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剑仙》 第一章 山穷水尽 寒风凛冽,金乌西坠,深秋的江水映照出灰蒙蒙的夜空,平添几分寂寥。江岸两旁的柳树已然凋零,只剩下杂乱无章的树干与枝条,在夜色中随风飘荡着,好似欲要噬人的妖魔。 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打鱼人,载客的船夫都已遵循着日落而息的规矩早早离去,是以此时的江面上空无一人。 片刻后,远方的江面上倏然出现一道虹光,疾速而来。虹光呈藏青色,颜色略暗,近乎于青冥之色,在暗沉的夜空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几乎与夜色下的江水融为一体。 虹光是一道近乎一丈长的剑光,细看之下,剑身有如出水芙蓉而雍容清列,光芒虽然有些微弱,却是十分纯粹,没有一丝驳杂之色。 剑光之上,一名年轻男子持剑半跪。年轻男子看上去甚是狼狈,束发的发簪断掉一截,断口处的斜面光滑如镜。 他身着一袭破旧的道袍,细看之下,道袍应该是白底青面的,却因为太过破旧,罩面的青色布料褪色厉害,已经快看不出来原先的青色了,衣襟的胸口位置有大片的血迹。 年轻男子身材消瘦,七尺七寸的身高看起来更显高了,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好似有些不合身,不过这道袍确实是他的,只是他比起以前太瘦了些。 倏然间,年轻男子的后方出现了一道白色剑光,那白色剑光在暗沉的夜空中像一道极为纯粹的白色云气,在白色剑光的旁边,还有一道金色的光芒,两道光芒正急速朝着年轻男子的方向追来。 随着两道光芒的迫近,白色剑光上传来一个清越而洪亮的声音:“张季玉,你已经山穷水尽,最好是束手就擒!” 白色剑光疾速追来,显露出剑上男子的容貌来。男子肤色微黄,龙眉凤目,神色坚毅,身长八尺,一身道袍随风飘摆,淡紫色的道袍上绣着北斗七星图案。 紫袍青年名叫郑伯邕,正一宗的真传弟子。 郑伯邕身旁的黄色身影是一尊身高九尺的金甲神将,其面如红玉,须似皂绒。纵横间有千斤气力。黄巾侧畔,金环日耀喷霞光;绣袄中间,铁甲霜铺吞月影。手执雪花镔铁刀,端的是威风凛凛! 这是郑伯邕的金甲力士,唤作“搬山”,在正一宗一百零八金甲力士当中排名第十四,是一位非常强大的护法神将。 见张季玉毫不回应,郑伯邕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随后面露惋惜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得罪了,请接招。” 下一刻,一点白光如大日悬空般突然从夜色中喷薄而出。夜色消退,刺眼的白光霎那间照亮半边天空,散溢的白光之中,郑伯邕脚下飞剑突然剑芒暴涨至数十丈长,快如闪电般的斩出。 刺眼白光如离弦之箭,弹指间便横跨八九里的距离,朝着张季玉当空杀来。 看着攻势凌厉的浩荡剑芒,张季玉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他踏着的青霜剑倏然爆发出淡青色剑芒,霎时暴涨至数十丈长。 刹那间,半边天空都被藏青色剑光给遮挡住。随着青霜剑剑芒暴涨,张季玉脚下原先平静无波的江面倏然掀起浪潮——好似平地之间突然出现一道高大厚重的城墙,浪潮推涌,鸣声如雷,顷刻间,汹涌不绝的江水冲天而起,好似千军万马般朝着当空斩落的白色剑光迎头撞去。 江面上,如城墙般厚重的江水与数十丈长的白色剑芒轰然相撞,汹涌潮水自上而下爆炸开来,无量的江水霎时间失去支撑力量,顿时如天河倾塌一般。 汹涌潮水虽被一剑斩落,却使得白色剑芒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数十丈长的剑芒消散殆尽,显露出飞剑的本体,三尺飞剑饶了个圈,当即飞回郑伯邕的手上。 大潮卷起的浩荡气浪裹挟着无数水汽横扫而过,使张季玉蒙脸的破布被吹落于江面,显出他的全部容貌来。 这是一张五官端正的脸,剑眉星目,只不过神情漠然,一脸的生人勿近。如果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眼底深处总有几分化解不开的悲凉落寞,好似人间再也没有让他可留恋的事物。 在蒙面破布飘落江面之时,张季玉手掐剑诀,意欲继续御剑飞行,金甲神将“搬山”已经风驰电挚般杀了过来。 搬山神将疾速追上了张季玉,紧接着抄起雪花镔铁刀使了一招力劈华山。下一刻,江面上出现了一道数十丈长的沟壑,受到无形劲力的拦截,任凭沟壑两侧的江水汹涌奔腾,可沟壑都没有丝毫合拢的迹象。 搬山神将手中的雪花镔铁刀携着沛然莫御的威势朝着下方的张季玉猛然攻去。 在这危急时刻,张季玉身上倏然升起一道极为可怕的剑意。下一刻,只见他的脸色猛地一白,随即便将手中的三尺长剑往上抛去。 霎时间,那三尺长剑开始剑光暴涨,不过一瞬,剑光便暴涨至数十丈长,这是一道海市蜃楼般的剑光!好似谁在大寒时节截取了一段人间烟火。 只见剑光当中大雪纷飞,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雪色中的城镇上透出点点红色光芒,这点点红光皆是家家户户悬挂着的大红灯笼。 三尺长剑与雪花镔铁刀轰然相撞,砰的一声巨响,刀剑皆弹射开来,在沛然莫御的冲击力下,宽阔的江面几乎截江断流。 而此时,郑伯邕已再次追上张季玉,他扫了一眼被震飞的三尺长剑,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忌惮之意:大寒剑不愧是极品攻伐类法宝。之前他在追捕张季玉之时,可没少领教过大寒剑的威力。 此时,大寒剑再次光芒大放,气势惊人至极,赫然朝着郑伯邕杀去。江水极快的结冰漫延,夜空中倏然大雪纷飞。 “搬山,帮我护法。”郑伯邕看着大寒剑的变化,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当即命令搬山神将替他护法。 搬山神将轰然应诺:“末将领命!”其声音好似黄钟大吕。 郑伯邕没有言语,右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火红葫芦。火红葫芦上面画着两只栩栩若生的火鸦,两只火鸦的羽毛都刻画的具体而微,振翅欲飞。 火红葫芦名为火鸦葫,是郑伯邕身上品质最好的法宝,只是比起大寒剑来说,要稍逊一筹,却也属于攻伐类法宝中的上品。 与此同时,大寒剑剑光弹指间分化为上千道,上千剑光如虎豹精骑般齐齐攻向郑伯邕,其攻势比先前更为凌厉。 搬山神将一脸肃穆,他在千钧一发之时挡在郑伯邕身前,同时握住雪花镔铁刀朝前斩去,在一瞬间就打出了数百道刀芒。 攻势凌厉的剑光与势大力沉的刀芒撞在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声响,两方所在的江面位置瞬间有数十丈方圆被蒸发殆尽,露出了江水底部的河床。 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郑伯邕却是充耳不闻,他对着悬空漂浮的火鸦葫掐动法诀,并口齿翕动,极快的念出口诀。随着口诀的念出,火鸦葫很快变大数倍,当即朝着张季玉飞去。 火鸦呱鸣,一只接一只的火鸦从葫芦中飞出,这些火鸦皆是羽毛青黑,头有红毛,似鹤顶堆砂,毛毵毵下垂。其长项修足,高二三尺,看着甚是神异。 火鸦群朝着张季玉冲去,弹指间已成千军万马之势。似是青黑色的乌云遮掩住了皎皎明月,不过这黑压压的乌云并不含着浓郁水汽,而是含着炽热的高温。 炽热的高温将下方汹涌而来的江水给蒸煮的沸腾起来,好似焚日煮海一般。面对黑云压城似的火鸦群,张季玉依旧是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张季玉极快的掐了两个剑诀,下一刻,一股极为可怕的灵压从大寒剑上升起。 