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监护》 第1章 0919 宿醉后的头痛尚未散去,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嗡”叫嚣个不停。 祁夙鸢把头埋在被子里,试图把清晨的噪音隔绝在外。 然而打电话的那人就像催命似的,足足响了十几声之后,停顿不到一秒,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祁夙鸢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终于掀开被子,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闭着眼睛按了接听。 “谁啊?”她的声音冷冷的,沙哑中带了火气。 “祁女士,您没存我的号码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忘了吗?”电话那端是个男声。 祁夙鸢终于睁开贵眼看了下来电显示,李贺律师。 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律师,祁夙鸢向来聪明的大脑陷入一瞬间的空白。 “您是?”她还是问出了口。 “……”电话那端的李律似乎很无语,“您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妹吗?” “妹妹?”祁夙鸢又陷入了迷茫。 “……”李律彻底被她打败了,无力地解释道:“两个月前您父亲和她再婚的妻子双双车祸去世,留下一个未成年的继子,对于这个孩子,法律规定您有义务扶养她。” 这件事我在两个月前就告知过您了,现在那孩子正在飞机上,一小时后就要降落在潭城机场了,您别忘了去接她。” “……” 现在轮到祁夙鸢无语了。 她父母从她三岁时就离婚了,母亲毫不留恋地去了国外,父亲远离家乡去北方创业。 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把尚未记事的她丢在爷爷奶奶家,一丢就是二十多年。 从她读幼儿园到大学毕业,除了每月按时打来的生活费之外,父母对她而说完全就是隐形人。 她从记事起就只见过父亲三次,第三次见到她就是在北方那座城市的医院太平间里,父亲和再婚的妻子因为一场车祸双双猝然离世,留下了一个年仅16岁的继女。 她只在葬礼上匆匆见了那孩子一面,那时候她急着回潭城做一场紧急手术,只象征性地在葬礼上出席了一面,便离开了。 她只记得那孩子穿了一件黑衬衫,脊背挺得僵直,两片苍白的薄唇紧抿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墓碑上微笑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祁夙鸢临走的时候,那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说不清那双漆黑的瞳仁中含了什么情绪,只是在回程的路上。 躺在飞机座椅上,脑海中总是抑制不住地会想起那孩子幽深的眼睛。 祁夙鸢的爷爷奶奶在三年前相继离世,至此,她和父亲之间维系的那最后一丝亲情也基本就此斩断了,此前去参加葬礼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种仪式。 毕竟父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连面孔都不甚清晰的陌生人,虽然她身体里流淌着对方一半的血。 她从记事起就过着被人舍弃的人生,那她现在孑然一身,就更没有义务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可法律却规定,她有扶养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的义务。 “祁女士,当然您可以说您没有负担能力,但是,您父亲留下了价值过亿的遗产,等您妹妹成年之后,这份遗产就会一分为二,你们两人一人一半,然而,如果您不履行扶养妹妹的义务的话,根据您父亲的遗嘱,到时这笔遗产将会都划到您妹妹的名下。” 祁夙鸢当时接到律师李贺电话的时候,简直觉得这就像个笑话,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了逼自己扶养她的继女,竟然以遗产作为要挟。 祁夙鸢当下就回绝了,她从未想过要继承什么狗屁遗产,她一个人就可以养活自己。 可是当天晚上和朋友喝酒聊到这件事,朋友一句话就让她动摇了。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们的祁医生!” 朋友用酒杯敲着桌子说:“你自己难道就不憋屈吗,你亲爸,从小到大就没关心过你一次,临死前为了一个继女,竟然用遗产当条件绑着你照顾她,这也太没良心了!依我看,你就扶养她那便宜女儿,把该得的一半遗产收入囊中,有机会把那小屁孩的一半遗产也都骗到自己手里,其实算起来你爸所有的遗产本来就应该全归你,那小屁孩一分钱都不该拿到!” 祁夙鸢当时听了这话,本来心气儿就不顺,又被朋友这么一刺激,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意识彻底崩盘,想也没想就拨通了律师李贺的电话。 于是就有了今天早上这一出。 拖油瓶从今天开始正式进驻她家,在她刚过完二十六岁生日的第一天。 挂了电话,祁夙鸢捏了捏太阳穴,她慢悠悠地换上衬衫长裤,随意戴了副银框眼镜——她有些近视,但除了做手术的时候,她平时不怎么戴眼镜。 不过机场太过空旷,她又只见过那孩子一面,怕一不小心就接错了人。 祁夙鸢临床医学专业本硕连读七年,前年硕士毕业后便进了盐城第一人民医院工作,今年工作满两年,一个月前刚取得主治医师证书,也算是年少有为。 爷爷奶奶去世后,她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在盐城按揭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三居室。 其实父亲早就把买房买车的钱打到她账户上了,不过那笔钱她从未动过。 所以对那笔据说过亿的遗产,她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说过的话如同泼出的水,既然那天她神志不清地拨通了那通电话,现在就没有收回的可能了。 所以该接的孩子还是要接,该扶养的“妹妹”还是要养。 开着用年底奖金买下的新车,祁夙鸢逆着早高峰,二十公里的路程半个多小时就赶到了机场,她下了车,走到机场大厅对着电子信息板看了看航班,飞机还有十分钟落地。 她坐在临近出口的休息椅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平均三分钟向出口处看一眼。 她平时没什么娱乐,上学的时候整天窝在实验室,工作后一班接一班的手术让她回家沾床就睡,所以手机上连游戏APP都没来得及安装。 她点进微信,手指向下一滑,出现几个孤零零的小程序,她点开其中一个,开始玩几百年前流行的“跳一跳”, 她握惯了手术刀的手指向来稳准狠,几乎每次起跳都会跳到方块中心。 她玩着玩着来了兴致,一时竟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游戏前方遇到一个距离颇远的方块,她正长按蓄着力,突然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她面前,停住了。 祁夙鸢抬头一看,一双如记忆中漆黑幽暗的眼珠正直直注视着自己,她手一抖,小人跌在了方块外,game over。 “……来了?”她收起手机,略尴尬。 少女点头嗯了声,神情间看不出情绪。 祁夙鸢想去帮她推行李箱,但看了眼她和自己相差无几的体型,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于是那手只好转了个弯推了推眼镜,说道:“那,走吧。” 少女又嗯了声,沉默着推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向停车场走去。 走到车前,她想帮那孩子放行李箱,然而对方却快她一步,无言地托起了行李箱,掀开后备箱,稳稳地放了进去。 