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出逃》 第1章 消失的鑫鑫 一阵微风拂过,阳光幼儿园门口的槐树叶被吹得沙沙发出响动,惊醒了一直卧在门口懒洋洋晒太阳的小黑猫。 它慵懒地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扭过头盯着正在它的领地四处撒欢的人类。 操场上,槐花班的班主任夏玲玲正带着学生野餐,十几块各种颜色的野餐布被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拼在一起,每个人都忙着从小书包里掏出家长精心准备的便当盒或者零食袋。 不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水果、饮料还有各种小吃,夏玲玲带着一部分小朋友去洗手,对于五岁的幼儿园大班生来说,老师不在身边盯着,他们简直像出门遛弯的小狗一样活泼乱窜。 “东东,这个樱桃给你吃。” 鑫鑫正抱着粉色的便当盒给好朋友派发洗好的水果,她今天穿着一条粉色蓬蓬裙,头上戴着发箍,像极了准备参加舞会的小公主。 东东笑嘻嘻地接过樱桃尝了尝,甜甜的,很好吃。等他回过神,想把妈妈给自己准备的小蛋糕分给鑫鑫的时候,却看到鑫鑫在四处张望,好像在跟谁说话,一边说还一边向校门口的大槐树走去。 东东喊了鑫鑫两声,可她没听到,他也只好作罢。东东把给鑫鑫留的樱桃蛋糕放回便当盒,转头跟身边的几个小男孩追逐玩闹起来。 操场上的阴凉处建着一个简易的洗手池,夏玲玲避开调皮的小朋友甩来的水珠,回头张望了一下操场上的其余学生,还好,他们四处撒欢不过暂时安全。 夏玲玲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接着是连环轰炸般地手机铃声响起。她只好擦擦手,让孩子们排队自己洗手,急忙打开手机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东东的妈妈,很快微信上弹出东东妈妈的消息,她说今天有事想早点接东东回家,可她还没有下班,不过她拜托了她的好朋友范昭灵帮她接走东东。 张倩握着手机站在迎峰大厦楼顶上,天台上的风很大,狂风几乎要将她掀翻,她紧紧盯着社交平台上某个联系人的头像,直到对方发来一个ok的表情,她才如释重负,缓缓地坐下了去,最后一次凝视远方。 夏玲玲礼貌地回完消息,下意识抬头看向校门口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刚睡醒的小黑猫,它伸了个懒腰,眯了眯金色的瞳孔,久久凝视着远处缓缓走来的女人。 范昭灵今年26岁,是一名刚刚毕业的新闻学硕士,正在春杨周刊做实习记者。 她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腰身的曲线被一条黑色长裙紧紧包裹着,勾勒出一点风韵,很明显她刚刚结束了一场采访,就匆匆赶来。 东东最先注意到校门口的动静,鑫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大槐树下了,但是他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淼淼阿姨在向自己招手。 他高兴地也挥了挥手回应,朝着夏玲玲的方向喊了一声:“老师,我家长来接我了!” 夏玲玲安置好班上的其他小朋友,牵着东东走出门,对范昭灵道:“你就是东东妈妈的好朋友吧?我是东东的班主任,我给东东妈妈发条微信确认一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东东是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小男孩,有些调皮,他今天穿着成套的篮球球衣,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跟朋友打闹过。 他笑嘻嘻地对范昭灵说道:“淼淼阿姨,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呀?”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小手塞给范昭灵,十分乖巧。 夏老师核对完信息,正准备挥手跟东东说再见,一只小手举着一个便当盒伸到了她眼前。 东东对着她露出独属小孩子的讨好笑容,说道:“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鑫鑫啊?我刚才想给她但是她跑去别处玩了。” 夏玲玲被逗笑了,也下意识转头去看在操场玩闹的学生,鑫鑫是一个很喜欢穿公主裙的可爱小女孩,经常在头上别发卡,在人群中格外亮眼。可粗略一看下,她并没有看到鑫鑫的身影。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夏玲玲心里悄然蔓延,她示意范昭灵稍等,自己往前跑了两步,站在了一个能将所有孩子尽收眼底的位置,开始清点人数。 槐花班总共30个学生,可现在操场上加上东东一共只有29个孩子,夏玲玲有些着急,她顾不上跟二人讲话,便四处跑着寻找鑫鑫的身影。 东东有些紧张,他的小手不安地握紧了范昭灵。范昭灵很快察觉到他的异样,蹲下身子尽量平视他,轻柔地询问道:“东东,你最后看到鑫鑫是在什么地方?不要怕,你也很担心她是不是?” 东东面色苍白,小脸上露出担忧,他急切道:“我当时想给她送一个妈妈做的小蛋糕,可是我看她往槐树下走了,我喊了她好几声,她就像听不到一样。可是……没过多久,淼淼阿姨你就来了,我当时就是想看看她还在不在校门口,才一眼就看到你的。” 