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她手》 第1章 第 1 章 庙宇巍峨,香烟袅袅。 宋亦舒跪在蒲团上,双眸紧闭,双手合十于胸前,嘴里喃喃说着“菩萨保佑”的话,“……保佑爹娘身体康健,保佑大哥大嫂万事顺意,保佑二哥婚事顺利,保佑我……”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保佑我身体康健。”说完,她双手撑地,虔诚地磕了三下头。 侯在一旁的丫鬟冬梅及时扶起小姐,问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在后山,小姐要去找他们吗?” “去吧。”宋亦舒撑着冬梅的手起来,还没等站稳,阵阵眩晕便猛地朝她撞来。 “唔——”她痛吟出声,手紧紧捂着胸口,整个人软软地往下倒。 “小姐——”冬梅搂紧宋亦舒慢慢往地上滑坐,慌乱却娴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在里面拿出一颗药丸抵到宋亦舒嘴边,“小姐张嘴,咽下去就好了。” 宋亦舒秀眉紧蹙,嘴巴微微张开,艰难把药丸咽下去。 缓了片刻,眩晕散去,宋亦舒身体恢复些许力气,眼神也多了几分疲累,她撑着冬梅的手起身:“走吧,去找大哥和大嫂。” “小姐……”冬梅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小脸,担忧道,“要不,还是在这等吧,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宋亦舒:“只是走几步路,不碍事,再说,寺庙后山的花开了,我也想去看看。” 冬梅作罢,扶着自家小姐走向后山。 通往宝华寺后山的路只有一条,沿路开满了各种花,姹紫嫣红,路上挤满了各处来上香的人,冬梅小心翼翼护着宋亦舒。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认出宋亦舒,低头和同伴窃窃私语,被旁边人听到,也开始搜寻宋亦舒的身影。 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这条路上的所有人都认出了宋亦舒,并自觉往两边退,给她让出一条路。 “看,是宋小姐……” “隔了好几个月才见到人,果然好看呐……” “宋小姐好!” “宋小姐好!宋大少爷在前头呢,您拐个弯过去就看到了……” 宋家为了给宋亦舒积福积德,常以宋亦舒的名义设棚施粥、接济挨饿穷人,是以,云州百姓对宋家和宋亦舒抱有极大好感。 宋亦舒甚少面对这多人场面,她抿了抿唇,紧张地垂下眸子,并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主仆二人穿过这条路,再拐个弯,看见前方桃花树下的平台站着三男一女。 冬梅瞭望几下,疑惑道:“咦?大少爷旁边站着的人是谁啊?” 宋亦舒凝神看了一会儿:“是李公子,应该是来赏花的,只是他旁边那位公子……”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宋其尧已经看见不远处的妹妹,他挥手示意:“祈安,快来。” 祈安是宋亦舒的字,寓意祈求平安。 听到哥哥呼唤,宋亦舒轻呼一口气,紧了紧身前的披风领子,向几人走去,而后逐一问好,“大哥、嫂嫂,李公子……”轮到最后那位面生的公子时,她顿了顿,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家大哥。 还未等宋其尧出声,李公子李闻舟抢先一步解释道,“祈安妹妹,这是我江南来的好友,叫裴屿恒。” 宋亦舒匆匆打量两眼,眼前人身姿挺拔,比她大哥高半个头,五官分明,唇色殷红,眼虽含着笑,却不及底……她轻声道:“裴公子。” 都说江南美人众多,宋家小姐这张脸放在江南,怕也没几个人比得上,只是她脸色苍白,都已经三月,还要用厚重披风,想来身子不大好……裴屿恒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却拱起手道:“宋小姐好。” “祈安,你的汤婆子呢?”嫂嫂容清姝探手到宋亦舒披风里面,抓了抓她小手,下一刻,立马把手上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手凉成这样,怎么也不拿个汤婆子?” 嗔怪的视线射过来,宋亦舒忙解释:“有的有的,只是想着上柱香就走,便放在马车上没拿下来。” 宋其尧下意识想说她两句,余光瞄到旁人,收住了声,只道:“倒春寒随时会来,也冷得很,你身子受不住寒气,要注意时时保暖。” 宋亦舒耳尖骤然绛红,低声应下:“我知道的。” 