跟导员提前请假,不参与不欣赏迎新晚会的任何活动,所以今天他们便该回家了。 半个小时后,沐景晨开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副驾驶上的兰晓正在照镜子,领口大开,欣赏锁骨脖颈上的吻痕。 从海州大学附近到沐兰两家老宅所在处,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提前回家,二人很默契的没有通知任何人。 兰家只有几个保姆在清扫院落和住宅,兰晓带着沐景晨去了房间,到了卧室,兰晓给兰印发了一条消息,简单二字:【救我!】 管家眼尖,发现两人独处一室并长时间没有动静后,联系了还在公司的兰薪和卓雅。 二人得知此事,并未多想,到了午饭时间才回家,殊不知此刻家里已乱成一团。 兰晓和沐景晨待在房间里将近三个小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该回来的不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 事后二人都很是疲惫,沐景晨趴伏在兰晓的身上,抱着香汗淋漓的她沉重地喘息。 兰晓吻了吻他的脸颊,语气淡淡:“起来把衣服穿好,他们该回来了。” 沐景晨埋头在她的肩颈,喃喃道:“让我再抱一会儿。”他怕以后抱不到了。 “沐景晨,我不会让你坐牢的。”这是兰晓的保证。 “因为,我还没有玩够。”这是兰晓的理由。 沐景晨苦笑,又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皮肤上的伤多而明显,今天是他第一次咬伤她,在兰晓的要求下,弄出她被强的假象。 “不够,沐景晨。”兰晓握住他的手,贴到她脸上:“打我。像我打你一样狠。” 沐景晨下不去手。 兰晓盯着他脸颊上的巴掌印,以及他身体上的抓痕咬痕,她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相信他们俩捏造的谎言,但却十分期待沐家和兰家人的反应。 最后是她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凌乱的头发破碎的衣服满身被凌虐的痕迹,以及朦胧的泪眼,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卧室的门被重重地拍响,兰印回来了。 “开门!沐景晨,你给老子滚出来!开门!”门外的兰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过多久便开始踹门,直到管家拿着斧子过来砸门。 紧锁的房门被砸烂,兰印进门后,沐景晨站在床边的破碎衣物里整理自己皱巴巴的白衬衫,眼神轻佻又无畏。 “吵死了,真让人扫兴。”沐景晨系完最后一颗纽扣。 兰印愣在原地,望向躺在凌乱被褥里的兰晓,她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和肩膀,脖颈和脸颊,都写满了悲剧色彩。 她睁着眼睛,了无生机,像个行尸走肉。 “沐景晨。”兰印握紧手里的斧头,血气上涌:“我杀了你!!” 管家和几个园丁堪堪把暴怒的兰印压制在一旁,兰薪和卓雅也准时回到家,保姆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的转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卓雅来到卧室,看见被侵犯过后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她抱住躺在薄被之下的兰晓,嗓音哽咽。 “晓晓,怎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沐景晨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也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不该这么放心的,她应该听兰印的话,盯紧沐景晨。 “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卓雅的内疚在日积月累之下终于爆发。 她对兰晓是亏欠的,至于是何种方面,她心知肚明,但她不能说。 过去的很多年,她时而厌恶兰晓的存在,时而珍惜兰晓的到来,她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是矛盾且复杂的。 “是妈妈对不起你……”卓雅哭的泣不成声。 兰印已经报警了。 兰薪联络了沐风。 沐家人和警察几乎同时抵达兰家,沐风见到沐景晨后,感觉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大儿子了,他完完全全就像变了一个人。 沐景晨语言轻佻,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二看腿惬意的后仰,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爸,你可算来了,快跟兰叔叔商量商量,多少钱才能把兰晓卖给我。” “住口!”沐风冷冷地扫过沐景晨,此时尚不清楚缘由。 兰印歇斯底里的怒吼:“沐景晨,你个QJ犯,老子决不放过你!我杀了你!” “你杀啊。”沐景晨微微挑眉:“你姐姐味道还不错,吃我的住我的那么长时间不让我碰一下,你当我是慈善家啊。” “沐景晨,你什么意思?”兰薪冷声道,他一向看重沐景晨,从没想过温文尔雅负责任的表像之下竟是这样不堪腐烂。 沐景晨笑得张扬:“没什么意思,兰叔叔,我看上兰晓了,如今木已成舟,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兰晓送给我得了,我会好好待她的,一定。” 上官醒来到兰家后,第一时间跑到卧室现场,卓雅正抱着兰晓哭的泣不成声,而兰晓身上的惨状,她们心知肚明。 “晓晓。”上官醒步伐沉重,她不太敢靠近兰晓,她亏欠这个孩子太多,她没有脸面,实在没有脸面。 她怎么会养出一个QJ犯。 “别过来。滚出去。”卓雅语气冰冷,看向上官醒的眼神都带着新仇旧恨。 上官醒忍不住落泪,转身离去,跑回楼下,又怒又恨的走向坐在沙发上惬意潇洒的沐景晨,抓起他的领口,狂扇了四个巴掌,第五个巴掌将要落下时,被沐风拦住。 “把他给我抓走!抓走!”上官醒情绪格外激动,恨不得从未生过这个儿子。 沐景晨已经被扇蒙了,他让家人失望了,他知道,但他仍然要演下去。 “妈!你真想让我去坐牢吗!”沐景晨肉眼可见的慌张,像个寻求家人庇护的施暴者。 警察将手铐铐在他手腕上:“带走。” 沐景晨红着眼眶,被推搡着往前走:“爸妈,救我,我不想坐牢,我娶她,我娶她还不行嘛!爸妈,救我!” 妻子情绪不稳,沐风心里也乱成一团,实在无暇顾及沐景晨,他想兰家应如是,一时谁都不愿开这个口。 直到卓雅从卧房出来。 第14章 第 14 章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跟你们沐家打这场官司。” 卓雅话音落毕。 上官醒红着眼眶,满眼愧疚,嗓音哽咽:“我们认罪。” 身为母亲她是不愿自己的子女走上这条路,可终究是她没教育好。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就该付出代价,这是基本法则。 上官醒明白这个道理,她不能做沐景晨的保护伞,更不能让他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唯一能解决这一切的,大抵就只有让沐景晨认罪伏法了。 卓雅悲愤交加,没再去看上官醒,她们之间太多恩怨说不清楚,而今子女牵绊又让她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兰印,去开车,我们带兰晓去医院。”卓雅转身回了卧房,再出来,身后跟着惊魂未定的兰晓。 黑色连衣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惨白,乌黑的长发明显被梳理过,披在后背上,堪堪遮住脖颈后的咬痕,可脸上的巴掌印却是难以遮掩,更别提手臂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惨不忍睹的痕迹。 卓雅扶抱着女儿,行至客厅,一直沉默的兰薪拉住她的手:“卓雅,别冲动,我们也要为兰晓的名声着想。” 卓雅冷笑:“那就烦请沐先生做做保密工作,若是宣扬出去,影响的该是你们家沐景晨吧。” 沐风重叹一口气:“医院那边我来安排。” “不必了。”卓雅冷声拒绝,看了看兰薪又看了看一旁的上官醒,自嘲的笑了笑说:“终究是我选错了,到最后,能帮我的只有他。” 兰晓低垂着脑袋,像个受惊的小兔子,终是忍不住在无人发现的瞬间微微勾了勾唇。 那个他。 会是谁? 兰晓一直很好奇。 是敌是友,这关系着她以后要走的每一步棋。 “不行,你不能。”上官醒挡在卓雅面前。 身边的兰薪也因卓雅刚才的话短暂惊愕。 “让开。”卓雅语气冰冷,扭动手腕甩开兰薪的手,咬牙切齿道:“还有你,等处理好晓晓的事,准备好材料,民政局见。” 兰薪心如擂鼓,这些话如同晴天霹雳,相依相守二十年,他们的年纪也不小了,他从未想过卓雅会提出离婚。 因为什么? 兰薪想不通。 如果是对女儿的亏待,那在医院里签署全责同意书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拦着他。 身为父母,他们对兰晓都是亏欠的,怎么可以只怪他一个,他已经尽力弥补了。 “卓雅,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离婚。” “爸妈,你们不要离婚!”兰晓泪眼婆娑,像极了缓和家庭关系的乖女儿:“我不告沐景晨了,我不告他,求求你们不要离婚……” “晓晓,你听妈妈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和爸爸他——” “不!我不听!我不要!我不要你们离婚!啊!!”兰晓崩溃的捂着脑袋大哭大闹,尖叫且疯狂。 卓雅抱住她,极力安抚:“晓晓,晓晓!” “我不告他了,我不告他了……”兰晓哭的满脸都是泪,扑通一声跪在沐风和上官醒面前:“叔叔阿姨,我不告沐景晨,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家,不要撤资不要打压,求求你们了……” 上官醒扶起兰晓,心痛不已:“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打压和撤资?” 兰晓哽咽道:“沐景晨说,他说……” “他说什么了!”卓雅追问。 兰晓东看看西瞧瞧:“只要我陪他睡了,兰家就不会破产……” 室内的氛围格外压抑,几乎每个人的愧疚和愤怒都达到了最高点,愧疚是因兰晓,而愤怒是因兰晓口中的沐景晨。 …… 沐景晨当天晚上便被保释出来,而后被关在家里整整七天,联系不上兰晓,也联系不上除送饭大叔之外的任何人。 外界种种,他一无所知。这七天,像是与世隔绝。 第一天,他睡到了中午,很难得的一次好睡眠,起床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他习惯性的去找草药包的时候,才发现是少了兰晓。 若无意外,他很少醒得比兰晓晚,等煎好药,她才会醒。 第二天,兰晓还是没联系他,或许是她联系不上,因为他的手机不见了,他被关在房间里,出不去。 第三天,兰晓没来,他还是出不去。 第四天,弟弟沐星爵来看他,先是质问他前因后果,而后失望又愤怒的跟他大吵一架,最后大打出手。 第五天,沐星爵又来了,他这个臭弟弟,似乎还是不相信他的说辞,问了好多遍他是不是真的强了兰晓,面对他坚决又肯定的回答,在他房间里乱砸乱吼一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六天,兰印来了。 沐景晨做好了被狂揍一顿的准备,然而这小子像是吃了镇定剂来的,只扔给他一个上了锁的密码盒子便离开了。 他钻研许久,终于破解了密码——是沐星晨的生日,也是另一个尤其难忘的日子。 里面放着一封信,写信的人似乎很担心被除读信之外的人看到,信封里只有一张空白纸,而真正的信纸,在密码盒子的暗格里。 沐景晨知道兰晓一向谨慎。 【再见了,沐景晨,南淮枫桥国际机场,上午十点四十五分,你会来送我吧?】 第七天,沐景晨格外暴躁。 他不是今天才开始暴躁,是从兰印离开不久后开始的。 沐风和上官醒解了他的紧闭,毕竟他要开学了,然而没等他们说两句,沐景晨便像一阵风跑了出去,等到门口又被四五个保镖壮汉架了回来。 “放开我!放开!”沐景晨声嘶力竭的咆哮。 站在上官醒腿边小小一只的沐星晨已被吓哭,上官醒抱起她安抚地拍着背。 “你要去哪?!”沐风气势如虹,示意保镖松开他,抓着他的衣服后领,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要不是兰晓不追究,你早去坐牢了!” 沐景晨置若罔闻从地上爬起来跑出门口。 沐星爵追了出去:“爸妈,我看着他。” 沐景晨一路狂奔,从沐家跑到了兰家,拍了拍紧闭的大门,里面的园丁走到门口。 “请问您找谁?” 沐景晨气喘吁吁:“兰晓,我找兰晓。” 园丁:“兰小姐今天要去法国了,先生夫人还有少爷都去了机场,不在家。” “手机,给我手机。”沐景晨道。 园丁有些为难,并不打算把手机给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姗姗来迟的沐星爵连拖带拽的把沐景晨带离现场。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沐星爵将他推按在墙上,手臂抵着他的脖颈。 沐景晨红着眼眶,嗓音沙哑:“去枫桥国际机场,我要去找她。” “你还要去找她?!你——”沐星爵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沐景晨竟然哭了,当着他的面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他越发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 他不相信,他崇拜的大哥会是一个QJ犯。 “哥,你和兰晓有事瞒着我们对不对?这件事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对不对!”沐星爵急需一个答复。 但沐景晨还是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 他只说:“我要去找她。” 沐星爵送他去了机场。 机场里外人群熙攘,此时已是十一点十八分。 沐景晨看着来往行人,没有身份证他连机场都进不去,兰晓的航班已经飞走。 “骗子。” 为什么要骗他,她不是这样说的,她不是这样跟他说的。 沐景晨望着天,泪水从眼角滑落。 沐星爵拍了拍他的肩膀:“哥,我要知道真相。” “你把我的护照和身份证偷出来,我就告诉你。”沐景晨抹了把眼泪,直勾勾的盯着机场入口,他要一个交代,要一个解释,他不准兰晓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 飞机划破苍穹。 法国巴黎…… 兰晓挽着卓雅的手臂走在前头,听着卓雅的唠叨和嘱托,兰薪和兰印跟在二人身后,两人明显心不在焉。 “妈妈,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和爸爸也要好好的。”兰晓着重强调最后一句,不忘回头看一眼兰薪。 卓雅没再多说什么,她遵循兰晓的个人意愿,不追究沐景晨,送她出国远离是非。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像兰晓一样选择息事宁人,包括兰薪,她仍然决定跟他离婚。 卓雅试探性的问她:“晓晓,如果爸爸妈妈感情不和,你也不希望我们离婚吗?” 兰晓腹诽:不希望,当然不希望,离婚了你们不就解脱了,一定要互相折磨一辈子才对。 兰晓停了下来,看向街头的流浪画家,转移话题:“妈妈,我们画一张全家福好不好?” 卓雅轻轻叹了口气。 流浪画家很有自己的绘画风格,一家四口坐在椅子上,各怀心事,画家并没有带着温馨和睦的家庭刻板印象,而是以不经意的笔触,画出了他们无意间流露出的凝重神态。 兰晓笑着却未达眼底,兰□□不在焉不在状态,兰薪时而看看卓雅,眼神带着似有若无的心虚和愧疚,卓雅虽说面无表情,神情却漫出几丝凉薄之意。 拿到手后,兰晓很喜欢这幅画,她还悄悄给这幅画起了个名字:《faux》。 用法语来讲谐音是“福”,翻译过来是“虚假的”。 每个人都是虚假的,都是带着假面的恶鬼。 她给了画家两倍的价钱,美名其曰:幸福双倍。 画家低调的背着画架离去。 “这幅画的名字就叫《福》吧,幸福的福。”兰晓笑得灿烂将画卷好收起来。 转眼间,便是半个月,为兰晓办理好了一切事务,兰印和父母才回国。 夜里,兰晓躺在欧式床上盯着屋顶上的水晶灯和壁画,有点无聊,拨通了远在国内的沐景晨的电话。 第15章 第 15 章 三声滴响,电话拨通,兰晓没有讲话,对面的人却急了。 “兰晓,是你吗?” 隔着手机屏幕几乎都能感觉到沐景晨的焦急和紧迫,兰晓唇角微勾,她喜欢这样的沐景晨。 兰晓轻轻“嗯”了一声,再无后话。 对面传来几声啜泣,音质沙哑:“我会去找你。” 兰晓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一边,她盯着屋顶上的画,眼皮越来越沉重。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等待沐景晨的到来,等待所有的鱼儿上钩,希望他不要让她等太久,这样他们还能一起看一出好戏。 次日清早,兰晓被女保镖叫醒,她没打算在法国待太长时间,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做,比如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留在国外一段时间,目前这个身份最好且只能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不得不说兰薪还是有点人脉和效率的。 刚踏入艺术学院,各色各样的人映入眼帘,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甚至讲述着各式语言,兰晓目之所及,处处凝集着浪漫和艺术的气息。 她,无比厌恶。 厌恶这里的美好和安宁,它美好的太过虚假,就像国内的那个家。 “兰小姐,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女保镖恪尽职守。 兰晓点了点头,语气温柔:“爸爸说会有人来接应我。” 话音刚落,一名男子缓步走向此处,兰晓静静望着高街风打扮的男子,黑色鸭舌帽几乎遮住他的大半张脸,将真实的容颜隐藏在阴影之下,何况他还戴了一副墨镜。 兰晓一时出了神,并不是因他神秘且有点酷飒的出场方式所惊艳,而是在琢磨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这个试图把她当成猎物的猎物。 她此行,为他而来,必定不能空手而归。 “余悔。” 余悔语气冷漠,随意向兰晓伸出手,兰晓回过神,笑容浅浅,回握他的手:“我是兰晓。爸爸让我听你的安排。” 余悔将手收回口袋,点点头:“走吧。”转身往回走。 兰晓跟在他身后,她和余悔在一个地方学画画,到了画室,兰晓按部就班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她的法语不是很好,老师很幽默的为她解围。 余悔终于摘下了那顶帽子,连同墨镜也一并摘下。 兰晓笑盈盈的盯着那双眼睛,余悔发现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一整天下来,余悔和兰晓基本没什么交流,兰晓却收获颇多,凭借温柔且优越的外表,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晚上,兰晓回到住所,疲惫的坐在梳妆镜前,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要在兰薪给她雇佣的保镖面前演戏,一天两天,她姑且有耐心,时间长了,绝对不可以。 安全问题要解决,兰薪的变相监视也要解决。 兰晓卸完妆,拿起手机给余悔发了条消息:【抱歉,打扰了,我刚来对这边不熟悉,你方便带我出去转转吗?】 兰晓敷了一张面膜,拨通了沐景晨的电话,无人接听。 手机自动挂断的同时,余悔回了信息:【不方便。】 兰晓嗤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与此同时,法国某酒吧。 余悔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着白兰地酒杯,身边的朋友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余悔将手机递给朋友,仰头喝尽杯中酒水:“鱼儿上钩了,比我预想的快。”他都还没出手。 朋友笑了两声:“能耐啊,不过你知道兰晓为什么突然出国吗?” 余悔微微挑眉:“不关心,你知道?” 宫楚:“知道一点,无非就是沐景晨始乱终弃,兰家面子上过不去呗。” 余悔若有所思:“消息可靠吗?” 宫楚:“差不多吧,想当年沐景晨为爱复读,闹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兰晓是沐家板上钉钉的儿媳妇啊,这会儿沐景晨翻脸不认人,兰晓自然要出来避避风头。” 宫楚见余悔不太相信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怀疑消息的可靠程度,用手肘碰了碰余悔的胳膊:“等你拿下兰晓,可以当面问问她。” 余悔淡淡一笑,拿起酒杯碰了碰宫楚的酒。 突然两只纤纤玉手分别落在两人的肩头,宫辞微微俯身凑到两人之间,红唇含笑,唇齿间都透着浓重的酒气。 宫楚和余悔不约而同看向突然出现的宫辞。 “聊什么呢?” 没等被问者回复,宫辞便直起腰身,抽了一口左手指缝间夹着的烟,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们:“两个贱人,想来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宫楚恶狠狠的盯着她,余悔按住他:“别冲动,还想去蹲几天?” 宫辞嗤笑:“你倒是个有脑子的,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劝你不要招惹兰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是你能招惹的。” 宫辞无心和这两个贱人周旋什么,只是刚好经过听到了兰晓的名字,出于好奇,多听了两句。 余悔竟想用欲擒故纵这样的把戏去勾引兰晓。 “我的事,就不劳宫小姐费心了。” 宫辞耸耸肩:“不必谢我提醒,祝你死的惨一点。”不听劝,那可怪不了她喽。 宫辞搂着两个男模离开,被这般搅合,余悔和宫楚也没了兴致,喝了几杯便散场。 回去的路上,余悔本想看看兰晓回消息了没有,结果是一条消息都没有,这会急的倒是他了。 城堡内已经进入浅眠的兰晓,被枕边响个不停的手机吵醒,她不耐烦的将被子踢下床,拿起手机。 宫辞:【离余悔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余悔:【抱歉,今晚有事,明天可以。】 外加沐景晨的十二个未接来电。 兰晓将电话拨回去。 沐景晨几乎瞬间接听:“兰晓!兰晓。你听我说……” 兰晓冷笑:“我不想听。” 沐景晨:“我很快就去找你,不管你想做什么,等我到你身边再说,好不好?” 兰晓摇头,脸色变得冷沉,对面的沐景晨自然不知道。 “沐景晨,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对吧?你一早就知道。” 沐景晨嗓音哽咽:“等我,兰晓,等着我。” “我不会等你,你想拦着我,就只能比速度了。” “余悔的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这不是我们能干涉的。” “我偏要干涉。”任何能让那些人不开心的事她都要去做一做。 兰晓看了眼挂钟,无心这个话题,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的沐景晨眼眶通红,握着手机低声啜泣。 他看向紧闭的房门以及站在门口的沐星爵,他想出去只能靠目前还算信任他的弟弟。 沐星爵朝他伸手:“手机给我,被爸发现,我也帮不了你了。” 沐景晨乖乖把手机上交,除了沐星爵,的确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他。 “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沐星爵收好手机,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基本能确定,沐景晨和兰晓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捏造了那样的假象来迷惑众人。 沐景晨苦笑:“很明显了,我喜欢她,我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沐星爵不解:“所以,强.暴这件事,意义何在?” 沐景晨坐在地上,重复着自己的要求:“身份证和护照。” “我拿到了。”沐星爵将身份证等一概证件尽数扔在他脚边,不管用得到还是用不到。 沐景晨拿到证件后,急急忙忙开始收拾行李,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再三思量沐星爵打算跟他去一趟法国。 这一路格外顺畅,沐家空荡,有意放人,而沐星爵的跟随,并没有遭到沐景晨的拒绝。 飞机航行十二个小时,苍穹之下切换成另一番光景。 巴黎的某条街道上,人来人往,教堂前的白鸽停歇啄食。 兰晓停在时装店前,身旁的余悔依旧高冷,见她停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语调古井无波:“进去看看吧。” 兰晓走进时装店,挑了几件裙子。 余悔坐在皮质沙发上,等着前去更衣室换衣服的兰晓,低头和朋友文字聊天。 兰晓换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她身材好样貌好,今天的白开水妆容也很是应景,整个人被衬托的楚楚动人,乌黑的长发和皎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她走出更衣室,站在开着白炽灯的试衣台上,像被笼罩在月光里的仙子。 余悔承认,他有些着迷。 遥遥相望,兰晓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带有情.欲的勾引,她微微笑着,那么那么纯粹整洁,神圣的像宫殿里的天使,不可侵犯。 余悔有一瞬的虔诚,此后便是无尽的破坏欲,恶劣的情绪如烈火般肆虐。 他差点就动摇了,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对兰家的恨,差点就因为一个他必须讨厌且必须摧毁的女人抛之脑后。 他要毁掉兰晓!绝对不能动摇。 他要让兰家天翻地覆。 “就这件吧。”兰晓去柜台结账,余光瞥向在沙发上发呆的余悔,低低冷嗤一声,眸底的温柔小意早已消失殆尽。 兰晓穿着新裙子和余悔走出时装店,两人距离不远也不算近,站到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沿街有个小女孩卖花,凑到余悔面前。 “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 两人停下来,余悔没有多说什么,表现得还算绅士,买了九朵花送给身边的兰晓。 兰晓也礼貌接下。 这一举一动,被刚刚寻到兰晓位置的沐景晨看在眼里。 他大步流星的走向这边,兰晓比余悔先看到沐景晨,不忘调皮的嗅了嗅手里的鲜花,偷偷朝他眨了一下右眼。 余悔和沐景晨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沐星爵其实有点担心这两人会因兰晓打起来。 反观当事人兰晓,悠闲自在的很。 “你好,我是兰晓的男朋友,沐景晨。”沐景晨最先亮明身份。 余悔莞尔:“你好,我叫余悔,兰薪……叔叔朋友家的儿子。” “有点饿,吃个饭吧。”兰晓恰逢其时的开口,往余悔那边靠了靠,像是在躲避什么。 不远处的女保镖得见此情形,一通电话打给了国内的兰薪。 沐景晨蹙了蹙眉,抓住兰晓的手腕,往他那边扯去,兰晓半推半就的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余悔看得出她眼里的抗拒,沐星爵同样看得出。 只有沐景晨能读懂兰晓的内心戏。 第16章 第 16 章 中餐厅,五人坐在一个独立包间里,饭菜一一上齐,只有兰晓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沐星爵味同嚼蜡,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松的从家里跑到国外,证件也是父亲交给他的,他们都觉得沐景晨另有隐情。 沐景晨时不时的给兰晓夹菜,偶尔会收到来自女保镖的死亡凝视。 而余悔,显然没想到沐景晨会来国外,这人无疑会打乱他接下来搞定兰晓的计划。 兰晓吃饱喝足后看了看基本没有动筷子的几人:“你们,不吃吗?” 余悔语气温润:“我不饿。” 沐景晨道:“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还是,再、再逛逛吧。”兰晓低下头,眼神闪躲,向女保镖投去求救的目光。 女保镖冷声道:“沐先生,请你自重。” 沐景晨冷笑了一声。 兰晓突然起身,目光灼灼:“余悔,我突然想起有几个调色方面的问题没解决。” 余悔看了看面色冷沉的沐景晨,又看了看带有求救意味的兰晓,点了点头:“那我们去画室?” 沐景晨叹了口气:“好啊,我也想去看看。” 女保镖:“不必了吧。” 沐星爵:“我也挺好奇。” 从餐厅到画室,兰晓只有在路上的时候是轻松惬意的,这是沐星爵长久观察的结论,他猜不出兰晓心里在想什么,也看不出她对沐景晨的躲避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故意为之。 到了画室,兰晓和余悔讨论起了艺术生之间的话题,专业术语听得沐星爵头疼,几乎要睡过去,实在是太无聊了,沐景晨为什么听得那么认真。 他扯了扯沐景晨的衣角:“哥,你听懂了?” 沐景晨回望他一眼:“没有。” 回头继续盯着兰晓。 沐星爵:“……”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几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沐星爵。 兰晓盯着他正响个不停的手机,眼神愈发冰冷。 沐星爵看了眼来电显示,惊出一身冷汗,差点露馅:“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他走后,兰晓也起身,淡淡道:“去个洗手间。” 女保镖紧随其后。 出去后,兰晓将女保镖拽到角落,语气焦急,苍白的脸上急出一层薄红:“联系爸爸了没有?” 女保镖点了点头:“兰小姐放心,兰先生正往这边赶。” “这样不行,太慢了。”兰晓急得来回走动,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拉住女保镖的手:“帮我找个人。” 她悄悄将宫辞的地址告诉她,希望她能把宫辞喊来帮她。 女保镖:“小姐,我不能离开,您还是给宫小姐打个电话吧。” 兰晓催促道:“她的电话打不通,没时间了,天快黑了,爸爸肯定赶不过来,只有宫辞能帮我,你一定要把她带过来,不然沐景晨这个疯子,不知道会对我做什么。” 女保镖犹豫再三。 兰晓见缝插针:“放心吧,你快点回来,这里有余悔,沐景晨不敢大张旗鼓的带走我。” 女保镖这才勉强放心。 望着保镖急匆匆的背影,兰晓松了一口气。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 她悠闲地往洗手间的方向去,走至拐角处,一只大手突然伸出来,捂住她的嘴巴。 兰晓被按在墙壁上,她笑盈盈的看向眼前人,主动勾上他的脖子:“你好慢。” 她吻过他的唇角,沐景晨别开脸。 兰晓不悦地皱起眉头,捏住他的脸颊,扳正,和他唇齿相依了几分钟,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 “把你弟弟弄走,他很碍眼。” 沐景晨:“他是来监视我的。” 兰晓:“想来是你爸妈怀疑我,不然你哪能这么轻易逃出来。” 沐景晨自然明白,只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办法,明知道来法国会引起父母怀疑,他还是不能放任兰晓独自在国外。 沐景晨:“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兰晓轻笑:“这是我的家事。” 食指点过他的耳朵,沿着下颌线滑到下巴脖颈喉结,吐气如兰,语调淡漠:“至于你们家,该起什么风浪,我自有打算。沐景晨,你会帮我的,对吗?” 沐景晨与她对望,眼神破碎自责,蒙了一层水雾:“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兰晓面色冷沉,掐住他的脖颈,语气无比坚定:“对,这就是我想要的,余悔这个私生子就是我击碎兰家的最后一枚棋子。你会帮我的,对吗!” 那些人做的脏事烂事藏了这么多年,也该拿出来晾晾了。 沐景晨垂眸,隐去眼底落寞:“嗯。”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画室,沐星爵已经打完电话了,兰晓回来时,嘴巴上的唇彩有点花,余悔也发现了,他们还发现了一点,兰晓的情绪有点低落。 低落的来源,在沐景晨回来后,一目了然。 沾染上唇彩的嘴巴,脖颈上细小的抓痕,以及兰晓瑟缩恐惧的状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兰晓被强迫干了一些不愿意做的事。 至少余悔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便足够。 沐星爵有点怀疑,又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替沐景晨开脱,毕竟他仍不知全貌。 “兰晓,你怎么了?”余悔问道。 兰晓心不在焉,肩膀和手臂微微颤抖:“没什么。” 天色渐暗。 沐星爵的耐心消耗殆尽,余悔也实在找不出关于专业的其他话题,但兰晓有意拖延时间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沐景晨拉住兰晓的手腕:“回去吧。” 沐星爵放下快要玩到没电的手机,道:“我订了餐厅,刚好可以吃个晚饭,余同学一起吧。” 兰晓看向余悔:“一起吃吧。” 又是那个求救般的表情,余悔再傻也看得出她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何况现如今这兄弟俩千方百计想带走兰晓,怎么看都觉得危险。 余悔欣然接受:“好啊。” 四人一并离开画室。 待女保镖千里迢迢把不明所以的宫辞带到画室,已空无一人。 宫辞看着画架上的画,冷笑了一声,拿起兰晓故意丢弃的手机转身离开:“她不在这,你先回去等她,我来找。” 女保镖心急如焚,由于没有任何关于兰晓的线索,只能听从宫辞的安排,毕竟她现在根本联系不到兰晓。 西餐厅里,兰晓慢吞吞的切牛排,沐景晨似是闲她动作慢,将自己的牛排切好,和她置换。 “快吃,吃完了回家。”他简言之。 沐星爵困得打哈欠。 兰晓放下刀叉,嗓音轻颤:“我不回去。” 沐景晨轻叹:“我有话对你说。” 余悔道:“有什么话当面说。” “我和我女朋友说点悄悄话你也要听?”沐景晨反问。 余悔冷哼一声:“就算是女朋友,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你哪只眼看出这是强人所难?” 餐桌上的氛围紧张起来,沐星爵的瞌睡虫也被吵散了。 沐景晨懒得跟余悔周旋,只想带走兰晓,由是身体比脑子快,先一步拉住兰晓的手,起身欲要离开。 而几乎下一秒,余悔抓住了兰晓的另一只手腕。 “放开她,她不愿意跟你走。” 沐景晨盯着余悔的那只手,淡淡道:“是你该放手。余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接近兰晓。” 余悔心中大震,和沐景晨视线相撞。 他这话让他应接不暇。 按理说他的所作所为除了宫楚无人知晓,而就连宫楚都不知道他接近兰晓的真正原因。 余悔装傻充愣,欲盖弥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兰晓虽认识不久,但受兰薪叔叔嘱托要照顾好她,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我不会把她交给你。” 沐景晨讽笑:“你尽管装傻,东窗事发,你且看兰叔是选择保你还是要兰晓。” 三人正僵持不下。 兰晓眼看着沐景晨就要戳穿余悔的伪装和身世,及时出声调解:“你们别吵了。”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玩具,不能再被沐景晨吓跑了。 兰晓扭了扭被沐景晨握住的手腕,实在挣不开,便用力甩开,顺手推了他两下:“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沐星爵,快把你哥带走!我不想见到他。” 兰晓红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哭着跑出餐厅,余悔紧随其后。 餐厅里沐景晨愣在原地,他从来都阻止不了兰晓,消解不了她心中的恨。 如今她想要兰家支离破碎,她想毁掉自己的家,或许以后,她想要的会是破碎的沐家,想毁掉的是他的家人。 他能做些什么?才能终止这一切。 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见身边的沐景晨没有动作,沐星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哥,不追吗?不是,你和兰晓到底什么关系啊?” 他越来越摸不到头绪了。 桥上,兰晓低声啜泣。 夜风凉,余悔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 “你和沐景晨……吵架了?”余悔试探性提问。 兰晓呜咽不语。 余悔:“不想说也没关系。” 兰晓泪眼婆娑,望向他:“他QJ了我。” 夜风过耳,余悔满目的难以置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兰晓那般认真,他才确定她刚才说的是真话。 “不相信吗?” 余悔:“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沐景晨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可是沐景晨,沐家的骄傲和荣耀,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吧,怎么也不该跟这般恶劣且卑鄙无耻的事迹联络到一起。 兰晓苦笑,收了收臂抱住自己,继续卖惨:“我也没想到,可事情就是发生了,我已经答应沐叔叔不会追究,逃到了国外,可沐景晨还是来了。你能帮我保密吗?我现在,特别害怕……” “别怕。”余悔按住她的肩膀,不由自主的想要抱抱她安慰她,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有我在。” 他有一瞬茫然,茫然自己的所作所为,兰晓这般伤心,他应该开心才对,怎么会对她产生怜悯同情。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应该趁虚而入,利用兰晓的依赖,和她在一起才是。 他要和兰晓在一起,这样才能真正恶心到兰薪。 兰晓静望着眼前的余悔,对他的触碰生理性恶心,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太明白余悔想要什么了,而他想要的恰恰也是她想做的,她可以顺水推舟,帮他,但她并不打算搭上自己。 “所以,沐景晨不是你男朋友?” 兰晓乖乖点头。 余悔轻笑,抬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语气无比温柔:“那我当你男朋友,好不好?” 他笑如灿阳,若不是早知他恶劣的本性,兰晓或许也无法辨别其中真假。 兰晓静默良久,再余悔看来,她是在深思熟虑该不该答应他,或许还有点源于**沐景晨的自卑感。 “不用觉得自卑,那不是你的错,是沐景晨的错。”余悔轻轻抱住他。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兰晓笑得深沉,眸底尽是算计。 比她预想的要快些,还得谢谢沐景晨不远万里而来,给了余悔乘虚而入的时机。 “好,我答应你。” 第17章 第 17 章 和余悔虚情假意一番,兰晓入住酒店,美名其曰躲避沐景晨。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就住隔壁。”余悔叮嘱道。 兰晓笑着点头,轻推着他的后背,走向门口:“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终于支开了余悔,兰晓躺在沙发上,打开从沐景晨口袋里顺走的手机,手机壁纸还是他们的合照。 通讯录A组里她是唯一一个,最近通话里也是她的号码。 兰晓轻点屏幕上的【A兰晓】。 另一边,宫辞按照兰晓留下的线索,在西餐厅外和沐景晨碰面,把兰晓的手机交还给他。 “她在画上留了线索,这会儿应该在酒店,这是地址,快去吧。”宫辞言简意赅,对兰晓和沐景晨之间的私事,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帮兰晓这一次,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接近兰印。 她和兰晓一拍即合,不过是相互利用。 经上次颜清的事,她也看出来了,兰晓的心思深得很。 谁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她不会去窥探,更不会多管闲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才是她该做的。 沐景晨接到兰晓的电话时,已经在赶往她所在的酒店。 “你快到了吗?”兰晓语调婉转,仿佛是在说另一番耳语情话,令人想入非非。 沐景晨“嗯”了一声,问:“房间号。” 兰晓将房间号和密码转告他,不忘提醒:“小心点哟,别被余悔发现了,他就住在我隔壁。” 电话这边的兰晓笑靥如花,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转身去了浴室洗澡,等她洗完澡出来,沐景晨已经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她裹着浴巾走到沙发后,微微俯身,手臂轻轻圈放在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发顶:“等你很久了,你好慢啊。” 沐景晨捏住她的手腕,低声询问:“你和余悔,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兰晓绕到沙发前,解开浴巾坐到沐景晨的腿上,浴巾松松垮垮落在她腰臀位置。 沐景晨圈住她的腰身,细腻的皮肤贴在他掌心,在他心口撩起了火焰。 兰晓的吻落在他的耳朵上,慢慢下移,沐景晨摁住她的肩膀,躲避她炽热的亲吻:“你还没有回答我。” 兰晓抬起手,慢慢解着他的衬衫衣扣:“以后别穿衬衫,老气还难解。” 沐景晨盯着兰晓,她的目光始终放在他越发袒露的肌肤上,长长的睫毛微卷,眼尾带了点红,哭过之后的眼睛还未完全消肿。 当兰晓的手放在他腰上,沐景晨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身后,单手捏住她的两只手腕,低头咬在她左肩。 兰晓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当她疼得快要承受不住时,手腕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几番挣扎无果,肩膀上的痛未减分毫。 一滴血从肩头滑落,在萤白的皮肤上开出一朵血花,同样染红了他的唇角。 “你在报复我?”出国前她也这样咬过他,他惯会隐忍,如今自己承受一番,才知道这么疼。 “嗯。”沐景晨发了个鼻音,慢慢吮掉血痕,松开她的手腕,圈住她的腰身,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轻搁在她的颈窝,微闭双眼,喃喃道:“不许丢下我。” 兰晓低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可是余悔要当我男朋友,要不你让让他?等回到兰家,他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沐景晨蹭了蹭她的皮肤,睁开眼睛:“你答应了?” “嗯。” 兰晓姿态慵懒,等着沐景晨的回复,可怀里的人迟迟没有反应。 沐景晨也在等,等兰晓说一句,她只是在开玩笑,可是没有,她无所谓的态度像是在开玩笑,也像是在说真话。 室内暧昧散去不少,两人的脸色都变差了许多,沐景晨抬起头,望着她冷漠的双眼,看到的只有仇恨。 “你和余悔在一起了?” “嗯。” 沐景晨:“兰晓,我再问你一遍,你和余悔——” “对!你没听错,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兰晓离开他的双腿,扯过旁边的浴巾,松松垮垮披在肩头,眼神傲然。 沐景晨难以置信,眼中除了愤怒还有震惊甚至带了点恐惧:“你疯了!你明知道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呵,哥哥?”兰晓语气轻佻,笑意薄凉,“余悔也知道我是她妹妹,那他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兰晓!” 兰晓捂住他的嘴巴,俯身凑到他面前,眸色含笑亦疯狂:“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跟我一样是为了恶心兰薪!他想利用我,我更要利用他!” 沐景晨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对此无计可施,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深渊里,走向歧途,看着她日渐疯癫被仇恨吞噬,他拦不住她,他拉不住她。 他该怎么做,才能结束这一切。 到底该怎么做…… “兰薪暗度陈仓让余悔照顾我,不就是想让我先接受余悔的存在,日后好把这个私生子接到国内去养吗!我当然要满足他,我和余悔只会比他想象中更加亲近!必要时,我也可以跟他睡啊。” 最后一句她轻飘飘的说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沐景晨说出这样的假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比她和余悔美好多少,甚至更加卑劣阴暗。 她和沐景晨,不也是相互利用吗,沐景晨不爱她,为了替家人赎罪,为了稳住她让她心甘情愿成为上官醒和沐星晨的血库,对她言听计从甚至陪睡了一次又一次。 他又有多少真心可言。 温热的泪水从赤红的眼眶里流出,落在兰晓的手指上。 兰晓收回捂着他嘴巴的手,将浴巾重新裹好,居高临下的睨着坐在沙发上的他,淡淡道:“做吗?不做就滚,你不愿,隔壁那人未必不愿。” 沐景晨苦笑,起身走进厨房,拿了一把刀具,头也不回的往门口去。 “沐景晨!”兰晓快步挡住门口,冷声警告:“别破坏我的计划!” “那么我,又是你对付谁的棋子?”沐景晨按住她的肩膀,稍微用力便能将她推开,当他摸到她肩膀上微干的血迹时,犹豫了。 “沐景晨,我好疼。”兰晓语气淡漠,没有痛苦的表情,一句我好疼,包含了千万种委屈和不甘,麻木的眼神在平铺直叙沐家对她的亏欠,在控诉父母对她的辜负。 她看起来孤立无援,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支撑她走下去活下去的仿佛只剩下仇恨。 对家人的恨,对仇人的恨,对爱人的恨,消磨掉了她的爱和良善,直到完全控制她的意识她的行为她的躯体。 “以后呢?你和余悔回到兰家以后呢?”沐景晨放下刀具。 沐景晨想知道她以后的打算,想知道她快意恩仇之后的去向,想知道他和兰晓还有没有以后。 兰晓被他问住了。 是啊,以后呢? 和兰家闹翻以后呢? 当那些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后,她该如何自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兰晓想不出以后的生活,与其束手束脚去考虑以后,不如早点让那些人得到报应,这样她心里还能痛快些。 “让我出去,我要找余悔聊聊。”沐景晨道。 余悔明知道兰晓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还以这种方式接近兰晓,他当年的警告余悔是一点没听进去。 兰晓拒绝:“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兰晓就站在门口和沐景晨僵持不下,时间久了,她有点站不住,脑袋晕乎乎的,靠着门蹲下身来。 沐景晨抱起蹲在地毯上的她,态度放软了许多:“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药?” 兰晓浅靠在他怀里,脸色泛白,微闭双眼:“我不会弄。” “什么不会,你就是懒。”沐景晨语气温柔,似嗔似怨。 沐景晨从背包里拿出千里迢迢带过来的中药丸,用小刀切成四块,倒了杯温水一一给她喂下。 兰晓苦得不行:“什么时候才能停掉这个。”好不容易躲了几天中草药,一朝被打回原形。 “你按时按量的吃药,就能少吃几个疗程。” “骗人的吧,你以前也这么说。” 两人的关系无形之中恢复如常,不再似刚才那般剑拔弩张。 门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还算温和的场景,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沐景晨收紧她身上的浴巾,在她腋下打了个结:“把衣服穿好,我去看看。” 兰晓拉住他的手,坏笑着捏他的手心:“你觉得……会是谁?” 门外的人仍然乐此不疲的狂按门铃,许久不见开门,略显急躁的拍门声代替了温柔的轻铃响。 沐景晨走到门前,打开显示屏,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回到客厅。 兰晓侧躺在沙发上,姿势妖娆。身材曲线完美,皮肤白皙快要与白色的浴巾融为一体,她勾了一缕长发,在指间缠缠绕绕,眼神极具勾引。 沐景晨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衣服穿好,问题有点大。” “不想开门。”兰晓轻声轻语,如绵软的棉花,在沐景晨耳边扫过。 不知为何,沐景晨有种强烈的预感,开了那扇门,或许是永别。 可是,那扇门迟早都要开。 第18章 第 18 章 迟一点,还是早一点,他选择前者。 门外一等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沐星爵匆匆赶来,看见父母后大气不敢出一声,兰印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太稳定的情绪,尽量在外人面前保持理智。 一向关注隔壁动向的余悔,也来到了走廊上,一眼便捕捉到人群里的兰薪和卓雅。 卓雅不经意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身边的兰薪:“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兰薪的注意力还在前方的兰印身上,顺着卓雅的方向望过去,他震惊又心虚:“卓雅,我……” 卓雅冷声道:“解决完兰晓的事再说。” “好了,别敲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宫辞从长廊尽头走向这边,拍了拍兰印的肩膀:“给他们点时间。” 走廊上略显拥挤,宫辞提早开好了房间,替兰晓招待客人。 “叔叔阿姨们,先去房间等等吧,兰晓会来给你们解释。”宫辞打开房门,比了个请的动作。 沐风等人一一进入,走廊上只剩兰印和余悔。 宫辞:“余悔,你也进去。” 余悔眉头微皱,走到兰晓房前,敲了敲门:“兰晓,我是余悔。” 宫辞嗤笑一声,眼神带着讥讽和不屑,沉声吩咐:“兰印,把他给我拖进去。” 走廊终于再次变得空旷,宫辞守在她开好的房间门口,像是保镖一样,双手抱臂,时不时看两眼手腕上的时间。 等了半个多小时,兰印已经有些烦躁,大步流星走到宫辞身边,低声质问:“你们在搞什么?!” 宫辞淡淡道:“无可奉告。” “沐景晨是不是在里面?” 宫辞耸耸肩:“应该吧,谁知道呢?” 兰印忍无可忍:“让我出去。” 宫辞让开一道出口,兰印前脚刚出去,她便紧接着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去吧。” 兰印又羞又愤,虎了吧唧的跑到兰晓房门前,继续按门铃。 室内,沐景晨埋头在兰晓颈肩喘息。 兰晓揉了揉他的头发,嗓音微微沙哑:“起来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好戏就要开始了,她还有点小激动呢。 两人起床穿衣服,这次事后兰晓的耐心格外充足,甚至体贴的给他系完了最后一颗衬衫纽扣,扯了扯他微皱的衣角布料。 他还是穿着来时的衣服,衣服上仿佛浸染了一层暧昧气息。 沐景晨给兰晓梳理了头发,两人一起走出房门。 兰印终于不再执着于按门铃,只是看见站在兰晓身后的沐景晨时,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有些看不懂了。 他不是傻子,兰晓为什么一再纵容沐景晨踏足她的房间,真相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他们看到的那样吗? 兰晓微微一笑:“你也来了,不上课吗?” 兰印欲言又止,最后只吐出“请假”二字。 兰晓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越过兰印走向宫辞所在的位置,停在她面前:“你可以走,也可以看戏。” 宫辞:“对你的家事,我没兴趣,你知道我对什么有兴趣。” 兰晓:“人都到了吗?” “都在外面守着。”宫辞看向她身后的兰印,无奈扶额:“希望以后他不要恨我。” 兰晓哼笑:“恨就恨了,你宫辞还在意这个?他又不是第一次恨你。” 兰晓进门后,宫辞爽快离去,离开前不忘看一眼兰印,兰印没在看她,心不在焉的跟着沐景晨和兰晓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长辈各坐一处,沐星爵和余悔另在一方天地。 “爸妈,沐叔叔上官阿姨,你们怎么都来了?”兰晓明知故问,笑意盈盈,表面上还是那般单纯无害。 卓雅走到她身边,细细打量她:“晓晓,你还好吗?” 兰晓笑着回应:“妈妈,我很好,另外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卓雅:“什么好事?” 兰薪轻咳了一声,示意她们俩先坐下,聊聊正事。 沐风和上官醒的目光持续流连在沐景晨身上,他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一边,一言不发盯着兰晓的方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室内安静。 沐风最先开口:“兰晓,能不能先跟叔叔解释一下,你和景晨的关系。” 一个房间里待那么久,作为过来人,发生了什么都很清楚,可就在前不久,沐景晨对兰晓来说还是QJ犯,怎么才过了几天,她又是另一个态度了。 兰晓看起来也不像被强迫过的样子。 说到沐景晨,几乎每个人都看向了兰晓,仿佛她说的话就是证词,决定着沐景晨的清白和生死。 “沐叔叔,我和沐景晨什么关系,您不清楚吗?非要当着外人的面,要我亲口说出来。”兰晓处变不惊。 沐风显然不吃她这一套,小姑娘拙劣的演技,不再能够迷惑他。 “这里没有外人,余同学……”沐风看向兰薪,委婉说出口:“他应该不算外人。” 兰薪手心已被汗水浸湿,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卓雅,但目前看来,卓雅已经知晓了,可他仍然不愿自己的不堪过往被这一双儿女所窥见。 兰晓故作惊讶,话里有话:“沐叔叔知道的不少呢。”她起身走到余悔身边,朝他伸手。 余悔看向兰薪,犹豫了几秒,这几秒他想过落荒而逃,想过背水一战,也想过用最丑陋恶劣的方式恶心报复兰薪,可就在他握住兰晓手的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报复兰薪,可仔细想来,兰薪除了不让他回国,不在外人面前承认他这个儿子,其他的物质方面的需求,都很到位,他每个星期二也都会来国外看望他。 一眨眼就是二十年。 兰薪有家,他妈妈是小三,他是私生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突然又不想报复他的父亲了。 兰晓握着余悔的手,像个沉浸在爱情里的清纯少女,走到父母面前,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爸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和余悔,在一起了。” “什么?!”兰薪激动的站起来,看着满脸天真无邪的兰晓,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兰薪视线转移,恶狠狠的瞪着站在兰晓身边低垂着脑袋的余悔。 余悔不免开始恐惧,他明明在私下里筹谋了很长时间,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报复兰薪,继而疏解疏解心中的怨气,可真正和兰薪当面对质,他又怂了。 他做错事了,利用单纯无害的兰晓,触及了兰薪的底线。 余悔慌忙松开兰晓的手,抬起头:“爸……我……” 砰——! 兰薪一脚踹在余悔腹部,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他。 “爸!你这是做什么!”兰晓扶起地上的余悔。 兰薪气到发抖,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抽了他两巴掌:“你知道兰晓是谁!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爸!你别打他,到底怎么了!”兰晓急得不行,眼眶也跟着泛红。 兰薪见兰晓这般情根深种,心口揪着疼,将他们俩隔开:“兰晓,你听爸爸的话,不能和余悔在一起,你听话,啊?” 兰晓:“为什么?爸爸,到底为什么?” “因为,因为……”兰薪嗓音哽咽,眼神求助卓雅,然而卓雅只是在冷眼旁观,她似乎是在嘲笑他,又好像在嘲笑自己。 沐风替他说完他说不出的话:“因为余悔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兰晓瘫坐在地上,满目愕然:“怎么会……” 沐风冷冷地盯着陷入震惊的兰晓,冷笑了一声:“兰晓,叔叔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撒谎吗?” 沐风果然是沐风,姜还是老的辣。 只一句话,兰晓便成了众矢之的。 其实兰晓也装累了,走到这一步,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兰薪和余悔,来点开胃菜罢了。 她擦干虚假的眼泪,从地板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她穿着米色薄毛衣和白色长裤,乌黑的长发扎了个低马尾,不施粉黛的脸,更显苍白羸弱,微红的眼眶像小兔子一样惹人怜爱。 “沐叔叔,还是这么聪明有心计。”兰晓走到沐景晨身边,轻抬他的下巴,手指移到他的衬衫纽扣上,扯下第二颗扣子,凑到他面前。 沐景晨盯着那枚纽扣,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护的理由,他知道这个扣子有问题,但还是顺从父母的暗示,穿着它来找兰晓。 而兰晓,从来不是傻子。 兰晓对他的信任,早就坍塌了。 “沐景晨,我都知道的。” 知道他出国来寻她时,不止沐星爵一个眼线。 “沐景晨,大骗子只会生出小骗子。” 她照常怀疑沐景晨,他也未曾让她失望。 “沐景晨啊,唉……”兰晓苦笑叹息,眼眶有些发酸。 “沐叔叔,我撒谎的本事,基本都是跟你和沐景晨学的,你也不能全怪我。”兰晓将那枚带有语音窃听功能的纽扣放在桌子上。 上官醒忍不住质问:“所以,景晨根本没有QJ你对不对!兰晓,你为什么——” “为什么?!”兰晓打断她理直气壮的质问,眼神凌厉,恨意浓稠:“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他是你的骄傲,因为我想毁掉他,你应该庆幸,庆幸我还有比毁掉沐景晨更想做的事!你应该跪下来感谢我才是,上官阿姨。” 兰晓彻底撕破了脸皮,她已经玩够了,玩累了,不想再跟这些伪善者玩了。 “可惜啊。”兰晓捏了捏沐景晨的脸,讽笑道:“太可惜了。应该把你送到监狱里去才对。” 沐景晨低垂着脑袋,不做任何辩护,他背叛了兰晓,他选择了家人,可是,他也只是想要兰晓回到以前的模样,不要再伪装,不要再抱着仇恨过活。 或者,她可以继续恨。 他可以陪她恨。 总之不要再装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郁结成疾。 医生说,她心事太重,身子薄弱,会折损阳寿。 “兰晓,景晨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能这样!”上官醒红着眼眶,控诉兰晓的罪恶,她就知道她的儿子不会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兰晓笑出了声:“上官阿姨,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有什么资格!” 她步步走近上官醒,直到沐风挡在她面前。 好一个英雄救美,老了都风韵犹存。 兰晓微微挑眉,转了个方向,朝沐星爵的方向走去:“上官阿姨啊,您贵人多忘事,两年前你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一边哀求医生救你的孩子,一边贪婪的吸食我的血,您多伟大啊,为了孩子宁可牺牲自己,手术台前沐叔叔都快急疯了呢,死里逃生后,人人都在为你庆贺喜得贵女,我呢?我呢!!” 兰晓已经走到了沐星爵身后,而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不知何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面贴在脖子上,沐星爵不再敢乱动。 “我差点死了!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高考落榜,身体垮掉,你们在为沐景晨庆功祝贺的时候,我还在没完没了的输液吃药!!你们倒是开心了,都是拿我的半条命换来的!” “呃——!”沐星爵闷哼出声。 兰晓已将水果刀扎进沐星爵的肩膀,扎得不深,但挺磨人。 她扫视着厅内所有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都是凶手。 “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沐风没想到兰晓敢伤人,以为她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真刀真枪的动手,他还是低估了兰晓的怨气。 “我在说啊!你耳朵聋吗!”兰晓凑到沐星爵耳边,低笑一声:“沐星爵,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告诉你,真相就是,你哥要替你们沐家赎罪,甘愿做我的裙下臣,听明白了吗?我可没逼他。” 兰晓扎深了些许,沐星爵冷汗直冒。 “上官阿姨,你知道我有多疼吗?你的孩子被我这样对待,你一定很难过吧。” 上官醒泪如雨下,不敢轻举妄动,心疼地看着正在受苦的沐星爵,也心疼这些年来为她赎罪的沐景晨。 是她的罪孽,应该让她来承受。 “爸妈。”兰晓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曾经最最信任的两个人身上:“你们呢?” 卓雅红着眼眶,泪水无声滴落,兰薪瘫坐在地上,愧疚的捂着脸痛哭,而余悔像个被吓坏了的孩子,呆呆的坐在地板上,望着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兰晓。 事到如今,余悔仿佛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他想,倘若兰晓玩心更大些,不这么着急撕破脸皮,他大抵会被她玩的死死的。 原来宫辞的劝诫,真的是好心。 “我好疼啊,爸爸妈妈,那时候,你们到底在哪里啊!!”兰晓诉说着不满,眼泪不听话的从眼眶里跑出来,她根本不想哭,不想在这些恶心的人面前流一滴眼泪。 “你们,把我卖掉了。” 卓雅哽咽道:“对不起,晓晓,对不起……” 兰晓微微一笑,乖戾又温软:“妈妈,我不原谅你哦,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和爸爸的。” 兰晓拔出水果刀,走到窗前,推开窗,外面是皎洁的月光,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楼下是泛着涟漪的海面,这是她精挑细选的海景酒店,也是她精挑细选的房间和时间。 “今天,是国内的中秋节吧。”兰晓看着明月,喃喃道:“月色真美。” 兰印已哭的泣不成声,他知道兰晓恨,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如当年,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明明兰晓就比他早出生几分钟,他为什么要拿她当姐姐,他应该保护她的,他应该保护好她的。 “兰印,别再哭得像个废物了。”兰晓讽刺道:“你真的很没用。” 兰晓扔掉手里的水果刀,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 沐景晨:“你要去哪?” “沐景晨!” 沐景晨追上去,被沐风呵止。 兰晓打开门,回望向余悔:“还有你,就像只蛆虫,令人作呕,这便是你唯一的价值。” 总不能只恶心她一个人吧。 十八岁成人礼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余悔,才知道兰薪和卓雅表面和气的婚姻,早已从根部腐烂。 可这,正合她意。 第19章 第 19 章 最后一场戏,是她的独角戏。 兰晓往楼下走去,像落逃公主,过道两侧墙壁上的油画在余光里都变得模糊。 沐景晨追出来,重复刚才的问题:“你要去哪?”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同沐景晨一样,离开那个房间。 上官醒喊道:“兰晓,你不能走!我还有话跟你讲。”说着便追了过去。 “你不要再去打扰她!”卓雅拉住上官醒,语气不悦,两人拉扯一番,卓雅败下阵来。 上官醒:“现在受到伤害的是我的孩子!” 卓雅往回推她:“你还是这么自私自利!” 兰晓加快脚步,无视后面的争吵,慢慢从快走变成小跑,沐景晨也紧随其后。 沐星爵捂着正在流血的肩膀跟在沐风身后,沐风抱住被推得踉跄的妻子。 “看好她!”卓雅怒斥,扭头就走,边走边拨通一个电话。 兰晓一路跑到楼下大厅,跑出酒店,酒店外聚集了一群捕风捉影的记者,架着机器蜂拥而上。 “有人出来了!” “是兰小姐。” “快去快去!后面还有人。” 兰晓微微勾唇,泛红的眼眶顷刻间流淌出泪水:“帮帮我,救救我。” 记者:“兰小姐,请问您长期受家人虐待这件事是否属实?” 兰晓红着眼睛,恐惧的看向身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趁人群还没有完全聚集,哭着推开三两个记者,抢跑出去。 一路往大桥跑去。 沐景晨被围在了原地:“兰晓!!让开!”他推搡着记者,目光跟着兰晓的身影越放越长,直到快要看不见她。 沐风还是没拦住上官醒,赶忙去追,把沐星爵托付给兰印,带他去医院包扎,余悔戴上帽子打算悄然离去,兰薪和卓雅也相继去到楼下。 国内外记者将他们团团围住,迫切的想要挖掘南淮两个豪门大企的第一手资料。 据知情人透露,沐家和兰家来往密切,其间存在不正当交易,而最大的受害者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兰家的大小姐,兰晓。 “兰先生,有人爆料您在二十年前就已发生婚外情,并育有一子,这件事您的太太卓雅知情吗?” “沐先生,两年前您强迫兰小姐给沐太太献血的事,是真的吗?” “兰先生,您和沐先生是否存在不正当交易,两年前您女儿兰晓休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沐先生,众所周知,献血一次不宜超过400cc,可据知情人爆料,兰小姐给沐太太输血时,被关在里面直到手术结束,其间被抽掉的血不止400cc,您是否为了救沐太太,故意将兰小姐扣在手术室,强制输血至昏厥。” 兰薪和沐风被记者围聚在一起,摄像机几乎要怼脸拍,麦克风快要送到他们的嘴巴里。 “沐太太,兰晓为您输血救命的事,您是否知情?” “卓雅女士,关于丈夫婚内出轨多年,且育有一子的行为,您是否被蒙在鼓里,对此有何想法?” 上官醒和卓雅这边也好不了多少,直到某个记者眼尖的发现了戴着鸭舌帽的余悔。 记者早就被收买,宫辞和兰晓也将余悔的外形照片曝光给了媒体,绝对不能放掉这个大话题。 “那个就是兰薪先生的私生子!” “快去采访一下。” 余悔被拦住去路,一部分被宫辞收买的记者,态度格外针对,趁其不备一手打掉他的鸭舌帽,那张和兰薪有几分像的脸,暴露在媒体面前。 兰印扶着沐星爵,趁乱离开。 兰晓已经跑到了大桥上,跨过栏杆,欲要跳河的样子,零星几个记者追着她跑出来,见她如此也不敢靠太近。 记者急忙安抚:“兰小姐,有话好好说,别冲动,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帮你。” “你们别再过来了!你们帮不了我的!”兰晓歇斯底里,像受惊的小白兔。 记者:“兰小姐,您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们。” 兰晓哽咽道:“我不想活了,我太痛苦了!” 记者表面良善,仍然不忘挖掘第一手资料:“您究竟遭遇了什么?” 兰晓装作被安抚成功的模样,看向那个眼里写满新闻素材的男记者,故作犹豫:“你们,真的能帮我吗?” “能,我能。”记者往前走了两步,拉近距离。 兰晓泪如雨下:“余悔他骗我,他和爸爸都骗了我!我竟然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过,我不想活了!” 记者怕她跳海,连忙劝阻:“不!这不是你的错。” 兰晓苦笑,看向记者身后的镜头:“我不想再抽血了,不想吃药,他们把我按在手术台上,不让我走,我好怕,好疼……” 记者见缝插针:“所以,是沐先生强制您输血的对吗?您两年前休学也是因为这个,对吗?” 只要点头,只要兰晓点头。 她死就死了,跳就跳了,这样更有话题度。 记者眸底的阴暗快要遏制不住,躁动的心,澎湃如海浪。 “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逼我了!”兰晓微微一笑,视线拉长,轻轻后仰,如深空下坠,先是失重感接着便坠落深海,被海水围困。 沐景晨跑到护栏边,没能抓住她,纵身跳海,毫无顾忌。 大桥上的人越来越多,记者行人警察救护车也相继赶到。 海面折射灯火,微风吹过,波光粼粼一片。 沐景晨破水而出,浪花四溅,拖着兰晓游到岸边。 上了岸,兰晓推开他:“我不用你救!”她会游泳,她有分寸,她才不会因为这些人去死。 沐景晨伸手梳理了两下她湿漉漉的头发,凑到她唇边吻她。 兰晓打了他一巴掌:“你有病啊!滚开!” 沐景晨的脸被打偏过去,他低头看着岸上的泥土青草,眼神淡淡。 他好像找到解决这一切的办法了。 “兰晓,你开心了吗?” 走到这一步,把真相公之于众,她开心了吗?如果这样她是开心的,那他死掉,她会不会更开心。 他死了,沐家人会为他哀伤,他的家人难过,他的家庭支离破碎,她也会很开心吧。 “兰晓,你每天看见我在你面前晃,是不是非常恨,恨不得我去死掉?” 兰晓愣了几秒,哼笑了两声:“对,我很开心,我就是特别恨你!” 不止是她,如今暴露在媒体下的每一个沐家和兰家人,她都恨,她也恨自己,恨自己对沐景晨产生了十七岁以后便不该再存在的情感。 少女幻想中的美妙恋爱并没有如期而至,张冠李戴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畸形情感。 她扼杀掉的不止是意气风发的沐景晨,还有坦率张扬的自我。 沐景晨苦笑:“那我……” “那你就去死掉好了。”兰晓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 救援人员越来越近,两人静默对望。 七天后…… 在法国发生的种种蔓延到国内,发酵的人尽皆知,关于兰晓因病休学和沐景晨为爱复读的事,也在豪门圈里成为热谈。 沐家和兰家风波四起。 牵一发而动全身,与沐兰两家姻亲的祁家和成家也有些坐不住了。 而秘密计划这一切的兰晓,失踪了。 有人猜测是沐风和兰薪将其藏匿,以免她说出其他真相,也有人认为兰晓是故意在此刻躲避媒体,不愿牵扯其中。 此时兰家…… 兰薪正因余悔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兰印不回家,拒绝与他这个出轨的父亲沟通,而妻子卓雅提起了诉讼离婚。 余悔如愿回国,却也是鸡飞蛋打一场空,谁都瞧不起他,连父亲都不那么喜欢他。 私生子的身份并不光彩,而兰晓的那句“我竟然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过”也让媒体嗅到了流量的气息,大肆宣扬。 再看沐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强迫兰晓输血的事压了又压,毫无进展,有人蓄意操控,引导风向,公司形象备受影响。 上官醒和沐星晨被贴上了“吸血鬼”“白眼狼”的标签,网络骂声一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兰晓没有发声,更没有拿沐景晨“QJ”的事作为导火索。 然而没过多久,沐景晨,自杀了。 沐星爵发现沐景晨时,浴缸里的水已经被染红,但他还是醒着的,想必是刚割不久,亦或是伤口小,流血速度慢。 很显然,是后者。 沐景晨故意如此,是也想感受一下兰晓当时的绝望和痛苦,慢慢的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失掉。 随着血液流失,沐景晨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终是挣扎不过一心想要救他的沐星爵。 “星爵,别救我,别救我……”沐景晨低声哀求。 “你在说什么蠢话!”沐星爵喊了救护车,通知了沐风和上官醒。 医院里,沐景晨被抢救回来,手腕上缝了七针,其实伤口不大,但深度不浅,他是医学生,自有分寸和算计,什么样的伤口流血慢流血多,他很清楚。 他也算过大约多长时间能流完全身的血,所以挑了家里没人的时候,只是没想到,沐星爵一直盯着他。 沐风急匆匆赶到医院,这几天操劳不断,连鬓角都多了几丝白发,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沐景晨,心口像是被人剐了千万刀。 沐景晨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和上官醒初为人父母,多有不成熟,却是付出了最多的心血,他曾想过和上官醒只要这一个孩子,曾把所有的期待寄托在沐景晨身上。 沐景晨应该是沐家的骄傲和期许,是弟弟妹妹的榜样,不该像现在这样作践自己的生命。 “你这是在做什么?”沐风质问道。 沐景晨闭上双眼,选择不回答。 沐风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坐起来:“回答我的问题,沐景晨。” 沐景晨眼中无神,哼笑一声道:“爸,你和妈欠兰晓的,我来还。” “是兰晓让你这么做的?”沐风问:“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沐景晨又不讲话了。 上官醒追问:“兰晓跟你说了什么?” 沐景晨苦笑,躺回病床。 入夜时分,秋风渐起…… 空旷的走廊上,来人娇小清瘦,身着红色连衣长裙和银白色镶钻高跟鞋,原本乌黑笔直的长发烫了卷。 她轻轻打开病房门。 病床上的沐景晨早已苏醒。 兰晓站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视线流连在他包着纱布的右手腕上,伤成这样,不知道以后还拿不拿得了手术刀。 她只是来看看他死了没,看起来还活着。 兰晓转身往门口走去。 “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 第20章 第 20 章 兰晓停在门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段时间,她一直都住在宫辞名下的房子里,无人打扰。 慢慢,她发现生活很乏味很无趣,翻看日历,也不过是一周时间。 身后传来窸窣声,沐景晨下床了。 他的脚步略显沉重犹疑,最后还是一步步走向她,拥抱她。 兰晓伸手按下门锁,身后的沐景晨抱她更紧。 她盯着他捆着纱布的手腕,纱布上带点血迹和药水色泽,她用拇指按了按渗血的位置,不轻也不算重。 沐景晨轻轻颤动,下巴搁放在她的发顶,抱住她的双臂迟迟不愿松开。 “兰晓,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沐景晨嗓音沙哑,眼泪涌落几近成线,哽咽到很难一次性说出完整的话。 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很久了,他很想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表达爱,他想说出来,一直都想。 这是十六岁的少年心事,是十七岁被迫扭曲拆解的情意,是十八岁再不配说出口的告白,是十九岁略显浅薄的示爱。 很简单的一句话,他要挣扎千万次,最后也只敢在死过一次后,坦白心声。 如果能重来,如果有如果,沐景晨很想拉住十七岁那年走进手术室的兰晓。 很想很想。 无数次梦回。 无数次从梦里醒来。 他多希望而今痛苦的现实,只是大梦一场。 梦醒时,一切安好,一切顺遂。 “倘若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让十七岁的兰晓……走进手术室……”沐景晨埋头在她颈窝处,哭的一塌糊涂。 泪水落在她的皮肤上,湿湿热热。 兰晓微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在洁白的肌肤上拓出阴影,她在沉思,审视当下的局势。 事到如今,她想报复的人一个没落下,沐家和兰家都已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喜悦是有的,可大仇得报的快感消失后,是扑面而来如山倒的空虚和无助。 她好像,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家不成家,自是无处安身。 是该继续恨着往下走,还是放下仇恨重新开始,她难以抉择,这几日亦困扰着她。 她想,沐景晨应该会给她答案。 所以,她来了。 “沐景晨,她死了。”十七岁的兰晓死了,长眠在手术室,不会再醒来,同样睡去的还有那点单纯真挚的喜欢。 兰晓转过身,掌心擦过他的脸颊,摸了一把的泪,沐景晨低头轻抵她的额头,右掌扣住她的后颈。 “我要她,活下去……” 沐景晨紧扣她的后颈,与她贴近拥吻,唇瓣相贴,抵死纠缠,短暂分离时黏液拉出银丝,复又消失。 随着红色长裙落在地板上,她解开了他的病号服。 病床上亲密无间。 兰晓双手撑在他胸膛上,从他的眉心慢慢下吻。 **缠绵,皆放下了对外界的戒备。 病房门上了内锁,沐星爵调了医院监控,看到的是许久不见的兰晓,为了避免沐景晨再割腕,病房里也安装了实时监控,能直接连接到沐风和上官醒的手机。 或许病房里的两人已不在意这些了。 但有人在意,在意两人纠缠不清,在意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畸恋关系会带来更多麻烦事。 所以,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拆散他们的机会。 事后,兰晓躺在沐景晨的怀里,低声耳语。 她说:“沐景晨,你别死了。” 她说:“我报过仇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问他:“以后,我该怎么走?” 沐景晨在想,这是不是代表,她选择了放下仇恨,不再执着于报复和毁坏,选择重建和新生。 “我陪你一起,以后的路,我们慢慢找,慢慢走。” “慢慢走……”兰晓摸到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 真的能慢慢走吗? 真的,能和他一起吗? 兰晓起身穿好衣服。 夜色正浓。 沐景晨穿好自己的衣服,拉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走。”太晚了他放心不下,可他知道,留不住她。 两人拉扯时,病房门口传来响动,门锁被撬开。 一群人浩浩汤汤涌入,看清来人是谁,兰晓回头盯着沐景晨,咬牙切齿道:“你又骗了我。” 他说今夜不会有人来。 在法国,他服从家人的监听命令,戴着装有监听系统的纽扣,而今在病房里,他依然和家人串通一气,想把她抓走。 沐景晨摇头:“我没有。” 沐星爵应该在学校,沐风和上官醒应该带着沐星晨去了帝都姥姥家,兰家人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此时,他们都出现了。 他,解释不清了, 兰晓冷笑,单薄的信任碎成渣渣,她拿开他的手:“骗子。” “兰晓,跟妈妈回家。”卓雅慢慢走向她,眼里尽是愧疚和悲楚。 兰晓站在沐景晨身侧,扫视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视线静止在上官醒腿边的小女孩身上。 “沐星晨小朋友也跟着来了?”她微微俯身朝她伸出双臂,笑得温柔和气:“来,姐姐抱抱。” 沐风下意识的挡在妻女面前,对兰薪说道:“兰晓现在的心理状况想必你也有所了解,赶紧带她去治疗吧。” 兰印冷声回应:“沐叔叔还是多关心关心沐景晨的心理状况吧。” 沐星爵语气不悦:“我哥的事也不劳你费心了。” 兰印哼笑:“那就麻烦你看好你哥,别再勾搭兰晓。” 沐星爵轻嗤:“谁勾搭谁还不一定呢!” 兰印:“他不给兰晓发位置,兰晓也不会来医院!” 沐星爵:“我哥会自杀,到底是因为谁!” 兰印:“他想死就死,还能因为谁,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 沐星爵:“若不是心虚,兰晓何必跑这一趟,还……” “行了!”兰薪呵止两人:“要吵出去吵。” 兰薪头痛的按了按眉心,他已经为兰晓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打算带她去封闭治疗,他知道这孩子心事重重,也知道他亏欠她许多。 他想弥补,也一直尽力弥补,可是不管怎样,他都做不了她心里去。 “走吧兰晓,跟爸妈回家。”兰薪走向她,拉住她的手腕便往门口去。 兰晓纵是不愿,当下局势也很难逃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的脚步,可是没走两步,沐景晨便抓住了她的手。 他还在解释:“我没有骗你。” “我不相信。”兰晓回头看着他,手腕用力往回收。 沐景晨脸色苍白,抓紧她的手腕,伤口因用力过猛开裂渗血,他继续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有,真的没有……” 赤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一眨眼便再也兜不住。 沐风遏制着怒火:“沐星爵!按住他!” 沐星爵上前拉开沐景晨,兰晓亦被家人带走,沐景晨挣扎着往前走,被沐星爵死死挡住。 直到兰晓彻底消失在他有限的视线范围。 “兰晓,兰晓……”沐景晨跪在地板上,呼唤着她的名字,嗓音已哭到沙哑:“兰晓……” 沐星爵无奈叹息,又气又恨:“哥,你醒醒吧!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那样的人啊!” “她是哪样的人?”沐景晨抬头盯着他,眼神凌锐,质问道:“她应该是怎样的人?” 沐星爵哑口无言,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不再多说。 沐景晨却不肯就这样算了,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暴怒模式的开关,一把抓住蹲在他面前的沐星爵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掐着他的脖子。 “哥……”沐星爵被掐得难受。 “你说啊!她本该是哪样的人?!” “沐景晨!他是你弟弟!”上官醒哭着喊着。 沐景晨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从地上爬起,飞速跑向门口。 沐风追上去:“你要去哪!回来!” 医院楼外,兰晓还算安分的跟在兰薪身后,走至停车位时,扭头就跑,被卓雅抱住腰身,往回拉。 “晓晓,听妈妈的话,回家好不好。” “放手啊!”兰晓死命扯着圈在她腰身上的手,用指甲去抓挠,好不容易挣开卓雅后又被兰印扛起来扔进车子里。 车门重重关上,兰晓复又推开,兰印死死的按住车门。 沐景晨从远处跑来,直奔此地,推开兰印拉开车门,混乱中拉住了兰晓的手。 他牵着她逃离。 可他们终究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沐景晨挡在兰晓面前,沐风派出的保镖近在咫尺,欲要将他们围困在此。 兰晓知道这些保镖的目的在于拦住沐景晨,她甩开沐景晨的手,往马路的方向跑去。 绿灯亮起,车行密密,兰晓横穿马路。 鸣笛声和急刹声接连响起。 碰——! 响烈的撞击声仿佛撞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之上,兰晓被撞出几米远,躺在血泊里,红色裙摆铺在马路上,和夜色融为一体。 沐景晨挣脱保镖的束缚,跑向兰晓。 又是一次急刹和轻微撞击。 沐景晨被撞倒在地,滚了两圈后,捂着眩晕的脑袋爬向血泊里的兰晓。 兰晓睁着眼睛,视线渐渐模糊,她看见沐景晨离她越来越近,也看见他在流血在哭泣。 这一刻,她好想就这样死去。 反正已经报复尽兴,她没什么执念了。 反正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生活。 倒不如就这样死在沐景晨的悲伤里。 死在她唯一喜爱的人面前。 在他无尽的愧疚和自责中,永远鲜活,蚕食他高洁的灵魂。 她死后,沐景晨不会太快忘记她吧?如果忘记了,那就化成厉鬼缠着他吧。 兰晓合上双眼。 沐景晨爬到她身边,额角的鲜血流个不停,染红半张脸,他抱着瘦弱的兰晓,努力想把她抱起来,力气用尽后,昏迷在她身侧。 人死前,过往种种会在脑海里回放。 兰晓看到了沐景晨,从初识到熟识,从疏离到亲密,从捉弄到欢喜,从无话不谈到互相折磨。 牵挂,拉扯,纠缠不清,相爱,生恨,难以割舍,短短十几年,他竟是她此生唯一牵绊。 第21章 第 21 章 担架车划过锃亮的地板,流了一地的血珠。 兰晓失血量太大,已经调动了医院血库,上官醒也去献血,然而杯水车薪,稀有血型总是不够用,就像当年生产大出血的上官醒,额外抽掉了兰晓一半的血才捡回一条命。 兰印站在手术室门口,掌心糊了一层稠黏,这是兰晓的血。 她流了很多血。 很多很多。 他忽而想起两年前的夏天,那时兰晓带他去吃下午茶,强迫他穿骚粉球衣打篮球,给他和喜欢的女孩创造机会。 阳光明朗的兰晓不知何时突然就消失了,他们这些血亲家人毫无察觉,在两年后才堪堪发觉她的不甘和怨恨。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一扇门。 她在里面,流失了很多血。 她一定很痛苦。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让兰薪签字:“兰晓家属,患者身体很虚弱,失血量又太大,目前血库告急,请做好心理准备。” 兰薪拿着笔,迟迟不敢落笔,他似乎忘记了两年前签全责意愿书的时候,他有多爽快。 卓雅抢过他手里的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医生,血的事我来想办法,请你们务必救回我女儿。” 医生:“我们会尽力的。” 兰印望向还按着棉签的上官醒,说出的话像是没有经过大脑:“上官阿姨,把兰晓的血还给她。” 他好没用,没能在两年前阻止爸妈签下协议书,没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救她于水火,听着父母权衡利弊后的说辞和劝告,慢慢被洗脑,让她孤立无援,被仇恨侵蚀。 那时兰晓,也只是十七岁。 那时兰晓一定也曾寄希望于他。 【兰印,我们以后不要跟沐家来往了,爸爸也真的是,为什么还要跟沐家合作啊,我都说了我不需要补偿,只想让他们滚的远远的,不要再来找我。】 兰印依稀记得兰晓刚醒不久时跟他说过的话,那时候字字句句都是远离沐家远离沐景晨,那时候她对家人还是信任的依赖的,那时候……到底是什么让她彻底失望。 他为什么没有多留意她,为什么没有多去和父母沟通,告诉他们关于兰晓的想法。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跟父亲一样,把利益放在了前面,听从父母的话和沐家保持表面的和谐,跟着他们一起无视兰晓的抱怨和伤心。 “上官阿姨。”兰印走向她所在的方向,像盯上了什么猎物:“把她的血,还回来!” 