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大逃杀玩成了攻略游戏?》 第1章 序曲 地面的镁光灯以青年为圆心,层层打亮。 圆环形的墙壁上流过一圈电流,密密麻麻的电子屏开机,不同色彩的荧光弹幕喷涌而出。 【宝宝——妈妈爱你!!!】 【来了来了!!】 【欢迎来到真相线(笑)】 【前面的真相线真相了w】 中间的青年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低垂,雪白的睫毛扇子似地盖住了那对异于常人的粉色瞳孔。 脑子里简直痛到要疯了,仿佛上帝把整个世界囫囵塞进记忆里一样,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争抢,想把他撕裂。 雪白的灯光从下至上刺进眼睛里,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妈呀零是不是哭了】 【宝宝你哭得我见犹怜(可怜)(可怜)太美丽了】 【哦哦哦要想起来了吗!之前公告说这次不会清空记忆来着】 【有几条线零最后性格差得远的吧?记忆全回来的话哪条线是主人格啊】 弹幕依旧应接不暇地闪过。 没等它们讨论的主人公缓过神来,房间正前方最大的那块屏幕便突然亮起,一阵轻快有节奏的音乐响过,屏幕中出现了一个酷酷的蝙蝠翅膀叼烟墨镜小熊。 小熊“啪唧”一声在荧屏上撞出一滩大脸,然后用力用力用力——从里面挤了出来! “呼——”它扑棱着与体型相比略显幼小的翅膀,慢慢落到地上捡起刚才先一步掉出来的烟蒂塞回嘴里,扭动胖乎乎的身躯走到青年的下方。 “零?喂———” 被称作“零”的青年因为头痛,已经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听到近在咫尺的喊声,也只是偏了偏头,露出蓄满泪水显得波光粼粼的无神双眼。 巨大的荧屏似乎变成了一架跟随小熊的摄影机,将这一幕怼脸镜头完美呈现在上面。 “哎呀,看来我们的主角不在状态呢!这也难怪,一下子想起来六条线的记忆很混乱吧?” 小熊假惺惺地摸了摸零的脸。 “不过让观众们等急了可不好,哎,不如这样!” 它想到好主意似地一锤手,“我们来回顾一下前六期的内容,帮新观众们熟悉熟悉,也帮他理理吧!” 它轻轻一推,毫无抵抗的青年便看向正前方。 只见小熊一个响指,荧屏又切换成了影视页面,灯光骤熄,炫彩的影片和着音乐在整个封闭式房间中震响: “情感、规则、伦理道德?鲜血、暴力、死亡逃杀!生死一线,谁人能活!?你敢直面最真实的人性吗?欢迎来到《囚笼禁区特别篇-从零开始的爱》最终期直播现场!” “犹如一张白纸的主角,零,在只能依附他人的逃生游戏中,与其他六位参与者间又会诞生出如何的纠葛之花呢?” “本节目力求真实性,所有参与者均由黑市提供,其中部分人选甚至可以在星网上查询到他们的个人信息哦~” 五彩斑斓的显示屏上闪烁过一帧帧人为加工痕迹明显的影像,尖叫的人群、恐惧到扭曲的脸庞、你死我活的搏斗……最后,屏幕中央出现了一朵雪白的花骨朵。 淋漓的鲜血浇下,花儿由白染红,盛放出最娇艳的模样。 接着,它变成了一个雪白而颀长的美丽青年。 青年闭着眼,安详得仿佛手指扎到纺锤从而陷入沉睡的童话公主。 荧屏外的公主此时头痛得正厉害,小熊故意拔高的音线和环彻整间屋子的电子音混合在一起,宛如一把尖刀捣入脑中搅合。 虽然正对着屏幕,但画面在玻璃珠似的瞳孔中流过,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即使看见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也毫无动静,也许现在的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 但是下一秒,无神的玻璃眼珠突然绽放出光彩。 影片恰好也来到弹幕最高昂猛烈的环节。 “首先是无数观众心中的初恋白月光——人偶线!” “攻略对象是孤高的贵族精英、游戏的战力巅峰,【主人】长孙臻!在六期结束后发布的人气投票中,【主人】不出意外夺得了冠军,不愧是宇宙豪强家族长孙家的继承人!” 影片浮现一位下巴微抬、系白襟领结的年轻人,瞳孔是几乎神性的金色。 “二期的黑化线,【骗子】小可爱堂堂登场!作为其他线里永不缺席的搞事担当,在主场也为我们贡献了极为精彩的大反转~爱看扭曲的观众们千万不要错过哦!” 矮个头的大男孩在屏幕里眯眯眼笑得人畜无害。 “崩坏线,最害怕过审的一集——当然本节目没有过审需求,大家想看的全都有哦!全程高清□□,让我们说,谢谢【黑医生】!一步步踏上堕落之旅的零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呢~” 身形颀长,白大褂的阴郁男人耷拉暗红的眼睛紧盯屏幕外。 “接下来是离真相仅有一步之遥的探索线~重口味了三期,终于来了一款健全的!楼宁不愧是代号与职业双重贯彻的【老师】,四期被叫做零最有用的一集,他的引导功不可没!” 黑框眼镜,格子马甲,与一身亲和力拉满的装束相比,男人嘴角缺了一丝微笑。 “自由线,终于轮到我们亲爱的【魔术师】主场,作为本节目的苟命王,打第二期起就有无数观众想要看他的攻略线,不知道大家还满意吗?当然看支持率,基本上都很满意呢~” 手执魔术礼帽的俊秀青年友好地对人微笑,帽子中似乎随时可以飞出白鸽。 “最后一位,同病线的【杀手】夜枭,神秘莫测又处处对零关照不已的他藏了五期的秘密终于揭开!形象360°大翻转!同时,这条线也透露了大量关于零过去的线索,引起了新一轮讨论的热潮——” 【杀手】面无表情,眼下一颗泪痣,比起冷漠更像是没有生气,如同一尊木偶。 六名各有千秋的年轻男人们,货架商品般地排开在同一页面上,他们或亲切、或冷漠,或热烈、或淡然地注视着自己。 零只觉得疼,现在不仅仅是脑袋,连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痛起来。 脑海里又多了很多声音,此起彼伏地呼唤他: 【零...】 【我的宝贝。】 【那么以后你就叫长孙零。】 【你想叫什么?】 【071...】 【我来给你取一个?】 “哎呀哎呀。” 小熊假惺惺地摸了摸零的头:“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很难受吗?还记得我是谁吗?嗨,瞧我,我们之前没见过来着。” 它伸出肉乎乎的无指棉花手臂。 “零、零,这是几?回答我——” 一只苍白到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掐住了它的棉花手,也掐断了它接下来要说的话。 刚才还半死不活蜷缩在地面上的人一瞬绽放出锐利光彩,眸光灼灼地仿佛能洞穿它厚厚的玩偶伪装。 “我记得你。”零说,“阑风先生。” 熊先生断线了足足有三秒钟。 “嗯哼…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看来我们的主角终于恢复意识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小熊拍打翅膀,飞到与站起身的零平行的高度。 镁光灯再一次亮起,将全场聚焦点汇聚到这个万众瞩目的人身上。 零的眼睛被刺得微微眯起,却没有再流泪。 熊眼睛里的微型摄像头嗡嗡运转着:“那么,相信大家都很好奇,你——是哪个零呢?” 屏幕上描摹出雪白青年微垂的眼睑,连弹幕都屏住呼吸似的,稀稀疏疏等待他的回答。 我——是谁? 零想。 节目组给他【零】的代号,将他投入这个游戏,一遍遍洗去记忆,让他与不同的玩家结缘;再往前追溯,尚且存在空白的记忆里,设施里的老师们叫他【071】,为他提供食物与住所,提供教育与爱,在他身上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 他就是一只小白鼠,乖巧地呆在笼子里,给吃的就吃,让跑轮就跑。 没有目标,没有**,没有理想。 难怪节目组叫他“零”。 于是他们找来颜色鲜明的六个人,为他这张白纸染色。 不得不说节目组手段了得,在短短的仅占据人生几个月的时光里,零的确感受到了能够震颤灵魂的喜怒哀乐爱憎惧。 “我——” 可是。 “我不知道。”零回答。 他改变了吗?不知道。他明白了吗?不知道。 但是,唯有一件事,他知道。 他一定要把他们六个人救出去。 “不知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答案。