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田居(女尊)》 第1章 第 1 章 三峰山下,孟家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又一天。从田里锄完地的女人们三三两两的回家吃饭。太阳落到山顶头上,遥遥传来驾牛车的呼喝声,一听就是赶集的回来了。有托人带货的便不着急往家去了,等在路口,一边拿破麻衣擦手。 “孟二娃!”女人们笑着打招呼。山村女人的嗓门又高又洪亮,孟二娃才从地平线上冒个头,就听见她们远远的喊声飘在山野间的上空,提起气回敬一声荡气回肠的“诶——” 牛车上几个女人揉搓耳朵,怒骂几声,“这个孟二娃,声音这么大干啥,震得老娘我耳朵痛。” 一个泼辣的作势拍打,孟二娃不敢躲,连连讨饶,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氛围。 收拾完孟二娃的女人转向对面的少女,关切问道:“淞小大夫,这愚痴的泼猴,没吓着你吧?” 此话一出,车上瞬间静默。所有人都颇为在意。爹唉,那可是个大夫!要落户她们孟家村的,孟二娃把人吓跑了咋整? 少女眉眼弯弯,“哪儿的话,孟二姐一听就中气十足,身体好呢。” 孟二娃闻言嘚瑟,腰杆挺直,“淞小大夫这话我爱听。小花婶你多学学,别动不动就打我,打坏了让你自个走着去城里。” 小花婶子眉毛倒竖,勃然大怒,又是“啪啪”两下打到她背上,斥道:“呦呵,孟山,还敢威胁你婶子,长本事了,皮痒了是吧?” 孟二娃夸张哀嚎,格外委屈,壮硕的身体佝偻,像根饱受风雨摧残的可怜狗尾巴草。引来一阵大笑。 嬉闹间牛车已经驶入村内。孟二娃绳子一甩,喝住牛车,“离得近的在这儿下嗷,今儿我就不送了。” 她扭过身,在车上翻找出一个纸包。一个女人掐点上前,接住她递过来的纸包。 “两文钱的萝卜种子,点好咯翠婶子。” 翠婶子捏着种子,十分亲昵,“说的什么话。婶子还信不过你?” 她拿了货却不着急走。老早瞧见张新面孔,正是稀奇的时候,要看个新鲜。哪成想近儿细看,我的个爹,好俊的女娃。 弯眉大眼,高鼻子红嘴唇,皮肤白里透粉,笑起来叫人心怦怦跳。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一句,“好俊的小娘子!” 小娘子抿唇一笑,不见自得之色。孟二娃可劲儿得意,“咱们淞小大夫人美心善,神仙似的人物哩。翠婶子你且等着,咱以后不止有眼福!” 孟二娃说完,赶时间似的,直接驾车拉着人跑了。 “这个孟二娃!”翠婶子骂了一句,倒也不是真生气。她拽住刚跳下车的女人攀谈起来。 “草儿啊,这小娘子啥情况,听二娃的意思是要在我们村长住了?” 孟草家就在村口,坐得靠里,下车慢了些。翠婶子凑过来问,她犹豫一下,见远处牛车头也不回地往村长家奔了,心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外头来的,想要迁到咱孟家村!”孟草眉飞色舞,脸上透出几分激动。 “真的?”翠婶子惊讶,那女子瞧着像个读书人。自古以来,读书的拼命考,不就是要往外往大的地方去吗,头回见要扎根小山村里的。因此有些迟疑,“这,莫不是犯了什么事儿,跑咱这儿躲灾来了。” 孟草怒道:“呸呸呸!你这破嘴莫要胡说,让淞小大夫听见,给人气跑了你担的起吗!” “还真是个大夫呀!”翠婶子震惊。刚才孟二娃说她没往心里去,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才注意到这点。 不怪她不信。这年头大夫少的可怜,莫说孟家村,石溪县都只有一个年纪六七十的老大夫,医术还不怎么样。那些大夫个个都高贵的很,翠婶子惹怒了她,铁定要被村里人骂个狗血淋头。 “那可不。人一瞧,手指一动,就知道你有啥毛病。”孟草伸手比划,口沫横飞。 别小瞧这些田野乡人。她们是见识不多,可不是傻子,别人说就信,自然是领教过大夫的真本事,才会将人捧着。 “淞小大夫幼年流浪来过石溪,咱孟家村的有人帮过她一把,她记着这份恩情,学成后便想回来在这里扎根。” 翠婶子从一开始的怔愣,后面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赞一声有情有义。 她倒没想过淞小大夫说谎的可能,瞧人家那气质,自己这穷挫的乡下人有什么值得人家骗的。仔细一想对方那模样性子便是哪哪都好。 想到自己那个十七岁都还没嫁人的儿子,翠婶子心思顿时活泛开来。 “小草妹子,这淞小大夫一个人来的?”言下之意意在打听对方的家里情况。 孟草家单一个还在吃奶的女儿,没有竞争关系,翠婶子一提她就懂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这是打人淞小大夫的主意了?” 翠婶子苦着一张脸叹气,勾住孟草肩膀,“唉,我家那儿子你也是知道。眼光高,脾气倔,也不知道哪学的臭德行。再不嫁人,我都怕他老死在房里头。一天天的,我和他爹都愁死了。” 孟草也叹气,儿女都是债。她为人母,知晓不易,这事又不碍着她,索性倒了个干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敢肯定淞小大夫目前没有娶夫。” 片刻后又道:“翠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人家淞小大夫自个条件好,咱们这些人不一定入得了她的眼啊。” 翠婶子拍拍她的肩膀,“我晓得的,总归要试一试,不成咱也不能强迫人家啊。谢了小草妹子,等我儿嫁出去一定请你喝酒。” “得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就乐成这样。成,到时候看我不喝你几大缸。” 村长那边听闻两人来意,大腿一拍,激动得直哆嗦,势要给小大夫划一块好地。 小大夫笑而婉拒,道自己不耕种,良田于她便是浪费。只是行医少不得药材,她欲自己培育,希望住处的范围尽可能的大。 村长连连称是,苍蝇搓手状。思索一番,给她圈了北面三亩地。 孟家村人多,但空闲的地方更多,连成片的却只有贫瘠的北面。 此处靠近山林,夏日蛇虫鼠蚁比比皆是,冬日里阴冷万分。除了同样一户的外来人,村里人都不大愿意住那儿。 村长一五一十的把情况掰扯清楚,见淞晴同意,便将那三亩的地都划到她名下。思前想后,心中仍过意不去,提出要帮着她盖房。这春耕的季节承诺抽空帮她做活,可见其诚意。 小大夫再次推拒,拜托村长在房屋盖好前帮她寻个住处。 一旁的孟二娃比村长还有着急,竟不顾长幼尊卑,抢先一步开口:“淞大夫,我家地方大,要是你不嫌弃就来我家吧。” 村长瞪她一眼,“孟山家离你那儿更近,确实不错。”也是真心实意的给出建议。 淞晴自无再拒绝的道理,“那就打扰你和姐夫了。” 孟二娃“嘿嘿”笑,“没事儿,以后我们就是一村的人,我就是你山姐。咱们互帮互助,互帮互助。”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 却说那边翠婶子告别孟草,一手抓着锄头,一手捏着纸包急吼吼往家走。 院子里,一个少年正坐在小木凳上择野菜。 初春尚且寒冷,他身上穿的厚实,水却冰冷。去根的野菜得在水里清洗,手要伸进里面搓去泥,十根手指冻的通红,加上冻疮,疼的人秀眉紧皱,时不时停下动作哈上两口气。 正是翠婶子家的独生子,孟怀。 孟怀自从几次拒绝他爹亲说的亲事,两父子彻底陷入冷战僵持状态。他爹是传统的保守男人,坚持男儿得十六岁嫁人生女。气孟怀十七岁熬着不肯嫁,不是少他一口饭,而是年纪大了再嫁会被女人嫌!拖不得! 他狠下心要给儿子苦头吃,将家中杂务推给孟怀,“别家的小子像你这么大,都在妻主家里主持家务。你既不肯嫁,我也不白养你,在家吃喝你都用干活来抵!” 孟怀也是个倔的,被宠了十几年的少年,硬扛着把活做完没抱怨一句。 他爹又气又心疼,每天晚上躲在妻主怀里偷偷哭,白天还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两父子都不肯退让。 翠婶子夹在夫郎和儿子中间两面为难,家里不和谐,连地里干活都在发愁。 孟怀习惯了母亲傍晚归家的低气压,今儿她走路生风的样子倒叫他侧目。 他还没问,翠婶子已经撂下锄具,一把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朝屋子里走去。 “先别洗了,跟我进屋。” 孟怀满头雾水地被拉到自己屋里,听母亲扯高嗓子叫父亲。一边喊,一边将他按到梳妆台前坐下。 孟怀莫名其妙。他本就个暴脾气,喊了母亲几声没得到回应,心中也来了几分火气。大喝一声,“娘亲!” 这一喊,他娘猛地反应过来,骤然凑近,眼睛放光,直勾勾盯着他。直把孟怀盯得浑身不自在,火气都哑了。“娘,你怎么了?” 翠婶子笑眯眯地摸摸孟怀的头,万分感慨,“我儿长得真好看。” 孟怀浑身不自在,他娘很少夸他样貌,平白无故冒出这么一句,诡异得很。 “娘你有事就直接说,你这样看着好像山里的黄皮子。” “啧,怎么和你娘说话的。”翠婶子又喊了几声。 他爹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站在儿子房门口没进,“妻主?” 翠婶子喜上眉梢,“快来,我儿的婚事有着落了!” 孟怀爹果然欢喜,跑过来围在女人身边不停追问,“当真?哪家的,情况如何,脾气怎么样?” 孟怀脸一下子垮下来,火气反涨到十分,“不是说不给乱给我说亲吗!?” 翠婶子攥住被气到的夫郎的手,摸着儿子的头,“哎呀我儿,娘没给你说亲。” 孟怀半信半疑:“那婚事?” 孟怀爹也有点好奇,两人都忘了生气,一大一小齐刷刷看向家里唯一的女人。 “怀儿不是想找一个模样好,有本事,脾气还好的妻主吗,我今儿就瞧见这么一个,保准你满意。”翠婶子轻咳两声,神秘兮兮。 孟怀顿时失望。哪有那么完美的女子,他当时不过顺口一说,私心是想拖着找个合眼缘,脾气相合的。 翠婶子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的崽她还能不清楚?也不卖关子了,噼里啪啦的把消息倒个干净。 父子两听她把人吹的天花乱坠,反倒不以为然。尤其是孟怀,他娘的眼光他早就领教过了。 翠婶子活像个卖货的,卖力吹嘘自己的商品,孰不知太过完美反而显得虚假,听众完全不买账。 得不到捧场的翠婶子很生气,哼哼几声,摆出强硬的大女子作派,一锤定音。 “今儿个吃完饭别做活,让你爹好好把你捯饬捯饬,赶明儿一早就跟我去见人。” 这便是不容他拒绝了。往日里相看,孟怀可以不同意成婚,但必须得出席露面,显出对女人的尊重,要给女人面子。纵使他娘再疼他,也绝不容许孟怀越过这条线,让她丢脸。 孟怀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敢挑战他娘底线。乖乖吃了饭热水梳洗,翻出裁剪的好衣裳摆好,又躺在床上,让他爹用细线刮毛,保证脸蛋看起来清爽干净。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他穿好衣服,他爹跑来为他绾发,画眉,还从怀里掏出一盒口脂。父子俩隔阂消融,默契十足地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 “先漱口再擦掉水渍。”孟怀配合照做。 说起这口脂,还是他娘买给他爹的。平日里宝贝的紧,前几次相看都不见他拿出来,不知道他娘说了什么,竟让他爹如此舍得。 轻微的一点不同,令孟怀意识到他娘对这次对象的重视,不免带上一两分期待。 待他点上红脂,一个俏儿郎新鲜出炉。 他长得不差,眼睛细长上挑,有点婴儿肥,头发微卷,身段紧致,水灵灵的像朵杜鹃花。 孟怀挑剔,自是有底气和资本的。 男儿爱俏,饶是他原先有几分不愿,能盛装打扮一次心里也挺开心。满意地对着铜镜左看右扭,整理衣襟,被他爹抨击的年龄算不得事儿了。 年纪大怎么了?他长得这么好看,挑剔些又怎么了? 当他跟在母亲身后自信满满地出门,黄泥路另一边,正对着他家那户正巧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他熟悉的孟山,她们曾经相看过,事儿没成,孟山就娶了另一个村的男人。另一个是个脸生的,孟怀看了一眼,惊为天人,男儿的娇羞纷涌而至,慌张低下头,羞怯万分。 孟山大咧咧打招呼:“翠婶子,咦?小怀弟弟,你们这是要出门?” 她是个心大的,和孟怀的事没成也不计较,待她们一如往昔。 翠婶子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哎,二娃又赶集去啊。” 孟山如梦初醒,“啊啊啊,今天起晚了,翠婶子我就不多聊,先走了啊。” 说着孟山去后圈里牵她的牛,笑嘻嘻和几个人道别,悠悠驾车跑了。 那小大夫拱拱手,跟着道:“翠婶子,我也先走一步。”她正要去考察她名下那三亩地。 翠婶子哪儿能放她离开,原以为人在村长家,谁成想就在自家对面! 她急忙忙找个理由,“淞小大夫,我家小怀他最近有点不舒服,想让你瞧瞧。” 