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暗号》 第1章 她闹 一夜好眠。 梁思意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差点叫了一声“鬼啊!”,一个出溜从被窝里坐起身。 房间光线昏暗,就在她床边站了个人影,正弯腰压下来,那模样,似乎是要索她的魂。 半晌才想起,这个“鬼”不是真的鬼,是她昨天刚领证的老公,昨晚也睡在她房间。 铺天盖地的记忆涌来,内斯卡那场车赛的后果,终究她一力承担,付出了婚姻的惨痛代价。 当然,比起被逼嫁给那个富二代瘸子,方女士铤而走险、挟恩邀报给她找的这个靠山就优秀的多,有钱有权,关键人还长得顶。 也不妨碍她抱着被子一脸堤防,“你,你干嘛?” 不知是刚睡醒,还是从小娇惯的原因,她说话让人听来总带着一股娇气,质问都像是一种撒娇。 男人还是不太习惯她撒娇似的说话,暗自皱眉。 可能,还是因为太小了,呲牙露爪依旧是只未断奶的小猫。 陆晏之弯腰抽出枕头下的空调遥控器,只听“嘀”的一声,内嵌式空调扇叶间的冷风停了。 “关空调。”言简意赅。 吹了一夜24度的房间,冷意交叠着乍然像是进了冰窖,梁思意想起刚才迷迷糊糊间她好像一直在说冷。 抬眼看着走远的挺阔背影,咬了下唇,脸上陡然起了一层热,也不怪她觉得丢脸,就她现在这架势跟防贼似的。 怎么说也是她家理亏,逼着人领证的。 陆晏之没有点破她的小心思,转身拉开厚重的窗帘,发白的光线穿透进来。 梁思意抬手遮眼的同时,听到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起来了,梁董和方董在楼下等你。” “哦。”她习惯性噘着嘴应了一声。 梁董和方董是梁思意的父母,照理说陆晏之跟她领证了,该随她改口叫爸妈,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叫着也怪不合适的。 窗帘拉开一道缝,凭借着光度,就知道快中午了。 窗外露台摆了盆玛格丽特,小雏菊开的鲜艳,她稍稍停留了一眼,却在下一刻光线又陡然合上。 她不明所以,仰着小脸看向对面那个朦胧的男人,什么也看不清。但她知道那是一个怎样英俊的男人,浓眉深目,面若刀削,她爸梁正言年轻时是江州风流倜傥的人物,她四个哥哥也各个拔尖的帅,但都比不上面前这个男人好看。 不然她也不会鬼迷日眼,一度被美色沉迷,不过几次相处,发现这男人冰冷又无趣,很快就敬而远之。 等等,他刚刚那晦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思考,关门声响起,房间只剩了她一人。 什么毛病? 梁思意懒得猜,陆晏之这个人表面看着礼貌温和,私底下其实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很,她在陆园住的一个星期就被拂了好几次面,大小姐脾气大尊严也重,几次下来也不再拿他当回事儿。 拉开小夜灯,被子掀开,下一秒,整个人都石化住。 暖黄色的灯像一层纱将如玉的肌肤包裹的柔嫩暧昧,妄图盖着这片春色又无力为之,又像是滚珠般来回眷恋,带着说不清的羞涩。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衣服呢! 梁思意喜欢裸睡,可昨晚房间多了个人她明明记得自己穿了套睡衣,她裹进被子里摸了摸,又伸头往床下看,终于在地板上看到了那套昨晚上她穿的粉色蚕丝睡衣,还是分体长袖的。 穿在身上绝对严严实实,想都不可能是陆晏之半夜解她衣服,那就是她不习惯睡梦中给丢出去了。 啊啊啊!那刚才她坐在床上,那个角度,陆晏之看到了什么? 那个男人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色诱他?先是逼婚再是色诱,她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房间里,梁思意揪着被子懊恼,走廊上,陆晏之脸色也不是很好。 仅了一眼,那片光滑细腻的美背,在眼前挥之不去,如刚剥壳的鸡蛋,触目惊心。 她确实被梁家娇养的很好,只有这种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孩,才能这般明艳动人,像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珍贵又有一种易碎感。 他想问问她房间熏得什么香,那么甜腻馥郁,像发酵又煮沸的红酒,可他昨夜醒来并没有找到任何的香料甚至是香鼎。 唯有床上那片…… 陆晏之将这些思绪剔除出去,不能想,也不该想。 梁思意是跟他侄女一般的年纪,论辈分,她也该叫他一声叔。 从20岁就开始掌权陆家的陆晏之难得生出些许烦躁,事实上,与梁思意结婚并不在他的计划。一周前他过来给梁家答复,实则给了梁家两条路。 梁家小儿子在美国赛车闯祸断了孙家二少爷一条腿,孙家要梁思意嫁过去抵罪。 梁家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想而知有多宝贝,怎么舍得拿女儿填坑嫁给一个残废,方思惠也是硬着头皮找上京城陆家。 因方思惠母亲曾救过陆晏之的母亲,于陆家有恩,梁家如果想要后辈嫁入陆家,许以荣华,陆家也理应回报,但不该是陆晏之。 半个月前,方思惠托人送了个玉扳指到京城,陆晏之心中就有准备。 带了陆家底下两个小辈赴约见面,哪知道,方思惠点名要把女儿嫁给陆晏之。 虽说两家祖上无亲,但这辈分属实是乱了。 一周后,也就是一个星期前,陆晏之了解了缘由,知晓梁家的苦衷,带着信物也带给了梁家另一个选择,梁思意不用嫁,孙家那边陆家去摆平,一个地规局的,陆晏之处理起来也不费劲。 方思惠都动容了,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想随随便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哪怕是位高权重的京城陆家。 江州离京城千里,两家无往来,梁家也不缺财,陆晏之的条件是个人都会答应。 退婚眼见着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承想半路杀出个梁五小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脑子,红着眼瞪着陆晏之,非说他退婚丢了她的面子,陆家的人情必须还,这婚必须结! 想到那个在陆园住了几天,事情颇多的娇小姐,陆晏之也有些头疼。 另一头,秋姨捧着两件衣服过来,对站在小姐房门口的陆晏之微微弯腰,她是梁家的老人,专门负责照顾小姐起居,对小姐这位丈夫自然更尊敬。 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强大的气势,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刻意收敛都带着一股尊贵的气质。 秋姨对这位知晓的不多,只知道是京城过来的,京城距离江州千里,在江州这边梁家已经是行业龙头,让梁董都敬畏的人,身份地位又怎么会一般。 “姑爷,小姐醒了吗?” 因着这个称呼,陆晏之看向了来人,语气无波:“刚醒,你进去吧。” 陆晏之在这边逗留了一个星期,住的酒店,昨日跟梁思意领了证才住进梁家,只是一天一夜,就无数次从梁思意口中听到秋姨这个名字。 心知这位就是常年伺候梁思意的秋姨,一定是无微不至,不然怎么会有人22岁,还要人伺候着才能起床。 就是同龄的陆宜婷,陆晏之的亲侄女陆家的孩子也没有这般娇气的。 秋姨看着面前的男人,并没有急着进屋。 梁思意是她带大的,要说这屋里谁疼梁思意,那除了陆晏之各个都拿梁思意当宝贝,可若说谁最看好这段婚事,那除了秋姨把陆晏之当姑爷,楼里没有第二个人。 梁思意自己都没把这纸结婚证当一回事,梁董和方董也只当是小女儿过家家,陆晏之更不用说。 也只有秋姨,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却觉得极好,陆晏之人品家世样貌样样极好,在她眼里小姐也是最好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秋姨不知道这桩婚事的由来,只当陆晏之是姑爷,小姐以后依靠的人,她便希望他们小两口能和和美美。 不免僭越想唠叨几句,“姑爷,小姐从小就被梁董和夫人宠着长大的,上头又有四个兄长疼着,脾气难免有点娇惯,不过小姐性子好,心地又善,好哄的紧,真要生气了,您花些心思,带她吃吃喜欢的甜点,买买漂亮的衣服也就开心了。” 许是语气太朴实亲切,陆晏之因着这些话微怔了下。 也是,一个下人哪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也不用特意解释,这段婚姻被标注了一年的期限。 陆晏之有着良好的家教,哪怕是对下人一样的和善,“恩,知道了。” 房间里,梁思意换上秋姨送的新裙子,补着妆,秋姨一边铺着床一边习惯性念叨着。 “小姐,你现在结婚了以后就不止是梁家的小姐,还是陆家的媳妇,是大人了,可不能一睡就睡到这个点,等到了陆家,公婆那边会说闲话的。” 梁思意正绷着眼尾画眼线,听着秋姨的话转了转眼珠从镜子里看她,“什么闲话,陆家那么大的园子,没我一张睡觉的床吗?那我搬出去住。” 秋姨放下手中的枕头,斜了她一眼,“不是这个话,新媳妇总得有个规矩,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可不像话,偶尔也要早起陪公婆吃吃早茶。” 梁思意盖上眼线笔,从妆奁盒的一排首饰里,挑了个卡地亚的方钻项链,在镜子前比了比。 回头笑着说,“秋姨,来帮我带上。” 梁思意这一笑,秋姨也恍了神,忘了刚才说什么话。就是从小带到大的秋姨,也不止一次被小姐的美貌所惊艳,梁思意这张脸,是人看到就没有不动容的。 梁思意歪着头,等人走近了她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都没陪过方女士吃早饭,我哪起得来。” “可是,”秋姨还打算说,梁思意打断她,“而且也没有这个烦恼,陆爷爷陆奶奶常年住在国外,陆家那大院里就陆晏之还有四个侄子侄女住一起,没有长辈。” 秋姨这才踏实不少,这常年不住在一起也少矛盾,小姐的性子她知道,不是能委屈自己迁就别人的主。 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忽又想到什么,小姐刚跟姑爷认识,怎么知道陆家的事?只可能是姑爷说的,姑爷看着性子冷不爱说话,私底下连这些事都告诉小姐了,可不是上心了。 这样一想,秋姨对这个姑爷就更是满意。 梁思意不知道秋姨想什么,自顾自卷了一个法式波浪卷,又挑了双七公分的裸色高跟鞋,对着镜子,确保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优雅迷人,满意的出门。 路过面包沙发时随意一瞥,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睡过人的痕迹。 第2章 他冷 梁家住的是三层小洋楼,旋转式楼梯,三年一翻修使得房子跟新的一样,典雅又瑰丽。 梁家子女多,前些年这栋房子都不够住,老大梁思惟结婚最先搬出去,接着梁思意和小哥去剑桥留学四年,前两年老三也去了京城创业,这个家一下就冷清了。 一楼大厅里,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陆晏之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倾,白衬衫的袖口卷起两道,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是偏古铜色有力的肌肉,正在给坐在对面的梁正言和方思惠点茶。 放下杯子,陆晏之看着对面二人说:“梁董,方董,我今晚的飞机回京,公司事多,不便在这边多逗留。” 其实下午就该走的,之所以说的晚上,是考虑到某人。 对于陆晏之说要走,梁正言心中有数。像方硕集团,他做为董事长也不能轻易离岗,何况陆家那么大的摊子。 这几天就他撞见陆晏之的电话会议,京里的、政商的、国外的,分分钟都要等陆晏之决策千里。 他能在江州这边待上一个星期,不骄不躁,除了是回报方家的恩情,也能看出他的为人处世和优秀家教。 梁正言笑着说道:“公事为重,陆董这次在江州待了许久,想必公司一堆事等着处理,这次时间不巧,思惟和思年都去了江口,等下次他们回来,再请陆董来家吃饭。” 正如梁思意所说,梁正言年轻时候也是江州市的风云人物,如今五十出头,依旧松风华茂。 陆晏之与他同为董事长,二十岁就做了陆家掌权人,自己的中晏集团更是实打实的政企,陆晏之这个人,优秀稳重,高瞻远瞩,梁正言怎么看怎么满意。 不免也会动念头,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真做了他女婿。 方思惠没想这么多,只是在听说他今天就走时脸色稍雾,“陆董今天就走吗?这么匆忙?” 他要走,那岂不是满满也要跟着走? 陆晏之知道她关心的什么,他早就想过了,说道:“方董若是舍不得女儿,这次可以先不带她回去,过段时间我再来接她。” 方思惠目光瞬间射在陆晏之身上,锐如利刃。 陆晏之会来接满满,想都不可能的事,他们之间本就没有情意。 她又借口满满外婆丧期未过,梁家目前不宜大肆办婚礼,将陆家和梁家的婚礼推到一年后,陆晏之这般聪明的人又怎会不清楚,这一年之期到底是婚期还是约期。 陆晏之目光与之对上,不躲不闪。 方思惠竟也有几分怵的收了回来。 方思惠年轻时就是江州的名媛之首,又是方家的长女方氏的总裁,拿得下江州首富家的二少梁正言,又做了董事长,这么多年商业浮沉,她怕过谁。 头一回有她仅一个眼神败下场的场面。 对面的人云淡风轻的品着茶,脸色没有一丝愠怒,方思惠都不知道自己惧从何来。 她突然心里变得没底,一种强烈的念头涌起,她一直以为陆晏之顺着她们,是陆家一种报恩的态度,但有没有可能,其实是陆晏之对他们这些小把戏根本不上心,只要不损害陆家的利益,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了。 