沐星爵和沐风挡在上官醒面前,小小的沐星晨此刻也被吓哭。 “兰印,别再添乱了。”卓雅坐在冰冷的蓝色座椅上,又一次拨通那串没有署名的号码。 电话滴响两声后,对方接听没有先讲话。 还是卓雅先开口:“贺兰声,我要血,很多很多。” 这个熟悉的有点陌生的名字,击起了不少人的回忆。 兰薪沐风上官醒不约而同的望向坐在椅子上的卓雅,心如擂鼓。 贺兰声:“等我。”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抢救结束的沐景晨被推出来转入病房,他受伤轻,暂无生命危险。 听完医生的医嘱,沐风和上官醒让沐星爵去走后面的流程,也是想趁此支开他。 兰晓的事,他们无法置身事外,但和沐星爵无关。 “妹妹给我。”沐星爵抱过昏昏欲睡的沐星晨,跟着医护人员和保镖离开。 卓雅已经挂断电话,上官醒走到她身侧,内疚又自责:“卓雅,我……对不起你。” “别这样叫我。”卓雅抬起头看向昔日的好姐妹好朋友,一切都已变得陌生:“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对不起晓晓,晓晓是我的女儿,是我先放弃了她。” “卓雅……”兰薪嗓音沙哑,他除了愧疚自责还有后悔,他曾经答应过卓雅,会一心一意对她,会保护好她和孩子,会让她过上安定体面的生活。 他都没有做到,他什么都没做到。 “我不叫卓雅。” 卓雅这个名字她用了二十几年,以为是新生,不曾想是深渊。 “我是,贺兰风雅。” 医院楼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黑不见月的天空,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 他天生银发,已至腰际,在颈后潦草用皮筋拢起,冷峻的脸配上及腰长发平添几丝柔和,岁月善待美相,未留太多痕迹,右眼眼尾浅浅的红色胎记,像画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黑色的西装装点健硕高挺的身体,高定皮鞋尽显尊贵,王者气息浸染全身,手腕上的劳力士已经有些年份,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黑眸微颤,闪过一丝慌张。 于黑夜中前行,脚步急促,与身边挚友交谈:“星白,辛苦你跑一趟,有你在我才放心。” 身侧男人脚步未停:“抓紧时间,感谢的话出来再说。” 手术室外,卓雅望着紧闭的电梯门,时间不停流逝,她无比煎熬,又怕手术就此结束,宣告兰晓的死讯。 终于,电梯门传来响动。 银色长发格外显眼,他直冲着卓雅走去,身后跟着不少手提存储箱的黑衣人。 “情况如何?”贺兰声站定在卓雅面前,嗓音温柔和气。 卓雅坐在座椅上,低垂着脑袋,淡淡道:“不太好。” “放心,苏星白会帮忙。” 话落,贺兰声将视线转移,一旁的兰薪与他对视,眸底处处皆锋芒,他无暇与兰薪多较量。 贺兰声曾答应过卓雅不会来打扰她在南淮这边的生活,如今任务完成便不该多待。 “阿雅,我走了。”贺兰声转身欲离去。 苏星白提前联络了医院,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去更换无菌服准备加入手术。 卓雅拉住贺兰声的手腕,语气不轻不重,足以让手术室外的人听见:“你的血不能用。” 贺兰声反应了许久,手术室外的每一个人,都没从卓雅刚才的话语中反应过来。 直至卓雅再次出声:“兰晓……你的……” “苏星白!”贺兰声喊住换好无菌服刚走至门口的苏星白:“一号箱和十三号箱不能用。” 苏星白点了点头,走进手术室。 留下室外的人面面相觑,站在角落里的兰薪几近崩溃,不可思议的盯着坐在蓝色座椅上的卓雅。 “不可能……”兰薪看向兰印,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这张脸根本没有一点贺兰声的样子,兰印分明是他的孩子,既如此,兰晓又怎么可能是贺兰声的! 他们可是龙凤胎,而且那时候……那时候他和卓雅关系那么好,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怎么会呢。 兰薪忽然想起了还在家里的余悔,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卓雅早就知道了,早就发现了他出轨的现实和余悔的存在,忍气吞声在他身边二十年。 她在报复他。 可余悔的存在,真的只是意外。 “卓雅,你说晓晓,是你和贺兰声的孩子?”上官醒也很难相信。 卓雅起身,慢慢走到兰薪面前,“兰晓是贺兰声的女儿。”这话不止是回答上官醒,更是让兰薪听个清楚明白。 她以为他会是港湾,会是她最后的归宿,所以她逃离了冷漠危险的贺兰家,选择跟他一起开始新生活。 可就在婚后不久,她发现兰薪出轨且在外养了一个私生子。 兰薪:“你和他,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忙着去看那个私生子的时候。每次你离家,你爸妈便对我百般苛待,那次我实在受不了了,跑去找你,发现你抱着一个小孩,笑着让他喊你爸爸,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你爸妈总喜欢针对我。” 兰薪眼眶泛红,他不知道他离开后,父母会格外针对她,她也从来没有说起过。 “爸妈苛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卓雅轻笑:“我告诉过你啊,我说过我想出去住,可那时候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 兰薪:“所以你就回了贺兰家。”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回去。 卓雅:“是啊,我回去了。”那天她差点死在贺兰家的院子里,可是她知道贺兰声会来,不管他是恨是怨,她照收不误。 贺兰声把她捡回去了,她在贺兰家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兰薪同样也在陪他的第一个儿子,他们偶尔联系,几乎不联系,兰薪怕说多了露馅,同样她也是。 在贺兰家的那一个月,一切仿佛回到了还没离开的样子。 一个月后兰薪回归家庭,而她也离开了贺兰家,她是想离婚的,可又不那么甘心。 “你早就知道余悔的存在。”兰薪满目悲楚:“为什么不拆穿我。” “因为我怀孕了,但我不知道是谁的。”她怀疑过会是贺兰声的,可那段时间除了贺兰声,兰薪也跟她有过几次。 她是爱过兰薪的,是他把她从贺兰家的深渊里救出来,成为她人生路上为数不多的暖阳,也是他又把她推进深渊。 在这十几年里,她怨恨过兰晓的存在,这让她变成了跟兰薪一样的人,她也欢喜过兰晓的存在,这是她对兰薪的报复。 她没想告诉贺兰声,打算就这样隐瞒一辈子,甚至想过就让兰晓悄无声息的死去,所以她没有阻拦兰薪签下全责协议。 她是个坏妈妈。 其实她早早便察觉到兰晓的变化,两年前在书房和兰薪争论不休时,也发现了兰晓的存在,但还是选择以那样的方式把真相告诉兰晓。 兰晓有权知道真相,也有资格怨恨。 毕竟她也跟现在的兰晓一样,想过毁掉与此相关的每一个人。 她亏欠兰晓太多太多。 所以在发现兰晓和沐景晨的地下情感时,她选择了包庇和隐瞒,尊重兰晓的选择,纵容她要走的每一步,不管是对还是错。 从兰晓的成人礼到颜清的小提琴,从沐景晨QJ事件到余悔身世,桩桩件件,她视而不见且顺水推舟。 知女莫若母,她知道兰晓需要一个突破口,既如此只能牺牲一个沐景晨,这也算是上官醒用兰晓血救命的一个回报。 等兰晓玩够了解气了,她想带她离开南淮,开始新生活。 她想,做一个好妈妈。 “可笑的是。”卓雅苦笑,瞧着今日接连遭受变故的兰印:“兰印竟然是你的,老天就爱跟我开玩笑。” “别说了别说了……”兰薪坐在地上,捂着脸哭,肩膀颤动,他没资格质问卓雅为什么,更没资格埋怨卓雅的背叛。 是他先出轨的,是他违背了誓言,是他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伤了她的心,都是他的错。 “每个周二,在你去看余悔的每一个星期二,我都会去找贺兰声,这十九年,一、直、如、此。”卓雅字字诛心。 她要说,她要说出来,她要让兰薪也尝尝被枕边人欺骗的滋味。 沐风和上官醒作为半个局外人,难以评判此事的对与错,只是可怜兰印一个孩子,被上一辈的恩怨拉扯其中。 “阿雅,手术结束了。”贺兰声盯着灭掉的红灯,忐忑难安。 那是他和阿雅的孩子,他还没有好好看看她。 第22章 第 22 章 苏星白第一个走出来,摘下口罩看向贺兰声,长舒了一口气:“一切都好。” 得此消息,不只是贺兰声,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在兰晓被推出手术室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过去的恩怨,关注点都放在兰晓和沐景晨这两个孩子身上。 沐风最先开口:“风雅,关于景晨和兰晓的事,你怎么看。” 贺兰风雅语气淡淡:“等兰晓康复,我会带她离开南淮,你们只需看好沐景晨。” 沐风如释重负:“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会看好他,不会让他再出现在兰晓面前。” 贺兰声知贺兰风雅心中沉郁,习惯性的按了按她的发顶,正要出声安抚,兰薪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拍开他放在自己妻子脑袋上的手,挡在他和贺兰风雅之间。 兰薪用眼神告诉贺兰声,不管是卓雅还是贺兰风雅,此时此刻都还是他的妻子,而他贺兰声,不过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贺兰声没想跟他多计较,但他心情较好的时候,难免话多,面对兰薪他更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兰薪语气不耐:“什么?” 贺兰声一声轻笑,眉眼弯弯,表象温柔如风,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后来者是你,若不是我放手,哪有你什么事。” 兰薪不满回怼:“那她也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妈!” 贺兰声听着这话,心情更愉悦了,兰晓是他的小孩,贺兰风雅也是他孩子的妈妈呀。 他得意的有点过分,还有点傻气:“哈哈,兰晓是我的女儿,我的。” 他笑声爽朗,是单纯的开心,不掺杂任何嘲讽的意味,他是真的高兴,比产室外面的那些个新爸爸都得意。 沐风和上官醒面面相觑,贺兰声大概是高兴过头了,从没见他笑的这么张扬,都有点毁他的高冷形象了。 上官醒看向情绪低落的兰印,感觉这孩子快要碎掉了,两个四十多岁的大龄少年还在掰扯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们两个先闭嘴啊。”上官醒打断他们你来我往的语言博弈,走到贺兰风雅身边,“你……还要回贺兰家吗?” “跟你没关系,别问这么多。”贺兰风雅低垂着眼皮,除了兰晓,她现在无心应对其他事物,她只希望兰晓能好好的。 上官醒情绪低落,自知亏欠她太多太多,早也不配做她无话不谈的闺蜜了:“好,我不问了。” 贺兰风雅望着手术室的门口,门开后,兰晓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兰印和医护人员一并推着担架车。 他看着兰晓,唇角微勾,笑意苦涩。 这一刻,他和兰晓的父亲是谁,都TM无所谓了。 不论如何,他和兰晓永远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姐弟也好兄妹也罢,他们俩是最亲最亲的人,有没有父母也都无所谓了。 安顿好兰晓的事宜,贺兰声才有机会和贺兰风雅沟通关于女儿的去向问题。 他已经盘算好了,等兰晓好些,他就带他们母女回贺兰家。 “阿雅,我想……” 贺兰风雅与他擦肩而过,压根儿没听他讲话,他本应该在送完血之后就离开,但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走。 一个月后…… 南淮医院VIP病房。 兰晓自醒来后就没见到沐景晨,身边每天都围着一群讨厌的人,还有一个陌生的白毛帅大叔,她连话都不想说。 兰薪和卓雅都非常闲,她一度怀疑兰家破产了,他们夫妻俩没工作可忙了,天天在她面前晃悠。 兰印看起来也很闲,不去学校不说,都快住进病房里了。 那个陌生的白毛帅大叔倒是忙的很,工作都挪到病房客厅,时不时来看她两眼,偶尔会带来一个年轻医生。 白毛帅大叔叫他星白,她喜欢这个名字,很好听。 苏星白跟她和沐景晨差不多的年纪,本事倒不小。 今天,这个叫星白的年轻医生又来了。 已经是第三次给她检查声带。 她无比厌烦。 她能说话,不想说而已,这群无聊的人总以为她车祸伤到声带了。 跟她一样厌烦的貌似还有苏星白。 苏星白给出跟前两次一样的答复:“她的声带没有问题,不必多做检查。” “那她为什么不说话?” 兰晓看向那个陌生的白毛帅大叔,她似乎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每每给她检查,他都会问医生很多问题。 “她不想说。”苏星白一语中的,看向兰晓,兰晓自己拿了个橘子,被兰印抢走。 兰印剥好后递给兰晓,兰晓不要了,把橘子扔在了地上。 贺兰风雅见状,走到兰晓身边,试图与她沟通:“晓晓,你为什么不说话?” 兰晓翻了个白眼,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吃。 她为什么要跟讨厌的人们讲话? 他们不是已经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吗?干嘛还要烦她,干嘛还要抢救她,就让她痛痛快快死掉不好吗。 沐景晨呢,死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兰晓啃苹果的速度越来越快,满脑子都是沐景晨去哪了,她被困在这里,无聊的要命。 贺兰声送苏星白离开,在病房门口遇到点好午餐回来的兰薪。 “你怎么还不走?”兰薪不满他长时间的逗留,为了避免兰晓情绪波动,他们没有将贺兰声的身份告知她,但贺兰声在此处的每一秒,都让他无比窒息。 他想要挽救破碎的家庭,挽留心灰意冷的卓雅,他想要他们一家四口好好的,他会把余悔安顿到国外,也希望卓雅能远离贺兰声回到他身边。 贺兰声心情并不好,不想搭理他,进了病房。 这段时间他查了不少兰晓和沐景晨那孩子的事,他知道兰晓不愿说话的原因,他知道兰晓想见沐景晨,但是他没有办法,贺兰风雅不让,他不敢擅作主张。 营养师和保姆在餐室布好了菜,兰晓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下床,拿过拐杖缓慢前行,近一周她都在上体能复健,下床行走已不是问题。 兰印慢慢跟在她身后,想扶她,总是被她推开。 兰晓坐在椅子上吃着无味的营养餐,其余人也按部就班的坐下,陪她一起吃少油少盐的饭菜。 饭后兰晓看了会儿连续剧,等着康复老师来上课。 “阿雅,我有话跟你说。”贺兰声终是按耐不住,他担心兰晓一直不讲话会憋出心理问题,虽然目前看来兰晓的心理问题并不小,但他不能放任下去。 兰晓必须接受心理治疗,而治疗开端有且只有沐景晨。 贺兰风雅起身:“出去说。” 兰晓的思绪被身后的对话牵引,瞥向白毛帅大叔,她很好奇他们会背着她说些什么,不想他们出去说。 贺兰声不经意间与兰晓对视,后者匆匆收回视线,遮掩她的好奇心。 贺兰声微微勾唇:“在这说。” 兰晓惬喜,假装认真看连续剧。 兰薪话里有话:“兰晓身体还没恢复。” 贺兰声:“我不是说这个。” “你说吧。”贺兰风雅道。 “把沐景晨带过来,她就会说话。”贺兰声简明扼要。 这段时间贺兰风雅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沐家不一定会放人,她也不确定兰晓在见到沐景晨后会作何反应。 兰薪:“沐风不会同意。” 贺兰声:“阿雅,只要你点头。”他有的是办法把沐景晨弄过来。 “让我想想。”贺兰风雅低声道。 兰晓却是不满意了,扫落桌几上的水杯,将遥控器扔在电视机屏幕上,拿起拐杖,怨气冲天的往卧房里走。 “阿雅,晓晓在抗议。”贺兰声提醒道。 康复老师来的时候,兰晓只让她一个人进去,她必须尽快恢复,这样才有机会逃跑。 入夜时,兰晓站在窗前,像被关在笼中尚未被驯化的雀鸟,无时无刻都想着逃离。 贺兰风雅安安稳稳的睡在陪护床上,眼底下是淡淡的乌青。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合上,贺兰声走进来,给贺兰风雅盖了盖被子,丝毫不避讳兰晓的存在。 “你就是她的周二情夫?”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兰晓说的第一句话,那双锐利的眸子隐含些许戏谑。 贺兰声莞尔,银色长发披在身后,身着素衣,像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她对你是这样形容我的?” 兰晓摇头,继续看窗外:“周二是个特殊的日子。”爸爸妈妈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都有想见的人。 贺兰声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看月亮:“只有那天,能跟心爱的人见一面,的确很特殊。” “小三也谈爱?少来玷污爱情。”兰晓嗤之以鼻。 贺兰声转了个身背靠窗沿,眸光柔和的望着熟睡的贺兰风雅:“有些时候,对与错的界限就像黑和白,一旦融合混淆,就会渐渐变得模糊。” 兰晓皱眉:“你什么意思?” 贺兰声淡淡道:“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爱你妈妈是对的,离开她是错的,但从另一角度来说,我爱你妈妈又是错的,离开她才是对的,拉拉扯扯这么多年,我既对又错既错又对,有时也会分不清正误,既然分不清又何必非得分清,反正,只要她需要,我就会在。” 兰晓打住:“我听不懂,也不想听。” 贺兰声:“不说这个,我们聊点别的,比如,沐景晨。” “他去哪了,你知道吗?”兰晓问道。 贺兰声不答反问:“这段时间,你拒绝跟任何人沟通,是因为他没来?” 兰晓拒绝回答:“大叔,是我在问你问题。” 贺兰声:“啧,这个称呼,真不讨喜。” 兰晓微微挑眉:“那我该叫你什么?哥哥?”随即翻了个白眼:“差辈分了昂。” “或许……你可以叫我一声爸爸。”贺兰声态度认真,他很期待兰晓能叫他一声爸爸,他与阿雅纠缠不清的这二十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还会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小孩。 兰晓恍然大悟:“哦~你想当我后爹啊。这没问题,只要你帮我找到沐景晨,我可以换个爸,反正他们最近在闹离婚,你也刚好趁虚而入。” 贺兰声:“……” 装睡的贺兰风雅:“……” “大叔,你到底帮不帮我?”兰晓见他不说话,而今她又无法逃离医院,只能试着和妈妈的这位情夫做交易。 贺兰声望着病床上的贺兰风雅:“阿雅,你,想好了吗?” 贺兰风雅睁开眼睛,满是疼惜的看着兰晓。 兰晓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过身继续看窗外,冷冰冰的说:“假惺惺,真恶心,别这样看着我!” 现在这样算什么,弥补吗?她才不接受。 把她丢给沐家当血库的时候,不是很爽快吗,现在又装什么母爱无疆。 “晓晓,妈妈想跟你聊一聊,你能跟妈妈说说话吗?”贺兰风雅小心翼翼的询问兰晓,像路边的乞讨者,讨要兰晓一点点空闲时间。 “我没空!”这是兰晓自苏醒以来对贺兰风雅说的第一句话:“大叔,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 “阿雅,你尽快做决定,”未得到贺兰风雅的同意,贺兰声也不再多逗留,临走前摸了摸兰晓的脑袋,被兰晓毫不留情的拍开。 “大叔!请自重!” 贺兰声轻笑:“我姓贺兰,单名一个“声”字,声声入耳的声,如果你不习惯喊我爸爸,可以先叫我贺兰叔叔。” 兰晓手指门口,不耐烦道:“好的,请你离开,贺兰声叔叔。” 贺兰声离开后,兰晓躺回病床上,思绪混杂。 贺兰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怎么记得……这人是上官醒的, 前未婚夫来着! 贺兰声和上官醒是竹马青梅互生欢喜,两家早早便订下婚事,不料沐风横插一脚,传闻贺兰声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就是因为忘不了初恋,这几乎是整个南淮豪门圈都知道的陈年旧事。 兰晓从病床上弹坐起来,看向另一张陪护病床上的贺兰风雅。 “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聊一聊。” 她好奇。 好奇贺兰声在这一群讨厌的人里面扮演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角色。 第23章 第 23 章 “晓晓,妈妈可以带你去见沐景晨,但是我希望的是你和他以后不再联系。” 兰晓无视贺兰风雅的要求:“我不想跟你聊这件事。” “那你想聊什么?” 兰晓:“那个白毛大叔,贺兰声。” “我和他的事,等我有时间慢慢跟你说,我们先聊聊你和沐景晨的事。” 兰晓拒绝:“不行。” 贺兰风雅见她态度坚决,又难得跟她平心静气的沟通,再三思量,决定顺她心意。 “贺兰声,是你生父。” 兰晓并没有很惊讶,当初无意间得知母亲在外有人的时候,也怀疑过她自己不是兰薪的女儿,但因为兰印的存在,她慢慢也就不再怀疑了。 “那兰印也是咯。” 贺兰风雅摇头:“他不是。” 兰晓失笑,无奈的语气里略显讽意:“天呐,我们可是龙凤胎……” 她是十六岁的时候发现妈妈有的外遇,只是没想到他们早就纠缠了十六年,或许更多。 “贺兰声和上官醒,什么关系?” 兰晓关注的是这个。 从外表长相来看,沐景晨和沐风百分之九十是亲父子,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贺兰风雅不明所以,更猜测不到兰晓内心千奇百怪的想法:“他们?没什么关系。” 兰晓:“你确定吗?你确定上官醒和贺兰声之间清清白白?他们之前可是未婚夫妻。” 贺兰风雅恍然大悟,她知道兰晓想问什么了,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奈苦笑。 “放心,你和沐景晨,绝不会是兄妹关系。” 不止如此,这样一来,兰晓和余悔自然也不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妹。 兰晓显然松了一口气。 贺兰风雅见缝插针:“晓晓,妈妈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和余悔到底……” 不管余悔和兰晓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不希望他们有过多牵扯,兰晓可以利用余悔,但不能真的和余悔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感。 可若是真的有。 贺兰风雅自认为也没有什么办法。 兰晓嗤笑:“我和他?怎么可能。”她和沐景晨才是无限可能。 至于余悔,不过是她用来报复恶心兰薪的一个物件罢了,连条狗都不如。 想知道的兰晓知道了,关于父母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离开医院,去找沐景晨。 兰晓这般想着,无意于继续和妈妈交流,打算就这样结束话题,然而贺兰风雅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 “那沐景晨呢?” 兰晓睫毛轻颤,躺在病床上,侧过身,留给贺兰风雅一个后背,声音懒洋洋的:“你都清楚,何必多问。” 在法国酒店里独处的那段时间,难不成还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她和沐景晨有什么可聊的。 “你喜欢他?”贺兰风雅问。 兰晓翻过身,眼神戏谑,反问道:“那你呢?喜欢谁?是爸爸还是贺兰声叔叔,嗯?” 贺兰风雅低垂眼眸,眸色黯淡,回忆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她缄默不言,眉宇含愁,兰晓盯着眼前四十出头仍然风情优雅女人,基本能想象出她年轻时有多么抢手,也难怪会让兰薪和贺兰声两个男人挣来抢去这么多年。 “现在,他们两个我都不喜欢。”贺兰风雅开诚布公的和兰晓谈论过往。 她和兰薪以及贺兰声三人之间的纠缠本该在嫁给兰薪的时候终结,却因兰薪的背叛走向另一个极端。 兰晓有了点兴致:“那以前呢?妈妈,你不会两个都喜欢吧?” “晓晓,你不要总是岔开话题。” 兰晓娇怨道:“可我就是想知道,妈妈,你想问我和沐景晨的事,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啊,这叫礼尚往来。” 贺兰风雅轻叹:“晓晓,你和沐景晨在一起我不反对,这两年我视而不见闭口不言,是想让你发泄出心中怨恨,而今你想做的都已完成,沐景晨终究是无辜的,放过他,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 “既然你觉得他无辜,不该被我折辱耽误,怎么不早点拦着我?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贺兰风雅无言反驳,她纵容兰晓的所作所为,是心中有愧。 她明知道沐景晨那孩子对兰晓情根深种,却对兰晓扭曲的恨意视而不见,放纵他们二人走向极端,在爱恨里撕扯个没完。 算起来,她也算帮凶。 兰晓欺负沐景晨的帮凶,兰晓报复沐家人的帮凶。 “妈妈,是沐景晨说要赎罪的,我凭什么要放过他?”兰晓笑意清寒:“我就是这么坏,你们又算什么好人。” 贺兰风雅再问不出什么,兰晓的怨恨根深蒂固,哪怕已经完成报复,积攒的失望和埋怨仍然挥散不去。 报复只是一时痛快,那些伤痛从未愈合。 冰冷的手术台,被迫抽掉的血,兰薪权衡利弊后的舍弃,卓雅半推半就的服从,沐风人前人后的虚伪,上官醒自私自利的本质,她忘不掉,通通忘不掉。 昔日对她喜笑颜开的长辈们,变成了恶鬼,将十七岁的兰晓杀死且分食。 少时兰晓灰飞烟灭,再无归期。 劫后余生,她计划着报复,与那些人有关的一切,她都要一并毁坏。 沐景晨不过是第一个牺牲品。 兰晓出声嘲讽:“妈妈,您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好人,何必救我,我死了,你才最开心。” “晓晓,我……”贺兰风雅掩面哭泣,她无言反驳,因为兰晓说的也是事实。 曾经,她的确希望兰晓悄无声息的死去,这样谁都不会知道她和贺兰声之间有一个女儿。 兰晓说的对,她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所有,都不是。 在外听不下去的贺兰声推门而入,大步流星的走向冷眼嘲笑的兰晓,将她扛在身上,转身就走:“阿雅,你休息,我找她有事。” “大叔!你有病啊!”兰晓扑棱着双腿,撕拽着他长长的头发:“放开我!” 贺兰声将其带到客厅,扔放在软沙发上。 “你想干什么!”兰晓怒声道。 贺兰声沉声道:“你想离开医院,想去找沐景晨,可以,现在就可以走,我的司机在楼下,他会听你指挥带你去任何地方。” 兰晓:“真的?” 贺兰声:“真的。” 兰晓起身就走,走起路来有点瘸,但这段时间她坚持复健,已经可以不依赖拐杖。 她回病房换了身衣服,贺兰风雅也跟着她一并出来。 “晓晓,你不能走,你身体还没恢复。” 兰晓充耳不闻。 贺兰声拦住贺兰风雅,将其抱在怀里,淡淡道:“让她走。阿雅,她讨厌我们,她恨我们。” 贺兰风雅嗓音哽咽:“不可以……不行……” 兰晓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贺兰风雅泪流满面,贺兰声望着兰晓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沉,闪过一丝无奈。 贺兰声吻了吻她的发顶,低声安慰:“她会回来的,阿雅,她会的。” 找不到沐景晨,她一定会回来。 兰晓磕磕绊绊终于走出了高楼,贺兰声的司机已经准备就绪,坐进车子里,她发送了第一个位置——桃李新府。 来到桃李新府,她并没有见到沐景晨,辗转去了星风城,同样没有收获,这皆在她意料之中,毕竟沐家人不会想让她这个恶女继续磋磨沐景晨。 如果不在桃李新府和星风城,他会去哪里呢?换句话说,沐家人会把他藏在哪里。 兰晓走出小区,夜空繁星无数。 她的腿有点痛,头也很痛,车祸给她带来的伤痛不比当年被强制输血来的少。 她浑身都痛,好痛好痛。 “兰晓。” 夜风起,深秋气寒,她穿的单薄,此刻额头却因疼痛和心焦渗出一层薄薄细汗。 兰晓闻声望去。 沉浓的夜仿佛压迫着男人的肩背,他脸上除了惊愕还有浅淡的欢喜。 伍炀脱下外套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温声细语:“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伍炀的掌心按在兰晓单薄的肩头,他望着眼前的女孩,心里五味杂陈,更多的是心疼。 沐兰两家的事,已从国外新闻传到国内,想必兰晓这段时间过的并不好。 兰晓不言,静望着他。 也许,她可以利用伍炀,帮她找到沐景晨。 南淮医院…… “先生,兰小姐跟着伍家的小少爷走了。” 贺兰声眉头微皱,手指轻敲窗台:“伍刑辞的儿子?” “是的先生。” 贺兰声:“好,我知道了。” 贺兰声挂断电话,转而拨通另一个号码。 “声哥,有事?” “小五,有件事麻烦你……” 星风城伍炀住处。 兰晓借用伍炀的手机给沐景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伍炀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心:“我联系了几个朋友,他们有沐景晨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兰晓不冷不热的说:“谢谢。” 伍炀:“兰晓,你最近……还好吗?”他不知道从何问起,但很想兰晓能把他当成朋友,倾诉委屈。 兰晓懒懒抬眸:“挺好。” “你……在国外,我……”伍炀支支吾吾半天没问出什么。 兰晓喝完一杯水暖了暖身子:“你是想问我在法国发生的那些事吧。” 伍炀笑笑不说话。 兰晓皱眉:“不该问的别问。” 她起身向门口走去:“谢谢你的水,如果有沐景晨的消息,请务必告知我。” “兰晓!”伍炀追上去:“你和沐景晨,到底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那余悔又是什么情况? 从新闻上看,兰晓是被迫和沐景晨假扮男女朋友的,余悔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可偏偏余悔又是兰晓爸爸的私生子,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余悔欺骗了她的感情。 兰晓想不开,纵身跳海。 而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刚出了车祸。”兰晓侧身瞥向他:“现在需要休息。” 伍炀怔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做何反应,磕磕绊绊的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 兰晓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身心疲惫,蜷缩在沙发上。 此刻,她无比孤独。 沙发上还搭放着沐景晨的外套,她盖在身上,眼皮越来越沉重。 他来到了,她的梦里。 【兰晓,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那必然是飞行员!我要俯瞰整个世界。】 第24章 第 24 章 翌日。 兰晓被敲门声吵醒。 伍炀站在门外,脸色很难看,拉着她就往电梯方向走。 “有沐景晨消息了吗?”兰晓边问边小跑跟着大步流星的伍炀。 伍炀:“没有。” 兰晓甩开他的手,扭了扭被他捏疼的手腕:“那你拽我干什么。” 伍炀:“我带你回医院,你不该偷跑出来,你应该好好治疗。” “呵,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兰晓面露不耐,实在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她还要去找沐景晨,忙得很。 “你是贺兰伯父的女儿,你竟然是贺兰伯父的女儿……”伍炀紧握拳头,盯着兰晓的背影。 如果不是父亲亲口告诉他这个事实,他真的不敢相信,他一直尊敬的贺兰声伯父,会是兰晓的亲生父亲。 这个中缘由自是混杂,但父亲只让他照顾好兰晓,其他的不准多问。 兰晓轻呵:“所以呢?” 伍炀:“你必须回医院。” “我要是不呢?” “那你就永远都找不到沐景晨。” “伍炀!我和沐景晨的事你少掺和!”兰晓厉声道。 “我没想掺和,但贺兰伯父的要求就是如此。” 兰晓:“是他放我出来的。” 伍炀走至她面前,好声好气的劝告:“你找不到沐景晨的,听我的,回医院去。” 贺兰声是故意放她出来,好让她败兴而归,回去求他。 兰晓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我不会去求他,不会求你们任何人,我能找到沐景晨,我能。” 她会,不惜一切。 伍炀见她态度强硬,没有跟他走的意思,拦腰抱起她,强制带走。 兰晓挣扎无果,话锋一转:“你等下!!伍炀,我可以跟你走,但我还没洗漱。” 伍炀看了她一眼,确实是刚醒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子,女孩子都爱漂亮干净,他理解,但当务之急是把她送回医院。 “我要洗漱。”兰晓再三强调:“不放心你可以在客厅等,这里是高楼层,我跑不了。” 伍炀终究妥协。 兰晓找好衣服打算去洗澡,不忘给伍炀倒水,将恒温壶放在桌子上:“渴了自己倒,你嘴干的都起皮了,真丑。” 伍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兰晓在浴室里面漫不经心的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扎了个高马尾,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最后戴上了沐景晨的黑色鸭舌帽。 她走出卧室,伍炀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安眠药的效果显著。 她拿出胶带,粘住伍炀的嘴巴,继而反扣住他的双腕,缠了一圈又一圈,手边没有可用的麻绳,她用她和沐景晨的情趣手铐铐住了他的脚腕。 一切准备就绪,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从伍炀的口袋里摸索出手机。 手机设有密码,她只能等伍炀醒来,但她没什么耐心。 一颗安眠药的剂量,对伍炀来说也就是休憩一会。 兰晓拿了一杯水,泼在他脸上。 伍炀眼皮沉甸甸的,费力的睁开眼睛,睡意慢慢散去。 “唔!”他动了动手脚,眼睛圆瞪,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兰晓撕开他嘴上的胶带,将手机凑到他脸上:“密码,快点。” “兰晓,你要干什么!” “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听话。”兰晓眸色深红,潜藏着些许疯癫:“对不起了,谁让你倒霉遇上我,只好利用利用你。” 得到密码后,兰晓再次将伍炀的嘴巴粘住,拨通了伍刑辞的电话。 “兰晓送回去了?”伍刑辞问。 兰晓低笑:“叔叔,冒昧打扰,我属实有点不礼貌了。” 伍刑辞嗓音沉沉:“伍炀呢?” 兰晓拍了张伍炀的照片,发给伍刑辞:“查收一下照片叔叔,我知道你认识贺兰声,告诉他,我要沐景晨。” 兰晓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一边。 医院里的贺兰声收到消息后,无奈叹息,贺兰风雅也焦急不已,伍刑辞匆匆赶往医院,商议解决方案。 贺兰声:“放心,她只是在抗议。” “声哥,你放心我可不放心,伍炀真出什么意外,我老婆得跟我没完。”伍刑辞急得不行。 “我联系一下沐风吧。”贺兰风雅道。 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兰晓真的会走向极端。 星风城里的兰晓一直在等消息,伍炀对兰晓的认知彻底刷新,他心如死灰的半躺在沙发上,他发现他根本就不了解兰晓。 或许兰晓都没兴趣跟他做朋友,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她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房门被撬开时,兰晓手里的水果刀正架在伍炀的脖子上。 伍刑辞贺兰声沐风兰薪他们都来了,贺兰风雅也来了,唯独没有她想见的沐景晨。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鱼死网破,毕竟那么多大人,分分钟就能牵制她一个小女生,实在太不利于她谈判,但她的刀可以快一点。 伍炀被领走了。 兰晓指向沐风:“我只跟他谈,你们,走。” 贺兰声和兰薪等贺兰风雅的态度。 闲杂人等离开后,兰晓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水果刀,沐风坐在他对面。 “沐景晨呢,让他来见我。”兰晓直入正题。 沐风拿出手机,打开监控录像,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适可而止吧,兰晓,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 兰晓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看完沐风手机上的录像,虽然不是那么露骨,但一眼便能看出是她和沐景晨在医院那次的录像,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她和沐景晨都知道里面有沐家人安排的监控,但还是做了,一半欢情一半挑衅罢了。 “一把年纪了,还看这种视频,沐叔叔不怕长针眼吗?” 兰晓长舒一口气,语气惬意:“一个成年人,自杀未遂,身为家人的你们,怎么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大概只有沐景晨会相信你们真的是失望透顶不想再管他了。” 沐风眉头微皱:“你知道我们会实时监控他的情况,为什么还要去?” “是你们想让我来,不是吗?利用沐景晨引我到医院,想把我关到精神病院去,免得再来给你们惹麻烦,我没有说错吧?” “差不多。”但他们只是想分开这两个孩子。 兰晓低笑:“沐叔叔,您以为我为什么会去找他?” 沐风:“利用他继续报复我们。” “对,所以您不用拿这个威胁我,这个威胁不到我的。”兰晓微微勾唇,将水果刀放在一边,单手托腮,像个胜利者一样看着沐风,眼神和语气尽是挑衅。 “沐景晨现在一定很内疚吧,内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你们把我骗出来。在法国帮你们窃听那次,他已经很内疚了,再加上这次,现在只要我开口,他就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您,要不要跟我赌一赌?” 沐风的态度放软:“放过他吧,叔叔求你。”兰晓已经不管不顾了,想必贺兰声和兰薪都管不了她了。 “不,我不会放过他,是他自己说要替你们赎罪,替你们,弥补我。” “他死了。” “呵。”兰晓沉下脸来:“你撒谎。” 沐风:“他跟你同时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 兰晓疯了,她砸烂了很多家具,往讨厌的人身上砸。 他们都想抢走沐景晨。 几个大人轻轻松松把兰晓带去了医院。 回来后,兰晓又变成了刚醒来时的模样,不再跟任何人讲话。 转眼间,她康复出院。 出院那天,南淮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兰晓,你想离开南淮吗?”兰印问她。 兰晓无视他的话,抬手接住雪花,雪花慢慢在掌心融化。 “你不想,就不走。”兰印继续自说自话:“沐景晨没死。”现在才告诉她,是为了让她安安分分待在医院里治疗。 兰晓盯着远方苍茫:“我知道。”她很清楚那些人在骗她,也时时刻刻防着她,她必须让所有人放松警惕,再想办法去找沐景晨。 兰印又惊又喜,毕竟这是她三个月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爸妈已经离婚了,你想跟谁都行。”兰印道。 兰晓面无表情,没再回话。 跟谁? 她谁都不跟。 最终兰晓还是回了兰家,因为那里离沐家很近,可当她去沐家宅子那边时,里面已空无一人。 他们班搬家了。 为什么搬家,答案不言而喻。 他们想逃,想摆脱她,想把沐景晨彻彻底底的抢回去。 兰晓站在沐氏集团大厦外,驻留许久,要不是她外表柔弱,保安都快把她当危险分子对待了。 前台接待时,她只说沐景晨的名字。 上级领导不予理会,兰晓从早到晚等在大厅里,来往上班族之间都传起了流言蜚语,贺兰风雅把她接回去,第二天她还是准时出现。 就这样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兰晓被锁在家里。 当天中午,被送往医院抢救。 兰晓的躯体化越来越严重,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自残行为无法自控,她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有沐景晨三个字能让她有点反应。 当夜,贺兰声为其转院,兰晓开始接受心理和药物治疗。 深夜,走廊空旷,隐约有几个值班的护士来回走动。 VIP9号病房,兰晓坐在墙角发呆。 “兰小姐,你怎么坐在这儿?”护士蹲下身来,试图拉她一把。 兰晓不为所动。 另一个护士无奈叹息:“由她去吧。” 护士查完房后离开。 “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想不开,V7床也是这样,除了折纸飞机就是发呆。” “V7床好像也是大学生,不知是哪家的大少爷,来头不小,院长和主任重点关注呢。” “一个V7一个V2,还有这个V9,每次查房,压抑的很,我都快抑郁了……” 兰晓站在门口,轻轻按动门把手,赤脚踩在被灯打的发亮的地板上。 第25章 第 25 章 空荡荡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地板冰冷的触感,从脚心蔓延至全身。 兰晓慢慢走着,脚步缓慢且沉重。 有多久没有见到沐景晨了? 她记不清。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像个没有目的的游鱼,在深海里游啊游啊,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快要游不动了。 明明他才是猎物,她才是胜者,为什么到头来会是她割舍不掉,她想不通,或许沐景晨能告诉她答案。 兰晓停在V7病房。 监控室里,贺兰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走廊上单薄瘦弱的女孩。 一旁的贺兰风雅和沐风同样的紧张不安,他们无法理解兰晓和沐景晨之间的情感,无法理解他们之间另类的牵绊,都以为分开是最好的结果。 可爱情本就千人千面。 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向了极端,就像一对共生体,一方离去,另一方也跟着死了。 他们拒绝与世界沟通,沉浸在只有彼此的幻想里,辗转不眠。 选择了痛苦,亦是另一番快乐。 兰晓推开了那扇门,无人阻拦,无人惊扰。 满地纸飞机,像童话故事里能穿越时空的飞船,带着灵魂远游四海。 折纸声窸窸窣窣,被纸飞机淹没的墙角处,创作者乐此不疲。 兰晓的到访,并未让他停下,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一只又一只纸飞机,带走他的思念,他的苦乐,以及他的爱与恨。 慢慢变成一个空壳。 直到兰晓站定在他面前。 在被钉死的窗边,兰晓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那一刻,她阴沉沉的世界照进了一丝晨光。 她想,她不会再孤独了。 沐景晨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停留在她的双脚上,慢慢上移。 目光相撞之时,他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她弯下膝盖扑落在他怀里。 两人无声落泪,相拥缠吻。 在这个夜晚,死气沉沉的灵魂慢慢变得鲜活。 十六岁那年初秋,他们还是少年心性,勇敢,热烈,年少欢喜不吝表达。 她随意提起心中欢喜。 她说,沐景晨,你小子早晚是我的人。 他听得见,也一直记得,只怕她忘记。 “沐景晨,我们逃走吧。”兰晓抵住他的额头。 她从来不是个守信用的人,哪怕答应了贺兰声见过沐景晨之后要跟他去贺兰家,她还是想谋求另一条路。 逃出这个医院,很难。 兰晓知道,沐景晨也知道,但他们还是手拉着手,奔赴想象中的自由。 不出所料,走廊楼梯乃至边边角角,无处不存在想要困住他们的人,他们连病房门都没能出去。 他们站在被封死的窗户边,进退维谷。 沐风第一个阻拦,沐景晨将兰晓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手臂牢牢束紧,手背上的留置针都开始回血。 他不与父亲眼神交流,躲避一切沟通和疏导。 “景晨,你答应过爸妈,会好好接受治疗。” 沐景晨不言,像个不守信诺被抓包的小孩。 贺兰声拍了拍沐风的肩膀,随后与兰晓谈判:“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不能只看当下,你们才十九岁,未来的路很长。” 兰晓有了一点反应,看了贺兰声一眼,转而将头埋进沐景晨怀里。 贺兰声继续说道:“考虑考虑我之前开出的条件,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好告别,一个星期后,我在贺兰家等你。” 贺兰声转身离开,撤走了他带来的所有保镖,经过贺兰风雅时,他停下来,温声道:“你也考虑一下。” “等等!”兰晓突然开口,整个走廊都变得安静起来。 贺兰声侧过头,身体还朝向贺兰风雅的方向,眼神愕然。 兰晓:“我要他跟我一起。” 沐风第一个不同意:“不行!” “为什么不行!”兰晓吼道,眼神里带着得意,似是在挑衅:“沐景晨都没说不行。” 沐风想起了之前兰晓跟他提起的赌约,又恨又无奈,他好歹也是老江湖,竟然被一个小女生搞的束手无策,左右为难。 “景晨!”沐风呵斥道。 沐景晨微低头闭上眼,抱着兰晓,仍然拒绝沟通。 沐风气得肝疼,引以为荣的大儿子变得这般叛逆,心情实在好不到哪里去,真想揍他一顿,又有点下不去手。 无可奈何之际,沐风只能寄希望于兰晓的家长:“贺兰风雅!快想想办法!” 贺兰风雅也正头疼:“我在想!” 贺兰声:“沐景晨,我们聊聊。” 兰晓变得警惕:“你不用跟他聊。” 贺兰声不予理会:“沐景晨,如果你还想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就过来。” 沐景晨看向贺兰声,这个银发大叔带来一种无形的震慑力,他的话确实让他有所动摇,也直击根本。 他和兰晓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他本想跟她一起堕落,可是如果有其他选择,他更希望兰晓回到正常轨道,不再这般拘泥于仇恨,好好生活,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闪闪发光。 “沐景晨,不准去。”兰晓小声对沐景晨说道。 然而沐景晨还是走向了贺兰声。 在他们暂时分开的这两个小时里,兰晓感觉时间都变慢了,她不知道贺兰声对沐景晨说了什么,但看见沐景晨回来的那一刻,烦躁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于她而言,沐景晨是明媚的,她是阴暗的,他们在一起,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共生蜕变要么共同堕落。 一周之后…… 鸿鹄中学的大操场上,正在举行一场滑雪比赛。 沐景晨和兰晓穿着冬季校服,在薄薄的积雪上半跑半滑,天空上方的无人机也跟着移动。 沐景晨单手箍住兰晓的腰,轻轻把她丢进雪堆里,兰晓抓起一把雪,丢还给他。 一周时间如梦般短暂,世界仿佛只剩二人作伴,安静快乐,自在逍遥。 两人一并躺在干净的空地,兰晓侧过身,看着身边的沐景晨:“你要按时来看我。” 沐景晨也侧过身:“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兰晓:“不许迟到。” 沐景晨:“不许任性。” 兰晓平躺着,看向湛蓝的天空,朝着飞来飞去的无人机竖起中指,沐景晨按下她不文雅举动的手,攥在手心。 脑袋靠着脑袋,兰晓碰了碰他的头:“贺兰声说,他的钱都会是我的,他应该很有钱吧。” 沐景晨认真回答:“不知道。” 兰晓抬起手腕,看了看定位腕表上的时间,握住沐景晨的手腕,两块相同的定位腕表,是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通讯工具。 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彼此的位置以及对方的生命信息。 这是贺兰声送给他们的。 兰晓将沐景晨的时间调快了半个小时:“你要早点来见我。” “好。” 傍晚,夕阳落幕。 兰晓选择在星风城的房子里和沐景晨度过这一晚,明天,他们就要各奔东西。 落地窗前,一支红酒两只酒杯。 两人玩起最幼稚的猜拳游戏,谁输了谁喝酒,结果是一半一半,一支红酒很快见底。 衣帽间里,沐景晨给她收拾行李,兰晓总爱搞破坏,把叠好的衣服弄乱,把他们睡觉时穿的奇怪衣服往他身上套。 最后衣帽间变成作案现场,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兰晓拿出一枚骰子:“点数大的脱一件衣服。” 这次,沐景晨不打算让她了。 当兰晓脱得只剩内衣时,将裙子丢在他脸上,跑进浴室,沐景晨紧随其后。 温热的流水滑过香肩,磨砂玻璃映着模糊的轮廓。 兰晓踮脚,抱着沐景晨的脖颈,拥吻交缠。 这是酣畅淋漓的一夜,沐景晨从未有过的真实感,比起以往的每一次,仿佛只有今夜他才拥有完完全全的兰晓。 她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声,她的哭声和笑声都是真实的,她的每一刻都与他有关。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沐景晨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去衣帽间整理她的行李。 兰晓睡眼惺忪的跟着他进去,坐在行李箱里,一声不吭。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沐景晨坐在她面前,轻轻给她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那天贺兰叔叔问我有多喜欢你。我说,想跟你一辈子。” 兰晓埋头在他颈窝,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皮肤上,慢慢变冷。 “兰晓,我希望我们的一辈子很长很长,而不只是停留在十九岁。” “你可以继续恨他们,也恨我,但你要先做自己。” 沐景晨对她说了好多话,后面的话她没再认真听,只是抱着他哭,仿佛要把这几年积攒的眼泪都流个干净。 从此,爱也好,恨也罢,皆吝啬于沐景晨之外的人。 她和沐景晨分开了,在冬日的暖阳里。 那天,没有下雪,阳光还好。 那天,她的心里在下雨。 那天,沐景晨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 【沐景晨,等你的财力超过我的三分之一,再来跟我说你想跟她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她,很难养的。 沐景晨重回校园,而兰晓正在贺兰家接受系统全面的治疗和新的教育。 当兰晓的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宣布结束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沐景晨转换新专业,而他们也到了见面的时候。 第26章 第 26 章 今天,沐景晨起了个大早,洗澡时用的柠檬味的沐浴露,刷牙时用的柠檬味牙膏,穿着兰晓喜欢的红色连帽卫衣,下面是黑色的休闲长裤,简简单单白色的运动款白鞋。 他头发蓬松,很随意的梳理了两下,然后照着镜子,认真的刮了刮胡须。 路过花店,亲自挑选并制作了花束。 早晨的风清凉清凉的,他开着车窗,听着歌吹着风闻着花香,去赴约。 到贺兰家的行程不近不远,开车三个半小时,这一路他都在想,兰晓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漫长的时间,不短的行程,沐景晨终于到了贺兰家,现在是上午九点整,他想,她应该已经吃过早饭了。 黑色的铁栅门紧紧关闭,在车子停下来的瞬间,监控已识别到他的信息,智能管家自动打开铁栅门欢迎来客。 汽车沿着过道驶入贺兰庄园的车库,沐景晨停下车,四个贺兰家员工帮他拿车上的东西。 他抱起那捧花,走出车库。 刚出车库,贺兰家的Q版智能机器人便滑行到他面前,发出平淡的机械音:“你好沐先生,请跟我来。” 沐景晨跟着智能机器人的方向去,他经过贺兰家的主楼,家主贺兰声正站在主楼门口。 沐景晨停了下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长辈问个好,但机器人并没有停下,甚至加快了速度,像只企鹅一样张开短短的机械臂,仿佛故意不让他在此逗留。 他与贺兰声隔着将近十米的距离,只能微微欠身匆忙问好,贺兰声也拿起桌边的红酒杯,轻轻点头以示问候。 机器人绕过主楼,沐景晨抱着捧花紧跟其后,这一路花团锦簇,连石板小路两侧都开满了花,副楼前面是独立小花园,喷泉池里的鲤鱼正四处游动。 小机器人停在副楼门口,沐景晨走上前敲了敲门,智能门锁自动开启,小机器人又讲话了:“请上二楼主卧。” 沐景晨进门后,智能锁自动上锁,他踏上旋转楼梯快步走上二楼,推开主卧的门。 里面黑沉沉一片,既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他按开灯开关,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兰晓?” 暖色灯自动关闭,沐景晨眉头微皱,进了门将门关好,再次开灯:“兰晓。” 灯再次关闭。 沐景晨唇角微勾,边走边说:“兰晓,别闹了,快出来。” 灯再次被控制关闭。 沐景晨打开手机灯,走进衣帽间,在衣柜里面发现了藏在衣服里的兰晓。 兰晓闷闷不乐的不理人,衣服丢的乱七八糟,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身上穿着宽松的卡通睡衣。 沐景晨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藏在这里干什么?” 沐景晨把她抱出来,右手臂托着她的屁股,左手贴放在她的后腰,兰晓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身,埋头在他颈边,脸颊贴近他的耳朵。 他掂了掂她的重量,温声笑说:“胖了?” 兰晓尖叫一声,不情愿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这小半年,兰晓确实胖了不少,沐景晨早有预料,抗抑郁吃药会导致肥胖他都有了解过,但比起兰晓之前弱不禁风的瘦态,肉嘟嘟的看起来还算健康。 兰晓把手里的遥控器放在沐景晨的卫衣帽子里,闷声不说话,直到沐景晨把她放在床上,捧花递到她面前,她的心情才好一点。 “没吃早饭?”沐景晨猜着是。 兰晓抱着捧花不说话。 心中满是怨气,还吃?还吃!她都胖成什么样子了,之前的衣服都穿不上了。 她本来想穿和沐景晨一样的情侣装来着,结果太紧了,一点都不舒服。 沐景晨仿佛有读心术:“之前的衣服不穿了,制衣师都觉得你瘦的不健康,我给你量量尺寸,让设计师给你设计新裙子,下次给你带来好吗?” “嗯。”兰晓闷闷的点了点头:“你的行李呢?” 沐景晨:“在车上。” 兰晓站在床上,从他卫衣帽子里摸出遥控器,按开遮光窗帘,只余一层雾面薄纱窗帘,室内慢慢被阳光填满。 兰晓拿起床边的通讯对讲:“管家,麻烦把沐景晨的行李送上来,还有早餐,要两份,谢谢。” 沐景晨趁她讲话,手掌悄悄探进她的睡裙,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肚子,兰晓放下对讲扑过去,嘴巴贴住他的嘴巴。 热吻缠绵,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紧紧相贴。 直到管家敲门,才肯从热吻中脱身,唇边湿漉漉的不说,头发和衣服都揉乱了,实在不体面。 兰晓去洗手间洗漱,沐景晨扒拉了两下头发去开门。 管家是个年轻男子,穿着贺兰家员工制服,短发稍长过耳,十分绅士规谨,一手背后一手贴着胸口朝他半鞠着身子:“你好,我是贺兰小姐的专职管家,我叫萨,这是行李,早餐已放置在客厅,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男的? 沐景晨仔细打量眼前的人,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了,谢谢。” 沐景晨拖着行李进门,去衣帽间收拾兰晓制造的烂摊子,顺便把自己的衣服规整进去。 兰晓洗完澡后裹着浴巾和发巾赤脚走进衣帽间。 她的皮肤还是很白,偏向病态的肤色,像打发的奶油,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脸颊泛着点可爱的红粉,几丝湿发没被发巾包住,半湿半干的垂在她耳侧,坐观她整个人都比以前胖了一圈,浴巾收紧的那一圈,肉感十足,杏色的浴巾衬得她更加软糯。 沐景晨很想咬一口尝尝什么味道。 兰晓在衣帽间里走动,走到一个开放式的衣柜前,里面摆放着三个没有脑袋的假模特,穿着高定裙,兰晓走上台阶,把假模特上的礼裙脱下来。 沐景晨跟在她身后,接着那件红色泡泡袖公主裙,随后跟她进了一个小隔间,隔间是个小型衣柜,里面放着兰晓的贴身衣服,她随便抽了两件,扯开浴巾就开始换内衣裤。 沐景晨放下裙子,给她扣内衣后面的扣子,粉色布料和白色皮肤很是贴色,指尖蹭过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仿佛有一层细微的电流经过,蔓延到心尖上。 沐景晨低头吻了吻她的后颈,兰晓反手推了推他:“我饿了,先吃饭。” “想什么呢?”沐景晨笑出声,捏了捏他的后颈,拿起裙子递给她。 兰晓边穿边笑,眸底闪过一丝逗弄,戳穿他的假正经:“你不想?” “想什么?”沐景晨假装听不懂,掰过她的肩膀,让她背对着自己,抬手去系裙子后面的绑带,打了个蝴蝶结,搂着她的腰,走到梳妆台前。 沐景晨解开她的发巾,拿起梳子梳她的长发,用吹风机吹干,看了一眼周边的饰品,随手拿了个大红色蝴蝶结发箍戴在她的脑袋上。 “嗯~还挺好看。”沐景晨忍着笑。 “丑死了!”兰晓在镜子里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神,拿下头顶上都快比她半张脸大的蝴蝶结发箍,丢在他怀里。 两人在衣帽间闹了半天,终于走出卧室,去餐厅吃早餐。 饭后,两人拉着手走出副楼别墅。 这是兰晓来贺兰家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出这栋别墅,这小半年,不是她不被允许离开,是她不想。 最开始来贺兰家接受治疗的时候,她每天都不由自主的想要逃跑,她控制不住对沐景晨的想念,也控制不住对自己以及对外界的攻击性。 她的每次逃离都以失败告终,被困在这栋比沐家兰家加起来还要大的别墅里,日夜彷徨不安,终于在结束第一阶段治疗后,得到了缓解。 她被允许离开房间,医生建议她去花园走走,或者四处逛逛。 于是管家和一群保镖保姆簇拥着她走出别墅,她被抱放在敞篷车上,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沿途风景,越来越觉得无趣。 短暂的外出,以她发脾气告终。 她回到了这个曾经想逃离的地方,唯一承认的伙伴就是那个Q版小机器人,是兰印来看望她时,给她带来的礼物,她无聊时就爱操控机器人做游戏搞破坏,外面的世界像洪水猛兽,她只想安居一隅,再也没走出去,直到沐景晨来。 第二阶段的治疗结束后,她开始在别墅里建立自己的小天地,井井有条的安排自己的每日生活,去做一些喜欢的事,慢慢把这里当成新家,融入新生活。 别墅里能见光的角落多了起来,窗户也不再被钉死,窗帘拉开的次数也多了。 贺兰风雅和贺兰声都来劝她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她仍然无动于衷。 期间兰晓主动联系了两次贺兰声,希望能跟沐景晨通电话,被无情拒绝后,口中用于讨好的“爸爸”立马变成了“白毛大叔”。 她只能通过敲打手腕上的定位手表来获得沐景晨的回应。 终于等到了结束的这一天,兰晓明显感觉心理医生的状态都好了很多,他笑着通知贺兰声和贺兰风雅可以结束治疗,像是家里有什么天大的喜事,最后拿着几个亿的报酬走了。 兰晓不想再见到这个医生了,她觉得医生也一定不想再见到她了。 当天贺兰声便给她安排上通讯设备,她联系了沐景晨,两人视频通话的时长将近十七个小时,直到兰晓进入梦乡。 他们要见面了。 兰晓和沐景晨坐在花园里的摇椅上,彼此贴近却相顾无言。 沐景晨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怀里,握着她的右手,安安静静地捏她的指腹。 兰晓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但此刻又觉得很美好,能跟他这样靠坐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你请了几天假?”兰晓问。 沐景晨:“七天。” “那下次呢?什么时候来看我?” 沐景晨揉了揉她的发:“这得看贺兰叔叔什么时候允许我来。” 兰晓撇撇嘴,小声嘀咕:“就不听他的……” 第27章 第 27 章 夕阳落幕,长长的走廊尽头镀着橙光,把窗前的人影拉的极长。 贺兰风雅背对夕阳,橙色的光线萦绕在她周身,她望着越走越近的贺兰声,眼底划过一丝认命般的妥协。 辗转半生,回想过往,像一条被精心设计好的轨道,他们不管不顾的走上去,每一个拐点只是轨道上的波折,他们从未脱轨也没有偏航,或许这一生注定该如此纠缠不休。 “兰薪约我见面,明天。”贺兰风雅说道。 贺兰声不为所动,忽略这句话,与她讨论起兰晓的事:“飞行员考核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只要晓晓配合训练,达到最优,今年能考上。” 贺兰风雅微微叹息,转过身面对落地窗,夕阳已经落幕,天空上的橙光正在消失退散:“看晓晓的意愿吧。” “阿雅,谢谢你。”贺兰声走到她身边,低头吻向她的发顶。 贺兰风雅眼神冷淡,不动声色的轻推他的胸膛:“谢我什么?” “谢谢你,把晓晓还给我。” 贺兰风雅抬头望去,眉头紧锁,只见贺兰声眼神含笑,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坚定,彰显他势在必得的态度,浮于表面的和善是他惯用的伪装伎俩,他一点都不好说话,甚至一点都不守信用,这性格兰晓倒是随了他。 她同意让兰晓来贺兰家接受治疗,是因为贺兰声答应过她,待兰晓身体康复,随她们去哪里,会尊重她的意见,不再来打扰。 可她怎么忘了贺兰声这不怎么守信用的死德行,从年轻到现在都没改过。 “你想让兰晓一直留在贺兰家?你问过她的意见吗?”贺兰风雅质问道。 贺兰声纠正:“她是我的女儿,自然是要在这里生活,我不会束缚她的自由,更不会拆散她和沐景晨。” 只不过沐景晨要想娶他贺兰声的女儿,是有条件的,沐家大少爷这一个身份,还只是及格线。 贺兰风雅不愿再与他多沟通,他总是这般我行我素,自以为是,她也习惯了,好在兰晓目前待在贺兰家并没什么不妥帖的地方,贺兰声能给她的物质条件,远比她这个当妈的能给她的多的多,现在是该好好利用利用她这个亲生父亲。 贺兰声盯着贺兰风雅的背影,语气略带醋意:“你明天要去见兰薪?” 贺兰风雅一直往前走:“是。” “能不去吗?” “不能。” “哦。” 贺兰风雅已经拐入楼梯。 贺兰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东张西望像个小偷一样悄悄走到贺兰风雅的卧室门口,后背贴着门,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他瞟了一眼楼梯口。 开门,闪进。 贺兰风雅皱着眉头从楼梯口走出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狗男人又偷进她房间。 贺兰风雅推开门,直冲衣帽间去,走进去抓住他的一头银发往外扯。 贺兰声就这样被贺兰风雅扯着头发,倒退着走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室内也渐变昏暗,贺兰声一屁股坐在她的蓝色床单上,像个无赖一样赖在这里。 贺兰风雅拽不动他,也不能真的把他的头发生扯下来,她松开手,掌心已经有了两三根断发,被她硬生生扯断的。 贺兰声头皮发麻,长发凌乱,蜷起大长腿躺在贺兰风雅的床上,像个被凌虐过的良家人夫。 以前,他只有周二能见她一面,甚至有几年她心情不好了,有其他想法了,连周二都不会来见他,这样的生活他过了将近二十年,他以为会这样一辈子。 可他是贪心的,尝到了甜头,就会想要更多甜头。 得知兰晓是他的女儿,他跟做梦一样,这是他二十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并不是因为贺兰风雅给她留下了血脉,而是他终于有理由留下他的阿雅了。 他不想再过那种偷偷摸摸没名没分的日子,他不想连见她一面都得排号预约,他不想再把她让给兰薪了。 兰薪已经霸占了她二十年,是他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时机。 现在,他和兰薪的筹码是等价的,甚至兰晓比兰印更受贺兰风雅关注,而他和阿雅身边也再无其他阻碍。 “阿雅,我们结婚吧。” 在她想要婚姻的时候,他给不了,在他能给她婚姻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兰薪。 而今他既能又想。 未等贺兰风雅开口,贺兰声补充道:“这样在外人眼里,我就是她的继父,不会有人猜测他是我的亲生女儿,更不会有人诋毁她……” 贺兰风雅打断他的自作多情:“贺兰声,只要离你远一点,兰晓永远都不会被质疑是你的私生女,她完全可以是兰薪的女儿。我不怕被人指点,晓晓不行,现在这样就挺好。” “可她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在兰薪名下!”贺兰声不满于贺兰风雅的安排。 贺兰风雅嗤笑,像是在看一个撒泼耍赖的大男孩,冷声道:“你真自私。” “我自私?”贺兰声掐住她的肩膀:“贺兰风雅,是你自私!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知道她的存在,哪怕是偷偷看着她长大也好啊!” 贺兰风雅推开他,与他争吵起来:“对!是我自私!我就是不想让兰晓认你!不过就是用了你一点血,你还不配当她的父亲!” “兰薪就配吗!”贺兰声掐捏住她的脸颊,虎口卡住她的下巴,眼眶湿润:“而你,身为她的母亲,这些年,更没少薄待她。你甚至!想杀了我们的女儿。” “是,你没说错。”贺兰风雅冷笑,抬手抓住他的衣领往下扯:“不管是兰晓还是兰印,我从来都不配做任何人的妈妈,因为他们的妈妈,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正背着他们的爸爸,跟另外一个野男人搅和在一起。” 被贺兰风雅以“野男人”代称,贺兰声像泄了气的气球,慢慢松开掐着她下巴的手,失魂落魄的走向门口。 贺兰风雅抓住他的一缕银发,他停下来,依旧背对着她。 “晓晓需要你的资源,这段时间我会陪她留在贺兰家。” 贺兰声自嘲:“这就是我的价值。” 被利用,倒也是心甘情愿。 长长的银发从掌心溜走,贺兰风雅低头盯着掌心断了的一根银发,慢慢攥紧。 “哥哥,你的头发真好看。”贺兰风雅喃喃自语,陷入了回忆。 贺兰声站在门前,再也迈不动脚步。 回想过去,他们都有错,错在一直维持这样的错误关系。 但他却没那么后悔,真要说后悔,只后悔没把她抢回来。 过了许久,他才失落离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像研磨时被打翻的墨汁,今夜天气不好,无星无月。 主楼的两间卧室,灯亮了一夜。 次日清早,贺兰声等在贺兰风雅的卧室门口,眸底是熬夜过后的红血丝,贺兰风雅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背着包下楼。 贺兰声一路跟随。 楼下兰晓的专职管家萨,正打算报备信息,见此状只说了重点内容:“贺兰先生,贺兰小姐和沐家少爷一夜未归,位置在贺兰旗下的酒店,需要派人请回来吗?” 贺兰声:“不必,确认二人安全即可。” 走进车库,贺兰风雅突然停下,身后的贺兰声毫无疑问撞在她身上,她往前踉跄两步差点被他撞倒。 贺兰声伸手抱住她的腰。 “别跟着我。”贺兰风雅警告道。 “哦。”贺兰声松开手,看着贺兰风雅开车离去。 然后,跟上去。 某海景咖啡厅里,兰薪正襟危坐时不时看一眼腕表,坐在他面前的兰印已经听他叹息无数次了,他是真的不想跟他这不省心的爹一起来见妈妈。 好不容易周末,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爸,你自己在这里等吧,我还有事。”兰印起身欲要离去。 兰薪语气略带请求:“你别走,你走了,你妈都不愿意见我。” 现如今他和卓雅唯一的牵绊,只剩下兰印了。 见他可怜,兰印重新坐下来,不忘挖苦他:“自己作的,你怪谁?” 兰薪低头不语。 余悔他已经送回国外了,会定期给他打生活费,公司和财产以后都要留给兰印,这是他离婚时答应过卓雅的,不会反悔。 兰印最近的事情比较多,自从爸妈离婚,他便开始接手兰家的公司,常常爸爸和妈妈的公司两头跑,边上学边学着打理公司实在忙的不可开交,另外宫辞那边还出了点状况,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不省心的老爸还要霸占他的时间。 “爸,你和妈都离婚了,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把心思放在公司上,我还没你那么狡猾,暂时对付不了那些个老江湖。”兰印时刻提醒这个试图当甩手掌柜的不靠谱的老爸。 然而兰薪仍然一意孤行:“我知道我知道,余悔的事我还没有跟她解释清楚,我得跟你妈妈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又怎样?你们都离婚了。”解释清楚也太晚了,晚了整整二十年。 “离婚了还能复婚呢!”兰薪的情绪有点激动:“兰印,你得帮爸爸。” “我怎么帮你!我帮你什么!” 回想这二十年,兰印更心疼的是母亲,虽然母亲也走上了歧途,但最先背叛他们婚姻的是父亲,所以他不能像责怪父亲一样责怪母亲。 在感情里,母亲是受伤的那一方,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家外有家的时候,该有多难过啊,那时候还只有她一人。 “爸,你到底是因为不甘心妈选择了别的男人,还是真的想跟妈重修于好。” 倘若没有贺兰声的存在,兰薪还会像今日这般悔恨交加吗? 从兰薪悄无声息二十年如一日的去国外看望余悔这件事来看,他的父亲仿佛从不认为余悔的存在有多恶劣。 甚至想过让余悔尽快融入到他们的家庭里,背着母亲让兰晓先一步接触余悔,试图让他们这些做子女的跟他一起背叛母亲。 兰印认为,兰薪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才会这样后悔。 说话间,贺兰风雅已经到了,兰印给她让出位置,她坐在儿子身边,笑问他近况:“最近感觉怎么样,在公司还习惯吗?” 兰印:“还行。” “多看多问,慢慢就会了。” “嗯,我明白。” 兰薪目光炯炯的瞧着贺兰风雅,她却从未给他一个正眼,他抬脚踢了踢兰印。 兰印对母亲说:“妈,你跟爸好好聊,我还有点事处理,晚点去贺兰家找你。” 贺兰风雅默许。 兰印离开后,兰薪和贺兰风雅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兰薪先开口:“卓雅,关于余悔的事,我……” “你约我出来,就是跟我聊他?我对别人的孩子没兴趣,只关注兰印和兰晓,你还有别的事吗?”贺兰风雅懒得跟他讨论无关紧要的事。 “卓雅,我已经把余悔送走了,我,我再也不会——” 贺兰风雅起身就走。 兰薪抓住她的手腕,眼眶泛红:“可是我们不就是因为余悔才变成这样的吗?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兰薪,你还是不明白。”贺兰风雅抽出手腕,望着自己相守了二十年的男人,其实兰薪的变化不大,他是家里的娇儿,也曾是情场的浪子。 是她以为他会为她改变,是她以为,兰薪值得托付:“余悔只是个孩子,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你啊兰薪。”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不敢告诉你余香晚怀孕了,我不敢说……我知道我说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贺兰风雅瞧着他泛红的眼眶,眼泪欲滴的模样,三分心软七分厌,好心规劝:“兰薪,我们都不再年轻,你也是三个孩子的爸了,别在外面失了分寸。” “好,我都听你的。”兰薪嗓音微哑,尽量控制自己别在外面失了体面:“我们聊聊兰印的以后,还有兰晓。” 贺兰风雅重新坐下来,兰印正处在从学校迈入社会的关键阶段,作为父母他们是该考虑考虑孩子的未来,尽量让他们少走弯路。 贺兰声就坐在离贺兰风雅不远的位置,死死的盯着她的方向。 这家海景咖啡厅客流量不少,周末尤甚,兰印正在海边和宫辞打电话,而沐景晨和兰晓也恰至此处。 第28章 第 28 章 兰晓和沐景晨闹了矛盾,不过只是兰晓单方面的不愿意,因为她发现沐景晨已经开始不听她的话了。 兰晓面无表情的走在前头,海风吹动她的发和裙摆,她不紧不慢的走着,十分潇洒,后面的沐景晨与她保持一步之遥。 兰印与宫辞结束通话,先一步看见了兰晓和沐景晨。 他正准备去打个招呼,两人却赶在他前头起了冲突。 兰印只看得见他们推搡拥抱,在争吵又好像在打情骂俏,只看得见他们具象化的爱情,他听不见他们在争辩些什么,自然也听不见彼方说的软硬话。 兰晓又一次推开沐景晨的肩膀,沐景晨却乐此不疲的去抱她的腰,嘴巴在动,不知说了什么好听的话。 兰晓依然没被他哄好,背过身去,后背贴着沐景晨的胸膛,继续生气。 兰印无奈笑笑,转身离去。 男人身影高大挺拔,稍敛锋芒,已不再是少年模样。 “我说过了,我不想参加什么飞行员考核!”兰晓恼羞成怒,用力去扯他那双箍着腰身的手臂,没扯开,指甲却划伤了他。 她闹了一会儿,慢慢冷静。 梦想这种东西,对兰晓来讲,就是三分钟热度,或许十八岁的兰晓真的想成为一名空军飞行员,但时过境迁,事与愿违,她早就已经淡忘了往日的心潮澎湃。 从小到大得到的太多,她从不屑于执着于某一个梦想。 之所以经常拿她想当飞行员来磋磨沐景晨,无非就是想让沐景晨记住,是沐家把她害惨了,他得替沐家照顾她,等等一系列道德捆绑。 沐景晨也吃这一套,毕竟当初是他主动提及要替沐家赎罪的。 兰晓对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唯独对沐景晨执着的很,因着沐景晨的存在,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梦想”。 已不再是什么飞行员,也不是什么画家,她要跟他一样学金融学股票当老板,挣一笔钱把他从沐家买过来,永远属于她。 “就只有三个月,你去试试,时间一过,我就来找你。”沐景晨微微俯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声劝说。 兰晓不满道:“你现在已经不在乎我的感受了,我说了我不想,你怎么听不进去。” 沐景晨很是委屈:“你是真的不想吗?还是……不想我离开你太久。” 兰晓答非所问,眸底滑过一丝狡黠,转过身,捧住他的脸,笑得顽劣:“怎么?你不想我吗?再分开几个月,你又得像昨天晚上那样要个没完。” 兰晓捏捏他的耳朵:“腰好痛,帮我揉揉。” 沐景晨耳根泛红,不说话了,拉着她的手往咖啡厅走。 她这人,总爱转移话题。 以前生病的时候,态度直接些,不想说的直接不说,现在病好了,调戏揶揄他的本领变得花样百出,归根究底都是逃避问题。 到了咖啡厅,沐景晨和兰晓点了个单间。 沐景晨一边看单点东西,一边给兰晓揉腰。 点好东西以后,兰晓突然凑近他,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然后抱住他的脖子,保持着亲密的距离,还算耐心的跟他规划不久的未来。 “三个月封闭训练是不可能的,我要复学,回海州大学跟你一起,沐景晨你得想办法让我离开贺兰家而不是跟他们同流合污啊。” 沐景晨沉默不语,握住她比以前要肉感一点的手臂,把她的手从后颈扯下来,他慢慢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温度互相传递。 他想和她在一起,不止是现在,他希望他们的未来远比过去长,希望余下岁月,是属于他们的一辈子。 他不知道兰晓明不明白他的心意,也不知道现在的兰晓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以前,他一直以为兰晓不爱他,只是拿他当做报复沐家的工具,可现在他们仍然保持着这段关系,他不确定兰晓说的往前走,是跟他一起,还是结束这段掰扯不清的关系,重新开始。 他更不确定,兰晓对他是怎样的感觉,是习惯性的情感依赖,还是……喜欢他? 沐景晨轻吻她的手指,眼睛望着她的眼睛:“兰晓,我们现在算什么?我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她生病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模糊扭曲,现在她病好了,他们虽然看起来像情侣,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沐景晨,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兰晓不答反问。 沐景晨反而变得胆小了,松开她的手,眼睛看向桌台:“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来?”兰晓盯着他的侧颜,继续说道:“你真的了解我吗?”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她现在的生活应该还是能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她骨子里的顽劣和乖张至少不会以报复和毁灭的状态出现。 他们只看到她病了,看见她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忽略了她本来就顽劣偏执的性格。 她喜欢沐景晨,想得到沐景晨,十六岁就有了他若不从强取豪夺的打算,只不过阴差阳错,沐景晨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原本打算封心锁爱的她,起了利用旧爱报复仇人的心思,因此爱也成了恨,恨也成了爱。 谁让沐景晨偏偏是沐风和上官醒的儿子呢,只能怪他倒霉。 沐景晨欲言又止,服务员已经将茶点送进来,退出包间,他端起慕斯切放到兰晓面前:“至少了解你的喜好。” 兰晓瞟了一眼慕斯切,轻轻笑了,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送到他嘴边,沐景晨张嘴吃下。 兰晓放下叉子,捧住他的脸,嘴唇轻触他的嘴唇。 沐景晨按住她的肩膀,轻推开她,别过头去,直到将嘴巴里的蛋糕吃下也没有回过头来看她。 她知道,他想听到那句话。 “沐景晨,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在成人礼那天跟我睡在一起。” 这是他们扭曲关系的开始。 沐景晨坦言:“我说要替沐家赎罪是真的,他们对不起你,我是他们的孩子,父母债子女还,只要你开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所以不管是谁,只要你们沐家有所亏欠,你都会帮,是吗?”兰晓趁机坐到他腿上,他依旧保持着偏头姿势,不去看她。 沐景晨摇头,矢口否认:“不是。因为是你,我才会这样。” “哪样?”兰晓轻笑,手轻轻摸上他的脸,将脸掰正,正对着她:“卖身赎罪吗?你也知道美男计对我很有用。” 看见兰晓笑盈盈的双眼,沐景晨的眼睛慢慢变得明亮起来,他好像有点读懂她的意思了。 “兰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沐景晨抱住她,语气激动,埋头在她肩颈处。 这是他第二次表明心意,第一次在医院里,那时他们都生病了,连他们的爱情也跟着生了一场大病。 现在,他们都清醒,是该好好说给她听。 兰晓咯咯笑道:“这话你说过了,我一直记得。” 沐景晨收紧双臂:“可你没有对我说过。” “你抱太紧了。”兰晓扭了扭腰身。 沐景晨力气不减分毫,继续说道:“你还想过跟余悔在一起。”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醋味。 “我没有。”兰晓否认。 沐景晨低声抱怨:“你有。”那时候的兰晓,疯狂的让他害怕,害怕她一气之下腻了他,真就跟余悔发生点什么了,所以他半点不敢耽误,想方设法的去法国找她,跳进她的计划里。 兰晓态度认真:“我只是利用他。” 沐景晨抬起头,眸底渐起水雾:“我和他,对你来说又有什么不一样,你还说过,不介意跟他……跟他……” “那是我故意气你的。” 兰晓用指腹轻捏他的耳朵,这是她说温软情话的习惯性动作,以前沐景晨只在床上享受过她的温情,她很少在床下跟他说甜言蜜语。 “沐景晨,我喜欢你,才会跟你睡,可我也有一点恨你,才会以那种方式跟你开始。” 至于余悔,她毫无情感可言,那时候她正缺一个事件导火索,刚好拿来利用利用,恶心恶心讨厌的人罢了。 “你,喜欢我,是真的吗?”沐景晨再次确认,后面的话他根本不在意。 “听清楚了。”兰晓凑到他耳边,重复道:“我、爱、你。” 声,静止了。 世界,一切都静止了。 她的温软情话,悄声耳语,从耳骨传达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融进了骨血。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从爱意萌动到爱恨纠缠,这四年发生了太多事,痛苦悔恨等负面情感占据了大半时光,他们没能好好去爱。 这是沐景晨第一次听她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是印章,是锁链,是他和兰晓再也斩不断的牵绊。 “沐景晨,你记清楚了,你是我的男人。” 沐景晨心花怒放,枕在她胸前的温软之上,抱着她的腰,傻傻笑着:“嗯,你的,都是你的,我也爱你,特别特别……” 爱你。 “你傻笑什么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啊喂,沐景晨?沐景晨……” 这会儿,沐景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也爱你啊。 我的顽皮公主。 第29章 第 29 章 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沐景晨离开的那天,兰晓依依不舍地与他告别,转头就去跟贺兰声叫嚣谈判,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谈判的结果是,她去参加考核,考核结束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让她回海州大学复学。 对兰晓来讲回到沐景晨身边才是最主要的。 从沐景晨离开到她考核结束,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只能通过手机电脑联络。 其实距离并不远,只是贺兰声暂不允许他们见面。 暑假第一天,沐景晨来找她了,来得匆忙,没有提前和兰晓说一声。 这天晚上下着细密的小雨,沐景晨淋湿了发丝和帽衫,兰晓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请他进来。 她往前一步,走进他怀里,圈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 他的衣服很潮湿,她有些冷。 她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震动,同雨声奏起交响乐。 她不问他为何而来,她不问他为何淋雨,就这样抱了他一会儿。 “为什么?还要回去。”沐景晨最先开口。 兰晓已经通过了飞行员考核,而在贺兰家的这段时间,她的身体素质是被重点关注的,十几个医生营养师针对她的体质设计调理方案,她早已不像在兰家那般枯瘦如柴,如今也顺利通过常规体检。 甚至因为成绩过于优秀,被破格录取。 好不容易她的人生要回到正轨了,为什么还要回到原点。 这不是沐景晨想看到的结果。 同样也不是贺兰风雅想要的结果。 但这却是兰晓想要的。 她认真对待飞行员考核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应该认真对待的事情,她考上了很好,她不选择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的人生本就该由自己决定,而她决定和沐景晨在一起。 沐景晨是她的牵绊,是她想要走向毁灭时紧紧拉住她的人,是她发泄怨恨时不曾责怪她的人,也是她报复沐家唯一的阻碍。 她仍然痛恨沐家,也仍然对兰薪和贺兰风雅心存芥蒂,纵是报复过,也并没有选择原谅,但她不那么恨沐景晨了。 对沐景晨,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情,年少时心动欢喜,后来又好像恨比爱更绵长。 这是爱吗?或许是吧。 是她毁坏后又重建的世界里最拿得出手的爱。 “你不希望我回去吗?”兰晓反问,拉过他的手,走进房间:“进来说。” 沐景晨脚步沉重。 房门应声关闭,挡住室外风雨。 二人一路来到卧室,兰晓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巾给他擦脸,沐景晨坐在床边,低头垂眸。 兰晓站在他腿边,认真给他擦头发,直到沐景晨抱住她的腰,单薄的吊带阻挡不住温热的呼吸,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掌心轻轻贴放在他的后颈。 今夜他们很少说话,肌肤贴近的每一秒都在诉说离别的思念。 主卧的灯亮到后半夜,室外雨水只增不减,又是多雨季,狂风肆虐,树枝摇曳,残枝败叶落了满地。 凌晨三点,沐景晨关掉卧室的灯,回到兰晓身边,理顺她凌乱的发丝,吻过她眼角泪痕,他的掌心贴放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用指腹摩擦。 兰晓微垂着眼睛,没有睡着,也不太清醒,情事余韵仿佛还未褪去,她安静的像只小猫。 慢慢,她进入睡眠,他一夜难眠。 他看见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也看向了身边的她。 雨后初晴,连空气都是透亮的。 兰晓醒的很早,琥珀色的眼睛满是清明,看向沐景晨的眼神是淡淡的:“你没睡?” 两人侧躺对望。 沐景晨低声回应:“睡了一会儿。”基本没睡。 相顾无言。 不久后,兰晓起身梳洗,洗完澡出来沐景晨睡着了,她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他睡得很安稳。 以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安心休息的模样,他的眉头时时凝重,他也常常醒在她前面。 沐景晨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兰晓并没有叫醒他。 在这个暑假,他们二人即将迎来各自的二十岁生日,转眼间已不再是少年人。 她想给他过个生日。 想单独和他过生日。 但她知道应该不能,他的生日每次都是在沐家,他是沐家的长子,是沐风最看重和期待的孩子,指望着他继承家业,给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 所以她想提前给他过生日。 她不屑于和沐家人争抢,也不屑于获得沐家人的认可,固然以后和沐景晨在一起,她也不会去沐家。 她觉得沐风比她更着急,着急让沐景晨和她撇清关系,离她远远的。 沐景晨醒来时已过了午饭时间,兰晓订了家餐厅。 沐景晨只是单纯的当做一个吃饭的地点。 直到最后推上来一个生日蛋糕。 “今天我们提前过二十岁生日,我们两个的。”兰晓说道。 毕竟她也不想和其他讨厌的人一起迎接她的二十岁。 七月七日,他们吹灭了蜡烛。 她送了一枚戒指。 也送给自己一枚。 戒环内侧刻着对方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 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枚对戒。 沐景晨在贺兰家这边陪兰晓,沐风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催促他离开,直到生日会的前一天,他才与兰晓告别。 兰晓站在窗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她才开始收拾行李。 从贺兰家到沐家,大概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但她不去沐家。 她开车到市区的酒店,安放行李。 