祁夙鸢抿抿唇,把自己不可多得的好心又收了回去。 祁夙鸢上了车,那孩子还算有眼色,没把她当司机,打开副驾驶那侧的门坐了进去。 祁夙鸢开着车,目光穿过薄薄的镜片注视着前方,她开车的时候很专注,毕竟开车和做手术一样,都是关乎人命的事,她虽然命途多舛,但还想多活几年。 少女是个沉静的性子,一路上没多说一句话。 等红灯的时候,祁夙鸢终于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徊。”对方回答,声音沁凉。 “上几年级了?” ——祁夙鸢比她大九岁,暂时还找不到恰当的语气来和她交流,毕竟三岁一代沟,对方又正处于青春期,她也摸不准现在的小孩儿思想深度在哪个层面。 林徊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几年级”这个问法感到有些无语,但还是回答了,“高二。” 按照标准家长式套路,下一句应该就是“成绩怎么样”了,然而依祁夙鸢平日里不爱管闲事的性子,问这话完全没有必要。 于是她问了一个时下她更为关心的问题,“会做饭吗?” “……”林徊:“不会。” “……好吧。”祁夙鸢眼里的失望肉眼可见。 原以为对话到此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少女突然转过头来,紧抿的嘴唇松了松,浓密的睫毛微微抬起,“学习一下,估计可以。”她说。 祁夙鸢家住17楼,电梯间不宽不窄,行李箱放在两人之间,祁夙鸢和林徊并肩而立,默不作声地看着楼层号慢慢上升。 “我家不大,和你们家的别墅没法比。”祁夙鸢开口道。 参加父亲葬礼的时候,她曾经去过父亲一家在北方那座城市住的花园别墅,相比于她这套一百多平的房子,那幢别墅着实可以称得上是豪宅了。 所以仔细听的话,祁夙鸢这话里其实是带了些讽刺的。 “没关系。”不知有没有听出来其中意味,林徊惜字如金地回答她。 到家门口,祁夙鸢按了密码,侧过脸说:“密码是0919,别忘了。” 0919,9月19号,昨天的日期。 林徊点头,算是记下了。 第2章 我妹妹 祁夙鸢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自己一个人过惯了,原本就懒得说话,结果领来个便宜妹妹,更是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 进了门,她推开客卧的门说:“只有两个房间能住人,另一间是书房,你住这间吧。” 客卧和祁夙鸢住的主卧只有一墙之隔,其实突然有外人住进来,祁夙鸢在心理上会有种自己的私密空间被人侵犯的不适感。 但没办法,谁让她命不好,快奔三了,不但对象没找到,反倒得了个便宜妹妹。 祁夙鸢的房子是极简风,整体装修风格基本上是由黑白灰三种色调组成的,客卧的床和窗帘都是低调的莫兰迪蓝。 林徊点头,推着行李箱进了房间,祁夙鸢敲敲门框:“收拾一下行李,二十分钟后,去楼下餐厅吃饭。” ──────────── 祁夙鸢不会做饭,一个人住的时候顶多做个蔬菜挂面,平时除了叫外卖就是在医院食堂吃饭。 小区门口有一家日式烧肉店,她休班的时候经常去那里吃。 日式餐厅和传统的中式餐厅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安静,每张餐桌之间都有隔挡,吃饭的时候一个人被包围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并不会感到孤单。 “祁医生,今天两个人吗?”日本留学回来的年轻老板意外道。 “是啊,我……”祁夙鸢顿了顿,看向对面林徊,“妹妹,现在和我一起住,以后应该会常来。” 听到“妹妹”这两个字,林徊倒茶的手顿了下。 “您竟然有妹妹?之前都没听说过。”老板亲自招待她们,把点餐的平板递给祁夙鸢。 “让她点吧。”祁夙鸢指指林徊,没过多解释,“不是亲的,临时住一阵子。” 她正说着,注意到林徊似乎瞥了她一眼,不过当她看过去时,少女已经低下头划着平板点餐了。 老板左右瞧着,赞叹道:“祁医生和妹妹都长得太漂亮了,像你们这样的长相如果放在日本,估计十三四岁就要被星探求着去当偶像了。” 祁夙鸢看着林徊柔和舒朗的轮廓,自嘲道:“她还行,我就算了。” 彼时林徊已经点完了菜,把平板递给祁夙鸢的时候,她的目光似乎在祁夙鸢脸上停留了几秒。 不知怎的,被她那么一看,祁夙鸢竟有些不自在,她很快接过林徊手中的平板,敛起神色点起了菜。 “祁医生您可太自谦了。”老板揶揄道。 祁夙鸢笑笑没说话,点完菜把平板递给老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向叔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老板姓向,祁夙鸢口中的“向叔”就是她父亲,前段时间在盐城第一人民医院做了心血管手术,主刀医生就是祁夙鸢。 “好多了!”老板说:“多亏了您医术高明,前两天中秋节她还念叨着给您送贺礼呢,可是您这不是一直加班嘛。” 祁夙鸢苦笑:“当医生就是这样,值班室都比自己家待得时间长,加了半个月的班,今天才调休。” “这不正好嘛!”向老板朝坐她对面的林徊挤挤眼,“趁着调休这两天,带着妹妹好好在盐城玩玩。” “再说吧。”她笑着回道。 店里的肉上得很快,烤盘烧热后,祁夙鸢伸手想拿烤肉夹,没想到林徊却快她一步,拿了夹子默不作声地就烤起了肉。 “我烤就行。”第一次吃饭就让小朋友动手,祁夙鸢有些过意不去。 林徊没把烤肉夹给她,说:“你吃就行,没关系。” 几分钟后,肉香味就传了出来,林徊把大半烤好的牛五花都夹到了祁夙鸢盘子里,只给自己夹了寥寥两三片。 “我吃不了这么多。” 祁夙鸢其实还想说句“你长身体呢,应该多吃点”,但她向来不走温情路线,一句话堵在喉咙口又咽了回去。 林徊却说:“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少女烤肉的手指白皙纤长,但骨骼分明的指节却不显柔弱,反而比祁夙鸢常年浸在消毒水里过分苍白的手更显得有力量。 祁夙鸢牙口并不好却点了不好咬的牛舌,她总是这样。 喜欢跟自己的缺点较劲,从小就有一股莫名不服输的傲娇气,也不知道要傲给谁看。 烤牛舌的时候,林徊招手向服务员要了一把剪刀,把不好咬的牛舌剪成了一段一段的,她说:“这样会好咬些。” 随即便把剪完的牛舌夹到了祁夙鸢的盘子里。 祁夙鸢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眼睫轻颤,心头微动。 ——大概是一个人过了太久了吧。 明明有父有母却从没享受过属于父母的一分关爱,什么事都是做到这一步就要规划好下一步。 为了不给年迈的爷爷奶奶添麻烦,她从初中起便选择了寄宿。 高中毕业后,她自己选专业、找房子、考医院,始终把心中的那很弦崩的紧紧的,仿佛坚不可摧,仿佛无所不能。 她从不乞求关怀,从小到大都把自立自强奉为人生准则。 所以当有人突然对她好的时候,她反而会无所适从,甚至连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祁夙鸢回了声“好”,睫毛垂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嚼着头一次觉得软嫩可口的牛舌。 半晌,她才开口问:“手续都办好了吗,什么时候去新学校上课?” 林徊说:“办好了,后天。” “明天我也休班……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祁夙鸢说话的尺度微妙地掌控在长辈和朋友之间,“听说南郊新开了一家游乐园。” 林徊抬眼看她,“我已经读高二了。” 祁夙鸢不明所以,“so?” “去游乐园我们俩玩碰碰车吗,还是旋转木马?” 祁夙鸢哭笑不得,“你觉得幼稚?” “不是。” 林徊垂下眸,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休息的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太在意我的存在。” 祁夙鸢还没说什么,林徊又加了一句,“如果我住过来让你觉得不自在的话,我可以再回鸢城。” 鸢城是祁夙鸢父亲创业的那座城市,因为风筝而闻名。 八年前,她父亲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林徊的母亲,进而定居在了那里。 “……” 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敏感的,祁夙鸢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想多了,也就是多住一个人的事,没什么不自在的。如果你觉得游乐园没意思的话那就待在家里吧,我休假的时候一般就是睡觉,睡够了就看会儿电视画个画,很无聊。” 林徊点点头,“那我预习功课。” “好吧。”祁夙鸢无奈一笑,看来这孩子的假期比她这个成年人还无聊。 ──────────── 吃饱喝足走出烤肉店,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尽管此时秋分已过,但空气里仍然漂浮着燥热的分子。 考虑到林徊坐了一晚上飞机应该挺累的,祁夙鸢吃完饭就带着她朝自家单元楼的方向走去。 “我们去趟超市吧。”路上林徊突然开口。 “啊,为什么?”祁夙鸢头顶冒了问号。 “你家冰箱里有食材吗?”林徊问。 想到在自家冰箱里躺了半个月的那两颗水分尽失的西红柿,祁夙鸢尴尬一笑,“应该是……不多。” “那我们去买点菜吧,你不是想让我学做饭吗?” 人家好好一高中生,祖国未来的花朵,民族未来的希望。 祁夙鸢刚才在车上也就是随口一提,开个玩笑,怎么能把这事当真? 祁夙鸢扑腾着忙摆手,“我哪有,误会了,别瞎说,你好好学习,吃饭的问题手机解决!” 紧接着她点开手机,清一色的外卖软件平铺在屏幕上,黄橙青蓝各式logo,那场面蔚为壮观。 林徊没回话,一双沉静的眼睛自上而下在她身上逡巡了一番,目光从她修长的脖颈到纤瘦的腰肢,再到她细长的双腿。 “再多点几次外卖,你就能飞起来了。” 林徊如是说。 祁夙鸢这辈子就没逛过几次超市。 上学的时候吃食堂,工作之后吃外卖和食堂,活到二十多岁她似乎一直在追赶时间。 “享受生活”这四个字对她而说并没有多少意义,虽然她也不知道人活在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或许“意义”这两个字本身就没有意义。 所以当她把西红柿装在袋子里,推着购物车就要往前走的时候,林徊适时地拽住了她。 “??”祁夙鸢满脸问号地转头。 林徊把她手中西红柿拿过来,扔下一句“称重”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祁夙鸢“啊”了声,略带尴尬地跟了上去。 现在不是周末,也不是下班后超市的高峰期,称重阿姨闲来无事,见两个长相养眼的姑娘来逛超市,不由搭话道:“你们是偶像明星?” 这种问话,高冷的小朋友自然是不会回答,祁夙鸢在一旁笑道:“您说什么呢,明星能不戴口罩吗,我们都是普通人。” “可我看着你们怎么长得和我闺女房间里挂的海报那么像呢……” 阿姨又仔细看了她们一眼,突然豁然开朗:“你们是姐妹吧?” 阿姨这么一说,林徊推着购物车的手一顿,终于是有了点反应。 祁夙鸢没肯定也没反驳,倒是颇有兴致地和阿姨唠嗑,“您怎么知道的?” “就刚才那个角度,” 阿姨称重完,熟练地在包装袋上贴上价格,煞有介事地说:“你们面容稠丽、眉毛、鼻梁还有垂着眼向下看的时候,真的很像,一看就是姐妹。” 祁夙鸢闻之一怔,目光不自觉就瞟向了林徊的脸,感觉到她的视线。 林徊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片刻,气氛突然有些凝固。 祁夙鸢率先反应过来,撇开了眼,挑挑眉对阿姨说:“您的眼光不错,不过只猜对了一半。” 说着她把称过重的西红柿放进购物车,留下一抹神秘的笑,向隔壁的生鲜区走去。 林徊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阿姨看着两个颀长的身影慢慢走远,口中喃喃道:“猜对了一半是什么意思,既是姐妹又是别的什么关系么……” 第3章 做饭 回到家时钟刚过三点,把买好的食材放进冰箱,祁夙鸢就让林徊去房间睡觉了。 毕竟在飞机上睡不好,中午也没午睡,她肯定累了。 祁夙鸢把客厅的卫生打扫了一遍,然后拿了本专业书去阳台的休息椅上看,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睡着了。 下午六点,林徊从卧室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那人穿着白衬衫和休闲裤,安静地睡在阳台长椅上,手心还托着看了一半的书。 微风吹拂中书页时而掀起、时而落下,犹如秋日的落叶,竟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一开始得知要搬来南方这座城市的时候,林徊的内心原本是抗拒的。 可是在电话里听到“祁夙鸢”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过去的十年间,她从祁叔叔的只言片语中曾听过“祁夙鸢”这个名字。 她知道那是祁叔叔的亲生女儿,然而在这十年间,祁叔叔把她视为己出,却极少回潭城去看她的亲生女儿。 她对此相当不理解,然而她作为一个外人,却没什么立场提出任何意见。 不过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别人的父爱,甚至会对这个素昧蒙面的“姐姐”凭空生出些许愧疚感。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经历过非人的苦难,才会贪恋真正属于一个“父亲”的那份温暖,即便这份温暖原本并不应该属于她。 她第一次见到祁夙鸢是在那场葬礼上,彼时祁夙鸢穿了一件黑色的羊尼大衣,赶来时步履匆匆。 但是献花的那一刻她在祁叔叔的墓碑前站了很久,直到清晨的露珠洇湿了她的裤脚。 祁夙鸢离开的时候,她不由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仿佛是有心灵感应,对方也直直地回视了她。 当时祁夙鸢眸中的情绪未尽,林徊从她紧抿的唇角中看出几分苦涩和悲凉,但更多的却是平静和漠然。 她已然是一个强大到足以抵抗任何挫折和痛苦的成年人。 然而林徊却从她单薄的身影里读出了几分脆弱感。 这个人强大到无懈可击,却也脆弱到危如累卵。 这是林徊对祁夙鸢的第一印象,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用时间印证了自己这个观点的正确性。 六点过后,天光已经暗了下去,林徊从自己房间里拿了一张薄毯,走到阳台上帮祁夙鸢盖上了。 ——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这人真是时刻都不给自己放松。 林徊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却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去了厨房。 现在的智能手机不论是高考题还是厨房菜都是手把手地教。 只要一个人智商过得了70,怎么也能对着视频做出几道能吃的菜,更何况林徊智商测评已经超过了150。 祁夙鸢在医院里没日没夜地加班了半个月,昨天过生日又和朋友喝酒喝到凌晨,所以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傍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诱人的饭香味从厨房传了出来。 祁夙鸢的第一反应是……田螺姑娘? 她家向来干净得像个样板房,长年累月也闻不到一丝油烟味,怎么今天一睁眼就有能吃到满汉全席的预感。 她从长椅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盖上了一张毯子。 午睡后几秒的混沌感褪去,她才想起家里住进来一位小朋友。 她胃不好,同时也有低血糖,每次突然站起来时候都会有一阵头脑发黑。 医院的消化科医生曾提醒过她,再不好好吃饭保护一下她那伤痕累累的胃,就等着被身体报复吧! 可是她却还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每次从手术台上下来,虽然经常饿到前胸贴后背,但更多的却是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累,所以不吃饭就在值班室里睡觉也是常事。 因此,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值班室里,她都会常备着胃药,避免半夜里被胃痛折磨得死去活来。 