他知道梁家想借他的势护住梁思意,也知道梁家并没有真心想把梁思意嫁给他,甚至他都猜到了方思惠为什么选中他,不是因为陆晏之有权,是他三十年不近女色,外界传言陆晏之性向成谜。 这是多少世家想把女儿送上陆晏之床又顾忌的事,怕惹怒陆三爷的同时又把自己女儿推向火坑。 方思惠又怎么没听过这些,可她恰是最满意这点,陆晏之最好是不喜欢女人,这样才能将梁思意护在羽翼下等一年再完壁归赵。 可若梁家所有的算盘,陆晏之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可能吗?陆晏之今年也不过才三十。 如果一个男人有这么深的城府,方思惠也不免胆寒。 梁正言察觉到妻子的不对劲,伸手握住她一侧的手心,触到的却是一片湿冷的汗。 心中一紧,询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思惠对丈夫摇了摇头,气场瞬间就散了去,眼眶微红,看着陆晏之的眼神带了丝婉求,“陆董说笑了,新婚夫妻哪有分开的道理,满满年纪小,性子皮,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请陆董照顾好她。” 满满? 陆晏之轻笑了声,又给对面添了盏茶,“方董放心,我现在的身份,照顾好思意是我的责任。” 梁思意的去留也在这句话里定了下来。 梁家前门左侧有一方泳池,此刻一男一女凑在一起,女孩一身Sailing春季新款嫩黄色抹胸裙,颈间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折射的光刺眼,男孩同样挂着个银片粗链,穿身黑色宽松的骷髅头大T,左耳耳垂处一颗蓝钻耳钉,一个明艳,一个骚包,年纪一般大,模样上也有几分相似。 梁思意听着小哥的情报,激动的从躺椅上坐起身,头发都落到嘴边都无心伸手去拨,只是吹了吹,“你说陆晏之要回去了?” 蹲在梁思意身旁的男孩点了点头,将剥好的莹白剔透的荔枝递到她嘴边,“千真万确,我看着他那个管家推着行李过来的,我还问了安缦那边,确定退房了。” 梁思意一口咬住冰凉清甜的荔枝,在舌尖滚动了一下,吐出来棕红色的籽又被男孩掌心接了过去。 梁思意直感觉这雾了一周的天终于要晴了,这座大冰雕终于要走了。 不只是梁思意受不了陆晏之的冷气荼毒,梁思余看陆晏之也是哪哪不顺眼。 不是别的,就单是他现在顶着梁思意老公的身份。 呸呸呸,一个老男人也敢娶梁家的小公主。 这些天里,最难受的其实是梁思余。 内斯卡那场车祸,他是祸头,虽然祸不是他惹的,但在梁家,公主犯错那就是几个哥哥监管不力,失职。谁挨的近算谁的。梁思余也不狡辩。可他错归他错,怎么就能随便把公主嫁人,还是一个老男人。 昨天梁思意去跟陆晏之领证,梁思余被梁正言锁在房里都哭了,三个哥哥都不在江州,公主身边就他一个小哥护着,他要是就这么把公主嫁人了,以后公主过的不幸福,他不比死了还难受。 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那张结婚证就是他现在潜入门口那辆库里南里偷出来给烧了,也都无力回天。 他现在就盼着这个老男人赶紧走,滚回那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又问:“什么时候走?可有确定消息?” 梁思余摇了摇头,他这些天难得露了个笑脸,语气也轻松,“左右也就几个小时,等他一走,小哥带你去庆祝,东八港,游艇派对。” 对上眼,两人一拍即合。 梁思意进到客厅几个人还在聊天,她随意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上去,将抱枕抱在怀里,一双玉白的小腿露在外面并着朝一侧倾斜,上半身跟软的没骨头似的靠坐着。 跟着的梁思余有样学样,刚准备翘起二郎腿梁正言一个眼风扫过来,吓的立马挺直腰背。 陆晏之看在眼里也是见怪不怪,这扇门里好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女性为尊。 核心拥护的就是方思惠和梁思意。 秋姨送杯热奶上来,她捧在手里,冲着母亲一笑,声音娇软,“方女士,怎么还不开饭,是要饿死我再生个女儿吗?” 方思惠先是不动声色打量了下女儿,黄色抹胸白点裙下肩背露出的肌肤一览无余,白皙光滑没有任何痕迹。 明知道就该是如她料想的这样,也只有真确认了,才让她松一口气。 看着漂亮的女儿,忧郁的心情也去了大半。 “这个点才起来,就该饿你一天。” 话是这样说,却站了起来往厨房那边走,梁正言起身跟上,梁思意心情好,见状打趣道,“梁先生能不能不要这么黏,你要是在给我搞个妹妹出来,影响我家庭地位,我就长居英国不回来了。” 梁正言也拿这口没遮拦的女儿没辙,只能恶狠狠的点了点她的脑袋,“再气你母亲,我把你车库那些车都给你卖了。” 果然是亲爸,最知道抓她哪处弱点,梁思意立马双手合十,软娇娇求饶,“别啊爸,我错了错了。”她车库门到现在还是锁着呢。 她又是冲着厨房那边的方女士一顿撒娇,小嘴像是抹了蜜糖。 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很热闹,很让人心情愉悦,她很会逗人开心。 嗓音娇娇软软,像雏鸟。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陆晏之听得太阳穴突突跳,只觉得矫揉造作。 她是必须撒娇才会说话? 不过有人不愿意听,有人还不愿意说呢,回头见陆晏之,灿烂明媚的笑容立马就收了。 腹诽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给这人了,就知道摆个扑克脸,冷眼看人。 梁思意不满的撇头,只把人当空气,跨过他跟对面的小哥又有说有笑。 陆晏之本来打算跟她说一说晚上回京的事,见她这副模样也打消了念头。 饭很快就摆了起来。 餐桌的座位也有点意思,汉白玉长桌,梁正言坐在主座,左右下各是方思惠和陆晏之,照理说陆晏之旁边坐梁思意。 可梁思意直接坐到了母亲下方,留出来陆晏之左手下的空位,梁思余嘴角肉眼可见的抽搐,打死也不想坐这男人身边,心一横,抱着餐具挪到了梁思意下方。 餐桌上诡异的形成了陆晏之一对三的局面,整的好像梁家排挤人似的。 梁正言面子上挂不住,正要说话,方思惠先开口,“满满,陆董这边飞机定了,今天晚上回京城。” 这可是目前梁思意最想听的话题了,心中鞭炮放的噼里啪啦,还得控制住怕笑出声,脸上表现出一副留客的惋惜之态。 陆晏之坐在她斜对面,莫名察觉到一道深情诡异的目光,看的直起鸡皮疙瘩,抬眼,对上梁思意那双纯净又明坏的眸。 这丫头的脑瓜里又在想什么? 只听梁思意说,“这就走了吗?那太可惜了,江州好多地方你还没有去过,还有好多京城吃不到的美食。”梁思意又怕把人给说留下了,话一转,“那你下次再来提前告诉我,或者有什么想吃的,等你走后,我空运寄给你。” 只见陆晏之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却很好看,他长了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梁思意再不喜欢他也挑不出他样貌上的错,被这莫名的一笑冲击的恍了神,都没发现餐桌上除了她和梁思余,其他人表情都很怪异。 陆晏之很温和的询问她,声音低沉好听,“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梁思意本来就动心过陆晏之的美色,被他突然这一下的温柔勾了魂,脑袋晕晕的,讷讷道:“有,好多,D.W的提拉米苏,天桥边那家三星米其林家的Opera,状元阁江州特产的酒酿饼,糖粥……” 陆晏之耐心听着,点了点头,看向方思惠,认真严肃:“京城离这里确实不近,思意也不能时常回来,若是想家里,她刚刚说的这些吃食,到时麻烦方董费心给她寄一些。” 方思惠心口一颤,忽然眼眶就湿润了,她的女儿才留学四年回来,做母亲的又怎么舍得她走,可如今梁家骑虎难下,唯有恳切的说:“思意在京城就麻烦陆董了,她年纪小,有什么不对的,你多担待。” 梁思意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端倪,立马反应过来,目光射向方思惠,眼神委屈,声音小小的,“妈,你让我也走啊!” 方思惠被问的说不出话。 她才察觉这顿饭的异常,咬着唇问梁正言,“爸,你也不要我了?” 质问很轻,却很重的砸在父母心间。 梁思意憋着两汪眼泪,“你们就这么放心把我交给一个陌生人。” 说到“陌生人”,梁思意看向陆晏之,对方敏锐的察觉到她眼中的泪水,心口不禁一紧。 陆晏之是很少有情绪的人。 梁思意是宠着长大的小女孩,养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敢打敢闹,她此刻要是闹一场,方思惠或许还知道怎么应付,可她故作坚强,低声诉说,柔弱无害却最有杀伤力。 她的眼睛总是很圆很亮,里面装的是星辰,可现在星星隐去,随时可能变成维多利亚大瀑布,倾泄而下。 造成梁思意的难过,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陆晏之起身离席,他没法再坐壁上观,这样的梁思意有一种绝美的破碎感,惹人怜惜。 身后,最先传来的是梁思余咆哮的声音,像一只困兽,“爸,妈,你们都糊涂了吗?就这么放心把满满交给一个外人。” 梁正言的火有了宣泄口,怒吼道,“什么外人,那是满满的丈夫。” “那你问满满,她认吗?她是想留在家,还是要跟那个人走?” 门合上,彻底隔绝了一切声音,像是听了场闹剧,陆晏之稍觉疲倦,抬起两指揉了揉眉心。 他并不担心里面梁思意做何选择,去有去的麻烦,不去有不去的省心。 第3章 她娇 曹伯见三爷出来,拿着西装过来,瞧了一眼后头紧闭的门,“三爷,今晚回吗?” 陆晏之套上西装,整理着袖口的位置,语气平淡,“回。” “那夫人……” 被三爷瞥了一眼话又咽了回去,暗暗叹息了声。 三爷这态度,跟梁小姐怕是难成啊。 梁思意在京城陆园小住过几天,是作为宜婷小姐英国留学的同学来家做客,当时不知道她就是方董指给三爷的妻子。 说来也巧,梁思意与陆宜婷同在剑桥留学,还是舍邻。 曹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从老爷夫人移居德国,大爷因政务长期居住大使馆,二爷这几年政途一升再升,忙的不见首尾,诺大的陆园冷清的平日里只能听听鸟叫声。 三爷为人端肃,不喜吵闹,底下几个小辈在三爷眼皮子底下长大,各个端方守礼,也沉闷。 梁小姐娇气,但娇有娇的好,她入住的那几天,陆园多了一份鲜活气儿。 陆晏之知晓身边人的小心思,并不解释,一边往车上走一边发话,“开车,去平江区。” 曹伯开了后座车门,换上了严肃,“好的,龚市长刚刚打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出发。” 陆晏之晚上与江州市长有个饭局,这个饭局早就在他的行程规划内。 换句话说,陆晏之早预料到梁家刚才的情况,预料到方思惠算计陆家最终骑虎难下的两难局面,包括他现在的离开,也是计划好给梁家一个缓冲思考的机会,是不是真想好了选择陆家做庇护女儿的大树。 与虎谋皮就要做好承担被虎反噬的准备。 唯一不在他预料之中的是梁思意的反应。 他没有摊开来说,而是沉默离开,这就是今天最大的变数。 梁思意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陆晏之脑中一闪而过刚才梁思意的委屈眼神,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下,心尖划过一种陌生的钝涩感。 他知道,梁思意后悔了,她性子就是那样,做事不过脑,只凭意气。 倒是今天方思惠的态度让他意外,打退堂鼓。不过也在情理之中,爱之深,顾虑便多了,自信没了,大概是怕他这个持证的合法丈夫,会对她的宝贝女儿做什么不利的事吧。 陆晏之对这种脆弱难养的娇小姐没兴趣。 库里南一路从西区开往东区,行了四十分钟,眼前景象差别很大,西区是商区,高楼林立灯红迷乱,东区是政区,一片片带着徽标的区域像庄肃的阁子,踏进来就有一种森严清冷感。 陆晏之从不做无谓的事,哪怕是这几天,看似闲散无目的逗留,实则都有规划。 此时,梁家也是另一番景象。 陆晏之走的早,如果他留下来就会看到今天另一个不在他预料之内的事,梁家没闹起来。 起因在梁思余急红的眼,不管不顾的说出那句,“祸是我闯的,我现在就去孙家,拿我的一条腿抵给他,满满不用去京城。” 小少爷疯了,撒腿就要往外跑。 梁思意前一秒还在跟父母对峙,下一秒听了这话直接将自己的高跟鞋踹上梁思余的腿弯,趁他一个趔趄揪住他的耳朵。 她使了些力,气红了脸,骂到,“梁思余,你胆肥了,你的腿是你的吗?就敢往外捐,你那腿一条是给我跑腿的一条是方女士的,你准备捐掉谁的?” 梁思余瞬间没了焰气,疼的直叫唤,“嘶哈……公主轻点、嘶!轻点、耳朵要掉了掉了!” 梁思意气的直窜火,“家里五个男人,就你个儿最矮,还捐腿,我看你是想躲懒,不想伺候我和方女士。” “没有没有,我一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我这不是没招了吗?公主,你快松开。” 梁思余被揪的完全没脾气,被梁思意提溜着上楼。 声音在三楼的楼梯口消失,等看不见一双儿女,客厅里只剩丈夫梁正言,方思惠抱着梁正言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就哭了出来,梁正言心一惊,连忙回抱她安抚到,“怎么了,宝宝,怎么哭了?” 要说梁思意是梁正言的掌上珠,那也比不上方思惠这块心中宝,夫妻三十多年,梁正言从没给过爱人半点委屈,更是见不得她哭。 方思惠哑着嗓子,在他怀里哽咽道:“言哥,我觉得我做了一件特别错的事,我可能害了满满。” “怎么这么说?” “我以为我算透了陆晏之,凭借着那点早年恩情能换满满一年安稳,可我现在越发觉得他的危险远比外界带给满满的可怕,我猜不透他,满满现在又跟他结了婚,如果他要伤害满满真的是轻而易举,我没办法,我只能顺着他。” 方思惠将心中的所有思绪都告诉了梁正言,说完之后很久,梁正言都没有开口, 这个在江州叱咤商场几十年的男人,头一回感到无能的心酸,他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何须绕这么大的圈子为女儿谋划,终究他跟妻子也五十岁了,护不了女儿一辈子。 