控制小熊动作的男人微不可见地皱眉。 最好的回答,是零坚定地说出“我就是我”一类的话。 毕竟观众不就期待一朵小白花在爱与血的浇灌下成长开花吗?可要是零依然和来时一样,迷茫、无知、被人牵着走,绝大多数粉丝不可能买账的。 明明刚才突然爆出自己名讳时一闪而过的锐利很不错来着。 阑风先生无不遗憾地想,甚至有些回味。 不过到底主持了无数期节目,他立刻操纵小熊占据镜头中心,打断了零接下来可能说的话:“不知道也没关系,不如说,不知道才刚刚好!” “我们的节目进行了六期,每一期,都是零攻略其他人——” 小熊胳膊一挥,圆弧的墙壁上噌噌噌冒出六扇门,把零包围在中心,门牌接连翻转,露出上面精美的文字: 人偶线(主人-长孙臻); 黑化线(骗子-丛心溪); 崩坏线(黑医生-刘苍竹); 探索线(老师-楼宁); 自由线(魔术师-曲流鹤); 同病线(杀手-夜枭)。 然后,在他们正对面的大屏幕下方,镜头框镜头的无限循环里,雪白的墙壁上割开一条竖横竖的黑线。 小熊张开空洞洞的嘴巴,笑了: “在收官的最后一期,我们不妨来看看各位嘉宾谁先能攻略零,如何?” “谁最先夺得零的芳心,谁就能得到和零一同存活的奖励。” 吱呀—— 黑线围成的小门,悄然打开。只见内侧一面挂着的雪白牌子上写道: 零线(零) “那么,”小熊深深鞠了一躬,向中央那个人摆出邀请的姿势,“请吧,我们的主角——” 第2章 人偶线-方舟之钥(1) 青青草原上,雪白青年沉默地站着。 他刚醒来不久,头痛欲裂,眼前白花花的全是重影,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抬头一看,周遭环境陌生无比,放眼望去绿茫茫一片,几乎看不到出路。 但青年没有丝毫慌乱,不如说,他早就习惯了。 抚养他长大的老师们总是爱把他丢到奇怪的测试里去,美其名曰锻炼应变能力,像这种沉浸式全息模拟测试,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熟稔地抬起左腕,只见腕心画了一朵妖艳的黑玫瑰。 青年轻蹙眉头:这不是老师们惯用的设置。 不过无伤大雅,全息系统打开方式都差不多。 他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玫瑰和活了似的在皮肤上绽放,从袒露的花心中射出两道120°夹角的光线,一个大约200*200大小的电子荧屏缓缓浮现在延长线之间。 屏幕上,一条标红的荧光色任务信息自动弹出: 【隐藏任务: 和某玩家组队,一同生存到游戏最后(可选择对象:黑医生、老师、魔术师、骗子、杀手、主人) 注意: 1.和某玩家一同行动超过12h即默认组队; 2.一旦选择,不可更改; 3.此任务为里任务,一旦泄露,自动判定游戏失败。拥有里任务的玩家,无需完成表任务。】 好像是个多人参与的角色扮演生存测试。 他不喜欢接触别人,但只要是老师提出的任务,他会竭尽全力完成。 表任务连同【来自制作组的一封信】安静地躺在荧屏的任务模块里。 他先点开信,是个视频,一个长翅膀小熊憨态可掬地跑出来,补充了一堆黑深残世界观。 小熊叼烟戴墨镜,穿着熨得平整的西装,赫然一个幕后大BOSS形象。 他拖进度条跳着看完了视频,大意就是他扮演的这个身份和其他六个人一起被卖到了这里,想活命就按照制作组的要求参与游戏云云,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系统,也就是这个荧屏的功能与使用方式,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表任务是这么写的: 【致亲爱的零: 无论过去你姓甚名谁,在这里,你就是零。 游戏终极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 现环节-方舟之钥:寻找逃生的方舟 预淘汰人数:1 墨镜熊温馨提示:就死一个大家还是合作共赢吧~】 青年立刻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零,简单、好记,而且没有威胁感。 要是顶着【杀手】或者【骗子】的代号和别人组队,刚开口估计就被拒绝了,分到这几个代号的人运气看来不太好。 他检查了一下系统仓库,里面东西不多,一把防身用军刀,一张地图,【攻】【防】【速】【愈】【眼】【耳】【舌】七枚系统自带球状道具,用处想来和字面意思差不多,随时可以拿放。 没有配备干粮和水,大概率游戏免去了进食睡眠等等生理需求问题。 零忍着针扎般的头痛默默思考。其实他的里任务和表任务区别不大,多找一个队友带他活到最后就可以。 至于队友是谁他并不关心,哪怕会突然背刺,他也制得住。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在这一望无际的环境里找到除他以外的六人之一。 零点击仓库取出地图。 腕上的玫瑰花羞涩地吐出金线,一眨眼便交织出一支古旧羊皮纸卷轴,老师们比真实模拟测试更偏好全息模拟测试的原因之一就在于这份便利。 铺开卷轴,地图信息尽收眼底。 这片游戏区域简单划分成了五块,西是草原和沼泽,北是矿山,占地面积最大的雨林和最小的山谷分别居于南方和东方。 代表草原的板块比其他板块要亮得突出,里面还有个红色感叹号在不停闪啊闪,生怕人看不到。 感叹号不远处有个小箭头,会随零转动身体调整方向,应该代表自己的现所在地,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有效信息。 看来只能先去感叹号那里一探究竟了。 零朝那个方向遥遥望去,总觉得心里泛起不安的涟漪。 这次的测试无论设计规模还是突发性都非同寻常,虽然他向来对老师们的胡来照单全收,但是……他甚至想不起来怎么参加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地图上看着近,实际走起来有段距离。 零从仓库里掏出军刀和【守】【速】道具,紧紧绷着神经猫腰前进。 接近感叹号的一路上,他遥遥看见了不少野兽,其中不乏有攻击性的动物,幸好距离足够远,没有招惹来。 野兽徘徊的地方,总有一个小小箱子状的物体。 他直觉那肯定是系统给的线索或者道具,但在衡量了自己和守卫的战力差距后,他选择暂时放弃,小心翼翼避开了它们。 老师们的训练里从不包括体术、武器使用等等一切有可能伤到他的东西,因此零的肉身战斗力…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也不怎么够用。 不过他不需要强健的体魄,因为他有无敌的“那个”。 ……好像哪里不对劲。 就在零微微走神回想刚才似乎存在冲突的念头时,前方的碧绿无垠中冒出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 那是一个影子,一个冲天而上的巨大身影,像小山拔地而起,周身闪烁着刺眼的彩光,让人难以看清具体模样。 它的形状类似狮子、老虎一类的猛兽,但比它们要大得多,大到只是远远看到,零的心头便涌上剧烈的压迫感。 等等,那不会就是感叹号标注的东西吧? 零估算了一下比例尺,又打开地图对照确认了一番,脸色有点茫然。 没错…这头怪物就是地图上的感叹号。难不成他要和这种怪物战斗吗? 就算不考虑实力差距,它在飞啊,他要怎么攻击到一头会飞的怪物? …老师,你们到底想测试什么? 怪物一副被冒犯了的样子,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嘶吼,仅仅余波便掀起一阵大风,零连忙趴进草地里,把道具收回仓库,双手紧抓住面前的草。 他眯着眼看向空中连太阳都遮蔽了的怪物,心生感叹之余,突然有一个小点跃入眼帘。 那小点大约芝麻大小,在怪物愤怒的掌爪中飞来绕去,看轨迹,不像随风飘动的杂物,倒像个有意识躲避的… 人? 难不成是队友? 零赶紧盯紧那个小点,生怕一眨眼就追丢了。 也不知道队友怎么飞起来的,但敢在开局挑战BOSS,确实有两把刷子,明明体型差如此悬殊,愣是没让怪物讨到一点好处,气得对方又吼又叫,刮起的风里都能感到它的烦躁和郁闷。 那小小的芝麻点,犹如天神下凡,零内心不由得为他悄悄加油。 小点一个绕背,接近了怪物的头部。 零立刻意识到了他的目标:眼睛! 但是,以人的力量,真的突破得了怪物的防御吗?系统初始附带的军刀刃身只有十几厘米,拿这个刺进去,都不知道能不能伤到眼球。 不过零转而又想起系统初始附带的另一样东西——写着【攻】的球形道具! 既然游戏安排了高难度的BOSS,按照平衡原则,道具理应非常强大…… 零紧张地看向小点,看他一点一点接近怪物眼睛的地方,心跟着高高悬起。 