沐景晨的生日会在金月豪阁举行,距离她所在的酒店不远,她没有告诉沐景晨她也来了,摘下了那只定位手表。 一夜好梦,兰晓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关于十七岁完完整整的他们。 醒来时心里空落落的,沐景晨不在她身边,距离他的生日会还有几个小时。 她准时抵达,拿着贺兰声的邀请函,低调安坐,无人察觉。 那些缠缠绕绕的恩怨,那些附加在沐景晨身上的磋磨和痛苦,在十九岁本该戛然而止,这是兰晓想要跟随沐景晨往前走的开端。 可这一切就在今日,碎成粉末。 兰晓参加了沐景晨的订婚典礼。 他穿着定制西装,潇洒英俊。 高朋满座,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墨镜后的双眼渐渐破碎狠戾。 当沐景晨接过沐风递来的话筒,当所有视线如同摄像机一般聚焦在他身上,当他走向为他搭建的平台。 兰晓不知何时走到沐星爵的身侧,一直在注意其他方向的沐星爵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瞪着她,鬼使神差的接过她递来的东西。 沐星爵木讷的望着掌心断线的平安符和一枚素戒。 兰晓的声音很低,却扎进了他的心口:“我会杀了他。” 待沐星爵缓过神来,兰晓已经消失不见,没有人注意到不是主角的兰晓,也没有人注意到沐星爵从迷茫到惊恐的脸色演变。 “哥!!”他急急喊住了台上即将发言的沐景晨,晃了晃手里的平安符和戒指示意。 沐景晨掌心的话筒坠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兰晓一路跑回酒店,她感觉到呼吸困难,摘下墨镜随手摔在地上,抄起花瓶砸向门墙。 身体里的野兽被再次唤醒,叫嚣着毁坏一切。 兰晓冲进浴室,冷水扑面,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猩红,像是随时都会渗出血迹,她勾起一丝冷笑,掌心抚摸镜面:“骗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玻璃镜被一拳打碎。 室外,太阳被遮挡。 多雨季,阴雨天。 整个南淮浸没在乌云密布中,一道闪电,一声响雷,大雨瞬间落下,来势汹汹。 手机嗡响,兰晓停下砸镜子的动作。 血肉模糊的掌心在酒店的白色被单上摁下血印,她突然乖顺了起来,坐在地面上,蜷缩着抱紧自己。 旁边就是响个不停的手机,界面上是沐景晨的名字。 她就这样乖乖地看着,看着它自动挂断,复又来电,反反复复。 手机耗光了电,关机的那一刻,她拿起手机砸向墙面,机体四分五裂。 兰晓退房时,给了酒店五百万,酒店老板亲自用专车把她送到机场。 她买了一张去法国的机票。 贺兰家…… 贺兰声正在处理公务,兰晓的专职管家萨急匆匆前来报备,敲了敲门,语气不紧不慢。 萨:“先生,十分钟前小姐买了一张去法国的机票,在此之前有一笔五百万的消费记录,划给了鹿斯林酒店。” 贺兰声停下手里的动作:“什么情况,查清楚了吗?” 萨:“小姐砸了酒店,但酒店老板收到钱后没有追究。具体原因,跟踪小姐的保镖说,小姐去了沐景晨的生日会,出来后情绪就不对劲了。” 贺兰声起身,按了按眉心,走出书房,萨跟在身后,听从安排。 “这件事先别告诉阿雅,让保镖都盯紧些,申请航线,我要去法国。” 与此同时,金月豪阁这边已乱成一锅粥,沐风的一意孤行终是让自己变成笑谈。 沐景晨跑出生日会场后,四处寻找兰晓的踪迹,手腕上的表显示她仍在贺兰家,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接听。 他急了,他真的急了,随便抓住一个人就打听兰晓的消息,快要被人当成疯子。 沐星爵追上了他:“哥!你要去哪?!爸到处找你。” “兰晓去哪了?兰晓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沐景晨迫切的需要她的消息。 沐星爵却支支吾吾,难以言说:“哥,先回家吧,回家再说,爸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沐景晨不再寄希望于他,固执的去找兰晓,被沐风安排的保镖带回沐家。 沐景晨浑身湿透,很是狼狈,手里攥着从沐星爵那边夺过来的戒指和平安符。 沐星爵一时懊恼自己打乱了现场的节奏,回想当时,他脑子里都是兰晓如毒蝎般的眼神,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真的会杀掉沐景晨 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沐星爵眼里,兰晓就是个心理扭曲的精神病,由此他和父母站在统一战线,只希望沐景晨离兰晓远远的。 破局的方式就是让沐景晨先和别人订婚,他们甚至邀请了贺兰声,就是要让兰晓知道这一切。 “沐景晨!”沐风怒不可遏的拍桌子:“订婚典礼擅自离场,你把沐家和颜家的脸面往哪搁!”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沐景晨语气平淡冷漠的仿佛一潭平静的死水,无波无澜,也了无生机。 沐风也自知理亏。 如果不是被兰晓逼急了,他也不愿选择和颜家结亲,依沐家的水平和沐景晨的优秀程度,颜家还攀不上,可如今事态,他只能先想办法让沐景晨和兰晓撇清关系。 兰晓对他们家积怨已久,上次在法国闹那么一出,把沐兰两家搅得天翻地覆,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人和沐景晨扯上关系。 沐风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许沐景晨再和兰晓有任何来往和牵扯。 奈何沐景晨不听他的,他便只能先斩后奏。 “兰晓这孩子,心事太重,你们不合适!”沐风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爸。”沐景晨冷淡反问:“你在怕什么?” 沐风气急:“我是担心你!你现在就应该离兰晓远远的,去和颜清订婚,明白了吗!” 沐景晨冷言:“不明白。我不会和颜清订婚的,更不会离开兰晓。” 上官醒见父子二人剑拔弩张,连忙出来规劝:“景晨,这只是缓兵之计,帮你摆脱兰晓,再说,再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现在不喜欢颜清,不代表以后不喜欢……” 上官醒越说越没有底气,到最后泄了气般坐在沙发上,低声抽泣:“景晨,爸爸妈妈很担心你……你不能和兰晓在一起,她恨我们,她恨我们啊……” 沐景晨苦笑,望着垂头丧气的爸妈:“原来,你们还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 沐风和上官醒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他们亏欠兰晓,他们差点害死兰晓,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身为父母,他们是自私的,自私的想让沐景晨离开兰晓,任凭兰晓如何疯魔成病,与沐家不沾染半分即可。 可偏偏沐景晨,不如他们所愿。 沐景晨站起身,身姿薄弱却又带了几分固执,他用近乎审判的眼光扫视他的家人。 “兰晓她已经好了,心理医生说,她克服了很多困难,她很努力了,很努力的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沐景晨渐渐哽咽,心疼又内疚:“我等她变好,我等……我等活泼开朗的兰晓回来,就像十七岁之前……” “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全都毁了,全都被你们毁了,你们毁坏她一次,又要毁坏她第二次!还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在这里跟我摇旗呐喊!!” 上官醒泪流满面,边哭边解释:“我们没有要毁掉她,我们只是怕她伤害到你……都是爸爸妈妈的错,你是无辜的啊景晨……” 沐景晨摇头反驳:“不,我不是无辜的。”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着他们:“我,包括星爵星晨,我们都不是无辜的!我们都有罪!因为是你们的孩子所以我们都有罪!!” “如果我们是无辜的,那为什么,为什么兰晓会是我们沐家的恩人,而我们却是她的仇人!” 沐景晨笑着落泪,嘲笑家人的自私,从沐风到上官醒再到沐星爵还有小小的沐星晨他一一看过。 “多讽刺啊!哈哈哈哈,难怪你们会害怕!会心虚!这都是你们造的孽!!我一个人来赎罪,是兰晓的大度!你们还在高贵些什么!!!”他歇斯底里的揭示他们的丑恶嘴脸。 “哥,你冷静冷静。”沐星爵看着他越来越疯癫,急急拉住此刻暴躁无比的沐景晨,心里七上八下。 他从未见过沐景晨对父母这般大喊大叫,指着鼻子歇斯底里的揭开父母那些过去的肮脏的不堪的行为。 哪怕当初被关禁闭,沐景晨也从未与父母发生强烈的正面冲突,他一直很有教养很少冲动。 可这次不同,沐景晨好像真的被逼疯了。 沐星爵忽然发现,他太低估兰晓对沐景晨的杀伤力了,他对兰晓的认识仍然是浅薄的,他作为受益者家属,没有资格点评被害人的行为是错还是对,他作为旁观者,更不清楚沐景晨和兰晓之间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关系。 他不该任由父母乱点鸳鸯谱。 沐星爵陷入深深的内疚。 “放开。”沐景晨挣脱阻拦他的沐星爵,无力又坚决的走向门口,冷声对他们说:“我要去找兰晓了,你们最好祈祷她不要出事,她就剩半条命了,如果这半条命也因你们而丧失,那就用我这条命相抵。” 沐景晨踏出房门的那一瞬,沐星爵拽住他的衣袖:“哥,她说她会杀了你的。” 他想劝沐景晨别去,又好像知道劝不动,只能像小时候那样,拉住他的衣袖,求沐景晨一个回复。 沐景晨轻呵一声,将衣袖从沐星爵的手指间抽走,说出的话风轻云淡:“也好,父债、子还。” 砰——! 大门被沐景晨关闭,发出沉闷声响,将沐星爵挡在室内。 上官醒和沐风安静的要命,只有隐隐几声哀叹和啜泣,沐星晨被沐景晨吓到后已经哭得哭不出声音了。 沐星爵很迷茫,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大哥,也安抚不了父母,更不知道怎么去哄小妹。 室外大雨滂沱,沐景晨在雨幕中行走,身上昂贵的定制西装早已湿透,掌心紧紧攥着平安符和戒指,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兰晓。 沐家宅门外,一辆白色商务车已停驻许久。 车上的人见沐景晨从雨幕中走出来,急忙拉开车门。 “沐景晨!” 粉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被雨水打湿。 第30章 第 30 章 颜清想为沐景晨撑伞,沐景晨却连退三步。 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暴躁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又是一个会刺激到兰晓的人,他无比防备,又无比愤怒,用着近乎发牢骚的语气吼她:“别离我这么近!兰晓看见了会生气!” 颜清被他吓到,站在原地不再往前,委屈劝说:“你会感冒的。” 沐景晨烦躁不已,不明白颜清为什么又来瞎掺和他们家和兰晓的这些破事。 “颜清,我感冒跟你没关系,我死了都跟你没关系!你能不能该干嘛干嘛去,别瞎掺和我们家的事!” 颜清更加委屈,握着伞柄的手都轻微颤抖,眼眶红红,泪水盈眶,精致的妆容都要哭花了:“我只是想帮你,沐叔叔说了,你不是自愿和兰晓在一起的,你是被兰晓逼迫的,我想帮你摆脱她。” “你可以先和我订婚,这样她就不敢堂而皇之的缠着你了。”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喜欢兰晓,我爱兰晓!我爱她!你听明白了吗!我爱她!我只会跟她在一起,这辈子我只会和兰晓在一起!” 沐景晨被雨淋的满身狼狈,在金月豪阁那副温文尔雅风姿脱俗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他歇斯底里的像个骂街的疯子。 “我不相信!沐叔叔说了你是被逼的!”颜清丢掉手中的伞,她往前走一步,沐景晨就退一步,索性她也停驻原地,陪他一起淋雨,哭着喊着:“她都在法国闹成那样子,影响到了沐家,你为什么要喜欢她这个害人精!” “你才是害人精!”沐景晨不允许她这样说兰晓,不允许任何人辱骂兰晓,兰晓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被他们一个一个贴上罪人的标签:“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纠缠我!” 颜清以泪洗面,被心爱之人这般痛骂,她是真的很难过,有心帮他不被理解,更加心寒。 “沐景晨,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帮你,我没有错!” “可我不喜欢你!”沐景晨继续控诉:“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连朋友都不算,你自以为是的来掺和我家的事,打扰我的生活,就是你的错!” “那我和兰印在一起,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颜清想要一个答案,毕竟她和兰印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膈应先一步抢走沐景晨的兰晓,还想看看沐景晨是不是也有点在意她。 她认为沐景晨摔坏她送给兰印的小提琴,就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不是嫉妒,如果真的不在意,为什么沐景晨会摔坏那把琴。 那是高中迎新晚会她和沐景晨钢琴合奏时用过的,他一定认识。 沐景晨气笑了,甚至暴躁的有点崩溃,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到底做过什么,让颜清产生他对她有好感这样的错觉。 他反问:“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吗?” 颜清羞愤不已:“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摔坏我送给兰印的提琴,那是我们高中合奏时用过的琴,你还夸它音色好,问我从哪里买的,还说再好的琴也得遇到合适的人,才能奏出灵魂!” 沐景晨斩钉截铁的怒吼:“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循着颜清的话,沐景晨记起了些许过去的事,高中某次晚会,他确实和颜清合奏过,他是被临时拉去救场的,原本那个要和颜清合奏的同学受伤了。 他也的确夸过那把提琴,只不过是想给兰晓买一把新琴,顺便打听一下。 “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兰晓,我只喜欢兰晓。”沐景晨多次三番重复重复再重复,明确明确再明确,好像怕眼前人听不懂真相,听不懂事实:“颜清,你听得懂,你也看得明白,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非要纠缠我!”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摔坏你的小提琴,因为兰晓讨厌那把琴,因为兰晓讨厌兰印拉琴影响她情绪,因为兰晓讨厌,所以我也讨厌!因为只要我摔坏那把琴,兰晓就会开心!只要能讨她开心!我愿意做这些卑劣的肮脏的事!!” “啊!!”颜清捂住双耳,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清风明月的沐景晨为什么会是这样子的,那个在灯光下温柔弹奏钢琴曲的少年,怎么就腐烂成了这般模样。 “我不喜欢你。”沐景晨继续表明态度,语气强硬:“我也请求你不要再喜欢我,这对我来说是困扰是麻烦!” 沐景晨在颜清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转身离去。 这应该是沐景晨这辈子和她说话最多的一次见面,字字句句都直白的表达出“沐景晨不喜欢颜清”的信号。 颜清有些站不住脚,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打颤,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怎么会是这样子……” 她见证了一个没有绅士风度,没有教养,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疯子一般的沐景晨。 这样的沐景晨,令人生畏。 这比之前在江景名邸看他和兰晓接吻时还要难以接受,她直面沐景晨不堪的一面,打碎了所有的青春滤镜。 她试图缝补沐景晨在她心中的残缺,试图接受沐景晨的缺点,最后试图让自己忘记疯子一样的沐景晨,继续喜欢青春里的那位谦谦公子。 可她忘不掉了。 她忘不掉沐景晨几次三番重复的那句“我不喜欢你。” 她忘不掉沐景晨看向她时眼里的厌恶和反感。 “一厢情愿”这四个字,颜清在此刻理解透彻。 自小她不缺追求者,追捧者,走的每一步路都自信张扬,她自以为的优越条件,原来在沐景晨这里,从未入眼。 或许沐景晨面对她时如此丑恶的嘴脸,就是希望她能远离他吧。 她出局了。 或者说,她不曾入局。 …… 飞往巴黎的航班已经起飞,这是兰晓第一次单独坐飞机,很不习惯。 然而前不久大量的情绪和精力消耗,让她有些撑不住,慢慢沉睡,掌心简单用碎布包扎的伤口也渗出了血珠。 兰晓是被乘务人员喊醒的,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在给她包扎伤口,她们温柔询问她的情况,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 兰晓听着头疼。 包扎好伤口后,兰晓昏昏沉沉的再次睡去。 再醒来,飞机已经降落,她又是被乘务人员叫醒的。 睡了一觉,兰晓没有恢复体力,整个身体都是虚的,身体摇晃,站都站不稳,最后撑不住跌倒下去。 乘务人员打了急救电话。 兰晓在医院里醒来,她其实并没有昏睡多长时间,她望着突然出现陌生女子,有几分恍惚。 陌生女子安静的看着她,兰晓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目光警惕,视线时而展望四周,不多时便又重新盯着兰晓。 “你是谁?”兰晓问。 女子简单明了的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宋灵,是贺兰先生雇佣的保镖,保护贺兰小姐您的人身安全。” “我不需要,离我远点。”兰晓冷漠拒绝,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宋灵没有阻拦她:“小姐,贺兰先生让您在医院等他。” 兰晓停下来:“我要是不呢?” 宋灵一本正经的解释:“这家医院是贺兰家海外投资的,您出不去。” 兰晓哼笑:“监禁我?” 宋灵非常人机的回复:“抱歉,贺兰小姐,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不等兰晓和宋灵继续争执,门口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兰印风风火火的闯入,直奔兰晓的方向。 “兰晓,你怎么样?”兰印看见她惨白的脸蛋无能为力,若不是刚巧来法国找宫辞,他都无法及时赶到。 兰晓不是一直在贺兰家吗?怎么会晕倒在异国他乡? 兰印不明所以,刚要问一问,被兰晓一个冷漠的眼神打断。 “你来做什么?”兰晓冷冰冰的语气,不掺杂任何演技。 撕破脸皮后,她已经不屑于在兰印一等人面前演戏了,毕竟再演下去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兰印默默坐下来,微微叹息,低声道:“我刚好在法国,接到你在机场昏倒的消息,来看看你。” 兰晓问:“谁告诉你的?”她的紧急联系人是沐景晨,包包上挂的挂件留的也是沐景晨的电话和邮箱,医院打谁的电话也打不到兰印那边,更何况她的手机已经摔坏了。 贺兰声一直安排人盯着她,这她是知道的,她怀疑兰印是不是其中一员,如果是,兰家那边又有什么阴谋。 兰印如实交代:“贺兰叔叔告诉我的,他知道我在这边,托我看顾你一会儿,他很快就到。” 兰晓的眼神依旧犀利,她对兰印已经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了,哪怕是同母异父的血亲,她均无感。 在她眼里,兰印和兰薪一样,哪怕现在不一样,最终兰印也会变成下一个兰薪,毕竟当年的事,兰印也是受益者,在她厌恶沐家的时候,在她还当兰家是避风港的时候,兰印选择服从兰薪的主张,和沐家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兰晓明白兰薪是在给兰家铺路,自然是给他的宝贝儿子兰印铺路,代价不过就是牺牲一个她,任谁都知道怎么选。 兰晓冷笑了一声,看见兰印那副内疚的表情,默不作声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吩咐:“帮我约个人。” 兰印抬起头:“谁?” 兰晓讽笑:“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余悔。” 兰印眼中的光渐渐黯淡。 兰晓没再讲话,闭目养神,这是拒绝沟通的态度。 她来法国的目标很明确,和上一次一样,奔着余悔来的。 理由嘛,也很明确。 起初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现在伤害过她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第31章 第 31 章 代价还远远不够,他们还是太好过了。 或许原本因着沐景晨,兰晓决定收手,只是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必要,那人正急着密会佳人开始新生呢。 那就都别好过了。 兰晓静待兰印的回应。 兰印沉默良久,弱弱问一句:“你找他什么事?” 病房里氛围凝重,明面上的三人无比静默。 兰晓的眼神冷而疏远,不像求人的样子,却说着请人帮忙的话:“我出不去,把他弄到这边,他来了,你就知道我为什么。” 兰印还是没有松口,前车之鉴,他无比谨慎。 在兰印看来,余悔这人对兰晓是心怀不轨的,单凭在兰晓还是他妹妹的情况下,仍然利用她报复父亲这一点,余悔就已被他拉入黑名单。 如今,兰晓彻彻底底和余悔没有血缘关系了,万一余悔真想做点什么,兰晓的处境很危险,保守起见,兰印自认为不能让他们见面。 宋灵关注点在兰晓本身,并不在二人的交谈,也对他们口中的余悔没什么兴趣,只不过貌似这个叫余悔的是兰晓跑来法国的关键因素,她觉得有必要上报一下。 三人各怀心事。 在贺兰声寻到这里时终止。 贺兰声比预期来得晚一些,兰印一直没离开,也没有回应她的要求,宋灵恪尽职守。 兰晓见到贺兰声后,丝毫没有掩盖面上的不悦,她讨厌这个半路出现的爹,如同讨厌自私虚伪的兰薪以及天天把弥补挂在嘴边的贺兰风雅。 但她并不恨他,不像恨沐家人那样,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所以她想和贺兰声做交易。 兰晓赶走兰印和宋灵,单独与贺兰声谈话。 “你的目的是贺兰风雅,我们可以做笔交易。”兰晓淡淡道。 贺兰声坐在沙发上,面不改色,冷静自持的笑看着她,像看一个不问世事的单纯姑娘,显然兰晓和单纯这类词不搭边,但当她和自己谈条件的时候,他确实觉得她有点可爱,傻乎乎的可爱,多少有些贺兰风雅小时候的样子。 “说来听听?” 兰晓开门见山:“你带我去贺兰家治疗,不就是为了利用我拴住贺兰风雅吗?我可以想办法让她跟你结婚,我的条件就是给我一笔钱,还有撤掉这些人,放我离开。” 贺兰声:“你要多少?” 兰晓试问:“你同意了?” 贺兰声摇头:“没有。我和你妈妈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你的问题,我们会帮你解决。” “我不需要你们瞎掺和。”兰晓出声抗议,不忘讥讽:“贺兰声叔叔,你在装什么呢?我总有办法让她跟你结婚,满足你这么多年来的奢求,你怎么还不领情。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是死是活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贺兰声轻轻叹气,耐下心来和兰晓沟通:“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有义务照顾好你。” 兰晓哼笑:“照顾还是利用,你自己清楚。” 贺兰声:“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兰晓直言:“没什么误解,我一直没忘,当年是兰薪和卓雅,也就是如今的贺兰风雅,亲手把我送给沐家做血库,是他们不顾我的死活,就因为他们道过歉,我就该原谅吗?” “还有你,强行分开我和沐景晨,让我做什么心理治疗,无非就是借此机会和贺兰风雅再续前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往她房间里跑,你们的关系我看着就恶心。” “贺兰声叔叔,您不会忘记贺兰风雅离开贺兰家之前还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吧?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如今又改姓贺兰,那么我应该叫你舅舅,而不是爸爸!” 兰晓身上的怨气很重,贺兰声静静看着她,他有些惭愧,他不得不承认,与贺兰风雅相比,兰晓确实没那么重要,她虽然是他的女儿,但感情上的空缺使他很难周全。 兰晓好像很早就看清楚了这个事实,所以她对亲情早已不报任何希望和幻想。 也就是说,贺兰风雅这段时间所谓的弥补,在兰晓眼里不过是惺惺作态一厢情愿的可笑表演。 贺兰声站起身,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那么,言归正传,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完全不需要通过你的阴谋达成和你妈妈结婚的结果,另外我和你妈妈已经不具备法律意义上的拟制血缘关系,她姓什么,我都不是你舅舅。” 兰晓嗤笑:“哦~看来贺兰先生也是习惯了无名无分见不得人的日子。” 贺兰声仿佛被戳到痛点,眼神冷却,背过身去,兰晓斜斜翻了个白眼。 “我会送你去洛杉矶进行心理治疗,直到你完全康复。”贺兰声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兰晓意识到他没有在开玩笑,脸色越来越冷,抄起身边的东西就摔,怒吼道:“你没有资格!!” 贺兰声转过身,语气威严:“我有资格,我是你父亲!” “贺兰风雅呢?我要见她!”兰晓风风火火的往门口去,刚拉开门,就被几个铜墙铁壁的男保镖死死挡住。 贺兰声:“她是你妈妈,你应该学会尊重她。” 兰晓轻飘飘道:“好的,请问我的妈妈去哪了,我、要、见、她。” 贺兰声拒绝:“我不会让你见她,也不会再让你去见沐景晨。” 听到沐景晨三个字,兰晓彻底疯了,病房里的东西,凡是能砸的全都砸了个遍,贺兰声不曾想要躲避,被破碎的玻璃划到了额头,血珠滴滴落下,他静静看着兰晓发疯,直到兰晓的伤口崩开,看到鲜血后的她,笑得疯癫,拿起玻璃片,想要自伤。 贺兰声喊来医生,给她打了镇定。 安定下来的兰晓,躺在病床上像个易碎的娃娃。 美丽的姑娘,拥有不美丽的灵魂,然而不美丽不等同于恶毒。 被赶出病房的兰印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包括兰晓与贺兰之间的部分谈话,他站在原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通知沐景晨。 他觉得兰晓会突然跑来法国,一定是受到了刺激,想做出比之前更极端的事。 绝对不能顺着她的要求约见余悔。 或许,沐景晨才是兰晓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兰印曾以为,远离沐景晨,兰晓才会更好,如今兰晓的种种反应都暴露出沐景晨于她而言的重要性。 兰印拨通了沐景晨的电话,被刚刚走出来的贺兰声撞见。 “你在给谁打电话?”贺兰声边问边伸手,不动声色且极其自然的拿过兰印掌心的手机,放到自己耳边。 【你有没有兰晓的消息,帮我找找她。告诉她订婚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手机另一端的沐景晨语言错乱。 兰印眼巴巴的看着贺兰声抢走了他的手机,而后眉头越皱越紧,长久的沉默,最终只冷漠吐出一句话:“来巴黎见我。” 远在国内的沐景晨正握着手机颤抖,哭中含笑,猩红的眼眶,泪痕错乱的脸颊,乱七八糟的头发和熬夜熬出的胡渣,都彰显出他的狼狈。 他打不通兰晓的电话,终于兰印带来了希望。 他收拾好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巴黎。 当沐景晨乘上飞往法国的航班,沐风和上官醒最担心的是旧事重演,距离兰晓跳海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们再次被迫等待来自兰晓的报复。 他们看得清沐景晨对兰晓是什么心思,也深知沐景晨不会再听信他们虚伪温和的、那些美名其曰为了兰晓好的劝告,从而协助他们。 沐景晨不会再跟他们合作了,在他心里父母家人已经变成了白眼狼一样的存在。 兰晓从最开始就拿捏了他们的弱点。 比起攻击伤害他们本身,毁掉一个沐景晨,更能直击痛点。 在飞机上的时间格外漫长,沐景晨的精神高度紧张,却也在漫漫旅途中走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十七岁的多雨季,他拉住了她的手…… 其实,他们还不满十七岁,那是十六岁的末尾…… 【那说好了,输的人要满足……】 “满足什么?!”沐景晨拉住兰晓的手腕,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仿佛一扯就断。 他记得清楚,被推出手术室的兰晓,没有系着红绳。 她一定挣扎过对抗过,最后以失败告终。 兰晓回过头,温柔笑着,眸底闪过一丝狡猾:“出来再说。” “现在就说!”沐景晨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松手就会失去他,也怕自己太激动便惊醒,因为梦里的兰晓已经变了脸色。 梦里的每个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很着急。 沐景晨紧紧拉着她,往外跑,一直跑一直跑,医院的走廊很长很长,尽头泛着苍白的光。 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再睁眼,是嬉闹的校园。 “你拽我干什么?”兰晓跑得气喘吁吁,一只手还被沐景晨攥在手里:“后边有人在追你啊?” 沐景晨环顾四周,不知何时来到了顶楼露台。 顶楼的风很柔很暖,兰晓撕开了一颗青梅果,含在嘴里,嘴巴鼓鼓囊囊的很是可爱,她仍然把果核吐到他身上。 “兰晓,我……” 兰晓撕开一颗青梅果,丢到他的嘴巴里:“你说什么?” 黑色蝴蝶飞来又飞走,青梅果有点酸有点甜,她站在阳光下,连发梢都美得醉人。 他想说。 【我喜欢你】 沐景晨从梦中惊醒! 后背被冷汗浸湿。 回过神来后,情绪又苦又涩。 假如,写写画画的情书从书页飞到她掌心,沐星晨的降临不那么匆忙惊险。 那么,十六岁的尾声该是幸福的,多雨之季应当是温和的。 十六岁太多美好的事情被惦念,他想要痛苦停滞在十七岁,再也不要泛滥,可直到二十岁,痛苦还在延续。 第32章 第 32 章 苏醒后的兰晓滋生出强烈的逃跑**,至少要摆脱贺兰声的掌控。 未等她想出什么策略,她可爱的弟弟兰印,给她带来了新希望。 见到宫辞的那一刻,她知道她的诺言该兑现了。 …… 沐景晨顺利见到贺兰声,二人进行了半个小时的谈话。 这半个小时里,贺兰声没有斥责,更没长篇大论的说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话,只简单阐述了兰晓的情况。 兰晓的情况很糟糕,必须接受更加全面系统的治疗,贺兰声的建议是全封闭,可他这个建议,当事人是不会同意的。 贺兰声有绝对的权利和手段强迫兰晓接受他的建议,但他不想这样做,因为在兰晓那边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合格的父亲,而在贺兰风雅这边,他也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丈夫,他没底气。 贺兰声把目标放在了沐景晨这边,兰晓失控的原因在于沐景晨,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安抚兰晓让她妥协的也只有沐景晨。 不管是解毒还是以毒攻毒,他都得试一试。 “之前我说过,等你的财力超过我的三分之一,才有资格谈和兰晓的以后。”贺兰声提起这件事,语气偏近自嘲。 沐景晨:“这句话我记得。” 贺兰声摇了摇头,轻轻叹息:“这句话,我收回。你有资格,兰晓的未来,兰晓的往后余生,你都有资格,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有资格去参与她的生活。” 沐景晨看着贺兰声,本以为这是认可,但却从他眼里读出了另一层深意。 “您想让我做什么?” 沐景晨不喜欢拐弯抹角,他和兰晓之间从来都是打直球。 可不管是父母还是眼前的贺兰声,都喜欢跟他周旋一番,再表明来意,这反而让他摸不透他们即将提出的要求,他不知道答应他们的后果是怎样的,又好像不得不答应对方的请求。 贺兰声很满意于他的反应,这样会省掉很多麻烦:“我打算把兰晓送去洛杉矶封闭治疗,她不听我的,但她会听你的。” 他很确定,兰晓会听沐景晨的话。 沐景晨冷笑了一声,冷漠的盯着眼前看似和善的贺兰声。 他曾相信父母是真心想弥补兰晓,真心想让兰晓发泄出心中怨恨,回归正常生活,所以穿上了带有监听器纽扣的衬衫,与他们为伍。 结果是他错了,父母只想用拙劣卑鄙的手段逼迫兰晓离开。 他们戳穿兰晓的伪装,密谋拆散他和兰晓的诡计,遮掩曾经对兰晓的伤害。 瞒着他设计那场订婚宴,他们成功的又一次伤害了兰晓,也成功的让他对家人失去信任。 而就在刚刚,他也差点相信贺兰声是真的接纳了他。 其实不然,贺兰声仍然瞧不上他,说的直白些,是瞧不上整个沐家,沐家对兰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此番二次创伤更是令人深刻,身为兰晓的父亲,贺兰声不可能视而不见,他现在不过是腾不出手和沐家算总账。 “去洛杉矶之后呢?兰晓会怎样?”沐景晨问。 贺兰声:“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 沐景晨后退一步,冷漠的眼神掺杂了一丝抗拒:“可是贺兰叔叔,我怎么相信你是真的为她好?连卓雅阿姨都不可信,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连贺兰风雅这位亲生母亲,都曾动过让兰晓死在手术台的心思,他又凭什么相信一个半路出现的亲生父亲。 沐景晨莫名恐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可信了,父母兄弟以及眼前这些个看似和兰晓亲近的人们都不可信,他有点理解兰晓抓住他不放的心情了。 在兰晓的世界里,他是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啊。 所以她才不计较他帮父母监听的事,才会问他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才会在订婚宴上决然离去。 是他说的,要赎罪,是他说,会一直陪着她,是他说,剩下的路他和她一起走。 兰晓信了,规划着同他开启新生活,他却误以为兰晓的新生是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 回不去,怎么可能回得去,他们只能往前走。 回过神来,麻木的是他,忘本的也是他。 是他忘记了,最开始的以身赎罪是因为他太喜欢太爱兰晓了,才甘愿做她的泄愤工具。 他们本应该像一对正常恋人,甚至差一点就可以重新来过。 如果没有那场订婚宴。 如果他处理好父母对兰晓的忌惮和偏见。 如果他带着兰晓一起回家…… 如果,如果…… 沐景晨彻悟后,跑出房间,一间一间寻找兰晓。 他生出了和兰晓一样的心思,他要带她逃离,逃离复杂的家庭关系,逃离熟悉的陌生人们,这里的人都不可信。 他们唯有彼此,共生同死。 医院某个Vip病房里传出打斗的声响,吸引了沐景晨的注意力,他毫不犹豫的跑向那边,同正在往外跑的兰晓,撞了个满怀。 兰晓撞进沐景晨怀里的一瞬间,是轻松的,她下意识圈住他的腰,对他说:“带我走。” 沐景晨拉过她的手,往楼梯的方向去。 二人奔走在医院走廊,匆忙又狼狈,磕磕绊绊的奔向心中自由。 打斗声越来越远,贺兰声派出的人也跟丢了目标,沐景晨和兰晓躲藏在医院外某个公园里。 兰晓的拖鞋跑丢了一只,索性踢掉了另一只,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她蜷坐在木椅上,闷闷地不讲话。 沐景晨将外套脱下,拉过她的手,试着给她穿衣服,兰晓却用力收回手。 “滚吧。”兰晓语气冷漠,没有正眼瞧他。 沐景晨坐在她身边,捏住她的脚腕,清理她脚心的尘土,尽管后来是他背着她跑的,鞋子跑丢的那一刻还是踩到了些许尘土。 兰晓凝望他的侧脸,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脸皮泛红,沐景晨停下手里的动作,与她对望。 她以为他会解释,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沐景晨,你真能装。”兰晓忍不住出言讽刺,伸出手指戳着他的心口:“难怪你不想让我回去,原来是跟颜清勾搭上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她也挺能忍的,订婚前一晚还能让未婚夫睡我旁边呢。” 沐景晨视线下移,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你放心。”兰晓轻掐住他的脖子,指尖剐蹭他的喉结,放肆威胁:“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 “过”字被迫咽回,兰晓睁着眼睛,眼前的沐景晨动情的很强势,她被动地张开唇齿,接受他的深吻,掐着他脖子的手也慢慢松懈。 沐景晨紧扣着她的后颈,仿佛怕她逃离掌控,他脑袋微侧,闭着双眼,睫毛微微湿润颤抖,眼角有泪。 兰晓回过神,开始强烈反抗,在他耳后抓出了血痕。 沐景晨停下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右手仍然没有松开她的后颈,他微微喘息,唇边泛着晶莹,她亦如此。 “兰晓,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沐景晨的声音很轻,敲在她心上泛起涟漪。 他们很少说爱,哪怕做尽最亲密的事。 兰晓淡淡的瞧着他,回想起订婚宴上的种种,心中涟漪恢复平静,她推开沐景晨,笑意凉薄:“和颜清订婚,是你爱我的方式吗?沐景晨,你一直拿我当傻子,你们全家都拿我当傻子!” 沐景晨没有解释什么,抱起她,离开此地。 这一路,兰晓还算安稳,虽然嘴上讥讽,却也安分的任由沐景晨抱着。 精力过度消耗,她本来就累,向来不喜欢自讨苦吃,沐景晨既然不嫌累,抱着就抱着吧。 离开公园,找到宫辞留给他们车子,沐景晨开着车,兰晓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宫辞事先安排好的住处,兰晓率先跳下车子,光着脚快步往门口去,沐景晨下车后大步流星的走向她,轻松将她抱起。 “放我下来。”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沐景晨停在门口,没有听她的话:“开门吧。” 兰晓心里憋着一口气,抬手打了沐景晨一巴掌,继而输入密码。 沐景晨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打骂,亦不为所动,门开后抱着她进去,顺脚将门踢上。 “放我下来!”兰晓愠怒。 沐景晨这次听话了,轻轻将她放在沙发上。 然后,将她摁住。 他扣着她的肩膀,俯身去吻她的唇。 兰晓眉头紧锁,神色抗拒,别过头去,沐景晨紧追不舍。 “沐……唔!景晨!”兰晓剧烈挣扎,刚要喘口气,身体却腾空。 沐景晨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你疯了!没有我的允许,你敢碰我!”兰晓歇斯警告。 可今天的沐景晨,特别不听话。 兰晓落在软床上,又快速翻身下床,神色并不慌张,但却愠怒,在于沐景晨不乖了。 沐景晨站在门后,脱下外套,又脱掉内搭,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又不紧不慢的回到兰晓身边。 他赤着上身,眸中情绪翻涌,兰晓抬起的胳膊被他轻轻握住,这一巴掌没能落下。 “你告我吧,把我关起来,这样你会不会放心一点。”沐景晨注视着她的眼睛。 兰晓眼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这又是你想替家人赎罪的方式?” 沐景晨心口酸涩,眼眶也酸涩:“我和颜清没有关系,订婚宴也并不知情,是他们骗我去的,我说这些,你相信吗?” 兰晓:“我不相信!” 沐景晨情绪崩溃:“无所谓了!反正这些年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反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在替家人开脱赎罪!” “难道不是吗!”兰晓没想到他会吼她,怒火更燃,扭了扭被他攥住的手腕想要挣脱,他却握得更紧。 腕骨传来刺痛,兰晓恶恶的盯着他:“放开!” “疼吗?”沐景晨明知故问,手上力度稍减,复又笑问:“疼不疼?” 见他笑了,兰晓彻底炸了:“沐景晨你疯了!!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对,我疯了,我早就疯了。”沐景晨向前一步,圈住她的腰肢,将她按在怀里,语气疯癫含笑:“兰晓,我该怎么办,我也好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办?” 他笑着也哭了,抱着她说了很多话。 “一边是生我养我的爸妈,一边是你,我不知道怎么周全,我看着你一点一点被怨恨蚕食,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我没资格让你消解仇恨,也没能力让父母弥补对你造成的全部伤害。” “这些年都是在自欺欺人,我什么都没做好。为什么?兰晓,为什么我乖乖听你的话,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我的解释在你眼里成了欺骗!你十六岁就说过你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一对正常恋人!” 兰晓用力推开他,后背靠着墙,怔怔的看着他,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跑出来。 第33章 第 33 章 十六岁的萌动心事被再次提起,撕扯着回忆里的懵懂爱意。 少年已然成熟有加,但满打满算,沐景晨也只有二十岁,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帮她兜底,满足她一切坏欲,放任她贪嗔善恶,然后默默收拾残局。 订婚宴的邀请函为什么会直接送到她手里,疑点重重,本就是有心人有意而为之,兰晓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承认。 她知道这是沐风和贺兰声的诡计,这是用来拆散她和沐景晨的手段。 可她为什么要和沐景晨较劲呢?不过就是仗着沐景晨喜欢她,能承接她对沐家人的怨恨。 她恶心沐家的做派,恶心贺兰声的虚假,却也只能恃强凌弱,去欺负沐景晨。 兰晓慢慢恢复平静,当所有的面具被撕碎,最初的她以鲜血淋漓的方式回来,有些面具戴得太久,久到快要融入骨血,撕扯下来很痛很痛。 “沐景晨,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她和他,又有谁能真正大义灭亲,弃父母恩情于不顾呢,所以他们的结局,一眼就能望到底。 “你终于说出来了。”沐景晨语气失落:“所以你知道订婚宴是假的,假装成被我欺骗的模样,只是想趁机和我撇清关系,是吗?” “是。”兰晓承认了,但她情绪不稳定是真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 “沐景晨,我想跟你说清楚,我不满意你爸妈,他们害了我,却活的风生水起,我特别恨。” 沐景晨点头:“我明白,我知道……” 兰晓苦笑:“我爸有私生子的事,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妈婚外情的事,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知晓的,但这些我谁都没说,我也曾经跟你一样,以为彼此心照不宣,什么都不戳穿揭露,日子就能平静的过下去,直到我被他们舍弃。” “我的生命可以被他们轻飘飘的送出去,这显得我的努力像个笑话,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策划,撕破所有人的伪装,将他们的丑恶行径公诸于世。” 沐景晨淡淡道:“所以我也是你计划里的一枚棋子。” 兰晓摇头:“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后来种种,是爱是恨是情是怨,我也说不清了。” “在贺兰家接受治疗,那段时间你对我说过的话,也是计划吗?”沐景晨问。 兰晓仰望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在去贺兰家之前,她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她知道她需要治疗,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去完成自己的计划,结果还算如愿。 只不过总有超出计划的事,比如她会出车祸,阴差阳错得知她的父亲是贺兰声,贺兰风雅会带她去贺兰家治疗。 以及,沐景晨在看破真相后没有离开她。 她从来都不觉得沐景晨会陪她一辈子,她知道他终有一天会离开,继续做他风光无限的沐家大少爷。 她折磨他,利用愧疚感将他栓在身边,从心底里也是想和他待在一起,最好时间能久一点,不然十六岁那年的满腔爱恋又该何处安放。 十月小长假那次犯·罪表演,她想过放他走,后又舍不得。 医院里放肆缠绵后,她也想过就此撇清,还是放不下。 如果沐风和贺兰声不那么快的去计划订婚宴,或许她和沐景晨还能度过几天平淡日子。 她知道沐风不会让沐景晨葬送在她身上,而贺兰声对她也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他们的命运仍然被父辈掌控,很难去篡改故事终局。 “你爱我吗?兰晓。”沐景晨换了个更直白的问句。 兰晓还是没有回答。 沐景晨也不需要她回答了,爱是能感觉到的。 沐景晨走近她,轻抚她的脸,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我想要你,可以吗?” 兰晓眼眸微垂,盯着他的唇。 两人几乎同时凑近了对方,唇瓣相贴的瞬间,相拥在一起。 床被塌陷,衣影凌乱。 汗水与情.潮,交织缠绵。 时间滴答滴答……不知走了多久。 他附在她耳边喃语:“你写过情书吗?” 她软软回应:“没有。” “我给你写过。” 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她低笑:“写的什么?” “不告诉你……” 月上枝头,有风拂过玻璃窗,异国他乡的夜晚无比冷清。 兰晓侧躺在床上,身后是沐景晨热度未褪的胸膛。 沐景晨紧贴着她,下巴搁放在她的发顶,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身轻轻摩擦腰窝的肌肤,另一只手将她的左手攥进掌心。 兰晓的手比沐景晨小了许多,她不太喜欢留指甲,修剪的干脆利落,但女孩子爱美,在甲床涂了一层薄薄的橘粉色甲油。 沐景晨捏揉着她的指腹,语气尽是温柔色:“我不想走,也不要赶我走。” 兰晓低喃:“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 这里只是宫辞给她安排的临时住所,称不上安全封闭,或许很快就会被贺兰声查到。 比起贺兰声的人脉和财权,宫辞显然差得多,只有他不想找,没有他找不到。 沐景晨搂紧了她:“那就等他找到再说。” “嗯。”兰晓没再拒绝,轻轻回应一声,她知道她和沐景晨在一起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沐景晨动了动身子,微微下移低头,吻向兰晓肩后的一块疤痕,这是上次车祸留下的疤痕之一。 宫辞安排的住处,偏僻也安全,第二天就派专人来送果蔬衣物等生活用品,无人打扰,两人日子还算安逸。 晃眼就是七天。 早晨,兰晓被阳光吵醒。 窗帘是沐景晨拉开的。 他穿着黑色休闲西装裤,银灰色长袖衬衣,衣扣没系全,胸膛薄肌若隐若现,搭配的领带懒洋洋地搭在肩头,腰封勾勒出劲腰轮廓,定制皮鞋矜贵内敛。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 金色阳光落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霞光。 兰晓侧过身,发丝凌乱地散在身后,单手撑着脑袋,微眯着双眼,欣赏那抹温柔倩影。 “我今天,帅不帅?”沐景晨转过身,身侧拉起了长影,一半陷在阳光里,一半浸在阴湿下。 兰晓唇边浅浅的笑,慢慢消散,她掀开被子下床,身上是沐景晨的黑衬衫。 她最不喜欢他穿常规的衬衫,老气又木讷,比起她身上这件,此刻沐景晨身上的银灰色休闲衬衫更合她心意,也更符合沐景晨的年龄和气质。 他还特地用了腰封而不是腰带,年少老成的氛围一扫而空,洋溢出符合这个年纪的朝气潇洒。 兰晓站在他面前,抬起的手慢慢落下,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擦。 “我很帅吧。”沐景晨微微躬身,拥她入怀,在她发顶落吻:“至少今天。” “错了。”兰晓的双臂松开又收紧,收紧又松开,最后只轻轻将额头贴靠在他的心口:“是每一天。” 沐景晨的胸膛泛起湿意,他望着窗外盎然,喃喃低语:“国内的夏天就要结束了,到秋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让所有的痛苦和恩怨,死在这个夏天吧。 他们离开了安全屋。 乘上飞往国内的航班。 回国的消息,不止一个人知道,也不止一个人关注。 机场出口方向,沐景晨一只手牵着兰晓,一只手推着行李,两人戴着宽大的墨镜,将俊美的脸遮去大半。 走出机场,沐景晨停下,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职业保镖朝他们走来。 领头的保镖毕恭毕敬,比了个请的姿势,对沐景晨说:“少爷,沐先生在车上等你。” 紧接着,接兰晓的人也来了。 “小姐,贺兰先生让我们接您回家。” 他们隔着墨镜对望,双眼看不真切,十指相扣的手慢慢松开。 沐景晨摘下墨镜,单手扣住她的后颈,吻上她的唇,流连许久,直到尝到咸涩的泪。 墨镜后是一双泛红的眼睛,承载着不舍和纠结。 沐景晨用指腹拭去她的泪,掌心揉了揉她的发,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沐景晨坐上商务车,沐风关闭正在播放的财经新闻。 “想通了?”沐风问。 沐景晨摘下墨镜,眼神淡然:“你指什么?” 沐风以为他主动回国,便是和兰晓断干净了,接受了他们不能在一起的事实。 “不愿意和颜清订婚也无妨,只要你——” “兰晓会是我的妻子,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沐景晨打断沐风的话,态度冷漠且坚定。 沐风一时哑言,眉头紧皱,正要追问一番。 “爸,自首吧。”沐景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沐风心口一震,那双沧桑又精锐的眼睛,不过须臾,就变换了数不清的情绪。 另一边,兰晓拒绝乘坐贺兰声的车,贺兰声没再强迫她。 她自己打车去了沐景晨在桃李新府的房子。 三天后,警察敲响了房门,她也早已准备妥当。 女警察亮出警察证:“兰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夏天越走越快,蝉鸣声也日渐消散。 兰晓记得,那是立秋的前一天,她从法庭走出来,大大小小的记者被保镖挡住,兰印护着她离开。 她回头,沐景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秋风吹起了他的领带。 沐风和兰薪因非法组织卖血罪判有期徒刑两年。 秋天来了,她和他殊途陌路…… · 少年握着走珠笔在纸上游走,朋友偶然经过,他匆忙收起。 朋友鄙夷:“瞧你这小气劲儿!你的小青梅来了,还不快去。” 他匆匆将纸张叠好放进笔筒,不忘警告朋友:“别乱动。” “谁稀罕!”朋友转着篮球离开。 少年离去。 朋友抱着篮球倒退回来,从笔筒中抽出纸条,看完以后,啧啧两声,叠好归位。 “这小子,思春了……” 【兰晓,听说你想得到我?我想让你得到我,怕你被别人勾引,我先排个号,毕业就在一起,好吗?】 . 第34章 第 34 章 五年后…… 南淮,机场外。 行李被兰印推着,兰晓慢吞吞的走在他前面,身后的兰印也不敢催促。 行到车边,兰晓停滞不前。 兰印匆忙放好行李箱,都没敢让司机师傅帮忙,还贴心给她开门:“怎么了姐?快走吧,爸妈饭菜都安排好了。” 他说话小心翼翼,慢声慢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兰晓不悦,她就改变主意不回家了。 如今兰晓不仅是兰家长公主还是贺兰家轻拿轻放的掌上明珠,因两边亏欠太多,必须得哄着,至于她想去谁家,得看她个人心情。 兰晓皱了皱眉头,摘下墨镜,看向车后方。 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车影。 兰印急得出汗,他可是用尽手段赶在了那人前头,兰晓今天必须跟他回家,绝对不能被截胡。 直到兰晓不悦的戴上墨镜,坐进车子里,兰印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在国外这么多年,很久没吃过家常菜了吧?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师加。”兰印主动挑起话题。 兰晓心不在焉的回复:“嗯。” 兰印:“……” 一路无言,兰印携兰晓抵达酒楼。 圆桌侧,兰薪和贺兰风雅各居一隅,门口传来响动,穿着黑色风衣的贺兰声意料之外登场。 兰薪原本以为女儿回来了,刚起了一半的身子,又重重地坐回原处。 贺兰风雅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皱着眉头不满质问:“你来干什么?” 贺兰声面不改色:“见我女儿。” 兰薪:“她还姓兰,是我女儿。”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贺兰声就来劲儿了。 “姓蓝姓绿的,她身上都流着我的血。” 贺兰风雅拍了拍桌子:“都闭嘴。贺兰声你出去。” 贺兰声不走,高冷地喝起了茶。 见他固执,贺兰风雅耐心解释:“你突然来,我还没提前通知晓晓。” 贺兰声看向她,笑了笑说:“你放心,多我一个不多,晓晓不会介意,因为她压根儿不想跟我们任何一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所以跟一个讨厌的人吃饭和一群讨厌的人吃饭,兰晓都不会介意,反而省了麻烦,不用两边跑吃两顿饭。 只不过今天这顿饭能不能好好吃完,还得另说。 这五年,兰晓在国外边治疗边读书,生活情绪处处都趋于稳定,对他们的情绪也越发寡淡。 可能兰晓只是不那么恨他们,但也谈不上什么血缘亲情了,兰晓会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像时常走动的亲戚一般视他们为宾客,不会像孩子一样聊天谈心诉苦发牢骚,他们也慢慢接受了现实。 门被推开,先走进来的固然是兰晓,兰印随后关上门。 上菜后,兰晓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明明是团圆饭的主角,却把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贺兰风雅打破了僵局,试探询问:“晓晓,刚回国有什么打算?” “offer收到了,后天入职。”兰晓抬起头,看向贺兰风雅,她的回答非常官方,像报备的机器,没什么感情。 兰薪趁机追问:“在哪家公司?” 兰晓目光斜移,看向兰薪:“陆氏总部。” 兰印讶异道:“你要去帝都?” 兰晓“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干饭。 兰薪和贺兰风雅两两对视,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担忧,出于私心,他们想让兰晓留在南淮,这样离家近他们也能多照拂。 这五年来,兰晓在国外有自己的事业,回国发展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都想趁此机会弥补她,现在看来是兰晓有意远离他们。 至于兰晓为什么回国,想必有自己的打算,肯定的一点是,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贺兰风雅给贺兰声使了个眼色。 贺兰声这才出声:“随她自己。” 贺兰风雅倒觉得他不如不说话。 兰晓安心吃饭,很快吃饱,没有先离开,默默等其他人,也在等一个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兰晓盯着手机发呆,突然“叮咚”一声,打破了稍许尴尬的宁静。 兰晓抓起手机,拿起搭放在衣架上的衣服:“爸,” “哎!” “哎。” 兰薪和贺兰声异口同声。 兰晓看了一眼兰薪,视线慢慢瞥到贺兰声,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的伸了伸手:“车。” 贺兰声笑意浅淡,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她,待兰晓走后,他也准备走了,毕竟他就是来炫耀这一声“爸”的。 见他那副嘚瑟劲儿,贺兰风雅都不想拆穿他,兰晓只会在需要他的时候喊一声爸,不需要的时候喊声叔叔都费劲,另外气他的时候,舅舅才是张口就来。 兰晓一路疾行,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身后的兰印跑过来跟住她。 “你去要哪?今晚去哪里住?” 兰晓:“把行李放酒店吧。” 兰印拦住她:“不回家吗?” 兰晓停下来,眼神还是那么冷淡,好像没有人能让这双清冷的眼睛泛起情绪波澜。 她还没有开口,兰印就打断了她:“他们不会对你好的。” 他们,自然指的是沐家人。 五年前,兰薪和沐风双双入狱,兰薪还好,毕竟曾是她的父亲,也心有愧疚,不会因两年的牢狱生活过多的去怨恨她,伤害她。 可沐家不一样,他们是外人,他们不一定会认识到本身的错误,只会去怨恨把沐风送进监狱的兰晓,对沐家人来讲,兰晓是恶人。 听他说完,兰晓将手机和包包递给兰印,将搭在手臂上的卡其色风衣穿好,又拿回自己的东西。 “我不关心这些。” 掌心的手机嗡嗡震动,兰晓继续往外走,边走边接电话,兰印跟在她身边试图再说些什么,直到他看见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多了丝丝温情。 他停下来。 兰晓越过他,也渐渐停了下来,手机还贴放在耳边。 兰印朝她的方向看去。 在那抹倩影对面,是温润如玉的绅士。 沐景晨,也许是沐家唯一一个会对兰晓好的人。 他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手臂环住的玫瑰捧花鲜艳夺目,他放下手机,走到她身边。 本该在机场送出的花,辗转多时终于到了对的人怀里。 “欢迎回家。”沐景晨微微笑着。 兰晓接过捧花,将手机和包包扔给他,往外走:“为什么没去机场接我?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沐景晨转身去追。 来到桃李新府的房子,一进门,某人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 兰晓推开他的脸,踢掉高跟鞋,躺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脑袋看他。 “兰印和宫辞串通一气,里应外合拖住我,等我发现,为时已晚。”沐景晨在她身边蹲下来,拨弄两下她的长发,在她脸上落下好几个吻。 兰晓勾住他的脖子,视线挪到他的嘴唇。 沐景晨慢慢压到她身上,一个吻足以点燃一切。 天色还早,阳光明媚。 室外车水马龙。 这五年匆匆走过,其中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他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这件事,兰晓从没告诉任何人,她觉得没有必要,该知道的不用等她通知,比如贺兰声。 沐景晨却是早早通知了家里人,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家人他的已婚身份,也不必再想着给他联络姻缘。 一条薄被遮住腰以下的旖旎,沐景晨背肌绷紧,兰晓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左边凸起的疤痕。 这里刻着一个“晓”字。 不是纹身,是疤痕。 是她亲手做下的标记。 那是她去国外的第二年,她再次因为焦虑症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问出的很多问题她都无法理智的回答,因为她根本没有认真在听,她很难受很矛盾很愤怒很恐慌,即使到了国外她也时刻关注国内的消息。 她只知道沐景晨毕业了,沐风和兰薪已经出来了,沐景晨22岁了,沐家人又在给沐景晨张罗联姻相亲的事了。 沐景晨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看她了。 看过心理医生,开了很多药,她跑去找贺兰声,以为又是贺兰声不让沐景晨来。 这次贺兰声不承认了,又把她关进了安全屋。 安全屋里的墙都是软的,她撞都撞不死,她也没想撞死,只是睡不着,怎么睡都睡不着,太难受了,想把自己撞晕。 在她第三次想把自己撞晕好好睡一觉的时候,沐景晨来了。 她很不满意,不满意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她,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整整四个月。 她不由分说扇了他一巴掌:“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而后又心疼的摸着他泛红的脸。 “你是不是又偷偷跟别人订婚了……” 兰晓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毕业,公司,爸爸出狱,很多事情都凑在一起。”沐景晨按住她的手腕,眼眶泛红,用脸蹭了蹭她的掌心:“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沐景晨也哭了,和兰晓却是不一样的心境,是激动的高兴的快乐的,他终于可以实现十六岁那年的愿望了。 “兰晓,身份证,护照,我都带了,如果你不想在国外登记,户口本我也带了,我们回国,我们,结婚。” 结婚证,是回国领的。 他们谁也没说,谁也没见。 在南淮拍了婚纱照。 又在巴黎度蜜月。 在离开巴黎的前一个夜晚,她用美工刀在他后背刻下她的名字,流了血也留了疤。 回到洛杉矶,他们再次分离。 沐景晨没有骗她,他再也没有一走数月,常常国内外两头跑,直到她完成国外的学业,工作也稳定下来。 可兰晓是个自由人,她不想在国外定居。 所以,她回来了。 ~ “疼吗?”沐景晨从掌心往上吻,吻过痛苦的开端她用玻璃划下的伤,最后吻过她手臂上那个倒着的“景”字。 兰晓笑着反问:“你疼吗?” 她那么坏,那么狠。 他却那么乖,那么纵容。 让他动手,却下不去手,只能她自己来了。 他们都没有回答痛不痛,毕竟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多年。 沐景晨轻抵她的额头,蹭了蹭她的鼻尖,握住她的手,抵达浪潮的高峰…… 第35章 第 35 章 夕阳落幕,风渐起。 兰晓和沐景晨没有一直待在桃李新府,沐风派沐星爵请他们回家吃饭,更来了位不速之客。 兰晓看着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人,满脸写着被迫营业几个大字。 她很多年没见过沐星晨,印象基本停留在两岁的那个小哭包身上,一眨眼竟也是小学生了,梳着利落的高马尾,扎着粉色的头花,穿着还没来得及换的学校制服,眉眼之中有沐景晨的温润也有沐星爵的锋锐,他们三兄妹天生样貌佳,各有千秋,女孩子的优势更显,想必长大后会更出挑。 在沐星晨身上,兰晓感受到时间在流逝,那是她和沐景晨爱恨交织的八年。 沐景晨换好衣服来到门口,和兰晓简单道别:“吃完饭就回来。”不紧不慢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沐星爵没眼看,沐星晨被捂住眼睛,又十分不满的将二哥的手扒拉下来,双手叉腰直视大哥:“大哥,爸妈说了,请你和大嫂一起回去!” 沐星爵瞠目结舌看着还没到他腰的小妹,正纳闷爸妈什么时候偷偷跟她交代了这件事。 “她不去。”沐景晨道。 “那我就不回去了,反正明天不上学。”沐星晨从兰晓和沐景晨之间的空隙钻进房间,像条鱼一样溜走。 兰晓看了一眼沐景晨转身就走。 沐景晨关门前交代沐星爵:“跟爸妈说,我晚点送星晨回去。” “欸?哥?” 碰——! 沐星爵被挡在门外。 室内,兰晓站在客厅某处看着坐在沙发上已经在看电视节目的沐星晨。 “你压到我包了。”兰晓提醒道。 沐星晨从腰后面拿起包包,对着兰晓晃了晃:“嫂嫂,可以把它送给我当见面礼吗?” 兰晓果断拒绝:“不可以。” “好吧。”沐星晨调皮一笑,双手把包放在不被她压到的位置。 沐景晨叫了餐,送餐人员很迅速,趁着他们摆桌的间隙,他给兰晓做了做思想工作。 “放心,吃完饭我就送她走。”担心兰晓不开心,还特别去叮嘱沐星晨继续当小哑巴看她的动画片。 就这样,兰晓在卧室玩手机,沐星晨在客厅看动画片,互不打扰。 直到沐景晨喊了句“吃饭了。” 沐星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而且她还在长身体,吃的本来就多,消化的也快。 兰晓却是不肯出来,她是真的不想和沐景晨的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哪怕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沐星晨。 沐景晨坐在床边,拉了拉兰晓的手,温声细语:“吃饭了。” “我不饿,你去吃吧,吃完送你小妹回家。” 沐景晨知道她不喜欢,今天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从沐星晨开始破冰,哪怕只是沐星晨。 他默默退出房间,看见坐在餐桌边可怜兮兮的小妹,无奈叹息:“吃吧,多吃点。” 沐星晨立刻埋头干饭。 沐景晨取了托盘,把饭菜送到兰晓房间去,兰晓依旧没有理会他。 他知道她生气了。 沐星晨吃完饭,沐景晨立刻就要把她送回去。 沐星晨却不知怎的,剧烈反抗,一溜烟跑到兰晓房间去了。 沐景晨心里一个咯噔! “啊!!出去!”兰晓的尖叫声从室内传出:“沐景晨!!” 沐景晨进门后,看到的就是躺在兰晓被窝里的沐星晨。 “沐星晨!给我下来!你太没礼貌了!”沐景晨脸色铁青,意识到事态紧张,虽然不明白爸妈究竟什么目的,但他不应该留下沐星晨的,这样兰晓真的会生气的。 “你别拽我!我要把嫂子带回去!”沐星晨被沐景晨提走,双腿悬空扑棱个不停:“嫂子,啊——嫂子!” 送沐星晨回家的路上,沐景晨盘问了一路,终于知道她是受了谁的指使,原来就是没人指使,她单纯的想看嫂子,想跟嫂子吃饭,想带嫂子回家。 自从知道大哥结婚了,她只在照片上见过嫂子。 好朋友天天跟她炫耀嫂子,她也想炫耀。 可是嫂子好像不喜欢她。 沐星晨是哭着回去的,沐景晨没有进家门。 他回到桃李新府,兰晓已经不见踪影。 他从手机上找到她的位置,终点站是双月沙滩。 刚入秋,沙滩上的风有些凉。 兰晓坐在海边沙滩的吊椅秋千上,长发被风吹散,她穿着单薄美丽的红色长裙,无袖设计露出她疤痕纵横的手臂,裙摆长长沾上不少细沙,风衣和高跟鞋都扔在脚边。 她指间夹着细细的烟支,星火忽明忽暗。 厚重的外套突然披落在肩头,沐景晨裹住她,顺势抱住她。 “我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 她接受不了沐家人,更不想看到兰薪甚至贺兰风雅,所以她选择离开这里,去帝都发展。 这也是贺兰声给她的指点。 这些年,她试着去原谅,不管是沐风还是兰薪,亦或是上官醒和贺兰风雅,她想用时间消磨掉扎根在心底的恨,可是她不能,十七岁的兰晓不允许。 到最后贺兰声是那些人里她唯一能够接受的,是他带来的血救了她一命,在国外这些年也是贺兰声尽心尽力的救治她的生命。 于兰晓而言,贺兰声先是恩人,后是生父。 “我明白。”沐景晨坐到她身边,拥她入怀:“我不会逼你,你想去哪就去哪,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跟在你身后。” “可我也知道你很为难沐景晨。”兰晓眼眶潮湿,透过沐景晨清明温润的眼睛,她看见了些许疲惫,类似于六年前她任性刁难他时近乎麻木的疲惫。 兰晓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眼角滑落一滴温热的泪:“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在我去帝都前,你都可以跟我离婚。” “离婚……”沐景晨哼笑了一声,将戒指给她戴回去:“兰晓,别总是自作主张,听听我的心里话。” “我曾以为只要你好了,我们的生活就能回到正轨,所以我拼命地努力地用了很多方法去莽撞的解决问题,次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个方法就是用我的死来平衡你的恨,可我还是失败了。” “直到你出现在我的病房,我当时就想着,算了吧什么都不做了,就这样和你互相折磨到白头也挺好。” “除却死亡,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们往后走出的每一步,就都在正轨上。” 风越来越冷,他们抱的也越来越紧。 这些年,那么多,都一起走过来了,很痛很苦,也有很多甜,纸飞机从青春时代飞到青年时期,上面画满了悲欢喜乐,这还只是他们短短的八年。 他们不该只有八年。 也不该让十六岁的少年少女永远沉睡不醒。 “你想好了,我没有办法跟你的父母家人和谐相处,也不打算跟他们接触,意味着逢年过节你只能一个人回家。” 沐景晨捏了捏她冻得有些泛红的鼻尖:“这些在结婚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 “好。”兰晓捧住他的脸,左右揉了揉,警告道:“再想反悔就没机会了,以后想离婚也不行。” 沐景晨收了收衣服,捡起她扔在地上的高跟鞋,给她穿好:“你也不许再提离婚。” “嗯。”兰晓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好了,快点抱我回车里,好冷呀。” “知道冷还穿这么少……” “好看啊!再说我也没想到会越来越冷……” 沐景晨单手抱起她,一只手拿起她的风衣。 “都秋天了,当然会冷。” “那你说,帝都的秋天冷还是南淮的秋天冷?” 沐景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等我们去了就知道了。” 兰晓狡黠的笑了笑:“啊?你也去啊?陆氏员工不让带家属。” “欸——掉了掉了~”沐景晨的手臂假装一松,又稳稳托回来。 兰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欢笑声越来越远,二人离去。 双月沙滩的观景长椅上,坐着一对心照不宣的情侣。 宫辞冻得要死,拍了拍兰印的腿:“冻死了!你个重症姐控,他们都走了还盯什么,我要回酒店!” 兰印利用完就翻脸不认人了,抬起屁股走的比谁都快。 宫辞脸都黑了,脱下高跟鞋朝他扔去,准准的落在他后背。 兰印吃痛回过头来,宫辞光脚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一只鞋。 兰印捡起地上的鞋,稍稍用力给她扔回去,高跟鞋在沙里滚了两下,落在她脚边。 宫辞气急,把手里的鞋子扔向他,转身就往海边跑。 “欸!!”兰印撒腿就追,怒吼一声:“你个疯婆娘!回来!” 没过几秒,兰印扛着宫辞原路返回。 一路疾行到酒店门口,兰印才将她放下来。 “你歇着吧,我回家了。” 宫辞瞪着他。 兰印自然也心虚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看我干嘛?回去。” “早上帮你拖住沐景晨,晚上陪你盯梢站岗,兰印,你拍拍屁股就走人,耍我玩呢?” 宫辞仰头看着他,要不是身高不够,鞋子还丢了,她早就扑上去咬烂他这张得意忘形的脸了。 见宫辞气鼓鼓的样子,兰印这会儿连装都不装了:“对啊,耍你呢,真好玩~” 宫辞伸脚踢向他,兰印躲开后,顺势跑路。 宫辞气呼呼的回到酒店,在沙发上冷静了几分钟后,去浴室洗漱,洗掉满身疲惫,换上了舒适的睡裙。 卧室里的窗帘没关,落地窗外是夜里的灯火阑珊。 她开了瓶红酒,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 脚边的手机嗡嗡震动,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直到跃动的名字消失不见,一条未接来电的横幅陈横在壁纸上。 她迟疑片刻,指纹解锁,门铃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匆忙扔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闪亮,传来几声震动,屏幕上又出现了三条未读消息。 【宫辞】 【我回国了】 【想见你一面】 第36章 第 36 章 宫辞拉开门,倚着门框,一条腿拦住门外汉,兰印抱着捧花站在门口,耸了耸肩。 “不欢迎我?那我走了。” 宫辞抬脚蹭了蹭他的腿:“花留下。” 兰印把捧花塞进她怀里,宫辞这才看清楚,和花挨在一起一个一个像烟盒一样的东西不是烟,是套套。 没等宫辞反应过来,兰印已经抱起她关上门登堂入室。 玫瑰捧花随意丢在地上,兰印扯了一盒下来,拽了满手玫瑰花瓣。 沙发上的空间太小了,弄得宫辞很不舒服,心里在想别的事,也没说什么。 兰印从她微凝的眉头,看出她的不自在,换了换姿势,撩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不舒服?我们去床上。” 兰印抱起她走进卧室…… 宫辞比兰印想象中要累,今天的她好像没什么兴致,也不知是被他气到了还是怎么,做了两次便睡着了,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兰印也不想恶趣味的把她弄醒,摸盒子的手停下,翻身下床去洗了个澡。 回来后用热毛巾给宫辞擦了擦身体。 兰印没什么睡意,去客厅收拾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回到卧室捡起落地窗边的酒杯和手机。 密码解锁。 次日清晨,宫辞是被热醒的。 兰印身上真的很热,冬天她很喜欢窝在他怀里,现在刚入秋,夏天的余热还没散尽,这样被他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就出汗。 奇怪的是,兰印已经醒了,醒了还这样抱着她不放,好像是故意要把她热醒。 肌肤相贴的地方已经流汗了,而大清早的某人的生理反应也十分强烈。 宫辞无语极了,推了推他,没推动,身上黏糊糊的特别想去冲个澡:“干嘛?松开!” 兰印松开手,把她的睡裙撩上去,目光灼灼。 宫辞无奈叹息,捏了捏他的耳朵,曲腿躺平了身子:“就一次。” 兰印撑在上方,轻捏她的膝盖,挤进去,又抱起她。 宫辞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晃动嘤咛,她喜欢兰印,喜欢兰印的身体,喜欢他的一切,虽然他有时候很讨厌很气人,但她还是很喜欢。 可是,她不能让兰印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宫辞疲倦不已,抱着兰印的脖子,脑袋搁放在他的肩颈处,失神的望着前方。 卧室门把手却突然动了动,宫辞瞬间回神,抱紧兰印的同时心跳加速。 来不及反应,卧室门已被推开。 一张熟悉的脸跃入视野,宫辞除了木讷的接受,已做不出任何表情,听到响动的兰印没有回头,扯起被子,将宫辞遮好,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唇角。 来人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只剩黯然神伤:“抱歉……”他转身离去。 宫辞如鲠在喉。 结束时,宫辞潦草整理好睡裙跑去客厅,客厅里空荡荡,没有落下一丝痕迹。 兰印穿着一条睡裤,赤着上半身从她背后贴上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新人替旧人,旧人换新人,宫辞,我是新人还是旧人?” 兰印的耳语温柔又冷漠,笑着吻了吻她的耳朵,随即松手离去。 宫辞什么都没说,回房间收拾自己,等洗完澡换完衣服化完妆,已经快到午饭时间。 她没什么胃口,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兰印不曾遮掩他的行径,是他给路棠发的酒店位置。 她头疼的抓了抓头发,攥着手机蜷缩在沙发上。 她没处理好她和路棠的关系,也和兰印缺乏沟通。 她没去公司,约见了兰晓。 二人在一家私房菜见面,没有过多寒暄,兰晓便直入正题:“找我帮忙?” 宫辞摇头:“单纯请你吃饭,你帮我的够多了。” 兰晓没再多问,宫辞向来事事安排妥当,也无需她多管闲事,她们二人互相帮助,互不亏欠,多年来也结成了不错的朋友。 “下个月我去帝都了,没什么事不会回南淮。”兰晓说道。 宫辞了然:“沐景晨呢?” 兰晓:“他有他的安排。” 宫辞点了点头,兰晓见她心不在焉,多问了句:“有心事?” “兰晓,我现在把股份还给你行吗?”宫辞头痛的按了按眉心,后背倚着软沙发,愁容满面。 兰晓放下筷子:“兰印惹到你了?还是公司那边出了问题。” 据她所知,这几年兰家公司情况稳定,兰薪坐牢后就退了,兰印接手后,虽然有宫辞这么个空降的大股东私下和他不对付,但明面上二人也是强强联手。 宫辞没从任何人身上找原因:“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已经解决了,没必要再握着不属于我的东西。” “不属于你的东西?”兰晓笑了笑说:“你指的是股份还是兰印?” “是股份,你别总是扯兰印。” “我不说他,说股份。”兰晓喝了口茶,继续这个话题:“过意不去,你可以折现给我。” 宫辞面露难色,她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想离开公司?”兰晓一语点破。 宫辞点头。 “兰印知道吗?” 宫辞皱眉:“你干嘛总提他?” 兰晓往后看了一眼:“看来他不知道。” 宫辞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去,对上兰印那双和兰晓大差不差的眼睛,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声啊。” 兰晓事先声明:“如果不是偶遇,八成是跟踪,反正跟我没关系。” 可不是她让兰印来的。 三人潦草吃过午饭,关于股份的事,宫辞和兰晓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兰印突然出现,也让她们这次见面匆忙结束。 天空沉压压的,仿佛要压下黑水来,几道闪电闪过,慢慢飘起小雨点。 兰印把车扔在了停车场,赖在宫辞车上,宫辞顺路把他送回了家,他们俩住在同一个小区,离公司不远,但不在一栋楼上。 车子驶入地库。 兰印终于不当哑巴了:“你要不要去我那里。” 宫辞解开安全带,也顺手帮他解开了安全带:“改天吧,我有点累了。” 兰印点了点头,没再强求,推门下车:“我约了路棠,这会儿应该在你家门口了。” 他关上车门,大步离去。 宫辞反应过来时,已没有兰印的身影。 电梯好像比平时快,快到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不得不踏出那扇门。 门口坐着的男人,像只落寞小狗,黑色卫衣淋湿了,白色板鞋上都是水渍,他大概是在接到消息后跑着过来的,又或许没有撑伞。 “进来吧。”智能门锁响动,门开了又关。 宫辞被湿冷包围,身后的男人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她能感受到他在轻轻颤抖。 “路棠,祝我幸福吧,不要再这样。”宫辞向外扯开他的手臂。 路棠不肯松开,低头吻过她的发顶,当他再想往下,宫辞却侧过了脑袋,在他怀里挣扎,转身推开他。 “你见过他,在国外你也调查过他,今天也是他喊你过来的,你瞧,他一点都不怕我会背叛他。” 宫辞的话扎进路棠的心,苦笑道:“我会怕,是因为你不爱我。” 这也是宫辞内疚的一方面,和路棠在国外那段时间,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成为她灰暗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亮色,可偏偏无关爱情。 不,也许是有一点点爱的,只是还没等它生长发芽开花结果,它就消散了。 一点点爱在婚姻里怎么能够。 要两个人很多很多爱才行。 “跟我回去好不好,你不是已经……已经选择我了吗……”路棠从口袋里拿出他们的结婚戒指,握住宫辞攥紧的手,试图掰开她的手指。 她不肯松手,不肯再接受,路棠的哭声渐渐明晰,仍然在和她的手指抗争,他的后悔溢于言表,心口痛的像是要渗出血。 戒指滚落在地板上滚在角落里,路棠跪在地上寻找,又捂着心口痛哭。 “你在南淮人生地不熟,酒店又住不习惯,今晚先住在这里吧,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路棠抬头看她:“我不走……” 宫辞蹲下身来,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他反而越哭越厉害,她用袖子擦了又擦,捧住他的脸,细细看了他许久。 “分开太匆忙,都没好好看看你,你还是跟我刚去法国时一样,温柔潇洒体贴浪漫,在你身上我看不见别人的影子,你是完完整整的独立的你,路棠……” 宫辞轻轻抵住他的额头:“我爱过你,可是……太少了,在我们匆忙又慌张的婚姻里,它不够用……” 兰印淋了点雨,回到家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潮湿蔓延全身,他才不舒服的去冲热澡。 洗完澡随意穿了件浴袍,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将浴巾丢掉。 点了支烟,习惯性走到窗边看宫辞的家。 又想起自己穿得太潦草,回房间换了身居家服。 每当宫辞在阳台看见他,都会在手机上骂他“变态”,然后跑到这边串个门。 窗外雨声渐起,雨水也越来越多,直到窗户覆了一层水膜,再难清晰看见对面室内阳台上的衣服。 兰印灭了烟,从酒架上挑了瓶红酒,刚拿起开瓶器,门口传来响动。 宫辞湿漉漉的走进来,踢掉脚上灌了水的高跟鞋,光脚站在地板上。 “如果你还没睡,我想借宿一晚。” 兰印短暂的笑了一下松开握着酒瓶的手,又随手扔掉开瓶器。 脚步不停,将玄关处的宫辞按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 宫辞被他撞的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迎上他的热吻。 衣服在摩擦唇舌在纠缠,耳边是热切的呼吸声。 水声淅沥又滴答,水雾升腾再升温。 第37章 第 37 章 离开南淮前,兰晓和沐景晨去爬山,浮云山不高,她陪他来过几次,但一直没有上山。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沐景晨拧开矿泉水瓶子递给兰晓。 兰晓喝了两口牵住他的手:“我不累,今非昔比,别总是拿我当病人。” 换做以前,她确实没有这个体力,现在已经养好了,沐景晨还没有从习惯里走出来。 路上的风景很是凄美,树叶随风飘落,像一只只飞舞的枯叶蝶。 抵达山上寺庙时,门外也是一片苍凉,许是今日香客少。 沐景晨又给她求了一枚平安符。 从上山到下山,沐景晨很少与她交流,抱着一颗虔诚的心,祈求纯粹的心愿。 他觉得,这座庙很灵。 后来时间证实了一切。 来帝都生活的第一年,兰晓很快适应了这边的工作和节奏。 宫辞来找过她一次,还是因为那点股份,她给都给了,就没想要回来,如今她猜不透宫辞的打算,也不想和兰家有过多牵扯,拒绝了。 但给她指了条路,可以把股份还给贺兰风雅,毕竟这本来就是贺兰风雅为了补偿她才转到她名下的。 再不济,就全给兰印好了。 兰家的事业,有兰薪一份也有卓雅一份,离婚时财产分割的很合理,而兰印作为他们俩的亲儿子,完全有资格继承其中任意一方的财产。 至于后来宫辞怎么处理的,兰晓就不知道了。 沐景晨在帝都开了家公司,这边刚刚起步,常常忙得不可开交,沐家那边沐星爵还没达到完全接手的程度,一时也扔不下,沐风和上官醒做起了闲散客,只围着女儿转,他们并非无权干涉公司大小事务,也还没到退休的时候,更多是想用此事拴住沐景晨,兰晓看破不说破。 在帝都的第一个新年,兰晓一个人度过。 沐景晨回了趟沐家。 沐星晨没有见到兰晓,显然有些失落,但她收到了一份礼物,一个涂鸦定制背包。 饭桌上,最开心的恐怕只有沐星晨了,沐景晨带来一个消息,说白了就是通知。 通知他们参加他和兰晓的婚礼。 “我和兰晓商量过,为了我她愿意在南淮加一场婚礼,给你们和兰叔叔体面,想请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和兰晓只出面不干涉,之后我们会在巴黎举行婚礼,你们来或不来,随意。” 沐星爵在脑子里把沐景晨的话来回咀嚼了一遍:“哥。你的意思是两场婚礼?” 沐景晨点了点头。 沐风气得摔筷子摔碗,叮呤当啷的声音吓得沐星晨饭都不敢吃了,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炸糕,身子往二哥身边挪了挪。 “沐景晨,你是在通知我们?这么大的事,一点都不跟我们商量!” 上官醒拍了拍沐风的手,示意他不要吓到孩子。 实际上三个孩子都挺大胆,尤其沐星晨,正想着听故事,她真的很好奇,好奇这么温柔体贴事事周全的大哥,到底和爸妈之间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矛盾。 她问了二哥无数次,都没能找到答案,外人鲜少知道内情,就算知道,那些个叔叔阿姨们也不可能告诉她一个小毛孩啊。 “星爵,你和星晨出去玩会儿。”上官醒吩咐道。 沐星晨:“……”不要啊! 沐星爵老老实实的把沐星晨带走了。 沐景晨面色平静,稳定发挥:“没什么可商量的,证是我要领的,婚礼是我要补的,我只需要和兰晓商量。” “你!”沐风气的不行,手刚抬起来又被妻子按下。 上官醒:“景晨,一定要这样跟爸妈说话吗?这些年,我和你爸没有干涉你和兰晓的婚姻,可她好歹也是沐家的儿媳妇,过节也不一起回家,是想给我们脸色看吗?” 沐景晨慢条斯理有问有答:“不干涉最好。另外,没有人给你们脸色看,兰晓是独立的自主的,没有义务跟我回老家,我们成立了新的小家,她是家里的女主人我是男主人,尽管她是我的妻子,也可以不是你们的儿媳妇。” 沐景晨起身,给上官醒倒了一杯红酒:“妈,南淮的婚礼,是我跟兰晓提的,结婚是大事,我希望你们能参与,也希望沐家和兰家结一份体面的姻亲。” “哼,可笑!现在张口闭口就是人生大事!偷户口本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坦荡!”沐风冷哼了一声,端起杯子,将大半杯五粮液一口闷:“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们管不了你!” “爸,你少喝点。”沐景晨提醒道。 “你管我呢!”沐风辣的够呛,吃了好几口菜。 上官醒无奈叹息:“好,妈明白你的意思了,明天我和你爸,去拜访你卓雅阿姨,商量婚礼事宜,这边的请帖我和你爸去发。” “哼,儿大不中留,属你最能倒贴。”沐风冷嘲热讽一阵,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听老婆的,更何况沐景晨也早就不听他说话了。 体面?还能如何体面?沐景晨和兰晓领证的那一刻,沐家就注定体面不了,儿子把送老子坐牢的人娶回了家,不被人说三道四才怪。 事已至此,归根究底是他这个做老子的一失足成千古恨,酿下了大错,儿媳妇怨恨他合情合理,儿子把台阶砌好了请他下,他也见好就收吧,不然闹到最后再寒了儿子的心,又得不偿失。 不过他思来想去,还是多了句嘴:“那咱是去兰家还是贺兰家?” 沐风看了看上官醒。 又看向沐景晨,眉毛一拧:“你媳妇跟没跟你说要带哪个爸去?” 沐景晨:“先去拜访卓雅阿姨吧,看她怎么说,明天我跟你们一起。” 名义上兰薪还是兰晓的父亲,她的身份卓雅也没打算公开,公开了怕又是一场颠簸,至少目前贺兰声还没找到合适的机遇,不然怎么会任凭兰薪霸占着父亲这个名分。 前院,沐星晨坐在阳光房的摇摆椅上吃红枣,沐星爵从进来就盯着手机,也不理她。 “二哥,这半年你去了帝都那么多次,没跟大嫂聊过天吗?她是个怎样的人?” 沐星爵抬起头,很认真的思考了半分钟,然后摇了摇头:“没聊过。哥说大嫂是个很好的人,那她就是。” 