寻着香味走到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看菜色就能看出来口味绝对差不了。 祁夙鸢喜欢的辣菜更是占据了菜肴的3/4,她吞了口唾沫向自家厨房走去。 此时林徊打开电饭锅的盖子,正在用崭新的竹木勺盛米饭,见祁夙鸢进来了,她怔了下。 随之把盛满饭的瓷碗递到她手上,“你家厨房是我见过最一尘不染的厨房了,比你的白衬衫还干净。” 不知高冷了一上午的小朋友这句话是不是在讲冷笑话,但祁夙鸢还是配合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工作忙嘛,不过话说回来——你从哪儿学的做饭?” 林徊把手机上的电子菜谱摆在她面前,“互联网。” “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 祁夙鸢心情很好地对她笑,“可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林徊盛好自己的饭,瞥了她一眼:“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说完便持续高冷地走出了厨房的门。 祁夙鸢看着小朋友富含哲理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脑中突然涌出一个想法:其实……凭空捡个便宜妹妹,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祁夙鸢活到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当然,五星级酒店的五位数套餐除外。 小时候奶奶做饭爱放盐,两片肉她就能吃下一碗米饭,后来吃外卖、吃食堂,千篇一律的味道让她早已品不出其中滋味。 可今天林徊第一次做饭,便让她惊为天人,“你是怎么做出这么有灵魂的菜的?” 林徊眼也不抬,白皙透粉的指节敲了敲手机屏,“通过没有灵魂的电子菜谱。” 祁夙鸢本以为林徊对做菜这件事有天赋,然而当她知道林徊九门功课全A,智商测评超过150的时候。 她才体会到,原来这孩子有天赋的不只是做菜,而是包括做菜在内的所有事。 晚上祁夙鸢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林徊切了盘水果放在茶几上,默不作声地坐她旁边看了会儿。 “你在家的时候也这么……”祁夙鸢在脑海中搜寻形容词,“有眼力劲儿吗?” 林徊转头看她,墨色的眼珠在暖光色的灯光下平添了几分柔和,“你是指什么?” 祁夙鸢看了眼果盘,又瞥了眼厨房,“你说呢?” 林徊向来下垂的嘴角轻轻抿了抿,刚变声不久的少女音在清净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动听,“不一定吧,看对谁了。”她说。 林徊说完那话就回房复习功课了,独留祁夙鸢一人在客厅里愣神。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17岁的孩子给撩到了,是太久没谈过恋爱的缘故吗,看来李莉给她介绍的那位男老师是该见见了。 祁夙鸢身体亚健康挺久了,睡前习惯喝一杯牛奶。 今晚她把牛奶放微波炉里加热的时候,看到客卧里透出隐约的光亮,一杯牛奶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两杯,她端着温热的牛奶,站在客卧门口思忖片刻才抬手敲响了门。 几秒钟不到,门从里边被打开了,林徊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T恤当睡衣,手中还拿着做题用的水笔,多了些稚气未脱的学生气。 祁夙鸢摸摸鼻尖,把加热好的牛奶递给她,“睡前喝杯牛奶吧,对身体好。” 林徊接过玻璃杯,见她抬脚要走,突然开口道,“有一道数学题我不是很明白,你帮我看看吧。” 祁夙鸢挑眉,“智商一百五的高中生还有不会的题?” 林徊眸光闪动,“智商一百五,不也只是个高中生么?” 祁夙鸢撇撇嘴,笑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看一下。” 祁夙鸢在她书桌前对着那道题足足写完两页草稿纸,眉头还在紧锁着。 在此期间,林徊坐在床边喝光了那杯牛奶,细长的指节沿着杯沿环绕了好几圈。 视线在祁夙鸢白皙俊美的五官和备受凌虐的草稿纸逡巡了好几个来回,祁夙鸢手中的水笔还是没放下。 “这不是高中数学,也不是大学数学的内容。” 林徊不忍再为难她,终于开口,“这是竞赛的压轴题。” “竞赛?”祁夙鸢揉揉发热的额角,“你要参加竞赛吗?” “嗯,考好了对自主招生有用。” “好吧……学神果然都是不用参加高考的。” 祁夙鸢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时针正指向十一点,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和那道竞赛题纠缠了半个多小时。 可她并不是轻言放弃的性格,况且对这题她已经有了隐约的思路。 她快速把那题抄到草稿纸上,对林徊说:“明天一早到我房间找我,到时候答案就出来了。” 林徊看着她那副较真的模样,向来冰封不动的唇角竟然若有似无地弯了一下。 第4章 急性胃炎 第二天一早。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灰蓝色的窗帘影影绰绰地照在林徊沉静的睡脸上,突然,咚的一声。 重物摔到木地板上的声响传到她耳朵里,她条件反射似的坐了起来,穿上拖鞋就往隔壁房间跑去。 敲了两下门没人回应,她拧动门把,推开门就看到祁夙鸢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被子里,额头上冷汗涔涔,桌上的水杯碰落在她,药片和清水洒了一地。 “你怎么了,没事吧?”她连忙上前扶住祁夙鸢的肩膀,手背贴在额头上测她的体温。 “没事……急性胃炎。” 祁夙鸢“嘶”了几声,几乎是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拿我手机,给李莉拨电话。” 林徊向来冷静,听她这么说,她什么也没问,便拿起祁夙鸢的电话找到那个叫“李莉”的人,拨通了她的电话,并把祁夙鸢目前的症状清晰准确地描述给对方听。 李莉似乎对这情况并未感到十分意外,她跟林徊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挂了电话表示一会儿就赶过来。 电话挂断后,林徊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帮祁夙鸢擦汗,祁夙鸢就着他刚接的温水吃下了常备的止痛药,胃部的绞痛才褪去了一些。 “怎么会突发胃炎?”林徊皱着眉头问她。 祁夙鸢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眼尾染上了病态的红,“老毛病了,” 她笑了下说,“一刺激就犯病。” 林徊不愧是智商超过150的学霸,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自己昨天做的那一桌辣菜,“……是因为昨天的菜么?” “不是多严重的事,”祁夙鸢避重就轻,“李莉过来挂个水就好了。” 然而林徊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绕过去的人,“既然不能吃辣,为什么昨天中午吃烤肉蘸那么多辣酱。” “不蘸辣酱不好吃,没滋没味的。” “那如果我今天不在,你疼成这样,话都说不出,怎么打电话叫别人来?” 自己一个即将奔三的人,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子耳提面命,怎么说面子上都挂不住,再说她脾气并不好,“我自有办法,再说生老病死,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林徊自是听出了她这话里的不耐烦,或许对方肚子里还憋着一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没说出口。