可梁正言也有自己的观点,他没有那么糊涂随便就让女儿跟谁走,留陆晏之在这边一个星期,也是对他的考察,他说实话,“陆晏之确实精明睿智,但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坏,陆家的事繁多,他在这边耗了这边长时间,也不会只是想算计我们,在这件事上我们理亏,陆家是做足了礼数的,而且,陆晏之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娶满满,要不是满满使小性子,其实这件事早就平息了。 方思惠:“可……” 梁正言:“宝宝,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陆晏之绝对不是一个卑劣之人,以他那样的权势地位,如果想做什么,无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况且他跟满满已经是名正言顺,他能保持正人君子,那他就是正人君子,而且,”梁正言说了自己的看法,“陆晏之急着回去,却又把飞机定在晚上,你没有想过原因吗?” 方思惠细想了一下,“你是说……他是为了满满。” 回程计划仓促,他尽可能的选在了晚上,为了梁思意与家人有更多话别的时间。 这样的男人,怎么也不会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天擦黑,陆晏之从饭店出来,身后跟着几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都带了些酒意。陆晏之脸色如常,站在这群人里犹如鹤立鸡群,他晚上滴酒未沾。坐到他这个位置,喝不喝酒全凭自己心意。 耳边清净,坐在车里起了几分困意,抬手看了眼时间,正七点,他很少这个时间犯困,昨晚那沙发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太软,睡得很不舒服。 曹伯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三爷,去梁家接夫人吗?” 没有收到回应,曹伯又问了一遍。 陆晏之声音清冷,“打电话给机场那边,报备飞机状态,今晚不回京,联系律师拟一份离婚协议,我明天一早要。” 曹伯心一凉,三爷这是…… 不等他多想,他发话,“开车,去梁家。” 陆晏之想过了,既然梁家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还真能跟一个刚出学校的一个小丫头较真? 孙家那边他会解决,方家的恩情还了,婚姻解除,以后各走各的路,相安无事。 一路上,曹伯只顾专心开车,三爷决定的事,很少有改变。 黑色的库里南停在洋房的院外,曹伯正要下车。 “你就在这等我,我进去说几句话,马上出来。” 这话意思晚上也不住这边了,曹伯打开手机联系安缦那边的酒店。 院内,梁思意靠在躺椅上都快睡着了。 半天时间,梁家没有一个人给陆晏之打电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等的天都黑了也不见人来接,梁思意也等的没了脾气,她都在想陆晏之是不是已经在回京的飞机上了。 她倒是不怕给陆晏之打电话,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两束车灯从院门照进来。 陆晏之关上车门,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梁思意跑了出来。 她换了白天的黄裙,穿了件白色泡泡袖帝政长裙,一路跑到他面前。 她神态很慌,像是有人在追赶,陆晏之目光下落,她没穿鞋,赤着脚跑出来。 下一刻,他被抱了个满怀, 月光柔和明亮,打在她身上,陆晏之被抱的僵滞住身子,他又闻到了昨晚那股让他起燥的甜香,更近了,他竟然闻到了一种奶香。 梁思意细嫩的胳膊圈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位置,满腹委屈,“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我还以为你下丢我自己回去了。” 梁思意不止声音软,身体也软,软弱无骨。 又像是只泥鳅,很滑,脸一个劲往他衬衫胸口蹭,一整个宴会下来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被她蹭的不规整,带了几分落拓。 这显然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陆晏之勉强定了心神,与她解释,“去东区吃了顿饭,距离有些远,回来迟了。” 她抓着错处没罢休,“陆晏之,陆家不是最讲礼仪,你就这么消失半天,电话都不捎一个,我们全家都在等你吃晚饭,这就是陆家的为人处世?” 陆晏之失笑,他要没记错,他本意是好心给梁家一个思考的时间,怎么成了他不知礼数。 一道声音插进来,“满满,不能没有礼貌,过来。” 梁正言方思惠走出来,身后跟着提着高跟鞋的梁思余。 梁思意听着母亲的话,没理会,反而把陆晏之抱的更紧,催他,“陆晏之,飞机到了吗?我们走吧。” 他看进那双倔强的小眼,忽地明了,低头,觉得好笑。 梁思意真是长不大的孩子,跟父母生气了就拿他当避风港,往他怀里躲,他们才认识多久。 他都打算放过她了。 “不是不愿意跟我回京?” 梁思意不可置信的瞪他,他竟然真有丢下她的打算,到底谁给他的自信,一次次不拿她当回事。 今天真的是梁思意落难日,史诗级的一天,她在今天受了天大的羞辱,爸妈把她往陆晏之身边推,陆晏之又不接手。 他怎么可以不接手,她跟父母都夸了海口,陆晏之对她无有不依。 她发现了一件更气人的事,从她抱到现在,陆晏之两只胳膊笔直的垂直身侧,都没有挨她。 他胳膊是断了,是摆件吗? 梁思意气呼呼的,她故意抬起两只脚,脚尖踩上他精致的意式皮鞋,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俯身。 这个姿势势必不稳,陆晏之怕她摔了,抬起一只手虚扶住她。 耳边,“陆晏之,你要是让我在爸妈面前丢了面子,我就咬死你。” 因她突然的凑近,陆晏之吸入了满腔的香,清冷眸光点点暗沉,汹涌着看不见的飓风。 他与梁思意到底没有伦理上的问题。 第4章 她哭 梁思意身子骤然一轻,被陆晏之抱起来,她吓得整个人贴近,胳膊紧紧抱着他的肩膀,怕摔下去,但完全多虑了,陆晏之抱的很稳,看着毫不费劲。 背后,男人的大掌熨贴着她的肌肤,贴的很实,掌心干燥温热,像是烙铁只觉得烫,她冷不丁颤栗了下,脸上迅速升腾的热意压都压不下。 鼻尖是一股清冷淡雅的君子香,清醒之余,她狠狠在心里骂了句:狗陆晏之,占我便宜! 车内,曹伯手机滑落到车座缝隙都没反应。 他可从没见过三爷抱哪个女孩。梁小姐扑过来的时候,他都捏一把汗,生怕三爷把人推开,伤了小女儿家的心。 陆晏之姿态从容,就这样抱着她走到她家人面前,语气自然,“梁董,方董,我来接思意,她行李收拾好了吗?” 方思惠险些答不上话,还是梁正言最先回过神,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乖顺的靠在另一个男人肩膀上,胸口不自觉泛酸,说道,“收了,都收好了,我让人拎出来。” 很快,秋姨推了行李出来,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 曹伯已经开启后备箱,帮忙接上行李。 陆晏之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语气带了些哄,“别闷着,跟家人道个别。” 梁思意不理会,几双视线落在她脸上,关心的、怜爱的、担忧的,她一概不应。 陆晏之戚戚然,瞬间有了种身为老父亲的怪异感,迫使他又耐心说了一遍,“下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确定要跟你爸妈置气?” 梁思意“哼”了一声,等了会,她撇过脸看向红着眼的方思惠,恨恨道,“刻薄亲妈!” 又看着脸色不自然的梁正言,“卖女求荣!” 陆晏之:“……” 他头回觉得梁家养这样的女儿也不容易。 “还有你,”梁思意看着满脸不甘心,此刻又像只斗败公鸡似得小哥,抬了脚踢他的胳膊,“快给我鞋穿上。” 梁思余弯下腰,他先是拽过自己价格不菲的衬衫,将妹妹一双脚底沾着的草屑擦了,再给她穿鞋。满圈的钻带沿着她纤细莹白的脚踝缠了几圈,梁思余给她仔细系好鞋畔,动作娴熟。 梁思意小腿晃动着,撒完气的小性子,心情颇好。 陆晏之目光落在那一双玉足,沉默着,梁思意最喜奢华,这双鞋一看就价格不低,但就这样一双闪眼的鞋穿在她脚上,也很少有人会将注意力放在那双鞋上。 她的脚很美,白皙如玉,十根脚趾头粉嫩圆润。 让他想到刚才这双脚赤脚踩在他的皮鞋上,又轻又重。 身体内陡然涌起一股燥热,来势汹涌,陆晏之不动声色调整了下梁思意的高度。 没人说话,氛围显得沉闷,梁思余最先受不了,他现在穿鞋的感觉就好像是送妹妹出嫁,事实情况也没差多少,一想就再也忍不住了,低着头,招呼都不打,匆匆转身就往屋里跑。 梁思意听到了一声擤鼻子的声儿,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她小声嘟囔了句。 “傻小哥。” 方思惠也被小儿子传染了几分难受,“陆董,满满在家被她几个哥哥宠坏了,爱使小性子又什么都不会,京城太远,我们也怕她到了陌生地方不适应,我和她爸考虑着,自作主张让秋姨跟着你们一起去京城照顾着满满,我们也放心。” 世家豪门的小姐,带着身边用惯的人一起嫁过去,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陆园不一样,陆家挑人严格,院里佣人往上三代都是有据可查,故此,方思惠特地告知。 陆晏之不甚在意,“小事而已,方董不用过虑。” 他心里反而有几分感激梁家的周到,梁思意在陆园待了一个星期,把陆家那群伺候的人折腾的人仰马翻,隔着个院子他都听了不少。 梁思意这盆娇花,陆家自认是养不好,还是交由梁家人养。给他省不少心。 黑色库里南一路往机场方向行,陆晏之上车便靠着座椅闭眼休息,中间隔着中控台,距离拉的远,梁思意坐在另一侧靠窗,先前那点旖旎消散了不少。 中间升着挡板,前后座隔成密闭的空间,昨晚是在梁思意的领域,她尚能心安理得的睡着,现在,她试图闭着眼小憩,又几次睁开看向一旁。 陆晏之昨晚没怎么休息,一上车就睡了。 睡觉的陆晏之比醒着时看着顺眼,没有那种清冷疏离感,也不会用威严的眼神看人。 他眉毛很浓,她都想伸手去搓一搓是不是画的,鼻梁高挺,皮肤偏白,唇薄,唇色很红,看上去很好亲。 脑中划过这一念头,梁思意自己都惊了一下,她不自然的坐直身子看向窗外。 什么很好亲,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她悄悄降了点车窗,凉风吹进来,吹散脸上的蒸腾的热意。 都说唇薄的男人寡情冷性,在陆晏之身上倒是真理。或许是感觉到风吹进来,睡梦中的陆晏之蹙了蹙眉。 凶巴巴的老男人! 梁思意撇嘴,转而打量起这辆车来。 这辆库里南没什么说头,就很车界陆晏之,高奢尊贵、四平八稳又处处透露着古板。 后置冰柜里放着一瓶八六年的木桐,开封的,浓烈憨厚的酒香木塞都盖不住,溢出些香气,梁思意只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的合上。 哦,改天要提醒他一下,她喜欢喝小甜酒。 机场平地,一架私人小型湾流G550停在跑道上,白色机身,红黄腰线延伸到机翼。梁思意情绪有点不对劲,小香包里手机不停震动。 是梁思余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通知了她另外三个哥哥。手机来电一通接一通。 她没去管,只顾低头走,没注意到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的,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背上。 抬头,陆晏之正用考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抱歉,我没注意。”她讷讷说。 她是一个心思很浅的人,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她比在车里安静,他浅眠,她在后座几次一折腾他就有了醒意,只是不想睁眼。 现下这种安静更像是一种茫然,又泛出一丝无助,机场的灯光里,将她所有的不安都放大呈现出来。 想到她是不舍父母兄长,他语气温和许多,“如果你舍不得,我可以抽空带你回来。” 梁思意撇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老古板,还不是舍不得送我回去。 她昂首挺胸率先上飞机。 万米高空上。 凌晨一点,离飞机落地还有三个小时,陆晏之正睡着,卧室门被敲响。 “姑爷,您能去看看小姐吗?”门外传来秋姨的声音。 陆晏之从床上起来,身上衬衫睡得有些皱,头发蓬松,眼底还有红血丝。 “她怎么了?” 原因是梁思意一上飞机就躲进洗手间,到现在还没出来。陆晏之抬手看时间,手腕空空,他睡觉前把手表摘了。 左右好几个小时了。 梁思意是麻烦,但现在也是他的责任。 他垂手微叹了口气,“带路。” 秋姨忙领着他往机舱中间去。卫生间过道,曹伯正守着。陆晏之脸色不愉,大半夜的兴师动众,因她一个人搅得谁都没法睡,这要是搁陆家那群侄子侄女身上,陆晏之早给他们训过来了。 他看着没脾气,恰是那份强大所带来不怒自威的威严,陆家没有一个小辈敢在陆晏之面前放肆。 见三爷来了,曹伯走过来几步,小声说,“三爷,夫人在哭呢。” 陆晏之撇了一眼卫生间门,诧异,哭了? “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休息,这里我看着就行。” 秋姨最是知道自家小姐性子,爱面子,她既然躲在里面哭,自然是不希望人看见。她点了点头,“姑爷,小姐肯定是舍不得家,那你哄哄她。” “嗯。”他情绪很淡。 等人都走了,陆晏之抬手敲了下门,“梁思意,你在里面做什么?