淞晴垂眼打量女人身后的少年,对方低着头,冲着个毛茸茸的头顶实在看不出什么。 孟怀粉面含春,没有反驳他娘拿他身体作筏子,方才惊鸿一瞥,便叫人心跳如雷。听见那人的声音,身体发麻,耳朵都红透半边。 淞晴神色不变,沉吟道:“既然是看病,那就去翠婶子家吧。” 若是在露天这人来人往的地界给这些男子看诊,他们是抵死不从的。 翠婶子在一旁偷偷观察她的表情,愣是看不出她对自家儿子的印象是好是坏,便支使着儿子引人进去。 昨日人坐在车上,只觉一张脸好看的紧,今日见她举手投足自成一番气度。翠婶子说不出那种感觉,比她以前见过的县上大户家的小姐们还要好。 心中越看越满意,恨不得自家儿子马上能嫁给她。 孟怀是男子,虽然是主人家,也不能完全背对女人,需得小幅度侧半个身子,不超过女子前面半步。 他借着提醒的空档悄悄打量对方。然对方感官敏锐,每每偷窥总会被抓个正着,她浅笑点头以作回应,孟怀却羞个脸通红,哪还有往日相看时的傲气。 对视间,淞晴也看清楚他的脸,不免多瞧了一眼。 孟怀低着头没看见,翠婶子却是看个分明,暗道有戏。 院子不大,不到十米的路程就进了屋。两人各挑一条长凳坐下,孟怀十分紧张,根据对方的指示伸出手放在桌子上。 小大夫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少年纤细的手腕。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少年肉眼可见的哆嗦一下,脑袋仍低低的,不敢再看。 但医者望闻问切,看不见病人的脸怎么成。 淞晴把完脉,见他作态,屈起手指在桌子上轻叩,“来,抬起头。” 在女尊世界给男患者看病就是这点不好。病人害羞,总要扭扭捏捏,纠缠一番才能走完一套流程。 淞晴不耐这般姿态浪费她的时间,无奈女尊世界,风俗如此,入乡随俗,她不好冷面以对,却也不想惯着。 故每遇这种情况,声音要比平日更清冽,如玉石敲击,不容反抗。 孟怀听她低下来的声音,条件反射抬起头,呆呆望着女子秀丽的面容。 “不要动。”淞晴探身,手指轻翻少年的眼皮,又轻捏住他的脸颊,“张嘴,啊——” 孟怀晕乎乎的,对方身上淡淡香味萦绕在鼻尖,指尖冰凉,捏着他滚烫脸蛋格外舒服。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翠婶子看得是心里哎哟哎哟直叫,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这儿子是相中人家了! 淞晴全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检查完便不再多瞧。 她起身,认真叮嘱,“令郎身体康健,火气过重,少食辛味,多吃绿豆和萝卜,改日我上山寻草药,再炒决明子冲水,效果更佳。” 翠婶子忙不迭道谢,“是是,多谢淞大夫。小怀,还不快去给淞大夫拿钱。” 孟怀着急忙慌地要去里屋拿钱,和他爹撞个满怀。 他爹撞见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家里也很惊讶,将儿子往屋内拖了拖,暗中观察情况。 淞晴跟没看见似的,仍挂着那副标准微笑,“他本就没病,收不得银钱,遵守医嘱去了火气,便是对医者最好的报答。” 她点头示意,拱手一礼,“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说罢抬脚就走,竟没有丝毫留恋。 翠婶子搞不清楚这是对自家儿子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她们乡下本就不搞什么两情相悦,不少人嫁娶双方甚至都没见过面,日子照样过得好好的,也就她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奇葩的很。 反正人跑不了,日子长着呢。翠婶子不能紧逼,败坏人家的好感,和夫郎儿子招呼一声,出门干活了。 孟怀则被他爹拉着问东问西,屋子里充满少年的傻笑。 文中所有医学相关都来自百度百科,宝们有相关症状尽早去医院就诊,切勿讳疾忌医,自己捯饬。 女主非女尊土著,表面上是个老好人,其实脾气不好,有点独立于世外的冷漠。 女主不渣,她只是有点养花的癖好,搓手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快步出了翠婶子家,淞晴揣着手沿着坡踱步。昨日她向村长问的清楚,孟家村的路况不算复杂,独自寻去比较清净。 每一个种花家人刻在DNA里的强迫症,无憾的生活必须得有地皮房子。她以往很喜欢看一些博主分享自己的田园生活,本想着做完任务后回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没料到这一天能来得如此之快。 淞晴慢悠悠的。路边莲座状茂盛的紫色野花开得欢乐,她便靠近成线的低矮花丛,沿着它走边边。 诗云:“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少女弯眉大眼,白净斯文,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穿的风流俊秀。出门上田的女人没有特意前来围观,但那些看了几十年的天山草木哪有突然出现的美人好看。 众人看得错不开眼,那些个消息灵通的,昨晚就知道村里要来一个大夫,相当自来熟,纷纷同她打招呼。 “哟,您就是村里新来的大夫吧,长的真俊啊!” “小大夫这是要去哪儿,认得路不?” “大夫现在哪里住啊?吃过饭了没有?” 大多是热心问候,距离适中不让人厌烦,更没有人上前拉扯着她不放,淞晴便一一耐心回过。 “昨儿个来的,暂住在孟山姐家里,婶子们若身体不适可去寻我。” “现在正要去看村长划的地,路都认得的。” “吃过饭了。” 她见几个女人提着竹筒子,又提醒道:“姐姐们劳作可别贪图爽快,凉水要待汗散了再喝,对身体好。” 女人们憨笑着摸头,纷纷答应,七嘴八舌的开始夸她模样好心更好,她们有福气。 不得不说皮相好就是有好处,淞晴客套的笑都极其赏心悦目。既不疏离,又不讨好,拿捏的恰到好处。村里的女人直咂嘴,半句话不离她好看。那些少年男子就更不用提,偷瞧的大有人在。 她不急不缓一路应答,受欢迎的像是刚宰的鲜嫩的肉,被觑觎惦记着,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淞晴停在路口,望着满目青葱的地,笑容逐渐消失。 有一种沉默,叫作今晚的康桥。 人腰高的草,抽芽的小树,横生如蛛网的藤蔓,蔓延密集的灌木。她掏出匕首,往深处探查,竟然还发现一眼小泉。三亩地,地势此起彼伏,谈何平坦。 ——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没人种菜的荒地,压根就是完全没开发过的林。她有情况复杂的心理准备,但属实没想到能复杂到这个地步。 只能说是不同认知带来的落差,可能在村长眼里这块地方的开垦难度程度还仅仅算是“简单”。 空中散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淞晴收拾好情绪,从腰包里摸出一根细绳——这腰包是她唯一保留的和系统相关的东西,类似于网游的背包,每格里放着她以前在其它世界收集的物品,很多是她钟爱的花苗。 她手起匕首落,冷酷地砍掉一颗最近的小树。去掉多余的枝丫,绳子一头缠在一端打结,另一端削尖后插在土地中央,再将绳子抖开。 家园建设第一步——丈量土地 淞晴以树为圆点,借绳子充当估算的半径,如圆规画圆一般扫过——但圆规是在空荡荡的纸面上发挥。 田地里多的是高低不齐的树,绳子绷直,在转圈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就会被挡住无法动弹。 她便暂停丈量大计,寻摸砍了一根超长的树,把捏在手里的绳子绑在顶端,树干握在手里。遇到无法前进的地方,便把树干往上举挪,直到绳子能越过为止。 理论上相当可行。然而现实残酷,绳子能灵活上下动了,可到底高不过树之间网状的藤蔓。这些藤蔓交错纠缠,如天然布匹,也是空中的障碍。 淞晴检查完绳结冷笑,直接暴力突破。棕绳可能刚不过硬木头,还割不断软条条的细蔓么。 于是一路顺顺畅畅,走完一个圆圈。她在走过的地方洒上一层白灰,每隔几米用白灰做个十字标记,作为家园的边界。 做完这些,再将树干用同样手法插到地里,找水洗净手,勉勉强强地离开回村。 这北面确实没什么住户,若孟家村是一个城,她以后的家便是郊区,住宅要建在郊区里面,那更是郊区中的郊区,胜在环境清幽。 淞晴慢吞吞返程,唯一一户人家屋内正有人出来。 院里那家摇摇欲坠的茅草房可怜的紧,淞晴多看了一眼,然后和头发花白的男人四目相对。 不是她有意窥视,而是比起村里人修建的黄泥墙,这户的竹篱笆着实低矮,院子里的情形一眼望去一览无余,挡不住视线。 男人警惕万分,锄头挡在身前,手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透着防备。 淞晴无意惊扰,便避开眼行了一礼以表歉意,自顾自走开,错过了身后男人复杂的神色。 男人望着少女翩翩离去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是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在回忆。 他在门口停留的时间过长,久到屋内的另一个人都走到堂前准备干活。他的异样表现的如此明显,令人无法忽视。 “九叔?”少年喑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被吹入屋内的春风刺激到,下意识咳嗽几声。 九叔醒神,立刻掩上门,疾步上前扶住他,紧张劝道,“阿凌快些坐下!”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少年的面容,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更为酸涩。郎君长大了,忍耐疼痛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自己已经很难从脸色上辨别出他什么时候真的难受。 阿凌反手扶住男人,十分关切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的腰在一年的劳作中佝偻下去,头发白了大半,隐约可见发黄的头皮。明明不到三十岁,却苍老的像个年过百半的老人。 阿凌触目伤怀,万分心疼,起身将他按到长凳上坐下,“若是不舒服,今日便在家休息吧。” 九叔只是抚摸他的长发,仰望着这个已经比他高的少年,分外怜爱,“阿凌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他的一句感慨,却让少年无奈苦笑,“我如何敢嫁人!” 他一个罪臣之子,走过一遭烟花巷柳之地,他又是病痛残躯,每一天都是数着过日子,嫁到谁家都是祸害。 男人眼角泛起泪花,轻轻拥住他,悲戚满面,长叹:“我苦命的郎君啊!” 二人泪眼婆娑悲伤哀怨,淞晴一概不知。她量地的时间比预估的长,村长家两位女性都下地干活了,淞晴从她家退出来后,在村里逛起来。 晴空白云,树桠摇曳,微风吹过,鸡鸣犬吠,田园生活治愈精神上的疲倦有奇效。慢一点,兴味便多一点,足够欣赏万物生机勃勃。 她逛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经逛到农田的地界。 “淞小大夫,地你都看好了?” 淞晴回神,村长正站在田里支着锄具冲她咧嘴笑,憨厚的脸上透着一丝紧张。 “我看完了,地很好,多谢您。”淞晴回她一笑。地么,复杂了点不碍事,够大就成。“我想寻些小孩子帮我做活,一天给二十五文,不知道哪里去找?” 村长丫头趁她娘和人攀谈,忙里偷闲欣赏这位漂亮姐姐,一听这话跳的老高,甩开锄头蹦起来,“二十五文?!” 淞晴点头,颇为无奈,“是的。那片地草木多着呢,不找人帮忙清理很费功夫。” 村长震惊脸,难以置信。一天二十五文,她都想不干活去做工。她一巴掌按住旁边闹起来的闺女,吞吞口水,不死心的问道,“淞大夫,你只收孩子?” 淞晴见她动心,却不着急回答,转而细细同她分析起来:“我并非是不愿招大人,不过春耕农事繁忙,耽误你们秋来的收成便不好了。让家中的孩子来,既不妨碍你们正经事,又能多一笔收入。” 她眨眨眼暗示,“小孩子手脚不如大人,干得也久。”工钱也能领的更多。 村长心领神会,有些哭笑不得,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钱的,当即拿了主意:“好好,就让孟青跟着你去,这村里的她都认得。孟青!要给你淞姐姐认真干活,不许给她添乱!” 村长的闺女孟青欢呼一声,眉开眼笑,抄起自己的锄头将它甩上路面,自己三两下蹬着土块爬到路上,拍掉身上的泥巴,女肖其母,两人激动时都喜欢苍蝇搓手。 