范昭灵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除了门口的保卫室和大槐树,阳光幼儿园的操场上没有任何遮挡物,不可能存在凭空丢失一个人的情况。 她先是摸了摸东东的头安抚他,牵起他的手敲了敲保卫室的大门,看门的保安大约六十岁左右,看起来很热心。 在听东东又一次讲述了鑫鑫的异常举动后,他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道:“刚才没见着有孩子到校门口啊,这样你把你们班主任找来,我给你们调监控看看。” 搜寻无果的夏玲玲第一时间也想到了监控,她打电话通知同事把孩子们都先带回教室,之后直奔保卫室。 四个人对着电脑屏幕,把近半个小时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画面上显示鑫鑫确实曾经往槐树下走,但就在她走到树下后,浓密的枝叶正好形成了监控死角,很遗憾,他们只能确定鑫鑫并没有再返回操场。 三个成年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保安立刻报警,范昭灵则是带着东东跟夏老师一起往教学楼的方向跑,也许楼里的监控能拍到树下的画面。 “这不可能…… ”夏玲玲有些绝望,“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呢?这不可能对吧!” 她的情绪很激动,脸突然贴得与范昭灵极近,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是我看错了对不对?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 范昭灵同样被吓了一跳,她更理智一点,但她理解夏老师的失态,试问谁能接受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孩子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呢? 教学楼一楼的监控刚好能看到校门口发生的事,监控中的鑫鑫表现得很不正常,范昭灵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就在鑫鑫走到槐树下后,监控的画面突然扭曲了一瞬间,满屏都是黑色,紧接着恢复正常,可树下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可那一瞬间,她又能去哪里呢? 第2章 多出的人 石城的天气说变就变,下午还是艳阳高照,傍晚就下起了大雨。天随之阴暗下来,轰隆的雨声敲打在人的心上,宛若擂鼓,让人难以静心。 东东作为鑫鑫失踪的主要目击人,自然而然被警察留了下来配合调查,范昭灵怕男友和闺蜜担心,先后给他们发去消息,简单解释了下情况,之后便留下安抚情绪崩溃的夏玲玲。 身为记者的职业敏锐让范昭灵觉得夏老师的崩溃有隐情,她倒不是怀疑夏老师,监控画面的异常让她清楚这个案子的离奇,如果硬要说一个小女孩在几秒内能在槐树下消失,那么只有可能是被保安拖进了保卫室。 可离奇之处就在于,她严格计算了监控黑屏的时长,甚至只是刚刚接近两秒,刚才第一批赶来的警察已经将保安看管起来,并做了试验。哪怕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成年男性,从槐树下跑到保卫室也需要两秒多,他们又尝试了抱起一个孩子跑,这次花费了接近三秒。 保安的嫌疑暂时被排除,范昭灵有些烦闷,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发现与男友的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可等了半天也没有消息,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还是眼前的案子更要紧,她尝试跟夏老师沟通,看能不能从她嘴里挖出什么线索,这大概是她作为记者的职业病了。 东东的低落肉眼可见,他本来想回到班级里跟朋友说说话,范昭灵想了想闺蜜的嘱托,还是没有答应他,只是拉着他不停地尝试跟夏老师搭话。 教室里,负责本案的警员小张正在一个一个询问孩子们最后一次见到鑫鑫的时间,试图拼凑起鑫鑫失踪前的轨迹。 她坐在讲台旁的椅子上,先是安抚性地询问了面前的男孩几个常见问题,看方方的情绪有所缓和,她问道:“你今天最后一次见到鑫鑫的时候她在玩什么呢?你有没有觉得鑫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尽量用小朋友能理解的简单句子来问话,方方的回答有些吞吞吐吐,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孩子可能知道一些关键信息。 她鼓励地露出一个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奶巧克力塞进方方手里,眼神示意同事认真记录,接着对方方说道:“方方真厉害!能不能大点声再给阿姨讲一遍呀?” 方方受到了鼓励,大声说道:“鑫鑫说她要去找小姐姐玩。我问她小姐姐是谁,她不告诉我。” 小张看到了希望,她接着问道:“是吗?那方方有没有偷偷观察过鑫鑫呢?看知不知道这个小姐姐是谁呢?” 方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有偷看!我是想找鑫鑫玩,那时候东东也在叫鑫鑫呢!可她不理我们,她去找小姐姐了。” 