果然,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被抛了出去! 轰!! ……… ……咦? 一朵烟花炸开在怪物的眼角,痛得它发出尖锐的啼叫。 可不对,这个程度的爆炸,连人都不一定炸死,更别提怪物了! 小点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一样被道具的没用给震惊到了,怪物一个甩尾,他没像之前一样灵活躲开,反被击个正着,流星似地朝这边飞来了。 怪物消灭掉令人不快的入侵者,昂首挺胸地抖了抖尾巴,悠悠落回地面,似乎没有追来的意向。 不好,这个距离搞不好直接HP清零淘汰! 零立刻朝半空中飞来的身影举起手…举起手…… 他愣住了,举起手,要干什么来着?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队友狠狠砸进了不远处的地面,惊起一片尘土。 头又开始疼了,他好像忘掉了某个很重要的事情。 零按着突突跳的脑袋,快步跑到那个人落下的位置。 如果真淘汰了…好歹回收一下他剩下的道具。 但是没等他走近,一个人居然诈尸般坐了起来,还发出一声极不爽的“啧”。 零很震惊:“你……” “嗯?” 那人转过头,零只看见一双金色的、比怪物还要有压迫感的眼睛扫了他一眼,自己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对方慢悠悠地站起身,掸了惮西装裤和风衣上的灰,接着朝这边走过来。 他有一张非常英俊的脸,下巴微抬,眼神里有种零从未见过的傲慢,身着打理得一丝褶皱也无的黑色风衣,还系着干净的白丝领巾。 在零观察对面的同时,对面也在上下打量他,最后发出一句疑问: “…NPC?” “不是NPC。” 零有点无语地反驳,一出声有点楞,原来自己还能说话啊。 “不是?那是人形怪物咯。” “我和你一样是玩家。” “从来没见过被我控制得动弹不得的的人类,如果真和我一样,智商低下和脑子进水选一个吧。” “你也知道是你控制的……”零嘟嚷,不过他这么说,难道…?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起初有点阻力,但很快就挣破了,重新夺回了自由。 原来只要挣扎一下就可以了。 零揉着自己的手腕,看向这个预定队友:“你没事儿啊?” “道具还剩多少。”对方却答非所问,或者他觉得,明摆着的事实根本不需要回答。 “…还没用。”零又问,“你的代号是?” “给我。” 修长有力的手掌摊开在他面前,对面理所应当,又不讲道理地说,“你主动交出来,和我来抢,挑一个吧。” 什么跟什么…这人怎么没办法交流,尽给二选一了? 零从来没在联合模拟测试中遇到过这样子的人,大部分接触的参与者,要么和机器一样只干事不讲话,要么畏畏缩缩的。 不过也是,正常人怎么可能才开局就去挑战BOSS。 零忍不住说道:“难不成你还要去挑战BOSS吗?” “关你什么事。” “先摸清楚规则比较好,刚才我在附近发现了类似宝箱的东西,只不过有守卫守着,我们可以先挑战它,说不定会有打倒BOSS的提示。” 零苦口婆心地说着,那人的脸色却愈发阴沉,听到最后,竟然冷笑了一声。 “哟,真把这儿当全息游戏玩呢。” “不是玩,是基于现况提出的合理做法。” 零也有点沮丧,他不介意队友能力怎么样,但至少能够沟通吧,可地图那么大,放过这一个,不知道下一个会在哪里。 “别废话,给我。” 男人瞪着那双高高在上的金眸,零又一次感到身体难以动弹,而且这次,右手不受控制地动起来,想要打开左腕上的系统界面。 零努力抵抗,但不像刚才那样轻易就能挣脱,僵持之下,他无奈朝对方伸出没受控的左手: “停下!” 控制一松,零因为惯性倒退几步,发现男人警惕地和他拉开几米距离。 他们间静悄悄的,只有风抚过草地的沙沙声。 “耍我?” 男人脸色难看,他还以为这人终于要发动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能力呢,原来虚惊一场。 他刚想说点讽刺的话语,但一抬头,只见那个本来就一身白的人连脸上的血色都失去了,漂亮到让他以为是虚拟捏造的脸蛋上冷汗津津,嘴唇苍白地颤抖。 他慢慢捧住脑袋,发出恍惚的声音:“我想起来了…” “?” “我…我想不起来了……” 刚才还满口冷静啊理智啊的人此时跟疯了似地颠三倒四,男人不禁皱眉:“到底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 零只觉得内心和挖空了一块似的,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他最为依仗的、最有底气的、最最重要的…… 零抬起脸,瞳孔是涣散的虚无:“我的能力……是什么来着?” 是什么来着?! 第3章 人偶线-方舟之钥(2) 能力,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特殊力量,大约在七八岁时觉醒。 因为有这个能力,他才会在千万个小孩里被老师们挑中,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老师们经常揉着他的小脑袋,温声说:071,你要好好珍惜你的能力,那是你存在的唯一价值。 换句话说,没有能力的他,没有价值。 零茫然地回想,使了劲儿地回想,只觉得记忆中一个空洞接一个空洞,有关能力的事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悄无声息地抹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脑袋里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日常画面。 越是努力去想,头就越痛,可越想不起来,零就越努力去想,到最后,痛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行了。”风衣男啧道,“如果你不是在诈我,肯定是制作组动的手脚,再怎么哭也哭不回来。” “制作组……” 零喃喃:“可是,老师们为什么要……” “…老师?” 零被凭空拎住领子吊起来,男人半眯着眼缓步走来,语气冰冷:“你都知道什么,说清楚。” 他随手拔下几根草,轻轻一抛,柔软的草叶如同闪电般划过零的脸颊,零只感到右脸一凉,接着火辣辣地流下了什么——大概是血。 好奇怪。 他木然地想,怎么会流血,难道老师开了真实痛觉模拟系统吗?可他们从来不舍得让他受伤,不舍得让他吃苦。 说起来,他怎么参加进来的? 草叶展示完它的实力后,尖端正对着他的眼珠,近到几乎要刺进去。 “说。” 零安静地任他摆布,也不挣扎,一字一句说道: “这不是什么全息测试,视频里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我们都遭遇了绑架,被卖到这里,如果不按照制作组所说参加游戏,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要听的不是废话。” “所以是真的……” 他眼睛里的光逐渐灰暗、湮灭。 男人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哪是知道什么内幕秘辛,根本连情况都没搞清楚,以为自个儿真玩游戏呢! 居然在能力都忘掉的人身上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打了个响指,人和草叶失去控制力,摔落在地。 “等等!” 零哑声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那个人。 那人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 他的指甲因为羞耻和颤抖,深深陷入泥土里,但他仍然断断续续说了出来,在所有依仗和自我一同消失后,仅剩下的只有—— “你、能不能,带上我一段时间……” 声音说到最后,细若蚊呐,真是太难看了。 男人回头,果不其然,在那双妖异的粉色瞳孔中看见了最后盛放的光芒。 名为求生欲的光芒。 他嘲讽地笑了,笑声叫零抬不起头。 “我长孙…我【主人】为什么要带上一个连能力都想不起来的累赘?况且,我根本没打算和任何人合作。” “不需要。”主人冷冷下了判决。 零艰涩地说:“道具、刀,都给你,遇到危险把我推出去当诱饵也好,拜托了……” 如果任务都是真的,他必须绑死一个人才行,就算自己走到最后也活不下去! 