出来。” 白色合金门关着,陆晏之推了下,从里面锁死了。 他今天睡眠不好,一再被打搅,语气也不耐,“你不出来,我让人拿钥匙来开锁了。” “不要,上厕所呢,我肚子疼。” 确实是哭了,话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梁思意知道陆晏之不惯着她,怕他真去拿钥匙,又憋着一副哭腔,拿足了气势说,“你这人这么霸道,我上厕所都不行吗?” 她以为自己字字清晰有力就不会露破绽,殊不知第一个字就让人听出来了。 陆晏之难得表现出沉默。 他其实并不擅长跟这样的小女孩沟通,如果是讲道理他不会输,但这种小女儿家情绪,说深刻了上升到感情层面上,最不讲道理。 陆晏之让自己靠在门上,尽量的心平气和,耳边离的近了,里面压抑着的哭声也更清晰。 小时候陆家几个小孩哭了他是怎么哄的?不记得了,或许压根没有哄过,陆家情况特殊,很早就是他掌家,那几个侄子不敢在他面前摆情绪。 他以为很难,但事实话是脱口而出的。 “梁思意,今天有人送了我两罐金骏眉,我收了,回去让曹伯给你煮奶茶。” 是真的,那两罐金骏眉就在托运箱里,他向来不屑收礼,太多人求他办事,送股份送地块的多如牛毛,他笑笑三两句便推了。 陆晏之钱权不缺,哪有什么能收买他的东西,龚市长也是知道这点,所以他带了两罐老家茶叶。 陆晏之不喝红茶,这份礼他可收可不收,想到什么,他当时看了眼身后的曹伯,接下了。 锁芯咔嚓一下,门如卷轴般推开,陆晏之站直身子视线锁住里面的人。 脸颊湿润,眼角通红,听着动静不大,哭的还不轻。 梁思意吸着鼻子,偷哭被抓包,脸也丢了,掀开眼皮瞅他,“谁要喝你的金骏眉,陆晏之,我讨厌你。” 怎么会有人说讨厌他还这么娇。 到底是小孩子,陆晏之心间起了怜惜,顺着她,“嗯,讨厌我。” 隔了一拳距离,她仰着头跟他诉说不满,“我不喜欢陆园。” 很不讲道理的话,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他甚至花费一秒时间去想安排梁思意住在外园的可能性,不过下一秒他就否定了。 他可以接受形婚,但不代表梁思意什么都不需要牺牲,他可以护她一年,但同样这一年,陆家的门面也是她需要周全的。 他适当放宽对她的约束,“之前是我的不是,你需要适应陆园,陆园也需要适应你。” 他微微俯身,看着她哭红的眼,语速低缓轻柔,哄小孩似的,“之前你是作为陆家的客人,陆家招待不周,这回不一样,你是陆家的三夫人,我的妻子,有什么不满意都可以直说,我和陆家,尽量都会满足你。” 梁思意被他口中的“妻子”那两个字激的脸一阵热,后面说的什么她都没听,直感觉心口酥酥麻麻,身子绵绵软软。 这个老男人还挺会勾人的。 她脸偏向一侧,恼羞成怒说:“谁是你的妻子,不要脸!” 陆晏之不说话。证是她要领的,也是她求他带她走,飞机更是她主动上的。但他不能说这些,硬要掰扯就是扯到飞机落地也会是他没理。 夜里巡视的机组人员过来,梁思意不假思索慌忙拽着陆晏之躲进厕所,身后的门哗的合上。 看见她哭鼻子,陆晏之一个就够了,她可不想丢脸丢一整个飞机。 陆晏之并没有出声,梁思意却先一步心虚的捂住他的嘴,他很高,她要够他必然贴他很近,那一拳的距离也消失了。狭窄的空间里,两人上半身紧紧贴合着,一个单纯不自知,另一个退无可退。 梁思意专注力都在听门外的动静,脚步声渐远,直至耳边传来一下一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抬头,猝然对上一双幽深暗沉的眼眸。 深不见底,带着深不可测的暗流,还有梁思意这种低龄段位看不出的危险。 她的手还摁在他的唇上,掌心触感柔软,陆晏之每一下呼吸都喷洒在她指尖,烘烤炙热。 单纯的梁思意只觉得暧昧,她连忙撤回手,往后退了一步,不想撞到了马桶,跌坐下去。 还好,盖是盖上的,没再出更大的洋相。她佯装镇定,躲在身后的一只手悄悄揉搓掉掌心的异样。低着头暗自懊恼,她为什么总在他面前丢人。 陆晏之靠在门上未动,衬衫领口的扣子被她揪掉了一颗,眼皮微微下垂,将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尽收眼底,她的局促不安,懊恼以及半张红染的脸紧张到睫翼乱颤。 但凡梁思意有些城府,知晓些风月,陆晏之真的会想,这是否是梁家另类的美人计,如果是,那真是…… 陆晏之轻笑了一声,整理好被她拽乱的衣领,看着她,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场,“我说话算话,该我让步的我都让,希望你能做到相护理解。”别只由着性子来。 梁思意不傻,这一句她听得懂,他的意思是他做让步了,那她也该妥协,如果不妥协就是她不懂事。 她拿脚踢他小腿,“刚刚还说是夫妻,现在又是一副长辈的口吻,你训小孩呢,我这以后进了陆园还能有好日子过?” 陆晏之瞥了一眼被踢的位置,习惯性拧了下眉头,在他看来她这喜欢动手动脚的习惯也要改,刚才还拿手捂他嘴,不成样子。 被踢得地方有些痒意,他弯腰拍了拍莫须有的灰尘,口中说到,“我会注意。” 她说什么他都应,她也没了脾气。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陆晏之觉得也该一次性说清楚,“虽然我们没有办婚礼,但领了证,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真夫妻,回陆园,我们也会住在一起。” 当然,这个“住一起”指的是住一个院子掩人耳目,松林院空房多,到时候随这娇小姐挑哪间住。 梁思意还坐着仰着脸看他,表情疑惑。为什么是在外人眼里?他们不就是真夫妻了吗?既然是夫妻,自然要住在一起,昨天晚上,她不就让他进房了。 在梁思意心里,她再生气,那也只是夫妻拌嘴,分房睡,她没想过的。 梁先生和方女士结婚三十多年,也会有闹别扭的时候,但就从来没有分房睡。 她肯定答,“这是自然。” 陆晏之有些意外,他以为要在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会儿这么好说话。 “离落地还有两小时,现在回去睡觉。” 第5章 她进 房间是曹伯安排的,怕梁思意晚上有需要,特意把陆晏之和梁思意房间安排在相邻。 陆晏之打开自己的卧室门,正要跟身后的人说一句“早点睡”,梁思意已经先行说了句“谢谢!”,然后脑袋擦着他胸口位置钻进去。 理所应当,好像陆晏之开门这个动作是绅士的请她先进屋。 陆晏之顿了一下。 梁思意先入为主打量了下房间,黛眉轻蹙。 好小! 房间布置简洁,就一张床、一张座椅沙发和矮几。她看着唯一一张床,不满意的撇撇嘴,只有她江州床的一半大,还没墙边立着的一排书架宽。 梁思意也不想,她江州的床是方思惠在她十岁生日为她特意定制的,三米三的黄花梨木大床,光是选材加做工就花费一年时间。 为什么打那么大的床,自是有原因的。 算了,这是在飞机上,将就睡一晚吧。大小姐委屈求全想。 她突然发现问题,这里没沙发,那今晚她得跟陆晏之一起挤这张小床上。 睡一张床啊……虽然是他们是夫妻了,可……她神思为难了一秒,也就一秒,她想好了说,“陆晏之,虽然我们结婚了,但你要给我适应的时间,不能、不能……”不能现在就对她做过分事! 梁思意面皮薄,支支吾吾着脸已经烧红了半边,她飞快的撇了眼站门口的男人,怕他反悔,不容拒绝说,“我贴墙睡里面,你睡外面。” 说完匆匆往床边走,走了一半停住,低头看向自己,微微恼火,她还没有换衣服。 梁思意穿着晚上换的长裙,面料昂贵,但睡觉的话绝对比不上她那些私人订制的真丝睡衣舒服。 她看了床旁柜,上面孤零零一只百达翡丽,没有自己要的东西,问陆晏之,“我睡衣呢?秋姨没为我准备吗?”不应该啊。 陆晏之看着梁思意带着疑问的漂亮脸蛋,脸上的疑惑不比她少,他先回答她的问题,“准备了,在隔壁。” 他没去看,但知道秋姨肯定为她家小姐准备妥当了。 “秋姨老糊涂了吗?怎么不给我放房间里,你去给我拿一下。”大小姐使唤起人来依样顺手。 陆晏之无奈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做起小厮去给她拿衣服。 两边房布局都一样,床头柜上不仅放了睡衣,旁边还有两杯热奶,一盘柠檬挞。 答应过来给她拿衣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陆晏之目光聚拢在那件他形容不出来的红色睡衣上,布料少的可怜,几根细软的丝带搭在上面。这种衣服,说句伤风败俗不为过,他不确定,这是秋姨的“好心”还是梁思意平常就这么穿。 几番犹豫才把那两片布料攥上手,又凉又滑的面料衬的他掌心炙热的温度,顺便端了杯牛奶,甜品他没拿,考虑到半夜吃了不消化。 梁思意左等右等,在看到陆晏之回来还“体贴”的给她热了杯奶,笑颜灿烂,道声谢,喝了两口,在接过他手上的睡裙时并无异样。 她的睡衣都是这样,就这样她都不满,她习惯裸睡。 卧室有间很小的衣帽间,就在门边位置,梁思意是在换完睡裙出来前才意识到了不妥。 长方小镜里,少女刚换完衣服一脸红霞,琼鼻秀目,那件量身定做的红色睡裙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腰身不堪一握,肌肤衬的赛雪。 咬着粉唇暗自懊恼,陆晏之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穿成这样,引诱他的吧? 虽然他长得顶,但脾气坏,她才没有急不可耐,陆晏之最好不要自以为是! 哒哒哒的脚步声,陆晏之坐在沙发上,看着换件衣服把自己换了一身气,气冲冲出来的人,高跟鞋甩的东一只西一只。 梁思意走到他先前睡过的床前,被子还乱着,她直接掀开一角钻进去,滚了一圈,一气呵成如她所说贴着墙。 看着床面空出的大半位置,以及卷成一个长条如同鸡肉卷的梁思意,陆晏之端方冷峻的脸上浮现出错愕,紧接着变为疑惑。 他能把梁思意此时的行为归为小女孩在外没有安全感,又一次躲到他身边来? 好像有什么不对,可他一时也想不出症结所在。 他动了动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什么没说。 梁思意独自生了会儿闷气,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一些,“你怎么还不睡?我都困了。” 说话带着气泡音,被子蹭在脸上,她随之嗅了嗅鼻子,这被子用的什么洗衣粉,好香,是松木的淡雅香,沁人心脾。 小姑娘性子直,有什么问什么,“陆晏之,你这飞机上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这么好闻。” 陆晏之沉默不语,他看着自己先前盖过的被子被不知所谓的小丫头拽到鼻尖一点点嗅,她不仅闻,嘴上还不停说着好香好甜…… 心中莫名躁郁。 体内像是有什么在撺动,他匆忙起身,语气僵硬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身影中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梁思意鼓着嘴,不说就不说,小气,她还能偷他一床被子? 同样的换衣室,男人身姿挺拔,胸前的扣子先前被梁思意拽掉不知遗失在哪里,领口敞开,裸露出胸前紧实的肌肉,透着饱满的性张力。 那一方梁思意照了宽敞有余的长镜,陆晏之用之勉强,他稍低头,但也足够看清,眼里有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情愫。 这很不像他,像个毛头小子,没有稳重连自持力都丧失了。还是说梁思意真是个小妖精。 挂架上他睡前挂上去的西装掉落在地,上面搭着一条女孩的白色长裙,裙摆细带与西装胡乱交糅在一起,成熟与稚嫩、严肃与鲜活,带着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力,隐秘而煽动。 陆晏之只是看着,梁思意这个人连同她的物件一样,都不能碰,一旦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后果。 清醒之余又不免问责。 梁家到底怎么教的女儿,不是很宝贝吗?怎么教的她随意就敢进男人房间、上男人的床。 这样率性没规矩的梁思意让陆晏之很头疼,毕竟根据协议,梁思意未来一年他都是要负责的。 陆家几个子侄都是陆晏之手里教的,各个品性方正,梁思意不成形,他好好教就是。 一年时间,他足够自信能把梁思意教的跟陆家子侄一样端庄识礼数。 陆晏之换了件衬衫出来,梁思意已经睡着了。他没有靠近床铺,转而坐回沙发椅上,离飞机落地没几个小时了,也再没困意。 看着这个独属于他的空间里,小几上放置着的半杯牛奶,感觉奇妙,思绪缥缈,想到半个月前梁家来京时候的事。 梁思意白天情绪几度波动,此刻睡的也沉,那若有若无的松木淡香很是助眠。 她做了场不远不近的梦。 …… 半个月前 距离内斯卡那场惊心动魄的车赛已经过了一个月,那张赛场上火光冲天的照片被媒体炒了又炒,反复抛落几番也已经消停了。 祸首之一的梁思意在外游了一个月,丝毫不受风波影响,从水城到极光,走马尔代夫再到国内最后一站珠海收尾,完美的毕业旅行落下帷幕。 小公主踩着7厘米的水晶高跟鞋,一身洛可可甜美风的长裙,一头乌黑秀发卷曲披散在身后,连每一道卷曲的波浪都像是精致到最完美的弧度。晚间的夕阳洒下来,给外围轮廓渡了层金,柔和优雅又绚丽。 像每个小朋友小时候都想拥有的芭比娃娃,区别的是,芭比娃娃谁都有,这一个明显极其精致珍贵,不是谁都能拥有。 数不清是第几十个人,假装不经意路过她面前,走了好远回头偷看,再绊到不远处的石墩踉跄几步。 梁思意无心这些,甩着今年时装秀上新款的豆腐包,从最近最受瞩目的珠海航展厅里出来的时候,表情还有点不大高兴。 果然,少了梁思余这个鞍前马后为她打点拎包的人,她一个人旅行真的是累的够呛。 想到梁思余,梁思意不免愧疚,祸是她闯的,此刻她跟没事人一样在外面胡吃海玩,另一个却关在家里闭门思过了一个月,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要怪也只能怪梁家女性物种稀有,梁父那一辈三个兄弟,底下所出又都是男孩,方思惠女士当年嫁给梁正言先生放口要给他添儿添女凑个好字,婚后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再来就是盼个小公主了。 