霎时间,北风海上来,大雪何壮哉!上下九万里,洗净无纤埃。 壮阔的雪景倏然间出现在江面上,将郑伯邕、金甲神将与那漫天掩地的火鸦群全都覆盖进去,十数里范围内的江面也快速的结冰冻结。 突然被这素白壮阔的雪景给笼罩住,郑伯邕的神色顿时一变——大寒剑上铭刻的道法被激发了,这赫然是大寒剑最为厉害的攻击。 “你不要命了?竟在此时激发大寒剑的道法之力……”郑伯邕一脸震惊的说到。 张季玉面无表情,在素白壮阔的雪景出现之后,当即便将大寒剑招了回去,紧接着踏剑而行,朝着前方疾速而去。郑伯邕见到这一幕,也不再浪费口水,当下便掐诀施法,并张口念到。“乾曜太乙,炊火之精。驱雷掣电,削伐魔精。” 郑伯邕咒语念罢,一股炽热至极又有如火神降临的至强灵压倏然升起。霎时间,郑伯邕的气息便增强了数倍不止。 下一刻,郑伯邕灵犀一指般的往火鸦葫上一点,紧接着,一道十分绚丽的火圈从火鸦葫中飞出,旋即火圈落下笼罩住郑伯邕,从透明的火影里可以看出是无数只火鸦精魄聚拢在一起。 在郑伯邕竭力破解大寒剑剑道阵法围困的同时。另一边,正踏剑而行的张季玉却倏然停了下来,下一刻,他身上骤然爆发出惊天般的杀意,他森然望向江岸旁的树林,冰冷的眼眸中尽是无穷杀意。 满脸杀气的张季玉极快的掐了两个剑诀,终是决定率先发难。 清霜色的剑光离弦之箭般的朝着江岸旁的树林当中激射而去。剑光夺目,霎那间化作了有若实质的丈八寒刃,斩向江岸旁的连片树林,所过之处,树木尽数炸裂为细碎木屑。 张季玉掌中剑器名为霜降剑,与大寒剑同属二十四节气组合的有名剑器,赫然也是极品攻伐型法宝! 与此同时,连片树林中也随即亮起一道冲天而起的蓝色剑光,蓝色剑光如孔雀开屏般绽放。 下一刻,有如扇形的蓝色剑光从树林深处冲出,弹指间与丈八寒刃撞在一起,只见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迅速向四周荡开,这一道有如水流的剑气波纹,蕴含着极为恐怖的能量,直接将连片树林给泯灭于空气当中。 江岸上的密林化为齑粉后,一名踏剑而行的中年道人倏然出现,中年道人冷哼道:“想不到你这小魔头在如此情况下依然谨小慎微,当真是胆若鼷鼠,令人耻笑!” 中年道人长的细眼长眉,面相阴鸷,留着一捋山羊胡。其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如金纸的张季玉,如果眼光能杀死人,张季玉怕是死了数十次了。 中年道人唤作玄冥子,他是通真剑派的太上长老!被其他门派尊称为玄冥真人。 张季玉看着踏剑追来的玄冥真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中顿时爆发出有若实质般的浓浓杀意。 玄冥真人穿着一件样式精美的鹤氅裘袍,身背两把长剑,其中一把剑鞘呈银白之色,上刻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这把长剑已然出鞘,正是玄冥真人脚下的那一把。另一把剑鞘则呈乌黑之色,上刻白色北斗七星图,此剑尚未出鞘。 夜空之下,两道剑光针锋相对,江面上的剑光有若清霜,其中草木黄落,蜇虫咸俯,好似秋末时分。散溢出的剑气笼罩住方圆数百丈范围,致使江面上似是泛起水雾。 另一侧,江岸上的剑光湛蓝如海,其中仿佛有一神龙腾云驾雾,云龙雾隐,时隐时现,其中散发出的剑气比起江面上的剑气也不遑多让。 江面上与江岸上,好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其中的区别,与东边日出西边雨如出一辙。 转瞬,张季玉突然动手,霜降剑猛然爆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一方暮秋时分的天地以霜降剑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过去,弹指之间,便将玄冥真人给笼罩在内。 玄冥真人顿时怒气填胸,大喝道:“竖子尔敢!”,话音未落,他已疾速掐好剑诀。 紧接着,其背上的北斗七星剑自动出鞘,璀璨剑光好似满天星河倒转,转瞬间剑光分化出数千道,将暮秋之境挡在身前。 第二章 玉石俱焚 “小杂种,今夜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玄冥真人阴森森道。下一刻,就见那似是星河倒挂的万千剑光倏然聚拢,霎时间凝聚成一条百丈长的四爪虬龙。 剑气雷音,响彻九天的雷声好似雷神震怒。紧接着,一道湛蓝色的剑光消融在四爪虬龙身上,使得百丈长的虬龙变化成二百多丈的五爪真龙。 云从龙,风从虎。五爪真龙乘云扶摇直上,伴随着一声穿云裂石的高昂龙吟,五爪真龙一举洞穿了笼罩在江面上的霜降剑域。 五爪真龙又来了个神龙摆尾,致使霜降剑上爆发出来的霜降道境再次被外力洞穿,轰然如烟花般四散开来。 霜降剑域被破,致使重伤在身的张季玉更是伤上加伤,这一刻,张季玉的身形已是摇摇欲坠。玄冥真人得意的笑了笑,正欲上前结果了张季玉。 此时,郑伯邕追至跟前,急切道:“玄冥前辈,切勿动手”,玄冥真人淡漠的说道:“伯邕师侄,你欲何为?” 郑伯邕揖礼道:“玄冥前辈,张季玉虽然罪孽深重,但不少罪名都是被人栽赃嫁祸,其中真相如何,还需多方查证。” “晚辈此番奉了师门命令,此来捉拿张季玉,将他押往我正一宗接受三方会审,前辈若是想要旁听,到时可来我正一宗。” 玄冥真人闻听此言,顿时心生不悦,冷冷道:“这小杂种与魔道勾结,为修炼邪功竟破开北邙鬼域封印大阵,使得生灵涂地,如此罪大恶极,还审查什么!就地格杀也算便宜他了!” 郑伯邕闻言蹙了蹙眉,不等他反驳,就听见边上忽然传来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 “呸,什么正道中人?不过是伪君子!玄冥老道,想夺清霄剑派的《清霄剑诀》直说,何必扯什么天下大义,你又当又立的样子真让人作呕!都不如我等魔道中人敢作敢为!” 话音方落,一名脚踏血翅黑蚊的青年快速破空而至。青年面貌英俊,身材欣长,其肤色略黑,左手腕上纹着一条红色蝎子图案,其似笑非笑,甚是邪魅。 青年穿着左衽蓝色衣衫,衣衫上绣有各种图案,典型的南蛮服饰,青年腰间挂着一个大红葫芦,脚踏一只巨大的血翅黑蚊,显得野蛮又邪异! 青年脚下的血翅黑蚊乃是上古异种嗜血黑蚁蚊的后裔,生有双翅,双翅张开约有一丈长,其翅薄如蝉翼,除去血红色双翅,通体墨黑色。 “谢光春!”玄冥真人一脸难看的切齿道。 此人乃是魔道六宗之一的巫蛊宗的真传弟子。 “怎么了?莫不是被我戳中你的心思了?”谢光春皮笑肉不笑的说到。 玄冥真人脸色愈发难看,他不再废话,当即暴起发难。只见漂浮在他身侧的翠绿剑光霎时间大放光芒,登时凝聚出四条一百丈长的四爪虬龙。 四条张牙舞爪的虬龙从上下左右四个方位攻向谢光春,其势势若奔雷,端的不容小觑。 “勃然大怒了吗?”谢光春笑着说到,说话的同时他疾快的掐动法诀,紧接着,他腰间的大红葫芦突然打开,上千只的三尾地蝎便冲了出来。 弹指间,三尾地蝎便已成千军万马之势,像虎豹狼骑般冲向四条张牙舞爪的虬龙。夜空中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铺天盖地的三尾地蝎与四条虬龙缠斗在一起。 四爪虬龙对决三尾地蝎,赫然是以强击弱。然而三尾地蝎数量众多,是四爪虬龙的数百倍,算是以众击寡。如此一来,双方竟是斗得旗鼓相当。 嘴角含笑的谢光春收起笑容,一脸狠厉的忿忿道:“彼其娘之,你个臭牛鼻子竟敢偷袭我!” 此时,玄冥真人心里莫名一悸。他忽然想到到了什么,倏忽如电般的持剑急舞,形成一片水泼不进的剑光圈子,将自身牢牢护住。 “当”的一声巨响,一缕赤芒狠狠撞在剑光圈子上,将湛蓝色的剑光撞得支离破碎,玄冥真人连退五六步,看着倏然倒退离去的赤芒,脸眼中闪过阵阵后怕之色。 “七尾地蝎!” 