小张跟同事小李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激动,小李出门通知其他组同事这个重大发现。接下来,警员们着重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进行调查,很快一份报告就送到了张副队手上。 他拿着这份报告仔细看着,可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在范昭灵的努力下,夏老师终于逐渐打开心门。她有些憔悴地对着范淼淼笑了笑,说道:“吓到你们了吧?我没事。”?说完,她又自嘲似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觉得我本来能救下鑫鑫的,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在一个很黑暗很阴森的地方迷路了,我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孩的背影,我心里觉得那个人我认识,我就想追上去,问问她为什么半夜自己在这种鬼地方。但是我没能追上她,我就被闹钟叫醒了。” 夏老师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喃喃道:“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梦里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跟鑫鑫今天的一模一样。不过这是巧合对不对?” 夏玲玲满含痛苦与期待地望向范昭灵,范昭灵叹了口气,理智上她并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可监控的无故扭曲与鑫鑫的离奇消失都在她心里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她还是尽可能理性分析道:“衣服一样可能是因为鑫鑫本身就很喜欢穿这个类型的衣服,或者她曾经穿过导致你记混了。” 夏玲玲的眼珠布满了红血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地狱归来的活尸渴求生人的气息一般炙热。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你的梦本身,我倾向于在最近这段时间鑫鑫周围发生过什么让你警惕的事情,你可能一时忽略了这条线索,但你的潜意识仍在想办法提醒你。” 夏玲玲的嘴唇有些干燥,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张副队来的时候正赶上范昭灵在安慰夏玲玲,他若有所思,快步上前打断了她们。 此时四个人正坐在教学楼一楼的大厅里,正对着大门,外面仍在下暴雨,大厅里的采光算不上好,氛围有些阴森。 张副队轻描淡写地将孩子们的话转达给夏玲玲,一道惊雷炸响,霎时将他的脸照亮,只听他说道:“有十个及以上的孩子模糊不清地表示自己见过一个红色衣服的小女孩。” 夏玲玲抬起头仰视着他,神色有些无辜,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继续道:“剩下的孩子则明确表示自己没见过这个小姐姐,但是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尤其是鑫鑫,她向别人讲述的次数最多。” 他平淡的口吻让人觉得他好像只是讲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可听故事的范昭灵却无法平静,红衣,多出的人,这是多么绝妙的恐怖素材,可惜这不是小说世界,这是现实。 她紧紧抓住东东的手,问道:“你见过他们说的小姐姐没有?” 东东吓了一跳,像是知道他们做错了事一样,声音很小道:“我没见过……但是鑫鑫她好像是给我提过几次,我忙着和方方去打篮球,没认真听……” 张副队将东东和夏玲玲带走针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姐姐做详细调查,范昭灵虽然也很好奇,但也知道现在调查要紧,便自己在大厅等待。 风刮起了一片片落叶,混杂着泥土与雨水的叶子飘进教学楼,远处走廊尽头突然闪过的一抹红色就这样闯进了范昭灵眼中。 她呼吸微微一滞,不敢眨眼紧盯着走廊,好在没有任何异常,她想,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拿出手机翻看消息,却发现闺蜜张倩一直没回消息,这很不对劲。 她连忙给张倩打电话,可手机里冰冷的电子音持续不断地告知她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范昭灵握着手机,靠坐在窗台边沿,有些无力,今天下午发生的事都太过反常,让她有些不安。 第3章 接连失踪 张副队手里夹着只烟又很快掐灭,眉心紧皱听着下属的汇报。 “你是说,所有孩子都不知道红衣小女孩的来历,而且唯一可能知情的成年人夏玲玲现在已经失去理智无法沟通了?” 他神色不虞,撂下一句:“查监控,务必把她给我找出来。”想了想,又补充道:“把案子的档案详细地汇报上去,我们需要特殊支援。” 几个警员很快分散去做事,一部分疏散幼儿园的孩子与老师,一部分去调取监控。 范昭灵终于能牵着东东的手离开阳光幼儿园,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很多,他们撑着伞走出校门,她有些意外地看到熟悉的车牌号。 