结果二胎又是个带把的,方女士不气馁,再来再来,谁知三胎又是个儿子,梁思齐出生,听说方女士当时在产房里就哭了,梁先生一个劲的安慰她,没事没事,梁家家大业大,多几个儿子继承家业也不累。 不过这三次生产,梁先生也像是经历了三次鬼门关,说什么也不要妻子再经历这种疼了。 哪知道方女士不死心,软的硬的花招都使了,甭管妻子撩的再过火,梁正言就是严防死守,演变到后来。 方硕集团股东大会,梁董一身蓝色西装,扣子系到喉结,领带打的一丝不苟,危坐于首位,西装口袋内侧贴身装的,不是钱包,不是钢笔,而是一包塑封冷硬锯齿包装的小雨伞。 也是没办法,方女士年轻的时候就是江州的名媛之首,美貌风情样样头筹,梁董再是正人君子也把持不住。 每次开会他都不敢朝右手边位置看,只要对上妻子那怨念的双眸,是人都得软半边身子,他这董事长的威严完全发挥不出来。 方思惠又是不达目标不罢休的主。 要问夫妻俩最后谁让步了,22岁的梁思意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所以说,梁家这么得来的小女儿,怎么不宠,上头有四个哥哥宠,方思惠疼爱,梁正言更是无有不依。 梁思意又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甚至是青出于蓝,不过也宠的无法无天,什么刺激玩什么,才有了内斯卡那场祸事。 表面无事,其实事情大着呢。 梁思意在马路边跟傻子似的站了三分钟,看着过往的车辆,觉得蛮没意思的。 心中念头一起,回家。 拿起包里的电话拨出去,没响完第二声就被接起来了,别误会,倒不是对她多重视,是对面的人闲的只能天天扣手机了。 梁思意一开口就带着独有的娇气的嗓音,说话劲劲儿的,“梁思余,我明天回家,开着我那辆720来机场接我。” 对面不知道碰倒了什么,只听电话里声音激动跟涨潮似的,“公主,你终于想到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头顶都能结蜘蛛网了,不过,”他啧了一声,“720开不了,大眼mini可以吗?大嫂新给你贴了凯蒂猫,冰淇淋粉,很可爱。” 远在千里之外的梁思意坐在车里,听的眉头紧蹙,凉凉问,“你觉得可以吗?” 开什么玩笑?公主回国不拿跑车来接,拿个Kitty来接,再说,他一个酷男孩,开个粉红小车好看吗? 梁思意意识到不对劲,想到什么,问,“我车怎么了?” 那头的人没精打采的语气,“锁了,妈把你车库锁了,钥匙搁爸保险柜里了。” 梁思意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太理解。 好端端的锁她车库做什么? 懒得想方女士为什么锁她车库,十有**还是赛车的事闹的,她把手机拿远了些,看了眼,这个点,爸妈应该不在家,撇撇嘴道,“没事,你溜进书房,爸保险柜我知道怎么开,我教你。” 梁思余没高兴,反倒是哀嚎了声,“公主殿下,你饶了我吧,我要是这样做了,就真被爸妈从户口本上除名了,你忍心吗?” 开梁正言保险柜的事,只有梁思意敢干,且真被逮着了,梁正言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梁家其他四兄弟,那是借个但也不敢放肆。 梁思意也不为难梁家食物链最底层的双胞胎小哥,只是说,“那不用你接,你跟爸妈说一声,她的宝贝女儿明天中午到家,回家第一时间要爱感受到亲人爱的抱抱。” 听着妹妹撒娇的话,梁思余整颗心瞬间就融化了,困在家里的那点郁闷一扫而空。 又说,“爸妈不在家,我听他们在客厅打电话约了朱阿姨,好像谈的什么婚约什么的,一大早机票飞京城了。” 朱阿姨是方思惠的同学加闺蜜,年轻时嫁到京城那边落了家,小姊妹感情好,一直没断联,朱阿姨爱好就是拉煤,二哥的亲事就是她拉的。 梁思意一听这话精神头就来了,“爸妈是去温家商量婚期?那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二哥都没去。” “那我更要去了,我去看看小二嫂长什么样,替二哥把把关。” 梁思余正想说要她把什么关,电话那头就挂了。 从珠海到京城比到江州还方便,梁思意火速买了一张珠海到京的机票,上车前给爸妈打电话,没人接。 没事,提亲也没有下午去提的,爸妈怎么也得在京城住一晚,抱着这个想法梁思意心安理得上了飞机。 第6章 他拒 华希尔饭店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二环上,每一扇窗推出去看到的都是**故宫的全貌。 酒店人员都严阵以待,他们的大老板今晚在这里宴客,一早就吩咐下来了,东侧的那间豪华包厢门口,一排服务员随时待命。 房间里氛围沉闷。 水晶灯光琉璃耀眼,一桌丰盛的菜品已经冷了,桌上餐具却都没开,桌上六个人神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一处。 圆形木窗前站着的男人一身合体裁剪的西装套装,体型修长,能把正装穿的这么禁欲养眼的,别说这间房,整个京城也没几个。 偏他气场冷冽,叫人不敢直视。 “所以,方董是挑中了我?”说话间,漫不经心转着指尖的玉扳指,清朝年间的扳指,不值什么钱。但这是陆晏之母亲早年间赠与方家的信物。 房间气温骤降,陆宜蔓与大哥对视一眼,知道三叔动怒了。 真不怪三叔生气,梁家大老远来京,陆家也是以礼相待,知晓其来意,陆晏之更是叫上底下三个侄子侄女过来,大家族联姻属实正常,老大陆明修推了政务过来,陆家诚意十足。 哪知,梁家野心这么大,看中的竟然是陆三爷。 陆三爷在外界的传闻,梁家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方思惠定了下心神,“陆董,我听我母亲说,当年她游船江钓,意外搭救陆老夫人时你就在她腹中。” 这话不假,方思惠的意思是,方家不仅救过陆晏之的母亲,也救过陆晏之的命。 陆晏之又怎会听不出,他闲走两步回到桌前,将手中扳指搁下,“方董,陆家并没有打算赖恩,只是我与令千金并不般配,年纪上我长她八岁,辈分上……” 方思惠打断了他的话,“陆梁两家祖上无交,不存在辈分排序,年纪上……陆董,说句冒犯话,你与我大儿子梁思惟一般大,老夫少妻,你多疼疼思意。” “梁董也这样觉得?”见方思惠油盐不进,陆晏之看向今晚上一直沉默寡言的梁正言。 陆梁两家从无往来,今日是突然来京,梁家夫妇中午飞机落地便差人朝陆家送信物,陆晏之也是推了晚上园林局局长的宴请前来赴约。 时间匆忙,对这对夫妇陆晏之还不及了解。但方思惠,他几句话已经摸透,她目的明确,对女儿是势在必嫁,可梁正言显然并不想。 梁正言确实犹豫不决,梁思意是梁家最受疼爱的小女儿,刚才二十二岁,他又怎么舍得她嫁人,哪怕是爱妻信誓旦旦,说做过面前男人的背调。 陆晏之,年三十,陆家第三子也是老来子,二十岁掌权陆家,一手创建中宴企业,洁身自好。是一个生活在媒体镜头下从未有过负面新闻的人。 唯一被传过的且他本人没有出面否认的话题是,陆晏之性取向成谜。 且不说这传言荒不荒唐,梁正言是个男人,他知道男人的调性,更知道自己女儿有多好。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止陆晏之,还有爱妻方思惠的,他心中也是无奈。 梁正言从口袋里摸了包烟,递一根过去,“陆董,抽烟吗?” 陆晏之接过,拿在手里。 包厢里有女士,不适合抽烟,梁正言拿着打火机起身,看向爱妻,“我跟陆董出去抽根烟。” 方思惠点头,梁正言抬手做了个请,与陆晏之一前一后出门。 “都动筷啊,怎么都不吃,这么好的菜都冷了。”朱玲张罗着对面的几个人夹菜。 陆明修拿起筷祝,旁边陆宜蔓和陆明枫才开始动筷。 方思惠看在眼里,陆家的家风确实很好。 朱玲起身给她倒酒,趁机狠狠剜了她一眼,她今天算是被闺蜜坑惨了,要知道方思惠觊觎的不是陆家这两个小少爷而是陆三爷,她死活也得劝一劝。 京城谁不知道陆三爷脾性,也就这个外来人胆子大,敢一句一句往上呛。 方思惠知道小姐妹想什么,只是笑笑安抚着。 梁正言径直朝着走廊尽头去,陆晏之跟在后面,也没有带他去吸烟室。 玻璃窗半开,这个方位能清楚看到**广场的三角楼檐。 梁正言咬着烟,抬手,橙红色火光下,他深吸一口,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 再抬手时,陆晏之客气婉拒,“谢梁董,我不抽。” 这会儿,梁正言才正眼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不近女色,连烟也不近。 “冒昧问一句,陆董爱好什么?”这话带了几分打趣。 陆晏之也笑了,“还是有点爱好,闲来喝喝茶,梁董那边的阳羡雪芽前段时间我还请朋友给我带了些回来。” 品茶,要么就是附庸风雅,要么就是一大心头爱好,倘若真有茶品,那品性自然不差。 江州盛产茶,梁正言自然也有心得,“陆董喜欢品茶,我那刚好有两罐明前雪芽,有机会送与陆董。” “梁董客气。” 烟燃过半,梁正言抖落烟灰,入了正题,“陆董对联姻这事怎么看?” 他坦言,“高效简洁,最低投入成本,最快换取利益,各取所需。” 梁正言嗤笑出声,“陆董排斥联姻?” “并不,相反我觉得相较于自由婚姻,联姻更纯粹些,起码摆在明面上的**更容易把控。” “陆董有心上人吗?” “没有。” 梁正言信,把结婚谈的这么冷冰冰的人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 “如果陆董娶了我女儿,不求你全心全意,能做到相敬如宾吗?” 陆晏之出乎意料的看向他,他以为,梁正言会是反对的那个人。 有些遗憾。 指尖碾烂的烟被扔进垃圾桶,廊灯下,陆晏之半张脸掩在阴影里,身姿笔挺,声音低沉冷冽,“如果梁家执意如此,我也只能接受,但我话说在前,陆三夫人的位置,可能只是个虚名。” 这个虚名指的是各个方面的,可能是空床孤落,可能是钱财尽空,梁正言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手中的烟只开始吸过一口,火星湮灭将尽,梁正言嗓中干涩,“梁家会签一份婚前协议,陆家也可以去做财产公证,婚前婚后,不论你与我女儿走多远,日后如果分开,她不会分走陆家一分钱财。” 陆晏之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困惑,他直言,“梁董图什么?” “陆董可能不信,我图你人品贵重,能护我女儿周全。”烟尾塞进白沙,梁正言挺直腰背,没看身侧的人。 或许是品性端方的君子,却非良人,也不再多说。 “进去吧,陆董。” 包厢里,陆明修代表陆家,正陪着两位长辈说话,因他开车,故而只斟不饮。 “三叔,梁董。”见陆晏之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红酒,陆宜蔓与陆明枫各自起身。 陆晏之点头,语气温和,“吃饱了吗?去大厅等我会儿。” 三人依次跟几位长辈打过招呼,出门。 “唉,我也、我也吃撑了,我去楼下消消食,一起走吧。”朱玲一猜他们接下来就要聊正题,她一个外人也不方便坐这儿听,再说,她这姐妹主意大着呢,也不需要她。 服务员有序进来撤了桌上的冷菜,重新换了热菜。 陆晏之拿起方思惠面前的空碗,盛了碗清鸡汤送过去,“方董先用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梁正言夹了块花斑鱼,挑出最嫩的那块鱼肉放她碗里,也说,“先吃。” 吃完一餐饭,后面的话也顺口多了,没有一开始的斟酌难言,还算心平气和。 梁家目的明确,就是过来提亲且冲着陆晏之来的。 梁家于陆家有恩是实,他也不推脱。最后,陆晏之只问,梁家想何时办婚礼。 方思惠迟疑一阵,才说,母亲去世不久,方家仍在孝期,婚礼要等一年后,但要求尽快领证。 “尽快是多久?” “这个月。” 陆晏之转动手中的汤匙,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容我考虑一周,再给二位答复。” 宴后,陆晏之说送他们回酒店,方思惠婉拒了,说想看看城楼底下的风景,先不回,也不用相陪。 包厢里只剩梁家夫妇。 只见方思惠胳膊撑着桌面,起身时身形一晃,梁正言见状连忙扶住,“宝宝?” 她生性要强,任何时候都不让自己露怯,可今天谈的不是买卖,是他们女儿的终身大事,再怎么权衡利弊,都是拿刀在割他们做父母的心。 “我没事,他说考虑,但我知道他会答应的。” 梁正言叹了口气,心疼她这个时候还逞强,“宝宝,孙家的事我去处理,不是非要把满满嫁出去。” 内斯卡的祸,两家都有责任,赛场上签了生死状,就是真丢了命也追不到谁的责任,问题就出在梁思意冒名顶替梁思余参加那场赛车大乱斗,又撞了孙家小儿子那辆车,赛车失火。 梁家也不是怕孙家,只是追究到梁思意这件事就变得棘手。 方思惠摇头,女儿这次闯的祸太大了。细数梁思意这些年做的出格事,何止一件两件。 做父母的护不了女儿一辈子,她早就为女儿的后半生选定了良人。 “这些年,我只看中绍棠,他既答应了会爱护满满一辈子,我便给他一年时间。” 梁正言知道她的心思,只觉得妻子天真,“你让陆晏之与满满结婚,护她这一年,等一年之约到期,再将满满交托到绍棠手里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一年里他们有了感情。” 方思惠笑看丈夫,“你觉得可能吗?他们两个人性子南辕北辙,陆晏之为人端正严肃,不会喜欢满满那种娇气胡闹的女孩。” 换做其他任何男人,她或许都会担心,但对陆晏之不会,他看似温和实则清冷孤僻,古板无趣,不是一个会被儿女情长牵绊住的男人。 他又是人人尊敬的陆三爷,见过无数美色,更不怕他会对满满见色起歹心。 “那若是满满喜欢上陆晏之……” “那更不可能。”方思惠一口否定,“我的女儿我了解,陆晏之不是一个以女人为重心的男人,满满也绝不会喜欢上一个对她可有可无的男人。” 第7章 动心 陆晏之日常座驾是一辆四座的库里南,今天带三个侄子赴宴,换成了平常不怎么开的六座普尔曼。 曹伯开着车,后座陆明枫不停的扭动着身子,坐立难安。 “怎么了?座位上有刺?”对面,陆晏之冷眼扫过他。 外人眼里教条规矩森严的陆家人,私底下其实相处很轻松,辈分归辈分,到底是年龄相近。 陆明枫心烦气躁,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三叔,你真要娶梁家小姐啊?” 