他要活下去,他想活下去,活到最后,活到见到制作组问个清楚!活到再见到老师为止! 而眼前这个自傲于能力的人,是失去一切的自己的最佳选择。 他必须跟着他至少超过12小时,无论用什么方式…… “我看在你没有能力的份上给你留条生路,你居然拿它跟我谈判?”主人哼道,“这种没用的小玩意儿对我来说不值钱。” “我……” 就在零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还有什么价值能打动他时,主人突然问:“你不认识我?” 零有点疑惑,但乖乖回答:“嗯……”他应该认识吗? 男人板着脸,看起来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最后他大步朝地上的零走来,风衣在身后扬起黑色的弧度。 他捏住零的下巴,端详片刻:“当仆人的话,脸还够格。” 零睁大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你什么都愿意做,是吧?” 主人站起身,从上往下俯视他。 零使劲儿点头。 “我不需要合作伙伴,但这风餐露宿的,倒缺个使唤的下人。” 零纳闷,虽然算不上游戏,但他们显然身处全息系统,真正的身体八成还躺在全息舱里,根本没有生理需求,这位少爷要仆人做什么? 而且他其实不会伺候人,一直都是被伺候的那个。 但是现在就是不行也得行,能这么简单搭上主人,已经是天大的好运。 “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这可是你说的。” 阴影兜头罩来,零手忙脚乱地接住,一看居然是主人的风衣,上面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主人一边整理衬衫上的袖带一边嘱咐:“抱好了,腰带和衣角不许垂到地上,要是沾到脏东西我饶不了你。”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他冲零扬起一个露齿的笑容,那笑容分外好看,也衬得说出的话分外恐怖: “打BOSS。” “……” 零心想,自己说不定选了一条错路,撞上一个偏要挑战极限的主人,他可能活不过今天。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嘴上说着打BOSS的人没有莽撞地第一时间冲过去,而是叫他带路去看看先前说过的宝箱。 零暗自松了口气。 实话说,虽然主人很厉害,但他不认为他打得过那头怪物。 毕竟刚刚才被一尾巴鞭儿抽到这里。 “宝箱的分布很密集,周围有野兽守着,我看到过豹子、狮子,还有羚羊群…” 带路时,零把自己观察到的全都告诉了主人,“但没有一只野兽愿意离开宝箱旁,哪怕豹子的不远处就是羚羊,只有进入以宝箱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它们才会有所动作。” “我猜,里面可能是系统道具或者小提示之类,与到手的难度相当。” 主人很随意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正如零所说,宝箱有很多,他们没走一会儿就看见一只贴着打转的豹子。 零从仓库里拿出军刀和攻击道具,他看了看空手的主人,又看了看手里的两样东西,把军刀递了出去:“给你。” 他觉得主人应该不太乐意看见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道具小球。 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无视了他献上的武器,不躲不闪径直朝宝箱走了过去。 “主人——”零下意识喊到。 那个高挑的身影脚步却没有一丝停顿地走到宝箱面前,踢开,蹲下,拿出,转身,抛了抛,把它丢了过来。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而那只被忽略的守护者,正龇着牙,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恶狠狠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肉,一动不动。 或者说,它根本动不了。 零哑然,看来他的担心很多余,他低头看了眼接到的东西:一个熟悉的小球。 转过来,赫然一个【攻】字。 零:……… 主人不爽的声音接踵而至:“送你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赶紧用全息系统把道具扫描进仓库,悄悄抬眼看了看主人,对方似乎很有兴致地把豹子当猫撸,没对拿到的东西发表什么不满。 太好了…零松了口气。 毕竟是他给的线索他领的路,结果却拿到这么个代表了主人刚才失败的东西,他还以为主人会勃然大怒。 也许,他的脾气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差? 零不知道,他从来没接触过像主人一样的人。 “走了。” 主人玩够了,招呼道。 他一个翻身,坐上豹子,豹子露出十分屈辱的眼神,四肢却乖乖动起来,乘着主人悠哉游哉走到零旁边。 零怜悯地看了豹子一眼,他明白被控制的感觉。 “上来。” 零有些犹豫:“不会突然挣脱控制吗…?” “你在质疑谁?” 零不敢,零立刻爬到豹子身上。 因为一只手抱着风衣,他的动作很笨拙,不小心一脚踩空,眼看就要跌下去的时候,身体被一股力量凭空拉扯了一下,在豹子上坐好了。 主人哼道:“再控制个你都没问题,何况一只畜生。” 零小声道谢。 豹子慢慢跑起来。 他第一次坐活物,只觉得大腿紧贴着的毛皮下的温度随着豹子的动作一颠一颠的,好像要把他颠出去,不由得拽住了前面人的衣角。 主人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许拽,会起褶。” 零悻悻收回手,用腿紧紧夹住豹子。 说起来他穿的衣服和主人完全不同。雪白雪白一件宽大的、没有任何点缀的罩衣,连外裤都没有,走起路来下半身轻飘飘的。 平时还好,可跨坐时下摆直接绷到大腿根,没有任何衣物阻隔的细嫩腿肉磨在动物皮毛上,很不舒服。 他还以为是统一的新手服呢,为什么主人就穿得华丽又漂亮? 零瞅了眼怀里抱着的黑色风衣,又瞅了眼自己的野人装,有点委屈。 又封能力又封记忆,连件好衣服也不给穿,还塞了个隐藏任务,制作组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主人带着他寻宝似的,把周围一圈宝箱都给搜刮了,可惜,找到的全都是道具,没有一条有用线索。 他一只守卫也没有杀,看得零心惊胆战,频频看向身后,生怕哪只野兽脱离控制前来寻仇。 为什么不干掉呢?万一游戏设定只要动了宝箱里的东西,守卫就会不死不休永远锁定你怎么办? 零不敢说,他怀疑是不是之前那句“不会突然挣脱控制吗”惹到主人了,让他用这种方式来证明。 他还不允许零从豹子上下去,自己倒是在草地上走得很随意。 “差不多了。” 前方的人停住脚步,转头眺望远方。 零跟着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是那头怪物的所在方向。 还是来了。 可是…可是他们绕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怪物的弱点,就这样去,还不是要被一尾巴扇飞么? 难道说主人发现了什么隐藏在宝箱之间的秘密? 无论如何,零也只能这样期待,并祈祷了。 第4章 人偶线-方舟之钥(3) 正当零心里七上八下、为昏暗的命运担忧时,主人指了指草地:“你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我说了,抱好我的衣服,弄脏了拿你是问。” 不用去冒险,本该是个好事才对,可零反而坐立难安了:“还有呢?” “还有?”主人不屑地打量他,“就你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连能力都忘干净了,送你去死?” 零心中一沉,难堪极了。 正如主人所说,没有能力的他什么都不是,乖乖呆在这里不拖后腿,才是他最应该做的。 但只能做到不拖后腿,远远称不上有价值,没有价值,也意味着随时随地可以被放弃。 可他又能做到什么呢? 他只好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衣服。 