沐星晨双手双脚赞同:“对,大嫂还是沐家的恩人,我的小命可是大嫂救的呢……” 夜深了。 万家灯火通明。 十二点爆竹声响彻云际。 摇摆椅上的小姑娘跳下来,在阳光房里欢呼雀跃,沙发上的沐星爵拍了张照片,发送在没有回复的对话框。 电视机前的夫妻,边喝茶边商议孩子的婚姻大事。 沐景晨站在卧室窗边,望着一簇簇烟花,给他乡的妻子打电话。 “嗯,等见过卓雅阿姨,我就回去。” 【要不要这么麻烦啊?】 “兰晓,这不是麻烦,这是明媒正娶,名正言顺。” 【封建!结婚证才是具有法律效益的婚姻关系证明。】 “婚礼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关系着我的名分。” 【呦,你是在怪我不给你名分?那我可太冤枉了,你刚满结婚年龄,我就从单身女青年变成已婚妇女了,哪有我给名分给的快的?】 沐景晨笑了笑,眸底温柔泛滥:“好了,不聊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晚安。】 沐景晨刚挂断电话,身后便传来敲门声。 沐星爵推开门,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哥,你最近年轻了不少啊。” “我很老吗?”沐景晨哼笑了一声,走到置物柜旁,又取了一支高脚杯,嘴角还是压不住的上扬,他确实很开心:“进来坐。” 沐景晨给沐星爵倒了杯香槟,又给自己添满,兄弟二人坐在沙发上,边喝酒边聊天。 “不知道弟弟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参加巴黎的那场婚礼呢?”沐星爵碰了碰他的酒杯。 沐景晨轻笑:“还能少得了你?事先说好,别跟兰印打架,吵架也不行,别在我婚礼上惹事。” “切,谁理他。”沐星爵嗤之以鼻。 沐景晨象征性地安慰:“你让让他,毕竟他是嫁姐,难免有情绪。” 沐星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比我还大三岁呢,怎么不让让我?!我才是赘了个哥过去吧,你胳膊肘都歪到哪边儿了。” 沐景晨懒得跟他掰扯,喝完酒开始赶人:“早点回房休息,顺便去看一眼星晨,别又跑出去玩了。” 沐星爵连忙说正事:“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说完我就走。” “什么事?” “就是,那天,我能不能带家属啊?” “家属?”沐景晨第一反应是沐星晨:“不行,星晨让她在南淮这边玩玩得了,带去巴黎没有爸妈震着,谁也看不住。” 沐星爵摆手:“不是星晨,是,是……是女朋友。” “你交女朋友了?没听你说过啊。” “嗯。”沐星爵手忙脚乱的跑出去:“反正,你答应了啊,我走了。” 沐星爵一路风风火火的,路过沐星晨的卧室时,瞟了一眼,确认这个小哪吒抱着毛绒玩具睡了,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手机发消息。 对面还是一条消息都没回。 他仰躺在床上,手机扔在一边,几分钟过去,他快睡着了,耳边传来叮咚叮咚的信息回音…… 第38章 第 38 章 次日,沐景晨陪同父母见过贺兰风雅。 虽然贺兰风雅自兰晓出国后就已经不住在贺兰声在南淮这边的庄园,但贺兰声还是常常出现在她的家里,今日打了个照面也是意料之中。 上官醒和贺兰风雅都有几分拘谨和尴尬,原本因着兰晓受到的伤害以及后边发生的种种,她们应老死不相往来,如今又因着兰晓和沐景晨的婚礼,不得不坐在一起。 其实在很多年前,在她们还是好朋友的时候,通过玩笑的方式讨论过二人的婚事,最开始她们的确想过联姻,只是变故来的太突然。 当兰晓走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们从没想过兰晓还能活下来。 甚至不希望她活下来,只要她死了,那些卑劣的行为就会被埋葬。 沐景晨忙完这边的事就飞去了帝都,没有多逗留。 帝都的天气比南淮要冷,下飞机前他多加了一件衣服,没有立刻回家,去见了一位朋友取了一样东西。 回到家时,兰晓刚好在洗澡,他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不久,兰晓裹着浴巾从卧室走出来,粉色的干发帽包裹着长发,浴巾松松的随便掖住。 她知道他今天回来,只是比预期晚了点。 “航班延误了?” 沐景晨关掉电视机,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兰晓坐在他身边,沐浴露的香气扑鼻而来,沐景晨捏了捏她的香肩,语气无奈:“会着凉。” 兰晓目光狡黠,捏住他的手腕,放到她粉白的胸脯上,指腹轻轻摩擦着他凸起的青筋脉络:“我是觉得,一会儿就脱了,不用多此一举。” 沐景晨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盒子对向她:“这是成品,你看看喜欢吗?” 这戒指,是兰晓画的设计稿。 兰晓拿出男款那只,戴到沐景晨的左手无名指上。 领结婚证的时候太仓促,沐景晨又太高兴,都没来得及准备戒指,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疏忽大意的一次了,匆匆忙忙去首饰店买了一对,他们一戴就是好几年,也没想过更换。 趁着这个机会,他提前问过兰晓的意见,设计出了他们的新戒指。 “我很喜欢,你呢?”兰晓微微挑眉,语气温软黏腻,亲了亲他的耳朵。 “当然。”沐景晨无奈笑笑,捏住她的肩膀:“你先别闹,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兰晓不依不饶的凑过去,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去拉扯他的衣裳。 “别闹。”他握住她乱动的手指,开门见山:“我和爸妈去拜访了卓雅阿姨,贺兰叔叔也在,只是还没有通知兰叔叔那边,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兰晓不理他,已经亲上他的脖子,浴巾本就系得不牢,动来动去毫不意外的滑落下去。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沐景晨心领神会,或许在兰晓心里,兰薪早就变成了陌生人一样的存在,十几年的父女情分,早在十七岁那场变故中坍塌溃烂。 她的半条命,为兰薪换来了沐家的投资,就当还了他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兰晓有心事,没有像往常一样,结束后就呼呼睡去,留给他收拾整理。 她枕在他的胸膛上,握着他的手,轻轻揉转着他无名指上的新戒指。 “我庆幸,我不是他的女儿。”兰晓喃喃道。 沐景晨理解她的感受,因为不是兰薪的女儿,她终于可以说服自己——不是爸爸不爱她,而是陌生人本就没必要爱她。 “可是我也不开心,我不想变成和余悔一样的存在。”兰晓侧过身去,背对着他,偷偷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泪。 她是贺兰风雅和贺兰声偷情的产物,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特别恶心,就像当年面对余悔时的感觉。 她能摆脱兰薪,永远都摆脱不掉贺兰风雅和贺兰声,血管里汩汩流动的,是那两个人伤风败俗的牵绊。 沐景晨搂紧了她:“别想太多,睡吧。” 他们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至少当下还可以选择未来的出路。 短暂的年假结束,复工后,兰晓和沐景晨都很忙,忙到周末只想痛痛快快在卧室里睡一觉。 终于,沐景晨在南淮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在帝都的公司也有了起色,沐星爵也还算上进,不用他这个大哥经常两边跑。 婚期已定,不知不觉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万物复苏,春风阵阵,街边的玉兰花开得正盛。 陆氏集团大厦外,沐景晨拿着玫瑰花来接兰晓。 正是下班高峰期,他的存在无疑是显眼的,但春风得意的男人会自动忽略异样的眼光,只待他想念的人出现。 兰晓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女人出了门口便停下,没有和兰晓继续往外走,互相挥了挥手笑盈盈的告别。 沐景晨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看兰晓的反应,应该是收到了对方的婚礼祝福。 兰晓转过身,从人群中看见了沐景晨的身影。 在心里嘀咕了两句:今天打扮的还挺帅,又来going我。 兰晓不紧不慢的到他身边,自然接过他手里的捧花。 时间紧张,他们需要现在就出发去南淮,至于为什么时间会这么紧张,只能说兰晓是真的讨厌去南淮。 沐景晨太了解她的小脾气,好在从帝都到南淮的航班不会太长。 落脚南淮,他们回了桃李新府的房子,兰晓睡得早,明天又是婚礼,沐景晨给她准备好了婚礼需要的东西,临睡前,去衣帽间看了一眼穿在假模特身上的礼裙和婚纱。 经过那件珠光红色礼裙时,他停下来,抬手摸了摸凉滑的丝绸布料,想象着明天兰晓穿上它站在他身边的时刻。 他比兰晓期待明天,比兰晓期待在南淮的这场婚礼。 当如年少时想象中的模样,有父母亲戚,有家人朋友,在故土在故居,在他和兰晓最初相遇的地方。 回到卧室,沐景晨躺在兰晓身边,兰晓半梦半醒睁开眼,靠在他怀里,嗓音有些哑:“嗯……你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了。”沐景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视线上移,掌心轻轻贴住她的头发,看了许久。 “你染头发了?” 兰晓马上进入梦乡时,听见他说了句话,潦草回了句:“没有啊……”随后陷入深度睡眠。 次日清早,兰晓被宫辞从梦里喊醒,身边的沐景晨已不在。 沐景晨安排的面面俱到,兰晓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被妆造师一通摆弄。 没有复杂的接亲环节,兰晓也不想和沐景晨分开去面对父母,出了卧室门,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沐景晨正站在客厅里等她。 贺兰风雅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后,连忙起身走上前去,兰晓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被沐景晨不动声色的拉住。 贺兰风雅眼眶泛红,对女儿她满是亏欠,她想弥补的有很多,奈何兰晓如今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弥补。 母女俩相顾无言。 兰晓悄悄打量了一下今天的贺兰风雅,将近五十岁的她,依然精致有气质,不得不承认跟在她身边长大的自己,也多少沾染了几分和她相似的品性。 兰晓发自内心的夸赞:“……你今天,很漂亮。”其余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结婚嘛,妈妈总要体面些。”贺兰风雅显得有些局促,毕竟是兰晓主动跟她说话,不知何时起,她在女儿面前变成了一个不善表达的胆小鬼。 “嗯。”兰晓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也不想费心思找话题:“谢谢。” 沐景晨开口缓解尴尬:“妈,我们出发吧,我爸妈在酒店那边侯着了。” 车程并不漫长,兰晓坐在婚车里,失神的望着前方。 沐景晨不知为何,今天总喜欢摸她的头发,摸来摸去把她摸烦躁了。 “你别弄乱了。”兰晓歪了歪脑袋。 沐景晨收回手,拿过她手里的捧花,放在一边:“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兰晓摇摇头,问他:“所以是谁来了?” 沐景晨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简单说:“兰印说兰叔叔有事,不过这场婚礼我爸邀请了贺兰叔叔,他应该会来。” 一个不来,一个是以宾客的名义来的,这样体面的安排兰晓心里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很轻松,很快乐。 她扯过薄薄的头纱,盖过来,又被沐景晨掀上去,再盖下来,再掀上去,两人像小孩过家家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开心,有人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兰家…… 兰薪的头顶上飞来了一片乌云,他正被兰印挡在家里不准去参加兰晓的婚礼。 兰薪和兰印打了一架,兰印顾着他一把老骨头采取不反抗且能自保的策略,把兰薪耗到没力气。 “妈说了,你不用去。”兰印擦了擦嘴角的血,身边颤颤巍巍的保姆拿着冰袋和毛巾,递给朝她伸手的兰印。 兰印包好冰袋,耀武扬威的坐在真皮沙发上冷敷,要不是他脸上的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施暴者。 “打够了没?没够歇会儿继续。你儿子我挺抗揍。” “你!”兰薪气的血压飚升,差点厥过去:“你给我让开,我今天没时间跟你耗!” 兰印喝了口茶,漱了一口血水:“咱爷俩今天谁也别想出门。” “你疯了!你姐今天结婚!” 兰印哼笑:“我知道啊。所以我姐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啊!你个臭小子,白眼狼,你放老子出去!贺兰声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兰薪走到门口又被铜墙铁壁的保镖拦住,他太后悔过早把权利交给这个崽子了。 他兰薪何时这么落魄过! 硬的不吃,兰薪便来软的:“兰印啊,我不去你也不去,你姑姑那边又不来,就你妈一个人,我怕她撑不住,你快收拾收拾,咱爷俩一块送你姐出嫁。” 兰印默不作声,眼神淡淡的瞧着兰薪。 兰薪急得跳脚,拿出手机给贺兰风雅打电话,连着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兰印好心提醒:“别白费力气了,我妈不会接你电话,你也别打扰她的好心情。” “为什么!你妈恨我我理解,连你也这么恨我!” “对,我恨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兰印扔掉手里的冰袋,冰袋砸在地板上嘭咚一声响。 兰薪不解:“你姐结婚的日子啊,哪怕现在……现在她不是你姐了,也是我兰薪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 “今天是星期二,你不是我们的父亲,你是余悔的父亲。” 兰印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如擂鼓般敲打在兰薪心口,他脱力般摔坐在沙发上,如鲠在喉。 余悔,余悔,真是他余生之悔。 他低垂着脑袋,有心无力道:“兰印,爸爸有错,也在尽力弥补你,所以我答应你妈妈,爸爸的公司财产都归你,余悔他,他好歹也是你的哥哥……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只会给他一部分生活费用,如果你还不满意的话……” “我没什么不满意的,我们能有什么不满意的?爷爷奶奶没死的时候不也毫不顾忌我妈的感受把钱和股给了外面那个私生子吗!这些年他在国外纸醉金迷,比我们可快活多了!” 兰薪惊讶之余满是心虚:“你怎么知道,你妈告诉你的?” “我妈没那么闲!另外我只有一个亲姐,没别的兄弟姐妹,如果你想把公司财产全给你外边的儿子,那随便,我也不稀罕!觉得一个不够,趁你还有劲儿,赶紧去外面再多生几个!” 兰薪被刺激的一个巴掌扇过去:“你说什么!给老子闭嘴!” 兰印也不还手,谁让他是他老子呢,他可以受着,吐出一口血水,眼神凌厉坚定:“我丑话说在前头,余悔敢回来,我就敢弄他,你看我玩不玩死他!!” 兰薪气得嘴皮都打颤,生气之余又是辛酸,眼睛憋得通红,最后五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兰印挥退保镖和一众外人,大厅里很快只剩遍地狼藉和他们父子俩。 时钟滴答滴答,兰薪哭够了,看了看破败不堪的家,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家里听到欢声笑语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变得越发冷清,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偶尔会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兰晓和兰印还上小学的时候,兰晓长得比较快,高兰印半个脑袋,某天一前一后跑回家,还要分个第一第二名,兰晓腿长跑得快,兰印总是跟不上,而那时候卓雅还怀着他们没能出生的……第三个孩子。 回忆这种东西,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不肯放过他,不肯让他就这样忘记了,在卓雅怀孕期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飞去国外看他和余香晚的孩子。 他还是星期二出发,离开这边的家,去看另一个家里的孩子,快的话会第二天赶回来,有时候会多待几天,甚至有时候会待到下一个下下个星期二。 仔细回想,卓雅好像从来没有质疑过他漏洞百出的谎言,而他也撒谎撒的越发得心应手。 他和卓雅的第三个孩子,是在他离开期间流掉的,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他不敢去深想。 “哭够了就回去歇着吧,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别再去烦扰兰晓,而我,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儿子,你打我骂我我都忍着,谁让我从小就吃你的喝你的靠你才能有今天,我还得谢谢你把我培养成材,我该你的。” “但是,爸,你要明白,兰晓已经不欠你什么了,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天色渐晚,太阳西斜。 因为要看住兰薪,兰印也没有出席婚礼,站在阳台上抽烟。 他烟瘾不大,偶尔会抽一两支,宫辞烟瘾比他大,却还嫌弃他抽完烟嘴巴臭,两人便一起戒烟了。 今天心情不好,偷偷抽了这么一支,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兰印,你干嘛呢?” 兰印低头看着院子里本不该出现的宫辞,她还穿着礼裙,像是刚从婚礼现场回来。 他赶紧灭掉烟,转身下楼。 “你怎么来了?” 宫辞坐在沙发上,耸了耸肩:“婚礼早就结束了,宾客都是叔伯辈的,没几个认识的,吃了饭没什么事就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偷偷抽烟了是吧?”宫辞指着他的鼻尖。 兰印握住她的手承认:“是,抽了,没忍住。” 宫辞哼了一声:“行,罚你一个星期不准亲我。” “只是不准亲吗?”兰印不怀好意,上下扫视:“倒也可行……” “流氓!”宫辞一巴掌乎在他脸上,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 嘴角有点红肿,伤口不算明显,额头上也有淤青,被头发堪堪遮挡。 宫辞叹了口气,亲了亲他的脸:“唉,算了,看在你受伤有功的份上,功过相抵,处罚免了。” 另一边,婚礼已经接近尾声。 沐景晨和兰晓的主要任务就是敬酒,父母辈之间的人脉关系复杂,所以沐景晨也提前通知了关系较好的朋友们参加巴黎婚场,也有跟着各自父母来的同龄人,大都是走个过场。 酒店五楼走廊,一女一男一前一后快步往前走。 贺兰风雅加快速度,不想理会身后的男人。 “贺兰风雅,我在跟你说话。”贺兰声也加快速度:“你已经一个星期没跟我说话了,我是拿着沐风给的请帖来的,没有做任何会影响到晓晓的事,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女儿结婚,不能以父亲的名义送她出嫁就算了,还不能来婚礼现场看她一眼吗?” 贺兰风雅停下来,恶言相向:“对!你的出现就是个错误!你就不该来!” 她打开面前的门锁。 贺兰声跟着她一起进来,皱着眉头,按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阿雅,你不能对我这么苛刻。” 贺兰风雅推开他,指向门口:“出去。” “我们结婚吧,顺便让晓晓改姓,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贺兰风雅不语,只推着他往门口去。 贺兰声将后背贴挡在门板上,态度认真且坚决:“还是说你宁愿和一个鳏夫约会,都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贺兰风雅翻了个白眼,又气又无奈:“我跟谁约会,是我的自由。” “他死了老婆,谁知道是**还是天灾,若是**,说不定是个家暴男!” 贺兰风雅双手抱臂,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要是天灾呢?” “若是天灾,说明他克妻克女人,你更不能和他在一起!” 贺兰风雅真不想搭理他,扭身回了卧室换衣服,换好后拿起包就走。 “你真要去!晓晓婚礼还没结束呢!”贺兰声抓住她的手腕,见她换了一身新衣服,警钟大作。 “松开!”贺兰风雅不耐烦的看着他:“贺兰声,我不会把兰晓给你的!我当初跟你妈说过,不会生下贺兰家的孩子的!要么你就去找个年轻女人生一个,反正你现在又不是不能生!” 贺兰声忍无可忍,步步紧逼:“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吗!现在要我去找别的女人了?当初是谁不准我娶别人?不准我离开你!我哪点对不起你?!我就是太迁就你了,你才会这么放肆的把我的尊严我的真心踩在脚下!” 贺兰风雅步步后退,直至墙角,在贺兰声面前任性妄为惯了,差点忘了眼前这个男人要是硬来,轻轻松松就能把她和兰晓打包抢过去,他才不会顾及什么名不名声。 “阿雅,是你选择了和兰薪在一起,早知他出轨还不跟他离婚,你一次次来找我,到底是报复兰薪的不忠诚!还是在报复我当年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我对不起你,我陪你耗着,一耗就是半辈子,从兰家到那个庄园,车程最少也要三个半小时,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在路上反悔,可你还是会来找我,同样你也给了兰薪足够的时间,希望他主动坦白,可是结果呢!你总是固执的不肯承认你就是选错了!你总是喜欢跟我作对!” “对!!”贺兰风雅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客厅:“我就是喜欢跟你作对!” “我来到贺兰家就是个错误,我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我就应该死在孤儿院里,这样就不会认识上官醒不会认识你,更不会跟你在一起之后再被你爸妈卖给别人,也就不会逃到南淮来遇见兰薪这么个渣男!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你们拿我当玩物,我就要玩弄你们所有人!” 第39章 第 39 章 婚礼结束,沐景晨和兰晓要直接回帝都,贺兰风雅说要送送他们,两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 终于兰晓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沐景晨离开:“我们走吧,她不会来了。” 沐景晨觉得不太对劲,贺兰风雅说了会来,就不会轻易爽约,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对面接听后他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贺兰风雅从宴会厅门口走进来。 沐景晨察觉出贺兰风雅的情绪不太好,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她今天也哭过不少次,但他不确定她是刚哭过还是其他原因。 “晓晓,今天很晚了,就先去妈妈那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也不迟,你都没有来过妈妈的新家。”贺兰风雅小心翼翼的试探兰晓的态度。 兰晓自然是不愿意的,偷偷扯了扯沐景晨的衣摆。 沐景晨皱了皱眉,瞥见贺兰风雅身后,宴会厅门口隐约露出的一片衣角。 替兰晓答应:“妈,我们明天走。” 兰晓纵使不愿意也没有驳了沐景晨的面子。 贺兰风雅又惊又喜,三人回了家,而兰印得知他们夫妻俩去了妈那边,也拉着宫辞去凑热闹。 家里一下温馨活络了不少,忙了一天孩子们饥肠辘辘,没吃几口饭,贺兰风雅点了几个菜。 贺兰声就在她家对面,不偏不倚看见对面餐厅里的情况,五个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饭。 下午的争吵声还萦绕在贺兰声的耳边,他有很多的无奈委屈和不甘心,他想要做点什么,又顾及贺兰风雅从而犹豫不决。 难道这辈子就要这样过下去吗? 对面的喜乐仿佛要冲破玻璃溢出来,贺兰声羡慕又有些无助。 兰晓在洛杉矶的那五年,贺兰风雅对他的态度还算柔和,他知道她的示好是因为兰晓需要他照顾,是怕他会反悔,会不上心,可兰晓是他们的女儿,他又怎么会不在意。 就算不是,他也会管,只要她需要他,他就会来帮忙。 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只是希望再次被她需要的时候,不至于像年少羽翼未丰时那般有心无力。 他们都曾是笼子里的囚鸟,她飞向了远方追自由,他被桎梏在金色的宝座守囚笼,却都没有过得很好。 命运让他们牵绊至今,而成年人之间建立联系的方式有很多,他们偏偏总是最登不得台面的那种。 不甘心啊,太不甘心了。 贺兰声拨通贺兰风雅的电话。 对面的贺兰风雅看到来电显示后,避开了孩子们去接听。 “阿雅,我要回星海了,南淮这边的庄园随便你如何处置,我不会再过去了。” 听到这话,贺兰风雅许久没有开口,而对面也并没有挂断。 南淮这边的庄园,是贺兰声方便他们见面买下的,在兰薪去国外看私生子的时候,她和贺兰声在那里度过了好多个日夜,他给过她温暖、安慰、快乐、幸福,让她短暂的遗忘了很多痛苦的事,他们甚至还有过一个孩子,但从始至终,她就没想生下来。 而星海市,是她和贺兰声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太多痛苦的回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 “妈。”兰印拍了拍贺兰风雅的肩膀。 “啊?”贺兰风雅吓了一跳,将手机扣放在厨房灶台上,收拾好情绪和面部表情,笑问:“怎么了?” “宫辞调了点酒,你要不要尝尝?” 贺兰风雅点点头:“好,我一会儿过去。” 兰印盯着贺兰风雅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妈,如果遇到合适的,你想再婚就再婚,我和兰晓都成家立业了,你少操点心,多考虑自己。” “我不知道贺兰叔叔是个怎样的人,但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应该是喜欢他的,你现在单身,不用顾虑太多,过去的事我不清楚也不会责怪你什么,真要说责怪,只能怪爸,怪他不够珍惜你。” 贺兰风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年纪,谈爱情太天真了,她和贺兰声的关系和情感是复杂的,单单喜欢两个字很难概括所有。 她不知道兰印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索性换了个话题:“你和宫辞发展到哪一步了?” “妈,你先别转移话题,我说这么多,不是要干涉你的婚恋,是想跟你说,最近那个跟你走的比较近的鳏夫,他人品不好,妻子死的蹊跷,不明不白结案,你多注意。” 贺兰风雅无奈扶额,怎么一个两个都像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似的,她跟什么人见面都一清二楚,兰印都看出那人人品不好,也难怪贺兰声在酒店里那么大惊小怪。 “至于宫辞,她已经是你的儿媳妇了。” 兰印笑着离开厨房。 贺兰风雅正要跟着出去,又退回来拿起扣放的手机,通话不知何时已经结束。 入夜。 休息时,宫辞被兰晓拉进房间,问就是好闺蜜要说悄悄话。 “今晚让你男人独守空床,不太好吧,好歹也是洞房花烛夜呢。”宫辞坐在软软的红沙发上,看向莫名其妙把她拽进房间的兰晓,又漫不经心的打量房间软装。 不得不说,贺兰风雅挺细心的,这个房间和兰印的房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设计,哪怕他们不经常来这边,在买房的时候还是考虑到了她的两个孩子,各自留了一个房间随时等他们来。 “我们不差这一晚上。”兰晓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宫辞踢掉拖鞋到床上去:“说吧。” “你认识伍炀吗?” 宫辞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如果你说的是星海市花塔科技的太子爷伍炀,我想我是认识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就是他,我想请你帮个忙,巴黎婚场我给伍炀也发了请帖,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我想拜托你帮我把他请过来。” 有些事,确实该当面跟他说声抱歉。 可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当了几天同学,关系也不算熟络,单独因为当年那件事去登门道歉反而有些突兀和打扰,所以借着婚礼,她想请伍炀过来,郑重地跟他说声抱歉。 宫辞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侧过身:“不行不行,他是我前夫的好朋友,我要是去找他,兰印又得胡思乱想,太影响我俩的感情了……” “什么啊……什么前夫?你什么时候有前夫了?!”兰晓后知后觉。 看来她在国外这五年,兰印的情感历程非常坎坷啊。 宫辞没再回话,已经沉沉睡去。 另一边,兰印赖在沐景晨的客房里,本来独守空房心里就烦,小舅子还来找事,他更烦了。 “你有事说事,没事回你自己房间睡觉去!”沐景晨大动作的把床被铺开,赶人态度明显。 “别铺了,一会儿我把宫辞抱回来,你去兰晓屋里睡。” 话音刚落,沐景晨便停下动作,坐在床边:“行,那聊会儿天。” “我就是想知道,你和兰晓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兰印很多年。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在江景名邸还剑拔弩张,颜清说过他们是在演戏,他还不信,若是比这还往前,那得是什么时候啊。 他可太好奇了,不会跟他和宫辞一样,偷摸早恋吧。 沐景晨直言:“具体一点,是你和兰晓成人礼那天。” “哦~啊?!什么!”兰印逐渐目瞪口呆,大脑飞速运转。 成人礼,成人礼?! 那天,那天…… “等会儿!”兰印拉过一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来:“我捋一捋。” “我记得那天……” 兰晓提前走了,手机打不通,他到处找她,结果被宫辞骗床上去了,后来兰晓给他发了条短信。 “啧,这么早。”兰印无奈笑笑。 他竟然一直没发现,原来兰晓已经忍受了他们那么长时间,这样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从小提琴事件,到江景名邸,再到后来的QJ戏码。 “嗯,那天晚上的短信,还是我发给你的。”沐景晨补充道。 兰印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之后沐景晨如愿回到了兰晓的房间,宫辞也被兰印抱走了。 夜半时分,兰晓已经进入深度睡眠,沐景晨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点动静,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拉开房门。 他看见贺兰风雅出门去了。 又看了眼时间,觉得这么晚了有些不安全,便悄悄跟了过去。 贺兰风雅一路快行,去到小区的公共花园,花园的灯在夜里是长亮的,但由于形单影只,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 长椅那边,已经有人在等她。 “贺兰声,你有没有发现,晓晓的发色很奇怪,我问过她,她没有染头发。” 贺兰风雅的话让贺兰声陷入沉思,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他的银白色长发在朦胧的灯光里纷飞舞动。 还在星海贺兰家的时候,贺兰风雅曾不止一次的夸过他的发色,说他不止长得好看,连头发都独一无二,就像漫画里的人鱼王子。 他记在了心里,也不再自卑,甚至学着人鱼王子,蓄起了长发,只为了她口中那句独一无二。 但那时候,他的头发还不是这样纯正的银白色。 “难道晓晓也和我一样……” “我当然知道。”贺兰风雅低声打断他的话,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你有没有办法控制这种病变,她怎么能跟你一样!” 虽然目前看来,这种病变对身体健康毫无影响,但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她不想把兰晓是贺兰声女儿这件事公之于众。 贺兰声是谁?圈内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到现在还有人传他是记挂着曾经的未婚妻上官醒才一直未婚未育,情种单身汉人设更是屹立不倒。 这种情况下,兰晓的存在肯定会被人诟病。 “阿雅,你放心,早些年我验过基因,这跟我们的血型一样只是罕见,不会引起身体上的病变。” 只是兰晓的发色会随着时间,慢慢褪变成和他一样的颜色,这又何尝不是他和女儿之间的牵绊呢。 贺兰风雅转过身背对着他,声线冷漠:“这些我都了解过,我只是不想被更多人知道,兰晓是你的女儿。” 此番,无比静默,耳边只剩下夜风簌簌的声响。 贺兰声盯着贺兰风雅的背影,只要她回头,就能看见他眼中的落寞和伤心,可她从来都看不见他的悲伤,或许能看见,只是选择视而不见,毕竟她对他一直都是铁石心肠。 他想起许多年前跪求她留下他们的小孩时,她固执决绝的眼神,暴躁疯狂的情绪,还有冷漠无情的咆哮。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现在应该刚成年。 他想争取一次,想试着当一名合格的父亲。 “阿雅,如果这一次,我非要兰晓跟我回星海呢?” “你想都别想!”贺兰风雅转过身,怒视着他:“兰晓不会跟你走的。” “那你呢?也不会跟我走吗?”贺兰声的嗓音有几分落寞。 贺兰风雅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的事业我的儿女都在南淮,我有什么理由跟你去星海?” “兰晓会成为你的理由。”贺兰声转身就走。 贺兰风雅抓住他的衣服,拦住他,往后推他,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闪倒:“我警告你,孩子是我的底线!我已经很对不起兰晓了,我要遵从她的意见!” 她急得跳脚:”你想要孩子自己找人生去!” “那你把当年那个孩子还给我,我只想要我们俩的孩子。” 他今年四十九岁了,他幻想过三十一岁那年会有一个小孩让他成为一名父亲。 可是直到四十三岁,他才听见来自兰晓的那声爸爸。 她说“爸爸,你把沐景晨喊过来好不好……” 那或许只是兰晓迫不得已后的妥协,对他来说,却是此生弥足珍贵的时刻。 贺兰风雅摇了摇头:“你疯了……” “或许吧。”贺兰声自嘲轻笑:“我后悔了,我就应该把你留在星海,留在贺兰家,这样被困住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你真是,疯了……” “阿雅,你也一样。” 第40章 第 40 章 沐景晨比贺兰风雅先回家。 卧室里,兰晓还在睡,他再次失眠,花园里两人的对话让他陷入沉思,他看向兰晓浅栗色的头发,心中隐隐不安。 “兰晓。”他第一次在深夜喊醒熟睡的她。 “嗯……”兰晓困到睁不开眼。 沐景晨将手臂伸到她的后背,轻轻将她抬起,从身后抱住她,兰晓坐在床上身体后仰,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闭眼靠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他靠着床头抱住她,一只手从左肩圈到她的右肩,一只手从腰侧到腰的另一侧,近乎包裹的方式将她完完全全拥在怀中。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脸颊贴住她的脸颊,耳边是她平缓的呼吸声。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到天亮才堪堪睡着,兰晓醒来的时候很是诧异,对这个睡觉姿势产生了怀疑。 沐景晨刚睡不久,兰晓一动他就醒了。 “我们怎么……坐着睡着了。”兰晓笑出了声。 沐景晨也跟着笑:“不知道啊……” 两人重新躺下去,兰晓看得出沐景晨很疲惫,以为是他认床没有休息好,陪他聊了会儿天,他便昏昏睡去。 直到下午,他们才真正离开南淮,回到帝都后便马不停蹄的收拾行囊,坐上飞往巴黎的航班。 距离婚礼还有三天时间,兰晓和沐景晨四处旅行,故地重游。 婚礼前一天,朋友们陆续抵达包好的酒店,兰晓遇见了许久不见的伍炀。 “新婚快乐。”伍炀送出诚挚的祝福。 兰晓笑着:“谢谢。也谢谢你能来。” 伍炀:“你都给我发请帖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来?” “不管你在不在意,我都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之前做了伤害你的事。” 伍炀故作尴尬的捂了捂脸:“我接受你的道歉,只不过想想还是觉得尴尬,我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绑架了,说出去肯定会被我那些朋友笑话,所以呢,你得替我保密。” “好。保密。” 伍炀主动问起兰晓的情况:“听我爸说,贺兰伯父陪你在洛杉矶治疗了一段时间,你现在……如何了?” 兰晓边走边与他闲聊:“多亏了你的贺兰伯父,我现在,非常好。” 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突然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撞到了兰晓。 兰晓崴到了脚,重心不稳,还好身边的伍炀扶住了她。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那个男人,男人停下来,摘下了鸭舌帽。 相顾无言。 “你怎么会在这儿?”兰晓质问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余悔,这家酒店已经被她包下来了,不只是举行婚礼,还安排了宾客的住宿,除非有请帖,非相关人员不得进入。 余悔:“陪朋友来的,新婚快乐,妹妹。” “谁是你妹妹,别乱叫。”兰印从兰晓身后走来,直面余悔,警告他:“别找事,赶紧给我滚蛋。” 余悔微微勾唇,笑意轻蔑:“来祝福祝福我妹妹不行吗?哦,我差点忘了,她已经不是我妹妹了,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兰印扯住他的领口,将他推到走廊围栏边。 余悔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依然不知死活的在拱火:“不过,她虽然不是我妹,但你是我亲弟啊,我和你同样都有继承权,别忘了爷爷奶奶的股份还在我手里呢。” 兰印看见他这幅嘴脸就来气,恨不得把他从这里扔下去。 宫辞小跑过来,拉开兰印,扇了余悔两个巴掌:“回去告诉宫楚,偷我请帖的事等我回国再跟他算账,至于你,还想保你那点可怜的股份,保你自己衣食无忧过足后半辈子,就给我老实点!” 余悔冷哼了一声,拍了拍被兰印抓过的衣领,大骂了宫辞一句:“贱人,表子。” 兰印直冲过去,一拳砸在余悔脸上,将其摁在地上,乱拳齐下,紧接着又一个身影加入战斗。 人聚集的越来越多,沐景晨听到动静后,快速往这边赶,确定兰晓没事后,过去拉架。 伍炀和沐景晨一人拉住一个,兰印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路棠,一身牛劲,把余悔往死里打。 余悔鼻青脸肿的爬起来:“护花使者挺多啊,可着我一个人欺负,我要报警!” 然而没等警察过来,余悔就被一众保镖请出去了。 婚礼前来这么一遭,兰晓的心情很不爽,待在休息室里谁也不见,沐景晨敲了敲门,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两支高脚杯走进来。 “这是谁家的新娘这么不开心啊?”沐景晨将红酒倒进酒杯里,送到她面前。 兰晓接过酒水,喝了一口,不轻不重的搁放在桌子上。 沐景晨:“宫辞说她很抱歉,正准备回国收拾宫楚呢。” “谁怪她了!让兰印把她拦住。” 沐景晨当着兰晓的面给兰印打了个电话:“把我老婆唯一的伴娘看住了,不然明天你也别参加婚礼了。” 兰印:“好嘞,没问题。” 兰晓气鼓鼓的趴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沐景晨,我很生气,不会就这样算了。” 沐景晨摸了摸她的脑袋:“等办完婚礼再说,好吗?” “可我忍不了,我必须整治整治余悔。”兰晓拍桌而起,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也不知道给谁打。 沐景晨夺过她的手机,握住她的手,尽力安抚劝慰:“我跟你一样,期待明天期待了很长时间,有什么事,我们举行完婚礼之后再说。” 兰晓轻轻叹息,走进他怀里:“好。” 小插曲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婚礼如约而至,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在美好的祝愿里,兰晓和沐景晨交换对戒,在花瓣雨里拥吻。 露天婚礼上的糕点数不胜数,酒水堆砌成宝塔形状,一簇一簇的日景彩烟在湛蓝的天空炸裂开来。 沐景晨牵着兰晓,游走在亲朋好友之间。 “恭喜啊,得偿所愿。” 来人碰了碰沐景晨的酒杯,兰晓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沐景晨倒是熟络:“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不欢迎我?那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首先,我热烈欢迎。”沐景晨不明所以:“其次,我跟你之间能有什么秘密?” 兰晓看向对面的男人,和沐景晨一样带着询问的目光。 男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高中的时候沐景晨给你写情书,你知道他说什么——” “哎哎哎!”沐景晨勾住男人的肩膀,试图蒙混过关。 兰晓才不肯放过这次机会,拦住打算临阵脱逃的两人:“说了什么?如实招来。” “呃……我先给你介绍下,他叫程沛。”沐景晨匆匆忙忙介绍。 兰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知道了,程沛。所以他到底写了什么?” 程沛张口就来:“好像是什么……他要勾引你,想要得到你,你想得到他,呃……” 过了这么多年,只扫了一眼小纸条的程沛哪记得那么清楚,不过是想逗逗沐景晨,没想到他还挺激动。 兰晓满脸问号:“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有点忘了,不过,你没收到情书?还是说……”程沛看向沐景晨,眼神逐渐惊讶:“你不会是——” 送给别人的吧。 “不是!”程沛话没讲完,沐景晨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他。 程沛连连点头:“对对,我记得写了兰晓的名儿。” 兰晓觉得无趣,不想理他们了,跑去找宫辞。 沐景晨和程沛去了另一边聊天喝酒。 休息区的宫辞有点无奈,她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想一个人静静,养精蓄锐,回国后好去收拾宫楚那个王八犊子。 结果先是兰印后是路棠,两人闲的没事干,非得过来凑热闹,一张长方桌,东西南北那么多空位不坐,一左一右挨着她。 “你来当什么电灯泡?!”兰印底气十足,他现在和宫辞是准夫妻,虽然还没领证,但宫辞已经接受他的求婚了。 路棠作为前夫哥,确实没什么底气:“我累了想休息,不行吗。” 兰印勾住宫辞的肩膀,往自己身边一拉:“没看见我们俩约会呢?” 路棠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没过多久,和伍炀一起回来了,还是坐宫辞身边的位置,伍炀看了一眼现场,确认自己被兄弟坑了。 “我……去个洗手间。”伍炀找借口脱身。 休息区又只剩他们三个。 “我不建议你单独和宫楚见面。”路棠先开口打破宁静的氛围。 宫辞看向他,搪塞道:“我心里有数。” 路棠眉头紧皱:“你没有。如果你有,你就不会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害怕。”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在想办法。”宫辞长呼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下杯中余下的香槟。 “宫楚已经疯了,他就是想恶心你,激怒你,然后再把你拉进宫家那个没有道德底线的陷阱里面,这你是知道的。”路棠按住宫辞还要拿酒杯的手,她一着急就会喝酒抽烟,他看得出来,她的恐慌膈应还有不知所措。 但很显然,察觉这一切并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不应该再是他这个前夫哥。 宫辞有些头疼。 路棠追问:“你的请帖是怎么丢的?” 宫辞摇头:“我不知道。” “我知道。”路棠将手机递到她眼前,手机上是一段视频录像。 宫辞瞟了一眼,没再继续看,兰印完完整整的看完了一整个视频,视频上,是宫楚砸了宫辞的车,顺走了里面的请帖。 或许最开始宫楚只是想砸车,恰巧里面有张请帖。 宫辞语气有些不满,对着路棠发脾气:“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让你的私家侦探天天盯着我!” 兰印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怎么回事?你的车不是借给朋友开被撞了吗?” 路棠冷哼一声:“这种谎话你也信。”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宫辞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脑袋里一团乱。 路棠拿起一杯酒干掉,心情也很不好,他很担心宫辞,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又很尴尬,兰印根本什么都帮不了她。 “到底怎么了?!”兰印知道撬不开宫辞的嘴,便想着从路棠入手。 没想到宫辞更不准了:“路棠!你答应过我的。” “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兰印看向宫辞。 宫辞躲避着他的视线:“我不想说,也没必要跟你说。路棠,请你务必务必,履行对我的承诺。” 路棠:“这样真的合适吗?你不是重新选择了他,又为什么……” “我选择他是我的选择,这跟有些事我不希望他知晓,并不冲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他知道的越多,我反而会觉得不自在,很难继续跟他相处下去。” 路棠苦笑:“所以你跟我分开,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是吗?” 宫辞皱眉:“你怎么又这样,这是两码事。” “就是一码事。”路棠愤愤不平的顶完嘴,起身离去。 行到此处的兰晓,刚要和路棠说句话,结果被无视,坐在宫辞旁边,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兰印也稀奇古怪的,不跟她搭腔不说,她刚坐下,他就要走。 宫辞皱眉:“你干嘛去!” 兰印:“不用你管。” 兰晓看了看走远的兰印,又回过头看向宫辞:“这……他又怎么了?” …… 回国后,兰晓破天荒的没有回帝都,而是直接去了南淮,更是主动约见了兰薪。 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震惊且担忧的,尤其是沐景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提出要陪兰晓一起去,兰晓还拒绝了。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通知了兰印和贺兰风雅。 兰晓一个人去了兰家,她已经快六年没有来这里,这边的一草一木也都不再是多年前的模样。 兰薪站在门口接她,眼前年过半百的男人笑起来很温和慈爱,这个看起来很慈爱的男人,在她年少时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给了她很多父爱,也给了她致命伤害。 兰晓进门后,才发现兰薪准备了很多饭菜。 “晓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还想吃什么,爸爸再让厨师加菜。” 爸爸这两个字,他还是张口就来。 可兰晓听着却很是刺耳,他不是她的爸爸,血缘上不是,亲缘上也不会再是。 “先不吃了,我今天来是想问您一件事。”这件事她已经从头到尾查清楚了,只待一个确认。 兰薪放下筷子,喜笑颜开:“你说,爸爸听着。”兰晓主动和他见面,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不是您女儿这件事,是您主动透露给余悔的吗?”按理说除却当事人还有沐家人,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尤其她是贺兰声的女儿这件事。 那么余悔又是怎么知道的? 事故发生后,余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躲着去了,更不可能看见是贺兰声来送的血包,伍炀不会说,沐星爵不会说,宫辞兰印更不会,至于苏星白,这个人和余悔八竿子打不着,还是贺兰声带来的,更不可能透露这个秘密。 排除了所有人,只剩一个兰薪。 那么兰薪又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告诉余悔,什么时候告诉他的,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兰薪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面对兰晓的提问,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兰晓见他没讲话,继续说道:“余悔来我婚礼闹事,说了一句我是野种,当时有不少人在现场。” 兰薪嘴皮轻颤:“兰晓,爸爸只是……” “托您的福,很快我就不叫兰晓了,我是贺兰声私生女的事,已经被您的私生子传遍了留学圈,那些富家子弟们已经带着消息回国了。” 她的婚礼,可不只有她和沐景晨的朋友,南淮和巴黎的请帖是一起发的,而父母长辈多是参加南淮的婚礼,小辈们则聚集在巴黎婚场。 “爸爸以为你和余悔是互相喜欢的,也是太着急了,想着如果你和余悔真心相爱,你们就不用顾虑……你哪怕……你就算不是我的女儿,我们也还能是一家人……”兰薪手忙脚乱的解释。 兰晓对他冠冕堂皇的说辞不屑一顾,今天来这里只是想给他老人家提个醒:“兰先生,好自为之,我和余悔结下的梁子,会私下解决。” 兰家的大门被推开,兰印气喘吁吁的推开门,身后是姗姗来迟的贺兰风雅。 兰晓越过他们,离开兰家,再也没有回头看这里一眼。 离开兰家的这条路,很短,短到几分钟就能走完,可是这条路,她走了二十年,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儿童到少年,从放学回家到再无归期。 铁门外,是井井有条的绿化和漫不经心的春风。 沐景晨站在车门边等她,或许有些躁了,习惯性来回走动,兰晓远远望着他,想起在法院台阶上的那场无声告别。 破局的方式是大义灭亲,她以为那将成为永别,直到在洛杉矶的庄园里看见那一盆蝴蝶兰。 那日亦是春光无限好,他说:蝴蝶飞来了,有点想你了。 第41章 第 41 章 四个月后,星海市,桃宫墅区。 一辆林肯加长车停在中式园林别墅的庭院中。 黑色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很快被长长的黑纱裙摆覆盖,纱裙上手工缝制的钻石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夜空星辰,雾霾银灰色的头发披在颈后,发顶戴着钻石制成的橄榄叶冠冕。 冠冕不轻,兰晓没有戴多余的首饰,提着裙摆往前走,在黑裙的映衬下越发清冷矜贵,高跟鞋的鞋跟在地砖上咯噔作响,她走进了被贺兰风雅称作金色囚笼的地方。 漆门大开,贺兰声站在入户前厅,兰晓抬眼便看见了他。 那独特的银白色长发,太过显眼漂亮,他身姿挺拔优雅又威严,穿着简单低调的黑色西装裤和白衬衫,肩上披着西装外套,双手随意放在裤子口袋里,快要五十岁的人,脸上难免落了几条岁月的痕迹,身材却锻炼的十分匀称健硕。 兰晓自认和贺兰声长得并不像,她和兰印的五官基本都偏向于母亲多一点,可认真端详,也能看出点相似之处。 父女俩相顾无言,贺兰声放慢脚步,与兰晓并肩而行,一起来到宴会厅。 宴会厅很大,分了好几片不同风格的区域,最中间是圆形餐桌,实木椅上坐了很多兰晓不认识的人,另有中式的方桌和沙发在偏侧,以及靠窗的观景小台茶点区等等。 兰晓表面淡定,内心仍是紧张的,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贺兰晓晓这个身份。 今天是八月十六日,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二十六岁生日,也是她作为贺兰晓晓在贺兰家的第一个生日,今天她是主角,从此以后,她亦是贺兰家唯一的继承人。 四个月前,兰晓是贺兰声女儿这件事,从南淮传到星海,从星海传遍整个豪门商圈。 众所周知,贺兰声至今未婚,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女儿,还是“别人家的女儿”。商圈大佬的新闻,媒体自然蠢蠢欲动,毫无疑问兰印和余悔也被卷入这场闹剧中,一时流言四起,其中备受指点的当属卓雅。 贺兰声做了场戏,兴师动众的拉着兰晓和兰印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更是令人大跌眼镜。 人人皆知兰薪的一双儿女是龙凤胎,可鉴定结果显示只有兰晓和贺兰声具有血缘关系,同母龙凤胎竟然是异父所出,当媒体忙着挖掘贺兰声的第一手消息时,指摘卓雅的声音也悄然而至。 兰薪的私生子余悔再被媒体扒出,多年前兰晓在巴黎跳海的事件又一次被抬到明面上鞭笞,兰晓沐景晨和余悔被编造出了有理有据的三角恋。 一套组合拳下来,贺兰声已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准备封锁消息。 不料,卓雅的身世又掀起了另一场风波。 这个消息盖过了那些乱七八糟七拼八凑的流言蜚语,毕竟这件事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卓雅就是多年前贺兰家对外宣布因病去世的养女贺兰风雅。 旧事重提,一石激起千层浪。 贺兰声察觉后,连同所有的消息一并封锁,事件在最高处戛然而止,那些蠢蠢欲动的媒体几乎在同一时间识相地偃旗息鼓。 到现在贺兰风雅在南淮用的仍然是卓雅这个身份,想当年她逃来南淮,假身份还是上官醒帮她做的,南淮没有人认识她,所以身份是真是假又如何,没人在意。 消息来得快去得快,止于茶余饭后的闲谈,真实情况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外人也就看个热闹。 商圈多得是看笑话的人,也多有见机行事阿谀奉承的人,当兰晓被确定为贺兰声的女儿后,望风使舵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不论其他,仅凭贺兰声在商圈的地位和财力,南淮星海无人能及,大概也只有帝城的陆家能与之较量了,那么兰晓自然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各位伯父伯母叔叔阿姨,我是贺兰晓晓,感谢你们拨冗莅临我的生日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体谅,也欢迎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来我家玩,希望你们能玩得开心。” 兰晓有腔有调的发完言,工作人员推着将近三米高的生日蛋糕来到宴会厅,切完蛋糕后,宴会厅里的氛围重新活跃起来,各自忙着应酬和交流。 兰晓挽着贺兰声的臂弯,跟在他身边,跟随他认识了一圈商圈大佬富豪总裁等等,能来这场宴会的人,大都与贺兰声关系密切。 正当兰晓庆幸没有碰到伍炀爸爸的时候,伍炀的爸妈姗姗来迟,身后是端着礼物的管家。 綦栖挽着伍刑辞的手臂笑盈盈的走进宴会厅,脚下步步生风,水绿色礼裙清丽娟秀,时不时扫过身边男人的西装裤。 二人从托盘拿起香槟杯,綦栖直奔兰晓,眼中笑意更甚:“你就是绑了炀炀的那个小丫头?” 兰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绑了伍炀这件事,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早已到场的伍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匆忙站到綦栖身边,转移话题:“妈,你怎么来这么晚。” “怨你爸呗,起晚了。”綦栖不太想搭理伍炀,酒杯碰了碰兰晓的酒杯。 兰晓乖巧的双手拿着酒杯,喝了一小口:“阿姨好。” 綦栖摇了摇头:“你不能叫我阿姨,你得叫我姑姑,来,叫姑姑。” 伍炀无奈扶额:“妈……” 兰晓表示疑惑:“?”贺兰声不是独生子吗,再说了伍炀喊贺兰声喊的是伯父也不是舅舅啊。 “小七,还没开始喝你就醉了?”贺兰声走过来解围,示意兰晓和伍炀一边玩去。 綦栖看向贺兰声面露不满,顺手将酒杯放在来往服务员的托盘上,双手抱臂:“我觉得你对我越来越不好了,你和阿雅有女儿这件事,我昨天才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迟到的理由?”贺兰声微微挑眉。 綦栖:“对,而且我打算和伍刑辞分居,住桃宫这边,你给我那幢英式的。” 贺兰声爽快答应:“行。” 伍刑辞冒出来不答应:“不行不行,声哥,是你不让我说的,快解释啊。” “大哥你答应咯。”綦栖转身进入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合。 贺兰声收起脸上的笑,看向伍刑辞,嘱咐道:“看好她,我担心她会跑去南淮找阿雅。” 生日会结束后,兰晓去二楼休息,摘下发冠后,被镜子里突然出现的綦栖吓了一跳。 “綦阿姨你……” “是姑姑。”綦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又将门反锁:“我跟你老爸可是结拜兄妹,虽然后来……又不是了,总之!叫我姑姑。” 兰晓呆呆点头:“好的,姑姑。” “嗯~既然姑姑都叫了。”綦栖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玩掌心的蓝宝石戒指:“你告诉我,你妈妈在哪里,好吗?” 兰晓不解:“你找她做什么?” “有事,有很重要的事!”綦栖郑重其事义正言辞,好像真有什么天大的任务要交给贺兰风雅,还是绝对保密的那种。 綦栖拉过兰晓的手,顺势将那枚价值八位数的精雕蓝宝石戒指戴到她的指头上。 兰晓看着中指上沉甸甸的戒指,尴尬的笑了笑。 “阿……姑姑,我妈她在南淮,我明天回去,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不用~你跟我说她的具体位置,我自己去!” 没等兰晓给她地址,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伍炀的声音。 “兰晓,现在方便吗?” 兰晓正要开门,被綦栖拉住,示意她不要让人知道她在这里,兰晓点了点头,去开门。 伍炀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只往里看了看,问:“我妈在不在你这里?” 兰晓摇头。 伍炀不太信,看见兰晓手指上的戒指后,越发确定了,站在门口说:“妈,我爸和贺兰伯父到处找你呢。” 綦栖懒得躲了,冷着张脸走出来,却在看向兰晓的时候掩盖不住的欢喜,匆匆告别后,推开门前站着的儿子,往连廊走去。 下了楼,宴会厅里的客人已经送走了,只有贺兰声和伍刑辞还在茶室喝茶,见綦栖下来了,伍刑辞也从沙发上站起来。 “声哥,我们先回了。” 贺兰声点了点头。 綦栖冷声道:“我不是说了住在桃宫吗?” 伍刑辞轻轻扒拉了两下綦栖:“别闹了,先回家。” 贺兰声默不作声。 綦栖一时火大,打翻了贺兰声手里的茶水,茶杯掉在羊绒地毯上,洒了一片茶渍:“她还活着,你怎么不说?!” “小七,我们回家再说。”伍刑辞拉着綦栖,防止她再动手动脚的,毕竟她是真敢和贺兰声硬刚。 “还有你!你六年前就知道了,挺能憋啊!”綦栖推开伍刑辞,又被伍刑辞紧紧箍住腰,气的踩了他一脚,又朝着伍炀发火:“还有你!小兔崽子老娘白养你这么多年,跟你爸串通一气,你想气死我吗!” 綦栖顺手抄起一个茶杯就要往伍炀那边扔,被贺兰声拦截。 “他们不知道阿雅的事,兰晓的身世是意外得知,也是我要求他们保密的。” 伍刑辞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我真不知道卓雅就是贺兰风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伍炀有理说不清,他还在状况之外。 “骗我!伍刑辞,你又不是没见过她!” 伍刑辞不停辩解:“二十年没见了,我真没往那边想,我只是觉得有点像,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贺兰声就喜欢和贺兰风雅长得像的。 “以为什么啊以为!全是狡辩!”綦栖快要暴走,掐着伍刑辞的手:“撒手!” 贺兰声坐远了些,头痛地按了按眉心,伍刑辞拦腰抱起她,叫上伍炀赶紧走。 “贺兰声,你个混蛋!明知道她还活着为什么瞒着我!我恨死你了!我恨你!” 綦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厅堂里。 兰晓站在二楼连廊护栏的位置,低头往下看,伍炀一家人离开后,她才慢慢下楼。 “姑姑为什么这么激动?”兰晓问道。 贺兰声纠正道:“不是姑姑。” 兰晓:“她说跟你是结拜兄妹。” 贺兰声:“现在不是了,叫她阿姨,或者……小姨,她应该会喜欢。” “她喜欢我叫她姑姑。” 贺兰声笑道:“你妈妈来贺兰家以后,她和你妈妈很要好,小时候说过只当小姨不当小姑,除非我死了,才会当一次婆家人给你妈妈撑腰。” 贺兰声说这些话的时候,兰晓明显感觉到他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在想过去的事情,眼神里语气里都漂浮着一层忧伤的色彩。 兰晓坐在贺兰声身边,第一次主动拉起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宽很大,小时候牵兰薪的手,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在她印象中,爸爸的手好像都是这样子的。 “爸,帝都那边的工作我还要继续做,沐景晨为了我去帝都,他也需要喘息时间,所以我不能说来星海就来星海。” 兰晓从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父亲,贺兰声为她带来的东西很多,第二次生命,数不尽的财富,过硬的背景和随时都有的退路,还有对亲情失望后的又一希冀。 或许贺兰声也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父亲,但兰晓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努力学习。 “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贺兰声拍了拍她的手背,手指有些僵的动了动,似是不知道如何跟女儿牵手。 兰晓靠在贺兰声的肩头:“我会经常来星海看你,如果你想我了,也可以去帝都看我。” 贺兰声懵懵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兰晓的发色变得比四个月前更浅了,他想,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血缘证明,就算没有那场意外,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察觉到兰晓就是他的女儿。 次日,兰晓回到帝都,自从四个月前她的身世曝光后,沐景晨的心情就一直不好,情绪也是起起伏伏。 兰晓回家后,看见沐景晨躺在沙发上,凑近了才闻到满身酒气,地上是还没喝完的红酒。 自她认识沐景晨以来,他就非常自律,而且从不会彻夜买醉。 兰晓拍了拍他的肩膀,沐景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盯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她摸摸他的脸,低声问:“怎么睡这里?” 沐景晨像猫咪一样蹭了蹭她的掌心,抱住她:“兰晓……时间,过得真快啊……” “嗯。” “还好……我们很早就遇见了……”沐景晨睁开眼睛,眼眶微微泛红,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兰晓,从今往后,都不要丢下我……” “嗯。”兰晓低头,吻上他的唇。 幼时相遇,儿时相知,少时相许,生生相爱,不知不觉共同走过很长一段路,这条路时而顺畅时而颠簸,时而宽阔时而狭窄。 我的爱人啊,请你务必务必,牵紧我的手。 时不待人,有你,我才有勇气慢慢走。 第42章 第 42 章 星海,桃宫。 贺兰声在女儿离开后,再次启程去了南淮,上次离开他还说不会回来,结果他又一次出尔反尔。 在家里看见他的时候,贺兰风雅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也懒得去赶人,还给他盛了一碗饭。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吃着三菜一汤家常小炒,默默的谁都没有讲话。 贺兰风雅现在住的地方是普通的平层,自然比不上贺兰声的庄园别墅大,但除了兰晓和兰印单独的房间,再来几个客人是完全够住的,贺兰声却视而不见往她的房间去。 贺兰风雅拉住他的衣裳,眼神淡淡地瞧着他:“你要睡这里可以,我们得先结婚。” 贺兰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贺兰风雅没理他,继续说道:“是你找人撺掇余悔去婚场闹事,让兰晓不得已认你这个父亲,这就是你说的兰晓会成为我跟你回星海的理由。” 贺兰声摇头:“我没有让余悔去闹事。”他再不济也不会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还是从孩子身上下手。 贺兰风雅表示不信,她不相信余悔会无缘无故的去闹兰晓的婚礼,兰晓和余悔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肯定是有人煽风点火。 “你怀疑我,所以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去平衡兰晓的舆论,是吗?” 贺兰风雅没有否认:“是,我太了解你的作为,一旦出手,定会把事做绝,最后逼得兰晓不得不跟你回星海。” “我没有逼她,我认真地询问了她的意见。”贺兰声觉得很委屈很憋屈,但也只是不停地去解释前因后果:“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压了消息,是兰晓让我趁此机会曝光她的身世,才有后来的亲子鉴定局。” 他确实想过用强硬的手段把兰晓带回星海,这样贺兰风雅因为担心兰晓,也会跟他回家,可他只是想想,并没有实施,那天晚上也是被她气到,才说出那些话吓唬吓唬她。 他若是真想用手段,早就在知道兰晓是他女儿的那一刻,把兰晓和她一起打包带回星海了。 贺兰风雅有些信了,贺兰声撒没撒谎她看得出来,既然是兰晓同意了的,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她便不需要再去刨根问底。 “好,姑且信你。” 贺兰声松了一口气,回到最初的那个话题:“你说结婚,还算数吗?” “不算数了。”贺兰风雅也学会了出尔反尔。 最后贺兰声还是爬上了贺兰风雅的床。 天色已晚,今夜晴,月明星稀,偶尔有飞机忽闪着光点经过。 帝都的街道静谧漆黑,破旧的工厂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保安亭破败的不像样,门口年久失修的路灯,忽明忽暗。 路灯下是一辆被罩住的汽车。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引擎声在安静的街道格外醒目,车灯照亮了狭窄的过道。 沐景晨推门下车,副驾驶上走下一个人。 “你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余悔摘下兜帽。 沐景晨将一张支票递给余悔:“不该问的别问。” 余悔借着灯光看了眼支票,心满意足将支票叠好放进口袋里:“你就不怕我告诉兰晓?” 沐景晨冷笑:“你以为她会信?拿着这笔钱老老实实回你的巴黎。” “不行,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余悔得寸进尺:“兰印处理掉宫楚,肯定会回过头来整我,你得保我一次。” “怎么?你爸保不了你了?”沐景晨讽刺意味深长,拉开车门坐进车子里,扬长而去。 余悔怒不可遏的踢了一脚路面,揭开盖住的车子。 沐景晨回到家后,原先已经睡着的兰晓,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 见他回来了,走到他身边,帮他脱外套,语气温吞:“大半夜的去哪了?” 沐景晨没有讲话,夫妻之间仿佛有心电感应,而兰晓从来都不是能搪塞过去的傻子。 “怎么不说话了?”兰晓将衣服叠好,放在一边,拉起沐景晨的手,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让余悔来闹事,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旁敲侧击不让我去找余悔的麻烦,我就听你的不去,你想让我跟贺兰声回星海,我就随你心意,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做这些事的理由了?” 沐景晨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错开她径直走向卧室。 兰晓喊住他:“沐景晨,那天在我妈家里,你抱了我一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思来想去,也是从那天起,沐景晨的情绪开始不对劲,甚至在巴黎的时候,整个婚礼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当时还以为他也是被余悔影响到了。 沐景晨站在门口,背影些许落寞,兰晓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语气温和:“不管我是谁的女儿,我都是你的妻子。” 沐景晨转过身,看着她的眉眼,摸了摸她的脸,掌心贴着她的皮肤,迟迟不愿收手,说话时嗓音有些沙哑:“我不喜欢洛杉矶,不喜欢巴黎,不喜欢那段连见你一面都要经过贺兰声允许的时光。” 沐景晨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湿润,直到掉起了眼泪,他才发现原来他还是害怕的,害怕会再次分开,害怕兰晓和沐家之间的仇怨成为他此生越不过的鸿沟。 兰晓默默给他擦拭。 “你知道祁云璟吗?他是我表弟,我在帝都见过他,他根本就没死,可是因为给家族抹黑了,我姑姑姑父就对外宣称他死了,把他关起来。” “在你去洛杉矶之前,贺兰声想过这样做,他亲口对我说,他可以让兰晓死再让你以另一个身份活,在南淮的时候我听见他用你来威胁卓雅阿姨,他不开心了就能把我们分开,我不想跟你分开,只想到这一个方法,至少别人会知道兰晓就是贺兰晓晓,至少他心愿达成就不会再想方设法的把你抢走。” “我知道你讨厌余悔,我也讨厌,可我找不到别人利用,兰薪叔叔早就把你的情况告诉了他,他最适合去散播谣言,我总不能为了计划这一切,把实情告诉一个外人,多让一个人知道内情。” 兰晓得到了答案:“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沐景晨在考虑她的心情,周全她的情绪,仔细想想,她很少去问他是怎么想的,只习以为常的认为,他会为了她妥协让步。 “我跟爸爸说过了,我们留在帝都工作,以后再考虑回星海。” “嗯。”沐景晨点头,抱住她,埋头在她的肩膀上。 又是一个周末,红叶公园已经开放,沐景晨和兰晓去公园野餐秋游。 吃饭的时候,兰晓突然问了沐景晨一个问题:“余悔很缺钱吗?” 按理说,余悔有爷爷奶奶的股份保底,又有兰薪的生活费用补贴,不至于缺钱,而沐景晨确实给了余悔不菲的报酬。 沐景晨:“你猜他为什么不回国跟兰印抢公司抢家产。” “为什么?” 沐景晨解释道:“目前看来他没有胜算,首先,兰印已经驾轻就熟在公司站稳了脚跟,又有卓雅阿姨明暗帮扶,就算兰薪叔叔有意让余悔跟他争,也未必能争得过。其次,股份已经被兰薪叔叔收回去了,其实最开始也不在余悔手里,兰印的爷爷奶奶不知为何把股份交给了余香晚,后来余香晚嫁人不要余悔了,还攥着股份,兰薪叔叔就想办法收回去了。” 兰晓把手里的开心果面包递给他,又给自己涂了一张吐司。 “所以,你给了他多少报酬?” 沐景晨:“不告诉你,我怕你打我。” 兰晓也不想问了,钱都给了,再讨论这个没意义。 “以后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不然我真的会揍你的。”兰晓叮嘱道。 沐景晨连连点头。 来公园赏红叶的人不少,她和沐景晨拍了很多合照,他时而配合时而不配合,挨了很多揍。 打闹的过程中,两个人站在他们对面,挡住了部分阳光。 “表哥表嫂。”祁云璟先和他们打起了招呼,身边的墨苏也跟着喊人。 沐景晨抬头看去:“好巧啊,坐下一起吃点。” 兰晓的大脑飞速搜索着眼前人,因为前不久沐景晨刚跟他提过祁云璟这个表弟,所以她比较熟悉。 听说他是在结婚那天嫖.娼被抓到局子里教育,回来后就割喉自杀了,虽说抢救回来了,但祁家却对外宣布他已经死了。 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难不成还要藏他一辈子? 兰晓的目光扫过祁云璟的喉管,那里确实有一道明显的疤,看深浅和长短,能看出他当时是一心寻死的。 对自己这么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如果他真的做了对不起墨苏的事,墨苏现在又怎么会跟他一起出现在这里。 祁家那点事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是兰晓?我小舅舅跟我提起过你。”墨苏主动搭腔。 “对,我叫兰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贺兰晓晓。”兰晓热络的回应:“不过,你小舅舅是……” 墨苏:“苏星白。” 女孩子之间总是有话说,兰晓和墨苏很快聊到一起。 沐景晨也趁此机会和一直沉默寡言的祁云璟提起他现在的情况。 “云璟,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祁云璟摇了摇头,语气毫无波澜:“没事,这样挺好。” 沐景晨眉头紧皱:“你总不能一辈子当个死人,我可以让我爸去跟姑姑谈。” “不用麻烦舅舅了。”祁云璟依旧拒绝,没多久便拉着墨苏告别离去。 沐景晨和兰晓互相看看,无奈叹息,野餐结束后,两人徒步往回走。 一路风景无限好,恰是夕阳落幕时。 长长的影子落在柏油路上,昏黄的光线是柔和的,萧瑟秋风刮过耳侧,吹起秀发,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在她的肩头,又被他轻轻拍去。 这是他们相识后的第二十二个秋天。 四岁那年,他也是和这样一个寂寥萧瑟的秋天,一起出现在她的世界。 再也没有离开过。 “沐景晨……” “嗯?怎么了?” “……没事。” ——就是想逗逗你。 沐景晨和兰晓的故事在本章做一个简单的收尾。 下一卷着重讲述贺兰风雅和贺兰声年轻时发生的事,以及兰印宫辞线,沐景晨和兰晓的婚后生活以及小时候的故事也会穿插其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第 42 章 第43章 初见 丫丫有记忆起,她就在孤儿院了,算是院里的“老人”,院里的大人们总爱使唤她,丫头来丫头去,没有一个准确的名字,时间久了院里比她小的小孩也跟着学,被她教育过后,统一口径喊她丫丫姐。 不知不觉中,丫丫八岁了,院里的小孩来来去去,他们因各种原因来到孤儿院,又被不同的大人们带去新家,只有她一直没被收养。 曾经的小伙伴回来看她,带来了很多旧而完整的诗书,她坐在爬满紫藤萝的花架下,在斑驳陆离的阴影里翻阅。 书中言:夫唯大雅,卓尔不群,她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卓雅。 她兴致勃勃的跑去院长爷爷那边,希望他以后别再用“丫丫”这个代号给她填写各种表格,却在经过庭院时,被保育阿姨抓过去排队。 “你又跑哪里去了?”保育阿姨面露不满,把手里的纸质表格?进她怀里:“拿好。” 卓雅看见表格上的“丫丫”二字,撇了撇嘴,默默排队。 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的采血,采完血后按着胳膊上的棉签继续排队,有的红着眼眶故作坚强,有的还没扎针呢就开始哭了,卓雅探头探脑的往前看去,看见针管后吓得一哆嗦。 采完血后,许是心理作用,卓雅晕头转向的,和其他小伙伴统一回到休息室,倒头就睡。 卓雅是被嘀嘀咕咕讲话的声音吵醒的,她悄悄睁开眼,看见来回走动的生活阿姨后,又赶紧闭上眼。 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休息室里安静地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听见两个阿姨在说什么“小道消息”“资助方要求采血体检”,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 在孤儿院的生活还是那么平平无奇乐得悠闲,卓雅没事就看看书打扫打扫卫生,直到床上出现一件她从没有见过的白裙子。 “丫丫。”生活阿姨走过来,帮她换上新裙子,还把她的马尾辫给梳成了两个麻花辫。 阿姨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接待室,院长爷爷和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坐在沙发上等她。 爷爷给陌生的叔叔阿姨倒茶:“这就是丫丫。” 卓雅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收养了,也许应该做点什么让叔叔阿姨更喜欢她,可偏偏这时候,她反应有些迟钝。 陌生的阿姨走到她面前,阿姨很漂亮也很有气质,脖子上的项链手腕上的手表一看就价值不菲。 阿姨摸了摸她的脸蛋,笑着问她:“阿姨是来接你回家的,你想不想跟阿姨回家呀?” 在路上,生活阿姨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不知道说什么就点头摇头。 卓雅点了点头。 漂亮阿姨牵着她的手,走到和她一样穿着裙子的小女孩身边:“星星,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 这是卓雅和上官醒第一次见面。 上官醒穿着粉色的裙子和黑色小皮鞋,戴着精致的皇冠,连头发丝都飘着香气,软软糯糯的像个洋娃娃。 卓雅羡慕地摸了摸她的裙子,上官醒将手里的粉红豹递给她:“妹妹你好,我叫上官醒,欢迎你来我家。” 卓雅跟着他们回了家,她坐进一辆很宽敞的车子里,这跟她平时见过的车子很不一样,里面竟然有桌子,桌子上还有小蛋糕和饮料。 一路上,卓雅吃吃喝喝,上官醒送给了她很多毛绒玩具。 她想不明白叔叔阿姨明明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收养她。 来到上官家,她被眼前的房子震撼到,小小的上官醒领着她,去到提前装饰好的公主房。 粉色的墙壁和纱幔,各种毛绒玩具和娃娃,还有一张能睡下五个她的公主床。 “妹妹,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上官醒拉着她的手,这边坐一坐,那边走一走,直到站在门口的漂亮阿姨开始催促她。 “星星,我们要回去了,爸爸还在楼下等我们。” 卓雅听到这话,很是不解,纳闷的看向门口的漂亮阿姨,阿姨却与她错开了视线。 回去?去哪里?这里不是他们的家吗? 上官醒松开她的手,跑过去:“妈妈,今天我可不可以和妹妹住在这里?” 漂亮阿姨摇了摇头:“不行的星星,今晚还要和爷爷奶奶吃饭,明天我们再来看妹妹。” 没等上官醒再说什么,她就已经被拉走了,卓雅追出去,被保姆拦住,她急得大喊:“姐姐,你们要去哪里?” 保姆抱住她不许她追,直到她们彻底离去。 卓雅有些无助,看着身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连哭都不敢哭,最先想到的是被他们绑架了,她要找警察叔叔。 可在这幢大房间里,只有她和两个保姆两个保镖,保姆按时按点的给她做饭洗漱,保镖挡着门口不准她出去,她没有机会找警察叔叔。 上官醒并没有像漂亮阿姨口中所说的那样,第二天来看她。 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吃穿不愁,还能看动画片,保姆阿姨每天都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每天都有新裙子穿,渐渐她也不再恐慌。 她向来嘴甜,总会把保姆夸的喜笑颜开,保姆阿姨也会夸她,说她是个漂亮的小机灵鬼。 一个星期后,紧闭的铁门终于开了。 来人又是一个生面孔,保姆和保镖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卓雅被带走了,怀里抱着上官醒送她的粉红豹,她坐在车子里,趴在窗户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大房子。 她好奇的问身边的人:“是上官叔叔让您来接我的吗?” 身边的人没有跟她讲话。 路途遥远,她自己和粉红豹玩累了,靠着车座睡着了,再醒来,她便来到了贺兰家。 这里是一切痛苦的开端。 她见到了上官醒,开心的和她打招呼,刚到她身边,却被人拦住。 上官醒看了一眼她身后,不知道在害怕什么,转身躲进了她妈妈怀里,手臂被拉出去,系上橡胶管。 卓雅也被抽了一管血,她没有人安慰也没有人抱,安安静静地坐在空荡奢华的厅堂沙发上。 直到刚才那个穿着白大褂抽血的叔叔两手空空的回来,对上官醒妈妈说了句:“陈女士,贺兰女士和上官先生在二楼茶室喝茶。” 陈女士下一秒就牵着上官醒往二楼走去。 卓雅想跟上去,再次不被允许。 日渐西斜,树叶沙沙,春天的风总是夹杂着几丝花香,卓雅的目光被窗台上的兰花吸引,而兰花的方向,是绚烂无比的晚霞。 兰花和晚霞融合在一起,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渐渐橙红褪去,天际迎来它的蓝调时刻。 茶室里,大人们坐在一起喝茶,贺兰声和上官醒在另一边看书玩玩具。 大人们说着客套话,早慧的贺兰声佯装看书,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孩子们还小,谈婚论嫁还早着呢,最后得看孩子们自己的意向。” 贺兰声听得出来,上官先生和陈女士这是拐着弯的表示自己并没有和贺兰家联姻的意向。 “对,不急不急。” 爸妈这边也没把话说的太死。 贺兰声知道爸妈想让他和上官醒联姻,完全是因为上官醒和他的血型一致。 他们都是罕见血型,而他自幼身体虚弱,定期需要输血,虽然家里的医院有血库,但因血型太稀有,全国上下几乎找不出多少,更别提自主献血了,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上官家的女儿和他一样血型,便动了不好的心思。 想到这里,贺兰声苦笑了一声,怕引起注意,又欲盖弥彰的翻了一页书,他记得爸妈去上官家提起联姻这件事的时候,上官先生和陈女士还是喜笑颜开的,真有了和贺兰家联姻的打算。 而他故意走漏了风声。 上官先生深入了解后也变了脸色,多次委婉拒绝后,爸妈却动了威逼利诱的心思,导致上官先生和陈女士到处寻找上官醒的“替代品”。 如今“替代品”找到了,贺兰家却仍有意向和上官家联姻,毕竟他的身体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解,上官醒与他还算门当户对,身边有个定心丸总是利大于弊。 可他并不想这样。 如果他的生命需要伤害他人来维系,还不如顺其自然,该活活该死死。 贺兰声合上书,起身走向茶室,穿着定制棕格西装,像个小绅士:“叔叔阿姨,爸妈,我失陪一下。” 听见妈妈那句你去忙吧,贺兰声才转身离开,从茶室出来,到连廊,到楼梯,又慢慢退回到连廊。 入户大堂是两层的挑空,从连廊往下看去,刚好能看到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女孩。 女孩东张西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雕像油画花草盆景,怀里还抱着一只粉红豹。 这就是上官家费尽心力找来的“替代品”,可是谁的命不是命。 “阿姨,我想去洗手间。”卓雅抱着粉红豹,和一旁盯着她的保姆说话。 保姆领着她去了洗手间。 等卓雅从洗手间再回到前厅沙发上时,多了一张生面孔。 “等了这么久,渴不渴?”贺兰声默默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 他们的故事,从一句简单日常的问候开始。 后来的很多年,她常常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在昼夜交替的蓝调时刻出现,给她倒了杯热茶。 他说:“不苦。” 她喝下去,还是觉得苦。 窗户还没关,春风仍然裹挟着芳香,夜阑珊,花未眠,街灯照亮了满园春色。 贺兰声笑起来很好看,这是卓雅对他的第一印象。 第44章 哥哥 “我叫贺兰声,你叫什么名字?” 卓雅想了半天,她记得离开孤儿院的小伙伴们都跟着新爸妈取了新的名字,到现在为止,上官叔叔和陈阿姨还没有给她取名字。 “我叫小雅。”她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实木桌面上歪歪扭扭的写下“雅”字。 贺兰声也学着她的样子,教她认识他的名字。 不知不觉中,晚饭时间到了,二楼的大人们终于下楼了,餐室也已经布好了菜。 餐桌是圆形的,卓雅坐在贺兰声和上官醒中间的位置,对面是长得有点严肃的贺兰声的父亲,她不太敢抬头,学着贺兰声的模样戴好方巾后,默默等着开餐。 卓雅真的饿了,吃饭的时候吃得很认真,保姆给她盛汤夹菜,对她的饭量没什么估量,餐食有些跟不上,贺兰声夹了鸡腿放进碗里,推到她面前。 “小哥哥谢谢你。”卓雅小声道谢。 贺兰声也笑着回应:“不用谢,还有很多。” 上官醒也悄悄地把虾仁放到了卓雅的碟子里。 “谢谢姐姐。”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贺兰女士,给卓雅身边的保姆使了个眼色,保姆立刻眼疾手快的给卓雅布菜。 晚饭结束后,上官醒要走了,卓雅拿起放在沙发上的粉红豹,与贺兰声告别:“小哥哥,改天再来找你玩。” 贺兰声皱着眉头,没有回应她,拉住她手里的粉红豹,欲言又止。 卓雅见上官醒已经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往门口去了,时不时的回头看她,她有些急了:“小哥哥,我要回家了。” 见他实在喜欢她的粉红豹,她便松开了手:“小哥哥再见。”她转身往门口跑去。 高高的大门在她面前紧紧闭合,卓雅握住门柱,厅门太重她拉不开,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眶憋的红红的,嘴里喊着:“等等我……” 直到保姆把她抱到贺兰女士和她的先生面前。 “你叫丫丫是吗?”贺兰女士问道。 卓雅眼睛红红的不讲话。 贺兰声站在原地未动,手里攥着粉红豹的一条腿,低着头不敢去看卓雅,替她回答:“是小雅,儒风雅韵的雅。” 