几人闲聊片刻便分开,裴屿恒跟在李闻舟身旁,边走边聊,“李兄,我初到云州,一切都在摸索中,生意上的事还请你多多指点。” “你这话都说了好几天了,再来几遍,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李闻舟笑着摆摆手,“别处不好说,但云州这地,我最熟。” 裴屿恒“哦~”了一声:“我差人打听,说云州药材生意不错,那李兄觉得我现在入手,如何?” “药材?”李闻舟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略微思索后道,“云州冬天异常寒冷,夏天又如江南般炎热,光是治严寒和祛暑气的药就比别处地方需求多,你要是想做药材生意也不是不行,只是……” 他打了个哑谜,裴屿恒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只是什么?有什么顾虑?” 李闻舟轻叹一声:“云州现在有一半的药材生意掌握在宋家手里,你若要做这个生意,不知道能不能挣得过宋家?” 裴屿恒:“宋家?就是方才那位妹妹家吗?” 听他这话,李闻舟瞬间乐了:“妹妹?这就叫上了?” 裴屿恒歪头,唇角微勾:“这不是跟你叫的吗?” “少来。”李闻舟笑着给他一锤,瞧见他眼底神色,不由得多问一句,“你这就……看上人家了?” “莫胡说,姑娘的清誉岂能随意开玩笑?”裴屿恒挑眉道,“只是你方才说宋家掌握云州一半药材,我多注意点宋家罢了。” 李闻舟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儿:“也是,不过祈安眼光可高了,你这种,她不一定看得上。” 裴屿恒两手一摊,微昂着下巴,道:“我这种怎么了?” 李闻舟:“舒儿喜欢温和的男子,你这一看就是放荡不羁,混迹情场的人,能入得了她的眼才怪。” 裴屿恒大喊“冤枉”,见李闻舟看过来,他才继续说:“你不能以貌取人,那种场所我可是从未踏足过,话又说回来,若我取得佳人欢心,这云州生意总归会好做许多。” 李闻舟睨他一眼:“是吗?那祝你成功。” 裴屿恒一噎,似是没想到好友这么看好他,他道:“这会儿你又相信我了?” 李闻舟摇摇头,装模做样道:“相信,肯定相信。”话落,他指了指裴屿恒垂挂的玉佩道:“你把这个送给祈安,她收下我就信。” 裴屿恒顺着他的手看去,见他说的是一枚青玉翡翠双龙玉佩,脸色不由得变了变,但眨眼间他就压下这异样,道:“行,我赢了,你请两顿酒,你赢了,我请三顿酒。” 李闻舟掐着手指头算算,欣然应下,“好,不过这是不是不太好?”感觉戏弄了人家姑娘的感情。 “你放心,我不是那等风流不负责之人。”裴屿恒道,“到时顺势结好,岂不是美事一桩?” 李闻舟:“看你这样子,好似手到擒来,不过我跟你说一点,祈安身子不好,光是养病的药就是一大笔银钱,更别提平日的吃穿用度,样样精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屿恒打断:“我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放心吧。”不就是养个人,还能把他裴屿恒的钱养没了? 俩人说说笑笑,转眼便到下山时候。 裴屿恒看了看天边的日头,还黄橙橙一片,不由得诧异:“这就回去了?” 李闻舟“啧”了一声,摇瑶头:“裴兄,你不懂云州的天,虽已至季春,但天还是黑得快,再有一个时辰,日光彻底暗下,到时可不好走路。” 裴屿恒初来乍到,还真不了解,是以,便听了李闻舟的话,跟着他下山。 …… 宝华寺在云州城外十里处,是云州香火最多、最灵验的寺庙。 正是春暖花开时,寺庙后面几座起伏的高山开满了花,日光一洒,薄雾散去,从寺庙后山眺望,红的粉的黄的、大朵小朵,皆簇拥在一起。 正因此,每逢花开时节,宝华寺总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哪怕不上香,也要来看花海。 宋其尧坐在前面的高头骏马领路下山,他一双眸子四处望,仔细看前方的路。 今天的香客也太多了,宋其尧心里嘀咕着,还不忘叫前面的家仆开路,但注意不能冲撞到百姓。 走着走着,前方斜坡忽然涌进一波人,宋其尧双腿下意识加紧马腹,往旁边偏了偏。 不料其中一个瘦小的男人被挤到宋家马车旁,他手中尖锐东西刺到马儿皮肉,马儿当下发出一声痛苦嘶吼,前蹄高高扬起,四处乱蹦。 马车狂暴,车内的容清姝和宋亦舒被颠上颠下,就算双手抓紧扶手也坐不稳。 “嫂嫂——唔——”宋亦舒刚开口便咬到舌头,疼的她紧闭双唇,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不过几息,马车猛然撞上一颗树,后面门板被撞开,宋亦舒心道不好,下一刻,马车一个摆尾,她手脱力,整个人被甩出马车。 