七尾地蝎是上古异种九尾地蝎的后裔,血脉比三尾地蝎纯正不少,在上古时期,九尾地蝎乃是至凶生灵五虫七禽九兽之一,在五虫当中排名第四,在上古时期凶名赫赫。 虽然七尾地蝎与九尾地蝎相差甚远,但在当今时代亦是凶名赫赫,当今五虫七禽九兽几乎绝迹,即使有一两个现世,却都是赫赫有名的妖王、妖仙,怎会沦为人修的兽宠。 很快,七尾地蝎一击不中,立即就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赤芒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好似一颗很小的流星划过星空,弹指间便杀到了玄冥真人的跟前。就在此时,一道白芒后发先至,挡在了七尾地蝎面前。 再次传出“当”的一声巨响,赤芒光芒暗淡、溃散,七尾地蝎再次被弹飞出去,无功而返。郑伯邕神情淡然的掐动剑诀,那抹白色的飞剑再次光芒大放,化作白虹贯日一般的凌厉剑芒。 谢光春冷笑一声,紧接着又变脸了,好似神经不正常,上一秒还脸色难看,下一秒却又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匪气笑容。 谢光春侧过脸笑呵呵的朝张季玉道:“张季玉,他们这些正道伪君子说你与魔道勾结,不若就勾结给他们看,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我联手,将这些正道伪君子都杀了,我只要你的随侯鼎,你看如何?” 玄冥真人闻听此言,登时脸色一变。郑伯邕面无表情,没将谢光春的挑拨放在心上。 而在此时,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忽然插话进来:“张季玉,你与南蛮子联手,还不如与吾联手!吾不要别的,也只要随侯鼎,你意如何?” 谢光春与玄冥真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紧接着,谢光春倏然冷笑道:“韩晟艮,你遮遮掩掩的,莫不是在掩人耳目?你识相点,赶紧给我出来!” 玄冥真人比谢光春更干脆,直接掐了一个剑诀,那围绕在他身旁的长剑追风挚电般击出,霎时间剑芒暴涨数十丈长,朝着江面猛然刺去。 然而就在此时,许久没有动作的张季玉也动了,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并毫无预兆的往下刺出一道凌厉剑芒,借着反冲之力使他的速度更上一层楼,弹指间便已冲上近百丈的高空。 谢光春等人不明就里,而在此时,只见张季玉方才所处的位置下方江水突然鼓起,紧接着一个磨盘大的蛇头露出江面,同时喷出一大片碧绿的毒液。 夜空中,藏青色的剑芒一瞬间分化出一百二十道,剑芒交错,组成一张很大的剑网,朝着下方大蛇位置罩去,碧绿色的毒液与剑网狠狠撞在一起。 弹指间,碧绿毒液将剑网给腐蚀掉一大半,剑网也将毒液给挡下,致使毒液炸裂开来。四下迸溅的毒液落入江水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不一会,数不清的鱼虾、蟹鳖尸体便浮满江面。 眼见偷袭失手,大蛇再次张嘴,蛇信吐了吐,发出“咝咝咝咝”的声音,极为刺耳。 此时,蛇头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面相阴柔,眼睛细长,皮肤雪白,左耳打着两个耳环。身穿五彩斑斓的锦衣,整个人显得很是妖邪。 锦衣青年姿态桀骜,赤着双足点在大蛇的脑袋上。他脚下那大蛇体背覆满棕褐色鳞片,并有数十对左右对称的三角形深色斑,大蛇的腹部是白色的,其浑身有如棋盘般交错。 张季玉、郑伯邕等人认出大蛇的种类,竟是变异的尖吻蝮,亦称五步蛇。此尖吻蝮身长体胖,蛇首足有磨盘大小,露出江面的蛇躯足有七八丈长,比起寻常的尖吻蝮大了数十倍。 锦衣青年便是韩晟艮,五毒教真传弟子!他脚下那褐鳞大蛇唤做“尖吻异蝮”,乃是天下毒物当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韩乘艮没有一丁点偷袭失手的尴尬,他抬手招了招,将一个巴掌大的白色海螺从先前玄冥真人攻击的江水中招了出来。 “钱塘听潮!”谢光春与玄冥真人齐齐低呼了一声。 韩晟艮没将注意力放在二人身上,他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张季玉,叹息道:“真是冥顽不灵,你既然不想与我联手,也罢。姓谢的,我们两个联手如何?” 话音方落,韩晟艮便看向了谢光春。谢光春怔了怔,当即阴笑道:“也好,今夜就和你这不阴不阳的家伙合作一次,至于随侯鼎的归属,就各凭本事了,你意如何?” 韩晟艮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意,淡然道:“好。” 此时,许久没做声的郑伯邕突然挡在张季玉身前,他持剑往前斜指,脚步不丁不八,一身气息隐而不发,当真是沉如山岳,静若平湖! 郑伯邕神情淡然的对谢光春与韩晟艮道:“要想杀他,得先过我这一关!” 眼下的敌我立场可真是变化莫测。上一刻还是谢光春与韩晟艮在争取张季玉,下一刻却是这两人组成了同盟,并还要对张季玉痛下杀手。 在这之前,一向很有正义感的郑伯邕誓要将张季玉捉拿回正一宗,这时却维护起张季玉。 一旁的玄冥真人痛心疾首道:“张小贼倒行逆施,滥杀无辜,世侄你为何还要保他性命?你实在是太糊涂了!今天贫道说不得要与魔道联手杀贼,替无辜横死之人讨回公道!”说罢,持剑遥遥指向张季玉。 敌我形势一变再变,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敢乱动。而在此时,形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南无阿弥陀佛”,紧接着,一僧一道连袂出现。 左侧是一位和尚,其身材壮硕,穿着一件灰褐色僧衣,外面披着一件淡黄色袈裟,右手持一柄镀金锡仗,头戴黄色毗卢帽。其神态祥和,好一位高僧大德。 右侧是一位道士,身材欣长,面色红润,目光神锐,双耳垂轮,颊下三缕美髯。穿着一袭黑色道袍,道袍上绣着八卦北斗、星辰环列,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道士身背一口三尺宝剑,手持一柄玉拂尘,宽大的道袍在夜风中徐徐飘动,好一位仙风道骨的神仙中人,真有上天摘星之势! “简寂真人!昙曜上师!”谢光春与韩晟艮神情大变,二人脸上皆露出深深的忌惮之意。 郑伯邕郑重地向两人见礼,就连一直以来自持前辈高人身份的玄冥真人,也抱拳作揖,对两人恭敬行礼。简寂真人与昙曜上师颔首回礼,随意的扫了一眼谢韩二人,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张季玉身上。 昙曜上师轻叹一声,惋惜道:“张季玉,你勾结魔道,杀我佛门中人,破坏封印邙山鬼域的大阵,致使天下板荡,此罪罄竹难书,此次我二人前来,便是来捉拿你归案的,束身就缚吧。” 张季玉缄口不语,他扫了一眼远方,却见很多的遁光、剑光疾速而来。 袖中手指掐诀,青霜剑蓦然爆发出强烈到无法言喻的光芒。明亮的剑气在江面上变幻盘旋,耀眼的剑芒随着夜风的散溢覆盖住泰半江面。 明亮耀眼的剑芒里蕴含着沛然无匹的气息,可怖的威压使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脸色一变。 简寂真人轻声自语:“青霜剑,青莹若霜雪,霜雪冻杀人!不好,他要自爆飞剑!”话音未落,简寂真人已朝后掠出数十丈外。 昙曜上师等人先是一怔,紧接着回过神来,神色骤变的同时,皆是抽身疾退。而此时张季玉已然驾驭着青霜剑,很明确的冲向玄冥真人。 