孟青昂着头拍拍自己的胸脯,放出豪言:“淞姐姐你要寻人找我就对了,这村里的丫头小子我都认得,保准一叫一个准!” 淞晴见她傲娇,忍俊不禁。自然流露的笑比她端出的客套笑容更为惊艳,对面的小丫头看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不停搓手。 “哇淞姐姐你可真好看,跟个仙女似的!”孟青擦擦口水,手竖在嘴边,小孩子讲悄悄话一样,“我觉得你比村尾那个哥哥还要好看,他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人。就是病恹恹的,看着不好养活。” 大概是悄悄说人坏话,孟青左顾右盼有点心虚。她爹说好女人要学会发现男儿们的好,这才容易说亲,成了亲妻夫生活才会好。 淞晴不置可否,十几岁的孩子晓得事了儿,她便将要求罗列清楚,“太小的拿不动刀具的不要,正春耕的不要,那些偷奸耍滑的也不要。你尽量寻你同龄的伙伴,若是有的家中困难,放些年龄大的,老人家我也要。男女皆可,人数不限,找完人来北面坡上找我。” “我记住了。”孟青郑重点头,“淞姐姐你着急么,有的人进山了还有些恐怕还在河边洗衣服。” “河边离这里远么?” “不算太远。” “那进山的暂时不用寻,叫上河边的就行。” 山里人群分散,树木遮挡,不如河边视野辽阔,找人更加容易。 “好,我去了!”孟青冲她招招手,小旋风似的飞奔不见。淞晴便不再逗留,回自个那蛮荒的宅基地。 到了地方,她掏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在丛林里转来转去,挑一颗匀称笔直的树祸害。手臂粗的小树惨遭腰斩,匕首削树皮跟刮冬瓜似的,去了皮还得切成片。 又进到地盘中央找到自己先前插的那根树棒,掏出渔线重复丈量土地时的流程。边界处做过标记的地方皆被插上绑有渔线的树棒,从上空往下看,渔线将圆形的区域大致等分为二十块。 淞晴做完后便坐在石头上发呆,孟青不一会儿也吆喝着自己的小伙伴浩浩荡荡的来了。眯眼一瞧,大大小小的有二十多个人之多,男女老少都有,其中还混进去一个孟怀。 孟青默念几遍好女人不能嚼男儿舌根,终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有的人我没叫,他自个赖皮要跟着。” 小丫头委屈巴巴,她撵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怕耽误正事,只能不管。孟怀大抵也是知道自己不符合条件,捏着自己衣角忐忑不安。 淞晴扫了他一眼,低头劝慰她一句,既然来了就好好给她干活罢。 少女神色平常,孟怀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捏紧衣角,见她表现无异,心中欢喜又有些失落。 听说她招人开地,他立马就来了。十几年,即使被他爹勒令干活也没下过地的少年头一回为爱奉献,却没得到喜欢的人半个多余的眼神,心里也委屈。 转念一想,他们才头一回见面,对方不了解他很正常。顿时重振旗鼓,势要让对方瞧见自己的能干。 淞晴仔细打量这一群人,年龄组成复杂了些,但无一不是眼神干净,纯朴憨厚,可见是认真按照她的嘱咐筛选了的。 她毫不吝啬地给出夸奖,“做的好。” 孟青这才笑起来,重新打起精神。 淞晴从一堆人里面捉出一个男孩。他是所有人里面最矮的,甚至不到她腰高,接着下达她的第一条命令。 “郎君们站一边,女君们站另一边,按照个头从矮到高排队,矮的站前面。” 在开始她家园建设的第二步之前,整顿自己的施工小队很有必要。 淞晴让孟青和男孩分别站定,示意她们照做,她下意识带出以前的习惯。 郎君、女君是世家的礼仪称呼。偏远山地,县城的大户人家唤少爷小姐,山村都叫丫头小子,读书识字的称上一声小郎君小娘子。 好在大家虽不明觉厉,男女之分都晓得,所有人都迅速的站好,快得地上泥灰都被踏的满天飞,扬起一道黄“雾”。 没有人提问,淞晴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等他们都站好,男女之数便一清二楚。 男孩七个,多在十岁以下,两个老人。女孩这边有十三个,年龄在十二三岁左右,没有年迈的。 淞晴心中有数,坐回石头上,熟悉的匕首滑在手心,冲最前头的那个小男孩说道,“上前一步,你叫什么名字?” 她放柔了声音,尽可能舒缓他们见到陌生人的不适。那男孩小步上前,羞怯怯回答,“我、我叫孟小云。” “是天上的云朵,那个云吗?”淞晴知道她们很多人不识字,便尽可能把字具象化。 “是、是的。我娘说我绵软软的,像天上的白云。”男孩说起自己名字的寓意笑逐颜开,不自觉放开了些。 淞晴瞧他肉嘟嘟的脸,也跟着笑了。低头手腕转动,匕首胜刻刀,将他名字刻在圆木片上面。又在顶端削一个三角缺口,递给他,“你的名字很衬你,记得把凭证收好。” 剩下的少年少女顿时炸开了,漂亮姐姐平易近人,原先遇见生人的拘谨瞬间淡了不少,老人也觉得主家好相处,很是欢喜。 “我叫孟泉、我娘说我爹以前怀我不肯喝河里的水,只喝山里的泉水。” “我我,我叫孟红,说我是家里红红火火的福星!” ...... 这种孩子气的攀比倒将气氛炒热,淞晴一视同仁地夸赞,把这些迫切渴望得到认可的孩子夸的小脸红红,眼睛亮晶晶的。 “下一个。” “孟怀,我叫孟怀。”抱着不可言说心思的少年眼如星辰。他是张扬的,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他又是害羞的,希望得到喜欢人的称赞。 淞晴唰唰刻好他的名字,笑容未变,“怀,念思也。既是想念,也是包容,名字很好,承载看你母亲对你的爱和期望。好好干,孟怀。” 少女不过是简单唤了一声名字,便叫孟怀面红耳热。他知道她的公平,待他并无特殊,饶是孟小云都得她多看一眼,但自己就是忍不住心猿意马,情难自己。 孟怀甜蜜的冒泡,傻不愣登的小声炫耀,“我娘和我爹最疼我了。”所以以后我的妻主也要疼我。 孟怀在心里小声补充。 淞晴恍若未闻,给所有人都发好木头名牌,领着一群人到边界口。那白灰撒过的地方草都死了,形成一条窄窄的路。 淞晴站在前头压压手,言语明白了当,“郎君去左,女君去右,按照刚刚的顺序,高的往里去,见着这插在地上的木棍便留一个人,其他的人继续往里走,最后一个走完立刻返回,叫上路上的人一起。” “仔细些脚下的路,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齐声吼到,干劲满满。 “你们去吧,两位老太公且留在这里。”和乖巧听话的孩子打交道真的很舒心。淞晴笑笑,安抚两位不安的老人,解释道:“我这地只划了二十块,就先交给她们做吧。” “这……”两位老人迟疑,这是人够了劝退的意思吗。 “您二位放心,开地这事儿只有缺人的份。大家积极帮我做活,我也不能亏的这群孩子热汗直流,喝不上一口热水吃不成饭,还得劳烦你们帮忙。” 两位老人恍然大悟,啧啧赞叹。 是极,乡间的风俗人情关系就是如此。虽说一方给钱一方卖力,明面上两清,但若不包饭吃,却是不厚道的。 淞晴安排他们负责餐饮,又向他们买米买菜,给的价格比下地劳作还高些,因着她没有锅碗瓢盆,需得借用他们家的。 老人家赧然不应,坚持不肯多收,哪家借锅碗还收钱的!一推一拒,淞晴也就作罢。她抚袖,“还有些事想向您二位打听。” “淞小大夫你直接问吧,我们俩老头子知道一定告诉你。”方才她的举措已经赢得两位老人的好感,此刻他们笑眯眯承诺,也是出于对厚道之人的喜爱。 淞晴便直说了:“您二位也知道我这地方偏远,我看周围只有一户人家,想向你们打听她家情况,好借她家厨房和桌凳用一用。” 借来的碗盆还要拜托对方帮忙看管呢,总叫人背来背去麻烦的很。 哪成想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僵持住了。淞晴挑眉,不待追问,那些认路的孩子已经返回。 打听的事只能暂且放到一边,看着这些自觉排成两列的队伍,淞晴开始向她们讲解她们的工作内容。 “以后你们负责的区域就是你和你后面那个人之间的地,以细线为准。” “工钱是一天二十五文,一日一结,下雨不做工。” “农具自带,中午包饭,大家记得带上自己竹筒子。” 又说清楚早上的做工时间,叮嘱她们准时到场。她选了孟青和孟怀作为两队的队长,给她们的木片雕上两朵花。 选孟青是因为她是村长家的,要打好关系,这孩子本身伶俐也喜欢当头头,孟怀则单纯因为他的年龄摆在那里。 让不知情的孟怀好是激动了一番。 淞晴正色道:“你们两个做小队长,工钱每日多她们五文钱。相应的,你们得负责召集自己的队员按时到场,有事情及时来找我。” 孟青野心勃勃要给她娘挣大钱开开眼,孟怀一心要在心上人表现,两人都格外慎重。淞晴便不再多言,叫她们记住自家队员,自行散去。 了结一桩事,淞晴终于能去洗手。可她步子还没迈开,一个小丫头突然窜出来,挡在她身前。 孟怀和孟青:??? 淞晴:。 震惊,没想到还有人看我的文,感谢宝们的喜欢和收藏!我码字慢,一般隔日更,大概就是乡土淳朴风。 害,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这样,就是在人际交往中必须由自己掌控社交距离,要是不熟悉的人试图主导就很恐慌,也许这就是社恐吧。 啰啰嗦嗦的,下章男女主见面,我们也下章再见,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三个人,同时脱离人群找她,两个还是她刚选出来的小队长。 几人中唯一“普通”的小丫头拦在她身前,抿紧嘴唇,倔着张小脸不吭声。 淞晴手中沾泥,清洗之心片刻难捱。污泥在手里滞留的时间被意外延长,让她很是烦躁。 貌美的少女神色淡淡。她眼睛大,和人交谈时显得灵动温润。此刻眼皮微耷变得细细长长,透不出半点光亮,气势陡然翻天覆地,压的人喘不过气。 于是小丫头噗通一下,直接给她跪了。 淞晴:…… 她给个眼神,示意孟青和孟怀先走。孟怀恼恨半路跳出来的丫头坏她好事,却不愿在心上人面前失态,不情愿地走了。 孟青抓抓脑壳,欲言又止。女人不兴跪啊,跪是大礼,小伙伴有大事相求,她不好在场,事儿下午再说吧。 踏踏踏,跟着离开了。 四周只剩她二人,淞晴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字,不确定道:“孟秀桃?” 听到对方答“是”,她轻抬下巴,示意她跟上。 孟秀桃视而不见,一动不动跪得笔直,“我、我听说淞姐姐是大夫,想请您救救我奶奶!” 淞晴微不可察地皱眉。 唔,事情其实是可以边走边说的,她明明看上去也不像那种见死不救的大夫啊。 的确如此,小大夫一贯用微笑示人,给人的印象的确是好相处的。 但问题是,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太贵了。不怪乡里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怕她瞧不上微薄的出诊费,人自己心里没底。 孟秀桃死死咬住嘴唇,还要乞求。淞晴一个眼神看得她浑身激灵,直直从地上蹦起来。 “和我说说你奶奶的情况。”淞晴丢下一句话就走。 孟秀桃快步跟上,她年纪小,但条理清晰。 原来是老人家想给孙女补补身体,自己跑到山上挖些药根,结果忽逢大雨,山路湿滑,摔断了双腿。 接骨要花不少的钱,老人家攒着孙女的娶夫本不肯治,孟秀桃便想不要工钱,换取给她奶奶治病的机会。 “你们这里没有接骨的人?” 山野里没有大夫,有些人会些推骨复位的手艺,乡人常常寻她们看些摔伤。 “我奶奶摔的厉害,接骨的不敢乱碰。城里头那个老婆子没十几两银子不肯出城。”孟秀桃说的咬牙切齿,眼眶泛红。 难怪她找上自己一个刚来的,原是形势所迫。 淞晴蹲在泉水边洗手,掏出个药瓶洒些粉末在手心,又洗了一遍。一边问她奶奶具体哪个部位疼痛,有无畸形等等。 孟秀桃的描述充满乡土气息,时不时比划两下,“凹夹一样”“像拐子疙瘩”。淞晴侧耳聆听,偶尔点头。待她洗干净撩袍起身,干脆利落吐出一个字,“走。” “去你奶奶家看看。” 孟秀桃欣喜若狂,点头哈腰给她带路,像个小狗腿子瞻前马后。 孟秀桃家,孟奶奶正在剖削竹皮。她的腿断了,只能手上做些活,编一些簸箕背篓拿去卖。 “奶奶我回来了!”孟秀桃扑倒在老人身边,任由老人抚摸。“我还带了大夫,就是这位淞姐姐,我现在也是在她那里做工。” 淞晴颔首,挂上温和良善的标准笑。 老人家狐疑地打量她几眼。无它,淞晴看起来太小。 世人总喜欢以貌取人,认为年龄越大医术越精湛,一照面便单方面觉得她医术不行的大有人在。 淞晴是习惯了,孟秀桃惴惴不安,生怕她奶奶说出质疑的话,让对方不喜。赶忙牵住老人家的手解释,“淞姐姐是村长那边都认可的大夫哦。” 显然村长的份量很重,老人家面上的怀疑减轻不少,孟秀桃背过身要背她进屋。 淞晴上前制止她,“我来吧。” 孟奶奶还没反应过来,这气度不凡又年轻小大夫已经俯下身将她一把抱起,快步走到屋内放到木凳上,再蹲在她身前,手向她的裤腿子探去。 “莫忙,我这老婆子没洗脚!”