第2章 第 2 章 “舒儿——” 嫂嫂的尖叫声在耳畔响起,伴随着呼呼风声,宋亦舒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身子轻飘飘的,好似在飞。 日光在眼前晕开,宋亦舒闭上眼,等剧痛到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劫,她想。 “宋小姐——” 低沉有力的声音钻入耳朵,腰同时被来人的手臂搂住,宋亦舒睁开眼,下一刻,她惊得睁大眼睛,“裴公子——” 裴屿恒面色凝重,眼睛甚至来不及看她,四处转悠,仿佛在寻找什么。 “宋小姐,得罪了。” 话落,宋亦舒感觉到搂着她的那条手臂猛地发力,如铁铸般粗壮有力,令人心安,她整个人扑进裴屿恒怀里。 裴屿恒面色凝重,一手撑开五指,护在她后脑,另一只手横在她后腰,将人死死抱在怀里,腰间发力,在空中翻滚两圈,随后一脚踢在大腿般粗壮的树干上。 冲击力太大,树干被拦腰踢断。 “咔嚓——” “轰——” 怀里人听到声音抖了抖,裴屿恒立刻侧脸,顶在她头顶,似是在安抚她别怕。 “唔——” 一声闷哼,俩人跌落在地,裴屿恒在下面,充当人肉垫子,此处是斜坡,裴屿恒手脚出不了力,被斜坡带着往下滚。 不知滚了多少圈,直到裴屿恒后背撞上一块巨石,剧痛从后背传遍四肢百骸,他闷哼一声,滚动的身体终于停下。 好痛! 不知道多少年没怎么痛过了。 裴屿恒感觉嘴里满是血腥味,他蹙着眉头,紧闭双目,鼻子“嗬嗬”喘着粗气,手还不忘搂紧怀里人。 喘过几息功夫,怀里人始终不见动弹,裴屿恒试着动动手,发现左手手腕处传来疼痛,像是扭到,他“嘶”了一声,接着用右手手指点点宋亦舒后脑:“宋小姐——宋小姐——” 连叫几声都不见人回应,裴屿恒心里一咯噔,强撑着伤痛松开手,宋亦舒脑袋一歪,耷拉在他臂弯。 裴屿恒呼吸一滞,忙去探她鼻息,上半个身子都麻了,手也不好挪,他只能低头,用自己的脸去探。 俩人离得极近,裴屿恒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肌肤,雪白细腻如豆腐,让人很想咬一口。 两张脸越靠越近,离粉唇只有一指距离时,裴屿恒猛然停住,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盯了片刻,他倏然撇开眼,把自己的侧脸伸过去。 微弱的呼吸洒在脸上,因为离得近,宋亦舒身上的香味也钻进他鼻子,淡淡的。 人没死就好,裴屿恒松了口气。 呆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暗下,还不见有人下来,裴屿恒失了耐心,他从宋亦舒脖颈抽出被枕得半麻的手臂,一点一点撑起自己,靠坐在巨石上。 宋亦舒就躺在他身边,看着真乖巧。 裴屿恒右手握住左手,眸色一暗,手腕扭动的瞬间,下颌肌肉绷紧。 “唔——”裴屿恒把闷哼声堵在喉头,胸膛却抑制不住地剧烈起伏,额间眉头紧蹙得能夹死蚊子,他抬起左手看了看,虽然微微发抖,但不太疼了。 接着,裴屿恒双手抓着宋亦舒的外衣,把人往身上拖,让她靠得舒服点。 胸膛传来疼痛,警告他不能再用力,裴屿恒只好作罢,只能让宋亦舒的头枕着他的大腿。 他这么做,属实出格,但俩人都受了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躺着躺着,裴屿恒感觉疼痛缓减许多,上下眼皮却打起架来,他没撑住困意,眼皮一磕,睡了过去。 月亮慢慢爬上天空,月光倾洒,夜里冷风渐起。 “不要——不要——”昏迷中的宋亦舒忽然尖叫,头在裴屿恒腿上左右转,额上鼻尖沁出冷汗。 裴屿恒几乎在她尖叫的第一声便醒来,他艰难地伸手抓住宋亦舒肩膀,气息不稳:“宋小姐……宋小姐……” “不要——啊——” 一声细长高亢的叫声打破沉寂夜空,宋亦舒倏然睁开眼,手在一瞬间抓住肩膀上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她大口呼吸着,阵阵冷风灌入口鼻,让她清醒了几分。 宋亦舒手指动了动,茫然抬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 “啊——” “宋小姐,是我——”裴屿恒眼疾手快按住她,这才没让她滚到地上。 宋亦舒惊恐地瞪大双眼,在裴屿恒的声声安抚下稳住情绪,发现自己抓着别人的手,她慌忙松开,欲哭无泪:“裴……裴公子,我不是故意的,请见谅……” 她怎么能怎么不知羞耻,随意抓男子的手,真是…… 还未等裴屿恒出声,宋亦舒又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他腿上,她“腾”地起身,屁股快速往旁边挪了两下。 