坐在旁边的陆宜蔓率先瞪了他一眼,好似嫌弃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陆晏之说这话时没什么情绪。 那想法大了,“那梁家小姐也太小了,你娶来我、我怎么叫啊!” 这才是陆明枫最关心的话题。 陆宜蔓冷不丁笑出声,就连最沉稳的陆明修都忍俊不禁。 这对陆明枫来说确实是个世纪难题,“三叔”这个称呼都是挨了许多次训才叫出来,初中前,陆明枫一次没叫过,陆晏之与他只差五岁,他叫同学都笑话他。 可这又何尝不是陆宜蔓和陆明修的痛,要知道陆明修跟陆晏之只差两岁,上学时只差两个年级。 谁让奶奶生了这么小的三叔呢。 这些年,陆晏之的铁血手腕,冷硬作风,以及同时执掌陆家与中晏的盛势,渐渐让人淡忘了他的年纪。 陆三爷的称呼在业界代表的是某种权威,也没有人会再拿他们之间的辈分当笑谈,相反提及时都是吹捧。 “怎么叫,叫三婶呗。”陆宜蔓故意打趣他。 陆明枫侧着身子指向她,来劲了,“哎,二姐这可是你说的,那到时候你来打个样。” 陆宜蔓这才发现她是掉坑里了,伸手拧了把这个弟弟,试想了一下到时候的场景,脸上表情也有些精彩,有这么年轻的三叔,她想过有一天要面对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叫三婶的这个问题,也做过心理建设,但…… “三叔,要不再跟梁家谈谈,换大哥娶行不行?” 她也绷不住了,有心理准备归有心理准备,但也没准备这么小的啊,梁家今天晚上说梁五小姐几岁来着,大学刚毕业? 那不是跟老四宜婷差不多大,要知道今晚三叔都没带宜婷过来,在他心里,22岁还是个小孩,不在成人的联姻范畴之内。 陆家男人都嫌小的年纪,梁家就这么急着嫁女儿,真是匪夷所思。 陆晏之语气淡淡,“叫不出口?” “真叫不出口。”管这么小的女孩叫三婶,叫人羞耻症都要犯了。 不仅陆明枫和陆宜蔓,就是陆明修也露了一丝苦笑。 陆晏之不稀奇他们有这种反应,平心静气的说,“谁要是能把梁家的婚给退了,今年的年终奖翻倍,我提前十天给他批年假。” 嘶!这可是天大的诱惑,陆宜蔓和陆明枫,一个CFO一个总监,一到年前那忙的是脚不沾地,别说提前放,正常放都是奢求。 “真的假的?” 陆宜蔓伸手敲他的头,“废话,三叔说了还能有假。” 他坐直身子捋了捋外套,“那我高低得试试,只要梁家那小姐长相凑合能看,我牺牲色相也给她拿下!” 陆晏之收起笑意,转而严肃,“要是我娶回来,该怎么叫怎么叫,或者你们连我也别认了。” 玩笑归玩笑,规矩归规矩,三个人相护对视了一眼,抿着唇不再胡说。 陆明修晚上局里还有点事,车子最先送他,到了地方下车,陆宜蔓头探出窗户,问他晚上还回不回家,他摆摆手,说晚上就住局里了。 陆家底下目前四个小辈,就陆明修从政,陆明枫和陆宜蔓在三叔的中晏集团任职,陆宜婷刚毕业,还没有确定工作。 车子途径暮色酒吧,陆明枫叫停了车。 “曹伯,路边停一下,前段时间丢了件外套在赵哥店里,我刚好去拿。” 陆宜蔓看了眼闪着橙色灯光的酒吧招牌,嗤笑,故意问,“那我们在这儿等你?” “别啊,来都来了,进去不得捧一下赵哥的场,时间还早呢,又不是老年人这么早睡,要不一起?” 知晓这个弟弟什么德行,陆宜蔓满脸鄙夷,索性靠在车椅上闭眼不看他。 陆晏之也没说什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只一句,“过了十一点就自行解决住宿。” “知道知道。” 陆家规矩,十一点闭园,不出不进。 暮色酒吧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生面孔,艳若桃李,是人看上一眼都会心猿意马的长相。又一位自认风流的男人端着酒杯过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又在两句话以后灰头土脸的离开。 梁思意转动着手中琥珀色的酒杯,兴意阑珊。 她入住的酒店附近就只有这一家清吧,格调有了,但少了摇滚刺激的荷尔蒙与多巴胺,就是差点意思。 像青涩的男女,只有前戏,没有**,太痿。 梁思意喜欢追求刺激,各种意义上的。 二楼窗户下面多了一辆车,小公主眼睛一亮,不禁感慨京城果然是个富人遍地的地方,下飞机不过几个小时,就让她看到一辆迈巴赫普尔曼,银灰色车身,即使的光线昏暗的夜晚,依旧熠熠生辉。 车前站着一个男人,一身手工定制西装,相隔很远但抵不住她视力好,又对服装上颇有研究,一眼就看出那是国外一家非常有名的工匠品牌。 男人很帅,梁思意从打量车转向开始打量起人来,可惜,背对着她,看不到脸。 直到另一个女孩一同出现在视野,那男人转身替她开了车门,然后上车。 梁思意手上的杯子骤然握紧,酒洒出来,一瞬不眨眼的看他的侧颜。 在第一眼看到他的脸时,梁思意唯一想到的是,阿波罗! 古希腊的太阳神。 这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从脸到身材像是造物主的绝笔,俊美到无可挑剔,地心引力偏离了磁场,她一下被吸住了。 她想认识他! 念头一起,她已经起身向楼下跑。 陆宜蔓上完洗手间回来,跟陆晏之闲聊了句,“赵老板这酒吧位置开的好,背靠宝格丽酒店,档次也有了,客流量也多,还都是高品质,不少盈利。” 陆家几个都知道,陆晏之朋友不多,赵海楼是一个。 他看了眼夜色中的酒吧门楼,漫不经心的说,“是吗?他开着玩的。” 赵海楼那点拿不出手的往事,陆晏之不予评论。也没说他开这间酒吧的初衷是买醉和疗伤用的。 毕竟在陆晏之中心,把感情放的太重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本末倒置,为情所伤更像是一种无稽的笑谈。 “走了曹伯。” 梁思意这边出了点状况,她跑太急,在大厅里,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见。” 是个小美人儿,陆明枫眼前一亮,“没事,是我的错,美女入怀,我还没接住,遗憾遗憾。” 梁思意被男人的幽默风趣逗笑了,看了眼面前的人,眉头轻轻一挑。 是个帅哥啊,看年纪与她三哥一般大,梁思意是个妥妥的颜控,没办法,从小生长在那样严苛的条件下,不好看的事物入不了她的眼。 门口,那辆普尔曼已经开走了,只见一个车尾。 在追也不可能。 梁思意面带微笑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人身上,真心道歉,“再投怀送抱是没可能了,我请你喝一杯吧。” 要知道今天晚上,多少个男人想请她喝一杯,她都没有给面子。 也是因为他笑容和煦,说话看似轻佻,但不下流,梁思意撞到他身前,他虚扶了把,等她站稳礼貌松手。 这样的男人,她不讨厌。 “荣幸之至。” 吧台前,梁思意指着架子上的两瓶酒,又要了冰,一杯茶饮半点蜂蜜,亲自调了一杯,与她之前拿在手上的颜色一样。 她的调酒手艺是跟小哥梁思余学的,不算精,但也绝对不比一般的调酒师差。 “尝尝。” 陆明枫有些意外,许是没想到她说的请一杯诚意这么足,他端杯抿一口入嘴,前调顺滑爽口,中间夹杂着一丝茶涩,后调绵延不绝的……他雅痞的搁下杯子,浅笑。 太甜了。 能不甜么,他眼睁睁看着她往杯里舀了满满两大勺蜂蜜。 还是个小甜妹儿。 他很给面子夸赞了几句,“这杯酒有名字吗?” “摩尔曼斯克。” 陆明枫左右转动杯身,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轻笑一声。 当摩尔曼斯克邂逅暖流,我的世界因你成了不冻港。 他这是被一个女孩**了? 梁思意没他想的那么多,说是请一杯那就是请一杯的意思,拿过脚凳上的包,“你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今晚上没有跟那个长相气质绝佳的男人说上话,还是有点遗憾。 陆明枫还没来得及自恋,转眼就变得尴尬,他何时被人撂过局的,干巴巴的问。“这就走了吗?” “嗯,我待很久了,回去睡觉了。” 他没罢休,“我还不知道你名字,我叫陆明枫,留给联系方式,下次一起出来玩。” 她将包链拉上肩,动作稍停顿,陆?想到什么笑了笑,说,“京城很多姓陆的吗?”她有个大学同学就姓陆,老家也是京城的。 陆明枫不知道其中原因,也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吧。”反正他知道的就没有二家。 梁思意弯了弯眉眼,“下次吧,如果有缘再遇的话。” 不过没啥机会了,她在心里补充。梁先生和方女士葫芦里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明天一早的飞机走,她这刚落地的,真不想再赶飞机。 宝格丽顶楼套房,梁思意换了套睡衣躺床上,敷着面膜滑动着手机里的照片,是一张她在酒吧二楼拍的远景,当时想拍一下那辆全球限量款的车,下一秒车门开了,男人从车上下来。 照片捕捉到的是一张下车背影,男人一只脚踩在地上,精致的意式皮鞋,微微俯下身,腿部的肌肉线条流畅,肩背平直。 连简单的弯腰动作都性张力十足。因他突然入镜,她按快门时手抖了一下,照片模糊。 梁思意犹豫了很久,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那张照片被放进她的收藏夹里。 她可不是私藏一个男人的照片,她只是喜欢这车,收藏下来是为了找个时间给几个哥哥看看能不能给她也弄来一辆坐坐。 她像做了坏事心虚的小孩,两颊渐渐起热发烫,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一个起身,揭了面膜,往浴室去。 梁思意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昨晚,陆宜婷从社交软件看到梁思意晒的几张京城地景知道她来京,电话里请她来家做客。 知道梁思意一早的飞机离开又是一顿连哄带撒娇的留人,她撒娇那一套都是跟梁思意学的,梁思意听了只觉好笑。 也没多犹豫,左右无事,她也不急着回去,去婷宝家认认门。 电话那头,陆宜婷兴奋的不得了,说明天一早就过来接她。 挂了电话,梁思意琢磨了一下,又给梁先生打过去,为什么不打给方女士,那自然是谁好说话打给谁。 果然,梁正言在那头让她玩的开心,一旁方思惠声音传进来,说最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必须回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梁思意对着电话嘟着个嘴,限的这么死? 第8章 陆园 一大早,陆宜婷车就到了,梁思意在房间不紧不慢的吃完酒店送来的早餐,挑选出一件漂亮的裙子,再将这次旅游的战利品——一条有价无市的极品澳白珍珠项链戴上,短短一圈刚好是她的颈围,衬托出她傲慢迷人的天鹅颈。 必须是从头到脚的精致,她才满意的出门。 酒店门口,在看到喷泉旁边一辆停着的车身超长的普尔曼时差点没缓过神。 这不是昨晚反复入她梦里的男人、不——的车! “噔噔噔!惊不惊喜。”陆宜婷身穿一条香奈儿挂脖珍珠连衣裙,斜挎着一个俏皮菱格包从车后跳出来,容颜娇俏可爱。 “你、你哪来的车?” 陆宜婷一脸骄傲的说,“我家车库里的。” 她知道梁五小姐喜欢排场,特地昨晚去陆家车库里挑了一辆最豪华的车来接人。 她家车库? 像是凭空一道雷劈上脑门,梁思意只觉得惊悚,她转而打量着面前的车,是昨天那一辆吗?车型,颜色好像都一样,就缺个站在车旁昨晚反复入她梦里的男人。 靠,大白天的想什么呢,脸上又升腾起热意,她赶紧止住念头。 “这车是你家谁的?” 陆宜婷说话声音微微上扬,像是提到的是她什么崇拜的人,“我三叔的,不过平时没人开,在车库吃灰呢。” 梁思意提着的口气偷偷呼了出来,婷宝三叔?那就不是了。 陆宜婷亲自打开了后座车门,故作姿势抬了抬手,“公主,上车吧。” 梁思意噗嗤笑了一声,娇娇瞪了她一眼坐上车。 一股木质调的香气带着淡淡的皮革味,在看到驾驶座是个年长者她微微颔首示意,看对方的面相不像是普通的司机。 陆宜婷随后坐上车,“这是曹伯,陆园的管家,我没有A照,开不了这车,就麻烦曹伯送我过来。” 不等梁思意自我介绍,曹伯礼貌的称呼了一声,“梁小姐好。” 宜婷小姐的朋友很漂亮,娇贵的胜似天仙,笑起来他一个老年人心肠都软了,难怪一向不重物欲的宜婷小姐这么重视,跟三爷借这辆车。 梁思意稍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宜婷小姐说你在英国很是照顾她,陆家该感谢梁小姐。” 听了这话梁思意心虚的笑笑,她哪会照顾人,只不过是两个人是舍邻,秋姨见陆宜婷一个女孩子在外也没个人照顾,平时生活上给梁思意准备什么就会多备一份给她。 梁思意知道她家境可以,但不知道是这么可以。 两千万的车放在车库里积灰? 梁思意直感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国外,婷宝一直是她小迷妹,是跟她手底下罩着的。 婷宝怎么能在她这只小孔雀面前炫富呢?还炫的这么低调,好气人! 陆宜婷没看出梁思意的懊恼,说,“你来京城怎么没有跟我说,你要是早跟我说,我就开这辆车去机场接你,那多气派。” 梁思意到那儿都要出风头讲派头那点事身边人都知道。 “临时决定,昨天下午才到。” “那怎么今天就要回去?” 梁思意也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没说。 “来都来了,就好好玩几天,而且,”陆宜婷冲她挤眉弄眼,“你好不容易过来,我把三哥介绍给你认识。” 梁思意现下只剩头疼了,在英国她就没少要给她牵线拉媒。 陆宜婷见她这模样,坐直起来,“你别不信啊,真的,我三哥就大你三岁,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喜欢什么类型你就知道了?而且你怎么能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贵的车。 梁思意也有车,一车库的车,但最排场的就是那辆720,远比不上这辆普尔曼。 臭婷宝,我要跟你绝交! 以为是梁思意不信,她求助般看向开车的曹伯,“曹伯,你说说我三哥人怎么样?” 这种小女孩家的话题,曹伯会心一笑道,“三少爷年轻有为,自然优秀,不过,”他停下又说,“宜婷小姐怎么不帮大少爷介绍介绍。” 