对面那人丧气地垂下头,雪白的发丝间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发旋,主人不由得移开眼。 他不能接受别人的帮助,制作组在看,绑架他来的幕后黑手肯定也在看,所以即便是死,即便他需要帮助,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露怯。 …但是施舍怜悯是可以被允许的。 半晌,他开口:“刀给我。” 零讶异地望向他。 他抬起下巴,双手抱臂:“给你一点发挥作用的地方。刀,还要一个防御的道具。” 那双色彩瑰丽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晶亮晶亮的,为原本就好看到不可思议的脸上添了几分血色,饶是主人这种见多了美人的,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主人拿了刀,又拿了道具,见零还想从仓库里掏,立刻拉下脸:“我说了,只要一个。” “但是…但是那个BOSS看起来很强,虽然这些东西派不上大用场,可有总归比没有好……”零小心翼翼地说,放在之前他肯定不敢直接说出来,但刚才主人的行动仿佛一个鼓励,让他胆子稍稍大了点。 主人眯起眼:“你觉得我打不过?” “没、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想法几乎全写在脸上了。 事实胜于雄辩,主人懒得解释什么,他反向握住刀柄,心念一动,竟然浮上空中。 准确来说,是那把被操控的军刀浮到了空中,主人只是握住它而已。 零吃惊地仰起脖颈。 他能在空中飞翔原来是靠这种方法! 也对,之前他控制草叶割出的伤口还在脸上隐隐作痛,看来他的能力不仅限于操控有意识的生物。 主人握着悬浮的刀柄往下看,被零仰望的姿态取悦了,吩咐道:“给你两个建议。第一,不要骑在豹子上;第二,有什么危险用防御道具,至少比攻击道具有用得多。” 说的就好像他什么时候用过防御道具似的。 零想到他被扇飞落地却毫发无伤的样子,心里有了猜测,能防御住那样的冲力,果然游戏还是存在一定平衡性的。 主人就这样远去了。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又缩成第一次看见时的小点。 零先是出神地凝望,直到弄丢了身影,开始思考起如果主人失败了自己该何去何从,思考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主人的嘱咐,连忙从豹子上跳下来。 豹子紧紧盯着他,眼神幽幽地发着绿光,像是在说等它挣脱控制,第一个就把零给吃了。 零与它对视几秒,怜爱地摸了摸豹子的脑袋。 隔这么远还能控制得了,也许,他应该对主人有点信心。 就在零胡思乱想之际,BOSS战终于再开。 远远地,一声震天动地的凄厉嘶吼拉开战斗的帷幕。 七彩光柱又一次降临世间,巨兽踏着云朵,节节升空。 它仍然如此巨大,如此不可撼动。人在它山岳般的身形衬托下愈加渺小,如同悬崖峭壁下轰隆隆直泻而下的几尺瀑布和瀑布入池时溅起的一滴小水珠。 他其实很佩服主人,光是能生出勇气一而再再而三直面挑战这头怪物,就远不是他可以触及的境界。 如果主人真的能赢就好了。 零一眨不眨地寻找那个小点,看到眼睛都肿胀酸涩了,可惜主人就像浸入水中的一滴墨,丢了后怎么也找不着,只能看着大怪物气急败坏地拿尾巴到处打“蚊子”。 他想了想,打开仓库,找到【眼】的道具。 与顾名思义的【攻】【防】【速】【愈】四种道具不同,【眼】【耳】【舌】只大概有个使用方向的猜想,是时候实验一下了。 使用后,两个选择栏跳出来。 【屏幕显示/作用自身】 【定点观察/追踪观察】 零选择了后两项,按照系统提示,两只手比出框框住住怪物,猛地一眨眼,眼前的事物立刻天翻地覆。 他看见了! 他看见那只怪物一身彩光熠熠的鳞甲,看见它脑袋上顶着两只分叉的鹿角,脑袋圆圆的,有点像狮子,看见一双瞪得炯炯有神的兽瞳滴溜儿转着,鼻孔里喷出的粗气形成了实质的两道气流…… 他的眼睛就好像一架悬在怪物上空的摄像机,机械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主人在哪里? 零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脏,紧张地四下寻找,从狮头找到虎身,从虎身找到龙尾,最后终于在靠近怪物后脖子的鳞片上找到了那个渺小的身影。 他竟是胆大包天地跳到了鳞甲上!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没有任何稳住身形的动作,没有任何隐匿气息的打算,本人甚至脊背挺直地站在上面,仿佛身底下不过是他的一只坐骑。 明明只要怪物轻轻一甩,他就会掉下去,为什么还能表现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明明想要赢,为什么不能更谨慎、更珍惜自己一点? 他真的很好奇这人的大脑结构!难不成脸面比命更珍贵吗?! 零感觉胸膛里积了一股气,那股气转转悠悠,只想冲那个人劈头盖脸地倾泻而出,他不知道为什么。 主人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他果然在蔑视,即使面对这个曾经落败了的敌人,他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态度。他张开嘴,说了什么,可他除了手上紧握的一把刀,周围什么也没有。 他在和谁说话?节目组吗?他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说一句不会有回应的话? 零憋着的那股气,转瞬间又化作对【主人】这一个体的好奇。 老师们曾说,世界上总有人好高骛远、自以为是,千万不要和这种蠢货接触,免得受到牵连。 主人看起来就像这种人,他是这种人吗? 这种人,真的会好心地带上一个累赘,会安慰着收下不必要的施舍吗? 就在零低头思索之际,隐隐地,他感受到了什么。 草地扬起一波又一波的绿浪,身后传来数种高低不一的野兽哀鸣,和在风声里,交织成一只风雨欲来的协奏曲。 耳边传来豹子警惕的咕噜声,零惊出一声冷汗,下意识往侧边看去——他忘记自己还处于【眼】的观察状态,视角眩晕地翻转,正好对着主人的正脸——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只是对上一眼,零就有种想要跪倒在他面前的冲动。 他是天生的统治者,是所有人理应臣服的帝王。 感官割裂本就让零头晕目眩,主人散发出的威压更是催化了这份不快。零反射性地捂住嘴,游戏里应该没有生理冲动,可他却想要吐出来。 耳畔的异动越来越大,似乎有千军万马正朝自己冲来。 他连忙取消了【眼】的链接,当视觉回到本体的那一刻,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飞禽、走兽,一切他见过又或陌生的动物,将视野可以达到的范围塞得密密麻麻。这些游戏设计出来的宝箱守卫者,忘记了自己天生的职责,如同朝圣的信徒,前赴后继地去追随它们的王。 “呜!” 肩膀被一只横冲直撞的野猪狠狠撞到一边,零吃痛地叫出声,身边的豹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他想起主人的嘱咐,赶紧使用了防御道具。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非常正确,接下来的场景愈发混乱。 他不知道主人控制了多少、怎么控制的,总之,无论草食还是肉食,无论会飞还是会跳,所有动物就和着了魔一样,彼此咆哮、冲撞,往怪物的方向而去。 他就像洪流冲刷的一只小船,虽然有道具的保护,但还是被迫推着挤着往前去。 这样下去不行! 零一个伸手捞住了路过斑马的尾巴,就这样一边被拖行,一边艰难地顺着尾巴爬到马背上。 斑马没有在意,它的眼睛就和主人一样,亮着奇异的金光。 终于有了可以喘息的地方,零直起腰环顾四周,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主人控制的动物,狂躁的野兽宛如一支发疯的军队,向敌人发起勇猛无畏的冲锋。 他的能力上限到底在哪里! 零错了,他太小看太小看主人!