贺兰女士看了一眼儿子,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卓雅的脑袋,语气中透露着忙碌过后的疲惫:“你以后有新的名字了,就叫……贺兰风雅,这里是你的家,我是妈妈他是爸爸。” 贺兰女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丈夫,最后又说起了贺兰声:“还有哥哥。” 从离开孤儿院到现在,她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压抑的情绪顷刻爆发,哭声响彻了整个厅堂。 “骗子……”卓雅跑到门口去,试图把门推开,无果后,跑到窗户那边,打算踩着板凳爬出去。 “张姐,小刘,带她去房间。”贺兰女士疲惫的按了按眉心,身边的丈夫劝她先去休息。 卓雅被保镖小刘扛起来,在张姐的带领下把她送到了房间里。 这里的房间比在上官家的那间房还要大,她却无心去观赏里面的布置。 她拍打着房门,哭着喊着:“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孤儿院,我要回孤儿院!!” 她不知道房间隔音,哭声再大也传不出去多远,她不知道她所有的反抗都是无用挣扎。 在贺兰家的第一个晚上,她哭累了睡着了惊醒后又继续哭。 她的小小世界坍塌了,可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像是无事发生。 保姆在卓雅的房间里进进出出,昨天晚上食欲满满的她,今天滴米未进,滴水未沾,自然也没了力气哭泣,直到晚上她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偷溜出来去厨房冰箱找吃的。 贺兰家很大很大,她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只能摸索着去找,在二楼徘徊了许久,走进一个套房,里面又是各式各样的小房间,好像有开不完的门等着她。 咚! 她的头磕在了棱角上,前面不知是什么物件。 突然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贺兰声站在书房门口,掌心仍放在电灯开关处。 贺兰风雅这才发现她走进了一间书房,这里跟图书馆似的,放满了书架和书。 贺兰声走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发红的额角,小小的手掌贴放在她的额头上,很温暖:“是不是饿了,阿姨说你一天没吃东西。” 贺兰风雅点点头。 “为什么不吃东西?”贺兰声牵起她的手,书房外走去,顺手关灯。 他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的,温吞柔和的正太音,她听着很有安全感。 她承认她有些置气了,饿了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结果饿得自己都睡不着觉。 贺兰声牵着她走出二楼的小套房,又走了一段路才到电梯,贺兰风雅不理解从二楼到一楼为什么要装电梯,进去后才发现还有三楼和四楼的按钮。 贺兰家到底有多大?这个问题十三岁之前她都没有得到解答。 她不说话,贺兰声也不逼她说话,只自顾自地输出:“你不喜欢这里?还是想回到上官家。如果是想去上官家,那么贺兰家不会比那边差,被他们家收养或者被我们家收养,没什么区别。” 贺兰风雅被贺兰声的话绕晕了,她怀疑是自己饿得,有点听不太懂,她知道自己是被收养了,可是既然贺兰家想收养她,为什么最开始去孤儿院接她的是上官醒的爸妈。 她只是以为自己被扔掉了,没有觉得这里不好,也没有更喜欢上官家,因为不管是谁家,对她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家。 来到一楼中厨房,贺兰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盒白桃罐头,又去拿了一只碗和一只勺子,撕开包装后,他将白桃倒进碗里,推到她面前:“你先吃,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贺兰声离开前又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一遍才走,他短暂的离开了一小会儿,再回来贺兰风雅已经吃完了罐头,乖乖坐在桌台旁边的凳子上。 贺兰声拿来了饼干和牛奶,还有很多她没见过的用铁盒子装着的点心。 贺兰风雅的肚子丝毫没有被那一小盒儿童罐头给填满,看见那么多好吃的都要流口水了,贺兰声把点心饼干推到她面前,帮她拧开了牛奶。 中厨里的灯一直亮着,很快引来了保镖和保姆的注意。 见两个小祖宗在厨房里吃东西,赶过来查看的保镖保姆心惊肉跳的,保姆连忙给两人煎了个鸡蛋加热了面包。 见贺兰声把自己那份给了风雅,保姆语气担忧,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少爷吃了那么多罐头,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贺兰声回复道:“阿姨,我没有吃罐头,我不饿,是阿雅饿了。” 保姆松了一口气。 贺兰风雅吃饱喝足后,保姆正打算把她带回房间。 贺兰声却拉住她的手,认认真真的说道:“如果你害怕,可以去我的房间。” 保姆连忙蹲下身来劝说:“少爷,这个需要跟贺兰女士说一声。” “没关系,明天我去跟妈妈沟通。”贺兰声牵着贺兰风雅的手往楼梯走去。 贺兰风雅乖乖跟在他身后,至少现在他是在这个家里,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所以她当下只听他的话。 来到二楼主套房里,贺兰声把她送到他旁边的卧室,站在门口嘱咐道:“床边有电话,按红色的按钮阿姨会来,如果不想找阿姨,可以来找我,我就在旁边。” 贺兰风雅点点头,轻轻合上门,房间里的陈设不似她最开始住的那间装饰的梦幻又可爱,这间的装饰很低调,床被看起来都是新换的。 贺兰风雅在这里睡了一个安稳觉。 次日,贺兰声七点半准时起床,临走前去旁边卧室看了看贺兰风雅,又悄悄关门离开。 到了一楼餐厅,爸妈已经在吃早餐。 没等贺兰女士问话,贺兰声便主动开口:“妈,我想让阿雅住在我的套房。” 贺兰女士放下手里的咖啡,视线放在他脸上:“阿姨跟我说过了,可你是男孩子,小雅是女孩子,妈妈觉得不太方便。”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他的套房里有三个卧室两个洗手间,不管是休息还是洗漱他和贺兰风雅都是分开的。 贺兰声沉默片刻,拿起一片面包小口小口吃着,正思考着如何让妈妈妥协让步。 徐先生将牛奶递到贺兰声面前:“我觉得小雅刚来,肯定会不适应,小孩子之间更容易沟通。” 贺兰女士看向徐先生,又看了看贺兰声,父子俩明显是一条船上的人,只好无奈妥协:“好吧,等小雅适应好了,就搬出来。” 贺兰声嘴角上扬,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牛奶。 等贺兰风雅起床来到餐厅时,餐厅里只剩贺兰声一个人,他叫来阿姨给她备餐。 “阿雅,以后你要跟我一起起床,一起上学,明天要去新学校报道。” 贺兰风雅点头,吃完饭后去卧室里试了校服,还有让她挑得眼花缭乱的书包文具发夹鞋子等等。 试完衣服,收拾好明天要用的东西,贺兰风雅敲响了书房的门。 “哥哥。” 第45章 配型 贺兰声闻声回望,桌面的书半开半合,门口的她穿着灰裙和栗色马甲,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刘海处别了一支咖色发夹。 一声哥哥,一生牵绊。 此后年年,她常在书房门口喊他哥哥,从生涩到娴熟,时而俏皮,时而欢愉,或悲伤或狡黠,千万种悲欢喜怒,仅他可见。 五年后…… 贺兰女士的生日宴还是一如既往的盛大,自八岁被贺兰家收养后,贺兰风雅早已见怪不怪。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被关禁闭的她,没有机会去参加宴会。 贺兰风雅待在贺兰声的书房里,百无聊赖的翻着空白试卷,手里的中性笔不知转了多少圈,看完所有试题后,从第一题开始写答案。 保姆敲了敲门走进来,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轻放在她面前,她放下手中的笔,看见视频中那张熟悉的脸,难掩雀跃。 “哥哥!”贺兰风雅拿起手机,从书房跑到卧室,踢掉鞋子扑在柔软的床上和他视频。 贺兰声语气严肃,像个小大人:“题都做完了吗?” 贺兰风雅点头:“嗯嗯,哥哥,你那边结束了没有?” 贺兰声咳了两声依旧严肃:“关于你期末考试交白卷的行为,想好理由了吗?” 贺兰风雅自动忽略这个话题,将手机放在枕边,仰头看着天花板:“哥哥你快回来吧,我在家里好无聊……” “别转移话题。” 贺兰风雅拿起手机,对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回、来、就、没、有!”她挂断电话。 独自在家,贺兰风雅实在无聊,骑着小车在家里乱逛,逛着逛着,她在二楼的另一个套房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健身房,比贺兰声套房里的那个小健身房大了不知多少倍。 她骑着小车转了一圈又出去,路过一个起居室,红沙发上还放着贺兰女士的披肩,她把披肩往自己身上一搭,装扮起了大人模样。 在二楼参观了一圈,肚子饿了便去一楼吃了点下午茶,阿姨给她做了葡萄蛋糕和布丁,吃饱喝足后她乘电梯去了三楼。 这五年来,她只去过两次三楼,奇怪的是贺兰女士和徐先生并没有明令禁止她不准去三层,但她却下意识的觉得第三层是什么禁区。 大概也许去第三层的那两次经历都不太美好。 第一次是十岁那年贺兰声突然昏倒,她被家庭医生急匆匆的拉去三楼的一个私家病房里输血,也是这一次她才明白以往的每一次采血,都是因为贺兰声生病了。 贺兰声有再障性贫血,不算特别严重但也不是小问题,需要长期输血。 第二次是今年,她生日那天。 她的生日自然不像贺兰女士那么大场面,更不及贺兰声的生日宴那般琳琅满目,整个贺兰家在意她生日的大概只有贺兰声了。 而这五年来也一直是他们两个过生日。 明明前一天晚上就说好第二天陪她过生日,他却消失不见,电话也不接,她在卧室里生了半天闷气。 最后还是阿姨告诉她,贺兰声一早就去了三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喝。 贺兰风雅直奔阿姨所指的目的地,在贺兰女士的练功房里找到了贺兰声。 “出去!” 练功房里四处都是镜子,空旷的说话都有回音,贺兰声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兜帽,孤零零的坐在中央,显得十分可怜。 “贺兰声,你说话不算话!干嘛跑这里——”她拉开贺兰声的兜帽后,才察觉到不对劲。 贺兰声的头发一夜之间变成了浅灰色,仍有几缕纯黑色混杂其中,让这层灰色更加显眼。 “哥哥,你的头发……”贺兰风雅愣在原地。 贺兰声眼眶泛红,在看到僵立在原地的贺兰风雅后,手忙脚乱的将帽子戴好,往远离她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他已经在练功房里看得很清楚了,他的头发……他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怪物。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经常用贺兰风雅的血液治病这件事,会不会是上天惩罚他,要让他变成吸血鬼的模样。 “哥哥,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贺兰风雅笑着蹲在他身边,抱住他后才感觉到他在发抖:“哥哥你抖什么?” 贺兰声没有讲话。 贺兰风雅再次摘下他的兜帽,扯了扯他的发丝,确定这不是假发后,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再看如今贺兰声的表现,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哥哥你怎么了?有没有不舒服,我去给妈妈打电话。” 她跑去让阿姨给贺兰女士打电话,又匆匆跑回来,一直陪在贺兰声身边。 他在害怕,贺兰风雅除了拥抱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突然想起最近在看的漫画,她又从三楼跑到二楼书房去拿漫画书,急得连电梯都忘了,在旋转楼梯那里爬上爬下,出了满头大汗。 他们坐在一起,贺兰风雅翻着漫画书,指了指漫画上的人鱼王子,人鱼王子的头发长到腰肌,和当下的贺兰声一个颜色,身上还画了漂亮的鳞片,很美很美且一点都不怪异。 “哥哥你看,你的头发和人鱼王子一样漂亮。”颜色大同小异,只不过漫画里的人鱼王子头发比贺兰女士还要长。 贺兰风雅不知道贺兰声有没有被安抚到,只能不停地给他讲漫画故事,转移注意力,结果讲到最后,人鱼王子尾巴断了还被囚禁了,她哭得泣不成声眼泪直流,贺兰声倒反过来安慰她了。 终于接到消息的贺兰女士回了家,贺兰声在病房里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也没检查出什么恶性病变。 经历了七上八下的一天,贺兰风雅早早就累的睡着了。 入夜后,贺兰声悄悄把生日礼物放在了她的枕边。 电梯门打开,贺兰风雅跃跃欲试的跑进三楼。 骑着她的小车在铺满大理石地板的连廊上徘徊,沿着走廊,落地窗外是极好的风景,她不紧不慢的,只观光不乱进其他房间。 贺兰声跟她说过,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的房间就是他们的私人领域,不能乱进。 最后贺兰风雅去了地下一层。 生日会结束后,爸妈还有约会,贺兰声便回了家,回家后没看到贺兰风雅的踪影,问过保姆阿姨后,无奈扶额。 贺兰声在酒窖找到了贺兰风雅,看起来她已经累得睡着了,红色的小车歪倒在一边,她靠着酒柜,手里还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红酒,谢天谢地她不会开这个木塞子。 装睡的贺兰风雅一动不敢动,装着装着,真睡着了。 次日贺兰风雅醒来后仍然没有逃过被贺兰声盘问交白卷的缘由。 贺兰风雅站在墙角不出声。 贺兰声知道她的成绩很好,除了刚来贺兰家的第一年,接触新环境新知识不太适应,但适应过来后,水平也是突飞猛进,所有人都小看了她,但事实是她的智商远在同龄人之上。 而他作为跳级选手,也难免被她超越。 贺兰风雅任性道:“就是不想写。” 贺兰声:“今年不带你去小七家玩了,在家补习。” “我不需要补习,我都会!”贺兰风雅抗议:“我要去找小七,我们都约好了。” 贺兰声质问:“那为什么不写?” “我不想明年就上大学,我想等你一起去。”她的每一次测试都是奔着破格录取去的,在班级里多得是她这样的数学天才。 可是哪怕贺兰声经常跳级,还是没能达到破格录取的标准,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成绩不下降就不错了。 贺兰声不理她了。 吃饭的时候不跟她挨在一起,连贺兰女士和徐先生都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 贺兰风雅每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前面的人却十分冷漠,任凭她如何撒娇卖惨,他都不搭理她。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天,贺兰风雅彻底受不了了,大半夜的拍响了贺兰声的门。 贺兰声拉开房门,像是刚洗完头发,发梢还在滴水。 他的头发留长了,颜色也越来越浅,本身长相就比较秀气,眼尾上的红色心形胎记仿佛用胭脂画了一条红色鱼尾,整个人更显柔和俊俏。 “哥哥,我错了,我以后认真答题,明年的奥数比赛一定拿奖。” 她一道歉,贺兰声就原谅她了。 次日一早,他们去了綦家。 綦家和贺兰家是世交,两家多有来往,綦女士和贺兰女士更是自幼一起长大,綦栖和贺兰声一样,从小就作为接班人培养,綦女士突发奇想摆桌上香,两个小孩稀里糊涂的就结拜了。 贺兰风雅第一次见綦栖,是在九岁那年暑假,七岁的綦栖在贺兰家住了两个月,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今年他们约好去海边度假,到了綦家后,綦栖已经收拾好行囊,等的不耐烦了。 沙滩上,綦栖穿着小裙子,后背挂着草编帽子,一手提着沙桶,一手拿着沙铲,脚丫上都是松软的沙子。 贺兰风雅和綦栖想在沙坑里搭建城堡,奈何动手能力不足,只能使唤贺兰声,两人负责准备材料。 玩累了一行人去附近的别墅休息,贺兰风雅一眼便认出了这个房子。 “这是上官姐姐的家。”贺兰风雅指着紧闭的大门,回头对贺兰声说。 管家把门打开,綦栖拉着贺兰风雅的手跑进去:“什么上官姐姐啊?” 贺兰声慢慢跟着她们。 贺兰风雅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反观綦栖倒是自在的很,踢掉鞋子,欢脱的踩在地板上,像回了自己家。 綦栖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娴熟的找到自己的房间跑去洗澡,保姆拿着换洗衣服跟着进去。 贺兰声看出了贺兰风雅的不解和局促:“阿雅,这里不是上官家,这里是我们家的房产。” 贺兰风雅皱眉,她记得很清楚,在去贺兰家之前,上官叔叔就是把她安置在了这里。 “那为什么……我会先来这里?” 因为贺兰家还没有确定她的血能不能为他所用,会不会发生排异反应,一旦不匹配,她就会被送回孤儿院。 贺兰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你想上官姐姐了吗?她的家在帝都,不在星海,如果你想她了,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贺兰声有意避让刚才的话题。 贺兰风雅没再追问,摇了摇头:“不用了,姐姐的爸妈,应该不是很喜欢我,我去洗澡了,哥哥。” 贺兰风雅快步跑到曾经住过的小房间,过于早慧,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太清楚自己在贺兰家是怎样的存在,可是她年纪尚小改变不了什么,事到如今也不想去改变什么了,毕竟贺兰家也从未亏待过她。 晚饭时,贺兰女士和綦女士也一起来这里陪她们吃饭。 饭后三人在后花园里荡秋千,贺兰声却突然昏倒,从秋千上跌落下来。 从愉悦到恐惧只发生在一瞬间,綦栖吓哭了,贺兰风雅吓到哭不出声,还好有大人在这里,贺兰声很快被送去了医院。 医院很大,到处都发着白光,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贺兰风雅看得眩晕,与贺兰家那个小小的私家病房相比,这里简直放大了无数倍。 贺兰声被推进了手术室,贺兰女士在走廊上不安徘徊,綦栖睡着了已经被綦女士送回了家,徐先生风尘仆仆的从入口跑来。 贺兰风雅几乎是双耳失聪状态,她乖乖坐在走廊的座位上,只看见贺兰女士和徐先生聊了几句,神情慌张,徐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跟着护士走进了手术室。 很快徐先生赤着左手臂,摁着棉签从手术室走出来,护士又来到了她面前,说了些什么,她听不太清,机械的牵住向她伸来的手,走进了徐先生刚刚走进的那扇门。 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贺兰风雅躺在病床上,暗红的血在透明的针管里蜿蜒流淌,因为白光太刺眼,她闭上了眼睛,眩晕感让她陷入深眠。 手术室外…… 贺兰昭和徐清河坐立难安。 徐清河将止血棉签扔进垃圾桶,坐到贺兰昭的身边。 对贺兰声,徐清河是愧疚的,是他这个父亲带给了他不好的基因,让他从小就跟他一样,活得像个病秧子。 手术室外无比寂静,直到医生从缓缓开启的电动门里走出来,摘下口罩与他们交流患者情况。 “建议做第二次骨髓移植。”医生开门见山。 贺兰昭有些站不稳,她最担心的还是来了,徐清河的身体底子差,经不起第二次骨髓移植,可贺兰声的命他们放不下。 徐清河扶住贺兰昭,对医生说道:“尽快安排吧。” 医生摇了摇头:“不建议继续采用徐先生的骨髓,徐先生的身体状况难以自保是其一,移植后患者是否会有其他并发症也很难说。” 得知这个消息,徐清河一时手足无措,情绪激动:“我是孩子父亲,首次移植是成功了的,怎么不能用了?” 贺兰昭拉住情绪躁动的徐清河,与医生交流:“我女儿的血型和儿子是一样的,麻烦您配个型。” 医生点了点头,匆忙离去。 徐清河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怎么会不能用了……” 他拉了拉贺兰昭的手:“昭昭,我们去找上官铭,我们去求苏家还有白家……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贺兰昭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别说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第46章 你不是我哥哥 半个月后,贺兰风雅的配型结果出来了。 贺兰声却拒绝手术。 “阿雅不愿意,我们不能逼她。” 徐清河眉头轻锁,耐心劝说:“小雅愿意的,你对她那么好,她知道哥哥需要她,肯定会答应的。” 贺兰声摇头:“她根本不知道这次和平时不一样。” 徐清河强颜欢笑:“一样,你就当成是打点滴,阿雅也一样,和平时抽血差不多。” 贺兰声仍然拒绝,被逼到极点后爆发:“她已经给我输过很多血了,我们不能贪得无厌!我该死死该活活,不需要别人为我牺牲!” 啪——! “贺兰声!什么叫贪得无厌?难道我和你妈费尽心思为你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只是贪得无厌吗!” 这是徐清河第一次动手打他,一向温和的父亲从来都不会对他使用暴力,连训斥都是收敛着的,这次却打了他,还下手这么重,他眼前都是晕的。 可贺兰声还是叛逆,不肯让步一丝一毫,眼眶是红的,眼里都是泪,他摔碎了床头柜上的药碗,拔掉了手背上的留置针。 “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每天活得像个吸血的怪物!!” 躲在门外偷听的贺兰风雅被里面的争吵声吓到了,来贺兰家这些年,她从没见过徐清河发脾气,他只是长得有点严肃,说起话来和贺兰声一样温柔,是个很体贴的男人,贺兰声更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哪怕是生气也只是不跟她讲话,从来不会大喊大叫。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们就像是非要把对方“撕咬”的遍体鳞伤才能结束这场战争。 还好贺兰昭及时赶来带走了徐清河,不然父子俩只会两败俱伤。 贺兰风雅跑进贺兰声的房间,护工正在为贺兰声处理从针孔流出的血渍,保姆正在收拾遍地狼藉。 小小少年,满腹心事,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哥哥,我想让你好起来。”贺兰风雅握住他的手。 贺兰声不讲话,将自己的手从她掌心抽走,侧躺进被子里。 贺兰风雅绕到另一侧,趴在床边,等到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离开。 虽然她知道这个房间里有贺兰昭安装的监控,但她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改变不了现状,我很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家。” 贺兰声看着她的眼睛,她却错开了视线,盯着房间内的某一处。 “上次的数学测试我之所以交白卷,是因为被关进了小黑屋错过了测试时间,没有告诉你真相,是觉得没有必要,我总要适应格格不入招惹来的针对。” “你对我很好,教会我许多,我很感恩,可我知道我跟你和小七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仍然想读完大学,所以现在离不开贺兰家。” 说完后,贺兰风雅离开了房间,轻轻合上门,转过身贺兰昭就坐在客厅里。 这大概是贺兰风雅第一次认认真真大大方方的直视贺兰昭,她的眼睛和贺兰声一样,又不太一样,明明形色相同又神色各异。 贺兰昭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淡淡的妆容不过是这精致容颜上的一点装饰,遮盖她的疲惫丰富她的清冷。 她不似綦阿姨那般幽默风趣,也不似陈阿姨那样温柔小意,她美得张扬又冷的孤傲。 印象中的她总是很忙,遇事果决又雷厉风行,不管生病还是休假,总有人来去匆匆抱着厚厚的文件让她签字。 贺兰家的每个人都戴着厚重的面具,贺兰声虚伪的叔叔臭脸的伯伯,没有一个不想把他的母亲拉下去,那些人都巴不得他死去,这样就能击溃看似坚不可摧的贺兰昭。 贺兰女士的软肋太显眼,还不止一个。 “学校的事我会安排好。”贺兰昭语气淡淡,却给人一种完全可信的安全感,但这样的安全感是要用东西来换的。 贺兰风雅深知其中深意,微微躬了躬身:“谢谢妈妈。” 身后的门被贺兰声拉开。 贺兰昭起身走向他们,牵起贺兰风雅的手,继而拍了拍贺兰声的肩膀,嘱咐道:“去跟爸爸道歉,然后来书房找我。” 贺兰风雅跟随贺兰昭去到三楼书房,她乖乖坐在沙发上,像听候发落的犯人,不知所措。 贺兰昭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书:“小雅,这是关于你亲生父母的资料,现在的你,应该能看懂。” 贺兰风雅木讷的接过贺兰昭手里的文件,长这么大,她只喊过贺兰昭妈妈,从没想过她会帮自己找到亲生父母。 她紧张又期待,打开文件一页一页翻看。 她的爸爸是一名工程师,妈妈是高级焊工,两人的履历都十分漂亮,只可惜英年早逝,一个死于车祸,一个早产大出血不治而亡。 “你爸妈的墓地我已经安置好,地址在最后一页,如果你想换名字,我可以帮你去办理新户籍。” 贺兰风雅合上文件,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当下在贺兰家至少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并且顺利读完大学,她得为以后做打算,留在贺兰家是最好的选择。 贺兰昭没再多说什么,书房门被敲响,贺兰声推开门,走到贺兰风雅身边。 “妈,我想等阿雅明年录取后再手术,我已经和爸说过了。”贺兰声说完,看向贺兰风雅,又顺手拿过她手里的文件翻看。 贺兰风雅没什么意见,刚才在房间里也和他说的很明白了,他们都无法改变现状,最好的就是坦然接受。 医生给出的结果是全相合,对贺兰声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是连徐清河都没有达到的标准,贺兰声的再障又是轻度的,复发率极低,身体养好,就有完全恢复的可能性。 就算贺兰风雅不愿意,贺兰家也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不过是难看些隐秘些。 贺兰风雅不想弄得这么难看,她在贺兰家得到的东西不少,她也没有义务要求他们拿自己当心头肉掌中宝。 夏天的夜晚,比秋冬要通透些,点点繁星挂在深蓝色的天际,月亮只有弯弯一瓣。 14岁,贺兰风雅被帝城大学数学系破格录取,休学一年。 贺兰声手术很成功,经过一年的观察,造血功能已完全恢复正常。 15岁,贺兰声参加夏季高考,录入帝城大学金融系。 后花园的秋千椅摇摇晃晃,贺兰风雅的绿色纱裙随着晚风摇动,她抬头望天,同是盛夏,却与两年前不太一样了。 月光皎洁,星光璀璨,今晚是个晴天。 “没想到一语成谶,我们还是要一起读大学。”贺兰风雅看着身侧的贺兰声,抬手摸了摸他银白色的长发:“哥哥,你的头发好长啊。” 贺兰声笑而不语,任由贺兰风雅作弄他的头发,给他辫小辫子,保姆来喊他们去餐厅吃饭,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饭桌上,贺兰风雅面前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从贺兰声手术后,她就再也不用为了补血吃猪肝菠菜之类不爱吃的食物,厨房师傅也开始按她的口味规划食谱。 贺兰声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除了已经完全变成银白色的长发在这个年纪有些突兀亮眼外,其余一切都好。 饭后徐清河和贺兰昭给他们两个各自封了一个红包,红包里是银行卡。 入学前,贺兰声和阿雅一起去帝都旅行,暂住在姑姑家。 姑姑家的姐姐今年考上了江北市的医学院,还没有开学。 刚进苏家的门,贺兰风雅和贺兰声就被按在座位上诊脉。 苏清许的眉心慢慢舒展开,顺手给贺兰声开了副药:“你爸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我还是不太放心,这药带到学校里按时按点的吃。” 贺兰声连忙答应,这条命承载了太多,他比谁都珍惜。 苏清许继续给贺兰风雅切脉:“月经不太规律,我给你走两针。” 贺兰风雅挨了两针,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太阳高照。 等她起床后,苏燕已经晨跑回来了,她第一次见比贺兰声还自律的人。 “小雅,吃完饭咱们就出发。”苏燕去楼上洗澡换衣服。 贺兰声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而她正慢吞吞的吃着清淡的早饭,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结果越吃越慢,被贺兰声出声提醒。 “阿雅,你有什么心事吗?”贺兰声问。 贺兰风雅回神,摇了摇头,加快吃饭的速度。 苏燕给他们当了一天导游,贺兰风雅和贺兰声也玩累了,三人在红叶公园里野餐,公园里人来人往,不少趁暑假出来玩的大学生和准大学生。 苏燕的手机不停地响,终于忍无可忍避开他们俩去了几米开外接电话。 贺兰声将手里的面包撕开,递到贺兰风雅面前:“开心果口味。” 贺兰风雅顺手接过。 “阿雅,自从来到帝都,你就心事重重的,如果是不方便当着表姐的面说,连我也不想说吗?” 贺兰风雅淡淡道:“我只是担心,在大学里适应不好。” 贺兰声:“还是要住宿吗?” 贺兰风雅点头。 贺兰声:“那我陪你。” 贺兰风雅摇头。 贺兰声:“我住得习惯。” 贺兰风雅没再劝他,面对未知环境她确实有些恐慌和迷茫,再加上年纪偏小,缺乏处理问题的能力,虽然贺兰声也不是什么大人,但有他在身边,多少能增添点安全感。 贺兰风雅看着远处站在树边打电话的苏燕,纳闷她为什么会一直抠树,感觉她快要把树抠下一层皮来了。 “哥哥,姑姑姓苏,爸爸为什么姓徐?” 贺兰声:“因为爸爸被苏家除名了,没和妈结婚之前,爸爸叫苏清河。” 贺兰风雅愈加好奇:“除名?为什么?” 贺兰声:“因为贺兰家和苏家关系不好,苏家不同意这门亲事,爸就跟妈私奔了,后来因为我的病,爸去求外公外婆帮忙,他们也只是接纳了我,还是不准他回家。” 苏家是中医世家,代代相承,却在苏清河这里摔了个跟头。 “哇哦……”贺兰风雅单手托腮,兴趣满满:“哥哥我还想听。” 贺兰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还是姑姑告诉我的。” 这边苏燕也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回家后,这个月迟迟不来的大姨妈,终于到访了,奈何没有带卫生巾,便去找苏燕姐姐借。 苏燕拿了一包新的给她,还冲了糖水,贺兰风雅在卫生间收拾完自己后,和苏燕在客厅里聊了许多,这时聊的还只是学业和大学生活。 三年后贺兰风雅再次和苏燕坐在一起聊天,是因为苏燕要订婚了。 贺兰风雅刚满18岁,恋爱都没谈过,对婚姻更没什么经验,而苏燕也只有21岁,听说在学校里谈了个男朋友。 很显然,这场订婚和她那位男朋友没什么关系。 苏燕坐在梳妆台前,每落下一滴泪,妆就要重新补一次,化妆师的耐心倒是足够,毕竟拿了很多钱的,就是外面的苏清许看不下去了。 把化妆师支开后,苏清许气势汹汹的走到苏燕身边,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拎起来,啪啪两巴掌落在她胳膊上,恨铁不成钢的指了两下苏燕的太阳穴。 “你还好意思哭!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玩谁不行,非得玩墨家那个混世魔王!你玩得明白吗你就敢下手?啊!!” 家丑不可外扬,贺兰声关上门,贺兰风雅被他拉到一边。 贺兰风雅目瞪口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见苏燕捂着被打的手臂,委屈的紧:“我不喜欢他……我不跟他订婚。” 苏清许:“不喜欢你扒人家衣服?不喜欢你睡人家干嘛!?” “那我现在不喜欢他了行吗!” “不行!墨家找上门来了,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怎么好意思!”苏燕简直不敢相信,墨驰怎么能那么不要脸,都分道扬镳了还揪着那点事儿不放,还闹到她妈这里,见了面非拿针扎死他不可。 苏燕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拍了拍桌子:“反正我不订!” “不订也得订!你一天天净给我惹事儿!” 贺兰声拉住又要动手的苏清许:“姑姑,没有别的办法吗?本身这事儿女孩子比较吃亏。” 苏清许叹了口气:“先订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墨家那对奸商夫妻不好应付,生了个混世魔王更是一肚子坏水儿,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呢。” 最后苏燕还是不情不愿的和墨驰订婚了,订婚来的人不多,双方父母见个面交个礼就差不多了。 苏家是医学世家,也是医药行业数一数二的存在,信誉良好,向来不喜与墨家这种金融圈的人多牵扯,连贺兰家医药起家后期转型的都看不上,更何况墨家这样的奸商。 贺兰风雅只见了墨驰一面,看起来挺文质彬彬的。 订婚典礼匆忙结束后,贺兰风雅和贺兰声就回了学校。 回去的路上,贺兰风雅心不在焉。 贺兰声发现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不爱跟他分享心事,也习惯了和他保持距离,连“哥哥”这两个字都略显生疏和冷硬。 “阿雅,你今年暑假还是不回星海吗?” 贺兰风雅反应极快,点了点头:“嗯,好不容易等到成年,想考个驾照。” 第一年的理由是还没适应好,第二年的理由是想多补补功课,到了第三年又要考驾照。 她总是会有很多理由拒绝跟他回家,贺兰声看得出来,她不再想回星海,她正在寻找其他可以扎根的城市。 贺兰声:“今年爸妈要给我们举办成人礼。”虽然他们已经在学校里过了18岁的生日,但家人还是想补上这至为重要的一刻。 “嗯,挺好,玩得愉快。”贺兰风雅自动忽略了“我们”,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我们”,贺兰家准备的一切,都是属于贺兰声的。 贺兰声眼神暗淡,冷冷地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送我们去机场。” 贺兰风雅这才把视线从窗外放到贺兰声身上,她紧蹙着眉头,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去机场。 贺兰声却没有理会她,低头在手机上查航班订机票,今天回不了星海就订了机场里的酒店。 下车后,贺兰风雅不解又不耐:“你要干什么?” 贺兰声:“回家。” 贺兰风雅:“你自己回去吧,我就送你到这里。” 贺兰声拉着她去了酒店,开了个套房,贺兰风雅忍着脾气不在公众场合和他争吵,到了房间便摔了手里的包。 “贺兰声,我说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贺兰声固执地挡在门口,拨通了贺兰昭的电话。 “喂,妈,明天我和阿雅回星海,对了明年实习的事也决定好了,就在我们家公司——” 贺兰风雅抢过他的手机,挂断电话,丢在地毯上:“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因为我是你哥哥。” 贺兰声也想不出究竟凭什么,想了一圈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单薄的理由,他只是感觉到贺兰风雅在一点点远离他的生活,他想留住她,不想让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贺兰风雅嗤笑了一声:“你不是,贺兰声,你不是我哥哥。” 贺兰声的底气全无,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你说……我是什么?” “不知道。”贺兰风雅语气冰冷,推开挡在门前的他,摔门离去。 地上的手机开始振动,贺兰声蹲下身来,按了接听键。 【阿声,刚才怎么挂电话了?刚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昨天你上官叔叔来了一趟,提起了你和星星的婚约,不过你先别急,等你和小雅回来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贺兰声的脑袋一片空白,对面的话也只听了个七七八八,潦草应了声:“好。” 第47章 求你,永远爱我 回到学校后,贺兰风雅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她不该对贺兰声那种态度。 她拿起手机打了一大段道歉的话,又一点一点删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听他提起星海,她就格外排斥,想和他唱反调。 她知道贺兰声终究是要回到星海,回到贺兰家,回到他原本的轨迹,而她注定是要离开贺兰家的,他们也会越走越远。 次日,贺兰声一个人回了星海。 回家后,爸妈都在客厅里等他。 见他一个人,徐清河便问:“小雅没跟你一起回来?” 贺兰声:“她忙。” 贺兰昭:“刚好,有些话也不方便当着她面说。” 茶桌上他们两个拐弯抹角绕来绕去,本就心情不佳的贺兰声有些心烦意乱。 他和上官醒都十年没见了,莫名其妙提什么婚约?之前他生病的时候避之不及,现在他好了又来攀亲家,不觉得很可笑吗。 “爸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贺兰声忍不住打断他们看似平常的聊天,其实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认可他和上官醒空口无凭的婚事。 他不认。 他不喜欢上官醒,上官醒也不喜欢他。 且不说他才十八岁,连上官醒也才二十岁,他们都不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徐清河:“阿声,你上官叔叔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大概也是遇到了难处,想请我们帮忙,我跟你妈商量过,觉得这事可行。” 贺兰声反问:“什么意思?哪里可行?” 徐清河:“你的病虽说是好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我是觉得上官醒挺适合你的,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在你身边我和你妈也放心。” “我和上官醒不合适。”贺兰声果断拒绝。 徐清河笑了笑,继续劝他:“你们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谈个恋爱。” “爸,我说了,不合适,上官叔叔请你们帮忙,没有必要非得通过商业联姻,上官醒给我输过血,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还她的恩,但娶她不是还恩,或许对她一个女孩来说,是恩将仇报。” 他很清楚一点,上官醒对他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苏燕和墨驰不情不愿的订婚,起码还有过一段恋爱基础,他和上官醒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让他们订婚实在荒谬。 贺兰昭见徐清河谈不妥,也加入其中:“上官家的忙我们会帮,但你上官叔叔有意提起此事,这婚事最早也是我和你爸先开口的,不好拒绝。” 贺兰声:“是不好拒绝还是不想拒绝?你们心里的想法以为上官家不清楚吗?” 贺兰昭长叹一口气:“我们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有备无患,毕竟小雅不可能一直留在贺兰家。” “她为什么不能!” 徐清河解释:“成年后她的户口就迁出去了,这是给你动手术之前,她主动提出的要求。而且我跟你妈深思熟虑过,哪怕我们尽力在金钱上弥补小雅,也很难保证她长大后不会记恨我们。” “记恨”这两个字,刺痛了贺兰声,他无力反驳,因为他也猜不到阿雅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只记得她反复强调的那句“无法改变现状”,是不是因为无法改变,才只能妥协接受。 她恨不恨他?恨不恨贺兰家? 十四岁因他上手术台,醒来后脊骨都是疼的。 他想,她应该是恨的,没有人愿意被当成输血的工具,没有人愿意被拿捏生命。 她只是没得选。 “爸妈,我回来了。” 贺兰风雅突然出现在家中,背着背包从客厅走过,又默默上楼。 三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无法确定她听到了多少。 贺兰风雅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床上发呆,办理好的新户口和她亲生父母的资料搁放在一起,他们没有机会给她取名字,也没有机会养育她,她第一个被人知晓的姓名是贺兰风雅,所以她没有改名字。 咚咚咚。 敲门声收拢她的思绪。 “阿雅,我可以进去吗?” 贺兰风雅换了身衣服,打开门。 贺兰声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床边,两人许久没有讲话。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乌黑的云彩仿佛一捏就要渗出水来,没几分钟,便下起了大雨。 雨声哗哗,窗户上流淌着一条条雨痕。 “怎么又想回来了……”贺兰声小声问。 贺兰风雅淡淡回应:“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不该对你发脾气。”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贺兰风雅起身开灯,关上了隔音窗帘,吵闹的雨声被挡在户外。 “其实……爸妈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你和上官醒未必不合适,你们这样的家庭,讲究的也是门当户对。” 贺兰声瞥见她放在床边柜上的证件,这才确信她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家:“你要走?要去哪里呢?” 贺兰风雅:“还没想好。” “那就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贺兰风雅站在窗边不讲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其中的喜怒哀乐数不胜数,见过对方的骄傲和狼狈,分享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心事。 十年间,他们共同成长,在她面前,他永远像个小大人,教会她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陪她一起想办法解决生活中的小问题。 如果他们的情感能一直像家人像朋友那样纯粹,或许还会有很多很多个十年。 可是,当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掺杂了爱意,漫不经心的肢体接触里揉合了暧昧,看似寻常的话语里解读出另一层含义,情丝牵绊,覆水难收,就再也不能回到过去。 贺兰声一步步走近她,像是在试探又像是下定了某种荒谬的决心,慢慢靠近,低下身子,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贺兰风雅感受到唇边温热,怔愣了两秒,后知后觉扇了他一巴掌,又将他推搡至门外。 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雨势减小,还缠缠绵绵的洒着细雨,天空还是阴沉沉地不见太阳。 贺兰风雅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回到房间,没再出去过,临近中午,贺兰声敲响了她的门。 她不应声。 贺兰声却不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同样也不许她逃避。 他一贯执拗,她也懒得周旋。 “进来吧,门没锁。”贺兰风雅躺在被子里,哪怕他进来,也只是翻了个身面向他,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贺兰声站在床边,语气温吞:“起来,我们聊聊。” “我的答案是不能。”贺兰风雅果断决绝,她要将萌芽彻底扼杀,才能离开的更加干脆。 贺兰声叹了口气,坐下来,牵住她的手。 贺兰风雅没有收回去,顺势握紧,感受着他的掌心温度,闭上了眼睛。 拒绝的话已说出口,她却紧握他的手,她的心绪很乱,想法很矛盾,最不喜欢选择题,两难时他能帮她解决一切。 “阿雅,这次我不能帮你做决定。” 贺兰风雅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起身,紧握的手也随之松开,潮湿的发披散在肩背,她刚洗完澡卸了妆,略显憔悴。 喜欢上贺兰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性格温和有礼,性情洒脱明朗,为人光明正直,处事运筹帷幄,美中不足的是,天生一副虚弱的身体。 他唯一的缺陷被修补,原料是她的“恩赐”,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本就该属于她。 她想离开贺兰家,却仍然想要贺兰声,她带不走属于宫殿的王子,若是留下来,宫殿于她而言,又是个危机四伏的囚笼。 昨天被她扇红的脸还没有完全消肿,她摸了摸他的脸颊,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侧脸,和昨天他吻她时一样,蜻蜓点水般浅浅落下。 这是对他表明心意的回礼。 十七岁的心动悄悄露出马脚,暧昧是相互试探。 十八岁,爱意偷偷藏不住,亲吻是询问,也是默许。 阴雨天,小房间,暖色灯,他和她。 “其实我也害怕,离开后该去哪儿?可留下来,又不合适。” 贺兰声轻抵她的额头,温柔询问:“没有不合适,为什么这样想?” “我是你妹妹。” 贺兰声看向桌边的证件,贺兰风雅与贺兰家已不具有法律意义上的收养关系。 “已经不是了,是你做的决定,也是你早就想离开。” “想离开,是因为害怕。” 那个时候,他们自然没有现在的绵绵情意,她只是想多一个打算,给他做完骨髓移植,换她成年后能获得一份自由,总好过一直留在贺兰家。 “别怕我,也别恨我。”贺兰声捧住贺兰风雅的脸,指腹轻轻摩擦她的肌肤,态度诚恳又谦卑:“留下来,求你,永远爱我。” 贺兰风雅点头了,她拒绝不了贺兰声的请求,应下才能安抚躁动的心。 潮湿热烈的吻如同今日的阴雨天,缠绵不止。 下午贺兰昭和徐清河下班回家,两人牵着手站在他们面前,情况不言而喻。 贺兰昭的脸色很差,徐清河的脸色更差,看着他们十指相扣,头疼的要命。 “什么时候的事?”徐清河问。 贺兰声:“今天。” 徐清河靠坐在沙发上,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贺兰声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定是深思熟虑过的:“那麻烦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一晚上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贺兰声倒也乖巧解释:“因为一直喜欢,因为不想和除她之外的人订婚。” 徐清河选择性的忽略了其他字眼,只抓住订婚两个字:“好,你不想和上官醒订婚我们不逼你,你不用拉着小雅来骗我和你妈。” 贺兰声:“没有骗你们,爸,你在骗你自己。” 徐清河起身怒斥:“因为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父子俩正在用眼神博弈,徐清河试图用父亲的威严来压迫他妥协,贺兰声用少年的孤勇反抗父亲的压制。 “不行。”贺兰昭一锤定音:“贺兰声,我说、不行。” 站在一旁的贺兰风雅眼神木然的看向坐在沙发上如同女王的贺兰昭,她的眼神在说不允许,她的语言在警告贺兰声,也在警告她。 贺兰昭起身,语调平缓的提醒贺兰风雅:“你的要求我已经满足,另外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读书和生活,还有海滩那套房,也是你的了,趁这个暑假,我会请人帮你把东西搬走。” 她拉走随时都可能和贺兰声打起来的徐清河,边走边安抚道:“放心吧,阿声知道怎么做,让他们好好聊聊……” 声音渐行渐远。 贺兰风雅看向贺兰声,笑得涩然:“没关系,我已经猜到了,爸妈他们……” “哦,不对。”她摇了摇头,连忙改口:“是叔叔阿姨他们,已经表态了。” “那我先去收拾行李。” 她平静地不像话,连一句争取的话都没说,宣判了他们的结局,他拉住她的手,无声抗议。 因为没有反抗的资本,所以他们都不会歇斯底里的去对抗父母,只好相互较劲。 贺兰风雅:“贺兰声,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无法改变现状。” 贺兰声苦笑:“所以只好妥协?” “我需要阿姨给我的一切,你也需要贺兰家的一切。” 真相太残酷,他们匆忙松开了对方的手。 次日,天气放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奢华的厅堂,窗台上的兰花被昨日的风雨折断。 贺兰风雅离开的很干脆,贺兰声还是站在连廊那里,看着她抱着那只旧旧的粉红豹,从厅堂离去。 她走后,贺兰声在她空荡的房间里呆坐了许久。 暑假过半,自分开后,他们没再见过面,直到八月的某个阴雨天,上官铭匆忙拜访。 上官醒被逼婚,上官铭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他们帮忙。 “怎么不见小雅啊?”上官铭东看看西看看,没有看到贺兰风雅。 “她出去了。”徐清河揭过这个话题:“什么事啊上官?这么着急。” 上官铭直入正题:“前几天我提订婚的事,是因为我们家星星正在被宫家逼婚,这孩子在大学里……唉。” 上官铭唉声叹气,对此事难以启齿。 不管是因为什么,贺兰声的态度依然执拗:“叔叔,很抱歉,我不能和上官醒订婚。” 上官铭连忙解释:“你别急,听叔叔说,你放心,我知道你和星星没有感情,所以只是假订婚,等风头过了,再对外取消婚约。” “叔叔,真假都不行,事关婚姻,都不可以草率。”贺兰声仍然摇头拒绝,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和除贺兰风雅之外的人订婚结婚,这也是他给父母的态度。 就算他们现在不同意他和阿雅的事,等他能力足够接手贺兰家的那天,他照样会违背他们的意愿。 他不会一辈子在父母的压制下。 上官铭急得满头大汗,而徐清河和贺兰昭对此也并没有强硬表态。 无奈之下,上官铭只好说出实情。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上官醒被宫亦天强.奸,已经怀孕快三个月,我正在打官司,奈何宫家势力太大,案子一拖再拖,我能拖得起星星拖不起,她必须尽快流产。老徐你也知道宫宏这老畜生,这老畜生简直是生了个小畜生,趁火打劫来逼婚,还说什么要么和解结婚,要么把孩子生下来给宫家……” 上官铭双手捂着脸,话语里满是无力和愧疚。 人人都有难处,当年徐清河也是到处求人给贺兰声找血源找配型,找到上官醒后,上官家虽说不愿意,也给贺兰声输过一段时间的血,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救过贺兰声的命,就凭这个,他们也理应帮帮上官家。 一直沉默不言的贺兰昭开口了:“你想怎么做?” 贺兰声眉头轻皱,看向贺兰昭,继而转身离开此处,他知道后期如何,都已由不得他了。 贺兰昭要帮这个忙。 上官铭看见了希望,对贺兰昭说出自己的计划:“先订婚,宫宏敢搞我,绝对不敢跟你硬碰硬,这样星星可以先在星海避避风头,把手术做了。” 一山更比一山高,宫家手再长也伸不到星海贺兰家。 贺兰昭追问:“那官司呢?不打了?” 上官铭叹了口气:“我是这个想法,宫宏早就给那小畜生铺好了路,官司胜算不大且不说,星星的名声都会被那个小畜生毁了。” 贺兰昭:“星星的意思呢?” 上官铭:“这孩子犟,非要把宫亦天送进去才肯罢休,可她哪里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到时候她名声也没了,宫亦天顶多判个两三年,甚至都不一定会是宫亦天去坐牢……” 贺兰昭了然:“这样吧,官司先继续打,我帮你请几个律师,你把星星送到星海,我跟她聊聊订婚的事。” 上官铭连忙起身道谢:“谢谢谢谢,星星来了,她就在车里,现在这种情况,我和陈曦实在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家,怕她想不开就……” 室外下起了雨,贺兰昭安排保姆跟随,上官铭撑着伞匆忙出门去。 厅堂里贺兰昭和徐清河对视一眼:“帮人帮到底,以后就两清了,留下太多恩义债,阿声日后会怨恨我们。” 徐清河点点头:“我明白。” 贺兰昭往后靠着软沙发:“跟我说说宫家的情况,我对宫宏不是很了解。” 徐清河缓缓道来。 南淮宫家在房地产行业涉猎颇深,因着这方面和帝都风家有所来往,风家有家族遗传病,毫不意外的遗传给了这一代的风坤。 他儿时跟随父亲去风家治病的时候,在风家见过宫宏几面,那时候宫宏和风坤在玩游戏,也邀请他去,父亲没让他过去,只让他跟着学中医,回家后反复叮嘱过他不要和他们来往,后期去风家看病都不带他了,他也就没再去过风家。 但他和风坤在帝都的同一所学校读书,后期宫宏也转学到帝都一段时间,他们两个最喜欢搞霸凌,天生体弱的他,自然也被用“病秧子”“短命鬼”这样的字眼语言攻击过。 “哦~原来宫宏就是骂你短命鬼的人之一。” 贺兰昭总算找到人算账了。 届时,上官铭已陪妻女返回。 上官醒的肚子明显大了一圈,令人十分心疼。 贺兰昭和上官醒聊了许久,上官醒年纪不大,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听从爸妈安排息事宁人。 上官醒红着眼眶咬牙切齿:“我留着这个孩子,就是想做羊水穿刺鉴定他和宫亦天的亲子关系,证明就是宫亦天强.暴了我,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取宫亦天的样本,他一边威胁我生下孩子,一边又不承认孩子是他的,还说什么做了鉴定也不合法不合规,私下和法庭上说法不一,一直在耗时间,但我绝对不会生下这个孽种。” “别怕,阿姨帮你。”贺兰昭拍了拍她的手背。 窗外雨声愈加淅沥,夏季多雨,潮湿又闷热。 贺兰声被雨声吵得心烦意乱,拉上隔音窗帘,拨通了贺兰风雅的电话,他听见了电话另一边传来的雨声,猜想她还没有离开星海。 “对不起,阿雅。”他要食言了,他要和上官醒订婚了。 贺兰风雅不知道他在道哪门子的歉,却也欣然接受:“没关系,贺兰声,不管因为什么,我都原谅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因为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好。” “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我不想被阿姨收回我所拥有的一切。”贺兰风雅紧紧握着耳侧的手机。 如果注定得不到贺兰声,那么她选择给自己留好退路,当下就是最好的安排,她有钱有房子可以开始新生活,她能忘记贺兰声,她也能找人占据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贺兰声长久沉默,选择挂断电话。 九月金秋,贺兰声和上官醒低调订婚。 十月,上官醒胜诉,宫亦天判了六年。 十月中旬,上官醒在星海医院动手术。 这是风和日丽一天,天空难得的水蓝色,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贺兰风雅的实习公司提前下班,她婉拒了同事的美食邀请,打算回家洗个澡追个剧,早点休息。 回到家后,家门已被破坏掉,还没来得及报警,就被突然出现的上官铭带去了医院。 第48章 因果 贺兰风雅被架到医院,崩溃到尖叫,一路无人像是什么特殊通道。 当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嘴巴被胶带粘住,手脚被绷带缠住。 她看见了上官醒…… 医院里,贺兰声风风火火的四下寻人,徐清河也紧随其后。 “或许小雅只是生病了,刚好也在医院。”徐清河仍然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被贺兰声质问上官醒在哪个医院手术,还被拉过来找人。 终于在医院特殊楼层的手术室外找到了焦急等候的陈曦和上官铭。 “老徐?你怎么来了。”上官铭边擦汗边笑问,眸底难掩的心虚。 贺兰声直奔正拿着纸巾擦汗的上官铭,双手拉住他的衣领往前一拽:“贺兰风雅呢?人呢!!” 陈曦惊愕的捂着嘴巴,站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讲话。 徐清河拉开看似不礼貌的贺兰声:“你干什么?没大没小。” 贺兰声来之前已经报了警,这会儿警察也到了,还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给了这里的地址。 “把贺兰风雅交出来,我已经报警了。”贺兰声放下狠话,播放手机里的实时监控。 视频显示上官铭带人绑架了贺兰风雅。 上官铭一声不吭。 眼看着事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徐清河追问:“上官?怎么回事?” 警察已经来到了现场,贺兰声把视频交给了他们,上官铭要被带走调查。 陈曦突然跪下来,哭着请求徐清河:“苏清河,帮帮我们,我们只是想借用小雅的血,救救我们家星星,你也知道血很难找……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孩子,她受了这么多苦,你可怜可怜她吧……” 贺兰声怒吼道:“上官醒的命是命!贺兰风雅的命就不是命吗?!!” “是我们先找到她的!!是我们帮你找到她的!”陈曦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想想你做的那些事,又有什么资格报警抓我们!” 贺兰昭急匆匆赶到,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她和警方交接片刻,不知说了些什么,警察没有带走上官铭。 “上官醒家属。”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过来签字。” 上官铭凑过去,却被贺兰声拽开:“进去输血的那个女孩子呢?把她交出来!” 护士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 贺兰昭忍不住上前去,拍了拍暴怒中的贺兰声:“你先冷静——” “妈!!!阿雅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贺兰声的声音响彻整个楼道,好在这个楼层足够封闭,也只有他们几人。 贺兰声哐哐砸着手术室的门,护士拉都拉不住,徐清河和上官铭连拖带拽才把他拉走。 陈曦匆忙在纸上签字,警惕地看着暴怒中的贺兰声,落下的每一笔都在颤抖:“一定要保住我的女儿,一定要保住她……” “把贺兰风雅还给我!!”贺兰声一身横劲,挣脱开徐清河和上官铭,又被他们压制在墙边。 贺兰声恶狠狠的盯着手术室门口的陈曦,咳出一口鲜血,慢慢失去抗衡的力气。 “阿声!”徐清河推开上官铭,掌心擦去贺兰声下巴上的血,天都要塌了。 “医生,医生!”贺兰昭也跟着慌了。 滴。滴。滴。 机器滴答声在耳边循环往复。 贺兰风雅睁开眼睛,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起身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撕掉贴在身上的贴片,悄悄下床。 她扶着墙壁慢慢走着,在走廊上撞见了许久不见的贺兰声。 贺兰声拦腰抱起她,抱回病房,喊了护士给她重新扎针,她却十分不配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贺兰风雅一声不吭,固执地往外走,她想逃离这里,眩晕感却阻碍她的脚步,昏倒在贺兰声怀里。 贺兰声抱住她,低声啜泣。 他不知道她在手术室里是如何度过的,也没能在手术室外等她出来,他很后悔没有时刻陪在她身边,很后悔和她分开。 安顿好贺兰风雅,贺兰声回到自己的病房做检查。 昨天咳血昏迷给贺兰昭和徐清河敲响了警钟,他的二次骨髓移植已是极限,经不起再一次手术。 庆幸只是急火攻心,好生休养即可。 徐清河却不敢怠慢,比当事人还紧张,东问西望南查北看的,贺兰声烦得不太想搭理他,从帝都赶来的姑姑也是骂骂咧咧的,嫌他没事找事。 苏清许坐在一边啃苹果,朝着徐清河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少作妖最有用!你和嫂子到底干了什么?把我大侄子气成这样儿!咱爸发话了昂,再有这样的事儿,把贺兰声接到苏家去。” “姑姑,阿雅情况怎么样?” 苏清许:“一次性抽血太多,好在不致命,得输几天液,你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住院。” 贺兰声把前因后果一股脑全告诉了苏清许,丝毫不理会无数次想打断他的徐清河,假订婚的事也一并告诉了苏清许。 “好好好苏清河,原来是假订婚,我说怎么这么突然!就给我们来个通知,你等着吧,回去我就连带上官家那点事儿全给你抖出去!” 苏清许在老哥面前耀武扬威,嫂子一进门,嚣张气焰全无,继续坐在一边啃苹果。 “抖什么出去?”贺兰昭好奇询问。 苏清许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说话。 贺兰昭也懒得搭理她,去看儿子:“怎么样?好些了吗?” 贺兰声:“我没事。” 苏清许突然发声:“有事!怎么没事!都气得咳血了还能没事儿?事儿可大了!” “你行了别捣乱。”徐清河赶忙制止她夸张的表演。 苏清许又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两口子没一个关心孩子的。” “你说什么?大点声。”贺兰昭眉头紧皱,她最讨厌苏清许在她面前嘀嘀咕咕的坏毛病,尤其是事关贺兰声。 苏清许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两手一叉腰:“我说,你们两口子从来不考虑孩子的感受!今天气到咳血,明天气到住院,后天不得气到——” “苏清许!”贺兰昭眼神凌厉,像刀片一样刮过苏清许的脸。 苏清许闭上嘴巴,坐回原来的位置,又开始嘀咕:“帮不上忙就算了,净添乱。” “苏清许你说什么,大点声!”贺兰昭的怒气被点燃,自她和徐清河结婚后,这个小姑子天天跟她不对付。 苏清许如她所愿:“我说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净添乱!” “你!” 徐清河抱住贺兰昭的腰,把她拉到身后,挡在她面前,表情严肃的训斥苏清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现在是谁在添乱!” “哦~”苏清许干笑了两声:“嫌我添乱,别叫我来啊!” 贺兰昭:“滚滚滚!赶紧滚!” 苏清许:“就不滚!我来看我大侄子,你管不着!” “你们别吵了。”贺兰声捂住耳朵,被她们吵得脑壳疼,从来不知道姑姑和妈妈竟然这么不对付:“我去看看阿雅。” “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苏清许挽着大侄子的手臂,逃离现场,单独跟他们两口子待在一个空间里,她可不敢。 来到贺兰风雅的病房,她还在昏睡,苏清许又简单给她做了个检查。 语重心长的嘱咐贺兰声:“上官家干的这事儿,还是得听你爸妈的话,从长计议。” 贺兰声不满道:“您也觉得上官家情有可原?”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但这件事牵扯太多,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 贺兰声:“我还以为姑姑你会站在我这边。” 苏清许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你爸妈相比,我当然偏向你这边,只是你还小,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阿雅不该被这样对待。” 苏清许叹息:“你还记得你爸第一次带你去苏家是因为什么吗?” 贺兰声:“我的病。” “对。”苏清许惬意的躺在一边的陪护床上,回忆起了往事。 “你爸这个人啊,别看他身体不好,浑身上下都是硬骨头,当年为了跟你妈私奔,抛家舍妹,跑到星海,好几年都不回家,直到你妈生了你。” “你的病是你爸带给你的,但你的情况可比他年轻时好太多,他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抽骨髓,也不肯回家低个头,直到发现付出生命都救不了你,走投无路后,也只剩苏家可求。” “然而你外公的配型结果也并不理想,苏家针对你的情况设计了保守治疗方案,也时刻准备为你进行二次手术,但你的血型太稀有,愿意配型且捐献骨髓的人也少之又少,没有办法只能等,等待的过程是很煎熬的,万一你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只能等死。” 贺兰声:“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苏清许:“上官家也已经走投无路了,怪只怪命运喜欢开玩笑,把你们三个用这样的方式拴在一起,当年你爸发现上官家的女儿和你一样的血型时,就跟魔怔了一样,想方设法的想把别人家的女儿骗过来。” “你爸妈要还这个债,所以帮了上官家,但谁也没想到上官铭算好了时间在星海给女儿手术,是为了小雅的血,事已至此,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苏清许看着病床上的贺兰风雅,换个角度看,贺兰家和上官家的所作所为其实大差不差,牺牲品都是这个小女孩。 贺兰家作为加害者受益方,又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处于同一位置的上官家。 “阿声,你是成年人了,事到如今应当摆清自己的位置,好好想想在她眼里,你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你爸妈不允许或者说不敢让你和她交往,有些仇怨不是情情爱爱能一笔勾销的。” 苏清许退出病房,走廊上撞见了徐清河和贺兰昭。 “我要走了,女孩的心事很重,一直在装睡,你们自己想办法疏导,和上官家的事能了则了吧,这次是侥幸,别再有下次,万一背上一条人命呢?谁来承担。” 苏清许点到为止。 徐清河和贺兰昭面面相觑。 病房里,贺兰风雅早就已经醒了,她不愿意睁眼面对贺兰声。 于她而言,上官家和贺兰家同样恶劣,人性自私人心凉薄,人人都为己,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她受够了,不想再被当成输血工具。 贺兰风雅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下床就跑,扯断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她一路狂奔寻找出口。 贺兰声在后面追她。 她害怕到不敢停下。 直到逃出医院。 贺兰风雅回到海滩别墅,她匆忙收拾行李,想要逃离这个城市,逃到上官家和贺兰家都找不到的地方为止,可收着收着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看着满屋陈设,想起了刚到这里的时候。 她拎起沙发床上的粉红豹,扔在地上,狠狠踩弄,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剪得四分五裂。 她砸烂了玻璃,砸烂了浴室,砸烂了脆弱的一切。 最后用打火机点燃了床单和衣柜。 她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烧掉。 大火肆虐,浓烟滚滚。 她在火光里疯癫的哭笑,十八年的种种经历在眼前划过,如走马灯般匆忙明朗。 后花园的清新空气进入肺腑,她躺在青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纯白的云,低空飞行的燕,耳边是柔软的风,前所未有的平静。 贺兰声抱起她,耳边的哭声渐渐明晰,扰了她的清净,乱了她的心绪。 自此,她信奉因果,织就了名为报复的网。 第49章 无望 一个月后。 灯红酒绿的顶奢会所,电音漫耳,男男女女跳着贴身热舞,钞票如同废纸,随意挥洒。 兴致高涨时,音乐戛然而止,昏暗的空间亮起金色灯光,暧昧的氛围一扫而空,难免败兴。 “怎么回事儿?” “玩儿的正起兴呢。” “什么情况啊?” 台下屡屡提出质疑问询,DJ和MC也面露难色。 大约过了十分钟,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架着一个女人从人群中离开。 现场的人已见怪不怪,大抵又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出来玩被家长带回去教育了,甚至有人吹口哨调侃。 “小妹妹回家喝奶去喽~” 现场的灯再次熄灭,MC拿起话筒活跃气氛,拉回正题:“今晚全场消费,由Y先生买单,大家嗨起来!” 音乐响起,热舞和欢呼声回潮,香槟雨和钞票雨落了满地纸醉金迷。 贵宾包厢区,贺兰风雅被架着走,带到某个包厢门口。 贺兰声将一身反骨的贺兰风雅拽进包厢,拿起一杯水泼在她脸上,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在酒吧里抓她了,星海的顶奢会所都快被她跑遍了。 贺兰风雅被呛到,跪在地板上扶着酒桌咳嗽了好一阵,抱着垃圾桶吐了半天。 贺兰声扶起她,从口袋里拿出方巾,用水打湿,给她擦脸。 她推开他的手,不满抱怨:“妆都花了。”说着便去摸酒桌上的酒瓶。 贺兰声拦腰抱起她,走进休息室,室内有一个淋浴室,他把她放进浴缸里,拧开花洒开关,试图让她清醒几分。 贺兰风雅挣扎着往浴缸外面爬,被他死死摁住,最后忍不住求饶:“哥哥,我错了……咳咳!” 花洒停下,她坏笑着趴在浴缸边缘,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掌心贴放在他的肩膀上,借力起身凑过去想要亲他。 贺兰声拧开开关,手里的花洒把她淋退。 “别喷了别喷了!”贺兰风雅捂住脸,躺在浴缸里败下阵来。 贺兰声丢掉花洒,坐在地板上,贺兰风雅在浴缸里睡着了。 跟随的保镖敲了敲门,将手机递给他:“少爷,贺兰女士的电话。” 贺兰声将手机放在耳边:“妈。” 贺兰昭:“你是不是又去酒吧找她了?我跟你说过了,她想怎样就怎样,你不要再管她,管好你自己,明天回公司上班,毕业之前你必须拿下两个项目。” 贺兰声:“她才十八岁,我不能不管她。” 贺兰昭:“你也才十八岁,明天再不回公司,把你的卡冻结。” 贺兰声捞起在浴缸里睡着的贺兰风雅,找来一个女服务员帮她换衣服。 次日,贺兰风雅在陌生环境里醒来,头痛欲裂,身上的衣服显然不是昨天那件。 她拍了拍脑袋,想起某些片段,最后见到的人仍然是贺兰声。 没有手机和时钟,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桌子上的餐点也早就凉透了,她狼吞虎咽解决掉,找到浴室洗了个澡,衣柜里除了一条毛毯,什么都没有。 没有换洗衣服,也没有内衣裤,看着地板上那一团衣物,果断放弃,拿出衣柜里的毛毯,将自己裹成寿司卷。 她裹着毛毯四处走动,这是个两居室,结构很简单,她从窗户往下看,楼层很高,自从去到贺兰家,她还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住酒店贺兰声也是订套房,因此她对这个房子没有印象,房子里只有她一人,入户门外还有一层防盗门,被锁住了。 客厅里有一个复古钟表,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 没有手机,联系不了贺兰声,她只能看电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喜欢看的综艺,却突然停电了。 她躺在沙发上无聊的心痒,翻来覆去的浑身难受。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贺兰风雅拉开那扇木门,和正在开锁的贺兰声打了个照面。 贺兰声单手提着两个布包,进门后将包里的换洗衣服递给她,示意她把衣服穿好。 他走到餐桌边,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保温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贺兰风雅去卧室换好衣服,闻到饭菜香气后,食欲大增,又是一阵扫荡。 贺兰声坐在一边看着她吃东西。 “我的手机呢?”贺兰风雅问。 贺兰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新手机:“给你办了张新卡,重要的资料也都给你导入了。” “我的手机呢?”贺兰风雅低头扒拉了两口米饭。 贺兰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她的嘴巴:“实习的事我帮你解决,你好好准备毕业论文,别再闹脾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更不要再联系。” “我非要联系呢?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贺兰声冷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吃饭吧。”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你笑什么?” 贺兰声语言犀利:“笑你天真,也笑你愚蠢。” 贺兰风雅摔掉筷子。 “不想吃就别吃了!!”贺兰声挥手将桌子上的饭菜扫落在地。 贺兰风雅吓了一跳,红着眼眶瞪着眼前的人,抡起手臂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不用你管我!” 贺兰声掐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在沙发上,扇了她一巴掌。 这是他第一次打她,他怎么能打她呢!他怎么可以打她。 贺兰风雅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尽管有些害怕,嘴还是那么硬:“我就要跟他们混在一起,我就喜欢跟他们玩!” 贺兰声抬起手,她下意识的闪躲,他没有再打她,只是掐住她的脸,看了看脸上刚刚被他扇出的红印。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贺兰风雅挣开他的手,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贺兰声捏住她的脸,逼她面对他:“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吗?下.药、xd、qj,聚众yp,什么都敢做,你的酒杯里放的是什么,你分得清吗?你扭来扭去和他们挤眉弄眼的,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待宰的羔羊。” “我当然知道。”贺兰风雅坐起身来,得意的像赌.桌上的胜利者,“我也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得逞。” 她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面前,轻咬他的嘴巴,试探着往更深处探索,却被他一把推开。 她躺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像个受了刺激的精神病。 “你不是喜欢我吗?”贺兰风雅拉住他的手,贴放到自己的胸前,语调百转柔肠:“我就在这里……随便你玩啊,哈哈哈。” 贺兰声甩开她的手,骨节握得发白,强忍着怒火。 贺兰风雅仍在火上浇油:“你不跟我玩,我就去找他们玩!你抓我一次,我就换个地方,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抓到我!” 贺兰声被她气得快要爆炸,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贺兰风雅,自甘堕落毁掉的是你自己的前程。” “前程?”贺兰风雅失笑:“我有什么前程可言?我这条命随时会被你爸妈、被上官醒拿走!贺兰声,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血管里流淌着我的血,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用了我的骨髓才能有今天!” “我没忘!所以你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哦~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谢谢你让我过上千金大小姐的生活,谢谢你们贺兰家供我读书,也谢谢你这位好哥哥让我这个无名无姓无家可归的野丫头,有了名字有了家,我谢谢你们!” “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 贺兰声接受不了她这样的态度,他们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是最熟悉对方的人,不该这么疏远,不该这样讥讽对方,不该往彼此的心口捅刀。 “好的哥哥。”贺兰风雅转而换了一种讨好的态度,握住贺兰声的手臂像是在撒娇:“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能满足我吗?我要你帮我告上官铭,你帮我好不好,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红着眼眶,嗓音沙哑又委屈:“我爱你,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但不能是个人要用我的血你们就把我扔出去呀,我好害怕,他们把我绑在手术台上,用胶带粘住我的嘴巴我的眼睛,我的血就要被抽干了……” 贺兰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的发顶,她在他怀里哭,在他怀里怨,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和委屈。 可现在的他,帮不了她。 怪他羽翼未丰,怪他身不由己,怪他在这个年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委屈受伤害,却无能为力。 “阿雅,跟我回家,我们不分开,爸妈不同意我们也不分开,只要我们坚持在一起,等年龄够了我们就结婚,木已成舟他们就只能妥协,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好不好?” 贺兰风雅推开他,歇斯底里的抗议:“不好不好不好!我就是要告上官铭,我就是要告他!!我要他坐牢,他是个骗子,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是他把我从孤儿院骗到这里!他就是个杀人犯!” “还有你们……也是骗子……”贺兰风雅脸都哭花了,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脖颈和脸颊上,像个崩溃的疯子又哭又闹大喊大叫。 她求告无门,她找不到宣泄口,她看不见希望…… 第50章 哄骗 她被困在不公平之中,贺兰声选择了哄骗。 “阿雅,我帮你,我有证据,我去求爸妈帮忙,但你要乖乖听话。”贺兰声摸了摸她的脑袋,理顺她的头发,用衣袖擦干她的泪。 “我听话……你不要骗我……” 贺兰声向她保证:“你相信我,我不骗你,但这个周期会很长,耐心一点好不好?” 贺兰风雅连连点头:“好。”她抱住贺兰声,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他的谎言立竿见影。 贺兰风雅也听从他的安排好好实习,好好准备毕业论文,他们又住在了一起,只不过不在桃宫贺兰家,而是在那个高楼层的两居室里。 为了避免她起疑,他时不时询问她一些细节,又用零七八碎的监控证据哄骗她,让她相信他真的是在收集证据,帮她告上官铭。 日子就这么缝缝补补的过着,贺兰声只希望能快点撑到毕业的那天,这样他就可以把她带去国外,用更长的时间抚平她的伤痛。 贺兰昭知道他们同居的事情后,找过贺兰声谈话,贺兰声希望他们不要过多干涉他的感情生活,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贺兰昭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等到他大学毕业再做盘算。 在玉兰园的两居室里,他们度过了一个完整的新年。 她喜欢装饰,他就陪她贴窗花,她喜欢烟花,他就陪她去放烟花,她想熬夜跨年,他就陪她熬夜。 他们第一次动手做年夜饭,煎坏了鸡蛋,放错了配料,煮不熟米饭,炖不熟鸡肉,十分可怜的吃了两桶泡面。 她很快乐,所以他们很快乐。 隔着一堵墙,用手机视频,陪对方熬夜。 贺兰声看到她困得睁不开眼,又强制开机,哭笑不得,眼底满是温柔意。 贺兰风雅闭上了眼睛,贺兰声轻手轻脚来到她的房间,拿走她半握着的手机,切断视频电话,帮她盖好被子。 正要关灯离开,手被拉住,贺兰风雅睁开眼睛,起身站在了床上。 床边的贺兰声一动未动,微微仰头看着站在床上的她,两两相望,心照不宣,她扶住他的肩膀。 “住在一个房间,就不用打视频电话了。” “你决定好了吗?” 贺兰风雅点头,吻上他的嘴唇,倾倒在他怀里,相互拉扯纠缠。 夜深人不静,万家灯火明。 十二点将至未至,跨年烟花已崭露头角。 衣服一件一件被扔在地上,混乱的堆叠在一起。 他们的头发黑白分明又混乱交缠,唇角溢出了涎液,肌肤沁出了薄汗。 前戏做足,贺兰声将她的腿贴放在自己的腰上。 贺兰风雅轻轻推抵着他的肩膀,眼里有好奇也有惶惑,有期待也有担忧,有渴望却也十分胆小怯懦。 贺兰声也是同样的生疏。 透过窗帘,室外的烟火气越来越旺,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即将迎来属于他们的十九岁。 在最美的年华相遇,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从下巴滴落到她的胸口,身体摇曳,心脏跳动加速。 呼吸声错乱缠绵,化作耳边的呢喃。 当时针和分针重叠,复古时钟连响了十二声,这是新春的号角,是又一年的岁岁平安。 贺兰风雅泪眼朦胧看着贺兰声,柔软的指腹擦过他眼角的红色胎记。 如果他们的爱情注定要掺杂着哄骗,那就一直互相欺骗吧,最好永远都不要停止,因为一旦爱消失了,就再也没有力气去编织谎言。 贺兰声吻去她的泪,吻上她的唇。 十指紧扣,共赴春潮,如有万千烟花绽放,美不胜收。 清晨的阳光探入窗帷,床上的人紧密相拥。 贺兰声先一步起床,家中厨师做好的早餐已送到了门口,他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出门去了趟药店。 回来后贺兰风雅还在睡,他取了一片药,倒了杯温水扶起她:“乖,把药吃了再睡。” 贺兰风雅迷迷糊糊地喝了药,又接着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贺兰声刚把午餐拿进门,贺兰风雅站在卧室门口看他。 “刚好,吃饭了。” 贺兰风雅去洗手间收拾了一番,坐在一起吃午餐,她的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昨晚的种种,结果越吃脸越红。 贺兰声捏了捏她的脸,提醒道:“在想什么,好好吃饭。” 贺兰风雅端起碗和他隔了一个座位坐下,埋头吃饭。 年后返校回到帝都。 忙忙碌碌了几个月,终于挨到了毕业。 贺兰声也收到了他和贺兰风雅的录取通知,很快他就可以带她去国外留学。 这件事贺兰风雅并不知情,是他偷偷拿她的材料去申请的,然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通知书还是被她发现了。 “这是什么?”贺兰风雅拿着offer质问他。 贺兰声答非所问:“我们去国外读硕士,不好吗?” 贺兰风雅:“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呢?你不是说等毕了业,就有结果了吗?上官铭他现在为什么还是没有受到惩罚。” “阿雅,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着你,我们都忘记这件糟糕的事好吗?” 贺兰风雅平静地撕碎手里的offer:“我真不该相信你。” “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贺兰风雅冷笑道:“确实不简单,因为你们家也不干净,就像你姑姑说的那样,你和上官醒都是受益方,都是加害者的孩子!受伤的只有我一个而已,所以你们不敢帮我,不敢告上官铭,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私自利,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了!” “你怎么骂我都行,但你还是要和我一起出国读书,我们这个年纪,没有太大的能力,只能先妥协,然后再——” “妥协妥协!我妥协过多少次了!我得到了什么!是你们这些骗子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贺兰风雅打断他冠冕堂皇的狡辩:“八岁那年我妥协,接受被扔在贺兰家的事实,十岁那年我妥协,给你输血治病,十四岁我妥协,休学给你抽骨髓,十八岁……我妥协,相信你会帮我这一次,可是现在我得到的仍然是,你要我妥协!” “也罢,我也猜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贺兰风雅抹去眼泪:“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 贺兰风雅摔门离去,贺兰声紧跟其后,一路跟随她离开酒店,本来他们是想在帝都待几天,顺便去看看姑姑,没想到刚入住酒店就被她发现了offer。 导致一切都没能按计划进行。 “你不要跟着我!”贺兰风雅推开贺兰声。 贺兰声拉住她的手,不准她乱跑:“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我要杀了上官铭!” 贺兰声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护在怀里:“我们先回去,别在大街上大喊大叫。” 人来人往,像看疯子一样对贺兰风雅避之不及,甚至有人拿起手机准备录像。 贺兰风雅还是和他回了酒店。 回来后,她很平静。 贺兰声心里很慌,一夜没睡好,天蒙蒙亮才睡着,睡梦中又突然惊醒。 醒来后,贺兰风雅不见了。 贺兰风雅早就料到贺兰声会骗她,所以在帝都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暗中查询上官家的公司住所等信息。 她去到上官铭的公司总部,找到前台:“你好,我找上官铭先生。” 前台温柔的接待,询问她有没有预约。 她解释道:“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我叫贺兰声。” “好的,您稍等。” 果然,很快总裁办就派人下来接她,她跟着助理上楼,到了总裁的楼层后,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上官铭。 上官铭看见是她,让她进到办公室。 “小雅,你找叔叔有什么事吗?”上官铭坐在办公桌上,低头处理他的文件,一页一页的签字,连头都没抬。 贺兰风雅明知故问:“叔叔,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她就是想听听他能编出什么样的理由。 上官铭依旧没有抬头,甚至嗤笑了一声说:“过了这么久,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的吧?你开个价,要多少钱。” 他扣上笔盖,眼神轻蔑的看着她。 贺兰风雅走到他办公桌边。 上官铭把中性笔递给她,不忘夸赞自己的丰功伟绩:“小雅,要不是叔叔找到你,把你送到贺兰家,你哪里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所以,人要学会知足常乐。” 贺兰风雅没有接他的笔:“那我先谢谢叔叔了。” 她从包里拿出水果刀,迅速的扎进了上官铭的胸膛,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办公室。 上官铭始料未及,捂着胸口,按了警报,血液从刀口流出。 贺兰声接到了警局的电话,然后联系了姑姑。 见到贺兰风雅的时候,她被拷在座位上,面无表情,面对警察的审问也是闭口不言。 