这下轮到陆宜婷歪着头思考了,“大哥啊,大哥也行,但就是年纪差的有点多,性子也有点闷,思意不喜欢闷的。” 曹伯觉得不然,“差六岁也不算多,大少爷沉稳,老夫少妻也很好。” 曹伯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个在家受宠的女孩,这个年纪的女孩都爱玩闹,也总想着找个好玩的伴侣,但结婚过日子光靠玩闹可不行,还是得找个温柔体贴,关键时候能当事的。 又过了好半晌,陆宜婷一本正经下结论,“那就都看看。” 什么嘛!她说什么了就看看?梁思意嘟着个嘴不乐意。 车一路穿过闹市区停在一片大院空地前,梁思意仰头看着百米远外那片雕刻着陆园的棕红门匾,绵延不绝的院墙,嘴微微张。 这是什么? 古代的王府吗? 都什么年代了,陆家是还没有得到进化吗? 被曹伯领着往里走,绕过影壁,在看到三面的拱门与抄手游廊只觉得眼前阵阵眩晕。 梁思意上高中那会儿学校组织春游,去苏州园林,她喜欢拍卖会、珠宝展、时装秀,就是对逛园子没啥兴趣,主要也不能顺手拍下一块石头。 总不能跟那些小姊妹炫耀这是我从苏州园林买回来的石头,明清时期的石头! 那还不被那些肤浅的大小姐笑话死。 但方思惠当时极力要求她去,说是让她吸收点文化气,少些顽劣。 她去了,全程无聊透顶。 也就逛过这么一次园子,这么多年还印象深刻。 陆家是把苏州园林空运过来了吗?苏州园林也没这么大吧,这也太夸张了! 她试探着开口,“这就是你家?” 陆宜婷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好朋友来家做客,以前家里来客人,不是三叔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是几个哥哥姐姐的朋友,这次轮到她作小主人,她欣喜道,“是啊,还有我两个哥哥、二姐、三叔、都住在这儿,一大家子可热闹了。不过,我爸和大伯不住在这边,爷爷奶奶前些年也搬去德国长居,院里都冷清了。” 她转着圈看,“你家有多大?” 陆宜婷想了下,说,“很大,陆园有16间院子,将近200个房间,除去仆人住了四座院子,还有将近一半空着。” 天爷,酒店也没这么多房啊! 震惊很快就被新奇所替代,在王府里住一晚是什么感觉?之前那苏州园林可没让她住。 “婷宝,你家真特别,我很喜欢,我今晚可以住这儿吗?” 她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想住这里的打算,她连宝格丽的套房都没退,但这会儿,她太想体验一晚了。 “就是请你过来住的,回来一个月,这么大的院子白天就我一个人,可把我给闷坏了,不像你,又是看极光又是赛车,我光看着照片羡慕了。” 梁思意的社交软件那就是她精彩世界的一部分,她从不吝啬炫耀。 陆宜婷就猜到梁思意只要踏进来就一定会喜欢这里,她就是有做她嫂嫂的缘分。 “我先带你去我院子里认认路。” “等等、等等,”梁思意拉住她胳膊,皱了一张苦瓜脸,“那个,茅房在哪里?”不行了,她早上光顾着好看,人生大事还没解决。 身后的曹伯最先笑出声,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很可爱,亲切的说道:“梁小姐,陆家只是中式院落风格,还没有那么落后。我带你去洗手间。” 梁思意脸色一囧,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什么,只觉得丢人,还茅房,要真是茅房她还敢用吗? 曹伯带梁思意去了就近的松林院。 陆宜婷想起早上吩咐厨房准备的菜点还有那盅太子参乳鸽汤,不放心先回去看一眼。 曹伯站在院子外面等候的功夫,见陆晏之回来,身边跟着助理。 他迎上前去,“三爷,不是说中午不回来了,也没叫我去接你。” 陆晏之身穿一套银灰色西装,两侧领针将领带结固定的饱满有型,边走边说,“下午临时有个宴席,回来换身衣服,人接到了么?” 今天天没亮,陆宜婷就守在院门前等着跟陆晏之借车,陆晏之工作忙,经常很早出门,她怕错过。 陆晏之对底下小辈不严苛,问了原因,还把曹伯留给她。 曹伯指了指院内,“接到了,梁小姐在里面上洗手间呢,宜婷小姐回去看菜了。”想到什么,他由衷说,“梁小姐很可爱,宜婷小姐很重视。” 陆晏之脸上并无什么多余表情,“吩咐底下人好好招待,安排其他人送她去红枫院,你去书房把桌上的文件拿给文助,他直接回公司,下午的宴会你跟我去。” 曹伯严肃说是。 梁思意出来时没看到曹伯,四下望了望,确定一个人没有。 索性独自走进院里,想着随便遇个人送她去陆宜婷的院子,稀奇是,之前一路见不下十多个打扫的人,此刻一个也看不到。 院子里松竹葱郁,环境雅致,梁思意靠在一方柱前,嘟着嘴,勾起小腿,依次把两边七公分的高跟鞋解开,赤脚踩在地上。 路走多了,脚疼。 从梁思意知道爱美起,她就只穿高跟鞋,她对自己一米六八矮小的身高并不满意,只有穿上七公分的高跟鞋,才能让那些身高一米八都不到还妄图肖想她的矮子们自惭形秽。 旁边的房间里有细微的声音。 梁思意抬头看过去,她什么时候走到了内院,这里的院落跟外院差别很大,很重工,应该是主家的住处。 她直接推门进去,下一秒手里的高跟鞋掉落下来。 里面的男人刚脱了衬衫,皮肤冷白,胳膊搭在挂架上,胸前薄肌分明,宽肩窄腰,重点是那张脸,那张昨晚入她梦里的脸,这次离得更近也看的更真切,毫无瑕疵,英俊的面容,锐利的下颌线,无处不散发着雄性荷尔蒙,性感的要命。 陆晏之拿衣服的手停顿了一秒,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年纪很小的女孩,她丝毫没有误闯的慌张,也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 一张明艳动人的脸,珠光宝气,漂亮的不像话。 她是谁,他稍稍一猜便知道了。 “出去!”他转过身,拿过架子上的衬衫披上身。 声音清冷的像是兜头浇上一盆冷水,梁思意冷不丁打了个颤。 她有些失落,原来太阳神的声音是这样的,不比想象的温暖。 梁思意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往里又走了几步,声音带着委屈,“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迷路了。” 陆晏之已经穿好了衣服,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抵住性感的喉结,梁思意目光**裸盯在他胸膛的位置,像是穿过那层布料,看到了底下紧实分明的肌肉。 他很高,目测一米九往上,她连偷看他胸口都得仰头。 造物主是真真偏心啊。 陆晏之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小女孩儿正对着他的身子想入非非,声音比之前温和,“梁小姐在院外坐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婷宜的院子。” 她还是没动,垂在身侧的手指绞着裙摆,“你是婷宝的哥哥么?我叫梁思意,是婷宝的同学。” 这回,他只回了一个“嗯。” 也不像别的男人夸她名字好听什么的,只吝啬给了一个字。 第9章 接近 “我要换衣服,梁小姐确定要站在这里看着?” 梁思意下意识看向他身旁左手边叠放整齐的西装裤,脑子轰然一鸣,脸也红了。她急忙转过身,手里的高跟鞋跟门框磕的“咚”一声响。 “我、我去外面等着。”几乎是仓皇而出。 陆晏之看着前面半开阖的门,不期然脑子里想起之前曹伯那句多余的话:梁小姐很可爱。 院子中央两棵银杏树,枝繁叶茂,中间隔着两米距离,这么好的位置,不搭一架秋千真是可惜。 梁思意坐在亭子里,手托着腮,想到方才的情景脸还热着。 梁思意啊梁思意,真是色令智昏啊! 也是没经历过,就小就被众星捧月的梁五小姐,从来都是男人围着她献殷勤,什么时候有过男人把她迷的神魂颠倒。 旁边有佣人们端着菜往前厅去,她百无聊赖的看着,也不说话,完全忘记十分钟前,她还满院子找人。 等会儿让婷宝哥哥送她回去,顺便给他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身后有开门声,她下意识挺直腰背,故作镇定,转身,陆晏之换好衣服走出来,西装笔挺,比她爸梁正言帅十倍,一张极具权威的俊脸,能抗能打。 他也在看她,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她身旁椅子上的一双水晶鞋,没看她**踩在地上的双脚。 恰好佣人上完菜经过,他吩咐,“去给梁小姐拿双拖鞋。” 她声音插进来,“要七厘米高跟的,没有五厘米的也行。”其实还是七厘米最好,她悄悄看一眼男人的身高,他太高了,就是穿高跟鞋,目测也只能到他的下巴。 这样的身高一点都不配他,梁思意有些不满意。 佣人一脸为难看向三爷。 陆晏之语气很平:“只有拖鞋,梁小姐要吗?” 梁思意不太想穿,想了一下,勉为其难开口,“那还是算了吧,麻烦给我条毛巾。” 见三爷点头,佣人退下去。 “梁小姐在这里稍坐,待会儿会有人送你去宜婷院子。” 梁思意觉得没听明白,疑惑不解,“你不送我吗?” 他对答如流,“我这边吃完饭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失陪。” “哎哎!”见他就这么丢她一个人在这里,转身就走,她觉得不可思议,也气恼,情急之下站上椅子,两只小手扒上他胳膊。 她力气不大,陆晏之生生停下。 他皱眉看向胳膊上多出来的一双小手,目光回平落在梁思意的眼睛上,她眼睛很圆很亮,瞳仁清澈,一双眸子中倒映出的是他的脸。 他心头微异,往常这种情况,他会毫不犹豫立马甩开,但他没有。 她站在不是很稳,会摔倒。 此刻那双美目中多了委屈。 他没发现自己语气也软和了些,“梁小姐需要我在这陪你一起等人过来?” 梁思意抿着唇不说话,倔强的看着他,活像是被人欺负了,被他欺负了…… 陆晏之:…… 一个没什么心数的小孩子,还是个迷糊蛋,又是陆家的客人……陆晏之轻叹一口气。 前厅 曹伯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来时,看到陆晏之身旁椅子边上坐着的女孩,稍稍一愣。 梁思意正拧着毛巾擦脚,见到曹伯笑容甜美的打声招呼。 曹伯顿时感觉一颗老心脏都要化了,“梁小姐要在这儿用膳吗?” “好啊!”她正有此意呢,睁眼说瞎话道,“我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陆晏之看过曹伯一眼,意味不明。 曹伯心虚的一笑,知道三爷这是怪他自作主张,可谁让梁小姐讨人喜欢呢,长的又漂亮,他一个老人家看着欢喜的不得了。 陆晏之:“给梁小姐添副碗筷。” 她又娇滴滴的说,“谢谢曹伯!” 梁思意又专注的低头擦自己的双脚,陆晏之安静坐在一旁看着,并不是真的想看她,只是没有晾着客人自己先吃的道理。 不可避免的看到那双搭在椅子上的脚,很小,都没他手掌大小,跟她的身高并不相符。十根圆润透粉的指甲上涂了亮色的甲油。 低头弯腰扣鞋时,肩后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胸前,露出纤细的脖子与耳后大片白皙到发光的肌肤。 他收回视线。 梁思意踩着高跟鞋长舒一口气,肩背笔直,这穿的可不是鞋,是她的战甲。 她洗净手,在看向主位上的陆晏之时,对上他也在看她的眼,目光淡然。 曹伯送了碗筷过来,梁思意拿起筷子,随意夹起一片豆豉东鲍里的干笋放入口中,“嗯,好吃,果然饿了吃什么都香。” 让她胃口好的不是菜,是身边秀色可餐的男人。 可这么不矜持的事,她才不会表露出来。 “给我盛碗汤。”平时被梁思余鞍前马后伺候惯了的梁思意,很顺手把空碗放到陆晏之手边。 陆晏之看着手边被推过来的碗。 曹伯赶忙接过碗盛了汤递过去,梁小姐性子直不见外,可三爷哪做过这种事。 梁思意喝了一口鲜汤,歪着头凑近,似是说悄悄话,“婷宝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 她眉眼弯弯,习惯性的说话上扬,声音绵软,鼻尖骤然散开一股女儿香。 陆晏之身子不适的往后靠了靠,夹起的青菜掉回盘子,他不动声色地重新夹起,“陆晏之。” “陆~晏~之~”她拖了很长的尾音含着舌根念出这个名字,想着,很好听呢。 殊不知这种缓慢又低的语调,配上她惯有的娇嗲,既暧昧又像**。 他夹菜的手在空中稍微停顿,不过一秒,又毫无异样继续吃饭。完全是因为陆晏之这三个字,他很少在别人口中听到。 她竟然念出一种他听来都陌生感的感觉。 一种奇怪感。 “哪个yan?” 正说话,门口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陆宜婷赶来的有些慌张,她听说梁思意误闯她三叔的房间魂都吓没了,谁不知道她三叔对女性物种过敏,以前有过往陆晏之下榻的酒店房间里送女人的,后来公司生意一落千丈。 房间更是禁区,她怕迟一步,三叔就把梁思意扔出大院门口,要让这大小姐在陆家失了面子,别说做她嫂嫂,这辈子都别指望她踏进陆园门了。 “公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梁思意话被打断,看向陆宜婷,眼角弯弯,“婷宝,我陪你哥哥吃饭呢,你要不要也……” 她话没说完就被陆宜婷从位置上薅起来,“什么哥哥?你胡说什么?”她又转头看向面色如常的陆晏之,语气紧张,“三叔,思意没给你添麻烦吧。” 陆晏之没开口,梁思意手上的汤匙掉入碗里,瓷器磕出清脆一声响。 他、他是婷宝的三叔?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酒吧窗台外的惊鸿一瞥,还有婷宝早上说的那车是她三叔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原来,他不是婷宝的哥哥,而是三叔。 梁思意眼神一点点变得难过,说不清的复杂。 陆晏之敏锐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 她怎么了?刚才还朝气蓬勃,怎么转眼就像霜打了茄子。 小女孩家心思,他自问不懂。 但看她脸色黯然有些不落忍,毕竟认识短短一个小时,这张小脸上有过太过表情,娇羞的、灿烂的、明艳动人的、古灵精怪的……每一帧都鲜活到动人心弦。 没有人会舍得看这张明媚的小脸失了神采。 