动作太快,身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宋亦舒只觉得眼前闪过一团黑云,耳朵也被堵住,让她看不清,也听不清。 “唔——咳咳——”她捂着胸口低声咳,不料越咳越厉害,最后还硬生生咳出一口猩红。 裴屿恒没想到她身子弱成这样,明明把她护得好好的,内里竟伤成这样,他伸手想去拉她:“宋小姐,你怎么样?” 宋亦舒摇摇头没说话,手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闭着眼抖出一颗药,径直塞进嘴里咽下去。 药效发挥的快,不过片刻,宋亦舒的精神已经恢复大半,她又抖出一颗药丸,问裴屿恒:“裴公子,这是我家人为我研制的药丸,有提气固本之效,你要不要来一颗?” “这吃下去……”虽然亲眼看她吃了一颗,但裴屿恒还是有些犹豫。 宋亦舒细心解释:“这药丸是用各种滋补药材小火熬上三天三夜才成,关键时刻能吊住人一口气。” “那来一颗吧。”裴屿恒毫不犹豫道。 宋亦舒眨巴两下眼,把药丸往前伸了伸。 裴屿恒没动,淡淡地看着她。 “那个……你不是说……吃药吗,喏,给你。”宋亦舒又往前伸了伸手,示意他拿。 裴屿恒下巴往下点点,语气颇有些无奈,“宋小姐,我受伤了,你喂我吧。” 宋亦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裴屿恒左手无力耷拉在身侧,右手捂着胸口,初见时一身贵气的衣服已经被尖物划破几道口子,凌乱不堪,头上的红玉玛瑙发冠歪向一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之极。 “我……”宋亦舒虽心疼他,但也不好做出违背礼仪的事,“我们这样……于礼不合,不行的。” 裴屿恒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歪着脑袋斜眼看她,活像一只幽怨大狗狗:“宋小姐,我救你的时候你可没说‘于礼不合’。” 宋亦舒嗫嚅道:“我……我当时不知道……”她另一只空闲的手捏着衣裳下摆,看得出来很是纠结。 裴屿恒眼珠子滴溜一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五官几乎挤到一起,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样子。 宋亦舒慌了,一把扑到他身前,把药丸抵到他嘴边:“裴……裴公子,药在这儿,快吃快吃……” 他没动,宋亦舒急了,捏着药丸往他嘴里塞,喃喃自语道:“药在这儿,吃了就好,吃了就好……” 裴屿恒没想到她居然硬塞,一时不察,虎牙咬住她指尖,于是,他成功看到一直脸色苍白的姑娘被粉红爬满脸颊,连耳尖也染上。 他怎么能…… 宋亦舒惊得一颤,快速收回手,揪着衣裳坐在一边,看一眼裴屿恒,又快速撇开。 “气血”上来的宋亦舒比平时多了一层娇媚,双眸含水,粉面桃腮,一双眸子里只印着眼前人的身影……裴屿恒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在胸膛回响。 “裴公子……” 一声呼唤唤回裴屿恒的愣怔,他假装不舒服地咳两声,而后轻飘飘道:“好多了,多谢宋姑娘的药。” “不必言谢,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现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话落,宋亦舒看了看周遭环境,担忧道:“我昏迷了多久?哥哥他们还没找到我们吗?” 她语气难掩失落,裴屿恒安慰道:“我们跌落在此怕有一个多时辰了,许是天黑,他们不容易找人,要不,我们自己走出去,宋小姐可认得路?”他才到云州几天,连城里都没摸熟,这城外更不认识。 宋亦舒震惊地看着他,又指了指上边望不到头的山坡,“这么高,我们走不上去的。” “这高……”意识到她可能从未走过这种路,裴屿恒紧急噤声,但凡他伤势轻一点,都能带她走出去。 空气静谧,俩人都没再说话,宋亦舒顶不住对面人的目光,默默转了个方向,手臂抱着曲起的双腿,下巴哀愁地垫在膝盖上。 宋家给宋亦舒的保命药药效相当厉害,也发作得快,仅过片刻功夫,裴屿恒便觉得体内涌出一股火气,疼痛更减弱几分,他试着动动身子。 应该能走。 于是,他朝宋亦舒喊道:“宋小姐,我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你要是认得路,我带你出去,不然这荒郊野岭的,我怕有野兽。” “这么快?”宋亦舒惊讶地转头,果真看见裴屿恒扶着巨石站起来,她咬着牙齿起身,想去扶摇摇晃晃的他,手伸出去时又惊觉男女授受不亲,急忙撤回。 裴屿恒捂着胸口睨她一眼,道:“宋小姐,我虽恢复几分力气,但还需有人扶着。”