次日,贺兰昭和徐清河来到帝都,贺兰昭去酒店找贺兰声,徐清河回了趟苏家见苏清许。 现在是上官铭铁了心的要告贺兰风雅,苏清许和徐清河商议了半天,觉得有必要去找上官铭谈谈,到了医院以后,贺兰声和贺兰昭已经来了。 上官铭脱离了危险,刀扎的不深位置也偏,没有伤及要害,缝了几针,一边的陈曦冷着张脸。 贺兰声的态度并不好,他来不是求上官铭放过贺兰风雅,是威胁他必须放过贺兰风雅。 “上官叔叔,我喊您一声叔叔,是因为上官醒,我爸妈帮你们和宫家打官司,是因为上官醒帮过我,现在我们也不欠她。说到底,贺兰风雅是贺兰家的养女,就是我们家的人,您私自绑走我妹妹抽她的血,我完全有理由去告你!” 陈曦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冷嘲热讽道:“你去告啊!告我们,你们也跑不了,当初是我们想方设法给你找到了那个小丫头,你们能用,怎么我们不能用?再说了,她又没死!抽点血怎么了!” “陈曦,你说的是人话吗!”苏清许身为医者,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陈曦:“苏清许,你不要在这里多管闲事,贺兰声也用过我们家星星的血,我们还没跟他算这笔账呢!” 徐清河不满道:“你还想算什么帐?!你女儿的事儿谁给你解决的!” 陈曦撇撇嘴,眼神透露着不服气,颇有过河拆桥的架势。 坐在一旁的贺兰昭始终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看手机,一言不发连头都不抬。 病房门被推开,上官醒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直冲病床上的上官铭:“爸爸,你怎么样?” 上官铭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爸爸没事。” 上官醒看向陈曦:“妈,怎么回事啊?” 陈曦当下就开始抹眼泪:“星星,你爸被贺兰风雅捅了一刀,你看他们,这会儿还来威胁我们了,不准我们告她。” “上官醒。”贺兰声打断陈曦的哭诉:“我有话跟你说。” 上官醒态度冷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也想知道你们哪来的底气维护她。” 贺兰声拿出上官铭绑架贺兰风雅的视频。 上官醒看得满头雾水。 贺兰声:“你在星海做人.流时,血库告急,你爸绑架了阿雅,强迫她给你输血。” “爸!这是真的吗?”上官醒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见他们心虚的模样,也有了答案。 陈曦强词夺理道:“只是抽她点血,又抽不死,她捅你爸可是往死里捅。” 苏清许见缝插针,阴阳怪气儿道:“什么抽不死,差点死了,要不是老娘我医术高明,人好好一小姑娘就被你们抽死了。” 陈曦:“你胡说!” 苏清许:“那你还胡说八道呢!你男人也没被捅死啊,抽人家血说的那么轻飘飘,被扎一下就要死要活了,我看还是扎得少了,再给你们补两刀就老实了。” “你——”陈曦败下阵来,打小她就说不过苏清许:“我不跟你吵,反正贺兰风雅我们是告定了。” 贺兰声把重心放在上官醒这边,赌她比她爸妈多一点良心:“阿雅跟我说,她被绑在手术台上,胶布粘住了她的嘴巴,后来又粘住了她的眼睛,上官醒,你仔细想想,在手术室你见没见过她?” 上官醒仔细回想,那时候她其实是有意识的,只听到了一点动静,确实好像有一个人在帘子后面,只不过被挡住了,她看不真切。 再者,她当时也很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要让她在星海动手术。 那么现在看来,也确实是因为贺兰风雅。 “贺兰风雅现在在哪里,我想见她一面。” 陈曦拉了拉上官醒的手:“你爸现在这样,离不了人,剩下的找律师去谈。” 贺兰昭突然出声:“清河,去跟于警官沟通一下,来这边审。” 很快贺兰风雅就被警察带到了这边,手腕上戴了手铐,看见上官铭时笑出了声:“疼死你。” 于警官警告道:“严肃点!” 上官醒站在贺兰风雅面前,她们大概有十年没见了,都变得和小时候不太一样,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也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 “在手术室里给我捐血的人,是你?” 贺兰风雅冷冷地瞧着她:“捐血?我不太清楚。你爸说,让我谢谢他把我从孤儿院送到贺兰家过上了好日子,还要我开个价,就当把血卖给了你。” 贺兰风雅盯着病床上的上官铭:“你才应该跪下来求我,你才应该跪着感谢我救了上官醒的命。” “真的是你。”上官醒不可思议,也对父母做过的事感到惭愧,但她又无法去责怪父母,因为他们也是为了救她的命。 上官铭咳嗽了两声,语气微微有些虚弱:“于警官,这事儿我们想私了。” 于警官铁面无私:“这是刑事案件,要走程序。” 贺兰风雅被带走,贺兰声也跟着离开,贺兰昭让徐清河一并跟着。 病房里只剩她和苏清许以及上官铭一家三口。 贺兰昭终于不再是沉默的看客,直入正题:“想好了吗?” 上官铭不满道:“行了,此事一笔勾销,只要她道个歉,赔偿也不必了,看好她别再来找我麻烦。” 贺兰昭淡淡道:“我和宫家无仇无怨,上次帮忙结了梁子,正打算用项目缓和一二。” 上官铭听出了话外之音,这是要借宫家这把刀,宰他一次,自上次事件,上官家和宫家算是结了仇,宫宏也是因为忌惮贺兰昭,才不敢硬碰硬,贺兰昭要是和宫宏合作,不是明摆着放出可以搞上官家的信号吗。 上官铭借了贺兰昭的势,却不以为意,还在得寸进尺。 苏清许站在一边暗自窃喜,不愧是贺兰昭,一针见血,这把稳赢了。 上官铭妥协:“这件事我来解决。” 贺兰昭转身就走,撂下一句:“两天后我要在星海看见我女儿。” 苏清许紧随其后,追上贺兰昭:“嫂子你真棒。” 贺兰昭看了她一眼:“呦,今天不朝我扔白眼了?” 苏清许挽住她的手臂:“不扔白眼,今天抛媚眼。” 贺兰昭哼笑一声,嘱咐道:“我还有事先回星海,你哥会留在帝都,照顾好他。” 苏清许又开始不正经:“啊?照顾我大侄子还是我哥?” 贺兰昭没理她。 病房里,陈曦不解气的拍了拍床板:“就这样放过那丫头了,你这一刀可白挨了。” 上官铭无奈道:“就这样吧,我们也得尽快给星星安排个好人家,不能让她一直沾着贺兰声未婚妻的名头。” 陈曦看向上官醒,又开始哭哭啼啼:“可怜我们家星星,遇到宫亦天那么个混蛋!” 上官醒拍拍她的手背,劝说道:“妈,你别哭了,我还年轻,也不急着嫁人,而且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我也不会去隐瞒我未来的丈夫。” “不过,我和贺兰声的婚约本来就是假的,这次又闹成这样,也确实不能再占着这个名头。” 当天晚上,贺兰风雅被放了出来,临走前还被警官一番教育,贺兰声也跟着听讲。 次日,苏清许请客,拉着他们三人在酒楼里吃了顿饭才放他们回星海。 回到星海,贺兰声和上官醒解除婚约的事也陆续被传开,个中缘由也被传得乱七八糟,听起来最靠谱的一个就是,上官醒心有所属,贺兰声不强人所难,两人和平解除婚约。 第51章 囚禁 回到星海后,贺兰风雅依旧和贺兰声住在玉兰园的房子里,彼此心照不宣,亲密接触的皮肉下是两颗互相猜疑的心。 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揭开那层虚伪的薄纱,比起伤人的现实,更愿意沉沦在完美无缺的爱情里。 可当爱情有了瑕疵,瑕疵里滋生出名为“不甘”的怨恨,爱与恨纠缠,总有一天会打破平衡,打碎美梦。 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贺兰声要出国留学,他的计划里始终都有贺兰风雅,但在帝都时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们该分开了。” 餐桌上,贺兰风雅语气冷淡,从帝都回来的这段时间,她只当是分手前和他的温存,也从没想过按照他的方式去走后面的路。 他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走到今日,不过是苟延残喘。 贺兰声仍困在假象里,不肯走出来:“别说这样的话。” 贺兰风雅不想再演戏了,开门见山道:“别装了,我们都很累。” 贺兰声轻笑一声,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她面前:“我不觉得累。” 贺兰风雅面露不耐,坦言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帮我打官司,你爸妈更不会。和你在一起后,也是确定你会帮我兜底,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找上官铭的麻烦。” 只要贺兰声想拉她一把,贺兰昭和徐清河没有办法只能出面帮她解决这件事,到时候她就能全身而退。 这本就是她计划好的,对于贺兰声帮她告上官铭这件事,她半信半疑,在她去找上官铭之前,她希望贺兰声真的会帮她,但她也从来没有完全寄希望于他。 她揭穿自己的阴谋,想看一看贺兰声的反应,他却只是笑笑,笑得令人心烦又气急。 “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还陪我演这么久,你不累我已经累了!” 贺兰声一言不发,看着她为了缓解尴尬,一口一口将他递去的鸡汤喝完。 其实在回星海后,父母就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彻底和她断了联系。 他仍然记得徐清河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也看得见贺兰昭眼里的失望与无奈,可他们往往只在乎结果,不愿意多花一分钟听他说说为什么无法应承他们的要求。 他没有办法和她断联,在她来到贺兰家为他抽取第一管血的时候,他们就建立了名为“兄妹”的联系。 后来再大一些,她给他捐骨髓,陪他上手术台。 到现在,牵绊化成千丝万缕的红线,交缠在一起,只要血管里的血液不停流,他们的红线就不会断。 是爱是恨,是恩是怨,都不那么清晰,也不多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无法和她断联,做不到像她一样,轻飘飘的一句“分开”,就能狠下心来和她分道扬镳。 父母的要求他做不到,贺兰风雅的坦白也无法让他顺其自然接受现实,他们的十九岁太过兵荒马乱,他要守着仅剩的安稳。 贺兰风雅睡在餐桌上。 贺兰声轻轻抚平她凝重的眉心,揉了揉她的发,将她抱回房间里去。 当夜,他回到桃宫。 和父母洽谈过后,决定留下尽快接手家业。 徐清河和贺兰昭都对此感到惊讶,惊讶之余还有几分庆幸和喜悦,看起来他是想通了。 整整半年,贺兰声没有再提过贺兰风雅,对公司的业务也越发得心应手,眼看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工作方面,贺兰声无可挑剔,贺兰昭对此很满意也很放心,个人生活方面,贺兰昭和徐清河没有过多关注催促,但也从未停止过为他物色新的未婚妻人选。 他们以为,上官铭事件后,以贺兰声的觉悟,是不会再和贺兰风雅这样算计他的人再有所牵扯,可整整半年,他回桃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离公司更近的高档小区里有好几处房产,他也是舍近求远,去住玉兰园那个两居室。 最开始,徐清河只当他一时走不出,时间久了难免产生怀疑,尤其是今年春节,他竟然不回桃宫过年。 去年是因为贺兰风雅,那今年呢? 难道他们压根儿就没断过? 徐清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就认定了贺兰声会听劝呢?都是过来人,爱情上头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坏了。”徐清河突然起身。 坐在他身旁的贺兰昭莫名其妙:“什么坏了?” 徐清河拉住她的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往外走:“我们得去看看。” 贺兰昭收拢了一下身上的披肩:“看什么?阿声不回来就不回来,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圈子,左右离得不远,明天他会回来的。” “不不不,不太对劲,我总觉得阿声和小雅一直都有联系。” 徐清河开车前往玉兰园。 路上贺兰昭拍了拍徐清河的肩膀,无奈笑笑:“你想多了,阿声会权衡利弊,再说了那两居室就他一个人进进出出的,没有第二个人。” 徐清河也信了七八分。 “那就当我多疑了,大过年的他不回家,咱们就去看看他。” 都已经出发了,也没有原路折返的道理。 半个小时后,徐清河和贺兰昭抵达玉兰园,贺兰声点了一桌子菜,电视机播放着春节档连续剧。 徐清河和贺兰昭坐在沙发上,东看看西瞧瞧,除了餐桌上的三荤两素一汤不像一个人吃的,别处都只有贺兰声的生活痕迹。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贺兰声又从厨房拿了两双筷子放在桌子上,给他们盛了米饭:“吃饭了吗?” 徐清河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桌子上动过的菜:“你还没吃饭?” 贺兰声回应:“吃了一点,你们就来了。” 贺兰昭的目光停留在电视机上,随口一说:“我和你爸吃过了,你吃吧。” “嗯。”贺兰声坐在餐桌旁,心不在焉的吃饭,偶尔望一眼客厅,时时看向某间卧室。 客厅里,徐清河和贺兰昭聚精会神的看连续剧,贺兰声吃饱后将饭菜收拾好,洗了碗筷,擦了灶台。 徐清河漫不经心地问:“出来住了这么久,连饭都会做了?” 贺兰声坐到沙发上,淡淡回应:“会一点,今天只做了一个汤,其他的都是点的私房菜。” 徐清河继续和他闲聊:“家里那么多厨师不用?” 贺兰声搪塞道:“我不喜欢有外人进来。” 当电视机上开始播放春晚,贺兰昭才意识到天色已晚,戳了戳徐清河的手臂。 徐清河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阿声,今晚我和你妈在你这里住,方便吗?” 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的贺兰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可以,我去收拾房间。” 贺兰声起身去收拾客卧,徐清河也跟着走进客房里去,四处打量张望。 贺兰声铺上新床单,从橱柜里拿出棉被,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徐清河:“爸,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徐清河走过去帮忙,顺嘴一问:“当初怎么会想买这套房?” 贺兰声言简意赅:“一梯一户安静,空间小也好打扫。” 他在桃宫时也是这样,不太喜欢外人进他的套房,但打扫卫生的工作量太大,只好妥协让保洁进去打扫除卧室以外的地方。 徐清河了解他的脾性,没再继续指摘这套房。 时间不早,贺兰昭和徐清河也歇下了。 贺兰声推开主卧的门,进去后又将门反锁,他站在原地望着床上被束缚的女人,她的眼神时时要将他千刀万剐。 这半年来,他早已麻木。 他走到床边,将她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揉捏着因她挣扎勒出的红痕。 啪——! 贺兰风雅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手腕上的镣铐连着长长的链条,与床边的木柜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撕下粘在嘴巴上的胶带,攥成一团扔在他脸上。 唇边被胶布粘得发红,她又气又恼眼眶也憋的通红,低头用手背擦拭眼睛,还是没能阻止眼泪滴落在床被上。 贺兰声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巴,又被她一巴掌扇开。 “今天晚上不要骂我了好吗?爸妈在客房,我怕他们听见。”贺兰声低声请求。 贺兰风雅冷笑:“你也知道怕。”泪水仍然泛滥,她用衣袖擦得眼角都泛红,抱着自己蜷缩在床头,哭得肩膀颤抖,很是委屈。 贺兰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坐在她身边,将她圈抱在怀中:“对不起,爸妈来的太突然,怕你大吵大闹,才用的绳子和胶布,你生气,明天我让你捆。” 贺兰风雅拉过他的手在大拇指下方咬出一个很深的牙印,很快皮下便浮出一层淤血。 这半年,她被困在这里,活动范围也仅限这套房子。 对贺兰声,她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伤也伤过,可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肯放她离开。 她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雀鸟,锦衣玉食被他圈养在这里,没有自由可言。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放我走。”贺兰风雅这次还是选择了服软。 贺兰声捧起她的脸,指腹按了按她发红的眼角,反问她:“那我呢?” 贺兰风雅泪如雨下:“你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贺兰声捂住她的嘴巴。 贺兰风雅气急,抓住他的头发一扯,扯掉了好几根,他才慢慢松开手。 她尽量控制着声音:“我只是想离开星海,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去找一个适合我的城市,好好生活……” 所有的伤痛留在星海就好。 “那我呢?”贺兰声还是这句话。 贺兰风雅近乎崩溃:“你还没听明白吗?!我的生活里不会再有你了!” 贺兰声又一次捂住她的嘴巴。 贺兰风雅在他手背上抓出血痕。 这次他死活不肯松开。 指甲里都是他的血肉。 贺兰风雅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明明离得很近,却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无话可说。 贺兰声还是决定封住她的嘴巴,他太害怕她的呼喊会引来客房二人的关注。 他拿起一旁的胶布,将她的嘴巴粘住。 贺兰风雅此刻双手并未被束缚,莫名其妙地看向突然出手的贺兰声,觉得他脑子坏掉了,气急败坏地将嘴上的胶布撕下来,拍贴在他脸上。 他又撕了一块粘回去,她继续撕下来拍到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辜嘴脸上。 两人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玩起了撕胶带大战,最后因粘住了贺兰声的头发而结束战斗。 贺兰风雅坐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撕掉粘在他头发上的胶带。 贺兰声抱住她,枕靠在她胸前:“你总说你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我,又为什么总是给我你还爱我的错觉。” “我没有说过我不爱你。”贺兰风雅成功撕下他头发上的胶布,上面还是无法避免地粘连了几根头发丝。 贺兰声惊愕于这个消息,他以为她那么果决的和他分手,是因为早已厌倦了他,早就不爱他了,他强留的每分每秒都是惊慌的。 贺兰风雅低下头,对上贺兰声震惊又怀疑的眼神。 “你没有听错,只是比起爱你,我更想多爱自己,所以我想离开。” 贺兰声的眼神黯然,又是那个问题:“那我呢?你走了,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能藏我一辈子吗?”贺兰风雅反过来质问他:“你都不敢让你爸妈发现我还在这里,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贺兰声:“我可以,我可以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一起。” “然后呢?你能保证他们会同意,还是能保证我会成为你的未婚妻。” 贺兰声哑口无言,他承认他现在还做不到,但是最开始的软禁也只是怕她会一声不吭地离去,如果她不再想着和他分开,他便没有必要这样关着她。 是她非要走,非要扔下他。 贺兰风雅见他有所动容,继续和他分析现状:“你离不开星海离不开贺兰家,因为这里是你生长的地方,有你的父母亲人,有偌大的家业等你继承,可我没有。” “每次你问我,我走了你怎么办这类的问题,我从来都不会说要你放弃家庭跟我离开,我知道你走不了也不能走,你生来就无法做一个自由人,但我可以。” “所以,你也不要强迫我留在这里,我不喜欢星海也不喜欢你的家人,这片天地这个城市,只有你是我喜欢的,强留在这里,会有数不尽的痛苦等着我,这些痛苦迟早会消磨掉我对你的爱。” 贺兰声静望着她,心微微触动,他都不敢奢求她的爱了,她却回过头来告诉他,她一直都爱他。 然而心动过后,他又很快恢复理智。 “你今天,话格外多,差点被你带偏了,说来说去,还是要离开我。” 贺兰风雅见他又是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你擅作主张把我关在这里,我很不开心。” 她轻轻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威胁道:“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上官铭就是最好的范例。” 贺兰声无奈笑笑:“突然提他做什么。” 贺兰风雅捏住他的双颊:“警告你再这么关我,我就要跟你斗个鱼死网破了。” 贺兰声将她扑倒在床上,解开她的睡衣,在她脸上唇边吻了好一会儿:“可我们分明就是同一张网里的鱼,应当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别碰我。”贺兰风雅别过头不让他亲:“疯子。” “刚才还说爱我,怎么又不让我碰了。” 贺兰声捏住她的手腕,吻了吻她的掌心,喃喃道:“我知道你恨我,这条命来之不易早已不属于我,其中有一半是你给我续的,想要就拿走吧,除了爸妈最有资格拿走我这条命的人就是你,你给我痛快,我放你自由。” 贺兰声拉动旁边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递到她手心,抵向自己的颈动脉。 她抬头望着他,银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肩头,剪刀的刀尖抵在他的脖颈上,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刺破他的血管。 她将刀尖挪开,抓住他的头发,剪断他的发,断发连同剪刀一并被扔在地上,将他推到一边。 窗外传来烟花炸响的回声,这是他们相爱后的又一个新年。 贺兰风雅收拢好睡衣,走到床边,脚腕上长长的细链被扯动,在地板上发出摩擦声响,她拉开窗帘,望着远处的灯塔发呆。 贺兰声平躺在床上,手臂遮盖着双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理谁。 最后还是贺兰风雅先跟他讲话:“别这么不惜命。” 贺兰声苦笑一声,侧过身背对着她偷偷抹眼泪。 贺兰风雅叹了口气,绕到他的那一侧,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眼泪。 贺兰声握住她的手,哀求她:“能不能不走,别离开我。” 贺兰风雅摇头。 她是一定要走的,这是她的态度。 “阿雅,我不想把你关在这里,可除了这样,我找不到留下你的方式。” 贺兰风雅躺回床上去,盖好被子,靠在他怀里:“先睡觉吧,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第52章 自由 次日,贺兰声被敲门声吵醒。 昨夜睡着后被贺兰风雅摇醒帮她换新衣服,再睡着时天都快亮了,这会儿醒来有些睁不开眼,等他起床,贺兰风雅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 后知后觉她要做什么,也恍悟她为什么半夜起来换衣服。 贺兰声手忙脚乱翻身下床,膝盖磕在地板上,又连忙爬起,还是没能阻止她。 他后悔昨晚没将链条的长度收短几分。 贺兰风雅和门外的徐清河打了个照面,坐在客厅沙发的贺兰昭还在整理头发,视线也被吸引过去。 徐清河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气到嘴唇都发抖,指了指贺兰风雅又指了指贺兰声:“你,你们,我就猜到——” 整扇门被打开,卧室里的光景几乎一览无余,贺兰风雅左手腕和右脚脚踝的细长链条也被他们夫妻二人尽收眼底。 千言万语斥责的话被迫咽在肚子里,就像莫名其妙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回过头去不知道找谁说理。 贺兰风雅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告知他们事情的真相,不是她缠着贺兰声,是贺兰声不肯放过她。 沙发上的贺兰昭再也坐不住,罕见的失了分寸,把贺兰声从卧室里拽出来,眼底是藏不住的愤怒和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会权衡利弊有分寸感的孩子,是我对你期待值太高了!” 徐清河气得扶墙,走到椅子旁边,脱力般跌坐下去,因贺兰声平时做事太让人放心,他们都忽略了他还不到二十岁,少年心性迈不过情感这道坎。 实在不想把自己的孩子跟那些花天酒地乱搞乱来的富二代二世祖们相提并论,可当下贺兰声做的事情,他搜肠刮肚想找无数理由来替自己的孩子辩解,却也只能找出恶劣两个字来形容。 徐清河陷入沉思,他在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思考当初收养贺兰风雅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不出半小时,十几个保镖几乎站满了客厅,其中两个死死钳制住狂躁的贺兰声。 “你要带她去哪儿!!” 贺兰昭头也不回带走了贺兰风雅,贺兰风雅还只穿着单薄的红色连衣棉布裙,脚上踩着一双棉拖,外面零下几度,风一吹就透。 贺兰声从卧室里翻出贺兰风雅还没来得及穿的新羽绒服,递给徐清河:“爸,你快去。” 徐清河夺过他手里的衣服,愤愤不满地扔下一句:“在这里好好反省!” 房门紧闭,这次贺兰声成了笼中雀鸟。 贺兰风雅被带去医院,她站在门口不肯进去,眼神惊恐地望向戴着墨镜高冷孤傲的贺兰昭。 她看不清她的神情,但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贺兰风雅从来没见过贺兰昭发脾气的样子,她总是不苟言笑像个高高在上的王,不怒自威,这次却情绪外露了,可见她是真的很讨厌她,很不喜欢贺兰声和她纠缠不清。 见她不走,贺兰昭伸手捏住她的手腕:“你给我好好配合!做完检查没问题我就放你走!” 贺兰风雅边抵抗边问:“什么检查!我不做。” 贺兰昭摘下墨镜,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停留在她的腹部,眼里的火快要收不住:“我必须要确定你没怀孕,以免后患!” 贺兰昭让身边的两个女保镖架着她往前走。 贺兰风雅双脚离地扑腾着:“我没怀孕——你才怀孕了!放开我!” 最终贺兰风雅不情不愿的做了检查,说实在这半年跟贺兰声在一起花样百出,偶尔情到浓时也会不管不顾,她也怕会怀孕,好在经期稳定,贺兰声也会做好措施。 贺兰昭的怀疑情有可原。 在拿到结果后,贺兰昭明显松了一口气。 贺兰风雅也轻快了不少:“阿姨,我可以走了吧。” 没等她开心多久,贺兰昭一粒药片送到她面前:“吃了,双重保险。” 贺兰风雅愤然拒绝:“我不吃!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干,检查结果也显示我没怀孕,你别欺人太甚!” 贺兰昭不给她反抗的机会,让人按住她,捏着她的嘴巴,硬生生把药片给她灌了进去。 她被呛得咳嗽,缓过来以后,不忘冷言讽刺:“你放心吧!就算怀了,我也不会生下贺兰家的孩子!” “最好是这样。”贺兰昭语气轻蔑,戴上墨镜,捏住她的下巴,出言警告:“上官铭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以后少动歪心思,离贺兰声远点!” 贺兰风雅推开她的手,无视她的威胁,出言挑衅:“阿姨,你是怕我把贺兰声拖下水吧?可分明是他自愿帮我的啊,再说了,我是要走的,你也看见了,是他关着我不让我走,有威胁我的时间,不如去教育教育你自己的儿子。” “牙尖嘴利。”贺兰昭忙得很,不屑于跟她斗嘴,这样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贺兰声。 贺兰昭前脚离开医院,贺兰风雅后脚就打车回了玉兰园。 贺兰声被困在里面出不去,贺兰风雅也进不去,好巧不巧又跟徐清河和贺兰昭撞上了。 “你还敢来!”贺兰昭怒斥。 贺兰风雅略显孤立无援,仍然挺直腰板和她叫嚣:“我只是要拿我的证件,离开这个鬼地方!” 门外的争吵惊动了室内焦急的贺兰声,他被保镖死死挡住,最后是徐清河进来取证件。 贺兰风雅拿走证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取了点现金,买了去江北的动车票。 一路匆匆忙忙,她从未想过回头,坐到车上以后,她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从玉兰园里带出来的棉拖,摸摸脚腕冻得冰凉,她扯了扯打底裤和裙摆,拉紧了羽绒服拉链,还是觉得冷。 她摸进羽绒服口袋,想暖和暖和,却摸到一张纸条和一张银联卡,纸条上只写了六个数字。 她将银行卡和纸条夹进户口本,活页塑料皮里还夹着一张银行卡密码写在卡的后面。 动车飞速前进,看向窗户时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为什么要哭,已经得到想要的自由了,她应该开心才对。 她应该开心才是…… 不知哭了多久,浅睡了一会儿,车厢提示前方到站站点,她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离开了星海。 她来到了苏燕姐姐口中“还不错”的江北市,想试着开始新的生活。 落脚江北后,她买了块手机办了新号码,入住酒店,坐在酒店的床上,盯着那两张银行卡发呆,刚刚查过,明明不是她的钱,卡主却是她。 “我自己有钱……根本不用你管……”她喃喃自语,故作坚强,眼泪却出卖了她。 在江北,她的全部身家只有一个透明的文件包,包里装着大大小小的证件和证书,还有她这些年攒下的奖学金。 她自认能过得很好,可偏偏有人怕她过得不好,多放了两张沉甸甸的银行卡。 一个月后…… 贺兰风雅在江北找到了合适的工作,下班后约了中介去看房,却被主管叫到了办公室,老板椅背对着桌子,她纳闷的看着后面的人。 当她转过来时,贺兰风雅又惊又喜。 “苏燕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视察工作。”苏燕请她坐下,点名来意:“阿声跟我说你来江北了,好巧不巧还进了墨……额,这家公司,怕你吃亏,让我好生照看你。” 贺兰风雅:“我没什么好照看的。” 苏燕从老板椅上起身,坐到她身边的位置:“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吵架也不至于从星海跑到江北来吧?” 贺兰风雅这才发觉苏燕貌似并不知晓原委,言简意赅道:“说来话长,总之我打算在江北发展。” “也好。”苏燕见她欲言又止想必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听说你最近在看房,刚好我有一套房闲着,随你住,离这里也近,你安全,我放心阿声也放心,是吧。” “不用了,房子很快就能确定下来。”贺兰风雅拒绝。 苏燕只好说出实情:“其实是阿声拜托我帮忙,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付房租,我的房子一定比你正在看的房子好,便宜点租给你,嗯?” 贺兰风雅思忖再三,还是应下了,独自在外她确实也很担心安全问题,不然也不会看了半个月的房子都还没确定下来。 苏燕见她答应了,任务也完成了,看了看时间:“今天晚上请你吃个饭,明天我找几个人帮你搬东西。” 贺兰风雅:“不用了苏燕姐,我没什么东西可搬,就一个行李。” “那先吃饭,吃完饭去看一下房子,明天我让阿姨把房间打扫一下,钥匙给你送到公司里来。” 苏燕安排妥当,挽着贺兰风雅的手往外走,嘴上还念叨着要吃点什么,刚开门就撞上了拦路虎。 贺兰风雅看着眼前有点眼熟的男人,很快锁定了他的身份,又看看身边的苏燕,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姐……夫?”贺兰风雅语气有点犹豫。 对面的男人却认可地点了点头:“你好。” 苏燕白了他一眼,回头对贺兰风雅说:“别乱叫,没结婚呢叫什么姐夫。” “你不是不来吗?”墨驰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生气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苏燕清了清嗓子:“怎么?我来看看不行吗?” 墨驰:“不行。” 苏燕嗤之以鼻:“切,也没什么好看的!有你这样的垃圾老板,迟早倒闭!破产倒闭!” 贺兰风雅心想:可不能啊……还得找新工作。 墨驰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再咒我,倒闭了就赖你,以后你养我。” 苏燕嗤笑:“我才不养你,倒闭才好,倒闭了我就跟你解、除、婚、约!” 两人“聊”的火热,贺兰风雅非常有眼力见的偷偷溜了。 回到酒店不久,收到了苏燕给她发的住房地址。 随便吃了点晚饭,洗了个澡,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打开手机犹豫着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 第53章 他与神明 电话尚未拨通,响了一声她便匆匆挂断。 在江北生活的这些时日很是安稳,她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刷剧,周末会去图书馆和超市逛逛,假期也会出去玩两天。 五月二日,她独自在家,过二十岁的生日,这是她成为贺兰风雅以后,贺兰声第一次缺席。 她点燃蜡烛,双手相合,闭眼许愿。 窗外小雨绵绵,室外花园里的花开得茂盛,也难免被淋得垂头丧气。 她吹灭蜡烛,切开蛋糕,甜腻的奶油在口中化开,吃了两口便没了食欲。 她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合上双眼听着窗外的雨声,沉入梦乡…… 【今年许了什么愿?】 贺兰声像以前一样询问她的生日愿望,她的愿望总是实现很快,从来都不是依靠神明, 【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说:【我比神明灵一点。】 ……而是他。 叮咚、叮咚~ 贺兰风雅从沙发上惊醒,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 门铃声停响,替换的是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 声控灯已经熄灭,楼道略显昏暗,空气中含混着潮湿和他常用的洗发水的清香。 他的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有点毛躁,剪短后应该又长长了些,修剪得层次分明,上半部分被扎起,几缕银发自耳后垂落搭在锁骨上。 “今年……不等我?” 贺兰声语气温和,像是在问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睡好,有没有想他。 贺兰风雅眼皮微垂,遮掩着思念和伤感,低着头走进他怀里,躲进他的黑色风衣里,潮湿和温热混杂在一起,熟悉的气息沾染了全身。 这一次,实现她愿望的,究竟是神明,还是他? 外面的风雨又大了些,风在呼啸雨在吟唱,电闪雷鸣也不遑多让,这样的阴雨天,曾不止一次让爱人的眼眶变为潮湿地。 她躲在他怀里,渐渐地,耳边只剩有力的心跳声。 她抬起头,他正笑着,如初见时那般温柔,又掺杂了酸涩和沧桑,她踮起脚吻上他的唇,闭眼时眼泪落在唇角。 倘若相识皆是错,相爱是孽缘,她想一错到底,至死不休。 分开后的戒断反应难以克服,痛苦在此刻得到疏解,原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潇洒,也做不到再也不见。 贺兰声将她抱进房间,反手合上门,两人跌跌撞撞摔坐在沙发上。 慌忙脱下的风衣扫落茶桌上的奶油蛋糕,凌乱的到处都是,耳边温热的呼吸声遮盖外界一切嘈杂。 她扯乱他的发,手掌在他柔软的发丝之间流连,吻得正忘情,唇边却传来刺痛,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贺兰声抱起她,坐在沙发上,贺兰风雅双眼迷离,疑惑地看向他。 “真就舍得一直不联系我?我不来,你也不会去找我,是不是?” 贺兰声呼吸沉重,语气有怨有委屈,低头咬.吻她的肌肤,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她微微后仰,眼泪顺着眼角滑到耳朵。 是的,她不会去找他,她太清楚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继续纠缠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错上加错。 他父母对她的厌恶几乎溢于言表,对她的忌惮和猜疑永远不会消失。 人心本就复杂,人性贪婪又懦弱,对自己做过的坏事心存侥幸又难免恐惧,只好趁无人察觉时千方百计消除一切隐患。 他们认为她会怨恨贺兰声,急于让她和贺兰家的一切撇清关系。 于贺兰昭和徐清河而言,她是个巨大的隐患。 是被完全利用过后,无法抹去的罪证。 是不知何时会回过头来反咬他们一口的穷途恶犬。 雨声不止,天色已晚。 客厅里的缱绻蔓延至黑沉的卧室。 贺兰风雅在柔软的床被里喘息,汗水打湿了布料,发丝凌乱地粘连在后背和脸颊上,身后的温度仍然居高不下。 贺兰声手掌紧扣着她的手背,手臂上鼓起的青筋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量,不会让她痛,但却无力逃脱。 贺兰风雅想起了以前,那时他体态偏瘦,皮肤偏白,若隐若现忧郁病公子的气质,手术后他的身体状况日渐良好,营养和体能也慢慢跟上,去到大学,抽条期个子长的很快,从一米七窜到将近一米九,吃得多也还是瘦。 但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变得健硕起来,肩膀变宽了,体重在增加,肌肉也一点一点变厚,当他单手抱起她越过雨后水坑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体弱的怏怏公子…… 没有等到雨停,她在温热的怀抱里昏睡。 贺兰声从客厅的衣裤里翻出一个红丝绒盒子,回到床上将她搂抱在怀里,一只手握住她的左手,一只手拿着戒指。 钻戒落在无名指,大小刚刚合适。 他吻了吻她的手指也吻过那枚钻戒。 在她耳边低喃:“等我两年。” 两年后他年龄就够了,一定会和她结婚。 他满怀期待,幻想着以后。 他等到了雨停,在黎明之前,与她同眠。 一觉睡到中午,贺兰风雅醒的早,窝在床上不想起床,玩起无名指上的钻戒,突然想到今年的生日礼物还没有送给他。 她摸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身后的人已经醒了,看着她拆包装,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她拿出一条男士项链。 他的生日在四月,她没去,礼物是发了第二个月工资后买的,她当时也没想什么时候能送出去,只是习惯了他过生日要给他备好礼物。 “这是我的礼物吗?” 头顶传来声音。 贺兰风雅帮他戴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对呀。” “有点像狗狗牌,是要证明我是你的所有物吗?”贺兰声微微勾唇,在她眉心回吻:“谢谢,只不过没有在生日当天收到,还是有点遗憾的。” 被子底下,贺兰风雅踢了他一脚。 “好好好,不遗憾不遗憾。”贺兰声懒洋洋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好困,再睡会儿……” “别睡了,我有点饿了。” “嗯……”贺兰声应了一声,又眯了十分钟才起床洗漱穿衣。 等他们收拾好,贺兰风雅点的外卖到了。 贺兰声陪她吃了一会儿,坐到她身边给她擦头发:“你瘦了。” 在江北这段时间,她一定没有吃好。 “还好吧。” “先垫一垫,别吃太多,一会儿带你出去吃。” 贺兰风雅点了点头,她在吃上没什么讲究,属于有饭就能对付两口的人,这个习惯倒是从孤儿院里带出来一直没变过,只是贺兰声吃不惯。 “等等!你说要出去?”贺兰风雅上下打量他一番,只围着一条浴巾,这男人多少有点洁癖,脏了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转着呢。 贺兰声把车钥匙递给她:“辛苦你跑一趟,帮我把行李拿上来。” 贺兰风雅拎着钥匙在手里转圈,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行李都带了?就这么确定我会收留你?” “不止带了行李还带了这个,你忘了?”贺兰声捏住她的手腕,坏笑着拿起昨天扔在桌子上的套套盒子,塞到她手心里。 “我去给你拿行李。”贺兰风雅感觉掌心有点烫手,将盒子扔到他身上,临走前一把扯掉贺兰声腰上的浴巾,幸灾乐祸的跑出去。 “流氓。”贺兰声无奈摇头,将浴巾系好。 贺兰风雅很快拿着行李回来。 贺兰声换了一身黑色休闲装,黑色卫衣搭黑色长裤,显得他银白色的头发格外亮眼,而她搭了一身多巴胺色系,看起来明朗许多。 两人牵着手出门,去贺兰声订好的餐厅吃了点东西,又去了商场逛街买生活用品。 “你在这里住几天?”贺兰风雅随口一问。 贺兰声搂住她的肩膀,边走边问:“异地恋要多久见一面才不会影响感情?” 说到恋爱,贺兰风雅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两人坐在长椅上休息。 贺兰风雅神情沮丧,离开星海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是贺兰声不肯放过她,到头来她也没有轻易放下,还是和他藕断丝连旧情复燃。 贺兰声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阿雅,我们妥协过,分开过,难道就不能勇敢一次吗?” 他们也曾理性地决定分开,也曾努力地走向父母期待的结果。 贺兰风雅握紧了他的手:“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世界好像不完整了。” “那怎么不去找我?”贺兰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胆小鬼。” 贺兰风雅笑而不语。 “放心,在我们领证之前,我不会让他们来打扰你,领证之后,我们一起面对。” “嗯。”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想去考虑以后的事,只想当下能和贺兰声好好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天。 二人在江北度过了五一假期,贺兰声离开后,贺兰风雅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家里也空荡荡的。 她和贺兰声背着他父母偷偷在一起,开启异地恋模式。 每逢节假日,他都会来江北见她,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各自的小世界里也因对方构建出新的蓝图。 属于他们美好未来的无限幻想。 第54章 分手 十月小长假,贺兰声陪她去南淮旅行。 浮云山的台阶一层又一层,山上有一处祈愿的寺庙,可以求平安亦可求姻缘。 悠远的撞钟声,唤醒了山林野间的昆虫草木,高大的树木被秋风卷下枯黄的叶。 “要休息一会儿吗?”贺兰声牵着贺兰风雅的手,停下来不再往前走。 贺兰风雅擦了擦薄汗,不服输道:“不要。” 贺兰声:“这次不停下,那就到山顶才能歇了。” “走。”贺兰风雅一马当先。 贺兰声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二人抵达了浮云山的寺庙,寺庙大门敞开着,香客络绎不绝。 有携亲友孩童求平安的,也有恋人站在姻缘树下系红丝带,寺庙里供奉着神佛,跪垫上的人们满心虔诚。 贺兰风雅跪在蒲团上,手里摇着灵签,一支签子落在地上,她捡起来看了一眼,递给身边的贺兰声:“你看,上上签。” 这是她给贺兰声求平安的签子,她去找大师解签,而后大师给了她一个平安符。 拜谢过大师,贺兰风雅拉着贺兰声的手,去姻缘殿里拜拜,这次换他摇签,签子落地后他捡起来看了一眼。 贺兰风雅凑过来:“是什么?” “不给你看,天机不可泄露。”贺兰声盖住她的眼睛将签子收起来,转移话题:“我们该去写心愿卡了。” 两人在姻缘簿上写下祈愿。 工作人员将祈愿纸张进行塑封,制成心愿卡,配了两条红色许愿带,许愿带的下方系着红色流苏和刚才写下的心愿卡。 贺兰风雅本想趁着贺兰声不注意,偷偷看他写了什么,被抓了个正着,不仅没看见他的,还暴露了自己的。 贺兰声拿着她的许愿带,举过头顶,将自己的藏在身后。 “还给我,你都看见了。”贺兰风雅急得又蹦又跳。 一番打闹过后,二人去姻缘树那边系心愿带。 贺兰风雅想借爬梯往高处系,被贺兰声以不安全为由制止,选了个能够到的位置给她系上。 她摸了摸塑封的心愿卡。 【贺兰声健康平安。】 她的心愿很简单,只希望他永远都不再被病痛折磨。 “你快系啊。”她瞧他仍然没有动作,转到他身后,他又将丝带藏起来。 “小气鬼,我看一眼怎么了,你都看了我的。” 贺兰声不给她看,她故作生气也不给她看,只好妥协转身闭眼,他系好后,没等她耍赖回头看一眼,就被他抱走了。 “哼,等你回了星海,我偷偷跑回来看。”贺兰风雅气鼓鼓地走在前头。 贺兰声跟在她身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想起了那支姻缘下下签,难道他们真的对抗不过命运吗?那为何上天要让他们相遇,又为何情根深种。 他不信这些。 他和阿雅会永远在一起,直到死去也不能分开。 离开浮云山,贺兰风雅想吃下午茶,贺兰声很快便用甜品哄好了刚才还气鼓鼓的她。 晚上回到酒店,贺兰风雅早早便休息了,贺兰声接到父母的电话,走出卧室去书房里接。 “跟我说实话,你去哪了。”徐清河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贺兰声仍然选择欺骗:“出差。” 徐清河给他传了几张照片,是他今天和阿雅去爬山的照片。 “爸,请你和妈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贺兰声心情烦躁,语气也跟着不好。 徐清河也不想在电话里跟他吵:“立刻马上回家,当面聊。” “若是关于阿雅,没什么可聊的。”贺兰声拒绝在这方面和他沟通,拒绝一切试图干扰他和阿雅感情的人和事。 就像那支姻缘下下签,只要他不认,那就不会是他和阿雅的姻缘走向,同样他也不认可父母对阿雅的偏见和驱逐。 贺兰昭接过手机:“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你和贺兰风雅的关系,不然我就把她送去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妈!为什么!” “不信你就试试。” 贺兰昭挂断电话。 耳边传来忙音,贺兰声将手机扔在书桌上,脑袋里一团乱,他知道父母的威胁和警告从来不是说说而已,而今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与父母抗衡。 贺兰风雅推开书房的门,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在等他的抉择。 “过来。”贺兰声张开手臂。 她跑进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假期仿佛开启了加速键,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转眼三天过去了,假期也没剩几天,贺兰声送她回到江北。 “什么都别想,等我回来。”这是贺兰声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星海,桃宫贺兰家。 贺兰昭和徐清河已在家中等候多时。 贺兰声站在客厅里,望着脸色阴沉的父母,心中有不解也有愤怒,他不明白为何连选择另一半的权利都没有,甚至不太明白这条命被保下来的意义。 如果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工具,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放弃他,任他自生自灭,再去生一个健康的听话的孩子。 “你们根本不是害怕阿雅会报复我,这都是你们瞧不起她的理由,从一开始你们就瞧不起她。” 贺兰昭眼神里含着怒火,扫过贺兰声的脸:“是,我们就是瞧不上她,你身边的人最差也得是上官醒那样的家世,她一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能帮你什么!” 贺兰声哼笑一声:“那么爸又能帮你什么?!他不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抛家舍业连苏姓都不要了吗!” 啪——! 贺兰声老老实实挨下贺兰昭的这一巴掌,从小到大,她动手打他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好像都是因为徐清河。 “贺兰声,谁都有资格说你爸,就你最没资格!” “因为他的父爱太伟大了是吗?”贺兰声语气讥讽,情绪也跟着激动:“是我想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吗?是我想生病吗?是我求着他救我的吗!!那你是不是忘了贺兰风雅也救过我的命!既然瞧不上她,又为什么用她的血用她的骨髓给我续命!” 贺兰昭快要被他气到昏厥,徐清河将她扶坐在沙发上。 她气得头痛,按了按眉心:“贺兰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的感情生活上,你也少拿你爸和她比,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听不听我的,和贺兰风雅彻底做个了断。” 贺兰声坚定摇头:“我不听。” 徐清河按住要起身继续和他理论的贺兰昭,转而问他:“那么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确定她不会报复?你也说了,她救过你的命,但事实是被迫救你的命。” 贺兰声:“她爱我,我也爱她。” “如果她不爱你了呢?如果你们不爱了呢?”徐清河反问道。 贺兰声语气坚定:“不会。” 徐清河无奈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小雅还年轻,把情爱看得太浅薄,生活中还有很多诱惑,只凭一句你爱我我爱你,根本撑不下去。” “不是的,是你错了,是你们错了。” 贺兰声不想听他用轻飘飘的语气去评判他和阿雅之间的爱情:“我们是年轻,未来还会经历很多,既然你觉得我们早晚会被外界的诱惑拆散,又何必在这里多此一举。” 贺兰昭和徐清河对视一眼,眼里是同样的愁绪和无能为力。 贺兰声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任凭他们软硬皆施,他也只是一种态度,认定了贺兰风雅。 可他再怎么忤逆他们,也始终是他们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孩子,从骨子里就是偏疼他的,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就把他赶出家门,磋磨自己的孩子。 贺兰昭更不会让贺兰声变成下一个徐清河。 所以,她只能从贺兰风雅那边解决问题。 “不分是不是?”贺兰昭最后一次问他。 贺兰声犹豫了,他犹豫不是因为内心不坚定,而是想起了他和阿雅在南淮时,贺兰昭说过的话。 他低头服软,态度再难强硬下去:“她没有错,不要打扰她的生活,是我的错,是我放不下她,是我要缠着她,我是你们的孩子,怎么对我都行,不要去针对她,不要去伤害她……” 贺兰昭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起身便走。 贺兰声跪下来,苦苦哀求:“妈!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贺兰昭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只在乎我要的结果。” 她转身就走了,拨通一个电话:“小张,订机票,去江北。” “分!我和她分手!”贺兰声跪在地上,双拳紧握,肩膀颤动,脑袋贴在地板上,不得不妥协:“我和她分手……别去,她好不容易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贺兰昭停下来,转身往地面看去,她知他心中不满,知他心中怨恨,可他们贺兰家无法留下一个隐患。 她的确不知未来贺兰风雅会不会心生怨恨打击报复,但她不能拿贺兰家和贺兰声的未来做测试,只能杜绝后患。 她十八岁就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贺兰家,斗兄长斗堂弟,斗没有用只知道出轨的生父,解决掉内部矛盾,又去斗外面的牛鬼蛇神。 现在的贺兰家于她而言,是一手创造的新帝国,这个帝国必须长盛不衰,至少交到贺兰声手里的时候,它是兴盛的繁荣的,至少在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她不要看见它落败。 徐清河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拿出手机放在他手边:“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你们不合适。” 贺兰声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拿起地上的手机,拨通贺兰风雅的号码,颤抖的手好几次都按错了数字。 他终于拨通了她的电话。 “阿雅,我们还是……分开吧。” 另一边的贺兰风雅迟迟没有回音,却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贺兰声嗓音哽咽,压抑着哭声,心痛得要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说好让她等他回去,他又食言了。 贺兰声挂断电话,哭声也渐渐压不住,双手撑着地板,感觉快要窒息。 “清河,我们走,别管他,让他自己清醒清醒。”贺兰昭冷冰冰地说道。 徐清河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和妻子离开客厅。 贺兰声躺在地板上,蜷缩着,握着项链上的吊坠。 在江北的贺兰风雅,接到贺兰声电话后,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知道他是有苦衷的,他说的话也是违心的。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看着手指上的钻戒,回想她和贺兰声的这段感情,从坦白心意的第一个吻开始,一直都是贺兰声主动走近她。 督促她读完大学,帮她收拾烂摊子,为她一次次忤逆父母,主动来江北为她庆祝生日,拉扯着胆怯的她,到他身边去。 他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只为了拉住她的手,是不是她也该学会走向他。 第55章 风金澜 贺兰风雅买了去星海的机票,次日一早便去了机场。 她落脚酒店,联系不上贺兰声,只好拜托綦栖帮忙联络。 綦栖接到贺兰风雅的电话后,首先是惊喜而后是疑惑。 “小雅姐,叔叔阿姨说你出国留学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呢。” 贺兰风雅对此没有多解释:“小七,你可以帮我联系贺兰声吗?我联系不上他。” “你们吵架了?” “嗯,算是吧。” “那我去他家里看看,等我消息。” 贺兰风雅告诉綦栖地址,试图让她把消息传给贺兰声,抵达贺兰家的綦栖,和正在客厅里看财经新闻的叔叔阿姨打过招呼,便奔着贺兰声的房间去。 贺兰声躺在床上,像是丢了魂魄,綦栖感到莫名其妙,推了推他:“哥哥,你和小雅姐吵架了?她说她联系不上你。” 贺兰声目光无神,像是被下了咒。 綦栖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起床,小雅姐在酒店等你呢。” 贺兰声后知后觉,一秒回神,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眼前的綦栖,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綦栖皱眉:“小雅姐回国了,在酒店,你不知道吗?” “哪个酒店?在哪里?” “香河……” 好奇怪,贺兰风雅回国,整个贺兰家好像没人知道,刚才她和叔叔阿姨提起这件事,他们表情都懵懵的。 虽然贺兰风雅不是贺兰家的亲孩子,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吧,怎么没有一个人关注她呀。 贺兰声夺门而出,綦栖跑下楼时,原本在客厅里的叔叔阿姨也不见了。 酒店里,贺兰风雅等着綦栖的消息,綦栖一个电话打过来。 “小雅姐,哥哥已经去找你了,你们等等我,一会儿我也过去,刚好吃个饭,要不然等我开学了,你又出国了,不知道猴年马月见一次呢。” 綦栖正和她聊着天,突然响起敲门声。 贺兰风雅走去开门,伸进来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手机也在挣扎过程中摔落在地。 另一边的綦栖许久听不见对面的回应,喊了好几声小雅姐都没声,拍了拍自己的手机,以为出了什么故障。 贺兰声和綦栖一先一后抵达香河酒店,去到贺兰风雅说的房间,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答,电话也打不通,最后找了工作人员才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贺兰风雅的行李都没有打开。 綦栖拿起地上的手机,拽了拽贺兰声的衣袖:“哥,小雅姐不会出事了吧?” “去调监控。” 当他们查监控被拒绝时,贺兰声已经猜到是谁带走了贺兰风雅。 綦栖尚不明所以,反而愈加紧张:“我们去找叔叔阿姨帮忙。” 贺兰声拿走贺兰风雅的行李和綦栖回了家。 家里只有贺兰昭在,綦栖跑到她身边,眼眶红红的:“阿姨,小雅姐出事了!她不见了!” 贺兰昭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坐下来,语重心长的说:“她没事,只是生病了,叔叔把她送去国外治疗,她又偷偷跑回来,结果在酒店晕倒了,现在已经送去附近的医院了。” “生病?!您不是说,她在国外读书吗?她生了什么病?在哪个医院?”綦栖急得团团转,连续发问,恨不得立刻飞去医院。 贺兰昭拉住她:“小七,你先回家,等小雅姐姐病好了再来看她,她现在需要休息。” “我就看她一眼,她到底得什么病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呀?” 贺兰昭看向贺兰声,示意他支开綦栖,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随便编了个理由:“那时候你在高考,怕影响到你情绪,一直没说,小七,你先回吧,等阿雅好些,我带你去见她。” 綦栖这才肯作罢。 她走后,贺兰声一秒钟都忍不了了,质问眼前的贺兰昭:“她到底在哪儿?!” 贺兰昭冷冰冰的瞧着他,语气凉薄:“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贺兰声眼里带恨:“我已经和她分手了,她来星海只是想问个究竟,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她。” 贺兰昭站起来,看向他脖子上的项链:“因为你们藕断丝连了太多次,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她。” “她到底在哪!!”贺兰声搬起桌子上的茶具,摔在地上:“把手机还给我!把证件还给我!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贺兰昭静静地看着他发疯,贺兰声将客厅砸了个稀巴烂,连窗户和那盆兰花盆栽都没放过,直到徐清河回来,他才停下。 看着遍地狼藉,徐清河扇了贺兰声一巴掌:“你想干什么!” “你们把她送到哪里去了?”贺兰声的目光从徐清河,转到坐在沙发上一直心如止水看手机的贺兰昭身上,感到无力和绝望:“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你们凭什么干涉她的生活!” “就凭在外她还是贺兰家的养女,是我贺兰昭的女儿!你以为她走到今天,没有倚仗过贺兰风雅这个名字吗?” 贺兰昭放下手机,直面满眼怨恨的贺兰声,她头一次在自己的亲儿子眼里看出对她的恨,他恨她这个母亲,也恨他的父亲,只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想浪费口舌,只是觉得很失望,她悉心教育出来的孩子,拘泥于眼前的情爱,如此执拗,让她如何放心把公司和家交给他。 “你们把她给谁了?你们把她给谁了!”贺兰声绝望地呼喊。 “我和你妈妈给过她机会了,给她钱给她房让她离开你,离你远一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跟你纠缠在一起,我们不会再给她机会了,既然她这么放不下贺兰家,那作为贺兰家的女儿,就以联姻的方式给家族出力吧。” 徐清河拉着贺兰昭的手,正要离开客厅,看了一眼地上的残局,失望地叹息:“你妈妈每天工作都很辛苦,如果工作上帮不了她,至少生活上别再惹她心烦。” 徐清河无视身后歇斯底里的咆哮,带着贺兰昭离开此地。 贺兰声无处可寻,手机没了,证件没收,车被收走,他被困在原地,救不了他的爱人。 帝都,风家老宅…… 贺兰风雅被绑在床上,嘴巴被粘住,眼睛也被蒙上,辨不清此刻身在何处,也没有了时间概念。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传来窸窣声,有人解开了她手腕和脚腕上的绳子,撕开她嘴上的胶布,也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眼睛重获光明,她打量四周,环境陌生,眼前的女生,也很陌生。 “不用怕,你是来我们风家做少奶奶的,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亏待你。”女生说话很轻,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贺兰风雅接过,没有喝,把水放在一边:“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我叫风金澜,这里是帝都,是在风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风林地产。” 贺兰风雅摇头。 风金澜把饭菜端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你饿了吧,先吃点吧。” 贺兰风雅不想吃来路不明的饭菜,但她真的很饿了。 风金澜见她警惕,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别怕,没有下药,我陪你一起吃。” 贺兰风雅这才拿起筷子。 边吃饭,风金澜边和她聊天。 “你被送到这里,一定不是自愿的吧?” 贺兰风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来给我弟弟做妻子的,我弟弟现在是个傻子,以后也很难保证这个病会好,所以不好找老婆。” 听到这话,贺兰风雅放下碗筷,起身走向门口。 风金澜语气淡淡,连头都没回:“别白费力气了,你出不去的,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贺兰风雅确定出不去以后,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她感觉眼前的女生有些奇怪,说起话来做起事来都有种淡淡的死气。 “你叫风金澜,是风家的人,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风金澜抬头看向她:“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贺兰风雅。” “你好,贺兰风雅,如果你想活着离开,只有婚礼上逃婚这一条路,但凡你能逃出去,不被抓住,你就自由了,可是上一个被送来这里的女人,没能活着离开。” 风金澜抬手摸了摸贺兰风雅的脸,眸光微闪,透着些许羡慕和惋惜。 “她很漂亮,但你更漂亮。” 贺兰风雅捏住她的手腕:“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不是风家人吗?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风金澜笑着,没有解释。 吃过饭后,风金澜收走餐具便离开了,之后的一周里,她每天都会来送饭,陪她一起吃饭,和她聊天。 有时候贺兰风雅无话可说,风金澜仍然会自说自话,甚至碎碎念。 从她口中得知,风家追溯到祖上三代,都有家族遗传病,是一种精神疾病,发病时间在每个人身上都不太一样,有的中老年才发病,比如风老爷子,有的间歇性发病又间歇性清醒,比如风坤,有的年纪轻轻就发病,比如现在的风金海。 医生说了,这是家族基因问题,几乎不可能根治,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停止繁衍。 然而这样的劣质基因一直在繁衍,几乎全员精神病的风家,长盛不衰的秘诀就是卖女儿和买妻子,他们每生下一个精神病儿子,就会偷偷收养一个女儿,去和那些心理变态的权贵资本做钱权交易,结成联盟,然后买一个正常妻子继续繁衍他们的下一代。 怀孕期间,他们对劣质基因的检查从未停止,不论男女,基因都一如既往地存在问题,可女儿会以精神病为由被堕掉,儿子会生下来后期治疗,正常人在这个家里都被逼疯了,被买来的妻子近乎全部早逝。 风金澜是风家唯一一个正常的后代,虽然是个女孩,但被保了下来,她让风家燃起了改变基因的希望。 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风金澜被发现不是风家的孩子,是她母亲和外人偷情的产物,她的母亲也在事情败露后被各种折磨,变成了一个疯子,生下风金海后,跳河自尽。 这件事外界鲜有人知,风家也不敢说,风坤也怕被耻笑,便忍了下来。 到风金澜和风金海这一代,风家没有再偷偷抱养女儿,而风金澜会延续“风家女儿”被送人的命运。 贺兰风雅回想最近风金澜对她说过的话,意识到她在这个家里应该是被排挤的,亦或是她在借表达,释放其他的信号。 正常人被一群精神病围困,是会被逼疯的,风金澜已经有了抑郁症状。 今天,风金澜照常给她送饭。 一坐下就开始输出。 贺兰风雅捂住她的嘴巴,耐心开导她:“被一群精神病排挤,恰恰证明你是一个正常人,可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风金澜拿下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部老年机,推到她面前:“这个电话只能用一次。” “用完以后,你会怎么样?” 风金澜目中无神,满眼麻木:“我很快就要被送去汪家,给那个老头子做新老婆,风坤不会打死我的。” 贺兰风雅将手机推回去:“如果能离开,我们一起走。” 风金澜看向她,暗无天日的人生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可仅仅这一丝光线,救不了在深渊里的她。 “你自身都难保,但你比上一个女人聪明,我想你应该可以逃出去。” “那你呢?”贺兰风雅望着表情木然的风金澜,她向自己的命运屈服,却又来帮助她一个陌生人逃离。 “我……会嫁到汪家的,至少也算离开这里了。” “风金澜,你也想好好活下去,不然你不会从一开始就对我说这么多风家的事,你在向我求救,对吗?只要你点头,我们就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风金澜的眼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希望,不再是麻木的平静的,她哽咽着,点了点头,泪水从眼眶里坠落,滴在那张她们无形中“共谋”了无数次的餐桌上。 她想起了上次出卖她力求自保的女人,她知道那个女人只是太害怕,她不怪她,只是觉得很可惜很遗憾,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只要她们互帮互助,只要她们再团结一点,就有离开的希望,可还是失败了。 次日,疯了几日的风金海短暂清醒,婚事便也提上了日程,风金澜拿来了一件婚纱,今天便是她们的逃亡之日。 风金澜隐隐不安,帮贺兰风雅换衣服的时候,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贺兰风雅问她。 风金澜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你叫贺兰风雅,为什么这次对外说是和傅家联姻,还这般大张旗鼓的办婚礼,我觉得有些蹊跷。” “傅家?”贺兰风雅对帝都圈子里的豪门世家所知甚少,顶多知道个苏家和墨家,再加上现在的风家。 “说来话长,我和傅家也曾有过婚约,但都是双方父亲订的,傅淮心有所属已经和他爱人结婚了,婚约也自动作废,风坤转手就把我卖给了汪家那个老头子,要不是汪家最近被上面盯着严打严查,不敢乱来,我也留不到今天。” 说话间,贺兰风雅的婚纱已经穿好了,风金澜拿起化妆品给她化妆。 “我和朋友讲好了,趁酒会人多的时候,她会偷偷带我们出去,她不能暴露,我们要速战速决。” “嗯。”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跑跑跳跳的进来。 “啊!”贺兰风雅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大脸吓了一跳。 风金澜推开笑嘻嘻的风金海,安抚道:“小海,你去外面等着。” “不,姐姐,我要看新娘子,新娘子,嘿嘿~” 风金海伸手去拽贺兰风雅的头纱,被风金澜拦住,从包里拿出一颗糖,哄着他:“小海,你听话,姐姐给你糖吃。” 风金海拿着糖出去后,贺兰风雅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这些年都是跟这样的家人相处吗?” 风金澜叹了口气:“风坤没空管他,从小都是我带着他,上学的时候还算正常,是近两年才发病的。” 贺兰风雅蹙起了眉头:“他会伤害你吗?” “偶尔,疯得厉害了会做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我也担心他会伤害到你,这段时间一直给他吃降智的药,他比较依赖我,也很听我的话,风坤不会发现的。” 贺兰风雅叹了口气。 化好妆后,风金澜挽着贺兰风雅出门,走廊上的风金海跑来跑去,保姆只敢远远跟着,不敢靠太近。 风金澜喊了他一声,他才跑回来。 “小海,结婚的时候千万不要乱跑,也别说话。” 风金海拿过风金澜递给他的一盒巧克力,乖乖点头。 到了婚礼现场,贺兰风雅蒙着一层薄纱,挽着风金海的手臂,踩上红毯,风金澜跟在他们身后,看似是帮新娘整理裙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用来稳住风金海这个神经病的。 婚礼现场的人不多,倒也足够捧场,贺兰风雅站在台上时,看见了台下的几个熟人。 第56章 获救 苏燕和墨驰挨坐在一起,既无聊又走不了,在底下悄悄玩起了消消乐,只盼着快点结束,他们本不想来参加这场婚礼,奈何家中长辈让他们走个过场。 然而刚抬起头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台下的苏燕看见台上的贺兰风雅后,瞳孔地震,倒吸了一口凉气,被身边的墨驰捂住嘴巴。 这段时间贺兰风雅一直没去墨驰的公司上班,苏燕联系贺兰声也联系不上,跟贺兰昭确认她的安全后,就没再关注。 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话说今天不是傅家和风家的亲事吗? 苏燕看向墨驰,墨驰摇了摇头。 贺兰风雅也看见了许久不见的上官醒,在看到她时,也只是匆匆错开视线,不久后上官醒离开自己的位置,走出宴客厅。 站在贺兰风雅身后的风金澜皱了皱眉,掌心开始出汗。 酒席开始了,苏燕跑去角落给贺兰声打电话,都快打烂了也打不通,墨驰站在一边看她干着急。 “要不要我帮忙?”墨驰问道。 苏燕看向他:“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所以是不是舅舅和舅妈做的……他们为什么……” “如果是他们,你还救吗?”墨驰打断她的顾虑,只要一个答案:“你要救,我就帮,后面的事再说。” 苏燕仅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救。” “那就想办法。”墨驰拉着她回了现场。 不料现场却没了新娘新郎的踪影,打听过后才知道他们去换衣服了。 休息室里,风金澜和贺兰风雅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扮,把风金海迷晕后,悄悄离开,去到没有监控的地方和朋友会合。 到了会合地以后,贺兰风雅才知道风金澜口中的朋友是上官醒。 “星星,你先把她带出去,风家那些保镖都认识我,我们一起出去,很难不引起怀疑。” 上官醒看着贺兰风雅,迟迟没有回应风金澜。 风金澜拉了拉她的手:“时间来不及了星星。” “阿澜,我只能救你一个,救不了她,她是贺兰家的人,被送到这里一定也是贺兰家的决定,我救她等于和贺兰家作对,一旦被查到,责任我担不了。” 虽然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救第二个人,但即便要救,上官醒也是真的不敢救,连救风金澜她也要纵横谋划,必须让风金澜在不暴露外貌的前提下,以兰薪醉酒女朋友的身份逃离。 到时候就算被查到,也没有具体证据,再加上兰薪换女朋友换的勤,他们也无处查证到底是他的哪一个女朋友。 总之,他们救得了风金澜,救不了贺兰风雅,风家也远不及贺兰家那般强势。 贺兰风雅了然,拍了拍风金澜的肩膀:“你走吧,我再想办法,我们至少能有一个出去。” 风金澜摇头:“不行,你会死的。” 另一边放哨等急了的兰薪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发型都差点吹乱。 “你们好了没?快点,保镖一直在巡逻。”兰薪拿出手里的酒精喷雾往风金澜身上喷了一圈,从怀里掏出口罩给她戴上,按了按她的黑色鸭舌帽帽檐,拦腰抱起她。 “你醉了啊,别说话,靠我怀里,上官醒我们赶紧的。” “等一下兰薪。”风金澜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兰薪抱走了。 贺兰风雅站在原地望着渐渐远去的风金澜,等他们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转身回了休息室。 风家老宅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风坤安排的保镖,大门口也安排了管家,没有请帖一律不准出入。 “你好少爷小姐,请出示你们的请帖。”家里的老管家拦住他们。 在兰薪怀里的风金澜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反射性的害怕颤抖,这是风家的老管家了,小时候她无数次逃跑都是被他抓回来的,他的眼睛就像恶犬,看向她时冒着狠毒的绿光。 兰薪颠了一下风金澜,面露不耐:“快点,这女人醒了又要跟我要这要那的,吐我一身就完了。” 上官醒从包里拿出请帖,递给老管家:“谁让你把她带来的,喝那么多酒,跟没见过似的,真上不了台面。” 老管家确认完请帖,笑着说了两句:“上官小姐,兰少爷,感谢两位来参加我们少爷的婚礼,路上注意安全。” 上官醒和兰薪成功带着风金澜离开。 兰薪开车载着她们离去,风金澜陷入内疚漩涡,上官醒握住她的手臂,劝她:“别内疚,我们救不了她,你等这个机会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就好好生活。” “我会帮你办一个假身份,去南淮重新开始,天大地大,风家不会轻易找到你的。” 正在驾车的兰薪也表示赞同:“阿澜,你先把自己安顿好了,我和上官醒能力有限,的确救不了第二个人,但她好歹也是傅家的人,在风家的处境总不会比你差。” “谢谢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我出来。”风金澜对二位挚友表示感谢,心里却很难受。 兰薪笑说:“不用谢,少爷我也算做了一件大善事。” 上官醒捶了一下不正经的兰薪:“我们是朋友,不用说谢谢,你只要好好生活,我们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兰薪连连点头:“对对对,都是朋友,应该做的,再说了,作为负心汉前男友这不都是我欠你的嘛……” 上官醒揶揄道:“最后一句大可不必说出来丢人。” 兰薪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风金澜,风金澜正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并没有在意他口中的玩笑话,他便松了口气。 风家老宅里,贺兰风雅四处打转,最终回到了休息室,床上的风金海还没有醒,她摘下帽子和口罩,扔进垃圾桶,拉开抽屉,拿出从酒席上顺走的刀叉。 她握紧刀子,向风金海走去,或许入狱也比留在这个鬼地方要好。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贺兰风雅举着的刀子还未落下,望向门口突然出现的人。 “阿雅,别冲动,跟我走。”苏燕盯着她手里的牛排刀,心有余悸,是不是再晚一点,她就要杀人了。 墨驰和苏燕正要带走贺兰风雅,结果被风坤撞了个正着,他们也无意躲避,正想问问他是如何偷天换日的。 风坤让保镖将他们团团围住。 墨驰挡在前头。 风坤自然认得苏家和墨家这两位混世魔王,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带走他儿子的新娘。 “你们想干什么?” 苏燕指了指贺兰风雅:“她根本就不是傅家的!” 墨驰也说道:“我记得傅叔叔只有傅淮一个儿子,没听说过还有一个女儿。” 风坤解释道:“她是傅家的远房亲戚,傅书良亲自登门说的这门亲事,你们两个小孩就别添乱了。” 苏燕和墨驰面面相觑。 站在他们身后的贺兰风雅若有所思,她为什么会以傅家亲戚的身份来到这里,当初在酒店,被徐叔叔带来的人迷晕后她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就是在风家,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很多疑惑,也想当面问问徐清河和贺兰昭。 之后这件事还是招来了苏清许和墨驰的爸妈。 酒席结束后,风金海也醒了,一醒来没见到风金澜,开始大喊大叫大哭大闹,风家人才发现她跑了。 但此时他们已经无暇顾及风金澜的事。 苏清许听到苏燕夸大其词的描述,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墨驰的爸妈整场都保持沉默,风坤唉声叹气的只希望能快点把混世魔王们送走,保住来之不易的儿媳妇。 而傅书良却说:“徐清河把她送到傅家的时候,明确表示以后她的婚事由傅家做主。” 苏清许不解:“我哥为什么会把小雅送到你家。” 傅书良:“这得问你哥,别来问我。” 苏清许翻了个白眼,夹了他一眼:“就这么上赶着跟风家结亲,卖儿子不成又开始卖别人家的女儿,徐姐姐要是还活着,一定不会这样做!” “苏清许,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傅书良反而指责起徐清河:“你哥自己把她送到傅家的,要把她嫁给谁也是我说了算。” 苏清许起身:“行,聊不明白了,现在是我说了算,贺兰风雅我带走了,不然我就把事情闹大,看看谁丢脸!” 傅书良也站起来和她对战,指着她的鼻子威胁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你敢动我试试!一天到晚憋不出什么好屁,逼得傅淮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离家出走,那么想和风家攀亲家,你捯饬捯饬自己嫁过来得了!” “你!” 傅书良挥舞着拳头,没等他的拳头落下来,就被苏清许一脚踹回座位上去。 “再动一下把你胳膊卸了!” 苏清许看向保持沉默的墨驰父母,阴阳怪气儿道:“我说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俩坐这儿是摆设吗?没看见我被人欺负吗?就你们这态度,我也不好将女儿嫁给你们儿子了。” 墨驰父母内心os:你这不是正在欺负别人吗? 苏燕马上接收到苏清许的信号,和她一唱一和,一拳打在墨驰身上:“不嫁了!退婚!” 墨驰委屈:“别!” 墨驰父母出来打圆场,经过一番商讨争论,苏清许带走了贺兰风雅,顺便打包墨驰和苏燕一起去了星海。 “墨驰,突然感觉你又帅了不少。”路上的苏燕忍不住夸赞墨驰,和她一起救贺兰风雅这事,她能夸他一辈子。 “咳咳。”墨驰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两下衣服:“是吗?我也觉得。” 苏清许回头看了一眼苏燕,啥也不想说了,又看向身边的贺兰风雅,无奈叹息。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也有很多问题想问问自家哥哥和嫂子。 纵是再不喜欢贺兰风雅,也不该如此行事,毁人一生啊。 第57章 抉择 星海,贺兰家。 苏清许领着三小只进家门时,贺兰昭和徐清河刚好都在。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贺兰风雅跑上楼去直奔贺兰声的房间,房间外有保镖守着,她大声的呼喊,声音从二楼传到了一楼。 躺在房间里输营养液的贺兰声,双眼无神,手里握着贺兰风雅送他的项链,听见她的声音后,第一反应是幻听。 墨驰和苏燕挤开了看守的保镖,让贺兰风雅进去。 她推开卧室门,没喊他的名字,喊了他们之间最亲昵的称呼:“哥哥,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贺兰声反应有些迟钝,看见她时还以为是幻觉,直到她触摸到他的脸,他才如梦初醒。 两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楼下,苏清许正和夫妻俩对峙,直奔主题:“你们怎么能让她嫁给风金海那个精神病!” 要不是她让苏燕代替她去走个过场,刚好撞见,贺兰风雅就真的进了风家那个精神病窝里出不来了。 徐清河和贺兰昭一脸茫然。 尤其是贺兰昭,她只从徐清河口中听过风金海的名字,压根就不认识他这个人,又何来让贺兰风雅嫁给他这一说。 “清河,你不是把她送去珞钰丈夫那边了吗?” 徐清河:“我确实是把她送到傅家了,也和傅书良说好了,让小雅改名换姓,权当是傅家的远房亲戚在那边借住,给了一笔安置费,到时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苏清许听着就不靠谱:“还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大哥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整包办婚姻这一套,你是不是傻了?!” 徐清河拍了拍桌子,语气无奈:“我没办法了,她一直缠着阿声不放。” 贺兰昭插了一句:“不是他的错,是我想让贺兰风雅联姻,只有她嫁给别人了,她和阿声才能撇干净。” 苏清许简直头脑爆炸:“疯了,真是疯了!怪不得你们是两口子呢,脑回路是一样的清奇!” “行,你们把小雅送人也就算了,能不能送个好点的靠谱的,傅书良不是徐珞钰,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指望他找什么好人家。” 苏清许又气又恼,知道大哥心里的顾虑,理解他们对贺兰风雅的防备,但她实在见不得这样好的一个孩子,稀里糊涂的被迫嫁给一个精神病。 就算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总该有点感情吧,最差最差没有感情,贺兰风雅好歹救过贺兰声的命,哪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徐清河解释道:“除了傅家,我没有其他信得过的地方,我以为他至少会看在珞钰的面子上,帮这个忙。” 苏清许完全不知道徐清河是怎么想的,徐珞钰活着的时候,傅书良也不见得多么规矩,还不是出去乱搞,他什么时候尊重过她。 “徐姐姐要是知道你这么信任傅书良,得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那你说怎么办?”徐清河急了,尤其是好不容易把贺兰风雅送走,而今又被自己的妹妹带回来了。 苏清许就纳了闷了,他们就这么容不下贺兰风雅吗? 贺兰昭也无计可施了:“总之,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玻璃打碎的声音,和苏燕劝阻的声音。 “小雅,你冷静!” 贺兰风雅拿着花瓶从二楼连廊扔下,花瓶碎在一楼大厅里,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 徐清河挡住贺兰昭,手臂上被碎片划伤几道。 苏清许抬头看去,贺兰风雅眼里的恨几乎要溢出来,她手里拿着刀,从楼梯上跑下来。 “保镖!人呢!”徐清河喊道,将贺兰昭和苏清许挡在身后。 保镖三两步追上贺兰风雅将她架住,卸了她手里的刀。 贺兰风雅被带到一楼厅堂,扔在地上,死死按住,贺兰声也从楼上跑下来,跪在她身侧,给父母磕头,苦苦哀求。 “爸妈,求你们了,成全我和阿雅吧……”手背上的针孔还在流血,苏清许帮他按住。 “阿声,你先起来,好好跟你爸妈说话。” 贺兰声脑袋都快要磕肿,哭得泣不成声:“姑姑,你帮帮我,你帮帮我们……” 苏燕和墨驰下了楼,站在楼梯口不敢过去,贺兰风雅跟疯了一样,眼神好像要刀人,拉都拉不住。 “贺兰声,不准求!你知不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他们把我卖给了一个精神病当老婆!我差点就出不来了!” 贺兰风雅被死死按在地板上,不停地挣扎,嘴里骂道:“去死吧,要死一起死!” 她摸索到一片花瓶碎片,攥在手里,鲜血淋漓,她用力挣开按住她胳膊的那只手,将玻璃碎片掷向徐清河,又被保镖压住臂膀。 她的杀意已经藏不住了,她对贺兰家的恨已然溢满。 “你冷静冷静!”苏清许吼道。 贺兰风雅听不进任何话,旁边的贺兰声推开压着她的保镖,将她抱进怀里:“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她推开贺兰声,捡起落在徐清河脚边的花瓶碎片,直冲贺兰昭去,徐清河伸手挡住,手臂上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保镖一脚踢向她的腿弯,她再次摔倒在地,被死死擒住。 “清河。”贺兰昭握住他的手腕,鲜血不停地从血口里渗出,流的越来越快。 “爸!”贺兰声下意识跑向徐清河,被贺兰昭一把推开。 “舅舅。”苏燕跑过来看着那条血淋淋的口子,吓得不轻,红着眼眶看向贺兰风雅:“小雅你不能这样!舅舅身体不好!轻度失血也会死的!” “死了才好!”贺兰风雅用恶毒的语言攻击他。 贺兰声跪下来捂住她的嘴巴,哭着向她摇头:“不能这样,阿雅,不可以……” 苏清许用布将他的手臂捆住,阻止血液流失,跑去三楼医疗室拿工具,又跑下来给徐清河消毒打麻药缝针。 一番操作下来,耗费时间不少,总算暂时止住了血,徐清河脸色煞白,靠在贺兰昭怀里,尚有一丝清醒,指了指地上的贺兰风雅。 “让她滚,滚得越远越好,贺兰声,你要是执意和她在一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贺兰声看向徐清河,如遭雷击:“爸……” 贺兰昭看向贺兰声,眼里都是失望和愤怒:“我让你现在就选!我们苦心为你考虑,从上官铭的事就看出她不是个安分的孩子!你呢?非要看着你爸死在她手里才肯罢休吗!” “妈……”贺兰声脑袋磕地,攥起拳头重重地捶打着地面:“为什么要逼我……” 闹到这个局面,苏清许也不敢再妄自开口,毕竟她再怎么觉得贺兰风雅可怜,都抵不过她至亲哥哥的性命重要。 现在的贺兰风雅,已经疯了。 “选啊!”贺兰昭催促道。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起,等着贺兰声最后的抉择。 苏燕蹲下来拍拍贺兰声的后背,劝他分清主次:“阿声,舅舅现在需要你。” 见他犹豫不决,徐清河快要气晕过去,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很快便淋透了纱布。 苏清许见状不妙:“不行,要去医院补血小板。” “我不去!我要他看着我死!” 贺兰声不得不做出选择,在父亲的性命和爱情面前,他选择了父亲。 他面向贺兰风雅,抚过她的脸,不舍又难过。 回想过去,从十八岁到二十岁,两年多的时间,他们确定心意又被迫分离,犹疑、胆怯、妥协、分分合合好多次,总以为爱能抵万难。 “对不起,阿雅。” 他们败了。 他嗓音哽咽,眼泪已经流干了,表情亦是麻木的:“对不起……” 你恨我吧,一直恨我吧。