范昭灵有些惊喜,车窗很快被摇下来,露出了黎守一的脸,他朝着他们招招手道:“上车,我给你们买了炸鸡汉堡,先吃点。” 黎守一左手揣在口袋里,修长的手指紧攥着一张纸,他扭头看向有些狼狈但明显心情放松不少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转换表情,笑着拎起副驾上的两袋还冒着热气的炸鸡递给范昭灵。 “哇,好香噢!谢谢黎叔叔。”东东迫不及待地开始啃汉堡,还不忘礼貌地夸夸黎守一。 范昭灵也被他逗笑了,她接过袋子,放在腿上,下意识打开手机查看消息,张倩还是处于失联状态。 她皱了皱眉,车窗外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她拍拍正在开车的黎守一的肩膀,凑近他道:“张倩一直不理我,我们先带东东回家吧?等我回去了再电话轰炸她。” 黎守一有些不自然地回答她:“好,你们饿了吧?先吃点,晚上我做水煮鱼给你们吃。” 方方背着书包蹑手蹑脚地推开书房门,方正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小人窸窸窣窣的响声,嘴角扯了扯,还是打算装作没听见,一副用功写作业的样子。 方方猛地跳到哥哥面前:“哈!” 方正配合地向后一躲,佯装生气道:“方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吓到哥哥了知不知道?” 方方高兴地直笑,眼看自己诡计得逞哥哥要生气,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便当盒举起来递给哥哥道:“哥哥不生气,我把好朋友给我的蛋糕给你吃。” 书房里,两个人闹作一团,门外本来有些担心小儿子的方方爸妈见状也放下心,各自忙去了。 “你说什么?”范昭灵不敢相信黎守一的话,她几乎没控制好音量,这声音吸引了客厅里做作业的东东探头探脑地张望,她勉强笑了笑,示意这里没事。 黎守一叹了口气,把房门关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严格来说是一封信,或者说是一封遗书。 范昭灵瘫坐在床上,颤抖着手指接过了张倩留下给她的信,上面写着: “灵灵,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请你相信,我是自愿的。有些事我不能交代太多,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成功,不过如果我成功了,那么东东将是安全的,你也一样。一个星期之内,阳光幼儿园会发生很多恐怖的事,这我无力阻止,但我不能眼看着东东陷入危险。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可一线生机在你,我别无选择,一个月以后,把东东送到我爸妈那里,我死而无憾。” 黎守一坐在她身边,将还在发抖的范昭灵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长发,声音温柔而缓慢道:“今天下午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在城北的金融大厦顶楼跳楼自杀。” 范昭灵有些茫然,自杀的人是张倩吗?就在她托付自己接走东东之后,她就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吗? “是张倩,这封信在她的口袋里,本来局里是要打电话叫你来做笔录的,没想到你和东东那边也出了事。这封信看起来很无厘头,本来没人相信。” 黎守一停顿了下,还是继续说道:“但是阳光幼儿园真的出事了,我们看过监控视频了,没人能解释那个小女孩的消失。队长说,让我把信带回来,特殊时期特殊办案,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范昭灵猛然从他的怀抱里坐直,说道:“东东的爸爸呢?你们有没有联系他?”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期待,也许东东爸爸知道一些内情,张倩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选择自杀,甚至认为自杀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黎守一有些不忍,他轻轻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再小一些:“同一时间,也跳楼了。” 一阵敲门声唤回了范昭灵的理智,她抹掉眼泪,重新带上笑容打开房门,东东手捧着字母本,低下头,很快又仰起脸扑进范昭灵的怀抱里。 今夜方正睡得很不踏实,他觉得身上很沉重,像有人搬起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胸口,他有些喘不上气,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吱扭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了,有轻微的脚步声传到他耳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好像听到弟弟在叫他,一声一声仿若重锤击打在他心上,让他缓不过气。 