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扶着了。 第3章 第 3 章 宋亦舒十指搅成一团,绣眉紧蹙得几乎要打架,支支吾吾道:“要不……我……我去给你找根棍子……”转身一看,满山的树木都在抽新芽,哪有掉落的树枝,再说,凭她的力气也折不断。 裴屿恒好笑地看着她:“宋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理,但我们现在处于生死危急关头,在命面前,什么规矩都可以放一放的,你说是吧?” 是这个理,但是…… 宋亦舒咬着贝齿看他一眼,心一横,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走……走吧……” 她是真不会啊! 裴屿恒心里叹息一声,扯着她的袖子把她胳膊往上拉,她身量小,头顶也只到他肩膀:“你把手架在我胳膊底下……对……我手撑在你肩膀……” 不确定她能承受多大重力,裴屿恒一点一点往下松。 松到五成力道时,宋亦舒闷哼一声,腿一软,身子往一边歪去,吓得裴屿恒收回两分力气,手臂也往回揽,拥住她。 这人这么重吗?宋亦舒心里嘀咕。 裴屿恒试探问她:“宋小姐,还能走吗?” 宋亦舒艰难地“嗯”了一声,率先迈开腿。 她步子实在走的小,还经常走三五步就停下大喘气,照她这速度,明日天亮都走不出这片山,裴屿恒被她磨到没脾气,也跟着停下。 宋亦舒松开挂在裴屿恒身上的手,捂着自己的胸膛喘气,还不忘抽空跟裴屿恒说话:“裴公子,真是抱歉……我的身体实在……” “无妨。”裴屿恒摆摆手道,“若有得选,想必宋小姐更想要一副康健的身体。” 宋亦舒弯起嘴角,眸子也多了份笑意,还没等她开心多久,脑子突然一混沌,整个人软软地往下倒。 “宋小姐——”裴屿恒眼疾手快接住她,仔细打量才发现她小脸红的不正常,顾不上许多,他手背摁上她额头。 怎么这么烫! 怀里人已然闭眼晕过去,裴屿恒一咬牙,一把将人抱起,不料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他咬紧牙关还是没撑住,单膝跪地,双臂依旧紧紧抱住人。 他艰难挪到一颗树下,昂着头喘息,他把宋亦舒放在臂弯,她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十分乖巧。 胸腔里传出的疼痛比刚才更甚,喉咙干涸到极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裴屿恒眼皮越来越重,他晃着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但枉然,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 …… “嘶——” 宋亦舒被手上针扎似的疼痛强制唤醒,睁开眼便是自己熟悉的藕粉色架子帐顶。 “祈安——” “祈安你醒了——” 声声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宋亦舒茫然转头,自家娘亲一脸担忧的样子映入眼帘。 思绪渐渐回笼,后怕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宋亦舒鼻头一酸,眼泪涌满眼眶。 “娘——”宋亦舒“腾”地坐起,抱着自家娘亲呜咽哭出声。 “诶诶,这银针还没取,小心点……别碰到了……”宋亦舒父亲宋淮民小心翼翼取下女儿手背上的银针,看着女儿在自家夫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也湿了眼眶。 在得知精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摔落山坡那一刻,宋淮民的心几乎骤停。 云州多山地,很多地方虽说是土坡,但多棱石,几乎和山崖差不多,外头还有野兽……宋淮民不敢再往下想,煞白着脸让全部家仆出去寻女儿,还去衙门塞了好大一笔银子,请衙役帮忙寻人。 幸好…… 幸好最后找到了…… 长时间的情绪起伏过大对宋亦舒身子不好,宋夫人宁琬竹抚着宋亦舒薄背,宽慰道:“莫哭了,再哭下去对你身子不好,此般逢凶化吉,往后便可平平安安。” “嗯……”宋亦舒抽抽嗒嗒止住哭声,仍埋首在娘亲怀里,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孩童,总是下意识寻找最让人心安的怀抱。 宋淮民让宋亦舒伸出手,他给她仔细把脉:“嗯,没事了,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养着,莫随意外出。” 