孟奶奶反应过来后着急去按。 她们这些泥腿子,都是自小在地里长大的,泥腌入皮,脏的很。小大夫瞧着精贵,老人家难为情。 淞晴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低声笑道:“做我们这行的,哪有嫌弃病人的道理。” 说罢麻利地卷起老人的裤腿,露出两只变形的脚。 孟奶奶怔愣,眼神落到对方身上。小大夫的目光是纯粹的医生看待病人眼神,不掺杂感情,果然没有丝毫嫌恶。 这双糙黄畸形丑陋的脚的后跟被她握在掌心,脚底的厚茧和手心里的茧子相磨。 淞晴提前打个预防,“会有点疼,奶奶你忍着别乱动。”接着上手小心翼翼摸骨。 没有CT,只得用手判断骨头的错位情况。孟奶奶年纪大,于她更是一种折磨。老人家怕孙女担心,硬生生忍住没动,没吱一声。 等淞晴一丝不苟摸完两只脚,对情况了如指掌——骨头对折,碎裂骨块较多,纯靠手法推复已经不能完全治愈,且容易复发,必须要取骨钉将骨头固定。 她也不隐瞒,将情况悉数告知二人。 “你奶奶的腿能治。有两个方案,一个花费三两,另一个要一千两。”她顿顿补充道,“后面那个是黄金。” 婆孙二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两,黄金!卖了她们也凑不够这么多钱! 话才开了个头,两种方案的差异需娓娓道来。 定制骨钉不难,难的是要保证这东西进入人体内无菌。她调制过一种药水,秘法封存后能灭菌消毒,用料昂贵稀少,许多是这小县城听都未曾听过的。 若不用那药剂,会有感染的风险,勉强用平替草药制成的药水效果大打折扣。骨钉钉入人体内,日后可能发作起来疼痛难忍。千两黄金,大头都花在药水的材料上。 淞晴之前帮人治腿,材料皆是那户人家提供。凭借那人的手段人脉,炼制出药水也不过一小罐,全都用在对方身上。 几味难寻的主药上了年头,失去活性,是以取其根须也无法培育。 “两种方案都是根据我的能力所出,治不治,要我怎么治,全由你们选择。” “我们都不选,不治了不治了!” 孟奶奶呼吸急促,要让她花这么钱还不如让她死了! 孟秀桃给她奶奶跪下了,声音艰涩,“奶奶,你莫要逼我!” 老人家捂着胸口,大惊失色,“秀桃,奶奶我什么时候逼过你?!” 孟秀桃眼角晶莹,“先前,我央求你去城里看病,你不肯,那贪财的老貔貅又不愿下村。幸好淞姐姐来了,我有幸能请到她为你看病,你却不治了。”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自从你摔断腿,我每日里单是看着,心都像刀子在割。都是我的错,若不是为了我,你的腿也不会断。” “我请您治腿,不然我会自责后悔一辈子!” 孟奶奶彻底呆住,呐呐道:“怎么会是你的错,明明是我老婆子自个儿手脚笨……” 孟秀桃不语,给她磕头,“我就只剩您一个亲人了,连您我都照顾不好,以后我怎么去见娘她们,又有谁敢嫁给我这种不孝女!” “你!!!” 孟奶奶的愿望就是养大自己的乖孙女,给她找门好亲事,死后也能舒坦去见自己的女儿,孟秀桃将她的弱点可谓是拿捏的死死的。 老人家嗫嚅嘴唇,脸上有欣慰有心疼,摸着孙女的后脑勺,妥协道:“治吧治吧,我孙女儿孝顺啊,以后享福咯。” 孟秀桃破涕为笑,从地上爬起来,颇为为难,冲淞晴说道:“淞姐姐我想选后面那种,但这钱我确实凑不到……” 淞晴摇头低声道:“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的到。我将它提出来,不是要吊着你们,而是往日里有人以此攻讦于我,所以话说尽说细,对其她病人,我也是如此。” “既然你们决定要治,不妨先去城里寻其她大夫看看,不定有人比我更擅治此病。” 孟秀桃起初听闻神情怅然,待淞晴劝她找其她大夫看看又有些迟疑,她想让奶奶能无病无痛的走路。 既然奶奶愿意治腿,去城里看看求个稳妥。 不过人是她求来的,找人诊断完又不在对方那里治,孟秀桃很是尴尬。 淞晴倒是淡然,简单道别,拒绝孟秀桃相送。“下午按时上工即可。” 留下一句话,飘飘走远了。孟秀桃看她离去的方向,竟是又回了那北面。 她心中疑惑,这大中午的,淞姐姐不回孟山家吃饭吗? 的确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池凌坐在火灶前生火。有些柴看着干燥,里面其实掺着水气,火星难燃,还使劲往外冒白烟。 “咳咳咳!”少年咳得流泪,眼睛被熏得眯成缝,厨房里烟雾缭绕。 实在难受,池凌退了火,拿出冒烟的柴棒,抓起一把木叶打算到院子里生活。 这时,一道清亮的女人声音从院子外传来,“有人在吗?” 少年僵住,这不是村长家里的女子声音! 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一时间惊慌失色,毛骨悚然。听那人声越来越近,慌忙丢开木叶,去寻放在门后的板斧。 淞晴在院子外站了片刻,茅草房顶上飘着烟呢,说明房子里有人在的,是没听见吗。 她又喊了几声,犹豫一下抬腿进去,边走边高声道:“您好——,我是新迁进来的,地划在您家附近,想……” 手指落在半掩的木门上轻敲,两下,“打扰了,我雇了人帮我开地,想借用您家的厨房。我会付钱的,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出来细谈?” 她声音温和悦耳,话也说的客气,举措恭敬有礼,更没有贸然闯进人家的屋内。说完便候在外面,等他答复。 池凌不自觉动动握着斧柄的手,钱帛动人心,从前锦衣玉食的小郎君如今也为生计发愁。 淞晴把玩着袖口,耐心等候,只一会儿,门板后传来对方低哑的咳嗽声,“你给多少?” 她听出对方的年龄不大,态度不改,“一顿十五文,再借些您家的桌椅板凳,碗筷米菜我们自带,做工的时候劳烦您看顾,这些费用您看多少合适?” 里面的人沉吟,“你们什么时辰用?” “只午时一次用餐,两位老太公来您家准备,其余时候借口锅烧锅热水给她们喝。” 片刻安静后对方终于答应,“那你给十七文钱好了,我帮你守着东西。” 又问:“你们有多少人?” “目前二十二个,都是些孩子,小凳长凳都可以,您家不够我再去向别家借。” 池凌不知道该吐槽这人傻不傻,雇些孩子开地。他莫名羞窘,“我家只一张桌子,两条长凳,一个小凳,五个人是坐的下的。” 不知不觉,他的防备逐渐削减。门外的女子彬彬有礼,说得清脆悠扬,娓娓动听。 池凌有些恍惚,直觉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淞晴不知,“嗯”了声继续道:“我知道了,往后便叨扰了。钱您要日结么?” “随您方便。” “那便日结吧。” 对话结束,淞晴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告辞走人。 人才走到大门口呢,身后屋子里突然闹得马仰人翻,木门猛然吱呀,东西砸地声,撞击声,人的痛呼声…… 扭过身一看,那院落里的水缸旁,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伏在缸边,大半身子都探了进去,眼看就要往缸里栽进去了。 淞晴犹豫一下,见他控制不住就要滑进去,无奈叹息,一个跨步,似流星飞逝,拎住人的衣领。 不料对方人都要栽了,硬提着手里的东西不撒手。淞晴措不及防吃力,伸出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腰,把人整个抱了出来。 人被抱出来的时候还是懵的,失去水的浮力,瘦弱的臂膀再也拿不动手里的东西。 木桶脱手而出,落在地上滚圈圈,水溅了最近的淞晴一脚。 她脸顿时黑了,她最讨厌身上湿答答,尤其是脚! 淞晴面无表情,迅速将人放下,垂着眼端详自己深一个色号的鞋,控制不住想要走人。 话都到喉咙了,那少年转过身来望着她,黛眉轻蹙,眼眸湿润,浅色的唇一张一合,喃喃道:“救、救火!” 疾病和治疗宝们真的看个乐呵就成。 女主:你很漂亮,像美丽的花。 阿凌:=ν= 女主:但是你这朵花要枯死了 阿凌:? 女主:我喜欢养花,我是专业的。 阿凌:……你想说什么 女主:我想养你。 阿凌:!!! 碎碎念,不知道下章能不能开始养花大计,话说养花是个精细活嘿,尤其是阿凌这种娇花,就是要好好护着??`。 下章再见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少年干枯毛燥的头发大半散在肩膀,几缕细碎的发丝打着圈,午间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不上半点暖色。 淞晴抿唇,回望这张神色仓皇的脸庞,病态十足,有西子捧心之韵,无其之美。 病得太过,花就会败了。 她心里觉的他本该更妍丽。用肥沃的土壤、洁净的泉水温养,天晴享受适当的光照,风雨来袭及时保护。 这样才开得茂开得久。 淞晴垂眸看他瘦削的脸颊,眼底的倦怠,褪色起皮的唇,粗看就隐隐有几种病症的特征。 她想了很多,现实里不过动了动眼珠子。从弯腰拾起木桶,手臂一伸从水缸里舀水,到踹开半阖的木板门,淋灭在柴火堆烧的正旺的火焰,动作行水流水,赏心悦目。 短短一息。 池凌更为震惊,在少女迎着光一步步踏出昏暗的厨房时,头发卷翘着飘动,脱口而出一句,“太女君!”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淞晴有片刻恍惚,太淞晴,是她在这方世界的全名。 昔日在京都里行医,闯出了名气。所以虽无父无母,草莽出身,也得高官贵族尊称一声“太女君”。 尊称是好的,但淞晴每每和人交谈,总难以自控地幻听人叫她太君。如坐针毡,如芒在背,骨鲠在喉。 她做完任务没能溜之大吉,被迫找地养老,便不想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全名。 眼前这个人认识她,而且是在京都,还有一定地位。原因么,因为京都的老百姓都只会叫她太大夫。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个小郎君,怎么会出现在这犄角旮旯? 池凌话一出口便惊觉不妥。见淞晴挑眉,面露讶异,更觉自己失礼。 琅京有谁人不识“妙何女君”太淞晴? 这“妙”有三意,一指的是她妙手回春,医术精湛;二是指她阳煦山立,心性极好;三是赞她外貌夭桃秾李,丽质天成。 当年她不过十几岁,已经被达官贵人奉为上宾,是整个琅京男儿都倾慕的对象。 只可惜太女君醉心医术,极少出入席宴诗会,独在某个医馆挂了牌,有时会在那里看诊。 池凌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他的家人便在她出诊之日带他去看过一回。医馆前车水马龙,人群络绎不绝,极难排上她的诊牌。 在这权势遮天,人分三六九等的社会,不是没有人想仗势欺人,驱赶那些平民。 池凌现场目击过一回,面容更为稚嫩的小大夫直接将人踹了出来,冷笑着站在台阶之上,朗声道, “诸位仔细瞧好了我头上这块匾,认清这上面的字!这是我师傅的馆,我的规矩就是在这馆里坐诊时,无论贫富贵贱,都得给我排队!” 原先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女君和她的打手悻悻地,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灰溜溜地跑了。 太女君在馆里坐诊的时候并不多,池凌听他娘说,她不在馆里的时候都是在那些大官世家家里。 这些人依着权势地位,依着先后顺序,依着人情往来,反正在谁家都可以,唯一的要求就是偶尔空一天在医馆,这一天她们谁都不要来找她。 他娘说,太女君重情义,那个医馆她是替她师傅的家人守着。 池凌母亲的官不算大,太女君进出贵人们的府邸时,轮不到她,人在医馆时,又抢不过百姓和其他小官。 不过这病最终没能看上,后面他们家就被抄了。 时逢边疆动荡,战事吃紧,圣上震怒朝廷有蛀虫吞没拨下的军饷,下令彻查此事。他娘跟着吃了点小头,被摸干净连萝卜须一起拔了出来。 除开池母被砍了头,池府其余人,女的流放,男的卖入花楼。池凌那时十二三岁,躲过接客的命运,后面有他娘曾帮助过的学子替他和仆人赎身,带他们一块返乡。 那学生虽名落孙山,心里还念着池母的恩,一路颇有照顾,可恨传出些风言风语。返乡后,她又忙前忙后为他们找房找活,更让她的夫郎误会了,不依不饶闹着两家人。 后来便疏远生分了。 没得人照应,池凌他们两个男人就像可口的肥肉,被难缠的地痞流氓盯上。 好在主仆二人连夜跑路,一路跌跌撞撞吃尽苦头,只想寻个小地方躲灾,最后在孟家村定居下来。 池凌目睹淞晴潇洒踹门,梦回那天她抬脚踹飞人的场面,干净利落,美得出奇。 于他确实是一段美好回忆,对对方而言,他不过是个不知姓甚名谁的路人。昔日的“妙何女君”出现在这小山村,不知道是何缘故? 自己不识趣地喊破她的身份,会打扰到她吗? 少年不断偷瞄,说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淞晴在惊讶过后微垂着眼,她这般总能很好掩饰情绪,声音平淡,没有起伏,“这里没有太女君,只有淞大夫。” 