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一室安静中,林徊拿出手机划了几下,一会儿,她从转椅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祁夙鸢眼角的余光扫过她离开的背影,不知怎的,胸口忽然涌上一阵烦躁。 她这人总这样,总在做错事之后自我烦闷,把自己裹在僵硬的壳子里,心是软的,姿态却是硬的。 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她捂着疼痛的胃蜷缩在床上,闷闷地望着眼前的虚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分钟后,咔吧一声,门把转动。 祁夙鸢抬眼看向门口,只见林徊拿了 一个盛满水的玻璃杯走了进来,杯盖拧得严严实实,他还上下晃动了一下,检查是否会漏水。 祁夙鸢有些惊讶,但面上仍是不露声色,她向来不擅于道歉,也不擅于和解。 林徊看了眼可怜巴巴、别别扭扭地蜷在床上的这位成年人,隐约叹了口气,问道:“怕烫吗?” 祁夙鸢不明所以,轻轻摇了摇头。 林徊也没多作解释,三两步走到床边,掀开盖在祁夙鸢身上的薄被,把热水杯隔着睡衣放在她胃部。 暖热的温度霎时间通过纤维布料传到他身体里,进而温暖了她的脾胃。 “胃太疼的话用暖水袋暖暖会好一些,你家里没有暖水袋,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明知就该顺着台阶说声“谢谢”,可祁夙鸢张张口,一句话不自觉就问出了口,“为什么?” 祁夙鸢看他:“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祁夙鸢抱着热水杯,虽然脸上还带着病气,但一双眼睛却闪着别样的微光:“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林徊的目光在她苍白却精致的脸庞上停留数秒,突然撇开了视线,沉声道:“或许是因为,你是我姐姐吧。” 李莉赶来帮祁夙鸢挂上水之后,祁夙鸢腹中的不适感才逐渐褪去。 “你这人……让我怎么说你。”李莉边帮她调整点滴速度边教训她,“前天喝酒昨天吃辣,在医院又一天吃不上两顿饭,你说你不得急性胃炎谁得?” 祁夙鸢摸摸鼻尖,“前天不是……我生日么。” 说着她看了眼祁夙鸢,“昨天我妹妹来,不得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你别把责任赖到人家小朋友身上,要不是她,你现在不知道疼得在哪儿打滚呢?” “我哪儿赖她了,我感激她还来不及呢。”祁夙鸢一直捂着林徊帮她灌的热水杯,水温变凉了也没放下。 “那你就是看着有我这个免费劳力好使唤,惯的你!”李莉哼笑着说。 李莉是祁夙鸢大学时候的室友,她们性格合拍,也都爱泡实验室,大学加研究生七年培养出深厚的革命友谊。 她比祁夙鸢大一岁,研究生选择的研究方向是消化内科,毕业后进了工资比祁夙鸢高上两三倍的私立医院,去年和大学时的谈的男朋友,前不久双方父母刚见过面,可谓是爱情事业顺风顺水。 李莉在私立医院的工作时间比较随意,祁夙鸢之前也犯过两次急性胃炎,都是多亏了李莉这个随叫随到的消化科医生上门坐诊,才解救她于水火之间。 林徊在一旁看着她们闲聊打趣,划着手机的手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她走上前掀开祁夙鸢的被子,把变凉的水杯拿了出来,打开卧室门沉默不语地走了出去。 李莉瞅了眼祁夙鸢的背影,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乖一妹妹?” 祁夙鸢哼了声,“昨天从机场失物招领来的,前天我生日你不来,错过大新闻了吧。” “我那不是要见他爸妈嘛,我紧张地要命!” 祁夙鸢嗤笑,“亏你是学临床医学的!” “唉!”李莉一副“你是单身狗你不懂”的姿态,“等你找了对象你就知道了~” 祁夙鸢锤了她一把,“可去你的吧!” 李莉哈哈笑起来,突然想起一个星期前给祁夙鸢介绍的相亲对象,“哎,我给你介绍的那谁,就我老公母校,师大毕业的那个学弟邹趣,我不是把他微信推给你了么,聊得怎么样?” 被她这么一提醒,祁夙鸢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加上人家微信后,只说了句“你好”就急匆匆地赶去处理了急诊患者,连备注都没来得及改,直到现在也没再联系。 祁夙鸢如实说:“不怎么样。” 李莉一副祁夙鸢嫁不出去的模样,急道:“你看人家朋友圈了吗??那长得可叫一个标致!虽然比我老公还是差点儿……” 祁夙鸢一个白眼还没翻上来,李莉接着说:“关键是,人家小伙性格好,特温柔,据说会做饭!” 祁夙鸢被他逗笑了,“我又没说不联系,就是忘了,你急什么?” “你是没见过邹趣长什么样,我把照片找出来给你看看。” 李莉打开微信,搜出邹趣的名字,点开他的朋友圈,翻到一张他在爬山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 阳光下人浅浅笑着,额角上闪耀着晶莹的汗珠,五官端正、气质柔和,有种健康的美感。 祁夙鸢正盯着人家照片看的时候,林徊拿着重新灌好的热水杯推门走了进来,目光似是略过了李莉手机上邹趣的照片,但只是轻轻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没什么表情地把热水杯递给了祁夙鸢。 祁夙鸢拿着她妹给她灌好的爱心水杯,不知怎的,突然想和她妹说两句话,“那什么,昨晚那道题我做出来了,草稿纸就在桌上,你看看解题思路对不对?” 林徊“嗯”了声,走到书桌前去看草稿纸,向李莉状问道:“你现在还兼职辅导功课?” 祁夙鸢呵呵一笑,说话间竟带上了一丝家长般的骄傲,“她九门功课全A,做的题都是竞赛题,未来可是要保送名牌大学的,我可辅导不了她,顶多和她讨论讨论解题思路。” “那你不错啊,凭空捡了个学霸妹妹。” 祁夙鸢摸着怀里的热水杯,轻轻一笑说:“是不错,挺好的。” 听了她这话,在一旁垂眸看题的林徊似乎抬了抬眼睫,但很快便又垂了下去。 上午有患者预约了李莉的看诊时间,她临走前还不忘给祁夙鸢拉桃花,“怎么样,刚才看了邹趣的照片有感觉吗?” 祁夙鸢点头:“挺有气质的,有机会见一面。” 李莉说:“什么叫有机会,下周末,下周末我和我老公把他约出来,咱几个人一块吃饭认识一下,这几天你和他先在微信上聊聊。” 祁夙鸢不甚在意:“行吧,你安排,定好吃饭的地方发我。” 李莉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终于开窍了你。” 李莉走后时间才刚过九点,见林徊一大早帮她跑前跑后还没来得及吃饭,祁夙鸢不禁有些愧疚。 如果因为自己的病连累人家孩子营养不良长不高,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祁夙鸢掏出手机,点开黄色袋鼠软件,抬头问她:“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点外卖。” 林徊坐在她床边的转椅上划手机,眼也不抬:“蒋医生刚走,你就忘了她说的话了吗?” “没关系,我给自己点粥喝就行。”祁夙鸢狡黠笑道:“在我这里,粥不算外卖。” 林徊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终于抬眼看她:“外卖里的粥是加了添加剂的,你胃不好,不能喝那种,粥我已经熬上了,一会儿就好。” “啊?”祁夙鸢愣了下,“你什么时候熬上的?” 林徊看了他一眼,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屏幕,“你在别人朋友圈看帅哥照片的时候。” 男的工具人推动后面剧情的,没有实质意义[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急性胃炎 第5章 第 5 章 “……” 祁夙鸢发现这孩子不鸣则已,一鸣就噎人。 她岔开话题,讪讪道:“不能两个人都喝粥吧,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林徊想了想:“米粉吧。” 祁夙鸢笑着说“好”,选了家自己觉得口味最好的米粉店,给她点了份牛肉米粉,选择口味的时候她问:“你能吃辣吧?” 林徊划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片刻才道:“能。” 