听到爹爹这话,宋亦舒长吁一口气,似想起什么,她又问:“爹爹、娘亲,我昏睡了多久?我摔下山时得一位公子相救,他伤得重,你们可带他回来疗伤了?” “你昏了三天三夜。”宋淮民叹了口气道,“祈文认识他,将他一并带了回来,裴公子底子好,你又给他吃了玉神丸,保住性命没问题,不过内外在的伤终究不可避免,他后背撞击过重,伤及肺腑,左手两次扭伤,身上各处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 祈文是宋其尧的字。 他伤势这样重! 宋亦舒光是听就头皮发麻,不敢想要是没有裴屿恒救她,那她前脚摔下山坡,后脚就能见到阎王。 见女儿脸色比方才更哀愁,宋淮民忙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用上最好的药医治,凭我们宋家的医术和药材,静养三两个月便能痊愈。” “那他现在如何?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宋亦舒抓着宋夫人的手,泪珠将落不落。 宋夫人不想女儿折腾,婉言拒绝:“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再说,你两个哥哥轮流守着他,他不会有事的……” 宋亦舒抿了抿唇,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着宋夫人。。 宋夫人心里像被针扎似地疼,她怜爱地抚着宋亦舒秀发,声音轻柔:“他是你救命恩人,你当面感谢是应该的,只是你也受伤在身,不如这样,你先喝服药,再睡一觉,若是晚间好一些,我和你爹陪你去。” “好。”她这副身子骨从小就让人担心,若不按娘亲的安排来,她是见不到裴屿恒的。 宋家医馆开的大,有专门煎药的药工,煎药技巧高,煎煮出来的药汤总能比别的医馆少两分苦涩味,如今煎到宋亦舒这副却像没了能耐,黑乎乎的药汤看不见碗底,光是闻着就令人想呕。 宋亦舒咽了咽唾液,有些发怵地看着娘亲手里那碗药。 宋夫人捏着勺子的手微微发抖,她看了一眼丈夫,宋淮民叹了口气,叫丫鬟拿来两颗蜜饯:“……只能吃两颗,再多会影响药效。” 宋亦舒自知逃不过,伸手接过药,如赴死般闭眼一口闷。 药汤进嘴那一刻,五味杂陈的苦从嘴巴迅速冲上脑门,她一个没注意,被呛了两口,这下可好,直接把还没滑进喉咙的药吐出来。 “咳咳咳……”宋亦舒双手撑在床沿,咳得掉眼泪。 宋夫人心急,直接把碗摔到一旁,又端来一碗清水,哄道:“喝口水冲淡味道……慢点……再吃一个蜜饯……” 一通手忙脚乱,总算理好混乱的场面,宋夫人转头怒骂宋淮民:“你开的什么方子,竟这般难喝?不要一沽涌地把所有药材都混在一起,循序渐进不会吗……” 宋淮民站在一旁绞手指,表情委屈:“我……我也不知道舒儿反应会这么大……那我再开一副……” 宋夫人把宋淮民骂走了,转头扬起笑意安慰宋亦舒:“舒儿不怕,先用玉神丸顶顶也可以,娘就守在这儿,你歇息一阵。” 宋亦舒本不想睡,奈何身子累乏,加上娘亲又拿出幼时哄她的那些童谣,她躺在床上,眼皮慢慢合上。 等宋淮民把新方子的药端上来时,宋亦舒已经睡着有好一会儿,宋夫人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示意他莫要发出动静,随后压低声线:“睡着了,这药醒来再喝吧。” 宋淮民:“醒来再喝也行。” …… 春天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四处转,叩开宋亦舒房间窗户,冬梅忙去关窗,转头却看见自家小姐已经坐起:“……小姐,您醒了。” 宋亦舒“嗯”了一声:“我睡了多久?爹娘呢?” “您睡了一个时辰。”冬梅边说边把掉落的被子重新裹回小姐身上,以防她受凉,“老爷和夫人说去看裴公子,此时应该在客房,现下已到晚饭时辰,小姐您要不要先吃点垫肚子?” “不吃,没胃口。”宋亦舒神情恹恹,“爹娘有说我能不能去看裴公子?” 冬梅道:“有的,不过老爷说让您喝了药再去。” 不多时,房内另一名丫鬟冬雪端来一碗温热药汤。 宋亦舒捏着勺子搅了搅,闻到淡淡苦涩味,这药比之前那副好入口……这样想着,宋亦舒又是直接端起碗一口闷,与她往日慢条斯理的样子大相径庭。 没办法,药太苦,磨唧得越久越难受。 放下碗那一刻,冬梅马上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老爷说可以吃一颗缓药味苦涩。” 等嘴里药味消散得差不多,宋亦舒道:“更衣。” 宋府客房。 宋淮民正和裴屿恒说着话,话里话外都是在感谢裴屿恒,已经感谢两天了,听的裴屿恒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宋其尧刚让人煎好裴屿恒的药,走至门口便听见自家老爹在那絮絮叨叨,他连忙开口:“爹,屿恒的伤还没好,你让他多歇会儿,裴兄,这是你的药。” “多谢。”