她的脚趾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甩动,湿袜子粘着脚着实恶心。 “火已经灭了,下次退火记得把木柴放火盆里。”说罢不等那少年反应,着急走了。 池凌呆愣在原地,院里的泥地浸入大量的水后糊成一坨,难为她能在上面走的健步如飞。 他小心迈过那片区域,钻进厨房。 耽搁得太久,再不做饭九叔中午没得吃了。 当少年进到房内,池凌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你说火势蔓延慢吧,它把柴堆烧了七七八八,你说它烧得快,它又只烧了那放柴的一块地儿。 新柴倒还好,干柴易燃,小一点的都烧成了黑炭,木叶子也只留下一层黑灰,被水浇过,全都不能用了。 池凌小猫思考,现在去山上拾柴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一声男人的惊叫划破上空,刺进房内,“阿凌!!!” 奔跑,然后有人重重摔倒在地。池凌眉头一跳,转身跑出门外,院子里瘦小的男人倒在湿地上,费力地撑起手臂,全身是泥。 他赶忙伸手去拉,见着男人鼻尖嘴巴都是土,人都这样了,第一时间还想着看他有没有事。 “阿凌你没事吧!?” 池凌眼眶发酸,扯出个笑容,帮他擦掉脸上的泥。“我没事,刚刚打水没提好桶,你看我都活蹦乱跳的,真的没事。” 九叔卸了提起的气,絮絮叨叨,“我还以为是那啖狗粪的来了。阿凌,你身体不好,以后做饭还是我来吧,我真怕你磕着碰着,是我没照顾好你,我罪该万死啊!” 池凌扶着他进屋换衣服,闻言手上用力,紧紧握住他的手,严肃道: “九叔,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是我拖累了你,地里的活我帮不上忙,家里的事我都不能使上劲,我自己都要唾弃我自己。” 九叔默默流泪。他一个男人,力气本就不如女人,田里手脚慢,还做得不好,种的东西勉强够人吃喝,哪有多的可以卖? 但郎君的身体……前段时间,阿凌已经决定停了药,他们实在买不起。他这段时间抢活干,何尝不是要在灯油枯尽前,为这个家多尽一些力。 池凌拭去男人的眼泪,低声哄道:“以后的日子要好了。刚才有人找我,想借我们家的厨房和桌凳用一用,一天给我们十七文钱呢。” 九叔喜出望外,“当真?!” 池凌含笑点头,“自然当真。” 九叔又笑又哭,激动的发抖,“这,这真是太好了!”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面?” “九叔放心,她和那些泼皮无赖不一样,人很正直。” 池凌心中自嘲,若是以前,九叔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依他现在的样子,恐怕孟大石也瞧不上。 到底是长辈出于爱护,池凌没有反驳,和他说起要准备的事,屋子要再扫扫桌凳要擦厨房的锅也要…… 池凌猛然记起厨房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柴水也不够! 九叔下午也不去地里了,大中午的,两个人随便应付了点干饼子,热火朝天干起大扫除。 淞晴一贯少食多餐,奔波一上午,这会儿也饿了,加上脚上不舒服,速度快的不是一星半点,哪还有早晨出门悠哉悠哉的样子。 人还在十米开外,孟山家外她夫郎正踮着脚伸长脖子左盼右望,满脸焦急。 淞晴加快脚步到人跟前,有些歉疚,“抱歉姐夫,今天有事回来晚了,以后你不要等我,自己先吃吧……” 孟山的夫郎是个个头矮小,性格内敛的男人,此刻他急得跺脚,鼓起勇气打断她的话,“不、不是!孟青妹子那边闹起来了!因为你找帮工的事!” 淞晴:?! 门都没进,两人又急匆匆往村长家赶。 “小怀来找你你不在,说是孟癞子家的揪住青丫头不放,好像是因为那丫头找帮工没找她们!” 孟山的夫郎边跑边说,灌了一肚子风,竟完完整整把一串话说完了。 淞晴吸气:……这些人到饭点都不吃饭吗 “姐夫你慢点,我先去看看情况。”她交待完一句,双足一点,如一道青烟飘远了。 淞晴心情不妙,孟青也很不爽。 她下了坡走岔路准备回自家的地,然后被孟癞子两母女拦住。孟青当即觉得情况不好,扎入旁边草里想要溜掉,被孟癞子眼疾手快的抓住。 她是个孩子,力气比不得成年的女人,手跟铁钩子似的,她在孟癞子手里扭来扭去硬是挣不开。 孟青缩成一团,警惕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孟癞子的女儿流里流气,跟个耗子一样,挤出一副伤心的表情,“青妹子说话真叫人伤心,没事儿我就不能找你了?” 孟青唾她一口,“哼,你孟小宝没事能找我?怎么,给你奶奶我磕头孝顺来了?”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记,孟癞子不高兴地出声道:“怎么和你小宝姐姐说话?” “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孟青十分不屑。 孟小宝脸色青了又白,也不装了,冷声道:“我念你是村长家的给你几分脸面,你不要我还不想给,我直说了,人家招工你凭什么不叫我们!” 上午孟青兴高采烈地呼朋唤友,在村子里跑来跑去被她们母女两撞见,黑压压的一群人那么显眼,她们又不是瞎子。 左右无事,母女两个不想干活,悄悄缀在后面,原本是凑个热闹,顺便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 一听到二十五文的工钱眼睛都直了,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 做工是不可能做工的,这是孟癞子的坚持。黑天里房里头走一遭,钱岂不是来得更快? “娘,那咱拦这小丫头干啥?”动手前孟小宝感到十分迷惑。 孟癞子狞笑,“当初孟正德让我不痛快,我怎么能让这狗东西舒心!” “娘你还惦记着那个病秧子啊,我都说了我喜欢身体好身上有肉的,那男人看着碰都不能碰,晚上办事儿都怕他死了。”孟小宝嘟嘟嚷嚷,对她娘自找麻烦的行为很是不满。 “去,谁管你那档子事儿,老娘这是报自己的仇!” 母女两吵闹一番,孟小宝不敢违逆她娘,不情愿地跟在孟癞子后面帮她打配合。 倒霉的孟青被抓了个正着。她不死心地挣扎两下,面露嘲讽,“就你们?做工?笑死我了,村里头的狗都知道你们俩是什么货色,是惦记上人家的钱了吧!” 孟癞子懒的理,嘴巴上用劲有屁用。鼻孔里哼出气,扭着人去了村长家的地里。 她们这边又吼又闹的,岔路上坡的孟怀听到动静折回来,窥见了后半幕。他也察觉不对,急忙去寻淞晴这个主家。 村长的丫头被村长的对头——村里有名的二癞子抓着,她们三个人村里谁不认识,一路板着面孔气势汹汹,打眼的很。 近一段时间农事都很繁重,中午下田的人都不回家。家里有人的,提个篮子送饭,没人的自己掏个馍啃,坐在自家的田坎上吹风。突然冒出这么个组合,一时之间,看热闹的有,看不过眼的也有。 几个屈脚搭手吃饭的女人迅速直起身,横眉瞪目,大声呵斥,“孟癞子!你一牛高马大的女人,死拽人家丫头像什么样子!” 孟癞子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口气,“各位姐姐们,我心里委屈啊!我这苦主要不拽住她,这人模狗样的就要跑了!” 孟癞子游手好闲横行霸道惯了,陡一示弱,令众人颇感稀奇。她的话就像水下油锅,在田间里头乱溅,所到之处人声四起。 村人议论纷纷,有人哄笑不信:“得了吧孟癞子,一小丫头片子能给你苦头吃,那你也太逊了吧。” 有人怀疑试探:“青丫头才多大,能叫你吃亏?” 先前那个出声呵斥的讽刺:“只怕是还记恨着村长要重新分你家的地,存心报复人家呢。” 孟癞子被猜中心思也不慌,眼珠子转了转,表情十分悲痛,“哎哟喂,我孟癞子以前是混账,可那都是以前!现在我重新做人,却被一个丫头片子欺负,你们还不信。” 一边嚎一边猛揉眼睛,“打死我也想不到老实人这么难做啊!” 众人见她说的信誓旦旦,不免有些动摇。 正当孟癞子暗自得意,孟小宝惊讶她娘的“软弱”时,孟青被死捂住嘴巴,听这不要脸的打同情牌,心里大骂。 孟癞子突然手背一痛,痛呼出声,松开手。“嘶,谁打老娘!” “我打的。” 众人齐刷刷扭头,嚯,新来的小大夫正站在后面,脸上还挂着笑呢。 突然得知要去面试,接下来要好好准备,更新会很慢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小大夫人是笑着的,午时的太阳洒在她身上,浑身发光叻。 然而众村人看的头皮一紧,潜意识里趋利避害的本能发挥效用,下意识闭紧嘴巴。 孟癞子自从上次在村长手里吃亏,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回来,好不容易抓住她家的一个纰漏,势要狠狠打击一波。 孟癞子认真分析自我总结,什么叫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哭闹谁都会,关键得突出一个“弱”字。 你要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受委屈了,别人才会听你说话,进而同情偏帮你。她往日里就是太强势,放不下面子,叫孟正德一家爬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唔,孟癞子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建议在卖惨前先考虑一下自己以前是个什么形象。 满脸疙瘩堆肉,细短豆丁三白眼,一口黑黄大龅牙,看谁都自带豪横不屑的范儿。 所以说,孟癞子也不蠢,以前坏那是以前啊,坏人不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吗。我都想当老实人了你还欺负我,那就是逼着我又去干坏事啊。 不得不说她的卖惨很有效果,村里人将信将疑,眼看戏台子都搭好了,突然蹿出个砸场的,孟癞子心里那个气啊。 不过人家是大夫,谁能保证自己没个病痛的,她现在还不想和人撕破脸。 孟癞子手上红了一大片,她整整挨了三下,也不知道对方拿啥打的,痛得直抽抽。 这下感情都不用酝酿了,她暗搓搓甩给暴怒的孟小宝一个眼神,自己缩着脖子苦着一张脸,十分心机地把通红的手背对着众人。 “这、小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呀?” 淞晴似笑非笑,还没开口,孟青脱离束缚,终于能为自己辩解一句。 她甩开孟小宝的手,先发制人,神情既愤怒又委屈。 “孟癞子,既然你有理你委屈,做甚捂着别人的嘴不要人解释!” 又朝先前帮她说话的女人和淞晴给个感激的眼神,站在人群中间学着淞晴的动作拱拱手。 “各位婶娘们,这个事儿要说清楚。单听她一个人的,岂不是她说黑就是白,说土就是黄金?大家伙也都知道淞姐姐刚迁到我们村,得的地还是荒的……” 在她整理好情绪开始讲述的时候,孟癞子和孟小宝可不会安分守己,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又想打配合。 然而淞晴的眼睛可比她们利的多。 只见她右手捏着不明物体,正握在掌心,三根手指半松,显出流畅骨感的曲线。 孟癞子她们一动,她手腕发力,手指搓弹,人就彻底安静了。 这一手直接镇住了没见过世面的孟家村人,连正慷概激昂,手脚并用的孟青都一时卡壳,有些结结巴巴。 “……她、她们怪我没找她们。” 伴随她的声音,人群一片哗然,然而交谈内容全都是关于刚刚小大夫神乎其技的出手。 “我滴个乖乖,老五你看清楚没有?” “不是,我还没你站的近,你问我我问谁去。” “哎呦我这不是迷花眼嘛,看不清东西。” …… 出于一种微妙的敬畏,众人说话都是压低了,然而再怎么小声都架不住人多,叨叨叨很是吵闹。 眼看话题要跑偏了,淞晴轻咳一声,冲孟青颔首,“这么说她们二人因为你没有找她们而失去做工机会,觉得委屈不甘?” 孟青回神,猛点头,“我孟青绝不是那种图自己一时爽快而打压别人的人。村里的婶娘都是看着我长这么大的,实在是孟癞子她们以前太过分了!” “我也不怕淞姐姐你看笑话,我们村的这个人她就没是没皮没脸!” “仗着自家的地离水近,卡我们放水入田;自己懒成鬼不干活,家里的菜全靠到别人地里摸;偷人家鸡蛋、毒人家的狗……” 村里之前出过好些丢钱丢东西的事儿,每次事发过后孟癞子家就要添东西。大家虽然怀疑是她,但她咬死了不承认,还反打一耙说她们嫉妒。 孟青有一回听孟小宝说漏了嘴,告诉那些失窃家里的女人,集结起来搜过她家一回,却什么都没发现,孟青为此还被她娘批评给她们道歉。 到底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她气得全身发抖,脸部涨成紫红色,愤怒地指控对方的流氓行径。 “这样的人,我敢放她去给别人做工?!