祁夙鸢的病来得快走得也快,当天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医院调休假只有两天,即使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已经有十几位患者挂了她的号,该去上的班还是得去。 第二天,林徊要去新学校报道,祁夙鸢特意起了个大早,帮她做了三明治,热好了牛奶。 餐桌上,看她哈欠连天的模样,林徊咬着三明治说:“以后你不用专门早起帮我做饭,我去楼下早餐店吃就可以。” 祁夙鸢搓着眼睛,“你今天第一天去新学校,给你准备早饭是应该的,我可是你的法定扶养人。” 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不过你们高中生真挺辛苦的,早上六点就得起,比我们做医生的还苦逼。” 林徊道:“你不也是从高中过来的?” “是啊。” 祁夙鸢回想了一下,“不过感觉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她喝光杯中的牛奶,不由叹气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还是当学生好。” 林徊抿抿唇,一句话不自觉就说出口,“我已经长大了。” 祁夙鸢笑了笑,说:“你是比一般的高中生成熟,但是,在你这个年纪,不要轻易地说自己长大了。” 林徊问:“为什么?” 祁夙鸢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拍了拍掌心,眼睛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因为长大……并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的几天,与其说是祁夙鸢养林徊,不如说是林徊照顾祁夙鸢。 祁夙鸢上班时间不确定,很少会准时下班,经常晚上**点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 每天她回到家,林徊听了动静,都会自觉从自己卧室里走出来,对她说:“冰箱里有菜,你热一下吃吧。” 祁夙鸢则很不好意思:“你学习紧张,不用专门给我留饭。” 林徊常常只留下一句“顺手做的”就回房刷题了。 当然,作为一个法定监护人,祁夙鸢也有在认真履行自己的义务。 每天晚上十点过半,她都会端一杯热牛奶和削好的果盘给林徊送过去。 给还在读高中的小朋友送上营养补给,也借此报答小朋友对自己的照顾。 时间过得很快,周天下午,祁夙鸢刚坐完诊回到值班室,李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祁大医生,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 祁夙鸢脑中一片空白,“你生日?……我记得没这么快啊。” “生日个屁,今天约了邹趣一块吃饭!这都忘了?!你这几天跟人家聊微信了么……” 这边李莉还在咆哮,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过来,祁夙鸢见是个座机,以为是什么推销电话,便给挂断了。 可几秒钟后,那电话又坚持不懈地打了过来,祁夙鸢想了想,让向南等着,按了接听。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声,语气有些低沉,“您好,我是潭城一中高二一班的班主任王岩,请问您是林徊同学的家长吗?” 祁夙鸢听出班主任语气不对,不免心生担忧,“是,她……出什么事了吗?” “嗯。”王岩叹了口气,“她校内打架,严重违纪,您来学校一趟吧。” 今天应该会双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祁夙鸢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就脱了白大褂去了主任办公室。 她今天的坐诊都结束了,也没有安排手术,主任签着假条,问她,“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 祁夙鸢捏了捏眉心,叹道:“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敢情好。” 主任把假条递给他,打趣道:“什么时候能从天上掉个对象就好了。” 祁夙鸢接过他的假条,呵呵假笑了两声,“掉了,但我没接住。” “啊?真的吗,这么悲催?”主任八卦的眼神蠢蠢欲动。 “嗯。”祁夙鸢撇撇嘴,“今天本来是要去相亲的,结果我妹打了场架,就把我未来对象给打跑了。” 主任拿起茶缸子,喝了口热茶,“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两面性,你怎么知道下一站转角不会遇到幸福呢……” 还没等主任发挥,祁夙鸢麻溜地拿了假条关门走了。 盐城一中校史有70多年,是盐城最好的高中,祁夙鸢九年前就是从这里毕业的。 开车赶到盐城一中,祁夙鸢轻车熟路地走到教研楼,根据指引牌来到高二办公区,沿着长廊走了不到一分钟,她便从一间敞开门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林徊的身影。 林徊正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并排站在一名中年男人面前,听他痛心疾首地训话。 祁夙鸢敲了下门板,办公室里三个人都向她看过来。 看到林徊的正脸,祁夙鸢才注意到小朋友眉角处挂了彩,手肘处也有将干未干的血迹,这一点小小的发现,让她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 班主任握着手问:“祁女士您好,请问您是林徊的……” “我是他姐姐。”祁夙鸢急于了解情况:“王老师,她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架?” 班主任哼了声,伸出食指对林徊旁边那男生隔空一点,“都怪他嘴贱!” 顺着班主任的指向望去,祁夙鸢这才注意到,那男生受的伤比林徊重多了,颧骨和嘴角处都被打得淤青,两条胳膊上更是伤痕累累。 “不过你妹妹也是……”班主任皱着眉头看向林徊:“打起人来不要命,要不是旁边有同学拦着,李五今天铁定得进医院了!” 祁夙鸢的目光从她们面前掠过,问林徊:“他说你什么了,你这样打他?” 林徊倔强地抿着唇,垂着头不回答。 祁夙鸢走近她,站定在她面前,语气有些重,“他到底说你什么了?” 几秒钟后,林徊终于抬起头看她,幽深的眼神让祁夙鸢不由自主地想起葬礼那天,她看向自己母亲墓碑时的神情。 “我说她什么了?!” 旁边那个叫李五的男生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不过就是让她别装逼了!只不过就是个转学生,再厉害也就是成绩好点!整天**到谁也看不到眼里,她以为她是谁啊!” 等他发泄完,祁夙鸢问:“就这些?” “什么?”李五正在气头上,还没理解她的意思。 “你就说了他这些?”祁夙鸢说话的语气明明可以称得上平静,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让李五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小了下来:“最难听也不过就是骂了她妈两句,再说了,人急起来谁不会骂人,骂两句她妈又死不了……” 他话还没说完,祁夙鸢就倏地朝他看了过来,凛若冰霜的眼神看得李五浑身一冷,霎时间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李五自小就是远近闻名的校霸,从小学到高中,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群小弟,是无数校园暴力的始作俑者。 在学校里,他基本上从没怕过任何人,看谁不顺眼第二天就能找人把对方收拾一顿。 可就在今天一天内,他竟然接连对两个人产生了极端的惧怕心理,一个是狠起来不要命的妹妹,一个是只凭眼神就能让人心中一凉的姐姐。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你知道吗?”