裴屿恒接过,也是一口闷喝完。 宋淮民在儿子的“劝说”下收声,闷闷不乐地走到夫人后面,宋夫人笑呵呵打圆场,还没说上两句话,便有下人来报,说小姐来了。 第4章 第 4 章 宋亦舒抬脚进门便收到几双眼睛的注视,她顿了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往里走。 客房陈设简单,跨过门槛六七步便是八仙桌,宋淮民、宋夫人和宋其尧端坐其间,往里便是架子床,裴屿恒一身白色中衣,腰后塞了两个软枕,正斜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房内放了不少碳火,暖烘烘的。 宋亦舒解开披风,里头穿着藕粉袄子,领口和袖口有一圈雪白蓬松的羊毛,一撮秀发耷拉在白毛边上,显得她活泼可人。 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应该是刚喝过药,宋亦舒心里暗想。 “舒儿你来了。”宋其尧赶忙上前接住妹妹,拉出一张凳子让她坐下。 宋亦舒依次向在场的人问好,轮到裴屿恒时,她上前两步,行了个礼,声音轻柔动人:“多谢裴公子舍命相救,你的大恩大德,祈安没齿难忘……” 还没等她讲完,宋老爷急忙打断:“是啊是啊,千言万语道不尽恩情,屿恒你想要我们宋家怎么报答尽管开口,凡是我宋家能办到的,必当竭尽全力。” 宋夫人知道自家夫君是怕女儿说出“唯有以身相许”才贸然开口打断她的话,这也不怪夫君,裴屿恒一表人才,初见那会儿,即使他满身潦草,依然挡不住清俊贵气,她也怕女儿脑子一热,轻易许下诺言。 这话说得严重了,裴屿恒道:“您客气了,当时宋小姐就在我眼前被马车甩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何况我与她有一面之缘,救她是应该的。” 宋其尧见客套话太多,连忙插嘴:“屿恒,我听到闻舟说你是江南人士,那你来云州是游玩,还是探亲?” “来结交三五好友,顺道做点小生意。”裴屿恒道,“听闻云州药材需求量大,我来探探有没有机会。” 宋家几人对视一眼,皆心有所想。 论云州的药材生意,宋家就算排不上第一,也排得到第二,若再有个人来分一杯羹……一看就知不是好事。 场子冷了片刻,还是宋老爷捡起话题:“江南繁华,要论做生意,肯定比云州好得多,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呢?” 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宋老爷是在打探消息。 裴屿恒犹豫几息,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后来父亲再娶,后母生了个弟弟,家里人开始待我不善,我受不住气,便跑来云州。” 他讲的轻描淡写,在场人却心疼不已,尤其是宋夫人,泪水欲出眼眶:“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娘亲要是知道,黄泉之下都得爬出来为你撑腰。” 宋亦舒也动了情,一双杏眼泪水涟漪,连带着鼻头也变得粉红。 他受了这么多委屈却没变坏,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陌生地方,还不顾安危救人,当有一颗赤诚之心……这样想着,宋夫人又道:“屿恒,你不如在此住下,有个住处的同时也好养伤,你伤得严重,我宋家有云州最好的大夫和药,养上两三个月一定能痊愈如初。” 宋老爷“嘶”了一声,看向自家夫人,宋夫人却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不妥不妥。”裴屿恒连忙拒绝,“宋家有待嫁的小姐,我与你们又非亲非故,无故住下怕会惹人非议,夫人莫担心,我身上还有点银钱,去盘个院子住不成问题。” “那你的伤怎么办?”宋夫人还是不死心。 裴屿恒:“再养几日罢,能下地行走就行。” 宋其尧也加入劝说队伍:“屿恒,你这伤要是养不好会落下病根的,做生意最忌讳身体不好,你也不想和别人抢生意的时候突然晕倒吧。” “我学过武,底子比旁人好些,后面精细着养,想必没问题。”裴屿恒有些哭笑不得,难为宋家人想得这么长远。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宋其尧边说边指了指宋家大门的方向,“那安排你住前院如何?