下一刻,青霜剑爆发出的光芒足以与日光争辉,在深夜里更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耀眼的光芒向着四面八方而去,离青霜剑最近的玄冥真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光芒给吞掉了。 江面上再也看不见张季玉,看不见玄冥真人,谢光春与韩晟艮也没跑掉,先后被青霜剑的光芒给吞掉了,无尽的夜空下,明月与星辰也被光芒遮住,只剩下一片浩大广阔的光芒。 第三章 扑朔迷离 静谧的清晨,一缕缕阳光从云层中照射下来。霎时间,暮色消散,此时的阳光如丝绸般柔和,淡淡地洒在大地上,洒在山林之间。 清晨的雾气渲染上薄薄的金色,树叶上、花朵上、青草上都凝满了露珠,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 郁郁苍苍的群山中传来黄鹂与画眉的啼鸣声,让人听闻后,只觉得此处恍若人间仙境。 阳光穿过群山峻岭,洒落在一处山腰间的竹林当中。竹林茂盛,绿意盎然,阳光透过竹叶,照在了竹林深处的一座精舍上,阳光又穿过开着的窗户,照在了横躺床上的少年脸上。 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窄袖的修身道袍,道袍是白底青面,布料甚好,道袍上有两条细长剑带,寓意慧剑斩心魔,斩断一切烦恼。 少年面貌俊秀,肤如白玉,眉若剑锋,有若翩翩世家公子。少年的右手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柄三尺长剑,剑刃上寒光湛湛,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一汪春水。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少年蓦然睁开双眼。最初时眼神还有些迷茫,但紧接着却瞳孔紧缩。他猛然做起,右手抄起长剑,方想有所动作,却又突然愣在那儿。 “什么情况?”张季玉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显然不是他的。不光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的修为一落千丈,几乎将将踏过修道的门槛。 不过,他也有好的发现,他身上的暗疾沉疴已经消失不见,满满都是少年人的恣意盎然。 不对,这就是我的手。当即,张季玉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他少年时未经历风雨的双手,不是他及冠后历经磨难而显得极为粗糙的大手。 这是什么情况? 我这是转世了?张季玉心中极为冷静的分析着,同时开始观察自身所处的地方。 当时青霜剑自爆的威力极大,他离着青霜剑不过咫尺之遥,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就算上苍眷顾,使他侥幸逃出生天,他也没有一丝可能活下来。 青霜剑是他性命交修的本命飞剑,自爆青霜剑等同于他也自爆了,是以他根本就逃不出生天。 既然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性,而他眼下却又确实活的好好的,如此情况下,也只有转世轮回解释得通了。不对,张季玉总觉得哪里不对,随后推翻了自己的转世轮回的可能。 张季玉意识到这具躯体是他原来的肉身。虽然世上有轮回转世的传说,并也有人在轮回转世当中保持住了真灵不昧,因此在轮回转世之后觉醒前世宿慧。 而他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是,若他真的转世轮回了,他必然会有今生的记忆,可他现在的脑海中连一丁点有关今生的记忆都没有。 他的脑海中除了十六年的少年时记忆外,剩下的就是山门被魔道攻破,师长及同门相继战死的画面回忆,以及往后数十年逃亡生涯的所有回忆。 张季玉轻轻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按当时的情形,我也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修士自爆本命飞剑或本命法宝,毁去的不止是自己肉身,还有自身的元神。 是以,修士自爆会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实力。不过,通常情况下,没人会自爆本命飞剑或本命法宝。这是一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做法。 按当时情况来看,在那一场自爆中,他已经元神泯灭、身死道消了,根本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难不成是夺舍?在否定了轮回转世的可能性后,张季玉登时又想到了第二种可能性。 这也是有一些可能性的,虽然他当时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一点不曾想过要夺舍,但如果在那场自爆中他侥幸逃走了一缕残魂呢? 而那一缕残魂在本能的驱使下,四处飘荡,最终找到适合的肉身实行夺舍,这一种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然而张季玉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很快将这一念头给压了下去。 修士自爆乃世上最为决绝的同归于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当时绝无侥幸存活一缕残魂的想法。即使真的发生了这种有违常理的事情,他现在仍是觉得不对劲。 修士夺舍抢夺的是他人的肉身,而他人的肉身是没那么好夺的,即使与自己的魂魄再怎么契合,也比不上自己原本的肉身,绝对会有一些滞碍的。 可他现在舒展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滞碍感,显然不是夺舍重生。况且,即使他以残魂夺舍成功,他的记忆肯定是有缺失的,思维也肯定是杂乱的。 可此时,他的思维明显是正常的,记忆更是没有丝毫缺失,此前数十年发生的大小事都历历可见,这根本不是残魂夺舍所能做到的。 张季玉极快的分析着自身现在的状况。别看他想了很多很多,实际上外界不过才将将过去了两个弹指时间。张季玉一边在心里猜想着,一边右手一招,将放在案几上的长剑给抓到手中。 三尺长剑名曰白虹剑,是他修为达到坎离期时,他师父当时奖赏给他的第一把剑器,当时的他不过才十四岁。倘若是转世轮回或是夺舍的话,他身旁绝对不会出现白虹剑的。 张季玉心中思绪纷飞,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他突然禁不住的颤栗起来,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使他已经枯寂十几年的内心再次泛起涟漪。 难不成――我这是重生了?! 在否决了转世轮回与夺舍这两种可能后,他突然想起少年时曾读过的话本小说。在那些话本小说当中,不少话本中的主角都是遭遇灭门之祸,抱恨而死后突然重生,接着奇遇不断,最终得报大仇的故事。 话本小说中描写的这种重生并不是转世重生,也不是夺舍重生,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而他现在的这种情况,不正是同话本小说中主角一模一样? 不对,这绝对不可能。然而还不等他激动起来,他便又给自己泼了一盆凉水。 张季玉很快意识到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在他不谙世事的时候,他有可能会产生这般幻想,但现如今,他绝对不会再有如此天真可笑的想法了。 