方正猛地坐起,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想下床喝口水,不料自己一时腿软没有支撑,摔倒在地上,他正对着弟弟方方的床,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床上凌乱的被子和被踢下床的枕头,可是床上空无一人。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留守值班的张副队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他大步流星,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惊慌失措的方家父母,他们有些结巴地说起了方方的失踪,可他们也并不清楚方方一个小孩是怎么在家里莫名失踪的。 “是,门口的监控也看了,孩子没出门,但是家里的门窗都是完好的,他哥哥说半夜自己做了个噩梦,醒来就发现弟弟不见了。” 方方妈妈声音哽咽,白天阳光幼儿园走丢了孩子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们本来想着把孩子接回家,这段时间都不去上学了,可谁能想到方方竟然在家里他们眼皮子底下失踪呢? 小张飞快地做着记录,方方已经是今晚走丢的第7个孩子了,而且几乎都是同一时间。他们白天也看到了张倩留下的信,说实话,对于张倩夫妇同一时间自杀这件事,她觉得有些诡异,但是她并不相信张倩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要她说,他们两个同时患上精神疾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不过白天他们接到报案,阳光幼儿园居然真的出事了,而且直到目前他们也无法解释鑫鑫的消失,不管作案的是人是鬼,他们都有职责保护好这些孩子。因此,在每个家长接走小孩的时候,他们都追在后面提醒家长多多小心,孩子们都有可能有危险,要多多观察,可谁能料想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了呢? 第4章 当年奇案 小李左手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速食,右手拎着几杯咖啡,有些艰难地挨个分发给大家。 他咬了一大口面包,有些含糊不清道:“其他家长你们都通知完了吗?现在没人失踪了吧?” 早在半夜一点,第一个失踪的孩子家长报警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最坏的可能发生了,立马挨个通知其他孩子的家长,可还是没来得及。有些电话打过去,接通的家长已是痛苦哽咽,有些则是半夜被吵醒摸不着头脑。 小张拿了桶泡面,一边接水一边好奇地询问张副队,张副队年约四十,人很强干,不过向来都是身先士卒,并不压榨他们这些下属,又因为老队长已经接近退休,平时带队都是张副队来,而且还是张副队的师叔,所以他们习惯直接称呼他队长。 “队长,你说这批失踪的孩子会有多少人啊?在家里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难道真是……”小张吐吐舌头,又把自己的话咽了下去。 张副队一口气喝完咖啡,回答道:“恐怕是13个。”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好奇地七嘴八舌问道:“这您是从哪看出来的?” 毕竟有些家长的电话打不通,不知道是仍在熟睡,还是跑出门找孩子去了没留意手机。 “今天白天,孩子们的口供,一共有13个见过那个红衣女孩。”张副队点点眼前这摞笔录,又继续说道:“你们别忘了,不管她是人是鬼,鑫鑫是跟她有过直接接触才失踪的。那么其他见过她的孩子一定是她的首选目标。” 小张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觉有点冷,又有人接着问道:“队长,您说的她可不太像人啊。” 张副队笑了笑道:“年轻人啊,谁说这案子一定就得是人做的呢?”大家都有些意外,大概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最正经且年纪不小的张副队会相信鬼神之说。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接到报案,一个年轻人满身是血地跑过来自首。” “他跟我说,他杀人了,他跟女朋友原本感情很好,可是他前几天下班的时候在楼下被人拦住了。拦他的人呢他不认识,但是又觉得有点眼熟,大概是邻居吧,他也没多想,那个人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哥们你被人绿了。他第一反应是生气,抬手就想给那个人一拳,好好的干嘛造谣呢?可那个人简直就像一片纸一样轻,顺着他的拳风就轻巧地躲开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你要是想知道啊,就早点回家看看。” 张副队说到这,好像有些口渴,停下来看着自己的水杯,大家都听入了迷,哪能让他讲一半呢?立马有人殷勤地给他打了温水,放在他手边请他继续。 张副队笑了笑,也不继续卖关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就继续讲道:“那个人说,我没信他的鬼话,回去还讲给我女朋友听了,可她没笑,她就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看得我心里发毛。