前院是待客的地方,我妹妹住在后院最里边,只要不刻意,你们是遇不见的,我们对外说你是远房亲戚,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宋其尧安排的周到,裴屿恒恰好也想和他们商谈药材生意的事,便半推半就答应下来:“……两三个月太久,我住半个月吧,半个月后,伤应该好了大半,剩下的我会静养好,并定期去宋家医馆检查。” 在治病方面,宋老爷是权威,他给裴屿恒把了把脉,而后点点头:“也行,那我改个方子,让你加快愈合,只是过程更痛苦。” 裴屿恒拱手道:“我不怕苦,有什么最快最好的方子尽管开给我。” 就这样,裴屿恒住进了前院正厅旁的厢房。 宋亦舒糟了这么大一难,宋家上下都紧张,宋淮民更是忙得团团转,连医馆都不去了,在女儿和裴屿恒院里两头跑。 …… 宋亦舒房间。 宋淮民正给女儿施针,针灸之术甚少用,但她情况特殊且紧急,是以,他一天为她施一次针,今日是最后一次,他边收针边叮嘱:“针完这次就没了,等下泡药浴,切记莫着凉。” “好,谢谢爹爹。”宋亦舒乖巧应下,针灸过程中她出了一身虚汗,脸色苍白到连平时还有些粉的唇瓣此时也没了血色,身子乏累,眼下有淡淡乌青。 宋淮民心疼不已,转头叮嘱丫鬟几句:“……不要开窗,免得倒春寒侵袭,房内的炉碳也不能少,小姐这段时间不得吃上火的吃食,厨房那边我会叮嘱,若是他们不小心端上来,你们就撤回去,再告诉管家,小姐若是因为你们照顾不周而加重病情,那我宋府也留不得你们,明白了吗?” 伺候宋亦舒的婢女们大多是家生子,她们一出生就在宋府,若是被赶出去,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极大可能是要流落街头,婢女们吓出一身冷汗,忙跪地磕头答应:“奴婢明白。” 宋亦舒半磕着眼躺在床上,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 不稍片刻,冬梅走过来,轻声唤醒快要睡着的宋亦舒:“小姐、小姐,药浴好了。” 宋亦舒迷迷糊糊应一声,睁开眼,撑着冬梅的手下床,缓步到后间。 隔着一道屏风,后间放着一个硕大浴桶,里头装满了棕褐色的药汤,这正是宋淮民为宋亦舒开的药浴。 宋亦舒神色如常地抬手,由冬梅褪去衣裳,再扶到药桶里,她身子白皙,与汤药形成鲜明对比,冬梅拿着瓢盛水,一下一下淋在她后背。 热水萦绕而上,熏蒸得宋亦舒恢复两分血色,白嫩脸蛋多了两团粉红,她趴在桶边,微歪着头发呆。 要是小姐身子康健,这宋家门槛该被踏破了,冬梅抚着手下的雪肤想。 昏昏欲睡时,宋亦舒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然抓住动冬梅的手,水花溅起,有几滴落到她脸上:“裴公子那边怎么样?” “啊?”冬梅愣了愣,才回道:“老爷拨了好几个人过去伺候,药也是用上了最好的,奴婢听说裴公子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小姐放心。” “那便好。”宋亦舒松了口气,纤手拿过一旁的巾子摁到脸上,吸走水滴。 宋亦舒这伤一养便是几天不出门,别的女子闺房都是香香的脂粉味,偏宋亦舒的闺房是一股药味,还不能开窗通风。 冬梅带着一众丫鬟掀帘而入,每人手上都拿着东西,冬梅笑道:“小姐,做水晶桃花糕的东西都拿来了。” “好。”宋亦舒搭着冬梅的手起身,落坐桌前,她面前摆放着好几样材料——鲜桃花瓣、桃花粉、薯粉、糯米粉、糖。 宋亦舒体弱,被家里人管束得厉害,经常不许出门,为了打发时间,她有空便练习书画,还动手做糕点,她手巧,做出来的糕点好看又好吃,她最喜欢的便是做糕点给家里人吃,看家人吃的满足,她就觉得自己还算有点用。 宋亦舒舀了几勺薯粉和糖放入小锅中,小火煮开的同时不断搅拌,煮好后,在摸具里放入几片鲜桃花瓣,薯粉浇上去,最后拿到外面晾凉定型。 若在夏天做,可放在冰里降温定型,这样做出来的水晶桃花糕口感冰凉,更适合炎热天气吃。 鲜桃花瓣提前用盐水洗净晾干,如此,便不怕吃坏肚子。 薯粉煮出来是透明的,桃花瓣在里头清晰可见,一个个精致诱人。 还未用到的桃花粉则用来做粉色桃花糕。 糯米粉要炒至微黄,宋亦舒刚把糯米粉下入锅中,拿着铲子的手微顿,同冬梅道:“去拿点山药来,做个山药桃花糕。”山药软糯,最重要的是有养胃功效。 糯米粉炒好,山药蒸熟,放少许糖压成泥,二者加入桃花粉揉捏成团,宋亦舒觉得颜色太淡,又叫人拿了点往年晒干的山丹百合花瓣,熬煮后加点汁液到面团里。 等颜色调和好,揪出一小剂子,用模具按压成型,再次进锅蒸熟,最后在上面放上两瓣桃花点缀,淋上些许蜂浆,精致且养胃的山药桃花糕便做好了。 宋亦舒将这两种糕点分装好,“这一份送去爹娘院里,这一份是大哥大嫂的,这一份……”她顿住,贝齿咬着粉唇,一时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