这个人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磅礴的画面冲击着大脑,零总觉得自己看到过类似的场面,又想不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就在这时,他发现身上那件黑色风衣——为了方便爬上马所以暂时套在自己身上的主人的风衣,衣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撕了一个口。 ……… 等一下,不是有防御道具一直保护着身体吗…?难不成非己方物品不受保护? 一瞬间,头不疼了,太阳穴也不跳了,零坐在斑马上,感觉自己正坐在送往刑场的牢车里。 他惴惴不安地抬头,那怪物离得越发近了。 在怪物放大到能遮天蔽日的时候,零看到了他背上的小人,这回连道具都省下了。 主人虽然召唤来了千军万马,但它们大部分都只能在地面上仰望那头神气的怪物,怪物对地面上的异样也毫不在意的样子,也许它不认为这群一脚就能踩死一堆的小蚂蚁能给它带来什么困扰。 但它很快不能无视这群小蚂蚁了。 能飞的禽类组结成空投军,它们高高拎起地上的同伴——一只拎不动就两只,两只拎不动就三只,就这样把猛兽们往BOSS身上扔。 怪物几巴掌就能把它们拍成一团血肉,可架不住猛兽的数量,总有漏网之鱼扑到它的背上、头上、爪子、尾巴……慢慢的,它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蚂蚁”,它们张开利齿,扬起利爪,用尽一切手段攻击这个庞然大物,BOSS吃痛地嘶鸣起来,疯狂地甩动身体,一时间空中就像下饺子似的啪嗒啪嗒落下黑影。 一只兔子啪唧摔在脚边,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 零真的好想吐,他早早从斑马身上下来,躲到有一段距离的巨大岩石后,免得自己也被送到空中。节目组显然没有设定死亡后消失的指令,地上尸横遍野,几乎找不到下脚处。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零光是呼吸就觉得胃里翻云覆雨,但呕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任何东西,这方面倒是设定好了… 他只好把视线转移到主人身上,这个引起人间炼狱的源头,正站在BOSS上观赏自己的杰作。 BOSS最终倒下了。 它长长地哀鸣一声,重重地从天空掉下,像摔到一个血潭里,七彩的鳞片摔得到处都是。 主人跟着从空中落地,在脚踏上土地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狠狠摇晃了一下,但仍然强撑着挺直了腰背,军刀飞回他的手上,他一步步走向垂死的巨兽。 下一刻,他的周身却有数枚土锥齐齐凝结! 嘭!!! “主人——!!!” 零慌忙朝他的方向奔去,却被野兽尸体绊了一脚,沾得手上腿上全是血水,不过尘烟散去,一个光莹莹的防护罩出现在原地。 是防御道具! 幸好…幸好当时主人要了一个! 但是零的心紧接着又揪了起来——BOSS站起来了。 它没有想象中伤的重,那些野兽们不要命的攻击,对它来说算不上致命伤,不过逼到这一刻,BOSS再也不藏着掩着自己的实力——俗称,进入二阶段。 它一个踏步,无数土锥便出现在周身,千千万万的尖锥,就好像刚才千千万万扑上去的野兽,立场转瞬调转,这次,孤立无援的轮到主人了。 零眼中浮现一丝绝望。 他后悔了,他就该拼命拦着主人,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是人类打得过的?? 面对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的攻击,和庞大到头抬到最高点也看不见脑袋的BOSS,主人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眼中的金光大盛。 “谁允许你,让我仰头看的?” …… ………… 一秒、两秒…土锥迟迟未落,BOSS像在挣扎什么似的浑身颤抖起来。 然后,无数土锥调转方向,朝着它们的主人——砸去! 一轮砸完,又是一轮新的土锥凝出,一波接着一波,把那个庞大的身体扎得和刺猬一样,越来越多的鲜血喷涌而出,几乎把现成喷成了一道血湖。 主人慢慢走上前,BOSS无力地瘫在地面上,任他踩过自己的下巴、嘴唇、鼻头、眼窝,最终,走到了头顶。 他抬起下巴,脸色苍白到和死人没多大区别,满脸细汗,可那双金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燃烧不尽的火焰。 主人伸出手,对着天,对着场外可能看着他的所有人,比出一个拇指…狠狠翻转! 一根土凝做的长枪,瞬间刺穿了怪物的头颅! 第5章 人偶线-方舟之钥(4) 在不远处旁观了一切的零,心中唯有回荡不息的震撼。 他赢了! 主人他赢了!! 心脏猛烈地敲击胸膛,零忍不住朝他的主人奔去。 如此绝境,如此悬殊的差距,他就好像古老神话里逐日的夸父、填海的精卫…不!比那还要耀眼,贯穿怪物头颅的那一刻、挑衅地比出手势的那个人,就是此地降临的神祇! BOSS的身影渐渐消散,上头的人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栽倒,情急之下,零丢过去一个手上攥着备用的防御道具,撑开屏障作为缓冲。 主人的身体在屏障外弹了几下,顺着弧线滑了下来。 “主人,主人!” 零喘着气,把他从地上抱起。 主人的五官此时正痛苦地缩成一团,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碰起来滚烫极了——像是发烧。整个人没了刚刚的气势,身体抖得和筛糠似的。 零的心里划过明了,他忘掉了能力,却还记得自己每次能力升阶时的痛苦。 主人,破阶了。 这个阶,当然指能力的阶级。 对能力者来说,每一次升阶都是一次重大突破,每一次突破,都能做到更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印象中,他好像有过六次相似的经历。 升阶不仅仅需要平时不断积攒能力的熟练度,还要等待契机,尤其在过度使用能力时,这个契机更容易出现。 很显然,打BOSS便是主人升阶的契机。 零费力地把主人背到身上,他那个个头,背起来属实有点勉强。 刚才的动静太大了,搞不好很快就有其他玩家到场,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在主人陷入升阶热的时候,不要轻易接触为好。 零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血海里,没走几步,发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自己的军刀,以及军刀旁静静躺着的褐色钥匙。 钥匙! 他立刻想起这个环节的名称——方舟之钥。 还真要打BOSS啊……零哭笑不得,他原本觉得按照游戏平衡性,给那么没用的道具,是不可能让他们去杀BOSS的,结果重要道具真的是杀BOSS获得。 但主人的确有手屠BOSS的实力,难道说,强大的BOSS是为了平衡…玩家实力吗? 零不敢想了,对于一个把能力忘光光的人来说,这个结论未免太过可怕。 他赶紧收起军刀和钥匙,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就在他离开不久,一个身影闪现在血色尸海中,他转着头上那顶魔术礼帽四下打量,口中喃喃:“哎呀,这可真是…” 夜晚降临了。 对零而言,称作颠覆人生也不为过的这一天,就要过去了。但他的命运,主人的命运,以及还没见面的五个竞争者的命运,却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主人安详地枕在他的大腿上,呼吸变平稳很多,看来很快就能醒来。 他的身上盖着那件黑色风衣,破损的地方零实在没有办法修复,只能寄希望于主人不要发现。 毕竟他成功干掉了BOSS,自己却连件衣服都没护好,当场丢掉他这个没用的仆人也不奇怪。 算了,丢掉就丢掉吧。 零想,反正等今晚过去,他们就自动结盟了,主人那么强,就算没有他也能活得很好,反倒是他自己,离开主人后又能走多远呢? 游戏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唯独封住他的能力和记忆?难道解封的他能瞬间秒杀全场其他人不成? 他仰望皎洁的明月,心里除了愁思还是愁思。 