直到今天,我见完客户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不如直接回家吧。走到楼道的时候,我就见前面有个男人,我也没当回事,以为是邻居。可他居然在我家那层停了,我看见他敲敲我家的门,里面有人开了门,他就进去了!” “我当时就热血上头,我冲进家门,质问我女朋友奸夫在哪,她居然骗我说没人,我太生气了推了她一把……” “当时,那个小伙子说到这里,开始呜呜地哭泣,我本来当他是杀了人心里难受,可他抬起头,眼里分明是恐惧。他说我真的没想过杀人,我想推开她去屋子里看看,可就一下她就摔倒了,留了好多血,人一下就没气了。我打了急救,我想帮她止血,我抱起她看见她脑袋后面有个血洞,可是地上是平的,什么也没有。人在平地怎么能摔成这样呢!” 小李有些生气,插了一句道:“没准他是装神弄鬼故意扮可怜,杀了女朋友又伪造成摔倒!” 张副队叹了口气说道:“没那么简单。我当时问他,那你怎么不守着你女朋友,跑来自首干什么?他当时很奇怪,就像是被天敌追赶的小动物,他让我觉得他不是来自首的,而是来找我救命的。” “他当时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对我说,他那时候突然想起进他家的那个男人,他想这个男人也太没担当了,可是他把家里仔仔细细地都检查了一遍,家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我跟着他回家,走到楼道的时候,我总觉得凉飕飕的,让人很不舒服。到了他家的楼层,防盗门紧紧关着,他的表情就不对了,他说他跑出来太着急,忘记关门了,再说急救人员怎么也该到了吧?难道是把他女朋友拉走了?”? 说到这,张副队不苟言笑地脸上也显露出一丝微笑,他问道:“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众人早已听入了迷,哪还有心情去猜,一连声催促他快讲。 “好吧,他看起来是有些紧张,光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就哆哆嗦嗦用了半天,还没等他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深夜,整个警局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沉迷在张副队讲的奇案中,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看看开门的到底是谁。 “开门的是个女人,没错,就是他口中的死者。她看起来脸色是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但精神很好,一双眼睛神采奕奕,门一开就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 “今天他一下班就很奇怪,先是嘟囔什么在哪呢,到底在哪呢,又莫名其妙推了她一把,她摔得坐到地上,刚想跟他算账,又看到他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就像听不到她说的话一样,还没等她站起来去拉他,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怪叫一声就跑了。她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要不是警察陪着回来,她都要报案了。” “当时他女朋友拉着精神恍惚的他,又忙着招呼我坐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我想难道真的是这个年轻人一场幻觉?” 任凭谁也没能想到这故事的走向竟然是这样,小李心细,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您不是说,他来报案的时候,满身都是血吗?就算他自己有病出现幻觉,总不能警察也被蒙蔽了?”? 众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故事果然没那么简单,张副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继续讲道:“那个男人一看女朋友没事,人也不害怕了,激动地抱着女朋友又笑又跳,还连连对我说抱歉,说自己大概是最近加班太累,出现幻觉了,两个人手拉手要送我出门。” “我当时还年轻,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人都好好的,我也没道理留下。走之前,我站在门口,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家的灯在客厅正中央。很亮,照出了地板上的水渍,看起来是有人刚拖过地。他和女朋友一路说谢谢把我送到楼下,他女朋友走路轻飘飘的,简直一阵风都要刮跑了。” “我也没多想,大概是夜班太累了。” “可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我再一次遇见了这个小伙子。可惜的是,他死了,出了车祸。那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之前来报案的场景,听说他是自己跑进车流里被撞飞的,现场惨不忍睹。可他怎么会自杀呢?明明那天我看到他才刚跟女朋友和好。”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啊声,大概是都为这对情侣感到惋惜。 “又过了两天,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信,送信的人说这是两天前一个小伙子委托他送的,具体是谁没说,只让我看内容就明白了。” “信里内容很简单,希望我们务必看好他的遗体,别让人偷了,他就算是被撞坏也不便宜它。” “很莫名其妙对吧?我当时是真信他疯了,说话驴头不对马嘴的,跟说梦话似得。可没过两天,医院太平间真的走丢了一具尸体,不过不是他。” 小张有些抠字眼的毛病,她有些纠结:“队长,尸体怎么能走丢呢?怎么着也该是被盗啊。”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张副队分明没有任何想纠正的意思,看来走丢还真是字面意思。 “没错,就是走丢,你们去查查新闻没准还能看到报道,当年闹得轰轰烈烈的,说是一男子被医院误诊,宣告死亡以后又离奇醒来。” 小王心想噢,那还成,最起码不是真闹鬼,不然他可没胆子继续跟这案子了。 第5章 怪梦 “不过,把这些事连起来,我拼凑出了一种可能,你们也可以当个故事,毕竟我没有证据。” “如果真的有第三个‘人’进了他们家里,那么你们觉得他最有可能躲在了哪里?” 他的眼睛扫视周围的同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可能藏身的地点,这时候小李突然插了一句:“假如,我是说假如啊,那个人他要是不是人呢?” 大家都被小李的突然“叛变”打了个措手不及,小张拿笔捅捅他,有些不满地说道:“大半夜的,你这不是吓唬人吗?” 小李只是腼腆地笑了笑,给大家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队长看到的血迹做不了假,如果这个年轻人没撒谎。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女朋友真的摔死了,而有人打扫了地上的血迹,又伪装成他女朋友的样子。” 张副队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也许他发现了自己女朋友的异常,他痛恨这个借尸还魂的恶鬼,又想不到办法逃离,只能拼着自己一条命,来一个鱼死网破。” 小张想象着恶鬼缓缓穿上那个可怜女人的皮,又装作她的样子打扫了房间,在家里静静等待她男朋友回家,不知不觉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电话铃声在此时突兀地响起,张副队招呼众人道:“故事也讲完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要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在目前这个阶段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方正握着听筒,等待着对面的问话,他回答道:“是,我有线索要提供给你们。” “顺天洞府,好,我们会着重调查,谢谢你提供的线索。” 小王放下电话,长舒一口气,也许是他的表情比较凝重,在忙的同事们也都凑了过来,等待他复述电话内容。 小王搓搓脸,时至夏日,警局里全天开着冷气,可能是着了凉,他的头有些昏沉沉的,不然他怎么会相信一个16岁孩子的离奇怪梦呢? 小张忍不住好奇,她在搜索引擎上输入顺天洞府,可是发达的网络也给不了她答案。 “打电话的是失踪小孩方方的亲哥哥,他说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方方被一个红衣女孩带进了一个石洞,石洞上有题字,写着顺天洞府。” 小王尴尬地笑笑,像是为让大家白激动一场而抱歉。小张也耸耸肩,删掉了搜索引擎的记录,也是,这个地方她从来没听说过,大概是一个小哥哥太过担心自己的弟弟,因而做了噩梦吧。 “也许我可以回答你们这个问题,洞府一般是指神仙、修道者或精怪居住、修炼的场所。应天大概是她给自己的洞府起的名字,真够狂妄的不是吗?” 葛抱玄身穿一身藏青色棉布道袍,头发用一根桃木簪束起,就这样大剌剌的闯进警局办公室。小张觉得自己真是加班加出幻觉了,不然她怎么会看到一个道士出现在警局里,虽然这个道士长得很帅。 葛抱玄享受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微微欠身向大家自我介绍道:“不才葛抱玄,是上面派下来协助各位的特殊人才。”说完,他眨了眨眼,一副你们懂得的表情。 小王一直负责接待对接上级单位,他连忙起身同葛抱玄握手道:“欢迎欢迎,那您……额,这个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他想了想还是把脑子里冒出的黑狗血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咽了下去,不然也显得他太不专业了。 葛抱玄挑了个位置坐下,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高人的风度,倒是比较像中二少年,他回答道:“什么都不用准备。” 众人有些疑惑,但苦于对玄学完全不了解,怕说多说错,小张还是按耐不住心里的疑惑,问道:“那您打算怎么找失踪的孩子们? 葛抱玄胸有成竹道::“入梦。” 半夜三点,范昭灵和黎守一同样收到了警局的提醒电话。两人直奔东东睡的房间检查他的情况,看到东东仍然盖着被子沉沉地睡在床上,范昭灵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眼下这种情况,两人索性也不睡了,黎守一打开了东东的卧室门,两个人就坐在客厅守夜。 