我放你那都是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淞晴见状,走过去替她有节奏的拍拍背,理通气息。右手一动拈出一颗豆子,将孟癞子的哑穴解开。 她神色淡淡,“评判事情的对错历来没有一个人自说自话的道理,只不过别人说话时要讲礼貌,保持安静,现在该轮到你发言。” 孟癞子五官重组,故技重施,将自己洗心革面却惨遭歧视那一套重演一遍,末尾真情实感的哀嚎。 “一天是二十五文钱啊!那得是多少啊。” “我家的地去年叫她孟正德收了大半,现在她女又拦着我们家不让我们家好过,我可怜的小宝,以后娶夫都没钱了!” 孟癞子的话还真令人颇为动容,不过她头一回卖惨,业务尚且不熟,加之被点着穴,想像之前借着肢体遮掩一二都无法。 凶狠的脸相当的狰狞,莫名带点滑稽,总之一言难尽。 淞晴“嗯”了声,孟癞子立马就停了,小心翼翼揣摩她的神色。 然而她什么都看不出来,没有同情,也没有鄙视。 淞晴揣着手,慢条斯理发问:“你想要来我的地做工?” 孟癞子试探着答:“这,谁会跟钱过不去不是。” “按你说的,是孟青不肯招你,让你没有机会?” 孟癞子迟疑点头,话是如此,但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是这样。” 淞晴挑眉,“既然你知道孟青因你往日德行不招你,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比起孟青,我这个刚来的主家应该更好说话吧。” “哪敢啊,您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我一泥巴腿子不敢靠近啊。”孟癞子心里忌惮,语气也放的卑微。 “哦,那你找她做甚?” “自然是找这丫头问个清楚!” “然后呢?” 孟癞子腹诽:然后闹她个人仰马翻,叫她们家再多管闲事,让这小丫头片子以后休想接她老娘的班。 “然后,自然是要解释误会嘛。这丫头是您身边的红人,我想着帮我多说两句好话。”孟癞子谄笑道。 孟青听她胡说八道,忍得额头青筋暴跳,念着淞晴说要保持安静,强憋着没出声反驳。 淞晴拍拍她的肩膀,轻笑一声道:“且不说你拧困住人强求人帮忙的做法,我竟不晓得我自个在田里,你要跑到这里来安排做工。” “这、这”孟癞子这那的支吾个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 她就没想去做工,憋着坏要败坏孟青一家的名声,当然不会去找淞晴。 一旁看热闹的村人品出不对味儿了。 是啊,这孟癞子想做工不去找主家,跑到田里干嘛?她们谁找人帮忙不拎几皮菜,受委屈也不是欺负孩子的由头啊。 孟青吸吸鼻子,“她孟癞子就没和我说过想找我帮忙,让她们去做工的话,我要走她们还抓着我不放。” 孟癞子还嘴硬:“那是你记错了!你一直吵嚷着要走,我不拦你你就跑没影了!” “所以你拦着人,来这里干什么?”淞晴状似不解,重复一遍她的问题。 孟癞子立马蔫了,这块儿她还没编好呢。 大家都不傻,先前叫人新“招式”给唬住了,她孟癞子的坏心眼儿她们猜不出,大抵能明白是要给人找不痛快。 这两家人积怨已久,孟癞子家两个女人都不干事儿,留一个男人包揽家里田里的活。良田荒废,村长有权收回重新划分给其她人口多的,叫孟癞子记恨上了。 当下示弱的招数也不顶用,她又不是真心悔改,作出的样子不容细想。眼下人正主在这儿呢,也没见她央求人给个机会,尽是在梗脖子狡辩。 人群嘁声一片,不齿与她为邻。 淞晴讽刺一笑,“我这人一恨恃强凌弱,横行霸道;二恨人讹言谎语,颠倒是非;三恨品行不端,不思悔改之人。” “如今你三样全占,做工的事我不会允你。” 孟癞子心里不屑:想得倒美,老娘死了都不会给你做工。 突地从后面又冒出个声音:“淞小大夫!” 众人望去,村长、村长夫郎还有孟怀等几个人小跑着绕过田坎,奔着过来了。 孟怀先前没寻到淞晴,又跑田里去找村长,他从没下过地,认路找人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淞小大夫!”村长孟正德又喊了一遍,显出一种急态。 她好歹也是跟县里那些小官吏打过交道见过世面的人,看问题总要想得多一些。 比如孟家村迁进一个大夫,对她们这地儿的影响得多大啊!那是旁的邻的都要人来请的,这一来二去,村子的名气不就打出去了吗? 再看人大夫出手大方,开地建房啥的,能给村里带来不小的收入。 村长曾经美滋滋地想,要是小大夫肯教她们识别草药,或者能教她们培育,孟家村就要发啊! 当然也就是心里想想,村长打算以后混熟了再试探着提一提的,谁料到出了这档子事儿。 孟正德上午的劲儿都还没过,中午吃饭正美着,猛一听到孟怀报信儿,第一反应坏事儿了。 心里把孟癞子骂得狗血淋头,急忙要把事儿暗里解决了,免得让小大夫觉着她们不会办事儿,生出不满。 村长很急,饭不吃了,收拾东西叫孟翠心家的小子带路。 孟怀也很急,怕晚了孟青被打惨了,但是他真不认识田里的路啊! 孟家村建在山地之间,虽然是在山脚,但不少的地也会开在山坡上,不是平原那种一望无际的地势。 这就导致了孟怀只认识他们家田的路,七拐八拐带人上了村里的大路,又绕回去从孟青她们离开的那个岔路坡下去。 结果淞晴都到场了,她们才姗姗来迟。 村长气喘吁吁跑到她们跟前,先上下将人打量个遍,见她没有动怒,不由得缓一口气。 孟正德歉疚道:“淞小大夫对不住,让你为孟青的事儿费心了。你放心,开地的事情我们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你呢就在村子里安安心心住着。” 淞晴不置可否,标准微笑脸:“劳烦你们了 。” 瞧孟癞子眼底流露出的愤恨,便知道孟青挑人的客观实在,这事儿她心里有底。 先前孟癞子的指控细想起来其实并没有道理,但为避免有人被误导,淞晴出言解释几句。 “我找村里的孩子们帮我开地,各位姐姐婶娘想必都知道了,我不喜欢爱惹事的搅事精刚刚大家也都听到了。” “不是所有的人我都愿意收的,托孟青招人时,这一点我也一并告知,不招她孟癞子可以说也有我的意思在。” “请各位勿要责怪孩子办事较真,这种品德也很难得。” 村里人纷纷摆手,夸上孟青几句。 村长听罢才有空扫视她家丫头一眼,着急了着急了,惦记着孟家村的发展,她女都要退一退。 孟青并无大碍,只脸上有草木划过的细小伤口和擦伤,孟正德心中安定,淞小大夫能担下事为孟青说话,品性确实不错。 孟正德有八成把握,她不会走,剩下两成得靠她自个争取。 先前替孟青出头的女人快速把整个过程和村长叙述一遍,孟正德听完,哪还猜不出孟癞子心里的小九九? 原先五分火气涨到九分,眉目凝重道:“孟癞子,你真心想改?” 孟癞子梗着脖子想犟嘴,余光瞥见淞晴玩弄豆子的手,话到喉咙又吞回去,理直气壮喊道:“我当然是真心的!” “好!”村长大喝一声,“今天就请在场的大家伙做个见证,若是你孟癞子再犯怎么办?” 孟癞子不假思索:“那就叫我孟癞子干啥啥不顺,做啥啥倒霉,你要不信我拿我家最后两亩地抵!”反正她也不想干 这泼皮死猪不怕开水烫,村长冷哼道:“你家有三口人,这地你该得,要做凭证,拿你家孟小宝的推举做保。” 推举是朝廷类似察举制度下诞生的一种权利。家境清白、品德高尚的适龄女子经五邻举荐,村长落名,能有到县城做小吏的机会。 做吏便不准应试,俸禄不如官员多,但大小好歹算个官,推举上去,领些伙食补贴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村长不知道孟癞子哪里来的底气,她家女儿那游手好闲的德行谁看得上眼?反正孟癞子相当自信,没影的事说得言之凿凿,不愿下地。 孟小宝倒是无所谓,孟癞子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好你个截脑壳的孟正德,老娘早就知道你看我们不顺眼打压我们,现在还想不要我们家小宝的推举,你算个屁的村长……” 言语粗俗不堪入耳,她直骂的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淞晴心里很是不耐。 村长无非是怕她不虞,解决祸头的同时,以表自己办事公道。 鞋袜是湿的,人饭没吃肚子里也是空的,还要顶着聒噪听癞子扯皮。既然村长不会偏袒,她便不想再浪费时间。 在女人叫骂的背景音中,淞晴含蓄表达自己将先行退场的意愿,又对着孟青特意嘱咐一句:“下午你来,我调着一些药你拿去擦,以免脸上留疤。” 孟青见她和颜悦色,郁气散了大半,喜笑颜开地应了。 村长也笑,确定人是不会一走了之,问道:“不过你看这两人……?”母女两个还点着不能动弹呢 “几个时辰后自己就能动了。”淞晴眼似月牙,笑容纯良。“要是嫌她们挡路,找个风大的地方摆着,去去口气。” 村长会意,暗自点头,她懂她懂。 淞晴垂首收整好自己的豆子,孟家村的村长为人公正而不失灵活,人情通达,确实值得打好关系。 既然默契到了,她也不逗留,施施然离去。 孟怀尔康手:? 等等,我想和你一起走的呜! 孟癞子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解决完癞子就可以开始好好种田开地啦。 下个月要忙起来了,周更(确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孟山家里,孟山的夫郎陈长溪仍立在外面等候,听淞晴说事情解决,脸上的表情顿时放松,忙说:“淞大夫你先进堂里坐,菜我端回锅里热热。” “不着急,姐夫你慢慢来。”淞晴指指自己的衣裳,“我先换身衣服,你弄好叫我便是。” 操持家务的男儿在生活方面总比女子想得多些,陈长溪闻言追问,“这衣服料子看着不像是布,我不曾洗过……” 他怕给人衣服洗坏了。 淞晴哑然失笑,对面露为难的男人解释道:“不要你去洗,我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动手习惯了,待会姐夫借我个盆就好。” 陈长溪难以置信,完全不能接受,哪有让女人自己洗衣服的?甭说传出去别人都要指责她们家待客不周,他自个都要羞死了。 他是坚持想要洗的,小大夫不欲与他在这种问题上争执,抬头望望日头,开始转移话题。 “都到这个时辰了,让姐夫你等的久了,不如我们先吃饭?” “哦哦。”陈长溪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附和,“是该先吃饭。” “淞大夫去坐吧,饭马上就好。” 见淞晴笑着答应,男人便急匆匆去柴房里拿两块干柴重新热锅。 饭菜都在锅里温着,现磨的豆腐嫩,再多煮就要烂了,早春的蘑菇清炒口感才好,回热几次也要失去鲜味,陈长溪要处理的是那锅老母鸡汤。 这家里的老母鸡还能下蛋,孟山叫他抓出来杀的时候,陈长溪颇为不舍。 一个鸡蛋就是两文钱!收捡了卖钱也是笔不菲的收入。 再切了一碟烘好的香肠,炒了盘油菜,新米过了水再蒸,丰盛的菜两口子过年才能吃上几口。 这种程度的菜品要顿顿有,得吃到淞晴新家落成,不说麻烦的事,钱她们是经不起这么耗的。 陈长溪晚上和孟山妻夫两个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孟山此话一出,陈长溪惊的从床上坐起来。 她们家里就两个人,听着人口简单,其实去年娶陈长溪时家底就不多了,陆陆续续还要回一些帮忙的,借钱的婶娘们的人情,日子过得很是拮据。 他性格本就不强势,虽震惊失语,倒也没有反驳,咬着唇轻声问道:“妻主可知家里的银钱几几无多?” 孟山跟着爬起来,搂住他肩膀把人带到怀里,拍拍他的背叹气,“你何曾见过为妻大手大脚乱花钱?我再要面子,也得保证你跟着我不会太苦不是?” 两人低声絮语半天,待孟山说明原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锭银子塞给陈长溪,“这银子是淞大夫给的。我原先不想要,但你猜她说什么?” 女人拉长调子神秘兮兮,陈长溪不免好奇,缩在她怀里抬头问她:“说什么?” 孟山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一脸坏笑,“她说我身体好,能生个女娃!” 男人脸瞬间爆红,拿拳头小捶她胸口,嗔道:“那是个什么大夫,生孩子……那也是我们男儿家的事。” 陈长溪直觉那个看上去平和的少女,其实并不是多嘴的人,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孟山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她说的对哩,生孩子那是两个人的事,我也得努力啊。” 她捏捏对方的腰,瘦得可怜的紧,当下心就软了,克制住自己上头的**,按着人躺下,给他塞好被子哄道:“睡吧。” 陈长溪略微失望,她们成婚一年,他的肚子没点动静,心里焦急。 奈何女人疼爱,但那事儿上却忍耐十足,他又内敛,羞于求欢,眼看生孩子的事遥遥无期,冒出一个大夫。 陈长溪心里暗自做了决定,一定要借着机会调养好身体。 这是因为他自幼年丧父,后爹磋磨,亲娘忽视,发育的晚,长的慢。 