随着他的修为境界愈来愈高,眼界愈来愈宽,他现在已然十分明白“重生”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要想做成这件事,就得抹掉其中的全部因果,而一方世界当中,生灵岂止千万,这无数生灵所产生的因果何其庞大,这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 对于以一人之力逆转这无量的因果,那就更不可能做到了!如此行为等同于与这个世界全部的过去、现在、未来的生灵以及世界本源做对抗! 这种事情,即使是天仙出手,却也做不到!是以绝对不会出现重生这种事情。 霎时间,张季玉的内心再次陷入了枯寂当中。眼无神采的张季玉不经意的一个垂眸,突然看见了一枚满布裂纹的玉佩。 咦?这――这是―――― “吱呀”一声,张季玉推开了精舍的门扇,右手持着白虹剑,左手握着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来到了竹林当中。 玉佩通体乳白色,上面没有铭刻花纹,只是刻着两个字——许负。 来到竹林后,张季玉随手挽了个剑花,当即他面前手腕粗细的竹子上出现了五个字——许负、许鸣雌。 张季玉心中暗道:许负,秦末第一女相师,亦是当时修仙界赫赫有名的鸣雌真人,最终飞升地仙界的存在,鸣雌真人的玉佩,难道我的事情与这枚玉佩有关? 第四章 旧地重游 这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半山腰,大片的竹林,绝大多数的竹子都有手腕粗细,其身姿笔直,不惧风霜。 这片半山腰张季玉他太熟悉了,这是他以前经常来练剑的地方,此间的精舍便是他安排普通弟子所搭建的。 张季玉随手掐了个剑诀,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一些滞碍感。白虹剑飞至空中,发出一声轻鸣,随即凝炼出一道白色剑光,接着从空中掠至张季玉的身前。 剑光有如白练,锋芒尽显。张季玉身子拔空掠起,当下落在白虹剑上。紧接着就驾驭白虹剑朝天空飞去,此时,张季玉的心情是急不可待的。 白虹剑很快就飞渡至山峰上空,是以,张季玉的视野登时就开阔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秀丽高山,林麓幽深。只见山势起伏,层峦叠嶂,雄俊壮丽,又高耸入云。好一派洞天福地,神仙居所。 在秀丽高山的周围,还有不少蜿蜒起伏的丘陵,山势要矮上一些,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秀丽高山,愈加彰显的秀丽高山更为钟灵神秀。 不过,除却眼前的秀丽高山外,远处还有五座高山同样引人入胜,这五座高山或山势奇险或山峦隽秀,各不相同,却都直插云霄,仙气盎然。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高低起伏的山峰好似漂泊在青白色云海中的飞舟,云海之下隐约传来幽鸟啼鸣,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只为美景醉人。 张季玉痴痴的望着眼前隐入云海当中的秀丽高山,浑身不由得的颤栗:这当真不是美梦,他张季玉回来了。 愣了半柱香之后,张季玉才终于抚平内心的波澜起伏,驭起脚下白虹剑朝着秀丽高山飞去。 秀丽高山名唤云台峰,是他这一脉修行所在。他所在师门唤作“清霄剑派”,乃当今天下名声远播的剑道大派之一,开宗立派已有一千多年,传承有序,底蕴深厚。 清霄剑派共有六座主峰,分别为落雁峰、朝阳峰、玉女峰、莲花峰、云台峰和白羊峰,每一座主峰便代表着清霄剑派其中一脉的传承,是以清霄剑派有六脉传承。 张季玉便是清霄剑派云台峰一脉的弟子,是清霄剑派第十二代亲传弟子。 但如此传承有序,立派一千多年的偌大宗门,却在十二年后的某一天当中被偷袭灭门,仅剩下少许门人弟子仓皇逃走。 想到这儿,张季玉的心情再次变得阴沉起来。 剑芒在天空中一掠而过,降落在云台峰山脚下。张季玉收了白虹剑,抬头看着眼前好似久未谋面的青葱山峰。 他在山脚下站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将波澜起伏的心海抚平,随后不紧不慢的朝着云台峰上走去。 拾阶而上,他几乎将沿途每一处的风景看了个遍。昔日在山上时,他每次上山下山,都是驭剑而行,从未真正看过山中的风景。到最后山门被魔道攻破,当时他好想再看一次山门,却是再也没了机会。 这次重新归来也好,涅槃重生也好,预知未来也好,他都要好好走一走昔日没走过的路,看一看昔日没看过的风景,尝一尝昔日没喝过的美酒。 一路上古木参天,奇石嵯峨,不时的有林麝、斑羚、黑鹳在树丛中一掠而过,偶尔灌木丛里跑出攒三聚五的小人身影。 这些小人皆不过四尺身高,每一个都只有着模糊的人形,浑身散发着绿莹莹的幽光,在灌木丛中时隐时现,十分好奇的打量着张季玉,待他走近之时,又似受惊的兔子极快的消失在灌木从中。 这是草木精灵,乃是灵草灵木精气所化的精灵,唯有草木繁盛、灵气纯净的仙山福地之中才会孕育而出。张季玉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也不知是上一世,亦或是庄周梦蝶,曾经被魔道攻山,山门被攻破,当时只有少数人侥幸逃生,而他就是其中的一人。 宗门被攻灭后,他们这些侥幸逃出来的人便成为了丧家之狗,虽几经反抗挣扎,却最终回天乏术。 再之后,师叔祖、师伯师叔、师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身死道消,最后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自那之后,他就成了孤身只影,独自一人对抗着天命,再后来――天意莫测,就连他也身死道消了。 扑棱棱――一阵鸟群振翅齐飞的声音,是张季玉的到来惊到了树林中的鸟群,六七只蓑羽鹤扇着翅膀冲出树林,朝着天空中飞去。 这六七只蓑羽鹤呈黑蓝白三色,头侧与前颈黑色,眼后和耳羽白色,羽毛延长成束状,垂于头侧。喉和前颈羽毛极度延长成蓑状,悬垂于前胸。 蓑衣鹤躯背的羽毛皆洁白,翅膀下半部分和尾部的羽毛呈灰蓝之色,翅膀羽毛末端呈纯黑色,其修长的鸟腿与脚趾也呈纯黑色。 张季玉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就收回了目光。 蓑衣鹤在天下九鹤当中体型最小,也最性格温顺,故又名闺秀鹤,是清霄山少有的灵鸟仙禽之一。 蓑衣鹤是他们清霄剑派的一景,此处是山林,还显不出来什么特色,但若是到了落雁峰北面玉带河之地,待到落日熔金之时,便可体会到其中的绝美妙处来了。 继续拾阶而上,待到了云台峰半山腰时,已经快晌午时分了。透过近在眼前的云海,便可看见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了。 张季玉才将停下脚步,云端处就亮起了两道剑芒。 那两道剑芒一青黛一湛蓝,随着距离愈来愈近,剑芒在云海中愈发明亮,很快就穿透了层层云海。 飞剑上是两名青衫少年,二人与张季玉的穿着打扮大同小异。 青黛飞剑上的少年约有十七八岁,其面如傅粉,五官精致,柳眉凤目,神色清冷,身材欣长,却是有些男子女相的俊美,不过其神光内敛,到也不简单。 湛蓝飞剑上的少年约有十四五岁,其皮肤略显黑黄,站在俊美少年身旁就更显古铜色泛光,长的浓眉大眼的,鼻直口阔,神色中透着些许狡黠,看着就不是个老实孩子。 二人也瞧见了张季玉,先是怔了怔,随后降落在山道上。 “见过三师兄。”二人朝着张季玉抱拳一礼,不过语气淡然,带着一种寒暄客套似的疏离感。 