为了不沉溺在消极情绪里,零打开仓库,钻研起小钥匙,它的简介令人眼前一亮: 【方舟之钥(土):登入方舟的必需品。拿在手里,可以操控土元素的力量。】 他立刻想到怪物最后垂死挣扎时,凭空制造出的土锥,要是能掌握那个力量,即便是他也能在这场大逃杀里有一搏之力! 零迫不及待地把钥匙召唤到手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 指尖慢慢旋出一枚小小的土锥。 真的可以! 他就像才学会某样技能的小孩,兴致勃勃地实验起来,随心所欲操控土元素的感觉太美妙了,一不小心,凝结失败的土块就洒到了腿上躺着的人脸上。 像给盖了一抔土似的。 感觉被主人杀掉的可能性又上升一分。 零连忙销毁证据把土块掸干净,但当指尖触及主人紧蹙的眉毛时,一盆水突然就把刚才的兴致浇了个透心凉。 对哦,这是主人的战利品。 他都忘了。 零看向掌心那枚小小的钥匙,月光下,它闪着莹润的光泽,是那么的充满诱惑力。 一个妄念悄无声息地植根在心脏上。 零摇了摇头,赶紧把它丢回仓库,眼不见为净。他拿出地图,计划起下一步去哪里。 只从主人角度出发的话,既然拿到了钥匙,下一步就是寻找方舟,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方舟的线索。 原先BOSS所在的感叹号已经化为猩红的大叉,零默默移开眼睛。 接壤草原的是沼泽和雨林,他们在的位置,离雨林更近些。 雨林…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和草原一样可怕的BOSS。如果求求主人的话,他能替自己拿一把钥匙吗…… 零觉得冒出这个念头的自己太可笑了,他哪里有价值让主人再去挑战一次BOSS呢? 正当他的心中即将又一次掀起挣扎的风暴时,地图却出现了异样。 【WARNING-请立即离开草原区域-WARNING】 【WARNING-请立即离开草原区域-WARNING】 【WARNING-请立即离开草原区域-WARNING】 红色的警戒线疯狂闪动,顷刻间爬满了地图上的整个草原区域。 发生什么事了!? 零立刻抬起头想巡视一下四周,还没等他实践,天灾便跃入眼帘。 原先平静如水的夜空现在亮得有如白昼,数不尽的火红流星群向他们砸来。就在零晃神的时候,好几颗已经抵达地面,发出“轰隆”的爆炸声。 说好听点是流星,直白点,那一颗颗的都是高温燃烧的火球! 甫一接触草地,就跟点燃了引线似的,以球为圆心,一**火焰如狼似虎地朝四周扑去。 零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身处无穷无尽的火场中央! 他当机立断使用了防御道具。 想起主人之前和他说有什么危险就用它,这危险未免也太多了点… 总之,得快点离开这里,地图上警戒离开草原地区,只要他跑到雨林,应该就安全了! 零背上主人,没走几步便发现那倒霉的风衣下摆烧起来了! 主人伏在他的肩头,发出几声痛苦的咳嗽,看样子被火引起的浓烟呛得不轻。 道具果然只能保护一个人,太抠门了! 零赶紧又给主人补上一个,把风衣上的火苗踩灭。 他连拖带拽,顾不上什么风度整洁,使出全身力气朝着雨林奔去。 橙红火苗舔舐着防御外壳,漆黑的浓烟与夜色融为一体,零毫不怀疑,只要防御道具一没,他们立刻就会被烧死在这里。 虽然游戏里死亡不代表现实会死,但都落到节目组手中了,能指望输家有什么好下场吗? 一连耗尽了三次道具时间,零气喘吁吁准备再掏出两个,点击屏幕的手却停了下来。 防御道具……只剩五个了! 单数宛如一柄铁锤,提前敲醒了他,零颤抖地打开地图,反反复复心算着道具时间、剩下的路程、他们的速度…最后不得不意识到一点: 他们走不出去!! 不对…… 零打了个激灵,为自己想到的可能惊出冷汗。 他走得出去,只要抛弃主人。 系统显示,目前是第二天零点二十五分,他和主人相遇的时间虽然在上午,但中途因为打boss分开了很久,绝对没有在一起超过12h,绑定不做数。 防御道具还剩下5个,足够他以刚才的速度平安无事抵达雨林地区,更何况带着主人本就大幅度拖累了他的速度。 而且,主人没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得到土钥匙,无论自保还是破关,都有了底气。 只要他抛弃主人。 零不禁看了眼怀里还昏着的那个男人,又像烫到一般迅速移开。 他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整个人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喊道:你不能这样对不起他,对不起你自己!BOSS是主人杀的,道具也是因他才得到,没有主人你连走到这儿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半喊道:就这点天真的觉悟还想着活到最后?这可是大逃杀!你死我活!老天爷都给你机会,自己的命运就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大火烧着了他和主人的衣角,没有了防御,火焰毫无顾忌地扑到他们身上,疼痛的温度顺着腿脚一路爬到腰际,火蛇亲吻他的肌肤,它们用滚烫的温度、用窒息的黑烟、用难以忍受的烧灼逼迫他立刻做下决定。 零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几乎是抓住内心最挣扎的念头,点击了面板! 刹那间,两道柔和的光芒笼罩在他们身上。 零抹着眼角被烟辣出的泪花,这一刻究竟是悔恨还是释然,他难以分清,只能继续半背着主人,走向不能回头的道路。 “呼……” 最后的光辉也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散去了,零无力地倒向地面,背上沉重的躯体狠狠砸到身上,压迫着肺腔。 但无所谓了,他看见又一次疯狂涌来的火,他和主人今天都会被烧死在这里。 何必呢,何必放过自救的机会,活一个,总比都死了好吧? 零玻璃似的眼珠映着火光。 他木然地想,后悔吗?有点,但当时抓住的那个念头选择了这条路,又有什么办法。 主人的头垂在他的脸颊旁一动不动,黑发乱七八糟黏在自己汗湿的脸上。 他绝望地流下两行泪,没等滑落脸颊,就已蒸发在烈炎之中。 “你就不能醒一醒!”零咬牙切齿道,随即哽咽,“醒一醒、救救我……” 是他亲手放弃了出路,现在居然责怪起主人。 他既不能坦坦荡荡接受死亡,又不能狠心背叛换取生的机会,只能在夹缝里摇摇摆摆,拖延时间,等待奇迹的降临。 这种人,死了也不奇怪。 “吵死了……” 喑哑的声音擦过耳朵,零怔愣地回过神,氤氲的视野里对上那抹金色。 奇迹的颜色。 第6章 人偶线-方舟之钥(5) 两人在红彤彤的光焰中对视,瞳孔中映出彼此的狼狈,零看见对方眉头一挑,眼神从刚苏醒的朦胧变得锐利,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揽住了他的腰。 只是一眨眼,难以忍受的高温、危险、痛楚通通远去了。 他们带着一身火光冲进了幽静的森林,两人在地上相拥着滚了几圈,终于把火扑灭了。 零被抱着腰放下来,但他双腿酸软,竟是站都没站住,跪坐到了地上。裸露的皮肤到处是烧灼的痕迹,火不烧了,反倒钻心地疼起来。 “呃…咳咳、……” 喉咙挤不出声音,难受极了,大概被烟呛坏了嗓子。 主人蹲下身,他抹了把零熏得乌黑的脸蛋,笑了,声音同样沙哑,“有够狼狈的。” 他从仓库里取出【愈】的道具,轻柔的白光包裹住零的身体,很快,连同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起,零整个人刷新到了最佳状态。 零怔愣地看着他,半晌才想起来:“我的也没用。” 他赶紧拿出系统给的【愈】,依葫芦画瓢给主人用了。 不愧是搜刮了几十个宝箱都没拿到一个的珍稀品,效果就是好,他再也不用为刮坏了的口子提心吊胆。 再抬头,主人眼神里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裸三个字:看傻子。 “有你快死了还不用?” “用了也无济于事吧…对了,你刚刚怎么做到的?没有任何凭借物就飞起来了。”零转移话题。 主人得意地微抬下巴:“我六阶了。” “哦…” 是能力进化了吗? 主人默默盯了一会儿他的脸,没好气地背过身去。 零纳闷地看了会儿他不开心的背影,后知后觉:难道说六阶很了不起? 他小心翼翼对着背影斟酌:“能力相关的东西我差不多都忘了……” 其实除了自己的能力外,基础知识他都记得,按照记忆中渡过升阶热的次数看自己差不多也这个等级吧。 