范昭灵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昏睡,黎守一没有叫她,只是默默地把她抱上了沙发,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东东揉揉眼睛,他明明是在淼淼阿姨家睡觉,可睡梦中他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沉重的被子压在他身上,他想张嘴大喊,发出声音让睡在隔壁的淼淼阿姨和黎叔叔听到,可是他做不到。 他拼命地挣扎,在被子里翻滚,可都是徒劳。他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盒里的脆弱蝴蝶一样,无论怎么用力扇动翅膀都挣脱不了。直到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响起,他能感觉到床边有人在低声讲话,他想也许是淼淼阿姨发现了他的动作,东东小小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东东——” 一阵阴冷绵长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这不是淼淼阿姨的声音,冰冷的呼吸吹在他额头上,东东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他想妈妈了,想妈妈温暖的怀抱,紧接着他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如坠深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再次醒来他就站在了一条小路上,眼前是一片茂密森林的入口。 “妈妈!爸爸!淼淼阿姨!”东东很害怕,但他牢牢记得妈妈讲过的话,如果跟大人走散了,那么他要乖乖地等在原地直到妈妈找到他。 “东东——” 那个可怕的声音还在叫他的名字,东东隐约看到前方的树林里有一影子,他看不真切,但是莫名觉得很熟悉……那好像是鑫鑫? 东东不自觉地向着那个小女孩走了两步,她静静地立在一棵大槐树下,微笑着看着他。 明明四周很安静,明明她没有说话,但东东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的召唤,从他的心里升起,他想过去和她一起玩,是的,他想。 他快跑两步来到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才发现这并不是鑫鑫。东东有些失望,他想了想,还是警惕地退后了一点,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穿着和鑫鑫一样的衣服?” 宏彤笑笑,似乎对他的防备毫不介意,她伸展开手臂,微微仰起脸,陶醉地吸了一口在东东看来有些阴冷的空气,仿佛一个高傲的神灵一样说道:“这里是应天洞府,是我的仙府。”? 东东歪着头盯着这个奇怪的姐姐,她说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不过她说他的朋友们都在这里,鑫鑫和方方也在。东东想,只是跟着她去见一下好朋友,不算乱跑吧? 茂密拥挤的树枝树叶在他们身后沙沙作响,东东不禁打了个寒战,沙沙的声音就像有很多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他听不清楚,他的头好痛。 “好了,这就是应天洞府。”宏彤放下东东的手,一转眼就飘荡进了山洞,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她说:“东东小朋友,本座正式邀请你来做客,你答应吗?” 东东有些犹豫,他记得妈妈说不能随便去陌生人的家里,更何况这个什么洞府看起来就很不对劲。 宏彤轻笑,她挥挥手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黑暗里,她诱惑道:“东东,你不是很想他们吗?你看啊,他们都在呢。” 东东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好朋友的脸,他觉得鑫鑫和方方和以前比有些不一样了,他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他向他们招手,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大叫救命,一边朝着来时的方向跑。 他们都不会笑了,鑫鑫和方方他们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甚至连微笑都做不到,东东想起来了,他们像自己的布娃娃一样,永远沉默,永远站立,永远停留在了某一时刻。 “真是自不量力。”宏彤再次招手,身后十几个僵硬地小孩列队走出,他们两两一队,一个提着红灯笼照明,一个空着手等待抓捕,配合默契。 东东拼命地跑着,他有些记不清方向,但他仍然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边喊着自己认识的所有大人的名字,一边躲避着来自昔日好伙伴的追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还没来的及抬头,头顶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