祁夙鸢吐字清晰,语气也没有多少起伏,却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我……”李五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到祁夙鸢冷冽的眼神竟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祁夙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既然说出口了,就会受到惩罚。” 听到祁夙鸢的话,林徊不自觉望了过来,隔着半米的距离直直注视着她轮廓分明的侧脸。 班主任越看情况越不对,怎么这家长来了,看着不像是来调解问题的,反而像是来制造问题的? “那个……祁女士,” 班主任皱着眉头,“这事我也不想闹大,李五先挑事,林徊先动手,双方都有错,相互道歉之后,各自写份检讨,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一次,然后打扫操场一个月,这事儿就算完了。另外,李五受伤比较严重,他的医药费可能需要你们这边承担。” “王老师。”祁夙鸢对班主任说:“小朋友在学校打架,违反校规校纪,是我没有管教好她,在此我向您道歉。” “她犯了错,给学校造成恶劣影响,写检讨、打扫操场、甚至记过都是应该的,李五同学的医药费我们也会一力承担。但是……我不认为她需要向李五同学道歉。” 班主任拧着眉心,“同学们都看到了,监控也有显示,是林徊先动手打人的。” “王老师,您可能不知道,我学生时期经历过,所以我很清楚——”祁夙鸢顿了顿,“语言暴力对人的伤害,并不比行为暴力小。” 此时正是放学下班的高峰期,堵在十几辆车屁股后,车厢外,喇叭声、喧闹声不绝于耳,车厢内却静得落针可闻。 祁夙鸢看了眼副驾驶上的林徊,不知怎的,对方眉尾处的那一小处伤痕让她觉得心情很不好,“我带你去医院吧,把伤口处理一下。” 林徊伸手摸了摸眉尾,血迹已经干涸了,她拨弄着刘海,遮住了伤处,“不用去医院,不严重。” 车后有人按喇叭,祁夙鸢踩下油门,“不去医院也行,家里有医药箱,我回家帮你处理。” 林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瞥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祁夙鸢注意到了,打着方向盘问:“怎么了?” “你今天……”林徊说:“不是有顿饭要吃吗?” “哦……” 祁夙鸢笑了,“原来你是在想这个,你被人揍了我再出去和别人吃饭,不是很没良心吗,毕竟我现在是你的法定监护人。” “我没被人揍,是我揍的他。”林徊垂着眼睛说。 “好吧,你揍他。”祁夙鸢说着却敛了笑意,“不过……虽然我刚才在王老师面前那样说,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打人就是不对的,你知道吧?” 林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祁夙鸢叹了口气,“学校有学校的规矩,社会有社会的法则,我相信你IQ150的脑子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处理方法。” 方才在办公室,祁夙鸢表示会给到李五一笔满意的医药费,双方达成和解,这件事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其实这事她本来也能找到更妥善的处理方法,让林徊在班主任面前留个好印象,对于以后升学毕业有好处。 但她却执拗地没有那么做,虽然……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其中缘由。 不过,班主任对此好像也没太追究,临走的时候他还单独和祁夙鸢聊了两句,表示高中生学习压力大。 心理方面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对此他如果发现什么情况会及时和祁夙鸢沟通,做好学生的心理辅导,毕竟林徊是整个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优等生。 祁夙鸢总觉得班主任这话是在隐约告诉她些什么,但班主任其他的也没多说,只说让祁夙鸢平时多花点心思关心一下妹妹的学习和生活。 祁夙鸢这厢正在思考她妹妹的心理健康问题,那厢她妹妹却突然关心起了她的心理健康:“你刚才说你遭受过语言暴力,是什么样的语言暴力?” 双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第7章 喝醉 “她妈妈从来都没来幼儿园接过她,好可怜哦。” “她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怪不得浑身上下都是老人味……” “亲生父母都不要她,她的性格是有多差劲!” “她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性格才会那么孤僻……” “学习再好又有什么用,成绩单都没人签字!” “她不会是孤儿吧?!其实是她爷爷奶奶从福利院领养来的?” …… 在林徊问出那句话后,无数早已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冷言冷语不知怎的就一股脑涌入脑海,祁夙鸢紧握着方向盘,筋骨不知怎的就鼓出了手臂。 看出她的不寻常,林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你没事吧?” 祁夙鸢深呼吸了两口气,情绪渐渐回落了下来,“没事,” 她掩住情绪,慢慢把车停到路边,“快到家了,买点吃的再回去吧。” 停车的地方是一家烤鸭店,祁夙鸢之前买过她家的烤鸭,皮酥肉嫩,入口爽滑,蘸着她们家特制的酱料,包在薄饼里吃,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们买好了烤鸭,又打包了几份小菜,驱车向家里赶去。 成年人总是擅于隐藏情绪的,从烤鸭店里出来之后,祁夙鸢的神情便再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回家的路上祁夙鸢又接到了李莉的电话,祁夙鸢开着车按了免提,对方的咆哮声顿时响彻了整个车厢。 “你这辈子到底还结不结婚?!你自己说说,你毕业后放过我几次鸽子了!!你以为我上赶着给你介绍对象吗!!要不是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天天地连饭都懒得吃,谁累死累活地给你张罗这事,结果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我鸽子,你到底想闹哪样?!” 祁夙鸢尴尬地朝林徊一笑,“吼什么,冷静冷静~下次我请你吃饭,吃两顿行了吧!我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妹妹学校有事需要我过去一趟,她现在就在旁边呢,我按了免提,你给自己留点形象,别乱说话哈。” 电话那端陷入了三秒的沉默,紧接着,李莉压抑又愤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有紧急手术,那次有突发事故,你现在家里有人了是吧,我看你就跟你妹妹过吧,以后谁再跟你介绍对象谁就是——猪!” 紧接着,嘟嘟嘟的声音响起,电话被挂断了。 正好此时车也开到了单元楼下,祁夙鸢一个精准的倒车入库,乐呵地提着烤鸭、哼着歌下了车,仿佛刚才李莉在电话里的怒吼全都是在放屁。 在电梯里,向来高冷的林徊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为什么李莉老是给你介绍对象,你自己……找不到么?” 祁夙鸢挑着眉,匪夷所思地瞥了她妹一眼,“你觉得,我看样子像是找不到对象的人吗?” 像——林徊默默在心里吐槽。 说话不好听,不会哄人开心,心软但嘴硬,傲娇又自恋,还是个整天见不到人的工作狂,除了图你长得好之外,估计人也不会对你这性格抱有太多期待了。 祁夙鸢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在心里吐槽我呢?” “没有,”林徊马上否认,“你看样子就像有很多个对象的人。” “……” “……” 两人大眼瞪小眼,电梯还没到17楼,祁夙鸢就扑哧一声笑了。 