居然和主人一个等级,那他原本还挺厉害的。 果然,他解释后,主人神色缓和了很多,他哼道:“算了,不对牛弹琴。” “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了?”他看着不远处还在燃烧的草地,大火把黑暗都烧退了,却死活不肯踏入这边一步,宛如一条分明的界限,将草原和其他区域隔离成两个世界——他们已经抵达雨林的地盘。 “零点左右,突然有着火的流星群砸到草原上,地图上也警示说要立刻离开草原地区。” “该死的,尽盯着我来呢…” 主人嘀咕了句,余光扫了眼零,详装不经意问,“你怎么没丢下我自己走?” 末了,又补充:“算你有点眼力见,我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万一我醒来发现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哼。” “这次算你护主有功。” 他慢慢踱步到零跟前,弯腰捏住他的下巴,用一种施舍的口吻说道:“说吧,想要什么?我可以考虑考虑答应你的请求。” 零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主人怒。 零摇摇头。 他就是觉得,这个人虽然装腔作势的,但其实人还挺好的。 或许……他可以拜托主人帮他拿一把钥匙? 不过在这之前。 零摊开手心,柔软的掌心里缓缓浮现一把钥匙,他默默看着,却不如几小时前那么着迷。 “这是——” “方舟之钥。我想,应该跟通关息息相关,是那只怪物死后掉落的。”零说,“我替你先收着了,现在还给你。” 主人陷入一阵沉默,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这个白色青年。 当他接过钥匙,查看过效果后,这股沉默又化作了无语凝噎。 “我说,请问‘可以操控土元素的力量’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像那只怪物一样,我试过了,很有用的。” “你既然都试过了…”主人深吸一口气,嘴角抽搐,“在火场里怎么就没想起来用它逃、生、呢?” “…………” “…啊!” 零如梦初醒,他太在意这把钥匙了,为了克制自己扔进仓库刻意不去看,反倒错失了自救的途径! “笨蛋!蠢货!要是我最后没醒过来怎么办?”主人恨不得敲敲这个脑袋看是不是进水了。 零委屈:“你刚才还说不可能死在那里呢。” “我说我,我说你了吗?”主人没好气地把钥匙丢回去,“存在你这了,不许弄掉。还有,遇到危险脑子放灵活一点,不许丢我的脸!” 零哭笑不得,又是后怕又是感激,没想到原本贪图的东西,兜兜转转竟然在放弃后又回到自己手上。 草原的火依旧烧得灿烂,两人闹完,无言地凝望映红了半边天的盛景,虽然心头还压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未来的沉重,但不可思议的是,心情意想不到地宁静。 在这片宁静中,零的全息系统隐藏任务介绍无声无息地多了一行字—— 【已绑定:主人】 第二天天亮,两人才从原地出发,目的是——寻找水源。 关于这点零很无奈,主人无论说什么都要先洗个澡再考虑其他事情,明明【愈】的道具把全身刷新了一遍,先前战斗和火灾里的痕迹都消失了。 就像昨晚,他提议探索雨林时,主人吵着要睡觉一样。 婉拒并表示自己不睡也没关系的零,不仅负责守夜,还得贡献出自己的大腿给他当枕头——主人破阶时似乎保留了一丝意识,还记得这枚“枕头”的好滋味。 当然,主人也不是无理取闹,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有一条细细的溪流,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进,没过多久就发现一处湖泊。 主人走上前,蹲下身掬了一捧清澈碧蓝的湖水:“看起来挺干净,就这儿了。” 当然干净了,就和你身上一样干净,这里可是全息世界。 零默默想到。 主人迅速地褪去外衣、领巾、衬衫,露出上半身形状优美的薄肌,零愣了两三秒,感觉脸上发热,赶紧转过头去。 “接…你转过去干什么?” 主人回过头,正准备把衣服丢过来,发现白毛仆人偏头死活不看这边,挑眉问。 “你要洗澡啊。”零磕磕绊绊回答。 主人挑眉:“那又如何,平时我洗澡一堆人伺候呢。再说,都是男的,有什么好避嫌,快点过来把我衣服拿去洗。” 零听着也有道理,主人之命不能不从,他只好“哦”了一声乖乖走过去,但就在接过衣服,眼神顺着主人漂亮的锁骨随之往下时,大脑嘭得一声,熟了。 他雪白的耳根染得粉里透红,明显到完全没有联想到那方面的主人也察觉到了:“…你喜欢同性?” “我、我喜欢,吗?” “你问我?”主人没好气答道,“问你自己啊!” 零冥思苦想,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扒出一段测试的记忆,在最后检讨的报告里,老师好像说过…… ——测试结果显示,071对女性裸.体无任何生理反应,对男性裸.体存在性.冲动,初步判定性取向为男。 “好像是的。”零点点头,和半.裸的主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恍然道,“对不起,我这就离远一点。” “…算了,我还怕你霸王硬上弓不成?” 主人摆摆手,“洗衣服去吧,别跑出我的视线范围外。” 看着青年抱着衣服跑开的背影,主人陷入沉思,一边下水一边把潜伏已久的食人鱼控制住。 都这个年代了,同性恋早就脱离被歧视的环境,但由于不能诞生后代,依然不受主流推荐。 他谈不上恶心,也从没想过自己要走这条路,毕竟打小就接受了将来会商业联姻的既定结局,可是刚才…… 主人回味着白色青年耳根泛红的情态。 难不成自己有这个倾向? 但随即,他的眼神暗了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沦落到把人当乐子玩的家伙手里,还谈什么未来。 零特意绕了一大圈到湖对面,随意把衣服泡在水里就开始走神。 他倒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害羞,实话说,即使被撞破性取向,零也没有什么实感。 喜欢男人?喜欢本身对他而言都很陌生很遥远。 他也不觉得自己喜欢主人,虽然他的脸很帅气,身材好看,实力也让人安心,但他们现在可是身处死亡游戏哦? 清晨的风摇响树影,斑驳的阳光随水面摇晃破碎,湖中央的主人正往脸上扑水,水珠粼粼四溅,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好像不太对,为什么他有种来郊游的闲适,这不是大逃杀吗? 零叹了低头叹了口气,水面倒映出的白发粉瞳的青年无奈地看着他。 主人先是一秒都等不及地打BOSS,打完后又懒散地宛如度假,强者的思考回路都像他一样这么难捉摸吗? 一缕白发垂到颊边,零下意识把它别回耳后。 ……等等。 等一下。 零盯着水面的自己,不觉瞪大了眼睛。 “主人!” 他惊慌地跳下水,冲着水中央的人喊到。 回应他的,是一群亲昵的小鱼儿,聚拢到他的身边,向四周呲出锋利的牙齿,接着主人的声音悠悠传来:“怎么了?有危险?” “不是危险,是、是我…我的样子!”零反复摸着自己的头发、眼睛,最后迷茫地问:“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色的青年站在水里,宽大的衣摆飘在水面上,溅起的透明水珠从额角滑过异于常人的粉色瞳孔,滑过红润饱满的唇,又滑落回水中。 他茫然地问:“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主人游过来就听见这句话,反问:“那你应该什么样子?” “这里,是黑的;”他揪住头发。 “这里,是银的。”他指着眼睛。 “为什么我变成这样了?” “你是说,拐卖犯不仅消除了你的记忆、封印了你的能力,还特意给你换了个时髦的发色和眼睛?” “嗯……” “那为什么我没有?我记得被绑架前的所有,我的能力没有半分限制,我的外貌没有丝毫改变。”主人眯起眼,“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特别,特别到…不像和我相同处境的存在。” 零的心脏咚咚跳了两声,他立刻想到了。 他的隐藏任务。 他到底在这个游戏里充当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