孟山正是知道,这才不肯房事频繁。她不晓得什么最佳生育年龄,但人瘦骨嶙峋的给你怀娃简直就是在逼人拿命赌啊。 自己的夫郎自己心疼,年轻女人**重,实在忍不住就浅尝辄止吃几口肉,她也憋的难受。 邀着人来自家住也是有点自己的小算盘在里面,请大夫早日调养,把自家小小的夫郎养的白白胖胖。 淞晴意外她的开明和包容,因着孟山未曾和她提过两人之间的亲密事,只当她是心疼人身体不佳,说的便都是如何养生的要点。 当中午两个人吃完饭,淞晴放下碗筷准备帮忙收拾桌凳,陈长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神乱瞟,难捱地左扭右拧,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 她沉默片刻,见男人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承担起扔话头的角色。 “姐夫可是有事找我?” 陈长溪红了脸,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用蚊蝇般的声音挤出一句话:“淞大夫可知女人为何……不爱那档子事儿?” 这种私房问题,常拿在男儿家中说些蜜话。然而陈长溪是外村嫁男,本人不善言谈,此等交心之语问错了人,便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能问大夫,他自己也是鼓足了勇气。 淞晴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怎么说?他觉得在他的人生中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温和可亲的人。 可冥冥中他就是觉得对方没那么容易亲近,偏偏又是这种疏离感,他奇异般地认为她很可靠。 陈长溪想,这可能因为对方是个大夫。 总之埋藏在他心里,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今日终于说出口,能得到权威专业人士的解答,陈长溪羞耻过后,更多是迫不及待。 淞晴倒不尴尬,性冷淡是有的,原因也相当复杂,有人天生,而有人因为心理创伤,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不过一旦结合起孟山昨晚找她的请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她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两下,笑容里带上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柔,“这个问题你该和你的妻主说才是。我能回答你的,是孟山姐身体无恙,她事少,是怕折腾到你。” 陈长溪呆滞,愣愣听淞晴向他叙述孟山寻她的事——怎么吃比较健康啊,作息怎么养比较合理啊等等等等。 他完全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身体不好他明白,还以为招了妻主厌弃,不喜和他同房。 正感动着呢,小大夫在他出神之际唤回飘走思绪。 “当时只说了些寻常的法子,本就是今天打算为你把把脉,对症下药,姐夫现在可有空?” “有有有。”陈长溪慌忙伸出自己的手,让淞晴诊脉。 要说病人最怕什么,那就是看病的时候大夫神情凝重。 陈长溪紧张地盯着对方,见淞晴神色如常,淡定挪开手指,说声“问题不大。” 男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又听到淞晴仔细叮嘱:“问题虽小,但要调养好身体,还得慎重些。” “你和孟山姐可识字?” 陈长溪羞窘,搅着衣角道:“妻主认得几个大字,我是不懂的。” 淞晴颔首,“待会我将方子和要注意的东西写在纸上,晚上你拿给她看,有看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男人郑重地道了谢,要拿银子给她,淞晴没收,挡住他递过来的手说。“孟山姐叫我一声妹子,你这样做是叫我们生分了。” 陈长溪便不敢再劝。 趁年轻小大夫回房写药方的时候,陈长溪仍处于一种兴奋和歉疚的恍惚状态。 他端着菜放到灶台上,眼神无意间扫过碗盘,后知后觉发现,丰盛的一桌子菜,淞晴竟吃得极少。 回想昨晚用饭,她吃的也是不多。那时随便吃的些剩菜,陈长溪甚是不好意思,今日里他费心劳神做的,仍是同样的结果,一时有些不安。 是饭菜不合她胃口?还是水土不服食欲不振? 他在这边忐忑,猜来猜去,自责他手艺不精,殊不知有一种人只是单纯的挑食。 比如她不喜欢蘑菇的味道,你做的再好,那它还是朵蘑菇,她仍不会伸筷子去尝,怪不得人的炒菜技术不好。 某种意义上,挑食可以说是导致淞晴少食的主要原因。 陈长溪不知情,还想着去哪位长辈家里提升一下厨艺。 他洗完锅碗,收拾好厨房,又拿了大盆摆在院子里,倒入清水准备洗萝卜,好腌一点萝卜干。 淞晴站在门旁帮他提装满萝卜的撮箕,倒在那盆中,漫不经心问道:“姐夫这盆太大了些,怕是不好放,容易碍着路。” 陈长溪毫无戒备,柔柔一笑,随口回她:“都放堂屋外墙壁上靠着呢,天晴了木盆都方便拿出来晒晒,免得长些麻点子。” 淞晴轻点头,帮他倒满一盆萝卜,径直去了堂屋右侧。 这一举措引起他的好奇,一边洗衣服一边偷瞄,却看对方也端了个盆出来。 “想是洗衣服用的,我应该没拿错罢?”少女说着,脚步却是没停,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肯定。 陈长溪总算回过神,明白她这是执意要自己洗衣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待客之道,历来都是衣食住行方面下手,他在饭菜上已经做的很不合格,现又要劳累客人自己动手,人家做的是门子的客? 淞晴见他踌躇,自顾自接着说道:“洗脸洗脚的我认得,另外放在木架子上。那后面一个单剩一个大黄桶,我想你们洗衣服也拿不动吧?” “那是洗澡用的。”陈长溪连忙补充道,“你拿的这个确实是洗衣裳用的……” “多谢姐夫。”淞晴放下盆找个板凳摆好,又要去烧锅热水。 这下陈长溪坚决不肯,说什么都要他来,淞晴也就由他了。 陈长溪重新架火的时候还在想,这大夫说精贵也精贵,乡下洗衣服哪肯费柴烧热水洗衣裳。说不精贵,这家务琐事男人该做的,她又做的相当顺手。 等热水烧好了,他知会小大夫一声,继续自己洗萝卜的活计。 淞晴那地离他远,且在他身后,陈长溪不清楚对方的动作,只见到她进出厨房,猜想是在兑水调温度。 待人抱了衣服出来,他终是忍不住偷摸换个位置,打算观望她如何洗的。 那衣服料子特别,他不会打理,人家当然不放心,但他可以学啊!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对方只是单纯不习惯让别人手洗自己的衣物呢? 像她这样自己洗衣裳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些家中没男人的,一旦成了家,事情便轮不到她们去做了。 淞晴入乡随俗十几年,对于男人在操持家务上的执着上算是深有体会。 她原先拜的师傅同样醉心医术,生活上被她夫郎惯的不理俗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淞晴简直不忍直视。 好歹是个新青年,必要的伪装后面,万不能放纵自己习惯这样的风俗。 陈长溪表现的明显,淞晴虽没有阻止,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不可妥协。 试好水温后,她拿出两个瓶子,将其中一个的软塞打开,院子里顿时弥漫开一种香味。 香味浓烈却不腻人,不带脂粉气,反而透着股清凌的花香。 陈长溪吸入一口,忍不住小声称赞:“好香!” 淞晴倾斜小瓶,从里面倒出一小股的透明黏液,为他解释:“这是槐花的味道,我炼出来提香的,若是清除污迹,却是没用的。” 别看洗衣裳的时候气味厚重,洗完晾干味道会浅上许多,不凑近闻是闻不到的。 搅匀了黏液后再放衣裳,用水浸湿,打开另一个瓶子洒下粉末,用指尖在衣料上抹开。 陈长溪傻眼,显然明眼人都知道,重要的是两个瓶子里的东西。 再看他平常拿什么洗衣服?像他们在河边拿木棍捣?皂叶子搓? 他有些沮丧。 淞晴埋头洗自己的衣裳,无意安抚他人的情绪,有些东西它得掌控好一个度。 何况她并不是真正的善心人。 待洗完衣裳刷好鞋,收拾好后续,淞晴嘱咐陈长溪收好桌子上的药方,自己施施然出门去了。 她是有午睡的习惯,今日里事情多,来不及休息,精神略微不济。 下午的事情虽然多,但留给她的时间还算宽裕,于是淞晴的步子放的更慢,一个健康的老人都走得比她快。 时值白云遮住日头,起风温度降了,路边小小的花摇摆的厉害,茎干坚韧,弯而不折。 冷风吹着,人跟着精神了些。 池凌和九叔打扫完屋子,九叔去附近林里捡些能用的柴,他则在院子里勾掉湿滑的土。 住到孟家村快一年了,少年始终没学会看云预测天气,见云聚起来,不免担心外出的男人。 他停下挥动的手,站在院子里仰天端详。天空的蓝幕藏在云后面隐约可见,云边还泛着金色的暖光,不像雨天那种黑云沉沉压心的感觉。 以防万一,池凌还是找了斗笠和蓑衣备着,恰好撞见篱笆外的少女。 淞晴打量他几眼,又抬头看看天气,沉默一瞬。 少年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看上去很蠢,抱着蓑衣斗笠手足无措,脸颊飞上几抹浅粉,呐呐辩解:“我是怕下雨……” “嗯,有时候白日飞雨恼人的紧。”淞晴随口为他找补,眼神落到院子里,问道:“要帮忙吗?” 桌凳许是水擦洗过,趁着阳光好,拿出来晒。角落里堆着柴,像是上午泼过水的没晒干。 池凌羞愧难当,正要道歉,忽地一阵冷风刮过灌入口腔,他俯下身猛咳不止,手抓斗笠不稳,咳嗽声因惊讶中断,几秒后迎来更加猛烈的反弹。 上午剧烈的情绪起伏加上运动,午餐又没吃上正经的饭,陀螺似的连轴转了一中午。 现下一点寻常的风便叫他十分难受,牵动他浑身各处,胸口紧闷,头开始发晕,无助地倚靠在门边。 少年闭着眼,捂住胸口,恍惚间听见小大夫清凌凌的声音,身上被点了几下,紧接着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扶着他的手肘。 意识到他完全没有行动能力,她很快重新调整姿势,改扶为搂,将人打横抱起,往唯一的内屋里去。 少女双臂有力,步伐沉稳,池凌昏昏沉沉,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香气,眉头不自觉舒缓开来。 淞晴将少年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好,熟门熟路的留出一只手把脉。 一把脉,好家伙,这人的病,情况之复杂,之难搞,足足让她反复分析确认五六遍。 常见的小病里掺杂着急症,先天不足加上后天心神劳累,难怪脸色如此差。 他身体底子差,一些猛药便用不得,淞晴脑海里治疗方子修修改改,药性相冲的去掉,少有的寻些作用相似的,思考能否替代。 屋子里没有热水,她便一边想一边搜罗能用的木叶和柴火,预备到厨房起锅烧。 她刚弯下腰,突地瞥见院角的水缸,记起那里面是没多少水的。 压缸底的剩些,却积攒了些黄尘,入口是不能的。 正当淞晴提着桶准备去挑水,下午做工的人准时准点,浩浩荡荡来了。 领头的孟青见着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哈???谁来告诉她发生甚么事了?一中午的功夫她淞姐姐怎么就跑男人家里干活了? 下章开始!养花大计! 非常抱歉发了一章重复的,最近都是这种脑子时不时抽风的状态,太不好意思了(>﹏ 第7章 第 7 章 孟青三指朝天,她发誓,就算她听到钱就沉不住气,遇到癞子忍不住想给她两拳,但她决不是那种一遇事就大惊小怪的人! 实在是事情发展的走向超出她这个娃的认知。 咱村里相较于县城,没那么多讲究,男女之间更加爽快直接。 女人要是看上一个男人,要试探男方家的意思,大多会通过帮活或者送些猎物到人家里。 当然,村内通婚这样就够了,省去送给牵线的抽成。要是村内没有适龄的或者不合心,寻媒公搜罗还是要的。 看淞晴弯着腰提着桶,一幅勤劳踏实任劳任怨的好女人形象,加上她不知道借场地的事,孟青就想歪了。 乌压压一群人站在篱笆外,莫说才十来岁的孟青,当嫁的孟怀更是敏锐意识到不对。 他是娇宠长大的,性子傲了一些,并不是不懂察言观色。 孟家村北面的外来户么,他是知道一点的。刚迁来的时候那个小的就被村里的赌老鬼孟大石纠缠上。 村长强硬保下两个男人后,小的那个再没在村里露过头。 他娘和他爹那段时间格外小心,生怕孟怀被孟大石看见,让截脑壳的套了麻袋,卖去花楼里。 算算年龄,大概是比自己要小? 孟怀警觉。