他觉得是自己长辈的身份吓到了她,于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显得平易近人,“梁小姐的陆家的客人,陆家理应好好招待。” 谁知这句话踩在梁思意哪条敏感神经上,她筷子一撂,赌着气说,“我吃饱了。” 明明没吃两口,先前还说饿。 大小姐脾气说犯就犯,招呼不打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推开挡着她路的陆宜婷,陆宜婷小身板一歪,顾不上别的,先跟三叔道歉,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在三叔面前撂筷子摆脸色走人的,她真是看到提心吊胆。 在陆晏之没有怪罪,还示意她赶紧去追人,陆宜婷撒开腿往外跑,边跑边喊,“思意!小公主!梁五小姐!我错了,我给你炖了鸽子汤,你别走那么快,陆园不熟你别又走丢了。” 像一场闹剧结束,餐厅回归往常安静,陆晏之继续用饭。 往常陆晏之吃饭就是这般,除了偶尔聊两句公司事,饭桌上也是没声,像是有食不言的规定,其实没有。今天乍然热闹后的冷清清曹伯还有些不适应,主动聊起来。 “宜婷小姐想把三少爷介绍给梁小姐,正在极力促成这门姻缘,这次请梁小姐来陆园小住,也是让人对陆家有个初步了解。” 他好像在说,陆宜婷这么护着梁思意在意她的感受,是因为第一印象极为重要。 陆晏之觉得不然,陆宜婷刚才那连哄带追人的熟稔劲,一看就是常做,陆家四小姐在外头对人低声下气,陆晏之要反思是不是平时对底下子侄不够重视,导致他们认知地位有偏差,才如此自轻自贱。 他只淡淡一句,“随她折腾。” 芙蕖院 梁思意一回到房间就把门关起来,任凭陆宜婷怎么敲怎么哄也不出来。 被人关在自己房间门外进不去,陆宜婷一点都不生气,还在锲而不舍说着。 “思意,你把门打来,小厨房准备了好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没反应。 “思意,我明天再跟三叔借车,这回不用曹伯陪着,你来开,想去哪去哪,我们一起去京郊兜风,” 房间里,梁思意正躲着哭鼻子呢,为那场无疾而终,来的快死的也快的暗恋。 她胡乱定义的。 其实梁思意哪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暗恋,只是长这么大没在男人身上栽过跟头,失恋是小,失了面子是大。 她现在最听不得车和陆晏之,冲着门外吼着,“老借别人车算怎么回事?又不是自己的,再说,我一个貌似天仙的小美儿,坐在你三叔车里,你三婶知道不得醋死。” 哪知陆宜婷听这话笑出声来,语气高了一个度,“哪来的三婶,我要有三婶就好了,我三叔这么多年,别说女朋友,女秘书我都没见他带回来过一个。” 下一秒,房间地板踩得嘚吧嘚吧,门咻一声开了,陆宜婷吓的往后仰了仰头。 梁思意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她心惊,她还没见过小公主哭鼻子呢,三叔这下把人招狠了,她语无伦次,“思意,你别哭,我三叔只是看着威严,其实他对底下小辈很包容,知道你来,他还特地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梁思意听不进去重点,她问的是,“你三叔这么大年纪,还单着呢?” “是、是啊。”也没多大年纪吧。 “没交过女朋友?” “没有。” 外界都说,三叔不喜欢女人,在陆家也都不是秘密了。不过陆宜婷也不敢搬弄长辈的是非。 她不知道梁思意什么心思,紧张的问,“你怎么哭了,今天误入三叔房间他凶你了?” 梁思意努力下压嘴角,一副受过天大委屈的模样。 对!那老男人确实凶她了! 第10章 怜惜 住进陆园的第一晚,梁思意食物过敏了。 下午她还是一只冷艳高贵的小天鹅被陆宜婷领着四处逛园子,陆家的园子不像那些哗众取宠供人参观游玩的浅表建筑,实际空无一物,它是实打实住人的宫殿,建筑布景豪奢无底线。 改天要带她那几个土不拉几还动不动在她面前吹嘘的小姊妹过来看看,什么才叫中式豪宅。 晚上,陆宜婷精心奉上一桌子菜,比中午还丰盛,也是赔罪。 梁思意挑食严重,但也架不住有人摸透她爱好,都是她喜欢吃的,这样尝点那样尝点,难免吃撑了。 晚上,她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以为是累了或者吃撑了。 她是半夜起的症状,是陆宜婷怕她晚上睡觉踢被子,睡前过来看她发现的,陆宜婷当时吓的不轻。 梁思意穿着吊带睡裙,被子掉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胸前一片一片的红印,手还在无意识的挠着,脸颊两侧深红,头发也汗湿了。 她慌的一面叫人一面喊她,可就是叫不醒昏睡的人。 还好陆宜婷还知道搬救兵。 陆晏之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陆家的私人医生。 医生说是接触到了过敏源,引起的轻微过敏。 陆宜婷不可置信,“这还算轻微?” 医生解释,“只是看着吓人,吃了药就能退。不过最好查个过敏源,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严重了危及生命。” 陆晏之陡然问,“你不知道她什么过敏吗?” 陆宜婷蹲坐在床旁,手还握着梁思意的手,怕她指甲锋利挠破脸。 她茫然的看着三叔,眼睛里是浓浓的愧疚,“我不知道,我没听思意说过。” 梁思意在国外的衣食住行都是秋姨一手包揽,她就直接跟着后面吃吃玩玩,她知道梁思意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但她忌口什么,她真不知道。 “我今天让厨房烧的,都是思意平时吃的菜,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过敏。” 这点恐怕只有等梁思意醒了才能知道。 陆晏之面容严肃,就这么人来人往折腾,她都没醒,脸颊洇红,唇色苍白,躺在那里悄无声息,几乎让人想象不出来她白天那股张扬劲,像个骄傲的孔雀。 原来不是孔雀也不是天鹅,只是一朵娇艳但脆弱的玫瑰,花瓣明艳可惜根茎细弱,一不小心就会折断在手心,悄然枯萎。 落花成泥尚且惋惜,这样娇弱的梁思意也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陆晏之指节搭上她额头,探她的体温,还有低热。 他对腿边蹲着的陆宜婷说,“你今晚就睡这屋里照看她,夜里多注意她的反应。” “好,”陆宜婷从地上爬起来,“三叔你帮我看一下思意,我去抱床被子。” “嗯。” 房间里,陆晏之走向一旁的椅子准备坐下,手指被勾住。触感轻若燕羽。 “小哥,我难受。” 她感觉到有人摸她脑袋,以为是梁思余。 就像人常说的,越娇惯着的孩子越不好养,梁思意就属于这种,千娇百宠长大,却经常生病,国外这几年,她一生病,梁思余都会彻夜不眠的照顾她,坐在她床旁,一时摸摸她的手,一时摸摸她脑袋。 也只有难过时,她才会叫小哥而不是直呼其名。 梁思意小手攥着陆晏之两根手指,嘴里念叨着难受,他便站在床边不动了。 她手很冰,夜里可能还要起一次烧。他想。 客人来家第一天就食物过敏,是陆家的疏忽。他想。 陆宜婷年纪尚小,很多事情考虑不到,以为朋友带回家只是吃吃喝喝玩玩,他不该也什么都不过问,他也有责任。他想。 好在,梁思意的过敏症状如台风过境,来势汹汹走的也快,第二天醒来,一整个身上已经找不到半点痕迹,红疹褪去后,肌肤细腻如牛乳,白嫩嫩让人不敢多看第二眼。 陆宜婷一晚没怎么睡,顶着两只熊猫眼,晕晕乎乎还不忘起床倒水嘱咐她吃药,又一头栽回床上补觉。 有人敲门,梁思意换好衣服顶着美美的妆容开门,在看到曹伯身后站着的男人,心脏怦怦不受控制的跳。 完了完了梁思意,你要栽在这个老男人手里了。 她笑容娇俏,将海藻般铺散在胸前的长发撩至肩后,“曹伯早上好!”又冲曹伯身后喊了声,“陆晏之,早上好!” 曹伯面容和蔼,在梁思意甜甜的声音里,眼角笑出几道褶:梁小姐真真是天仙般的人,这样的人儿,养在谁家不让人羡慕。 只是……对三爷有点没大没小。 曹伯以为三爷会说教两句,没有,陆晏之神色如常。 她又变成明艳活泼的小孔雀,这样也好,总好过蔫巴巴睡在床上的模样。 “我过来看看梁小姐好点了没?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我都好了。” “梁小姐昨晚又是发烧又是起疹子,宜婷小姐急在床边都哭了。” 梁思意笑了笑,倒不觉得曹伯说的夸张,婷宝那胆小的性子确实会哭。 “没事,只是一点点过敏,是我没注意。” “什么原因过敏?” 梁思意也低着头苦恼寻思着,她也不知道,昨天也没吃什么奇怪的菜,都是她平常的吃食。 难道是…… 陆晏之察觉到她表情的细微变化,他问,“是什么?” “橄榄油?”梁思意也是不确定,“其实我只是挑食,没什么食物过敏。”大小姐对自己认知觉悟还挺高。 “就很小的时候误食过一盘橄榄油拌的凉菜,差点丢了小命。” 她现在说的轻松,当时可把梁家上下吓死了,救护车上方思惠抱着她哭,连铁骨铮铮的梁正言都软了腿。 后来查出来梁思意对橄榄油过敏,这是一种很鲜少的过敏源,不常见,梁家也很注意,这么多年也没让梁思意再接触过。 陆晏之一度沉默,他昨晚从梁思意房间出来,去过厨房,问询过菜品,他把她昨晚吃过的菜仔仔细细过了一遍,想过是汤是应季菜或是海鲜,但没想到会是橄榄油。 他根本没想过,导致梁思意过敏的不是晚餐,而是中餐。 她中午只吃了两口,一口菜,一口汤。 “抱歉梁小姐,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他与她保证。 梁思意奇怪的看他,他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 陆晏之上午还有不少的工作安排,照平常他天不亮就出门了,今天特意等这个时间点来看望她,不早也不晚。 这是陆家的礼貌问题。 见陆晏之说去上班,梁思意抓住他胳膊,他像是有预期面对小女孩毛毛躁躁的性子,没低头看她圈在他胳膊上的手,触感却清晰。 “等等,”她还要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梁思意手搭在他身上,悄摸摸借了一半的力,仰着头看他。明明穿了高跟鞋还要仰视他,好气哦! “陆晏之,我还不知道你的yan字怎么写呢?” 纵然知道她古灵精怪,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回答,“海晏河清的晏。” 梁思意早上起太早,脑子秀逗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个字,她把掌心摊平在他面前,“我不知道,你写给我看。” 她另一只手攥他攥的紧,大有他不写就不放他走的架势。 陆晏之没有时间耗在这里,为一件他名字怎么写这般小的事。 他眉目下压,就看见眼皮下那只嫩生生的小手,手指纤细,纹路很浅,掌心泛粉。 他改了主意,“日安晏,梁小姐清楚了吗?” 梁思意愣神之际,他后退一步轻松挣脱她的桎梏。 “上午就会通知各厨房停用橄榄油及其有关一切菜品,梁小姐在陆园还要住上几日,吃喝随意,不必有顾虑。” 梁思意眼睁睁看着陆晏之背影往外走,气呼呼的放下手。 怎么会有这么不上道的人,给了机会都不知道把握,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梁思意连着起了两个大早,只觉得上午漫长,陆宜婷还在睡大觉,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四处闲逛。 早上陆园里算热闹,打扫的、浇花的、修剪花圃的,随处可见人,她坐在一处亭边,底下有一方鱼池,里面养着一群红白锦鲤,红宝石斑点鳞片,很是漂亮,梁思意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鱼,像是鱼类中的花孔雀,她跟过往的佣人要了鱼食就在这里喂鱼。 该喊方思慧过来看看,她宝贝女儿起了个大早在这儿陶冶性情。 梁思意喂了一上午鱼,心满意足拍拍手回了芙蕖院。 陆宜婷正忙进忙出收拾着梁思意的衣物,见她游玩回来,说,“这个房间你别睡了,今天让人好好打扫打扫,被子也要晒晒,今晚你先跟我睡一屋。” 梁思意看她紧张的模样,笑了,这个房间昨天就里外打扫过,床铺也是新的。 她笑着说,“我又不是粉尘过敏。” 陆宜婷一脸正经,“我知道,但扫干净点,总没坏处。”她已经知道梁思意是吃了橄榄油炒的菜过敏,芙蕖院小厨房不用橄榄油炒菜,也只有她三叔陆晏之习惯吃橄榄油炒的菜。 梁思意知道自己是在陆晏之那边吃的菜过敏的,还有些意外,仔细想想,确实她从昨天下午就感觉不太舒服了。 不过她当时以为是悲伤过度。 也就一想,她转头问陆宜婷下午去不去逛街,她这次过来行李箱没带几件衣服,得去置办点行头。 陆宜婷像是才想起什么,直呼糟糕,忘了跟三叔借车了。梁思意这会儿倒是不在意了,说随便一个车就行。 吃过饭,两人出了陆园,陆园门口有一片空地,停着一排备用车。 陆宜婷小菜鸡拿了驾照也不会开车,梁思意打算自己开。 扫过一排豪车,暗暗咋舌,京城人就是豪横,几百万的车就这么放着,风吹雨淋当备胎。 她视线扫到最前面那辆加长版黑车,车身华耀,在这一众豪车里照样有鹤立鸡群的气派,是昨天接她过来的普尔曼,许是曹伯忘了停进车库,陆宜婷也看见了。 同时那辆车跟随她们的视线开过来,停在她们面前。 有司机下来,“宜婷小姐,陆董吩咐我等在这里,送两位小姐出门。” 陆宜婷顿时心花怒放,三叔也太周到了,梁思意同样挑了挑眉。 中晏大厦会议室,正召开高层会议,八米长的会议桌,陆晏之坐在首座的董事长席位,正聆听某高管阐述项目计划。 文助面色严谨从会议室小门进来,一路侧着身子,脚步声轻。 走到陆晏之身侧,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说,“陆董,有您电话。” 这种会议,陆晏之一般不会接外来电话,见陆董看他一眼并没接过手机,他额角滑过一滴冷汗,解释说,“是宜婷小姐,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怕是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