回到家时钟已经走过七点,她们把烤鸭摆上桌准备吃饭,祁夙鸢环视桌面一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突然她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说:“等下,我去拿烤鸭的黄金搭档。” 说着就向厨房走去。 林徊摆好小料,自顾自拿了一张薄饼,用筷子夹了块皮酥肉嫩的鸭肉,蘸上香甜的酱料,配上黄瓜、香葱,很快就包好了一卷。 祁夙鸢拿了她口中的“黄金搭档”回来,林徊抬头一看,竟是几罐啤酒。 “北京烤鸭配青岛啤酒,最是一绝。” 祁夙鸢拿了一罐啤酒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这个未成年的小朋友,能不能喝?” “可以。” “好。” 祁夙鸢毫无原则地带坏小朋友,“为了庆祝……你今天第一次被叫家长,陪我喝一杯?” 林徊却说:“李医生说,你不能喝酒。” “今天破个例,陪我喝一次吧。” 祁夙鸢眼神清澈,眼尾微微上挑,认真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清纯又魅惑的感觉。 林徊被她看得心头一跳,撇过视线没再说话,她拿过面前的啤酒罐,砰的一声,单手就打开了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冰凉的啤酒滑过喉间,仿佛才稍稍抑制住了方才那不该有的悸动。 “爽快!”祁夙鸢勾唇一笑,打开啤酒也要喝,但林徊却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祁夙鸢一脸问号。 “就算喝也不要空腹喝。”林徊把自己刚才包好的鸭肉卷递给她,“吃了这卷肉再喝。” 祁夙鸢怔了下,突然就笑了,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她说:“好。” 她凑近了,就着林徊的手把鸭肉卷吞入腹中,柔软的嘴唇若有似无地触到了林徊的手指,突如其来的,一股触电般的酥麻顺着指尖就传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就缩回了手,抓住了面前冰凉的啤酒罐,试图用瓶身的凉意来麻痹自己过于敏感的感官神经。 一般来说,当吃饭加上了喝酒这个环节,这顿饭的时长就要乘以二,严重了还得乘个次方。 所以两个小时后,当林徊看到祁夙鸢熏红着脸,用手指蘸着烤鸭酱放在舌尖上舔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便宜姐姐的酒量顶多也就是个小学生水平。 她早就发现了,祁夙鸢这人挺爱装的。 感动的时候装作不以为然,难过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明明不会喝酒还装作一副海纳百川的姿态。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年人的虚伪”? “林徊……”祁夙鸢喝醉时仿佛褪去了平日里的伪装,她的皮肤白皙、唇色红润,以往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已经软软地散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你说……一个人没有父母真的很可怜吗?”她说话时眼神迷茫,却在不经意间给人一种悲伤的氛围。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可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我成绩比她们好,运动比她们强,工作比她们出色,我什么都比她们厉害,我只是没有父母而已……” “可是,为什么我凭自己的努力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有时候还是会不快乐呢?” 她喝醉了之后话很多,根本不给别人回答的余地,一句接着一句,语气毫无起伏,眼神也分外空洞。 “林徊……” 她转过脸,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望向林徊,“所以你也别难过,没有父母也没什么的,时间长了总能适应的……人生,从头到尾,注定是一个人的孤独旅行。” 林徊看着面前这个比她整整大了九岁的“姐姐”,心中竟生出一阵阵隐约的钝痛,原来事实真的像她说的一样,长大……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沉默良久,方才扶起祁夙鸢说:“你喝醉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喝醉酒后闹闹腾腾的祁大医生送到卧室。 林徊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她收拾完狼藉的餐桌,快速去浴室冲了个澡,回到房间里打算睡觉。 毕竟喝了几罐啤酒,头脑也有些昏沉,原本打算做的竞赛题今天看来也是做不了了。 她起身关了灯,到床上刚要躺下,突然一个不明物体夺门而入,眨眼间就扑到了她床上。 “谁?!” 她吓了一跳,按亮手机就去照来人的脸。 在手机屏的微光下,只见祁夙鸢那张熏红的俊脸轮廓分明地出现在她面前,说话间都喷着酒气,“我才想起来,你的伤,我还没处理呢。” 林徊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按亮床头灯,这才发现祁夙鸢正跪坐在她床上,手中还拿了一个医药箱,晕晕乎乎地就要开锁扣帮她上药。 知道喝醉酒的人像个小孩儿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林徊顺着她的意,帮她打开了锁扣,又拿出棉棒和药水,蘸了药放她手上。 “涂吧,涂完就去睡觉。”她握着祁夙鸢的手腕去涂自己眉尾的伤口。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涂……” 祁夙鸢甩开她的手,托起她的下颚,潮红的脸庞慢慢靠近,晕晕乎乎地去找她的伤口。 “诶,不是在这边吗,怎么没了?”祁夙鸢把林徊的头发扒拉成了鸟窝,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伤口。 林徊叹了口气,耳朵不知怎的有点红,她说:“在另一边。” “哦哦……”祁夙鸢呵呵笑了两声,摸着她的脸,又像摆弄洋娃娃似的去扒拉她另一侧的头发。 “别弄了,我自己涂,你喝醉了,快回房间睡觉吧!” 几秒后,林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羞赧般的气恼。 气氛突然安静,祁夙鸢抿着嘴唇看她,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林徊握紧了拳头,轻声说:“没有。” 祁夙鸢眨了眨眼睛,目光慢慢下移,不自觉定格在了某处,说话时气息喷在了林徊的脸上:“你的嘴唇很红,你知道吗?” “……”林徊浑身一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祁夙鸢伸手抚上她的脸,眼神懵懂又柔情,说话间一张漂亮的脸庞慢慢靠近,“你长得真好看,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这么觉得了。” 明知只要向后一躲,便可躲过这人酒醉后的乱来,可林徊却像迷了心智一般,怔愣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直到对方带着酒意的微凉唇瓣覆在了自己的唇上。 万籁俱静间,她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徊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她才恍惚听到祁夙鸢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话: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嘴唇很软。” 林徊:光撩不负责[问号][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