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贺兰风雅停止挣扎,呆望着贺兰声,眼泪无声滑落。 她被丢出贺兰家,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踩着她曾走过的路,离开这里。 耳边的风声消弭,随之而来的是承诺破碎的声音。 她错了吗?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吧。 真的不该回到星海,这个充满悲痛的城市,连她最后的一丝幸福都吞掉。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走了多久,走出了桃宫,走到了繁华都市,乘上公交车,去到她最初的起点。 孤儿院已经搬迁,原区废旧,里面长满了杂草,她推开铁门,看见了熟人。 [丫丫,过来帮忙。] “哎,小姑娘,这里马上要拆迁了,不让进。”一位看门的老大爷拉住她。 阿雅看向他,木木然说道:“可这里是我的家。” 这里,是她此生唯一的家。 “你是从孤儿院里出去的孩子吧?孤儿院搬迁了,政府高度重视,现在可大了,在……” 她没听完大爷的话,离开了她唯一的家。 从星海到江北,她选择了和那天一样的动车,她收拾好行囊,踏上流浪的旅程。 在外流浪了一个月,最后一站她来到南淮。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可能只有这个城市,还算留下了点美好回忆吧。 冬天来了。 南淮的冬,没有帝都那么干燥,也没有星海那么湿冷。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市街道,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该去向何方。 何处落脚,才是归途呢? 第58章 金兰之交 [本台消息:11月27日晚,星海市贺兰集团董事长贺兰昭女士发布讣告,其养女贺兰风雅因病去世,将于三日后在香河区公墓举行葬礼……] 某酒店里,贺兰风雅躺在地上,将手机扔在一边,头发凌乱浑身酒气,身边是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和易拉罐。 她爬起来,摸索到桌子上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喝得满脖子都是酒液,又和另一个酒瓶碰了碰。 她欢呼道:“忌日快乐!哈哈哈。” 她又躺在地上睡着了,半夜被冻醒,费力地爬到床上,盖上被子,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太阳总是照常升起,几缕光线溜进来吵到她,她伸手拉紧窗帘,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到了下午才被饿醒。 她起床洗了个澡,出门吃了点东西,转而又进了酒吧。 来南淮不过一周时间,酒吧已变成她的常驻地,这间酒吧离她暂住的酒店最近,里面的调酒师都认识她了。 她还是喝着最普通的酒水,一点就是一打,就这么慢慢耗时间。 日渐西斜,太阳落山后,酒吧里的灯光也变得暧昧了些,人流量也越来越大,迪厅里也陆续有人上台。 贺兰风雅坐在吧台上,喝得半醉后,点了瓶白酒要了几个小小杯,玩起了叠杯子的游戏,她虽穿着朴素,但仅仅是清汤寡水的淡颜也足够吸引人注目。 她孤身一人,殊不知已被好几人当作目标,当第一个男人跑来要联系方式时,很多个男人就一起盯上了她。 “美女,一个人吗?加个联系方式呗?”男人坐在她身边。 贺兰风雅单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拿起一小杯酒,凑到他嘴巴上。 男人笑着饮下,更加放肆大胆,握住她的手,勾了勾她的指尖,引诱道:“去我那边喝两杯?” 没等贺兰风雅说话,他便擅作主张的扶住她的腰,打算把她带入自己的那片圈子里。 “滚开。”她推着他的胸膛,挣脱束缚。 男人见状继续死缠烂打,用蛮力抱住她,几次挣扎过后,男人被激怒,也被卡座里那些同伴们笑得抬不起头,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 “装什么清高!” “不好意思先生,老板不让打架。”调酒师跑过来扶起摔倒在地的贺兰风雅。 男人的同伴跑过来拦住他,忙劝道:“薪哥说了,这是洛家的地盘,让我们别惹事。” 贺兰风雅被扶坐在吧台上,单手撑着脑袋,笑看着吃瘪的男人,朝他竖中指。 “贱货!”男人怒急,直奔她来,被同伴死死抱住往回拉。 “算了算了,一个女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男人扫兴地整理了两下衣服,转身回到卡座区,同伴拿酒招呼着,嘴上说着算了算了,但在男人听来却是暗自嘲笑。 他越喝越上头,死盯着在吧台玩叠酒杯的女人,最后将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搁。 “今天非把她办了不可!” “你要办谁啊?”兰薪从暗处走来,整理着沾着口红印的领口,身后还跟着临时女友。 卡座上的人纷纷给兰薪让座,兰薪坐下抱着女友,看向刚刚放出豪言的男人:“杨炽,我说了别闹事。” 杨炽坐下来,心情很是不爽,扯开几颗衬衫纽扣,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兰薪皱眉:“又怎么了?”他才离开一个小时,就跟女友打了个炮,这群小弟们又开始不安分。 杨炽旁边的人解释了一番,兰薪看向吧台方向,灯光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他起身便要走,身边的女友拉住他,娇声道:“你干嘛去?” 兰薪总觉得吧台上的人眼熟,推开临时女友的手,径自往那边去,小弟们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兰薪走到贺兰风雅身边,脑袋里思索着她这张熟悉的脸,他肯定是见过她的,至于是在床上见过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他拿不准。 “我们是不是见过?”话说出口,兰薪便有些尴尬,听起来有点像搭讪,还是最没品的那种,但他确实没在搭讪。 贺兰风雅被他乐笑了,自顾自地玩酒杯,十几个小小的酒杯,叠成了酒水塔。 兰薪见她不理人,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顺手拿了一杯,烈酒入喉,他一时没控制住表情,看向她:“你喝白酒?” 她仍然不理人,他便从她的塔顶一直喝到塔底,一口一杯酒,很快喝完全部。 贺兰风雅表情木然,看向调酒师,指了指旁边的人:“他付钱。” 兰薪将卡拍在吧台上,又给她点了十几杯,还给她。 “我看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联系方式。”贺兰风雅答非所问,拿起一杯酒,仰头喝下,烈酒在喉头炸开,烧得她难受。 兰薪思来想去,脑中灵光乍现:“我想起来了,傅欣怡,你是傅欣怡吧?你自己跑出来了?” 贺兰风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解道:“什么傅欣怡,你认错人了。” “你等一下啊。”兰薪拿起手机给她拍了张照,发给风金澜。 风金澜很快回复:【是她,在哪里?】 兰薪报了地点。 贺兰风雅不爱喝白酒,玩了半天没喝几杯就扔哪里不管了,她仍然付了钱,准备离开,回酒店睡觉。 兰薪拉住她的胳膊:“等会儿,你认识风金澜吧?” 听到耳熟的名字,她停下来看向兰薪,然后…… “呕……” 兰薪生无可恋地扶着贺兰风雅,被她吐了一身,想刀人的心都有了,小弟们一前一后跑过来,递纸巾的递纸巾,送外套的送外套。 兰薪摆了摆手,吩咐道:“看好她,别让她跑了,我去换身衣服。” 杨炽第一个架住贺兰风雅,可算逮到机会了,出言威胁道:“踢到铁板了吧,等会儿有你好看。” 兰薪补了一句:“不准动她。” 贺兰风雅被一群男人带到一个包厢里,扔在沙发上,男人们三言两语说着糙话,眼神不停在她身上流连。 “薪哥不会看上她了吧?” “谁知道呢,长这么漂亮,还劲劲儿的,搁我我也喜欢。” “你想得美,怎么也得等薪哥玩够了才行。” 贺兰风雅眼皮打架,强撑着意识,起身往门口去,被杨炽一再阻拦,好在兰薪回来的够快。 风金澜接到消息后往酒吧赶,赶到时包厢里只有兰薪和贺兰风雅两个人。 兰薪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风金澜扶起她:“先把她带去我那边吧。” 兰薪直接拦腰抱起贺兰风雅,边往外走边问:“你真要管她啊?” 风金澜点头。 次日一早,贺兰风雅在陌生环境中醒来,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一套女性卡通睡衣,她拍了拍脑袋,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与客厅里的人打了个照面。 “你醒了。”风金澜端着碗碟,将饭菜端到桌子上。 贺兰风雅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总觉得和风金澜在风家的相识像一场梦,可当她实实在在站在她面前,她才意识到,朝夕相处的那一个星期,是真实存在的。 看起来,她的生活迎来了她想要的平静,不得不承认,风金澜的内核很强大,在那种高压环境下,从没有放弃过逃离,而短短时间里,她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很安逸。 她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过得好或者不好,她都是云淡风轻的态度。 贺兰风雅吃她做的饭,感觉味道熟悉,才发现原来在风家的饭菜,也是她给她做的。 她真像电视剧里自幼扛起家庭责任,无所不能的大姐姐,连身上的衣服都是香皂的味道,有家的感觉。 饭后,她们坐在一起聊天。 更多的是风金澜在问她问题,甚至跟她道歉。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风家有没有为难你?受伤了吗?被打了吗?” “熟人救了我,你走后我很快也离开了,没有受伤。” 风金澜松了一口气,向她道歉:“对不起,丢下了你一个人。” 贺兰风雅摇头,她可以怪任何人,唯独怪不了风金澜,她们本想一起离开,只是无法估量现实存在的波折。 “我们各自都有难处,你也是求人,我怨不到你的。” 风金澜心中的内疚得以消解,疑惑道:“你怎么会来南淮?” 贺兰风雅简而言之:“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恰好走到这里了。” “那就留下来吧。”风金澜没有刨根问底,她们这般遭遇的人,难免会有难以言说的秘密。 既然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可以停下来试着落脚,开始新生活。 “日子总要过下去,谁也不知道未来有什么意外等着,且行且珍惜嘛,人生不能太悲观。” 贺兰风雅沉默不语,心中还在犹豫,其实她已无处可去。 “我得先改个名字。” 既然贺兰家已对外宣称她的死训,她也不想再继续用这个名字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是愿意留下来了?” 贺兰风雅点头。 下午风金澜陪贺兰风雅去相关部门办理身份信息,工作人员却告诉她们办不了,贺兰风雅的身份存疑,信息难以确认,姓名和户籍都无法更改。 她知道这是贺兰家的手笔,想把她逼到绝路,然后回去求他们给条生路。 风金澜安慰道:“别担心,我朋友或许可以帮忙,我的身份就是他们帮我解决的。” 贺兰风雅回到酒店,风金澜陪她一起收拾东西。 “这种情况酒店大概也住不了了,你先去我那边住吧。” 贺兰风雅看向她,她就像末路穷途的一道光。 “风金澜,谢谢你。” “不用谢。但我现在已经不叫风金澜了,我叫金兰,兰花的兰。” 她笑着,眉眼弯弯的,像冬日暖阳,照进了冰天雪地,纵使化不开所有的霜雪,可她本身就是暖的。 “你好,金兰。” 谢谢你,金兰。 第59章 兰薪 晚上,金兰请兰薪和上官醒来家里吃饭,想提一提贺兰风雅面临的问题,但显然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自进门后,兰薪的目光就没有从贺兰风雅身上卸下来,不止金兰发现了上官醒也发现了,在桌子底下都快把某人的脚踩烂了。 饭后,贺兰风雅和金兰去厨房洗碗收拾,上官醒坐在沙发上教育兰薪。 “你能不能收敛些。”上官醒压低声音,看了一眼厨房方向,伸出拳头一拳打在兰薪肩膀上:“你知道她是谁吗?小心惹火上身。” “我知道啊,傅欣怡嘛。”兰薪拿起水杯,欲盖弥彰的喝了点水。 上官醒跟他解释:“她才不是什么傅欣怡,她是贺兰声的妹妹贺兰风雅。” 兰薪差点被水呛到,手忙脚乱放下水杯:“谁?!” 上官醒捂住他的嘴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示意他小点声,兰薪点了点头。 “贺兰声妹妹不是刚死吗?诈,诈尸了?” 上官醒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内情,但我提醒你一句,她跟你那些临时女友可不一样,你玩也别玩到她身上。” “嗐,她是阿澜朋友嘛,我肯定不能只跟她玩玩。”兰薪话里有话。 上官醒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戳穿道:“你是不是又想说,遇到真爱了,想追追试试?认真谈?” 她伸手掐住他手臂上的肉,拧了两下:“你今年遇到多少真爱了,渣男!” “嘶……”兰薪揉了揉被她掐过的胳膊,不满抗议:“你怎么比我妈管的还多。”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还不都是你以前干的混账事太多了,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你是不是忘了,你十九岁那年——” 上官醒正要旧事重提和他掰扯掰扯,被兰薪打断。 “得得得,打住打住,别老提我那点儿黑历史了,我不招惹她行了吧。” 上官醒懒得浪费口舌:“干妈让我劝劝你,赶紧收心,把婚结了,你也别玩了,不怕把自己玩废了。” “你这话说的。”兰薪坐直了身子,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话语权,郑重其事道:“我那些女朋友没有说我不行的。” 上官醒嗤之以鼻,上下打量一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见过他的儿童身材,现在是结实了不少,要啥有啥,却也是真的不感冒。 她太了解兰薪的贱脾气了。 “切,我看你是迷之自信。” 兰薪感受到被侮辱,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官醒,我宣布咱俩就此绝交。” “绝交就绝交,下次我去兰家,记得叫我姐,干姐姐也是姐,没大没小的。” 兰薪拒绝:“婉拒了哈,我有一个亲姐就够了,再说你比我小一岁好吧。” “切,玩不起。”上官醒不再理会他。 书房里,金兰和贺兰风雅聊天,对兰薪的行为,她觉得有必要跟她解释解释。 “小雅,你别介意,兰薪他这人就这样,见到喜欢的就开屏,但他心不坏。” 金兰不知该如何替兰薪辩解,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自然很了解对方,也坦然接受部分缺点。 兰薪心不坏,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只是对待感情不够认真,贪玩了些,女朋友换了一大堆,渣男一个,但也没有强人所难,都是你情我愿。 而且兰薪的外形条件和家庭背景都算是出挑的了,有时候不用等他主动,就有人前赴后继的扑向他,他被捧着长大,也被捧习惯了,看见贺兰风雅这样对他爱答不理的,难免会产生新鲜感。 贺兰风雅沉默着洗碗。 金兰叹了口气:“你别怕,他不是坏人,等会儿我说说他,以后也不请他到家里吃饭了。” 贺兰风雅看向她:“不用这样,明天我打算出去找房子,这是你的家,不用为我考虑太多,我知道你想帮我,但你求人也是要还人情的,一次两次还好,多了难免影响你们朋友之间的感情,所以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 况且,她也不想求上官醒。 她和上官醒的恩怨太深了,三言两语和金兰说不清楚,她也不想多说什么。 在金兰这里,她混乱的情绪得以短暂平息,但她明白,这里不是她的栖息地,不是她的安全港,只是病痛泛滥时的一剂强效止痛药。 她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金兰眉头微微皱:“你出去住我不反对,但你现在的处境,怎么生活呢?” 贺兰风雅:“我还有一些钱,找个没有太高门槛的工作,维持生计就行。” 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怎么不能活下去呢? 两人收拾好卫生,回到客厅里,上官醒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兰薪。 上官醒笑脸相迎,和贺兰风雅搭话:“小雅,你这是要留在南淮工作吗?” 贺兰风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和上官醒她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消息向来灵通,贺兰昭都已经发了讣告了,想必多少也猜到她和贺兰家已经断绝关系。 “嗯,留在南淮也挺好的。”上官醒尴尬地笑了笑。 兰薪见缝插针,没脑子的问道:“原来你真的不是傅欣怡,你是贺兰声的妹妹啊,那你怎么——唔!” 上官醒捂住他的嘴巴,笑着告辞:“阿澜,小雅,我们先走了,哈哈哈。” 她踩了兰薪一脚,兰薪痛得跳脚,被连拖带拽的扔出门去。 贺兰风雅看向上官醒离开的方向,盯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水杯。 她恨上官醒,恨上官家的所有人,也恨贺兰声,更恨自己陷入情爱,到头来被玩弄的什么都不剩。 他们都想让她死,可她一定要好好活。 出门后,上官醒不停地扇打兰薪的脖子,兰薪个子高扇脸她够不着:“蠢货蠢货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怎么这么蠢啊。” 兰薪被扇得脖子麻麻的,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怎么了吗?” “笨蛋蠢货!怪不得十九岁被人讹,你上下是用一个头吗,没脑子的蠢货!”上官醒越骂越上瘾。 兰薪又感受到了侮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上官醒,你过分了啊,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上官醒捏住他腰边的肉,转了半圈:“你说贺兰风雅为什么在这里?啊?!你说啊!” “我哪知道,我这不是刚要问,你就把我撵出来了。”兰薪捂着腰侧,疼得龇牙咧嘴。 上官醒被他蠢得脑壳疼,双手叉腰,仰头继续和他理论:“她肯定是离开贺兰家了呀,她本来就是养女,至于贺兰家为什么放出她去世的消息,肯定有不能说的内情啊,你问这个,你神经病啊,谁会告诉你啊!” “我这不是刚反应过来吗!”兰薪很是无辜。 “行了吧,我算看出来了,你——”上官醒指了指他的脑袋,又指了指他下方:“也就只想着怎么泡女人了!” 上官醒转身就走,真是不想搭理他这个蠢货。 兰薪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不忘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就是你敢这么骂我,换别人我早揍他一顿了。” 上官醒回头刀了他一眼。 兰薪举手投降:“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谁让你救过我的命呢,你说啥都对,什么都对。” 上官醒将手里的包扔向他,狠狠砸在他胸口:“救你命的是阿澜!”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姐,比亲姐还亲的姐。”兰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赶紧做小伏低的收场。 仔细想想刚才的行为,他确实挺蠢的,只不过他实在找不到话题和贺兰风雅搭腔了,她总也不看他一眼,他为色所迷,一时脑子没转过来。 兰薪追上上官醒,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她打听贺兰风雅的事:“那你跟我说说贺兰风雅的事呗,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 “欸~别这么小气嘛,我真的对她很感兴趣。” “滚呐!” 贺兰风雅站在窗户前,冷眼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直到他们彻底消失。 她拉上窗帘,开始收拾行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留下了和金兰告别的纸条,悄悄离开。 她寻了一个便宜的宾馆,暂时落脚,出门找房子,也顺便看看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一天下来,一无所获。 她在宾馆里吃了一碗泡面。 第二天,接着找房子找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了一个个体户甜品店上班,在里面当服务员。 一周后,她找到了比较合适的房子,给金兰发了条消息,当天晚上她便过来了。 她们坐在一起吃饭,聊着最近的情况,聊着聊着,金兰提起了兰薪。 “大概前天的时候,兰薪来找过我,还问我你去了哪里?我把他骂走了。”金兰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状态,确定她没有排斥的情绪。 贺兰风雅用叉子叉起从甜品店带回来的小蛋糕,吃了一口:“金兰,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金兰急忙解释道:“我没想到他认真的,还这么死缠烂打,铁了心要追你,骂他他也不当回事,他现在到处找你……” “哦,那你帮我转告他,别白费力气了,我不喜欢他。” 贺兰风雅面无表情的吃小蛋糕,金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局促不安。 门铃声突然响起。 贺兰风雅和金兰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金兰面色窘迫,回看贺兰风雅,眼里都是愧疚自责:“对不起小雅,他非要跟着我来,我……” 实则是,兰薪很少开口求她,她实在拒绝不了兰薪。 她放下手里的小蛋糕,沉默着看了金兰许久许久,直到门铃声不再响起。 金兰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贺兰风雅笑了一声:“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遇到任何事总是一致对外的。” 上官醒和兰薪千方百计救风金澜于水火,这样的友情,真令人羡慕。 上官铭和贺兰昭为救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代价,徐清河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父爱和母爱,她从未拥有过。 还有苏清许,她虽然经常和哥哥嫂子斗嘴吵架,但真到了大事上,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兄嫂那边,这样的亲情,是真的很让人羡慕啊。 贺兰声可能是唯一一个偏向过她的人,纵是再爱她,区区情爱也难抵得过血缘亲情,她始终是个外人。 这个世上和她最亲的人,早就在她还不认识他们的时候,就离开了。 她不再有机会被坚定选择。 也不该奢望。 第60章 兰薪的追求 贺兰风雅打开门。 门外的兰薪抱着一捧鲜花,打扮的意气风发,从鞋带到头发丝都是精致的,穿着高定,戴着名表,嘴角噙着笑,唇下的梨涡若隐若现。 “好久不见。”兰薪跟她打招呼,把花递给她。 贺兰风雅接过他手里的花,礼貌道谢:“谢谢,你来的刚好,我和金兰在吃饭,一起吃点吧。” 兰薪毫不客气的坐下来,看向表情凝重的金兰。 直到饭局结束,兰薪也没能和贺兰风雅说上几句话,说实在的,心情很是郁闷,他基本没怎么追过女人,更没想到贺兰风雅这么难追。 难道真就看不出来他对她有意思? 贺兰风雅把他们送到门口,金兰拉着兰薪离开。 她重重地关上门,脸上的假笑慢慢消失,转身去到桌边,将捧花扔进垃圾桶,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撕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半。 自她的住址泄露后,兰薪便三天两头的来找她,又是送花又是送礼物。 “别来找我了,我不喜欢你。”这是贺兰风雅第三次拒绝。 兰薪不为所动,把捧花和包包都放在家门口:“那我明天再来,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也不太清楚你喜欢什么。” 他交过的女朋友,除了逛包店就是逛鞋店,还有化妆品和首饰,最直白的那个是直接跟他要钱,他也不知道贺兰风雅喜欢什么,只能轮着送一圈。 “兰薪,你打扰我生活了。” “我喜欢你,在认真追你呢。”兰薪去够她的手,她往后躲开不让他牵。 贺兰风雅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你。” “你还没有跟我谈过恋爱,怎么知道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我才不跟你谈恋爱的!”贺兰风雅对他的思想感到费解。 兰薪被她撵走了,她以为他终于安分了,直到元旦那天,他出现在她工作的甜品店。 甜品店很忙,订单爆满,除了生日蛋糕,基本都是新年蛋糕,店长忙得团团转,她也没空停下。 兰薪耐心很足,一直坐在桌边等,从白天等到中午,他出去买了饭,给店长和所有店员都带了一份,但她们太忙了,只能轮流吃。 兰薪收到了一拨感谢,贺兰风雅也收到了同事羡慕的目光。 他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打开手机看电影,从中午又等到了晚上,直到她下班。 贺兰风雅换下工作服,他已然等在了门店外,坐在他拉风外形的豪车里朝她招手。 “要不要一起出去过节?” 她正要拒绝,又被他打断:“别急着拒绝,上官醒和阿澜也在。” “我有点累了。”贺兰风雅往公交站的方向去。 兰薪推开车门,三两步追上她,握住她的手腕:“你就这么讨厌我?就不能看在我等了你一天的份上——” “兰薪。”贺兰风雅拿开兰薪握着她的那只手:“我没有让你等我。明天我还要上班,先回家了。” 兰薪看着她走掉,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路面,朝着她的背影喊道:“什么破工作!假期都没有!” 贺兰风雅没有理他,乘上公交车,等她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店里多了几个生面孔,店长给她结算了工资,还给了很大一笔补偿,辞退了她。 走出门店,兰薪按了按喇叭。 贺兰风雅自动忽略他,打了一辆车回租的房子。 一进家门她便扑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也挺好,这些钱也能生活一段时间了,人也不一定要一直工作。 她安慰自己,休息一段时间,拍门声却让她越发烦躁,她打开门,看见兰薪后,推了他一把。 兰薪没反应过来,差点没站稳,还好走廊窄,被墙扶住了。 “那家店我买下来了,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工资我给你开!” 贺兰风雅朝他伸手:“现在就给我钱,一千万,你有吗,给我啊!” “我有!你当我女朋友,我的钱你随便花!”兰薪扣住她的后脑强吻她。 她咬破他的嘴巴,推开他,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他的脸打肿了。 兰薪痛得半张脸都麻了,嘴巴上还在流血,他平时最珍惜这张脸了,这会儿都不知道破没破相,他爸妈都没这么打过他。 他掐住她的脖子:“你怎么这么难追?!” 贺兰风雅踩了他一脚,扯开他的手,拉过来咬了一口,趁他不注意,跑进房子里,反锁了好几道门。 兰薪站在走廊上脚也疼,手也疼,脸也疼。 酒吧里,某VIP包厢。 上官醒笑得花枝乱颤,看着眼前脸肿手肿说不定脚也肿的兰薪,笑了他快十分钟。 兰薪喝着闷酒,心里苦得要命,一旁的金兰劝道:“你别再打扰她了。” 兰薪搁下酒瓶:“阿澜,你得想办法帮我。” 金兰摇头:“你这样做,不好。” “好与不好,我都已经做了,要做就做到底,我必须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 兰薪又开始头脑风暴,想着如何采取下一步动作,两耳不闻窗外事。 上官醒拍了拍金兰的肩膀,拿起酒瓶碰了碰她的酒杯,喝了一口,笑说道:“他被美色迷疯了,别管他。” “星星,你怎么也跟着助纣为虐。”金兰站起来,审视着眼前的上官醒,明知道兰薪做的事不对,她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劝阻,任由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上官醒放下酒瓶,脸上的笑意也跟着褪去:“他不会听的,我们说的话,他哪次听过?!” “那小雅呢?她活该吗?”金兰推了一把兰薪:“你把她工作弄没了,她只会更讨厌你!” 兰薪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捣他一拳的金兰:“你干嘛?我又不是第一次追女生,你这么激动干嘛?我没不让她工作啊,她想什么时候去上班都行,我把店送给她都行。” “你闭嘴吧!你以为人人都喜欢吗?你被捧得太高了!兰薪,你醒醒吧,凭什么认为小雅就一定会喜欢上你!” “你什么意思!你不帮我,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费尽心思把你从风家捞出来,你就这么对我!有没有把我的当朋友!” “我是把你当朋友,所以带你去见她,结果呢,你现在的行为就是流氓!就是骚扰!” “我就是很喜欢她,非要追到她不可!” “你的喜欢太廉价了!” 兰薪和金兰三言两语吵了起来。 上官醒拍了拍桌子:“行了,别吵了!” 兰薪和金兰各自坐在沙发的最边上,离得很远,都在气头上,谁也不搭理谁。 金兰突然起身,拿起包就走。 兰薪吼道:“我这次是认真的!你爱信不信!” 金兰摔门离去。 上官醒也没了兴致,踢了一脚兰薪:“你朝阿澜发什么火,还提风家的事,我警告你啊,别总是拿这件事说事,影响感情,别忘了你十九岁那年——” “知道了知道了!我十九岁那年被人陷害,多亏了阿澜救我一命,我都记得,我这不是气急了才跟她吵的吗。” 上官醒:“记得就好,明天跟阿澜道个歉。” 兰薪双手一揣:“我不去。” “兰薪,贺兰风雅不适合你,她也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贺兰声,” 剩下的半句,她真的不想说,虽然她是兰薪的朋友,但有一说一,他和贺兰声真的没法比啊。 兰薪反应了半天,目瞪口呆:“那不是她哥吗?!” “又不是亲哥。”上官醒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 兰薪上下左右看了看上官醒,撇撇嘴,啧啧了两声:“你也不是我亲妹啊,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就看不上你呢?” “滚!我也看不上你!你三岁拉裤子的事儿我还记得呢!五岁还尿床,十岁被狗追,十二岁捅马蜂窝差点被蛰成猪头,十六岁脚踩三条船一个星期就翻船,十九岁还被人讹!” “停停停停停!造孽啊,你就不该来南淮读书……” 兰薪生无可恋,他妈这哪里是认了个干女儿,分明是认了个黑历史高清摄像头。 金兰打车来到贺兰风雅的住所,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按下门铃。 贺兰风雅打开门,没请她进去:“你有事吗?” 金兰:“我想跟你聊聊。” “进来吧。” 金兰随手关门,见客厅桌子上都是啤酒易拉罐,她顺便帮她收拾。 贺兰风雅躺在沙发上,眼神平静地望着她:“你想聊什么?” 金兰:“兰薪的事,我跟你说声抱歉。” 贺兰风雅笑了笑,她喝了不少酒,反应迟钝,说话有些缓慢:“那你说说,你道什么歉?” “我以为兰薪受挫后就不会再纠缠你了,没想到他会害你丢了工作。” 贺兰风雅将脸埋进枕头,闷声道:“也还好,店长补偿我不少钱,好几个月的工资呢,不过大概也是兰薪给的。” 金兰:“兰薪他是被家里惯坏的孩子,叔叔阿姨很偏疼他,导致他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不管不顾,但是他心不坏,正因如此,他更容易被人误导,我在想是不是有人乱给他出主意,他才这样做的。” 尤其是兰薪身边那些小弟们,一个个的心眼可多了。 贺兰风雅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个,只希望他能离我远远的。” “我明白,刚才我已经骂过他了。” “金兰,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都在为他辩解,你很喜欢他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能他对你来说一个好人,但对我来说是个难缠的坏人,你越替他说过,我只会越讨厌他……” 贺兰风雅用枕头搓了搓脸,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金兰知道这个道理,也没有想为兰薪洗白,只是担心她因为兰薪会对她产生防备,何况她若是能讨厌兰薪,她也是开心的。 兰薪根本配不上她。 “若说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们是没有的,我和他会成为朋友,也是因为十九岁那年我帮过他一个忙,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过命的交情……那关系一定很好了……”贺兰风雅了然于心。 既然他们是朋友,她也该和金兰保持点距离,她吃过的教训够多,已经长记性了,她要一直把自己当个外人,不要试图融入任何一段友情和亲情关系中。 金兰的嘴巴一直在动,贺兰风雅困得厉害,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了。 她睡着后,金兰从卧室拿了一床被子,给她盖好,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如果没有贺兰风雅的配合,她也没有那么容易逃出风家。 第61章 金兰往事 没了工作以后,贺兰风雅在房子里躺平,房租也快到期了,她不想继续在这里被兰薪打扰,在年前找到了新的地方住。 这次她没有把地址告诉任何人。 这里房租很便宜,房子很小但够住,她手里的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总得省着点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没有兰薪的打扰,她的世界又恢复了安宁。 春节前夕,她出门置办了点年货,回到家研究菜谱,她想起了她和贺兰声在玉兰园两居室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把那些没有做好做熟的菜全都做了一遍,最后又煮了两桶方便面。 空间有限的餐桌上放了两副碗筷,贺兰风雅吃着自己的那桶泡面,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烟花爆竹声响,听不太真切。 饭后,她找了部连续剧,打算耗过这漫漫长夜。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心慌不已,她走到门口,摸到准备好的半截钢筋,凑到猫眼看了一眼,悄悄拉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塑料袋和一个礼盒。 塑料袋里都是她喜欢吃的零食,还有几捆红钞票掺杂其中,礼盒是她在星海常吃的那家百年老店,这个点心只有贺兰声会给她买。 她跑下楼,楼外无人,户外一片黑暗。 她租的这个地方又偏又小,基本都是外地人在租,大过年的也都回了老家,没几盏灯开着,路都照不明。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拿走!”贺兰风雅四处张望,眼睛被风吹得发酸,泪水从眼眶溢出:“你拿走……我不要你的钱……” 贺兰风雅喊了半天没人应答,回了出租屋,把东西拿进房子里。 楼外阴影处,停着一辆与穷巷街道格格不入的车,黑色的车身与黑夜融为一体。 “少爷,我们该走了。”司机催促道。 后座的贺兰声迟迟没有发话,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盏亮着的灯熄灭。 “走吧。” 车子启动,离开此地,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新年气氛浓厚,连路灯都被装饰点缀。 贺兰声打开车窗,一簇簇烟花恰好在天际绽放,由远处传来的爆竹声,成为沉寂都市里最美妙的旋律。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万幸万幸,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新年快乐,阿雅。 出租屋里,贺兰风雅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忽明忽灭,她能听到远处的烟花爆竹声,楼与楼之间的遮挡,她看不见想看的烟花。 一夜未眠,攥着戒指眼睛哭到肿痛。 地上摆放着一捆又一捆现金,送它的人好像总是觉得不够,连礼盒的夹层里都不肯放过。 次日,贺兰风雅睡了整整一天,晚上被饿醒,随便吃了点礼盒里的点心,出门去了。 她去了一家春节假期正常营业的酒吧,里面的人不多,相对安静,驻唱歌手唱着慢摇情歌,卡座和散台也只有零星几个人。 一人落座在她身侧,她抬头望去只觉得这个世界太小。 “我找了你很久。”兰薪话里有些委屈。 她将杯子里的酒水喝完,打算离开,兰薪拉住她的手腕,问她:“要去哪?你现在住哪里?” 她看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兰薪从背后抱住她,将她圈进怀里。 “你告诉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我真的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追过一个女生,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 对贺兰风雅,他承认他是见色起意,但也是真的想和她交往试试,见过她以后,他日思夜想,都快得相思病了,他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啊,得不到她他心里就难受。 “放开我!”贺兰风雅被他抱得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用力摆脱他,跑出酒吧。 兰薪一直跟着她,她也不敢回家,无奈之下跑去金兰那边。 “大过年的你想干嘛!”金兰指着兰薪的鼻子骂他,把贺兰风雅藏在卧室里。 “滚回你自己家去。”金兰推了推坐在沙发上不动的兰薪。 “我不回去,我爸妈总是让我跟余香晚吃饭,有什么可吃的。” 他烦都烦死了,爸妈非要让他和余香晚订婚,他们越催他,他就越不想回家,何况他还在追人关键期,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订婚。 这不,刚过了年就和家里大吵一架,跑去酒吧喝酒找了半天才找到个营业的,那几个小弟没一个有空出来陪他的,上官醒还回帝都过年去了。 “那你也别来我这里。”金兰厌弃的很。 兰薪不满抗议:“还是不是朋友了。” 金兰压了压怒火,故意提高了嗓音:“咱俩是不是朋友你不清楚吗?你个负心汉抛弃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事,都忘了吗!现在又来勾引小雅,不要脸!” “你你你别乱说!”兰薪焦急地看向卧室方向,急得跳脚:“咱俩的事都是假的,你乱说会引起误会的!” 金兰双手抱臂,一脸无所谓:“是你自己说的,负心汉前男友就是欠我的,再不走信不信我拿着大喇叭吆喝,让街坊邻居都看看你这个负心汉!” “你你你,阿澜,算你狠。”兰薪跑向卧室敲了敲门:“小雅你可别听她乱说,我和她清清白白的!” 金兰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他:“滚呐!别侮辱清白这两个字了,你找过的女人还少吗!滚蛋滚蛋!” 兰薪被连打带骂的撵出门外,金兰双手叉腰,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物件。 敲了敲卧室门:“小雅,出来吧,他走了。” 贺兰风雅拉开门,道了声谢。 见她要走,金兰拦住她:“要不今晚就先住我这儿,我知道你不想让兰薪发现你的住所。” 贺兰风雅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去住酒店。” “小雅,你不相信我了是吗?”金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胆怯也有期待。 贺兰风雅背对着她,委婉表达心里的想法:“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对我已是仁至义尽。” “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我们的关系,你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你能理解我在风家的委屈,共情我的遭遇,愿意听我倾诉,你和星星还有兰薪不一样,他们虽然可怜我,但不一样的生存环境,他们理解不了我的心情,我其实每天都在怕,我也怕会被风家抓回去,我也不清楚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金兰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哭得泪流满面:“留下来吧……陪陪我……” 贺兰风雅拉开她的手臂,转身看向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金兰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这样的眼神,她在贺兰声眼里看到过。 她落荒而逃,大脑一片空白。 她慌慌张张跑回出租屋,用被子盖住自己,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手机传来简讯,让她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金兰:[小雅,我喜欢你,我知道一旦我说出口,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不要觉得我恶心,我永远都不会像兰薪一样缠着你的,你一个人在南淮,好好照顾自己。] 贺兰风雅把手机扔在床头,惊恐地看着还在亮的屏幕,连连后退蜷缩在床尾。 她捂住脑袋,大脑正在自主拼凑她和金兰相处过的细节。 她靠着墙壁睡着了,半夜又被冻醒,扯了扯被子盖住,守了一夜的凉,第二天感冒了。 她晕头转向地去药店买药,结果晕倒在药店,再醒来便是在医院里,金兰正在旁边照顾她。 见她醒了,金兰连忙解释:“是医院给我打了电话,你手机里没有别的联系人。” 贺兰风雅不理她,侧过身去闭眼假寐,金兰坐在旁边给她削苹果,边削边自说自话。 “我想回风家找你的,但又怕辜负了星星和兰薪的一片好心,所以想着过段时间再回去陪你,没想到你也来了南淮。” “在风家这些年,我已经麻木了,每天不是照顾弟弟,就是被偶尔发病的风坤打,我妈不是跳河自尽,是被风坤活活打死的,她到死也没有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只说那个男人有家庭,她不能说。” “她倒是真爱那个男人,死了也不忘给他兜底,其实我也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家庭还跟我母亲纠缠不清,甚至连把母亲从风家这个狼窝里捞出去的本事都没有,只敢当个遮遮掩掩的奸.夫,我觉得他和风家这些男人都一样,指望不上。” “因为弟弟受不了刺激,又离不开我,所以我妈死后,风坤就把我们送来了南淮读书,暂时借宿在和风家来往密切的宫家,跟着我们一起来的,是家里的一个管家。” “这个管家,是为了盯着我,他是以前照顾爷爷的保姆生下的孩子,保姆去世后他便一直留在风家做事,我和弟弟去宫家借住的那段时间,他总是会趁没人的时候侵犯我……” 贺兰风雅听到这里,睁开眼睛,瞳孔轻轻颤抖,她翻过身看向表情麻木的金兰。 “所以我很讨厌男人,我知道可能是我心理出现了问题,但讨厌男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金兰抬手抚过贺兰风雅的发丝,将她垂在脸前的头发别到耳后。 贺兰风雅下意识闪躲。 金兰笑了笑,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贺兰风雅拿过苹果,坐起身来,咬了一口,淡淡道:“很甜。” 她咽下果肉,看向她,“我尊重你,但我对你……” 她握着苹果,摇了摇头。 金兰:“我明白,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跟我对你的不一样,我只是想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哪天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想留下太多遗憾。” “我也想跟你说说我以前的事,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贺兰风雅有些看不懂她,这样痛苦的事说出来,不是重新揭开一次伤疤吗?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金兰继续讲述她的过往。 来到宫家后,弟弟有了新的玩伴,不怎么黏着她了,那时的风金海也还没有发病,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只是需要定期服药,规避发病风险。 她得空便出去做兼职,可这样的事那个管家也不允许,她兼职来的钱都被抢走。 读高中的时候,她遇见了上官醒,她们是同班同学,了解过后发现都是从帝都来的,分外亲切,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而上官醒的家就在帝都,自然知道风家那点事,也知道她有很多身不由己。 所以在上官醒的帮助下,她暂时摆脱了管家的控制,得以勤工俭学,不至于处处受到管家的胁迫。 高中三年转瞬即逝,她和上官醒一起回帝都参加高考,高考结束后她又被抓回了南淮,风坤让她看着弟弟。 成绩出来后,管家收走了她的证件,不准她查成绩也不准她填志愿,更不准她离开南淮半步。 她的人生看不见希望了。 上官醒却给她带来了希望,她偷偷给她填志愿,报大学,哪怕系统关闭的最后时刻,她也盯住不放,担心那个管家动手脚。 录取通知书是上官醒帮她收的,她们考上了南淮的同一所大学。 但她去不了,风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家几乎限制了她的自由,而就在这时候,风金海病发了,他们被接回了风家,所有人都围着风金海打转,无暇顾及她。 这是她第一次逃离,她要逃出风家,去南淮读书。 她一次次跑到车站,又被管家一次次抓回去,终于,管家被派去陪风金海国外治疗一段时间,她得以逃出生天。 风坤并没有太多精力在意她的死活,她跑去了南淮读大学读法律,并通过上官醒认识了兰薪…… 她像一个讲故事的人,想把故事留下来,至少证明故事存在过,明明讲的是她痛苦的过去,她却像一个读不懂故事的叙事者,心如止水地叙述着。 可她的眼里又好像有些视死如归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在贺兰风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贺兰风雅出院后,她们就分开了,后来好多年再没见过。 第62章 不得圆满 感冒刚好,贺兰风雅便去了浮云山寺庙。 许是年假刚过,比上次来时,冷清了些,寺庙外小僧在扫洒,姻缘树略有发芽迹象,千百条许愿带挂在光秃秃的枝条上,随风飘荡。 “小师父,我想问一下,这个许愿带会一直在树上吗?” 小师父放下手里的工具,微微俯身,行了合十礼:“风起风息,人来人去,一切随缘。” “谢谢小师父。” 也就是说,有可能会因自然灾害而丢失,也有可能会被人拿走。 贺兰风雅看向姻缘树:“我能去找找吗?” “施主请便。” 她走到姻缘树下,围着树走,无数条红丝带抚过她的脸庞,那一张张塑封的心愿纸,承载了太多美好。 终于,她找到了她的那条许愿带,心愿纸上写着他的名字。 【贺兰声健康平安。】 如今仍然是她心中祈愿。 贺兰声帮她系的位置不高,她踮起脚勉强能够到,她摘下来,借了爬梯,系到更高的位置。 起风了,姻缘树上的许愿带随风舞动,像是要带走所有的祈愿,去往更远的远方。 沿着爬梯下来时,一条红丝带抚过她的脸颊,下方坠着的心愿纸摇摇晃晃。 上面写着: 只要血液还在流动,我们的红线就不会断——声雅 龙飞凤舞的字迹,她认得。 她摘下他的许愿带,带走了它。 离开浮云山,她打车回市区,去逛了逛她和贺兰声一起逛过的商场,走着熟悉的路线,经过去过的店铺。 逛累了,她坐在长椅上休息,旁边坐了一对情侣,正靠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她起身离开,走出商场,在人行道上漫步,在斑马线的尽头,等红灯变绿灯。 手机嗡嗡响个不停,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许愿带也跟着跑出来,风把它带去上空,又落在地面,她跑去捡,又被风吹跑。 鸣笛声在耳边刮过,她没有抓住它,合眼之前,它飘向了远空。 “出车祸了,有人被撞了,快叫救护车。”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能听得见吗?” “快快快,她流血了!有没有医生啊。” 贺兰风雅昏倒在路上,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交通也发生了拥堵。 后面不明状况的车辆,开始鸣笛,车流缓慢。 红丝带随着风起起落落,飘落在一辆黑色商务车的挡风玻璃上,驾驶员查看过前方情况后,刚回到车边,顺手扯下这不明来物。 上车后,他回头边挽手里的红布条,边和后面的人说明情况:“前面出车祸了,只有一条车道能走,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那就等等吧,不着急回去,晚上再去一趟桐花巷。”车后座的人合上电脑,闭上眼睛按了按眉心,揉了揉一直突突跳的太阳穴,右眼眼尾的红色胎记也跟着微动。 今天太阳穴一直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贺兰声睁开眼,看向司机手里的红丝带,问道:“这是什么?” 司机抬起手给他看:“应该是被风刮过来的,挂雨刷上了。” 贺兰声觉得眼熟,拿过他手里的丝带,心口慌得厉害,看见那张心愿纸后,心口隐隐作痛。 这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推门下车,跑去事发现场。 “少爷,你去哪?!”司机合上车门,追过去。 贺兰声拨开人群。 贺兰风雅躺在地上,额头还在流血。 “阿雅!”他抱起她,手都在抖,大脑一片空白:“车,救护车!” “已经打过急救电话了,救护车在路上,快把她抱上来,先往医院去。”有好心人把车子借出来,载他们往医院赶。 没多久,对面传来出警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声响。 贺兰风雅被换到救护车上,贺兰声坐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医生给她做检查,处理伤口。 “医生,她血型特殊是罕见的P型血,如果需要可以先抽我的。”贺兰声语气急促。 “别着急,血已经止住了,看着像脑震荡晕过去了。”医生给出初步判断,示意他别激动。 去到医院后,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已排除颅内出血,是中度脑震荡,需要住院休息。 贺兰声守到她晚上,她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眼神懵懵的。 “哥哥……”贺兰风雅头很晕,看不真切,眼前人模模糊糊的在她面前晃动,给她喂了点水喝,她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贺兰风雅醒来,身边只有一个陌生女人,正在帮她擦手臂。 “你醒了,我是你哥哥请来的护工,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女人轻轻帮她擦拭脖子和脸颊。 贺兰风雅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护工连忙帮她擦拭。 “小姑娘,你怎么了?”护工心里急得不行。 “哥哥呢?”贺兰风雅小声问道,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明明一直在,为什么不肯出来见她,他明明知道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去找她。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她了,还要偷偷在意她。 护工:“你哥哥忙工作去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贺兰风雅闻声望去,刚坐起来便感到头脑眩晕,又跌回了床上。 上官醒连忙跑过来,扶住她的脑袋:“别乱动。” 贺兰风雅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她真的不是贺兰声,她轻轻推开上官醒的手,语气疏远:“怎么是你。” 上官醒坐在床边:“是贺兰声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帮忙看顾你。” 贺兰风雅闭上眼睛,嗓音孱弱:“不需要……” 上官醒叹了口气,其实若没有父亲当初做的那件事,她们也该是很好的朋友,她也很怀念以前贺兰风雅喊她姐姐的时候。 “小雅,阿澜不见了,应该是被风家人抓走了,兰薪去帝都找她,情况有些复杂,贺兰声大概也是寻不到其他你熟悉的人帮忙,才联系了我。” 贺兰风雅睁开眼,眼眶湿润,每每听到贺兰声的名字,她的心里就很难过。 “金兰怎么样了?” 上官醒摇了摇头:“兰薪还没回来,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 “贺兰声呢?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为什么要让别人来照顾她,为什么要救她,如果他不能来,就应该让她自生自灭。 上官醒:“小雅,这个我不太清楚。” 接到贺兰声电话的时候,她也很疑惑,既然贺兰声一直在关注着贺兰风雅,又为什么要看着她在南淮漂泊,一直不出现呢。 贺兰风雅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这段时间贺兰声从没出现过,出院那天,上官醒和兰薪都来了,从兰薪口中得知,金兰是自己回的风家,现在已经被嫁去了汪家。 另外,风家那个管家死了,但被风坤潦草遮掩,毕竟在风家那个精神病窝里,死个人已经不算什么离奇的事。 “阿澜是我陪送到汪家的,她告诉我那个管家是她杀的,她早就想这么做了,本想去自首,但风坤想把她送去汪家,把真相压下来了。” 兰薪的话里带着无奈,还有些可惜,如果金兰不回去,或许可以在南淮平静地度过一生,但他也知道金兰心中的恨,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上官醒眼睛还是红着的,想必在来医院之前,已经哭过一次。 贺兰风雅看着情绪沉重的两人,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的人生都不得圆满,老天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她回想和金兰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里,当时金兰和她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无数次提到那个伤害她的管家,眼睛里是带着恨的。 她早该想到的,她应该多关注关注金兰,或许金兰就不会走,可那时候,就因为金兰对她特别的情感,她选择了逃避和疏远。 “我想去看看她。” 兰薪摇了摇头:“阿澜说,不要我们蹚这趟浑水,她安顿好了会联系我们。” “那她会不会死啊?”贺兰风雅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哭得眼泪都快流干了:“有没有办法……救救她……” 金兰和她说过,嫁去汪家是给老头子当新老婆的,那个老头子,年纪比风坤还大,金兰才二十几岁,大好年华,为什么要白白葬送在那个鬼地方。 兰薪和上官醒都低着头,他们也没有办法了。 上官醒擦了擦眼泪,摸了摸贺兰风雅的脑袋,安慰道:“至少阿澜还活着,而且那个管家被剁了,她终于为自己报仇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出路,阿澜比我们任何人都坚强,我们要相信她,等着她。” 兰薪连连点头,也跟着安慰贺兰风雅:“对,我去送阿澜的时候,阿澜可开心了,笑着跟我分享,怎么把那个死管家的diao,一点一点割下来喂他嘴里的,我听着都疼,不过也真是大快人心。” 三个人面面相觑,又哭又笑。 贺兰风雅出院后,请上官醒和兰薪吃了顿饭。 这段时间,她和上官醒冰释前嫌,毕竟当年的事她们都有过错,都身不由己。 在兰薪的帮助下,她去了兰家旗下的公司上班,也决定以后认真对待生活,等着金兰的消息。 第63章 金兰回信 时至三月,贺兰风雅的生活步入正轨。 上官醒回帝都继承家业,时不时会给她打来电话,吐槽爸妈给她找的相亲对象。 至于兰薪,在她多次拒绝他的追求以后,仍然有些执迷不悟,但追求的方式倒是和缓了些。 “哎,卓雅,今晚咱实习生团建去不去?”同事凑过来问道。 卓雅是她的新身份,也是她最早想用的名字,是上官醒和兰薪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办理了新的证件。 “去。” 同事悄悄凑到她耳边:“听说小兰总也会来哦~” 卓雅干笑了两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下班时间到了,赶紧收拾东西:“哎呀,我突然想起还要陪家里的猫打针,我先不去了。” 她飞快打卡下班,跑没影了。 回到出租屋后,卓雅疲惫的踢掉鞋子,趴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做饭。 经过角落里那只巨大的毛绒猫咪时,摸了摸它的脑袋,想起这只猫还是兰薪送的,又拍了一下它的脑袋。 做好饭以后,她边刷剧边吃饭。 一条消息弹出来被她忽略掉,又有十几条信息接连轰炸。 她打开对话框,全是兰薪发来的问号和感叹号。 [?] [你去哪了?] [你在哪张桌子上?] [你来了吗?] [你没来?] [!] [你真的没来?!] [你真没来!!!!] 她随便回了条消息:[有事没去。] 兰薪:[什么事?你就是故意躲着我,你在哪里?在家里吗?我去找你。] 卓雅:[别来!我睡了。] 半个小时后,手机再次亮屏。 兰薪:[卓雅!下楼。] 卓雅无奈跑下楼去,兰薪拿着鲜花气鼓鼓地塞到她怀里,脸上还挂了彩。 “你脸怎么了?” 兰薪双手抱臂:“你还知道关心我啊?我都这样了,带着墨镜口罩也去的团建,结果你没来,气死我了。” 卓雅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嘟囔道:“也不是我让你去的啊……” 兰薪:“你!没有心的女人!” 卓雅笑了两声:“你脸到底怎么了?” 兰薪摇头:“不知道,昨天去酒吧玩,被人套了麻袋揍了一顿,人跑了,找了半天没找到。” 他按了按自己的眼睛,疼得龇牙咧嘴。 “哦……” “你就哦啊?不请我上去坐坐,或者安慰安慰我也行啊。” 卓雅将花丢回他怀里,连忙跑回去:“不方便,我先回去睡觉了。” “喂!你这个没良心的坏女人!” 兰薪颓败地回到车上,将花扔在副驾驶上,拿起手机给杨炽打了个电话。 [薪哥?怎么了?] 兰薪:“出来喝酒,心情不好。” [好嘞,老地方见。] 他驱车离开,离开时和一辆陌生的黑色吉普擦肩而过,他匆匆看了一眼,车窗贴着防偷窥膜,看不真切里面的人。 吉普车里,贺兰声握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消失的车子,眼神也变得凌厉。 副驾驶上的女人,拿出气垫补了补妆:“已经帮你揍过他了,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女人合上气垫盒子,望向驾驶位上的贺兰声,只见他瞧着破楼的某一扇窗户出神。 “你就让她住在这种破地方?要不要我帮你给她换个好点的,也算尽尽地主之谊。” 贺兰声收回视线,他又何尝不想让她过得好些,只不过现在他能力不够,公司的权利还没有尽数握在他手里,父母那边盯得又紧,只能借出差偷偷跑来南淮看她,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以免被爸妈发现她的踪影,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身边的女人被他一问三不答的态度,气得心烦,捣了他一拳:“听没听见我说话?!” 贺兰声看向她:“不用了,她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那兰薪的事,你打算怎么谢我?”女人双手捧脸,凑近他一脸期待。 贺兰声抬手往后推了推她的额头,话锋一转:“你跑地下拳馆赌拳的事,洛叔叔还不知道呢。” 洛语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扯过安全带,乖乖坐好,骂骂咧咧道:“下次再帮你我就不姓洛!” 贺兰声笑了一声:“开个玩笑,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 洛语生嘴角上扬:“我要开个拳馆,但我爸不让,你帮我。” “好,没问题。” “耶!” 贺兰声驱车离开。 卓雅站在窗边,确定兰薪的车子离开后,松了一口气,拉上窗帘,回到饭桌上继续吃饭刷剧。 一串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她以为又是骚扰电话,挂断了继续刷剧,不一会儿号码又打了过来,她接听,没有讲话。 “小雅,是我。” 卓雅扔掉手里的筷子,激动地站起来:“金兰?” “嗯!你最近还好吗?听上官醒说,你改名字了,还进了兰薪家的公司上班。” 卓雅坐到床上去,盘起双腿和她聊天:“我很好,你呢?那个老头子没针对你吧?” 金兰:“我也好,悄悄告诉你,我这个老公他瘫了,家里的几个儿子争家产都争疯了,就我一个人照顾他,他反而还依赖起我了。” “那他们争家产不会波及到你吧?” 金兰笑道:“你放心好了,虽然我这个小妈不好当,但只要不涉及财产,他们才没空搭理我,而且汪家这段时间正在被严查呢,万一查出点什么,财产全都会上缴国库,他们可比我着急。” 卓雅松了一口气:“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以后常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金兰沉默了片刻。 卓雅像是心有灵犀,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便说道:“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我尊重你,你也会尊重我的选择的,对吗?” “你不会讨厌我吗?不会觉得我恶心吗?” 卓雅摇头:“我不会,我不会,我只后悔没有好好跟你聊聊,你没有错,喜欢谁都好,不要认为自己错了,你遇到那么多坏人,那么多恶心的人,能坚持到今天,你很勇敢。” “谢谢你小雅,谢谢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卓雅笑着:“照顾好自己,等我稳定下来,就去帝都看你。” “好,等你来帝都,我们就去购物,去很多地方,反正这个死老头子也快噶了,他可管不了我。” 卓雅没忍住,笑出声来:“金兰,你可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那我小点声,哈哈哈。” 两人又闲聊几句才结束通话。 卓雅躺在床上,心情格外愉悦,一切都在变好,生活都变得有意思了。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 是日惊蛰,小雨绵绵。 上官醒突然从帝都回来,带着一个炸裂的消息。 酒吧里,上官醒一杯接一杯的喝,喝得脸都红温了,站起来脚都打飘。 兰薪抓了抓头发,很难理解:“你真的要和沐风结婚啊?这也太突然了吧。” 上官醒趴在桌子上,抬起一只手,食指竖起指着空气,说起话来嘴都瓢了:“没错!人生就是——这么操、蛋!” 兰薪失笑:“哈哈,你也没蛋啊……” “滚蛋!就你有是吧。”上官醒挥舞着手臂,怎么打也打不着他的脸。 兰薪离酒鬼远了些,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卓雅,心想,上官醒都要结婚了,他爸妈肯定也会催他,可他现在眼里只有卓雅。 “不过!也挺好!”上官醒突然抬起头,脖子像是撑不住脑袋,东倒西歪的。 卓雅连忙扶住她:“好什么?” 上官醒嘻嘻笑道:“我要来南淮了,这样就能天天见到你们了。” 卓雅和兰薪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架着上官醒离开包厢。 路上,他们被人拦住。 兰薪将上官醒往卓雅怀里推,挡在她们二人面前。 “呦,这么巧,兰少也在这儿。” 卓雅抬头望去,对面的男人正猥琐地打量她,她扶住上官醒,避开那人视线。 兰薪冷声道:“宫亦天,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听到宫亦天的名字,卓雅下意识搂紧怀里的上官醒,她记得贺兰声跟她说过,当年强.奸上官醒的人就叫宫亦天。 宫亦天摸了摸下巴,伸手就要往卓雅那边去,被兰薪一巴掌打开:“滚蛋!” “兰薪,你又换妹子了?这个长得不赖嘛,借我玩两天?” 兰薪嗤之以鼻,看了看宫亦天的下腹:“还起得来吗?” “你!”宫亦天彻底破防了,说着就要动手打人,身后的跟班使劲拉着他。 “少爷,宫先生说了不准你闹事,你现在不宜抛头露面。” 宫亦天一身蛮力,险些拉不住,兰薪站在原地一脸挑衅地看着他,都是血气方刚不可一世的年轻人,谁都想把谁弄死。 尤其宫亦天还是被兰薪踢的裆,导致他现在功能障碍,大不如前,这梁子结的就更深了。 “宫家不会真要绝后吧,还是得让伯父伯母努努力,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才是。” 战火一触即发。 宫亦天拿起酒瓶扔过去,被兰薪轻轻松松躲开,酒吧的安保过来查看情况。 警告道:“老板不准打架,闹事的人请离开。”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破开灯红酒绿,高跟鞋的声音愈来愈近。 “老娘今天过生日,是谁在我的场子里闹事?” 安保人员陆续撤开一条路。 第64章 复杂的关系 一身黑裙格外扎眼,裙摆上缝制的钻石在昏暗的灯光下流光溢彩,恍若天上的星河。 兰薪看见来人,收敛了几丝嚣张气焰,宫亦天也不再躁动,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两下衣服,冷着张脸。 “把他们俩拉入黑名单,以后洛家的酒庄酒吧包括酒店,都不准入内。” 兰薪抗议:“我什么都没做,宫亦天一个人在闹事。” 南淮的酒庄和大型连锁酒吧三分之二都是洛家的,这让他还怎么玩。 “我管你呢!闹事的都给老娘滚!” “谁惹到我们洛小姐了,发这么大火?” 又一人来到此处,站到洛语生身侧,看向僵持不下的几人。 卓雅怀里的上官醒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浅靠着她,勉强能站稳。 “嗯?怎么了……”她左看看右瞧瞧,人影都在晃。 人群聚集,各方居于一隅,宽阔的过道也略显拥挤。 兰薪看着站在洛语生身边的男人,一把扯过烂醉如泥浑身打飘的上官醒,推到男人身边:“沐风,有人欺负你未婚妻。” 沐风扶住朝他撞过来的女人,皱了皱眉头,上官醒一脸懵,抬头看了看,又回头看向兰薪,摇了摇脑袋,趴倒在沐风怀里。 洛语生看向黑脸抱着上官醒的沐风,转头又看见一脸无所谓的兰薪,还有面色冷沉的宫亦天,这几人关系错杂,家庭背景不浅,和洛家略有商业来往,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看来这事儿是不好解决了。 “沐风,你说怎么办?”洛语生把问题抛给沐风。 沐风压着怒火,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对上官醒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本来跟她结婚就烦,现在又给他惹了这麻烦事。 没等他想到对策,宫亦天开口了。 “沐风,她是你未婚妻啊?”宫亦天笑得一脸荡漾,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嫌弃和恶臭:“我玩过的女人你也要,你还真是……啧啧啧。” 宫亦天面露讥讽,嫌弃的眼神扫过沐风怀里的上官醒。 沐风的脸色几乎降到了冰点,握着上官醒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加重气力:“上官醒,起来。” 上官醒被他掐醒了:“疼……” 没等她反应过来,兰薪连忙把她拉过去,卓雅重新扶住她,恶狠狠地瞪着宫亦天,没有一个强.奸犯,有资格在受害者面前耀武扬威。 “你瞪什么瞪!”宫亦天指着卓雅,抬手就要打人,被兰薪一脚踹开。 “老子给你脸了!”兰薪直接冲上去和宫亦天厮打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酒水四溅,酒瓶碎得到处都是,离得近的顾客吓得尖叫退散。 洛语生头疼不已,心情极差,转身和经理说了几句:“这片区域清场封闭,顾客都请到二层V区,安抚受惊顾客情绪,酒水全免。” 经理应下,带人去办事。 洛语生扯了张椅子坐下,静静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兰薪和宫亦天,卓雅抱着上官醒躲到角落里。 沐风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语生,你想怎么处理?” 洛语生坐下来,裙摆之下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如同女王一般审视着闹事的人,顺便用下巴指了指上官醒所在的方向:“跟你未婚妻没什么关系,你还是先把她们送回去吧,别到时候误伤了她们。” 沐风拉过她的手:“我和上官醒的婚约,我会想办法解除。” 洛语生抽回手,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眼神淡淡地看着他:“上官家用整个公司给女儿做嫁妆,沐家收都收了,你就别矫情了,而且我们洛家只招赘婿,咱俩都是聪明人,以后也别联系了。” 沐风和洛语生都是理智的人,都懂得权衡利弊,他们之间浅薄的爱情,在家族巨大的利益面前,略显单薄。 “好,我明白了。” 沐风走向角落里的上官醒和卓雅:“跟我走吧,先送你们回酒店,兰薪这会儿也脱不开身。” 他拦腰抱起上官醒,经过洛语生时,停了下来:“我结婚,你要来。” 洛语生轻轻叹了口气:“好。” 卓雅跟着沐风离开,朝着洛语生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人走后,洛语生拿起酒瓶子,朝着还在打个没完的两个臭男人身上扔去:“都给我住手!” 一声令下,保安将两人撕到两侧,狠狠压住。 洛语生走到两人身边,各踢了一脚:“赔钱!听到了没!” 两人脸上都挂彩,但这场对打,显然宫亦天落了下风,伤得更重些。 洛语生挥了挥手,两部电话送到兰薪和宫亦天手机:“打电话,让你们的爹过来送钱。” 兰薪:“不用,我有钱,赔多少?” 洛语生:“一个亿。” 兰薪目瞪口呆:“你抢钱啊?!哪有这么多!” 他去酒吧的历史最高消费也才两千万,还是在他成人礼包场的情况下,这才损耗了几瓶洋酒啊,开口就要他一个亿。 宫亦天:“就是!抢钱啊!” 天呐! “你们俩耽误我多少事儿,今天还是我生日,全被你们搅和了!一个亿还少了呢!你们俩凑凑一人五千万,一分也不能少。”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这会儿倒是统一战线了。 兰薪和宫亦天面面相觑,又互相看不顺眼,对彼此嗤之以鼻。 洛语生:“怎么?没钱啊?没钱赶紧给你们爹妈打电话!送钱啊!” 兰薪抿嘴,在酒吧闹事本就不光彩,还是在洛家的地盘,被老爸知道了赔钱事小,以后肯定会扣他零花钱,限制他自由,说不定还会趁此机会把他卡停了,逼他回去结婚。 他只能先吃下这个哑巴亏:“分期付款行吗?” 他有是有,只不过一时拿不出这么多,也不能一下子花出去,这样肯定会被家里人发现。 但宫亦天是真没有,被上官醒告了以后,宫宏没少花钱捞他,还砸了不少钱给他治伤,严格限制他的自由,这次还是偷跑出来的,惹了麻烦回去至少脱一层皮。 宫亦天不满:“你就这样妥协了?!” 兰薪吼道:“不然呢!你要找你爹你就找,别拖我下水,真是被你害惨了!” 洛语生微微挑眉,见两人也是真为难,她也玩够了,懒得跟他们继续浪费时间。 “这样吧,姐也知道你们俩拿不出这么多钱,跪下给我磕几个头,多喊几声姐来听听,给我喊开心了,就减到一人一千万。” 话音刚落,兰薪一拜再拜,终是为这一千万折了腰。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宫亦天也不遑多让,紧跟其后:“姐姐姐姐姐姐,好姐姐最好的姐姐,最漂亮的姐!!” 兰薪:“你是我永远的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第二个亲姐!” 两人像磕头虫一样,一拜再拜还拜。 洛语生心情好了点,让他们划了卡,便打算放人了:“以后都是要继承家业的人,出门在外多攒人脉少惹事。” “知道了姐,一定谨遵教诲,我先走了。”兰薪赶紧闪人,生怕洛语生反悔。 宫亦天也像只哈巴狗一样没了气焰,忍一时风平浪静:“好的姐,那,我也先走了。” 洛语生:“滚吧。” 解决完这边的问题,洛语生也没了心情过生日,况且她还刚和沐风分了手,心情着实糟糕。 兰薪离开酒吧后,先联系了卓雅,打车去她们所在的酒店。 上官醒已经睡了,卓雅还在守着。 “你回家吧,我在这里陪着她。”卓雅对兰薪说道。 两个女生住在一起,兰薪也不好留下:“我去开个房间,有事给我打电话。” 卓雅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卧室后,上官醒从床上爬起来,往洗手间方向去,抱着马桶吐了的半天。 卓雅递给她水让她漱口,打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上官醒靠着马桶哭,委屈的不行:“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给沐风……呜呜呜……”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可我爸非要让我嫁给他,还把公司卖给了沐家给我当嫁妆,他也觉得我没用,只想让我嫁人,不相信我能管理好公司,明明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公司给了沐家,我也给了沐家,我爸妈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为什么……” 上官醒捂着脸痛哭。 卓雅不知该如何安慰。 “也许,他们是想让你过得好些。” 与其日后被不怀好意的人惦记吃绝户,倒不如挑一个称心的妥帖的提早托付了。 沐家家风很正,很在意名声作风,在南淮也是数得上的豪门,沐风的妹妹沐云也刚和江北的祁家定了亲,利益关系稳固,情感关系才会更加稳定。 上官铭深知这个道理,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绝对是一个好父亲。 上官醒哭了好一会儿,卓雅扶着她到床上去,她侧过身,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的。 卓雅劝她:“早点睡吧,不管怎样,明天还是会来的。” “小雅,你还会想贺兰声吗?” 卓雅点头:“偶尔。” 上官醒苦笑了一声:“之前我能和他订婚,完全是因为这一身血,不然贺兰家不会看上我的,我也看明白了,不管是贺兰家还是沐家看重的都是既得利益。” 卓雅:“我明白,因为我也是,但我比你还差了点运气,至少他们跟你还有利益可谈。” 上官醒躺平,盯着天花板:“运气吗?如果你觉得出生在条件优渥的家庭是一种运气,那倒也是,至少我从小就衣食无忧,也没吃过什么经济上的苦。” 卓雅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那便是了,如果爱情不能和面包并存,除了让你吃苦,又有什么用呢。你和沐风在一起,至少经济上不会受苦,真想要爱情也可以试着婚后慢慢培养。” 上官醒:“那你和贺兰声呢?你们就这样了吗?” 卓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和沐风会不会有爱情……” 上官醒慢慢合上眼睛。 卓雅给她盖好被子,退出她的房间。 第65章 说你不会爱别人 上官醒和沐风的婚礼订在三月底,时间上有些赶,所以这大半个月里要把婚前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 上官醒不想让自己受委屈,和沐风拍完婚纱照就跑去法国旅游了,结婚前一天才回来。 反正沐家会弄好一切的,她也懒得操心。 婚礼当天,宾客盈门,各自落座。 婚礼仪式开始,上官醒挽着上官铭踏上红毯,交给沐风,交换戒指后,上官醒木着张脸和同样面无表情的沐风亲了一口。 卓雅坐在台下都能感觉到两人的尴尬和疏远,更别提一直主持的司仪了,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里最难主持的一场婚礼。 走完流程后,卓雅和兰薪被安排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酒席,上官醒跟随沐风四处敬酒。 宾客还在往里进,人来人往,推杯换盏,各自应酬,这不像是婚礼,倒像是酒局。 卓雅低头吃饭,感觉有人坐在了她身边的空位上,左右这张桌子上除了兰薪她谁也不认识,便没有在意。 很快上官醒和沐风敬酒敬到这一桌。 “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卓雅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过去,银白色的发,眼尾的红色胎记,不是贺兰声还会是谁呢。 他头发又长长了许多,在清一色的短发男人里独具特色,他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衫解开了两枚扣子,脖子上隐约挂着一条银白细链,精致的腰封封在他的腰上,他好像又瘦了。 沐风和贺兰声碰了碰杯子:“祝福我收下了,回去代我向贺兰阿姨和徐叔叔问好。” 随后沐风又和坐在贺兰声旁边的洛语生碰杯。 “祝二位新人,心心相印,早生贵子。”洛语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碰了碰夫妻二人的酒杯。 沐风看着她,握住上官醒的手,说了声:“谢谢。” 上官醒看向沐风,皱了皱眉头,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臭男人心里的小九九,牵她的手不就是想看看前女友什么态度嘛,真恶心,真气人。 洛语生无奈笑笑,喝了口酒,回过头来和贺兰声聊天。 沐风和上官醒敬完酒后,去向别桌,上官醒在他松手之前,先一步甩开他。 沐风表情疑惑的朝她看去,她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突然想到我跟我‘前未婚夫’还有话要说呢,你自己去敬酒吧。” 着重加强了前未婚夫几个字。 上官醒转身回到卓雅在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兰薪旁边的位置,就开始吃。 兰薪皱眉:“你饿了?” 上官醒:“废话,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一口饭,我能不饿吗?!” “行行行,你吃你吃。” 兰薪顺手给卓雅夹了只虾:“你也多吃点。” 卓雅纹丝不动,听身边的贺兰声和洛语生讲话,兰薪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 她被兰薪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手,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洒在了贺兰声身上。 她连忙抽了几张纸,给他擦衣服。 贺兰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纸拿到自己手里,随后起身,对身边的洛语生说:“我去换身衣服。” 上官醒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饭都不知道咋吃了,桌下踢了一脚兰薪,示意他注意点。 兰薪低着头,脸色极差,放在腿上的手都攥成了拳头,愤然起身离场。 上官醒没多久也被母亲叫过去和新郎官一起敬酒了。 卓雅望着贺兰声离去的背影,坐回自己的位置,洛语生悄悄递给她一张房卡:“快去吧,小闯祸精。” 卓雅拿着房卡跑出酒席厅,来到酒店六楼,找到房卡上的房间,刷卡进门。 刚进门,贺兰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门前,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吻她。 许久不见,他的吻格外炙热又有些陌生,卓雅浅浅回应着,像是在吻一件艺术品,小心翼翼浅尝辄止。 当贺兰声的手试探着去解她的衣服,卓雅别过头,错开他的吻,攥紧自己的衣领,推远他。 两人呼吸略重,贺兰声低头看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重新捧住她的脸,从眼睛鼻梁慢慢往下吻去,继续在她唇边流连。 卓雅抬起左手臂,横挡在他的胸膛上,把距离拉远,语气平静的说:“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也不要去找我。” 贺兰声轻轻掰过她的脸,语气温柔:“贺兰风雅,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现在不是贺兰风雅了,我有新的名字,我叫卓雅。” 卓雅眼眶泛红,把眼前的他又推远了些,摘下几乎一直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递到他面前:“这个,还给你。” 离开星海这么久,很多事她也想明白了,他们注定没可能,就应该好好结束,不能再藕断丝连。 见他不接,卓雅去牵他的手,他却后退两步躲开,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和难以接受。 卓雅眼眶湿润,深呼吸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扯出了一丝笑容:“戒指早该还给你的,你一直不肯出现,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现在物归原主。” 贺兰声望着她,摇了摇头:“我不要,你说过会等我到22岁。” 卓雅声音哽咽:“22岁又能怎么样呢?比之20岁的我们,除了年龄又有什么区别,你要逼死你爸妈吗?还是再放弃我一次?” “我没有放弃你,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做到让爸妈满意,努力往上走,我也想快点继承家业,事事能自己做主,我也想……”贺兰声呼吸很重,心口抽痛,擦去眼角淌下的泪。 “我也想快点把你接回去。” 卓雅抬头仰望天花板,眼眶里的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她用手背擦掉,用衣袖擦掉,怎么也擦不干。 “可是我不想等了,我想放下你,只有放下你了,贺兰风雅才是真的死了,卓雅才能好好活下去,这是我考虑了很久的结果,你成全我好吗?” “我不,我不能。”贺兰声走近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去吻她的脸,她的泪,她的耳朵和脖颈,他蹭了蹭她的肩颈,像小狗在求抚摸:“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能做到,我能把你接回去,马上我们就21岁了,最多再等我一年,就一年……” 卓雅抬起手臂,抱紧了他,还是很舍不得,可是他们没有结果的,不会有未来的,连沐风和上官醒都无法对自己婚姻做主,又何况是贺兰声这样的家庭呢。 贺兰声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手忙脚乱地扯出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你看,你送我的项链,我一直都戴着。” 他祈求她能怜悯他,祈求她能改变心里的想法。 卓雅将项链上的吊坠捧在手心里,吊坠上印着一株兰花和一只小鸭子:“一年时间真快啊,哥哥,下个月就到你21岁的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今年就不送你礼物了,以后也不送了。”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就这样放手。”贺兰声将她抱在怀里,把酒店的房门反锁了好几道:“阿雅,我知道你怪我,可我当时没办法,只能先稳住我爸的情况,你会理解我的,你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我理解你,哥哥,我知道你在这个世上有很多牵挂,有很多爱你的人,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你没有我之后会不快乐,你会遇到很多比我好的女孩子,叔叔阿姨也会托举你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到时候我们背道而驰各自安好,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久而久之,你就会忘记我了。” 卓雅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一切,仿佛这些事已经发生了,她也已经坦然接受了。 “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贺兰声握着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又可怜:“我不快乐。没有你我不会快乐的!” “你不能不爱我,也不能爱别人!”贺兰声将她抱去床上,慌乱地解开她的衣服,他们的衣物一件一件丢在地上,堆叠在一起。 卓雅静静地看着他,像个木偶娃娃一般,任由他摆弄。 她抚过他的耳侧,用手指卷起一缕白发,缠缠绕绕,随着身体的晃动,手里的头发也跟着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云彩都染上了橙红色。 她侧首望向窗外,眼神迷离涣散,沁出的薄汗,在两人肌肤上融合,伏在她身上的人在她耳边喘息,喘息又变成了灼热的吻。 “阿雅,看着我。”贺兰声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掰过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说爱我,说你不会爱别人。” 卓雅眼神淡淡地望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你说啊,你快说,说给我听,贺兰风雅,你说给我听!”贺兰声急了,语气里都带着哭腔:“说给我听,我要听,我要听!”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只要不见面,就会慢慢忘掉的。” 眼泪淋湿了枕头,她已不知哭了多少回。 “我知道你努力过了,你已经很累了,哥哥,我们都已经很累了。”卓雅捧住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嘴巴:“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再好好看看你……” 衣服里的电话响个不停,贺兰声伸手捡起手机,放在耳侧,眼泪滴到她的胸脯。 “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啊!!”贺兰声将手机摔在地上,埋头在她肩上,握拳捶打着床面,痛苦地哀嚎。 第66章 蛮合适 酒吧里,兰薪喝得很猛,情绪也很上头,身边的小弟们都不敢过去劝酒。 他喝完一瓶又一瓶,最后将酒瓶摔在地上,起身一脚踹向桌台。 “老子还要怎么追!还要怎么舔!”兰薪拿起酒瓶乱砸一通,身边的小弟们大气不敢出。 只有杨炽敢过去劝一劝:“薪哥,女人有的是,何必执着那一个,一会儿喊几个妹妹过来陪你?” 兰薪抓住他的衣领,问道:“你说,怎么追女人?她为什么那么难追?啊?” 杨炽干笑了两声,扶着他坐下:“薪哥,你非要她也行,哥几个帮你把她绑过来,你干她几天把她睡服了,她就跟你了。” “滚蛋!你当我是宫亦天啊!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还算个男人吗!” 杨炽无奈摇头:“那我也没办法了。” 兰薪颓败地靠在软沙发上,心力交瘁,包厢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穿着辣妹裙,走向兰薪。 杨炽推了推他。 “干嘛!没看我正烦着呢!” “薪哥,你未婚妻。”杨炽提醒道。 “我哪有未婚妻!”不对,还真有一个,家里安排的。 兰薪回头看去,只见余香晚站在他身后,长发披散浓妆艳抹,跟个女鬼一样。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我一跳!” 余香晚面露委屈:“叔叔阿姨让你参加完婚礼就回家。” “我不回去!你别在这里烦我!”兰薪起身,走到她身边推着她往外走。 “兰薪!”余香晚推着门,不肯走:“你再不娶我我嫁人了!” “哎呀我求求你赶紧嫁吧,别老盯着我不放。”兰薪双手合十,恨不得她快点嫁给别人,省的爸妈就盯着她当儿媳妇。 “你太过分了!”余香晚将包丢在他身上,眼泪说掉就掉。 兰薪最烦她哭哭啼啼了,哭起来没完没了,尤其在家里,一哭他爸就追着他打,真不知道她给那二老灌了什么**药。 “别哭,再哭我抽你啊。”兰薪抬起手吓唬她。 余香晚抹着眼泪跑走了。 兰薪本来心里就烦,被她一折腾,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回家睡大觉。 回了自己的房子,刚躺下,爸妈就打来了电话,他就知道余香晚一定又回去告状了。 他心情烦躁地接听:“爸!我刚睡下。” “你是不是又欺负香晚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香晚的爸妈没得早,你得多照顾她,怎么每次她去找你都哭着回来!” 兰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生无可恋:“爸,我没欺负她,就说了她两句,她太烦了。” “我警告你啊,在外面玩可以别领到家里来,更别弄出什么小畜生,最多再让你玩一年,赶紧回来把婚结了,和香晚好好过日子。” 兰薪嬉笑,故意气他:“什么小畜生啊,那是您的大孙子大孙女,你不想抱孙子抱孙女啊?” “你敢!除了香晚生的孩子,我们兰家一律不认,你敢乱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行了行了,知道了,您歇着吧,我也睡了。”兰薪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嘟囔道:“什么孙子孙女小畜生,老子都多久没跟女人睡过了。” 这几个月心思都在卓雅身上,结果什么也没捞着,还蹭了一鼻子灰。 他把手机捡回来,从相册里找到卓雅的照片,越看越喜欢,他知道自己完了,肯定要栽在这个女人手上了。 中川高尔夫别墅区,沐风住所…… 婚礼忙了一整天,上官醒总算可以歇歇脚,卸妆洗完澡后扑在新房的床上一动不想动。 门口传来动静,上官醒连忙爬起来,看向刚刚进门的沐风。 沐风从衣柜里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上官醒盯着浴室门口,里面传来哗哗水声令人遐想。 没多久,沐风穿着浴袍走出来,理都没理她就往门口走去。 合着这么大一个房子就只有这个房间有浴室呗?鬼才信呢,无非是想给她立立规矩吧。 上官醒站到床上,拿起枕头扔向他,阴阳怪气道:“呦~都结婚了不知道给哪个野女人守身如玉呢~” 沐风回过头,眼神冷冷清清地瞧着她,他们身上是夫妻同款的大红色浴袍,新房里的东西基本都是为结婚准备的,全都是成套的,他自己日常的衣服还没有完全添置过来,更别提在国外玩到结婚前一天的新娘子了。 要不是她出国前和他拍完了婚纱照,那结婚时用的照片都得是批图批的。 见沐风没讲话,上官醒底气更足,双手叉腰,骂骂咧咧道:“我告诉你沐风,别以为我上官醒好欺负,你要为你那什么前女友守身如玉,别怪我因为夫妻关系不和谐去找别的男人,到时候,咱俩就将就着过吧!谁也别管谁!” 沐风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拧上门锁,捡起地上的枕头,走回床边去。 上官醒吓得连连后退:“你干什么?!还想打我?” 沐风将枕头扔在床上,懒得跟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朋友计较,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睡觉。 上官醒抬脚,隔着被子踢了踢他的胳膊,有点在状况之外。 “收好你的脚,没礼貌。”沐风闭着眼睛说道。 上官醒跳下床,绕到沐风那边,蹲下来盯着他看,沐风睁开眼睛,按了按眉心:“不睡觉我们就干点别的。” “我爸说,结婚后,你会给我百分之十的股。”上官醒伸出手跟他要。 沐风起身,拉开床边柜子的第一层抽屉又瞬间狠狠关上,随后拉开第二层抽屉,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 上官醒翻开文件,坐在梳妆台上仔仔细细的翻看,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是上官家的公司股权,明明是自己家的东西,到头来还要跟夫家伸手要。 她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把公司卖掉。 沐风半躺在床上,靠着床头,瞧着她,淡淡说道:“你真以为你爸卖掉公司是为了给你添嫁妆吗?” 上官醒合上笔盖,将文件放好,回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沐风:“董事会对我提出的晋升要求是收购一家新能源汽车公司,弥补沐氏集团在新能源车方面的空缺,为以后在新能源领域的开发奠定基础。” 上官醒:“所以,你盯上了上官家。” 沐风没有否认。 “你们家产能效益不足,资金链短缺,若不及时补救,宣布破产也是早晚的事,但胜在经验丰富,敢于试错,倒也不是一文不值。” 明明沐风是在正常点评她们家的实际情况,可是上官醒就是觉得沐风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屑和讥讽。 尤其是他嘴上说着“倒也不是一文不值”,但给她的感觉像是在说“你们家公司很烂,就是一文不值”。 “既然不是嫁妆,你为什么会娶我?” 沐风表情淡然,实话实说:“因为你父亲提了你,而我觉得,蛮合适。”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上官醒表情厌恶地看着他,用两面三刀来形容这个男人再合适不过。 沐风唇角微微上扬,被她这幅天真模样给逗笑了:“我和语生是男女朋友没错,但在利益面前,是懂取舍的,她爱我我爱她,但她没想嫁我我也没想过娶她,所以我们分开也是体面的。” 上官醒嗤之以鼻:“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各取所需然后玩够了一拍两散吗。” 沐风微微挑眉,眼神跟随着她手里的动作,边笑边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就像我跟你,也是各取所需。” 上官醒拉开床边柜子的第一层抽屉,本想将笔和文件放进去,却被里面塞满的盒子吓了一跳,耳朵脖子瞬间红温。 红着张脸骂道:“你怎么乱放东西!” 她拉开第二层抽屉,将文件扔进去,重重合上。 她爬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侧躺着背对着他,心里咚咚打鼓。 沐风给她的压迫感太强了,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浸淫许久的老油条,眼睛里冒的光都是狡猾的,虽然他只比她大了五岁,但任凭她再长五年,也敌不过当下沐风的一半。 简直把兰薪那个花天酒地在公司混日子的二傻子秒到没边。 完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死脑子,快多长点啊! 上官醒正在担忧日后的婚姻生活,和沐风斗智斗勇,她肯定会被秒成渣渣,如何才能不被他拿捏呢。 后背突然贴上一片炙热,她大脑瞬间宕机。 沐风将她翻过来,一只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吻她,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她的浴袍。 上官醒紧张地捏着被角,睁着眼睛,木讷的回吻。 沐风眼皮上有颗小痣,睁眼的时候会被双眼皮藏起来,只有闭眼的时候能看见。 上官醒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皮。 沐风睁开眼,感受到她很生疏:“没交过男朋友吗?感觉你不太会。” 上官醒侧过脑袋看向窗台:“没交过男朋友,只被王八蛋强.奸过。” 沐风停下手里爱.抚的动作,翻身躺倒在她身侧:“你如果不想要,我们可以以后再做。”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有心理阴影,会排斥这种事情。 上官醒撑起身子看向他:“怎么?衣服都给我脱了,又嫌弃我啊?我还没嫌弃你呢,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用过。” 沐风皱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不强人所难。” “那就赶紧做啊,废什么话!” 沐风感觉跟她有些难以沟通,果然五岁的年龄差还是有代沟的。 他将她扯进怀里,抱住她,重新开始预热。 上官醒被他亲得晕头转向,手脚都软了,本来她还是有点怕的,可没人告诉她,这事儿做起来这么舒服啊。 沐风也太会了…… 第67章 余香晚 次日,上官醒睡到日上三竿,昨晚睡得太晚了,每次都感觉要升天了。 她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早就空无一人,也对,他忙得很,哪有时间跟她度蜜月。 上官醒起床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红衣服,下楼吃饭,阿姨已经上班了,给她准备好了饭菜。 “太太,沐先生让你吃完饭去高尔夫球场。” 上官醒点了点头,咬了一口油条,又抬头看向阿姨:“阿姨,我不喜欢太太这个称呼,要不你就喊我上官,或者星星。” 阿姨一脸为难:“那,上官小姐。” “好吧,就这样叫吧。”上官醒低头吃饭,吃完饭后,应沐风的要求去高尔夫球场。 被工作人员带到指定位置后,她便看到沐风正和几个男人攀谈,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拿着高尔夫球杆。 她走向沐风。 沐风也看见了她,朝她走来:“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沐风圈住她的肩膀,搂着她往前走去,她每往前走一步都是紧张的,陌生的,担忧的。 沐风的朋友,都是和他一般年纪的人吧,她在他们之间岂不是略显稚嫩。 介绍下来,上官醒只记住了一个叶凛空,原因是他是个混血,长得就好认。 在高尔夫球场玩了一会儿,上官醒觉得无聊,便想着先回去,没想到沐风也借此脱身,跟她一起回了新房。 “你不来,我又要被他们几个抓去请客。”沐风笑说道。 上官醒坐在沙发上,沐风给她倒了杯茶。 他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性格也是温文尔雅,上官醒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她想起卓雅说过,如果想要爱情可以试着培养,也不知她和沐风能不能培养出感情,只不过现在看来沐风是尊重她的。 “你有时间陪我度蜜月吗?”上官醒随口一问,喝了口茶水。 沐风脸上的笑意变浅了些,有些尴尬也有些难为:“抱歉,最近公司的事比较多。” 上官醒点头,放下茶杯:“好,那我自己去旅行。” 沐风起身上楼,不一会儿又回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卡:“这张卡里的钱你拿去花,你要是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我给你雇两个保镖跟着你,这样安全些。”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约了朋友,先走了。”上官醒收下他的卡,拿着包包便出门去了。 上官醒约见兰薪,昨天气冲冲地离开,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兰薪来到和上官醒约好的咖啡厅,昨晚没睡好,哈欠连天:“你都结婚了,咱俩还是少单独见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上官醒重重放下咖啡杯子。 “我这是为你好,你激动什么,咱俩还是好朋友。”兰薪困得要命,一口气干掉一杯特浓:“但你现在是沐风老婆了,单独出来跟我见面,容易落人话柄,不过……” 兰薪又打了个哈欠,笑道:“你可以带上卓雅一起,哈哈哈。” “滚呐!”上官醒踢了他一脚:“我来找你是跟你说清明回帝都扫墓的事。” 兰薪外婆外公都在帝都,每年清明都会和她一起去扫墓。 兰薪靠着沙发,半眯着眼睛:“你刚结婚,不用回去吧,肯定结婚前叔叔阿姨就给老人家们烧过消息了。” 上官醒:“这有什么,每年我都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今年也不能落下,总要跟他们说说我结婚的事。” “随便你,我清明那天过去,扫完墓就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 兰薪突然想起一件事,瞬间就清醒了:“你说,卓雅清明回不回星海扫墓?” 上官醒翻了个白眼:“她是个孤儿,贺兰家的墓也不用她扫。” “哦哦哦,我都忘了。”兰薪拿起杯子想喝口咖啡发现喝完了,又点了一杯,若有所思道:“那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吗?” 上官醒皱眉:“这我哪里知道,她又没跟我说,你这么好奇,自己打听去呗。” 说罢,兰薪便起身。 “好主意,我这就去问问她,告辞。”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上官醒对他的狗腿程度嗤之以鼻,不过自从他开始追卓雅以后,好像真的没有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 难道情场浪子要收心了? 上官醒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想多了,兰薪绝对是贱,平时被捧多了,得不到更加爱,等他追够了厌倦了,也就恢复本性了。 只希望卓雅千万不要答应他,作为朋友兰薪在某些方面是能靠得住的,也很有担当很讲义气。 但在情感方面实在是不敢恭维,简直就是渣男本渣,交过的女朋友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最短的三天最长的撑死三个月。 兰薪回到公司坐班,在老板椅上无所事事,还有几天就是清明假期,如果他能帮卓雅查到些亲生父母的消息,会不会收获她的好感呢? 要是她爸妈没死,帮她找到后视情况让她和家人团圆,要是她爸妈死了,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也是好的,还能立个碑,逢年过节扫个墓。 兰薪越想越觉得靠谱,埋头就是干,利用各种关系和手段,去查卓雅的身世信息。 一查就是一个星期。 他爸妈见他往公司去的次数不少,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干什么,又是去星海出差,又是跑各种资料室档案馆,还以为他改性了,终于开始认真工作了,结果一打听。 原来是为了给一个女人找爸妈。 于是清明假期第一天,兰薪就被召回了家。 兰薪最近忙得跟陀螺一样,每次有一点消息,就感觉发现了新大陆,然后次次落空。 “你最近在干什么!”兰东鸣拍了拍桌子,饭桌上的齐女士和余香晚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兰薪饿得要命,埋头干饭:“今天我就去帝都给外公外婆扫墓,然后去一趟星海,从星海回来后再去公墓看爷爷奶奶。” “我问你最近在干嘛!”兰东鸣火气很大。 兰薪习以为常,飞速吃饱以后,抬起屁股就走。 “你给老子站住!站住!”兰东鸣在后面追。 兰薪在前面跑,最后被家里的保镖拦住,烦得不行,回头看向更年期发作的老爹:“我很忙!” 兰东鸣指着他骂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都不听!从现在开始哪也不能去,跟着我好好学着怎么打理公司,争取在你生日之前和香晚把婚结了!” “爸!我不结!我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兰薪刚说完,桌上的余香晚就抱着齐女士哭了起来:“阿姨,我还是走吧……” 兰东鸣吼道:“那你喜欢谁?!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都不想说!香晚都不嫌弃你,你还在这里挑上了!” 齐双拍着余香晚的后背,安慰道:“小晚别哭,叔叔阿姨给你做主。” “阿姨,我每天都寄人篱下,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我还不如陪我爸妈死了算了!” 余香晚要死要活的哭喊着。 兰薪朝她吼道:“别哭了!烦死了!什么寄人篱下,你每天在我家白吃白喝,赖在我家不走,我都不想回来!我告诉你余香晚,我不会娶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就是看上了兰家的钱,赖上我了!” 余香晚哭得梨花带雨:“我没有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撒谎!你个讹人精!不是我撞死了你爸妈,你非赖我,找到凶手了,还赖在我家不走,你个癞皮狗!” “啊!!”余香晚捂着脑袋哭得快要崩溃。 兰东鸣拿起鸡毛掸子朝兰薪挥去,兰薪握住鸡毛掸子一把抢过来。 “老头子,你再敢打我!小心绝后!” “你,你个不孝子!”兰东鸣气得捂住胸口。 兰薪得意地笑了笑:“我不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忍忍吧,不然我就学我姐,直接跟你的断绝关系,不给你养老送终!” 齐双见儿子这么不听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抱住余香晚,继续安慰:“小晚,你放心,兰薪只是一时糊涂。” “阿姨,我没有讹兰薪,我没有讹他,我当时很害怕,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双点了点头:“阿姨明白阿姨明白。” “我好想爸爸妈妈,不如死了算了!”余香晚拿起切牛排的刀子就往脖子上划拉。 齐双和兰东鸣连忙过去拉她。 兰薪站在原地,见惯了她的虚情假意:“你们松手!让她死,我看她敢不敢!” 兰薪大步流星的走到余香晚身边,推开齐双和兰东鸣,给足她刀自己的时间。 余香晚握着刀子不动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兰薪。 “闹啊!怎么不闹了?” 余香晚颤巍巍地站着,刀刃轻轻划破皮肤就痛得不行,她赶紧把手里的刀扔掉:“兰薪,是叔叔阿姨见我可怜把我留下来供我读书的,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你为何这么作践我!” “对,你清白,老子不清白,老子配不上你行了吧,你赶紧去找个清白的男人嫁了吧!嫁妆我给你出!” 兰薪骂骂咧咧地,好像要吃人,嗓门大的比雷还响,余香晚吓得捂住耳朵,也拒绝听他的安排。 齐双轻轻打了一下兰薪的肩膀:“臭小子,说话小点声,吓到小晚了。” 兰薪气得快要翻白眼了:“妈,你怎么这么拎不清,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我这个儿子,还是要她!” “我当然是……”齐双下意识说出口,又戛然而止,看了看身边的余香晚,旁敲侧击道:“小晚是个好孩子。” “行,那我走。”兰薪扭头就走了,齐双赶紧跑去追他,追到门外,拉着儿子的胳膊,好声劝告。 “乖儿子,你听妈跟你说,我肯定是偏向你的,你在外面玩我和你爸都不反对,但总要成家立业吧,小晚无父无母,身世清白,咱们供她读书,她也知道感恩,是自愿嫁给你的,你和她结婚生个孩子,在外面偷偷的玩,注意安全,别弄到家里来就行。” 齐双给儿子出着主意,他们也是看中了余香晚没什么拖累和背景,好拿捏,是个能在家里安分守己的主,才决定把她留下来的。 “您真是这么想的?”兰薪对母亲的态度截然不同,这会儿火气也没那么大了。 齐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妈的话你都不信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小晚,喜欢你外面那些女人,但总不能抱回个私生子来养着吧,说出去不好听。” 兰薪笑得狡黠,试探问道:“那如果我真给您抱个孩子回来,您还真不要啊。” 齐双指了指他的脑袋:“你可真不让我省心,真要有了,你要是想要就抱回来,但明面上必须是小晚的孩子,明白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她留在家里,就是怕你一个不小心弄出个孩子来,好给你兜底。” 兰薪抱了抱齐双,语气温和了不少:“还是您老人家想得周到,不过老妈,就非得是余香晚吗?这女人心眼可多了,最会卖惨,当年还想讹我,差点让我吃牢饭,你还真信她的说辞啊。” 齐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她心眼再多,不过是想要几个钱,求个日后安稳,翻不起什么浪花,比你外面那些个女人好拿捏。” “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再回来跟您谈我和余香晚的婚事,我先走了哈。” 兰薪抱了抱老妈,转身跑走。 齐双喊道:“路上注意安全,没钱了跟我说,给你打过去。” “放心吧。” 齐双无奈摇了摇头,回到房子里去,余香晚还在哭,兰东鸣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她走过去摸了摸余香晚的脑袋:“小晚,阿姨给你买了套房子,你要是不想在这里住,就去那边住,你放心,兰薪刚才跟我说好了,等他忙完这一阵,就收心回来跟你结婚。” 余香晚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欢喜,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谢谢阿姨,如果兰薪不喜欢我,那就别逼他了。” “说的什么话,你是我认定的儿媳妇,由不得兰薪放肆。”齐双取了房子的钥匙,递给余香晚。 余香晚握住钥匙,嘴角都微微扬起:“谢谢叔叔阿姨,送给我这么大的礼物。” 兰东鸣和齐双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同样的精光。 余香晚拿着钥匙离开。 兰东鸣坐下来,倒了杯茶水,松了一口气:“怎么样,兰薪什么态度。” 齐双坐下来喝了口茶:“他就是没玩够,到时候把婚结了生个孙子,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管也管不了,左右他这脾气也不敢违法犯罪。” 兰东鸣看向妻子,问道:“那个女人查的怎么样了?” 齐双放下茶杯:“没查到什么背景,好像是从星海来的,是个孤儿,在南淮的工作还是兰薪给她安排的,不过长得倒是有点姿色,难怪迷了儿子的眼。” 兰东鸣了然:“那没事,等兰薪玩够了,给点钱就能打发了。” 余香晚哼着歌离开兰家,手里摇着刚到手的钥匙,迫不及待地打车去了房子。 看见房子后,眼睛都直了,不愧是有钱人,直接送她一套大平层,她乘上电梯,来到自己的楼层,整个楼层只有她一户。 进门后,她扑在地上,在羊绒地毯上滚来滚去,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了双眼。 在爸妈去世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住上这么大的房子,还好有人给她出谋划策让她讹兰薪,不然哪有这么好的今天。 第68章 命运囚笼 卓雅悄悄回了星海,去给爸妈扫墓,纵使爸妈不在这里,贺兰昭也算给她留了个念想。 墓碑前,她摘下墨镜和口罩,将手里的菊花放在祭台上,鞠了三躬,又将水果摆上,点上线香。 “爸妈,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们不用惦记我,以后就不来看你们了。” 她不会再来星海了,离开这个痛苦的城市,远离让她痛苦的人,在南淮重新开始生活。 她戴上墨镜和口罩,离开公墓,远处有一人抱着捧花走上台阶,待她看清那头银白色的发,她匆忙躲避,可四下没有能躲的地方。 她捂紧了口罩戴好墨镜,低着头走下台阶。 贺兰声和她擦肩而过,停下来回头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阿雅?是你吗?”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很难保持冷静,卓雅加快脚步,往下跑去。 “阿雅!”贺兰声追上她,从后面抱住她:“你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放开我!”卓雅在他怀里挣扎,却被他拖进了车子里。 贺兰声手里的鲜花也被弄乱了,花瓣飞的到处都是。 他开车就走。 卓雅摘下口罩和墨镜,抓住他的胳膊,哀求道:“你放我下去,我只是想跟我爸妈告个别,我现在就要回南淮去。” 贺兰声沉默开车,车子一路飞速行驶,最后停进了玉兰园,卓雅下车就要逃,又被他抱回去。 她又回到了玉兰园的两居室,贺兰声挡在门口:“我不准你回去,你以后就在这里,我养你一辈子,我们谁都不得自由。” “这里是星海不是南淮,事情早晚会败露,我们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 “那是因为你不想留下!!”贺兰声扣紧她的肩膀,眼睛里都是侵占:“只要你不想着离开,乖乖留在这里,等我们结婚,有了小孩,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们能在一起的!” “我不要!”卓雅推开他,走向门口,又被他拉回来抱在怀里。 卓雅哭道:“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被关在这里……贺兰声,我为你勇敢过一次,可是我也只能勇敢一次,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贺兰家的独子,有很多次试错的机会,可我没有,我没有!” “我要走,放我走!”卓雅急得跺脚,贺兰声却越抱越紧。 “你真的不要我了,你真的这么狠心……” “是。” “你不爱我了吗?还是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卓雅擦了擦眼睛,冷声道:“对,我不爱你了,不想爱你了,你对自己的人生做不了主,我也不想把未来葬送在你身上。” 听到这些话,贺兰声第一次感觉到遗憾,他们不应该这么早相遇,如果命运让他们相遇的晚一些,他是不是就有足够的能力留住她。 也是第一次产生后悔的念头,他不应该过早的把他和阿雅的恋情公之于众,又或许不应该过早地向她表明心意,他应该等到功成名就的那天,让她无忧无虑无所畏惧的和他在一起。 “阿雅,你后悔了吗?后悔和我在一起了,是吗?” 卓雅没有回答他,扯开他抱住自己的手臂,开门离去。 她不后悔和他好好爱过一回,只是人总要往前走,往前看。 卓雅回到南淮,那枚贺兰声没有收走的戒指,她放在了抽屉里,没有继续戴。 假期最后一天,兰薪给她打来电话,说是有东西要给她,约她见面。 到了餐厅,兰薪已经等候多时,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求抚摸求赞赏的小狗狗。 他把文件袋递给卓雅:“你快看看。” 卓雅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两份资料,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兰薪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眼泪:“你别哭你别哭,这次是我擅作主张了,但我就是想帮你找找试试。” “谢谢。”卓雅抬头看着他,虽然兰薪有点花心,但相处下来,他确实如金兰口中所说,心不坏,其实在南淮他帮了她很多了,只是她没有办法回应他想要的喜欢。 “兰薪,不要再为我付出了,我回报不了你。” 兰薪眼神黯淡下来,语气失落:“不给一点机会吗?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卓雅摇了摇头,单单是爱贺兰声,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她怎么还有精力去爱别人呢。 兰薪叹了口气,态度坦然,语气却带点委屈:“那好吧,我不追你了,你请我喝酒吧,看在我追了你这么久,却仍然被你伤透了心的份上。” “好。” 两人辗转来到酒吧,开了个包厢,点了一桌子酒水,玩起了猜拳喝酒的游戏。 喝着喝着兰薪开始跟她聊天,聊他小时候捅了马蜂窝的事情,聊他和上官醒的友谊,聊他怎么一脚踢爆了宫亦天的蛋。 上官醒会被宫亦天□□是兰薪间接造成的,所以他一直都觉得亏欠她。 兰薪和宫亦天从小就不对付,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也是团体对立的关系,时不时剑拔弩张地打一架。 十二岁那年,他被宫亦天约去单挑,说好了单挑,宫亦天背后玩阴的,把他套了麻袋揍了一顿。 为了扳回一城,他约了宫亦天出来单挑,知道他不会自己一个人来,要的就是他们全军覆没,所以他去捅了马蜂窝,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被蛰进了医院。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宫亦天和他的小弟们比他蛰得厉害,那他心里就很爽了。 只不过这件事过后,父亲将他关了好几天禁闭,还打了他一顿,打得他屁股开花差点下不了床,算是给他很大一个教训了。 后来慢慢了解到马蜂窝是真能蛰死人的,难怪父亲那般大发雷霆,他只是想教训教训宫亦天,从来没想过杀人。 后来到了高中,他因为长相出众很受欢迎,帅而自知,几乎来者不拒,谈了几场恋爱。 十六岁的时候被三个女生表白,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选,感觉拒绝谁都会让女生伤心,所以他全都答应了。 结果不到一个星期,他就翻车,被三个女生追着打,还被宫亦天嘲笑了大半年。 等上了大学,他谈的恋爱就不只是亲亲抱抱你爱我我爱你那样了,他第一次尝到禁果的滋味,从此就跟上瘾一样。 因为出挑的外形条件和优渥的家庭背景,比起宫亦天他在学校更受欢迎,这张脸更是天生优势。 他换女朋友换的勤,玩的也越来越花,他那些女朋友基本都是为了他的钱,也有几个想跟他谈爱的,但都受不了他的花心散漫跟他分手了。 他还主动追过两个女生,那时候他很吃姐系那一款,追过一个高冷学霸学姐,结果她果然如传闻中那么高冷,理都不理他,拿他当空气,后来发现她有男朋友了,果断放弃,再一个就是洛语生,被她揍的再也不敢调戏姐姐了,见到她就打怵。 二十一岁生日那天,阴差阳错他抢了宫亦天的女人,也怪宫亦天自己看不住,他哪里知道那个女人是他的,喝上头了随便搂着一个就办了。 而且那女人又没拒绝,还非常主动地扒他的衣服,他又不是柳下惠,还能盖着被子纯聊天。 事实证明那女人是想离开宫亦天,才来投靠他的,还骂宫亦天死变态,床品差的很。 兰薪确实也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完全是为了恶心宫亦天。 令他没想到的是,宫亦天会去绑架上官醒,在南淮这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上官醒是他的好朋友,招惹她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然而宫亦天竟然为了报复他,强.暴了上官醒。 等他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他和宫亦天打了起来,一脚把宫亦天踹进了医院。 后来这事惊动了三方父母,上官叔叔和陈阿姨也来了南淮。 上官醒被宫亦天打得浑身都是伤,他不只是性.侵,还夹杂着虐待。 上官家告了宫家,宫家又告了兰家,因为兰薪把宫亦天踹伤了,还在医院躺着起不来,那玩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宫家本想用钱摆平上官家,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打压兰家上,上官醒却不肯,因为对药物过敏严重没有及时避孕,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宫家想通过协商的方式要这个孩子,把精力放在了打压上官家,兰薪的案子本就胜诉机会不大,而且有兰家周旋,也是个麻烦事,索性撤了兰薪的案子。 没想到上官家请了贺兰家帮忙,判了宫亦天六年,孩子也打掉了,宫家才真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落着,还花了大把大把的钱捞人。 卓雅坐在地板上,喝着手里的酒,身边的兰薪和她靠坐在一起,聊天聊地聊往事。 她觉得命运真是一环扣一环,像无形的铁笼,把他们这些人牢牢锁在一个囚笼里。 如果没有兰薪和宫亦天的仇怨,上官醒就不会被伤害,就不会怀孕去星海流产,她也不会被上官铭绑架去抽血。 不发生这些,她大概会听从贺兰阿姨的话,乖乖离开贺兰家好好生活,不去想着报复上官铭,不去想着利用贺兰声帮她兜底。 她和贺兰声或许艰难又或许没现在这么艰难。 她又想起贺兰声了。 卓雅一杯接一杯喝着桌上的酒水,兰薪按住她的手腕。 第69章 酒后 宽大的掌心包住她的手背,兰薪握住她的手,将酒杯凑到他的唇边。 他眼神直直地看着她,带着五分醉意,一口一口将她酒杯里的酒喝完。 两人满身酒气。 卓雅眼神迷醉,一动不动地瞧着眼前的人,人脸渐渐模糊,又变得清晰,她抬手抚过他的右眼眼尾。 低咛道:“哥哥……” 兰薪握住她的手腕,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眼神温柔地望着她:“你喝醉了。”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在他肩膀上哭。 低声呢喃:“哥哥,我好想你……” 他轻轻推开她,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捧住她的脸,轻柔吻过她的嘴巴,本想浅尝辄止,怎料唇.舌纠缠,一发不可收拾。 他加深了这个吻,将她按在地板上,攻城略地。 卓雅双臂抱住他的脖颈,回应迟缓。 一吻过后,兰薪抬起头,撑在她上方喘息,卓雅无力地躺在地上,发丝凌乱,昏昏欲睡,嘴里还念着:“哥哥。” 兰薪的眼神一变再变,挽起的袖管束在臂弯,裸露的手臂上,暴起了青筋,他双手握拳,就这样悬在她上方,盯着喝醉酒的她。 不知做了多久的思想挣扎,他拿起桌上喝剩的半瓶酒,仰头灌给自己,捏起卓雅的下巴,将口中的酒水渡给她。 卓雅被迫吞咽着,眼睛再也睁不开。 兰薪抱起她到软沙发上,脱掉自己的上衣,脖子上挂着的硬币大小的吊坠垂落下来,他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压过头顶。 卓雅皱了皱眉,睁不开眼,扭动着被束缚的手腕,连身体也开始蜷缩。 兰薪按住她,在她脸上啄吻,呼吸急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松开她的发圈,将皮筋戴到手腕上,慢慢解开她的衬衫,拉开她腰侧的裙子拉链。 脖子上的项链垂落在她的胸口,卓雅笑了笑:“凉,拿走。” 梦里贺兰声在逗她。 兰薪将项链摘下扔在一边,手腕上的手表也一并摘下,最后解开自己的腰带。 卓雅坠入深海,悬浮漂荡,她遇到了船只,爬上去看着那抹熟悉的背影,她知道他是谁,却喊不出他的名字。 海浪打翻了船只,眼前人也消失不见,她抱着浮木,在海浪里起起伏伏。 酒吧包厢里,软沙发轻轻晃动,地上是东倒西歪的酒瓶,衣服扔得这里一片那里一片。 喘息和嘤咛的声音在暧昧的空间里变得频繁且悦耳。 兰薪握住她的小腿,挺动腰身,额角的汗水沿着下巴滴落。 暗沉的灯光下,情潮翻涌…… 卓雅醒来时头痛欲裂,身体被一股力量束缚着,她睁开眼睛,额头正枕在一副结实的胸膛上,头顶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软沙发相对狭窄,她整个身体被手臂圈在怀里,一半身体压在他起伏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上,紧贴着对方的皮肤,两人勉强能挤开。 卓雅晕头转向,缓了缓,彻底从迷雾中惊醒! “啊!!”她试图推开身边的人,却被他抱的太紧。 兰薪从梦里惊醒,睁开眼睛,慢慢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被她手脚用力的推到地板上。 卓雅蜷缩到角落里,扯过他们身上仅遮盖的一条毛毯,目光惊恐地望着地上的兰薪,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埋头在膝盖啜泣。 兰薪起身穿上裤子,又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巾,撕开包装纸,走到卓雅身边,他碰了碰卓雅的肩膀,被她一巴掌打开。 “别碰我!!” 卓雅哭得泪眼模糊,攥紧了身上的毛毯,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兰薪赤着上身,蹲在她身边,用毛巾给她擦脸。 “走开,你走开!!”卓雅绝望地呼喊,打掉他手里的毛巾,巴掌一个接一个的打在他脸上肩膀上脖子上,皮肤上很快便浮现出手掌印。 兰薪任凭她打,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 “昨天,我们都喝醉了……” 虽然知道这样的说辞,有些逃避责任,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辩解了。 卓雅哭得一抽一抽地,裹着毛毯去捡地上的衣服穿,双腿无力又酸痛,哭着把衣服穿好。 他但凡是真的喝醉了,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兰薪,我就不该相信你,不该被你偶尔的好蒙蔽双眼,金兰说你不坏,我以为至少你没有强迫我,这便算个好人了,可现在你和宫亦天有什么区别。” 卓雅用手背抹去眼泪,哭着跑出酒吧。 兰薪匆忙捡起地上的衬衫穿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赶紧去追她。 卓雅出去的太匆忙,连鞋子都没穿,头发凌乱,衣服也不太整洁,又是在酒吧这个特殊的地方出现,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和唏嘘。 她有些无助,低头躲过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现在是凌晨四点钟,酒吧包夜的人基本都刚刚偃旗息鼓,结伴离开,零星几个在卡座吧台小聚。 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哎,她是不是被捡了。” “谁知道,看起来是被糟蹋了。” “鞋子都没穿,要不要帮帮忙啊?” “别管别管,小心讹到你……” 兰薪追上低头往前走的卓雅,拦腰抱起她往回走。 卓雅埋头在他胸口一动不敢动,将自己的脸狠狠藏住。 回到包厢,卓雅情绪低落的坐在沙发上,兰薪拨开她凌乱的头发,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 “卓雅,我承认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卓雅摇头,嗓音沙哑:“不用你负责,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离我越远越好,求你了……”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的身体。” “不……”卓雅仍然摇头,穿上鞋子,哭着捡起地上的包包,斜挂在身上,拿下兰薪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绑好:“我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兰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从来没有一个女生让他做梦都想据为己有,可即便现在得到了,他还是不满意,是他的贪念太重了吗。 喜欢他的女人前赴后继,他看上的女人要么主动出击心甘情愿跟着他,要么他勾勾手就自己走过来,需要他追的那几个,追到一半他就觉得没意思,也从未贪恋过。 为什么到了卓雅这边就不一样了,他念念不忘追了她好几个月,也素了好几个月,拒绝所有暧昧,努力讨她欢心,她却从不看他一眼,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她,她却还是不肯跟他在一起。 他就这么差劲,这么入不了她的眼? 兰薪开车送她回家,路上经过一家24小时药店,卓雅买了一盒避孕药,干吞下去。 “对不起卓雅,我没注意这个。” 昨天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自然不可能会随身携带安全套,事发突然他大脑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也不可能出去买。 卓雅回了出租屋,站在淋浴头下用力的搓洗自己,洗掉属于兰薪的气息,洗了一个很长的澡。 兰薪站在出租屋门口等着,走也不是,又不被允许进去,身上都是汗味,很不舒服,他也想洗个澡。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卓雅走出来,又要出门。 “你去哪?” 卓雅不理他,他便跟着她。 她又去了一趟药店,买了检测试纸。 兰薪看清她手里东西的时候,愣在了原地,他拉住她的手,又被她躲开,一股无名火从心口烧起来。 “卓雅,你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嫌我脏,是不是觉得我不干净。” 卓雅眼皮是肿的,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你觉得你很干净吗?不要再缠着我,我还要去医院做检查。” 兰薪心里的火被狠狠扑灭,薄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医院上班后,卓雅去做了全身检查,也为规避风险吃了阻断药。 她没再去兰薪家的公司,打算拿到医院结果后,收拾行囊离开这个城市,她已经没有心力去和这些有钱人作对了,她惹不起还能躲得起。 一周后结果出来了,她的身体指标很正常,就是免疫力有点低,还有点营养不良。 卓雅收起检查结果,去餐馆点了几份大餐,犒劳自己。 回到出租屋时,兰薪正在门口打转。 他单手揣着兜,来回走动,上衣穿着黑白机车皮夹克内搭休闲衬衫,下身穿着白色破洞牛仔裤,扎着黑色的腰带,连鞋子手表还有脖子上的项链都是那天的搭配。 卓雅感到恶心,心想他是不是故意穿着和那天一样的衣服来提醒她,恶心她。 兰薪看到她后,停止徘徊,快步走向她,将手里的体检报告递给她。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 卓雅打掉他的手,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锁,将兰薪挡在门外。 “你不看,我就不走了。”兰薪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我知道我的过去很糟糕,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我以后不会了。” “我的体检报告显示,我很健康,我没有病,而且我想说的是,我前女友是很多,但我也不是随便找个女人就乱搞,会背调会基础检测会做安全措施,我也惜命。” 卓雅将门打开一道缝,表情厌恶,他说的这些她根本就不想听,他有多少女朋友他跟谁乱搞,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走吧,那天的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当是个意外,谁也别纠缠谁。” 兰薪趁她不注意,用力推开木门,闯进她的房间。 第70章 胁迫 兰薪站在床边,转过身来看向她,将体检报告扔在她床上。 “我考虑过了,我认为我们都应该为那天晚上的事负责。” 卓雅指着门口:“出去。” 兰薪看了半天,没找到沙发,直接坐床又不太合适,扯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我不走,我要把话说清楚。” 卓雅冷声道:“我不需要你负责。” 兰薪不要脸的说道:“那你就对我负责。” 卓雅皱眉,气到发抖:“是你强.暴了我!我不告你,是不想跟你这样的人多纠缠!”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小雅,那天我们都喝酒了,你扑到我怀里亲我,我们都有错。” “你骗人!你混蛋!”卓雅歇斯底里的呐喊,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服,把他往外面扯。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你不去上班是躲着我,我知道。”兰薪直击要害,也不想弯弯绕绕,他现在的经济水平,养她没问题:“可钱总有花完的时候,你能躲我一辈子吗。” 卓雅骂道:“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你家公司有活干!” “是,但我能让你去不了其他公司上班。”兰薪语气轻飘飘地,字字句句却都是威逼利诱。 “你也知道,贺兰家已经宣布贺兰风雅因病去世的消息,也就是说,你已经死了,你的身份不存在了。” “你什么意思?!”卓雅语气不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兰薪起身,单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吓唬她:“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坏人了,我可以更坏一点,让你不能再使用卓雅这个身份,把你关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卓雅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兰薪松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卓雅,你属狗的!” “你少来这里威胁我!” 兰薪破罐子破摔:“你看我敢不敢,反正我都这么坏了,那就坏人做到底!” 卓雅又气又委屈,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向他。 兰薪抱住枕头,轻叹一声:“你没得选,我不会让你逃走的,我就是要缠着你。” 长久地沉默,兰薪耐心很足,等着她的回应。 卓雅被兰薪盯得烦躁,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他乱砸一通:“我不喜欢你!你恶心你恶心!” 兰薪表情淡然,微微侧头躲过她扔过来的物件:“可我很喜欢你,那一晚才会意乱情迷。” 卓雅见来硬的不行,只好放软态度:“兰薪,我求你了,别再缠着我好吗?我认栽,我不怪你了,只怪我自己酒后乱性,求你离开这里行吗!” 她不想再看见他,看见他,她就会被迫回忆那日酒醒后的场景,她用了好长时间才接受,那晚身边的人是兰薪不是贺兰声。 她后悔喝那么多酒,后悔那天和兰薪一起出去。 她好难受,心口痛得仿佛要渗出血来,为什么不是贺兰声,她怎么会把兰薪错认成贺兰声。 面对她的请求,兰薪不为所动,环顾四周,这里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水泥地,白墙皮,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破旧的洗衣机在逼仄的空间里很是突兀,他怀疑那个半自动洗衣机是上世纪的产物。 唯一看起来还算新的家具,就是摆放在出租屋中央的那台折叠小饭桌,应该是新买的。 这么长时间她就住这里? 太旧了吧,太破了吧,还不如上次那个好。 兰薪的目光驻留在她脸上,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他根本不听她讲话,卓雅见他软硬不吃,沟通不来,推着他往门口去,到门口时,兰薪却挡在门前,一把抱住她,将她按在怀里。 卓雅被紧紧箍住,体力悬殊下,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接受。 “可不可以试着接受我。”兰薪眉头轻皱,语气认真:“跟我交往试试好吗?万一呢,万一你会喜欢我呢?” 卓雅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兰薪吃痛后松手。 她扇了他一巴掌:“我不喜欢你!” 兰薪的耐心快要耗光了,他摸了摸麻痛的左脸,步步紧逼朝她走去,将她逼退至墙角,让她退无可退,禁锢在怀抱中。 卓雅怒视着他。 他笑起来有点坏,人也有点坏,认识他之后,对他的私生活略有耳闻,他不算干净也不算正直,对待情感也是得过且过。 简单来说,他是个渣男,喜欢玩弄感情,可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罪大恶极的人。 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她和他或许还能是表面的朋友,至少会看在金兰和上官醒的面子上,和他维持表面和气。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 她厌烦他的胡搅蛮缠,只想摆脱他远离他这个人。 她有过贺兰声这样的男朋友,因此哪怕兰薪的外形条件和家庭背景都是中上水平,在她这里也只能评价个尚可。 而兰薪的人品和生活作风,更不配与贺兰声相提并论。 兰薪轻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才知道,只要你要,我都给。” 卓雅别过头去:“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要你滚啊!” 兰薪单手掐住她的脸,手指稍稍用力,掰正。 卓雅吃痛,除了贺兰声,没有人会在面对她时连生气都会努力控制情绪。 兰薪外露的怒气极具攻击性,卓雅也是有些怕的,她掰开他的手指,嗓音沙哑微微颤抖:“我只想让你离开,别再来纠缠我。” 兰薪后退两步,头疼般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卓雅,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没有我,你在南淮怎么生活?” “我能。” 只要兰薪不乱来,只要兰薪不对她的身份做文章动手脚,等她去到新的城市,她会很快适应。 “你不能。”兰薪捏住她的手腕,逼她面对现实:“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为什么离开贺兰家,但我很清楚,你回不去了,而贺兰家的态度也已经表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贺兰风雅这个人了。” “而卓雅这个身份,本身就是捏造的,你以为只是改一个名字这么简单吗?贺兰家已经给你开了死亡证明,把你的后路都断没了,是我想办法帮你弄的新身份!” 卓雅的信念瞬间坍塌,她在意的并不是能不能回贺兰家,在意的是她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我只是改了名字而已,我没有死!!是上官醒在帮我,不是你!我去找上官醒,我去找上官醒问清楚!” 卓雅跑向门口,这是她最后一丝希望,为什么要毁掉她的所有。 兰薪将她扯回来,按在墙边,不停地刺激她:“你死了,贺兰风雅你已经死了!留在我身边,你才能是卓雅。” “如果我不留下呢?如果我非要走呢?” “那我就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让你走不出南淮,去不了任何一家企业,我就是在欺负你无依无靠,就是要让你留在我身边。” 卓雅盯着他的眼睛,无声落泪,是对命运的妥协。 兰薪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诱哄着她:“到我身边来,我保护你。” 听到“保护”两个字,卓雅觉得可笑。 兰薪无视她的悲伤和眼泪,吻上她的唇,侵占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败了。 败给了兰薪的刁难,败给了现实的磋磨。 她还能去哪里,哪里都很远,她跑不动了。 她还能做什么,做什么都很累,她不想浪费心力了。 她还能喜欢贺兰声吗?她还能见到贺兰声吗? 她还能活下去吗? 她是谁? 她……会是谁? 当她被兰薪轻放在床上,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流淌到枕头,她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她接受了怀里的人不再是心爱的人,也迎来了爱上贺兰声后最痛苦的阶段。 破旧的床板吱呀作响,不知过了多久,兰薪已结束了一场掠夺,他在她耳边平息喘息,又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这一次,我们都清醒,你是自愿跟我在一起的,对吗?” 卓雅沉默,兰薪也没有急于求证,侧躺在她身边,扯过被子,将二人的身体盖在同一张棉被下。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声淅沥像是催眠曲,兰薪没多久便睡着了。 卓雅掀开被子去洗澡,洗完澡后,从抽屉里翻找出那枚钻戒,出门买了一盒药。 这是她第二次买紧急避孕药,她将药片扔进嘴里,慢慢沿着小路走回出租屋。 从药店到出租屋的这条路,她回想着和贺兰声过去的种种,苦药在嘴里化开,她哭着咽下。 贺兰声只让她吃过一次,在独属于他们的新年,在他们兵荒马乱的第一次。 卓雅看着掌心里的钻戒,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好想他。 好难过。 好舍不得。 好想回到8岁那年,在孤儿院醒来,幸福和痛苦都变成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出租屋里,兰薪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他拉开窗帘,室外雨暂停,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窗户上聚集的水珠正顺流而下。 室内外有温差,玻璃上凝结了水汽,户外光景有些看不真切。 不久后卓雅便回来,身上头发都湿漉漉的,换了身衣服,默默打开行李收拾,兰薪走到她身后,揉了揉她潮湿的长发。 “淋雨了吗?”兰薪问道。 卓雅不理他,他拿着毛巾给她擦了擦,帮她收拾行囊。 坐在兰薪的车子上,卓雅局促不安,他开车,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快到晚饭时间了。 “饿吗?想吃点什么?”兰薪问她。 卓雅看着窗外出神,还是没有理会他,他知道她怪他,怨恨他,便没有再继续烦她。 车子停在某高档餐厅的专属停车位上,兰薪拉开车门,牵着她的手,去提前订好的包间。 第71章 恶心 包间餐桌边,围坐着几个卓雅不认识的人,但有一个人她很眼熟。 是她刚来南淮不久时,在酒吧遇到的那个搭讪不成还要打人的男人,他显然也认出了她。 卓雅看向兰薪,眼神微冷:“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兰薪尚不明状况,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吃饭,顺便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这是我女朋友,卓雅。”兰薪跟小弟们介绍:“愣着做什么,叫人。” “嫂子好!” 齐刷刷的“嫂子好”吓了卓雅一跳,她冷眼看着兰薪,真的觉得很丢人,很尴尬,很幼稚。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能做出的事,她真的没心情跟他玩大哥大嫂的游戏。 一顿饭下来,卓雅一口菜都没有动,兰薪的脸色也越来越差,身边的小弟们也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杨炽主动站出来缓和,笑面虎一般:“嫂子,是饭菜不合口味吗?见你没怎么吃,要不再点些其他的尝尝,这边菜品还挺多。” “别叫我嫂子。”卓雅冷冷地瞧着他,对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兰薪都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她很烦很烦,烦得脑子要爆炸,只想一个人待着。 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杨炽尴尬地看了一眼兰薪:“薪哥,这……” 兰薪挥了挥手,让他坐下:“你吃吧。” 卓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她受不了了,坐在这里像是被蚂蚁啃咬,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别吃了,都出去。”她冷声赶人,故意下兰薪面子,破罐子破摔谁不会呢,她早就做过不止一次了。 她是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想好好活着,总有人不给她机会啊,还用各种方式来恶心她,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兰薪放下筷子,看向卓雅:“别闹,有事我们回家说。” 卓雅抬手将碗碟打翻在地,面无表情道:“我有话跟你说,就在这里说,让他们滚出去。” “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至少应该尊重他们。”兰薪和她讲道理。 卓雅嗤笑:“就不尊重怎么了?” 兰薪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也怪他自己,明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时机,卓雅心里怨恨颇深,他还非要急着把卓雅介绍给他们。 他以为卓雅至少会在朋友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眼看着剑拔弩张,杨炽又出来解围:“那我们先出去,薪哥你们聊。” “站住,坐着。”兰薪起身按下杨炽的肩膀,其余打算走的小弟们也纷纷挺直了腰板。 铁打的薪哥流水的嫂子,他们当然还是听薪哥的。 “不走也行。”卓雅拿起一杯酒,起身走向杨炽的方向。 兰薪拉住她的胳膊,压着怒火:“你干嘛?别闹了!” 她甩开他的手,走到杨炽身边,捏住他的下巴,往上抬起:“还认得我吗?” 兰薪看向杨炽,面色凝重,其他几个小弟们全都目瞪口呆,心里阵阵打鼓。 杨炽瞥向兰薪,心中胆颤。 “嫂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卓雅拿着酒杯,凑到杨炽嘴边,手指轻轻用力,捏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把酒水给他灌下去。 这个动作难免暧昧,她却做的如同高高在上的王,给部下赏赐。 “想起来了吗?” 杨炽早就想起来了,兰薪现在也想起来了。 “杨炽!道歉。” 杨炽低头:“对不起嫂子,酒吧里的事是我不对。” “别低头啊~”卓雅仍然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往上抬,指腹擦去他嘴角溢出的酒水,笑看着他,慢慢靠近。 眼看着嘴巴就要亲上去。 兰薪一把将卓雅扯到身边。 杨炽吓得冷汗直冒,其他小弟们大气不敢出一声。 兰薪尽量安抚卓雅,希望做到双方和谐:“杨炽道过歉了,这事儿就翻篇吧。” “翻不了!”卓雅吼道,拿起酒杯泼向杨炽,红酒泼满了他的脸,他却连擦都不敢擦。 “我说翻篇就翻篇!”兰薪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 卓雅掀翻了盘子,踹翻了椅子,拿起酒瓶将桌台乱砸一通,手臂都被飞溅的玻璃渣划伤,她仍握着已经碎裂的红酒瓶到处乱砸。 小弟们站到角落里,敢怒不敢言,一个盘子飞过来,他们赶紧转换阵地。 兰薪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卓雅发疯,叹了口气:“杨炽,带他们先走吧,看看伤到了没有。” 杨炽用纸巾擦了擦脸,带着小弟们离开了现场。 见他们走了,卓雅将酒瓶扔在墙上,踩着遍地狼藉,走到兰薪身边,靠着桌台,低头看着他。 兰薪抬头望向她:“砸够了吗?砸够了我们去医院。” 卓雅抬起血淋淋的手,摸了摸他的脸,笑得猖狂又凄凉:“兰薪,你想做我的男人,就得做好帮我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兰薪轻笑一声:“好啊,我看看你有多少烂摊子等着我收拾。” 卓雅冷脸,将手指上的血重重地擦在兰薪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逞口舌之快:“好恶心,你真的好恶心。” 兰薪无视她的讥讽,握住她的手,面露担忧:“你瞧你,都流血了。” 他知道她想让他主动离开,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新禾天府…… 陪卓雅包扎过后,兰薪带她去了他自己的房子。 卓雅站在落地窗前发呆,这几百平米的大平层于她而言,不过是又一个水晶笼子。 她不喜欢住大房子,因为在贺兰家哪怕和贺兰声住在一个主套房也要走很远的距离才能到他的卧室,所以贺兰声给她买了玉兰园的两居室。 但她现在很喜欢了,哪怕是同处一个屋檐下,她也能离得兰薪远远的。 兰薪把她带去衣帽间,他的衣服都挂在过道两侧,里面还有一个化妆衣帽间闲置着。 “你的衣服就放这里,其他的生活用品阿姨都给你准备好了。” 时间不早了,兰薪没让她收拾行李,带她去了他的卧室。 卓雅从头到脚感到恶心,推开身边的兰薪,眼神里藏不住的厌恶:“我住别的房间。” 兰薪脱下外套,扔在一边,坐在沙发,两手一摊:“好,这里有四个套房,随便你选,不管你选哪个,床都够大,够我们两个人睡。” “恶心!”卓雅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向他,他笑得又坏又得意。 “你除了说我恶心还会说什么?我恶心,你不也刚睡过一次。” 兰薪走到她身边,箍住她的腰,反手摸了摸她的脸:“你今天砸掉了几十万,也该闹够了吧。” “我没有带别的女人来过这里,这是我自己住的房子,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我们好好相处,慢慢来。” 卓雅被他抱进怀里,鼻子撞上他的肩膀,她张嘴就咬。 兰薪皱眉,这次没有松开手,无奈叹息:“你想把我咬死吗?”还好他个子够高,不然一口咬在他颈动脉上,他就真的死翘翘了。 真怕她晚上爬起来咬死他,那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浅色的休闲衬衫上都渗出了血,卓雅才松口,侧脸靠在他怀里,合上双眼。 她真的累了,心力交瘁。 兰薪抱了她一会儿,见她昏昏欲睡,将她抱放在床上,确定她睡着后,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随便处理了两下咬伤,泡过水后,皮肉外翻,这下是真被她咬烂了,明天还得去趟医院。 卓雅躺在床上很安静,闹腾了一天总算是乖巧了几分。 兰薪躺在她身侧,摸了摸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笑着,想起第一次在风家婚礼上看见她,那时隔着一层白纱,隐隐约约的美,像天上的白月光。 他忙着和上官醒救风金澜,没能多看她几眼。 第二次在灯红酒绿的吧厅,她醉意朦胧,穿着朴素也没有化妆,清冷气质和夜场的笙歌燕舞格格不入,她像一朵孤傲的山茶花,连坠落时都是完美的。 第三次是在风金澜的家里,他体会到什么叫着迷,她在厨房和客厅里走动时,连头发丝都在发光,万物皆失色,她独是人间绝色。 他承认他是见色起意,但心动过后,是抓不住的无力和虚空,他想他应该是病了,得了相思病。 兰薪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睡去。 次日清早,卓雅被阳光吵醒,睁开眼睛,望向窗外,春风阵阵,吹动窗前薄纱。 兰薪从衣帽间走出来,换了一身西服正装。 “醒了?想吃点什么,让阿姨给你做,我去公司了。”兰薪绕到她这里,低头吻了吻她的脸,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我要好好上班,赚钱养家。” 卓雅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用手擦着被他吻过的地方。 兰薪走后,她换衣服出门。 “卓雅小姐,兰少爷让我了解一下您的口味。”负责做饭的阿姨手里拿着个平板,递到她面前。 她随便填了几个菜品,出门去了,走进电梯,电梯里有两个人,应该是这里的户主,一个去了地下停车场,一个和她一起去到一楼。 和她一起的女人从她进电梯到一楼入户大堂,一直在盯着她看,她停下来,问道:“你好,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女人上下打量她,轻嗤了一声:“姿色不错。”但她不想承认气质也挺不错,看起来不像是穷苦人家养大的孩子,廉价的衣服也能穿出轻奢的味道。 卓雅的眼睛是琥珀色,没有情绪看人的时候,会显得清冷疏离,甚至有些冷漠。 女人被她盯得心虚烦躁:“这么看我干什么?!小三!” 这里是一层一户,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层就是兰薪的住所,这肯定就是最近把兰薪迷得五迷三道的那个贱女人。 “你说谁是小三?” 第72章 我爱他 余香晚看着她,气场也稍显不足,虽然穿着高跟鞋,但仍然比将近一米七的卓雅矮一点。 “说的就是你,小三!” 正是上班时间,也不是所有户主都往地下去,大厅里来往的人不少。 大堂管家走出来,劝阻余香晚的喊叫:“女士你好,请不要大声喧哗。” “我是户主,你敢这样对我!”余香晚蛮不讲理,行人匆匆看过一眼,倒也无暇顾及她,卓雅尚不清楚状况,站在原地想问个究竟。 管家礼貌笑着,抬手引她去会客区一坐:“女士,您可以坐下和这位女士聊。” “没什么好聊的。”余香晚甩起手里的包包背上,扭着身子离去。 卓雅一路跟随,眼神仿佛要刀人,余香晚吓得不轻。 “你,你跟着我做什么!”余香晚抱紧手里的包包,翻出手机:“你再跟着我,我报警了!” “你是谁?”卓雅步步紧逼。 余香晚连连后退:“我是兰薪的未婚妻!” 卓雅停下脚步,转身离去。 她在房子里等到兰薪下班,阿姨做了一桌子菜已经离开了,兰薪回家后,看见她坐在客厅里,他很开心。 “在等我?”兰薪换下鞋子,走到她身后,手撑着沙发,俯身去吻她的脸。 “你有未婚妻。”卓雅冷声道。 兰薪的嘴巴距离她的脸颊不到一厘米,他停下来,皱了皱眉头:“谁跟你说的?” 卓雅微微侧过头,盯着他的眼睛,讽笑了一声:“你想让我当你的情.妇?” “我爸妈来找过你,还是她来找过你?” “看来是真的。”卓雅哼笑一声,回头看向电视机,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着火彩,兰薪留意了几分。 他其实很早就想问这枚钻戒的来源,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前段时间她没有戴,他还以为只是一枚普通的用来装饰的戒指。 兰薪坐到她身边,拉过她的右手,拿出她手里的遥控器,双手将她的右手合在掌心。 “小雅,你想跟我结婚吗?如果你想,我可以——” “我不想。”卓雅收回自己的手,态度坦然,语气平平:“等你新鲜感过了,通知我一声,倘若在这期间你和她结婚了,麻烦你不要作践我,让我离开。” 兰薪失落的情绪藏也藏不住,又点燃了些许恨意。 他用了卑劣无耻的手段强留她在身边,她便再也给不出他一点好脸色。 可是他不后悔这样做,因为再不牢牢抓住她,她就跑了。 她以为他只是想换换口味,但她不知道的是,从他决定以那样的方式和她发生关系时,他就下定了一辈子把她困在身边的决心。 曾经他那么细水长流的追求她,取悦她,她却总也不愿看他一眼,他也以为是自己的好胜心在作祟,以为追一段时间后,就会觉得没意思,重新回到他的花花世界里去。 可他被自己骗了,他回不去了。 他没有爱过人没有心动过,对欲的渴望远大于爱,所以他起初并不觉得这是爱,只是想和她经历一场风花雪月。 他愿意为了满足自己对女人的欲,付出一些金钱,但也仅仅是金钱,因为总有人前赴后继的扑向他捧着他,他不需要花费心思去哄任何一个女人,也不会浪费时间在他玩腻了的女人身上。 当欲和欲碰撞不出任何一丝爱意的火花,他竟也觉得索然无味,有些好奇爱情的滋味了。 于是贺兰风雅出现了。 他被自己的习惯蒙蔽,以为对她只是简单的见色起意,想用一些钱来满足他对她的欲。 但是她是他好朋友的朋友,不能那么直接,所以他私下里找过她,问她愿不愿意做他一段时间的女朋友,他可以给她很多钱,分手后也会给她一笔分手费。 那时候他还是高高在上得过且过的态度,优越的家庭和外形条件让他过于自信,总觉得她这样背井离乡无人可依的女生不会拒绝他,就算心里抗拒他,总也不会拒绝钱。 但贺兰风雅拒绝了他,也很快从金兰家里搬走。 他第一次体会到爱而不得的感觉,是被拒绝后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去纠缠她。 慢慢他开始花费时间和心思,去准备他认为女生会喜欢的礼物,让哥们儿约来几个和她同龄的女生,什么都不做只问她们怎么追求女生。 哥几个都觉得他疯了,大把送上门的女人不要,去啃硬骨头,还啃的津津有味。 花,钱,包,首饰,车子,房子,他什么都用过了,也什么都不管用。 最后,他用他的心,才发现他的心是那些奢华礼物里最廉价的一个。 她连那些昂贵的礼物都看不上眼,又怎会在意他廉价的真心。 过去的兰薪反复敲打他,你这样的烂人不能陷入情爱,否则会死得很惨。 他陷入了,他知道他完了。 有兰薪在的夜晚,卓雅总是觉得很漫长,她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求大于一切,便不得不委身于他的身下。 她总是幻想着以后,幻想着去到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过着一日三餐的简单日子,不拘泥于情爱,不执着于大富大贵,一个人简简单单的,找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去看看外面的美好世界。 这样的生活,在孤儿院时就已在她的脑海里形成框架,那时她只是想离开孤儿院,觉得外面的世界总不会比孤儿院差,后来到了贺兰家也确实是这样。 直到贺兰家对她的需求浮出水面,她才看出端倪,自从给贺兰声输过血后,她便有了离开贺兰家的念头,但她犯了一个错,惦记了不该惦记的人。 世界上没有人像贺兰声那样对她好,明明他们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雀鸟,但他却能在有限的空间里给她最大的自由,纵使能力有限,也会给予她最大的幸福和快乐。 在贺兰家的保姆都忽视她的时候,贺兰声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去和他同样的位置,在他身边她感觉不到自卑和低人一等。 但她始终明白,人是被区分了等级的,贺兰声口中的平等只在他们两人之间成立。 所以她犹豫了,想为这样好的贺兰声留下来,如果只是输血她愿意的。 如果只是捐一次骨髓,她愿意的。 但她也惜命。 她再喜欢贺兰声,也得有命去喜欢,她从不轻贱生命,如果他想要的是她这条命,那她就不给了。 所以她给自己留了退路,成年后就离开贺兰家,贺兰昭也答应了放她走。 当贺兰声拉着她的手站在他父母面前时,她从贺兰昭和徐清河眼里看出了不满和冷漠,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和批判,是她从出生就低人一等的现实。 他们只是一个眼神,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她和贺兰声不被允许在一起,非要在一起,会付出很惨痛的代价,他们无力抗争。 她明白,那时的贺兰声也明白。 于是他们坦然接受,坦然放手,她告别贺兰声,也告别贺兰家,去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可不应该谁都来踩她一脚,她也不是人人可采取的移动血包。 她离开贺兰家是为了活着,放手贺兰声是为了安稳地活着。 上官铭的迫害,贺兰昭的无视,接二连三打破了平衡。 卓雅不知不觉中哭湿了沙发,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只想兰薪能快点结束,兰薪却故意折磨她一般。 她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柔软的沙发上流淌着大片水渍。 兰薪单手捏住她的手腕,压过头顶,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你来我身边工作,当我的秘书,行吗?”兰薪看似在询问,实则是在通知。 他前两年只顾着花天酒地,爸妈也偏疼他,给足了玩乐时间,最近才正儿八经的去公司上班,正是跟着父亲学本事的关键时期,难免走南跑北,不把她拴在身边,他不放心。 卓雅咬紧牙关不说话,兰薪低头去吻她的唇,她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兰薪终于结束了,他用西装外套裹住她的身体,单手抱着她去浴室,把她放在浴缸里。 “我会变好,卓雅,能不能忘记我的过去。”他的指腹轻轻揉按着她的脸颊。 卓雅抱着膝盖,将头枕在膝盖上,看着内侧瓷砖,淡淡道:“我要吃药。”他刚才弄进去很多。 他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视线不自觉下移:“别吃了,怀了就生下来。” 卓雅抬头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悲戚和痛苦:“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兰薪无视她的痛苦,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那个女人跟我没关系,我没碰过她,她也不会是我的妻子,我们结婚,你当我的妻子,好吗?” 卓雅摇头,捂住耳朵,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惊恐:“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走,我要走!!你以为我放弃贺兰声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吗?!我就想过普通生活,不想再被贺兰家逼到绝路,更不想被你这样的人纠缠!我要过自己的生活!” 她要好好活下去! “所以那天贺兰声来南淮参加婚礼,是为了见你吧?”兰薪握着她的右手,扭动她手指上的钻戒:“这戒指也是他送你的?” 他轻轻松松从她手指上拿下戒指,放在灯下反复观摩。 “还给我!”卓雅去够,又被他举高。 兰薪掐住她的脸,语气冷沉:“你说你放弃了贺兰声,又为什么戴着这枚戒指。” 卓雅恶狠狠的盯着他,哭喊道:“因为我爱他,哪怕不能在一起,我也爱他!!” 他第一次从卓雅口中听到如此坚定的爱,他苦苦哀求都求不来,他卑躬屈膝都换不来,他用金钱,用真心,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却只换来她的恨。 兰薪将戒指扔进洗手池,打开水冲下去。 “不!!”卓雅从浴缸里爬出来,趴到洗手池边。 他逼她看清镜子里的他们。 卓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琥珀色的眼睛里是悲痛和绝望,眼眶蓄满了泪,不停下坠。 “可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了,看清楚我是谁。” 他紧紧拥抱她,视如珍宝。 她低头看着洗手池,戒指以这样的方式丢失,她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第73章 你有未婚妻 上官醒婚后在国外玩了半个月,赶在卓雅生日前一周回国。 她记得卓雅还是贺兰风雅的时候,生日在五月,但帮她办理新身份的时候,她希望能改成这一天。 她怎么会不清楚,这一天是谁的生日呢。 贺兰声21岁的生日会将在4月26日港城香江之上的游轮举行,按理说她不会在贺兰家的邀请名单上,就算是去也会和沐风一起。 但她也收到了邀请函,是贺兰声发给她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知道贺兰声想让她顺带着卓雅过去。 可是等她从国外回来后,发现卓雅和兰薪在一起了,这让她如何是好。 咖啡馆里,上官醒看着坐在她面前的两人,东看看西瞧瞧,难以相信卓雅竟然接受了兰薪。 也不是说兰薪不好,但和贺兰声比起来,真的差很多啊。 卓雅怎么会看上他?! “你们这就……在一起了?”上官醒满脸震惊。 兰薪一脸春风得意:“怎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上官醒摇了摇头,喝了口咖啡,看向卓雅:“你是被逼的吗?” 她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卓雅真的承认了。 “是,我是被逼的。” 上官醒手里的咖啡差点没端稳,看看卓雅又看看兰薪,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到底怎么回事?!” 兰薪变了脸色,一改刚才的嘻嘻哈哈,拉着卓雅的手,起身就走:“你别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以后少约她见面。” “站住!”上官醒挡住包间的门,不准兰薪就这样带走卓雅,她就是出国玩了几天,兰薪就这么不老实了。 不对,她怎么忘了,兰薪压根儿不是什么好玩意。 “上官醒,我说了这事你别管,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卓雅推开她,跑到上官醒面前,拉住她的手,语气急切:“我的新身份是不是捏造的?我只是改个名字而已为什么我查不到我以前的信息了,连我的学习经历都变更了?” 她不知道她自己是谁了,那些履历,那些陌生的学校名,连她的出生地都不在星海了。 上官醒面露难色,还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 兰薪一把将卓雅扯进怀里,拦腰抱起往外走去。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问清楚!”卓雅绝望地呼喊,引来咖啡馆里的其他目光。 上官醒紧紧追过去。 一路追到兰薪家门口。 兰薪将卓雅推进门去,站在门外和她撇清关系:“从今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尤其是关于卓雅,不然休怪我跟你翻脸,和你绝交!” “你疯了吧兰薪!”他们二十几年的朋友了,话说的这么绝,而且她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呢。 “你心虚什么?!你太不对劲了,你在害怕什么?你用什么威胁卓雅了!” 兰薪抿着嘴不说话,也不让上官醒进门,门后的卓雅用力拉扯厚重的大门,却被门外的兰薪死死拽住。 还好这是个往里开的双开门,上官醒全身用力,一头把他撞了进去。 “就你,还想拦我?”成功闯入后,上官醒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盯着兰薪,将卓雅护在身后。 兰薪想换掉这个双开门。 “卓雅你说,他怎么威胁你了。” 卓雅一五一十的控诉着兰薪的罪行,到最后上官醒都听不下去了,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招呼。 “变.态,混蛋!不要脸!你怎么也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我们绝交!” 兰薪不为所动,随便她怎么骂,反正她又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只在意卓雅能不能留下。 说着上官醒就要带走卓雅,兰薪自然不肯。 “你走可以,绝交也可以,卓雅不能跟你走,你也知道我们当初为了给她改身份费了多大的力气,有人故意使绊子,想让她回不了星海,甚至巴不得她彻底消失,那我也可以让她离不开南淮。” “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卓雅无依无靠算什么男人!小心我告诉贺兰声!”上官醒威胁道。 兰薪依旧不为所动,笑了笑:“你去说啊,这事就是贺兰声爸妈干的!你告诉贺兰声又怎样,我倒要看看他能改变什么!” 事实证明,21岁的贺兰声除了把她藏起来,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也不能像23岁的兰薪,明目张胆的把她带在身边,至少兰薪还能给她个女朋友的名头呢,他却只能畏手畏脚把她藏起来,生怕被家人发现,再给她引来祸端,等他有能力把她留在身边的时候,又太晚了。 卓雅的希冀在上官醒和兰薪的争吵中扑灭,她大概明白了贺兰昭和徐清河为何这般对她赶尽杀绝,大概也是怕贺兰声以后偷偷和她领证,偷偷生儿育女,逼他们妥协。 原来贺兰声的心思,早就被他爸妈看穿了,他还一直抱有这样的幻想。 “别理他,我们走,我去找沐风帮忙。”上官醒拉着卓雅的手就要离开。 兰薪威胁道:“卓雅,你想好了,今天离开我,明天你会在南淮寸步难行。” “你特么威胁谁呢!”上官醒怒吼道:“你以为南淮是你一手遮天呢!” “这是我和卓雅的事,你一个外人少在这里说话!南淮当然不是兰家一手遮天,但你且看看沐风,会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掺和我的事!!” 兰薪的话直击要害。 上官醒太清楚,沐风不会管这等闲事,他平时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理会这些登不得台面的事,况且她和沐风的感情有没有还另说呢,能指望他什么呢。 卓雅握住上官醒的手腕,拉开她们握着的手:“你回去吧。” 她帮不了她,没有人能帮她。 “可是——” “没有可是!”兰薪推着上官醒出门,重新把门合上,卓雅望着门外的上官醒,看着她渐渐被大门隔绝在外。 从此,她的囚笼上了锁。 兰薪站在门口请上官醒离开,冷着张脸:“快走吧,我不送了。” 上官醒瞪他一眼,又看向紧闭的大门,眼眶泛红,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囚禁!” “她是自愿跟我的。” “你趁人之危,欺负她孤苦无依!” 他哼笑一声:“我只在乎我想要的结果。” 上官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怎会变得如此卑鄙无耻,以前他再爱玩,也不会威逼利诱强迫良家妇女,到底是她不够了解他,还是他一直如此,只是在她和阿澜面前藏得太深。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又是那个杨炽在给你出主意!” 杨炽这个人一肚子坏水,满脑子歪理,虽然兰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在行事作风上还算磊落,而杨炽阴险狡诈,最喜欢借刀杀人,长时间跟在兰薪身边不知道出了多少馊主意。 兰薪反驳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跟其他人无关,如果真要责怪,只怪你和阿澜让我认识了她。” “你!”上官醒被他气到掉眼泪,又不服气的擦掉,浑身气得发抖,指着他,一字一句郑重深刻:“从今天起,我上官醒再没你这个朋友。” 上官醒走后,兰薪在走廊上站了许久,他低着头,拳头紧握着垂在腿边,薄唇轻颤喃喃自语:“我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你们都不帮我,又算什么朋友……” 他推开入户门,情绪低落的走进客厅,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卓雅身边,坐在她身侧,手掌贴住她的左脸轻轻摩擦,在她右脸落下一吻。 额头抵住她的太阳穴,闭上眼睛遮盖疲惫落寞的情绪:“我要怎么样才能捂热你这颗心。” “是不是只要我爱上你了,你就会放我离开。”卓雅语气冷淡,她只希望兰薪快点对她失去兴趣,她可以假装喜欢他,也可以努力迎合他的喜好。 只要他能放她远走,不再干涉她的生活。 她可以忍着恶心给他好脸色,可以阿谀奉承捧他到高处,可以做小伏低任他羞辱。 反正她这幅身子已经被他糟践过了,她也不在意这个了,只在意未来能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安稳日子。 她不要贺兰声,更不要兰薪。 她不要儿女,也不要成家。 她要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也罢,只要开心自在,不再时刻提心吊胆就好。 “那你爱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兰薪真的很期待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又怎会放她离开,如果是真的爱他,她应该也不会走了吧。 不对不对,她会走的。 她亲口承认她爱贺兰声,可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卓雅,我要跟你结婚,在我还有能力阻碍你的年岁里,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卓雅不相信,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厌倦,他这样的男人只会喜欢得不到的女人,折断她的傲骨,满足他的征服欲,她只需要假装很爱他,让他越来越觉得无趣。 “可是你有未婚妻。” 不管他有没有脚踩两条船,那个女人确实是他的未婚妻,而她现在的位置很尴尬,被迫成为了第三者。 兰薪轻叹:“没有订婚,更没有交往过,爸妈口头上的未婚妻也要我负责吗?” “她是你的未婚妻,就该你负责任。”卓雅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难为情和委屈,唯独没有心虚,看来他并没有骗她。 “兰薪,你没有处理好你的男女关系,就不应该拉我入局。” 兰薪瞧着她,反复咀嚼她的话,试探着询问:“如果我处理好家里的事,你会试着接受我吗?” 卓雅犹豫了,没拒绝也不太敢接受,家里的事不仅仅指他口头上的那个未婚妻,还有他父母那一关。 她坚信兰薪越不过他父母那一关,最后也不过是和贺兰声一样妥协,然后将她搁置一边。 “好,我等你处理好回来见我。” 卓雅点头了,兰薪心里又惊又喜,他终于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