张季玉站在二人的面前,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情绪很不对劲,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很激动的,只因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同出一门的师弟。而且是跟他同一个师父的自家师弟! 面白俊美的少年是他四师弟,名字叫做韦玉湖,年纪稍小的浓眉大眼的少年是他五师弟,名字叫做郦文靖。 他之所以认为自己情绪很不对,是因为他这两个师弟当年皆殁于魔道攻山时期,算起来他已将近百年没见过二人了。 是以,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应该是很激动才对,可现在他的心中仍旧一片波澜不惊,一点动荡都没有。 究竟为何,为何如此!张季玉心中暗道,不过他虽然心中思绪纷杂,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看着很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第五章 庄周梦蝶 郦文靖见张季玉一直没回应,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他与张季玉的关系一般,没有多深的友情。 却是因为张季玉的根骨乃中人之姿,修为进展缓慢,其性格又内向,在一众弟子当中没什么存在感,自然也没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师兄弟。 是以,郦文靖和他这个三师兄真的不熟悉。此时,他见张季玉仍无反应,便有些不耐烦,正当他要开口之时,张季玉忽然开口了,他神色淡然的道了一声“好”。 两方没什么话题可聊,郦文靖与韦玉湖客气的和张季玉拱手道别,随后很快的驭剑离去。然张季玉却是一直等到二人的身影消失,才继续往山上走去。 不一会儿,张季玉的身影也被茫茫云海吞入其中。 张季玉一边朝山上走着,一边想着方才发生的小插曲。 见到韦玉湖与郦文靖二人,他的心中并不是不激动,他在内心中告诉自己他很激动,而他的情绪上却不曾出现一丝波澜。 对于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分成了两部分,真正的自己被牢牢困住了,死死的被关押在内心最深处,无论如何反抗挣扎,也不曾脱离苦海。 关于外在的自己,却变得没了丝毫情绪,就好似一方死湖枯井,断绝了生机,即使外面风雨再大,也不曾掀起一丝一毫的波动。 张季玉意识到自身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出现很久了,确切来说是在庄周梦蝶的世界中造成的。在那个世界里,他在师门内只修行了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后,以元屠宗为首的魔道高手突然对他的师门不宣而战。是以,师门一朝被灭,在他眼里实力强大的师门,在元屠宗一众高手面前几乎是螳臂当车,树倒猢狲散。 自那之后,他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他侥幸逃出生天,可他的师父,他的师伯师叔,他的师兄师弟们,却泰半死于那一场战役,师门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那是他人生当中最为悲愤的一天,最为无能为力的一天,几乎让他自此踣不复振。 后来,稍微有些振作起来的他跟随师门幸存之人转徙数地,以求东山再起。只不过,之后这个希望被完全泯灭了。 在此之后,他们这些逃过一劫的人便彻底沦为丧家之狗,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涯。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已处于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光。可惜是他天真了,与之后种种噩梦般的经历比起来,那个时候又算得了什么。 在那个时候他虽然流离转徙并时刻都有身死道消的危险,但至少还有师门长辈在侧照拂,还有同门师兄弟互相扶持。 那个时候的他,至少不是举目无亲,不是孤身一人。但后来,随着魔道步步进逼,正道趁火打劫,没多久,师门长辈与同门师兄弟便接连身死道消。 到最后,整个师门就剩下了他自己——目呲欲裂、悲痛欲绝的他恨不得与敌同归于尽!当时他真的想与敌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有人知道一个人与全天下对抗,绝大部分时刻都要经历搏杀,夜以继日的处于杀戮当中,有多么的令人绝望吗? 如此巨大的压力简直能让人疯掉。但他又不能轻易地死去,整个师门只剩下他一人苟活于世,如果他死了,他的师门传承便就此断绝了。 在当时那种绝境下,他之所以能苟活下来,是因为他的师门长辈与同门师兄弟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是以,他不能轻易地死去,他是师门最后的希望。 想要逆风翻盘,就只能忍辱负重,以待天时。只不过,孤掌难鸣的他要与全天下为敌,想想都知道这得有多难,更不要说往后此类事情还要经历很多年。 是以,在那个时候他的精神就已出现问题,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当时根本不曾发现这一点,以至于他的心神早已成为一潭死水。 时至现在,他从“梦境世界”醒来了,倏然之间有了希望,也就发现了问题。 云雾缭绕,山间弥漫着无数云气,面前的景色虽然尚可看清,但数丈之外的景象就看不清楚了,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张季玉伸开左手,看了一眼掌上玉佩。这是他经历“梦境世界”的根本原因。 先前苏醒之时,他发现自己没有死,便将转世、夺舍与重生全都猜测了一遍,不过很明显,这些猜测都不对。他既没投胎转世,也没夺舍重生,更没有涅槃重生。 根本原因就是他没有死,更没经历那将近百年的绝望、黑暗与孤独!他其实就是如同庄周一般做了个梦,只是庄周梦的是蝴蝶,他梦的是未来而已。 他在梦中的经历将近百年,梦中的经历有些过于真实了,直至现在仍旧历历在目,期间所经历的悲欢离合、千万孤独都铭诸肺腑。 乃至于他彻底迷失在梦境当中,赫然模糊了梦境与现实。致使他一梦百年的根本原因就是他手上的玉佩,准确来说是这枚玉佩的前任主人。 这一枚满是裂纹的玉佩出自五百四十多年前飞升成仙的许负许鸣雌真人之手。许真人在当时是赫赫有名的相术大家、占星术宗师,张季玉也是在看到玉佩上的名字后,才突然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占星术源自上古两位炼气士:石申与甘德,自上古石申、甘德二位炼气士之后,擅长占星术的炼气士层出不穷,时至最近五百多年以来,最为擅长占星术的修士,莫过于许负许鸣雌真人了。 哪怕是二十年前尸解成仙的郭璞郭景纯真人,其比起许负许鸣雌真人来说,都要稍逊一筹。 占星术以观测天体,日月星辰的位置及其各种变化后,乃作出解释,以此来预测天下间各种事物的发生。是以,在古代时擅长占星术的炼气士泰半都是地位崇高。 张季玉没想到许真人遗留的一枚玉佩竟有通天之术,直接以他为星盘锚点,将他未来将近百年的命运轨迹全都推演了出来。并还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甚至让他误以为自己真实经历了这所有一切。 如此神异的玉佩,他真是见所未见。不过他十分庆幸得到了这枚玉佩,因为玉佩的缘故,他才知道了未来近百年的大事件。 如若不然,未来那一场悲剧怕是无法收场了。而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去改变。张季玉神情肃然的将玉佩收起,随后不急不慢的朝着山上走去。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张季玉便遇到了四个年轻人。 对面而来的四个年轻人穿着打扮与他十分相似,皆是身穿青色道袍,背着三尺长剑,个个恣意飞扬,朝气磅礴。 不过对方说的话却是大煞风景,破坏了整个人的形象气质。“咦,这不是张季玉嘛?这是又去练剑了?唉,以你的拙劣资质,就别再白费力气了。” 此时此刻,张季玉觉得自己被再一次分割成两部分,其中被黑暗吞噬,并深陷黑暗深渊的那个自己漠然看向眼前四人,情绪有些不以为然。 第六章 疥鲜之疾 眼前四人他都认识,与他同是云台峰一脉的真传弟子,只是与他不是同一个师父,而是他另外两位师叔的亲传弟子。 其中两个背着阔剑的名唤周耀祖、赵牧杨,这二人是佑翡师叔的弟子。另外两个背负细剑的名唤欧明生、王建英,此二人是柏兇师叔的弟子。对他冷嘲热讽的是赵牧杨。 被黑暗吞噬的那个人格被他的另一个人格给压制住了,是以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恼羞成怒的神情,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赵幕杨一眼,并无搭理几人的意思。 赵牧杨几人见张季玉不接他们话茬,便走上前来,挡住去路,道:“张季玉,我在与你说话,你缄口不言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 张季玉如无其事的又看了几人一眼,内心深处的他仍是满不在乎,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但他也清楚赵幕杨几人为何如此。 赵牧杨几人敢如此不客气的对他冷嘲热讽,还不是因为他的资质不够好,他的资质勉强算得上中人之资。 在未来的时光里,他是名震天下的旁门大修士,纵横天下十几年,无人可制衡于他,令正魔两道都感觉棘手不已。 只不过那是后来的事,而他在少年时,只是一个天资与悟性都极为平庸的普通弟子,虽然他的身份待遇都是真传弟子。 想起过往,张季玉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波澜。 年少时期的他,天赋是真的不好,算是中下资质,连同一期真传弟子的平均水平都不曾达到。而修真界又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是以在当时,即便是同门师兄弟,也没几人真正瞧得上他。 不过,这仅是缘由之一,另一个缘由却是周耀祖与赵牧杨的师父有关,佑翡道长是上一代峰主的关门弟子,可这一代峰主既不是佑翡道长,也不是佑翡道长的师兄们,而是张季玉的师父复礼真人。 复礼真人既不是上一代峰主的亲传弟子,也不是其记名弟子,而是当时云台峰的一名普通高功法师的弟子。复礼真人的师父与上一代峰主是同一个师祖门下,二人的师父不是同一个人。 复礼真人成为峰主,意味着峰主之位的继承出现了很大问题,上任峰主一系的人可谓是时运不济,最终失时落势了。 在这之前,复礼真人这一系本来就寂寂无名,都没挤进云台峰的核心圈子当中——最高权力的归属发生如此重大变动,怎可能不会引起争端呢? 是以,自从复礼真人当上云台峰峰主后,二十三年里,佑翡道长一系一直与他这一系龌蹉不断,明里暗里的各使绊子。 是以,赵牧杨、周耀祖等人才会一直找张季玉的麻烦。不仅如此,赵牧杨、周耀祖等人也找郦文靖与韦玉湖的麻烦。 不过,因为张季玉的资质最差,实力又是最弱的,所以被人找麻烦最多的是他张季玉,都当他是软柿子好拿捏。 人性本恶,人都是欺善怕恶的。他少年时期的实力确实太差,偏又自尊心太强,就连告状都不会,像他这样的人自然就是最好的出气筒。是以,喜欢恃强凌弱的人经常找他的麻烦。 张季玉内心深处没将赵牧杨的挑衅放在心上,但心底另一个他却没有什么好脾气。另一个他冷漠的瞥了一眼赵牧杨,直接将赵牧杨吓得倒退两步。 笑话!他张季玉是什么人?那是从血流漂杵中杀出来的杀神!梦境里的那百年时光,他除了东躲西藏,剩下的都是生死搏杀。 像他这类人,哪怕不曾带上两分杀气,也足以威慑住赵牧杨这种羽毛未丰的雏鸟了。 被吓退两步后,赵牧杨立即反应了过来,当即止住了脚步,随后便气急败坏起来——自己竟被张季玉这个蠢材的眼神给吓后退了?! 怒形于色的赵牧杨一掌打向张季玉,与此同时,旁边的周耀祖不耐烦道:“师弟你与张季玉置什么气?你也不嫌——” 不等周耀祖将把话讲完,他忽然就愣住了。在赵牧杨一掌打向张季玉的时候,张季玉突然还手了,他倏忽如电般的伸出手,一把扣住了赵牧杨的手腕,然后使劲一抖,便将赵牧杨摔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赵牧杨重重的摔倒在地。 由于张季玉出手太快,周耀祖、欧明生、王建英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后,几人脸上都很不好看,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你安敢如此?”周耀祖冷声道,欧明生与王建英更是直接将飞剑亮了出来。 然而张季玉不做回应,他直接动手,只见剑光一闪,白虹剑就已刺至欧明生的面门前一尺。周耀祖、欧明生与王建英同时脸色一变,根本不敢相信平日里任他们欺辱的张季玉竟敢主动对他们出手。 被张季玉最先攻击的欧明生急忙驭剑抵挡。只见淡绿色剑光一闪,堪堪挡住了白虹剑,然而下一刻,白虹剑上传来的磅礴力量却让欧明生猛然色变: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欧明生全身巨震,一连退了十几步。王建英着急喊道:“师兄!”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师兄竟然没打过张季玉! 王建英很快反应过来,他连忙驭使飞剑朝着张季玉杀去。但此时张季玉却已抽出身来,驭使着白虹剑迎向了王建英,很快将其震退。 紧接着,张季玉忽然屈指往前一弹,一道清霜般的剑气骤然射出。王建英此时正抵挡着震颤之力,根本无力招架,眼瞅着剑气就要刺到自己身上,顿时心中大骇。 而在此时,旁边忽然杀出一道土黄色的剑光,探囊取物般的击溃了清霜剑气,紧接着飙举电至,将白虹剑截停下来。 周耀祖道:“你在飞剑上刻画了符箓吗?”问话的同时,掌中飞剑遥遥对准了张季玉,剑刃上吞吐着土黄色的厚重剑气。 张季玉仅仅只是施展出三招,却在兔起凫举间就击败了他师弟赵牧杨,又逼退了欧明生,甚至迫使他都不得不出手拦截,这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张季玉将他师弟摔出去,尚可说是他师弟掉以轻心了的话,那后面接连逼退欧明生与王建英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张季玉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实力?要知道张季玉可是他们云台峰上有名的庸才,别说他师弟与欧明生了,就是他们当中实力最差的王建英,也要比张季玉强上几分。 可现在,张季玉却轻而易举的逼退了欧明生与王建英,甚至还差一点击伤王建英——简直就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第七章 惩一儆百 在如此情况下,周耀祖只能往张季玉使用了符箓叠加方面去想了。并且方才他挡下白虹剑的那一瞬间,也觉察到了白虹剑那不同寻常的力量,那力量绝对不是张季玉这种修为的人能施展出来的。 张季玉丝毫没有为周耀祖答疑解惑的意思,在白虹剑被截停之后,立时又驭剑再次杀入,并且还将周耀祖等人都笼罩在攻击范围当中! 周耀祖登时被气的怒形于色,他本来自恃着身份,一直不曾出手,可眼下张季玉竟然以少敌多,简直没将他们几人放在眼里! 难道你以为使了些左道旁门之术,便可胜过我等了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周耀祖心中愤怒不止,掌中飞剑更是攻势凌厉。 土黄色剑光一闪即逝,比离弦之箭还要快上几分,其速度快过了白虹剑。而这时,白虹剑突然速度暴增,速度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 张季玉的白虹剑霎时间就撞上了周耀祖的土黄色飞剑,当的一声,土黄色飞剑被撞的跌落下去,而白虹剑却是闪电般的杀向了周耀祖。 周耀祖脸色大变,他压根没想到张季玉竟然能击落他的飞剑。 慌乱当中,他催动了极品防御法器小混元伞,光芒一闪,于间不容发之际挡下了白虹剑。只不过白虹剑上传来的磅礴力量仍是将他连人带伞震飞出去。 “二师兄!”“周师兄!” 赵牧杨、欧明生与王建英三人又惊又怒的惊呼道。他们万万不敢相信张季玉竟然击退了周耀祖,因为张季玉的实力别说与周耀祖相比了,就是与他们相比,都差了一截。 在他们看来,张季玉即使借用了符箓加成,也绝对不是周耀祖的对手才对!毕竟两人修为相差甚远。 惊怒交加之下,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张季玉攻去。然而张季玉比他们反应更快,弹指间召回了白虹剑,随即闪电般的杀向三人。 虽然在击退周耀祖后,白虹剑便失去了那种疾若流星的速度,可即使它的速度有所下降,仍是要比赵牧杨三人的飞剑快上几分! 白虹剑最先撞上了欧明生的飞剑,毫无悬念的将其撞飞出去,而赵牧杨与王建英的飞剑甚至都没摸着白虹剑的尾巴,轻而易举的就被甩开了来。 冲出三柄飞剑的围拦堵截后,白虹剑极快的来到赵牧杨与王建英两人面前,再一眨眼间,两人都被白虹剑无比连贯的拍飞出去。 下一刻,白虹剑猛然转弯,掉头杀向了欧明生,慌忙间欧明生虽竭力抵挡,却仍是没有躲过被白虹剑拍飞的下场。 而原先杀向张季玉的那两把飞剑,因为赵牧杨与王建英两人已被拍飞出去,致使施法中断,两把飞剑无以为继,当即从空中坠落下来。 张季玉招了招手,便将白虹剑收了回来,接着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周耀祖等人,转身便离开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周耀祖看着转身离开的张季玉,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却并没有出手偷袭——胜败乃兵家常事,纵使再难以置信,再心有不甘,他也干不出来背后偷袭这种事情的。 不过,输给张季玉这件事也许在很长时间内都会成为他心中过不去的坎了。 在张季玉与周耀祖四人交手之时,另一边,飞出去不短距离的郦文靖回想起方才遇见张季玉的情景时,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说道:“哎,四师兄,你觉不觉得三师兄今天有所变化啊?与平时不大一样。” 韦玉湖闻听此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确实有所变化。” 郦文靖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好像是气质不一样了,有些渊渟岳峙的意味了。” 韦玉湖看向前方,却没有接话。见韦玉湖不接话茬,郦文靖便止住了这个话题。本来他与张季玉的关系也不亲近,而他也不关心张季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是说张季玉这人脾气很怪,而是,如何说呢,有些格不相入,而张季玉本身又有些寡言少语。 是以,数年下来,他与张季玉这个三师兄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最终沦为泛泛之交。 郦文靖很快就换了个话题:“四师兄,我们这次可要多抓些横纹翠青蛇,这样的话,我就有富裕的麟趾金来换黑尾塍鹬的羽毛了。” 韦玉湖点了点头,笑道:“我的水精石这次也可交换出来了。” 另一边,张季玉在教训了周耀祖等人后,便进入了云雾当中。片刻之后,他从云雾中走出,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遥遥望去,已然看到山上错落有致的楼阁台榭,斗拱飞檐与奇峰怪石融为一景,景色蔚为壮观。 张季玉不疾不徐的朝山上走去,心中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方才他对周耀祖四人出手惩处倒算不上蓄意报复。实际上,对他而言,赵幕杨等人找他麻烦的不好回忆都已过去将近百年。 将近百年的时间流逝,冲淡了很多的仇怨,只剩下了不死不休的灭派之仇——直至现在,他也不曾忘记分毫。 况且赵幕杨与他之间也算不上什么恩怨,或许在他年少时还会记恨在心,但到了当下,赵幕杨等人的行为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实在觉得聒噪烦人的话,狠狠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打两顿,打到服帖为止,反正也不会打死他们。他们也罪不至死。 他对四人动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杀鸡儆猴,为了惩一儆百。他身为云台峰峰主的嫡传弟子,偏偏资质中下,实力很弱,是以很少有人真正将他放在平等相处的位置上。 从他最初踏入修行时,佑翡道长一脉的弟子就时不时的找他麻烦——这种麻烦,长辈是不好每次都出面解决的,所以即使他是峰主嫡传弟子也没什么大用。 况且他师父现在尚未完全掌控云台峰,赵幕杨他们身后有佑翡道长罩着,是以在可控的规责之内更是有恃无恐了。 若是不出手惩一儆百的话,在未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而他现在完全没耐心去解决各种麻烦,是以他需要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他大刀阔斧的告诉别人——他张季玉再也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谁要没事招惹他,其下场将会很难看! 片刻之后,张季玉来到一处山坡上,山坡上到处都是奇花瑞草,修竹乔松,而在这修竹乔松之间,坐落着一座座古朴大气的院落。这是真传弟子的住处,雏鹿精舍。 来到这里后,张季玉的脚步不由得的快上很多,他想要早点见到他的大师兄,以至于他那一直以来寂静如死水的心湖都再次波澜起伏。 大师兄是他生命当中最在乎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则是他的师父复礼真人。 不同于韦玉湖与郦文靖,他与大师兄的感情一向非常好。他从五岁时上山,大师兄比他大七岁,二师兄比他大四岁。二师兄家里离清霄山很近,家住辽西郡治所阳乐县,是以在山上的日子并不多。 由于他上山时年龄较小,所以他是被大师兄照顾着长大的,至于他的四师弟韦玉湖与五师弟郦文靖,年龄上比他小了两三岁,却是在十来岁时上山的,与他的情况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