听说相貌不错,又比自己年轻,哪个女人不爱嫩?莫真叫人把心上人勾了去,他上哪哭去。 当即反应过来,迅速把话题引到别处去。 “点人费了些时间,晴大夫是不是等的久了,我们应该没耽误下午做工吧?” 他称呼含了点小心思,不称人姓,直呼其名,添上大夫二字更像是一种遮掩,显出一种区别开来的暗搓搓亲昵。 年龄略小的没意识到什么,两个老太公吃过的盐比孟怀吃过的米都多,他那点小心机暴露的一览无余。 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对于他们而言,孟怀是村里看着长大的孩子,模样不错,脾气娇纵一点,心地是好的。淞大夫呢,就没哪不好,真成事了,他们乐见其成。 至于淞晴在池凌家里,他们知晓原因,并未往别处想。 比起主家的私人生活,那还是自个挣钱重要。孟青听到孟怀的话,附和一声赶紧表示自己的干劲。 “是咧,淞姐姐你工钱给的那么高,若不狠狠出一出我这身力气,我都不好意思要你的钱。” 淞晴顿顿,不着急说开工的话,眼神移到丫头挎着的竹筒子,现成的饮用水这不就有了? “你们且先去罢,孟青等一等。”看大大小小如出一辙的坚持,既然如此,她便放她们先行行动。 说完朝孟青走去,未对孟怀多看一眼,开门见山问道:“孟青,你这竹筒子里有水么?方便倒给我一点吗。” 孟怀的心情自淞晴走来,到她张口说话,心情涨涨落落,不知该喜该忧。 他上午刚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自己,眼神黯淡一瞬,细微的情绪心里过了一遍,又被抛之脑后,气势十足地率着一众少女少男上坡。 孟青原地疑惑歪头,淞晴话音刚落,她恍然嗷嚎两声,从肩上取下带子递给她,“淞姐姐你尽管倒,我走的时候我爹刚从热锅里舀起来的,还热乎着。” 竹筒子烫煮过,绿里略微带黄,摸着光滑温热。 淞晴一手接过,在她手收回去之前塞给她一个小圆饼。 孟青下意识捏着圆饼接一句:“我不搽粉。” 小大夫诡异沉默一瞬:“……这是祛疤的药膏。” “女人可以糙,但若容颜有碍,大小都会有些影响,你记得热水洗过脸再涂。” “噢噢,嘿嘿嘿,谢谢淞姐姐!” 这孩子立马小心翼翼捧着,塞到自己衣服内袋,轻拍两下试图安抚药膏盒子的情绪。 拍完盒子又拍拍自己的脑袋,颇为懊恼:“对了,淞姐姐,我上午就想和你说池家哥哥的事。” 孟青望向淞晴身后的茅屋,老成的叹口气。 “他们家情况困难,单两个男人,没有亲戚熟人帮衬,池哥哥身体不好要吃药,他叔叔也不是干农活的料子,一家人数不出几个铜板。” 她收回视线,仰头看着自己的主家,言语中透着恳求,“所以……能不能让他叔叔加入我们呀?” 作为村长的女儿,有时会代替自己的母亲和池家打交道,一来二去就了解他家情况。 九叔年轻有优势,却没什么务农经验。况且年岁小,不代表身体一定强健,他干活终是不如正常男人们手脚麻利。 种地要翻土打块,施肥沃土,哪像开荒地砍树挖草就完事了。 孟青知道池家人种田吃力,因此想帮人讨个相对粗暴简单的活计。更重要的是,钱变现的快。 淞晴要的都是些老人小孩,她才敢开这个口,要是运石那种苦力活,孟青提都不会提。 小丫头一脸严肃认真:“我保证九叔人品可靠,干活我也会监督着,决不耽误淞姐姐你的工期!” 淞晴没说答应,摆摆手示意她离去,“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不用管。” 孟青有些失望,不过她至少帮人争取过,倒不遗憾,顺从地小跑着跟上大队伍。 淞晴领着老太公进了屋,三言两句阐明情况,她毕竟是个女人,不好做些贴身照顾的事,不利男子名声。 老太公们热心肠的表示愿意帮忙,言语间更带上几分对池凌的怜惜。 “这孩子也是命苦,家道中落不说,身体又这样不好,往后……唉,难啊。” 未尽之意,显而易见。 池凌家低调的很,经过孟大石的事儿后,九叔越发担心他的安危,加上身体原因,更加不愿池凌出门。 村中人与他一家的来往很少,几乎趋近于零。除开迁进村和村长出面保人的时候粗粗见过,对他们的印象虽深,其它一概不知。 因此刚踏入房门便被床上惨白的少年惊骇到,猛吸凉气。 池凌的状况不乐观,那床窄窄几尺,被子轻薄冷硬,他躺在里面,轻轻地呼吸,仍显得娇小脆弱,如凄惨衰败的花,要回归它的泥土。 竟像是大限将至! “这……这。”老太公年龄大了,饶是有淞晴的预防针仍止不住大喘气。“这孩子怎么看着是不大好?” 不大好,就是人快不行的意思。 老人声音放轻,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都是闻者落泪的悲痛。池凌虽不是他们的孩子,但眼瞅见活生生的花骨朵走在自己前头,心里实实惋惜难受。 淞晴把竹筒子放在桌子上,掏出一包药散,宽慰两人:“瞧着夸张了些,人还是有救的。” 两人齐齐松口气。 池凌久病,四肢气血不如常人,又因冷风引动,不宜用汤药熬煮。药散性略逊,气性相对温和,她取一剂安神的药散,让老太公等水放置温热,给他配合服用。 老太公不解:“要等水变温,为何不兑凉水,来得更快些?” 淞晴答:“我们所说凉水,是指凉白开,热水放冷的。您所言凉水为生水,水硬,且可能有虫卵,容易造成虫病。” 井水、河水、山泉最好都少饮,你瞅着干净那是肉眼看着,没经过处理那就是蚊虫的水库。 两位老人皆是脸色一白,想到自己或者自家人平日有直接饮用的习惯,害怕起来。 淞晴又言,在井深的情况下,适当饮用并无大碍,不过最好用漉水囊滤过,烧开再喝,饮食用餐同样要注意保持干净。 遇到腹痛腹胀消食及时就医。 言谈间,到床边探身查看池凌的情况,略微撩开被子,用掌根在他身上几处按打。 做完后留其中的张太公照看,另一位孟太公淞晴给他银钱,托他收些木柴和水运到池家,尽快烧锅热水给池凌擦洗。 她自个在院里摆好老太公们带来的椅凳背篓,挑一张坐下,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行医准则:病情无论复杂与否,必须告知本人和亲属效果和副作用,征得对方同意再行用药。 池凌情况不佳,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开一服安神药便是顶天了,且就连安神药也是选的完全无害最稳妥的那种。 再多的、细致救助的方案,在没得到肯定回复前,淞晴是绝不会自作主张拿出来给人用,因为你的救治手段,别人不一定能接受。 她曾经接诊过的某个男病人患急病,汤药的副作用导致病人脸生红疹。 几天便可消退的红疹,淞晴没放在心上,可病人家就是翻脸不认人。 那时她名声不显,刚独自出诊,被人找上门叫嚷她医术不精毁人容貌,强迫淞晴娶那个大她九岁还带着儿子的鳏夫。 她靠着师傅夫郎的关系狼狈在外躲了几天,好不容易熬到病人红疹退去,病人还想着用红汁伪装,实在令人震惊失语。 总之,现在淞晴针对池凌的病情修改研究药方,更多出于自身兴致,而不是医者的仁心。 一边写画一边比照自己的空间格,反反复复删改,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要补! 不补受不住药。要食补为主,辅之以汤药。先施以针灸稳住病情,后缓用小毒逐渐攻之。 病人心脉不健,忌怵惕思虑,春时应夜卧早起,广步于庭,养心舒脉。 淞晴察觉他体内痼疾,然他感染新病急病,宜先治其新病急病症,后行调治痼疾。 她这边陷入一种沉心钻研的状态,去收水收柴的孟太公可不敢悠哉悠哉的办事,救人的事儿急着呢。 一路风驰电掣,向在家的熟人邻居好友说明情况,让他们挑着柴和水先送去。 刘鹊是最先被找上的一个。他家离孟老太公家近,平日里最常打交道,孟太公要帮淞晴采购菜米也捎带了他们家一份。 他儿婿前些日子刚怀上,被刘鹊勒令不许操劳,自己则包揽家中一切大小活计。 老太公找上门的时候,他正捣?枸做酱,这东西捣出的汁味辛辣,儿婿最近想吃的紧。 一边捣一边和竹椅上躺着做小孩衣服的儿婿聊些怀孕经验。 孟太公院门外着急忙慌一喊,刘鹊还奇怪着。一听他话,酱都不捣了,匆匆嘱咐儿婿几句,找麻绳捆一背细干柴就走。 他儿婿也是个心善的,放下针线想去提一桶水,被刘鹊给骂回去了。 淞晴银钱给的充足,孟太公找完一家又要找其他人,刘鹊便先走一步,送柴过去。 他背着柴爬上孟家村北面的坡,和正对着下坡的一个男人碰上。两个人撞面,男人们都因生面孔而疑惑,齐齐看向篱笆内的少女。 期间进过屋确认池凌情况,眼下沉稳淡定的小大夫顶着目光起身。 早晨她与九叔见过一面,很容易判断谁是病人亲属,谁是帮忙送柴的。直接了当找准人表明身份,阐述病人情况。 头发花白的男人瞬间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哗哗,撂下绳子就往屋里奔。 屋内池凌刚刚转醒,正小声回复着张太公的话。 九叔跑动的声音惊动两人,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扑到床边,吓了张太公一大跳。 张太公回过神不免嗔怪,病人都要静养,一惊一乍的谁受得住? 他不能理解,池凌对于九叔而言,已经不是单纯的郎君主子,落难后的相依为命让池凌成为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池家被抄家后,池凌因年龄躲过一劫,池九却不能幸免于难,在那泥潭里切切实实沉沦过一番,因而时刻厌弃着自身。 可以说若不是为了照顾池凌,他早就一根带子吊死了。 一旦涉及池凌,池九执拗的惊人。前不久池凌停药,池九甚至动过出卖自己□□的念头。 只不过还停留在筛选买方的阶段,淞晴的及时雨便送到了。 但这份心思究竟有没有彻底歇掉,谁也不得而知。 池九本身声线低,然遭遇过太多祸事,硬逼自己粗起嗓门装出强悍。此刻呜呜咽咽的,语调怪异刺耳,又实在凄惨,张太公不好真的责怪,叹息着让开位置。 “没事的,九叔,没事了。”池凌伸出手搭在男人的手背上有节奏的一拍一拍。 他声音微弱脸色煞白,还强撑着笑脸安抚他人。张太公鼻子一酸,心道年龄大了看不得这些,于是静默退出去了。 池九断断续续,语不成句。池凌好不容易安抚住他,抬眼便见小大夫负手站在门外。 淞晴轻咳两声,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方便进来么?” 九叔慌忙坐起擦擦眼泪,想起这个少女自我介绍是个大夫,不由得眼含希翼。 年少是年少了点,但他们没得选。 “女君请进。”九叔摇晃着站起来,指头抓紧袖口,语气恭敬卑微,“方才听女君言是位大夫,不知我家郎君的病能医治吗?” 他虽没见过淞晴,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家仆,眼力是有的。 淞晴往前两步,到门口停住,笃定道:“自然是有的。” 九叔大喜过望,他原以为走到绝路,不曾想峰回路转,郎君竟有康复的机会。 甚至来不及思辨真伪,用力跪下给人磕头。 “请女君救我家郎君!我池九愿为您当牛做马,就算您要我的命,我也舍得!” “九叔!”池凌惊骇,费力从床上支起身子失败,骤然提高的音量如沙砾刮磨。 他们家没钱,诊金还能有什么? 人,只有人。结合对方的身份,九叔的意图相当明显——他不是给人做仆人,而是去试药。 有些大夫研发药方需要试药人。在琅京,活不下去的人会卖儿子给这样的人,作为她们实验的对象。 池凌没听闻淞晴有用人试药的过往,止不住担忧她动心。 哑着嗓子道:“我不同意!” 淞晴:没那种习惯,真的。 她一向都是对症下药,药使在病人身上。实验,也是在同一个病人身上实验,不能理解拿健康的人作为实验对象的意义。 控制变量前好歹你把公式套对啊,公式不一样你得出一样的答案有什么用呢? 以上只针对有医德的大夫,纯粹拿人试验药性强弱相恶相畏的不在此列。 “你想要试药?”池九没有挑明,小大夫反应得却很快,晓得他的意思。 若问为什么,答,太淞晴以前就是她师傅的试药人。 狗系统除了发任务,提供一个毫无用处的身份,外带一个背包,其它什么帮助都不会提供。 试问一个身无分文依靠全无的孤儿要如何学得一个医者的看家本领,尤其是一个大医的本事? 淞晴选择将自己卖掉,从试药人硬生生跻身成为对方唯一的弟子。 她师傅正是那种毫无医德的人,靠卖惨博取同情接近她的可能性为零。 除非你患了罕见病,不然就是你倒在她脚边,她都不会多看你一眼,还会嫌弃你挡路。 痛,当试药人那是真的痛。不仅要品苦药,时不时挨几针,点穴的功夫也要在身上走几遍。真是从里到外,全身上下痛的人生不如死。 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淞晴都会幽幽叹息自己在上一个武侠世界没学迷惑人心神功法的程度。 ——直接用功法暗示师傅传授她医术就完事了。 她师傅对医术痴迷疯狂,寻常病不看,罕见病可劲拿病人研究折腾,导致真正找她看病的人少之又少。 业内大医才知道有这么个人,寻常百姓只知道琅京有家医馆从不接诊。 偶尔有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的权贵请她,赚一次看诊费足够人吃几年。 此人本事之高超,乃系统认证过的天才,否则不会指定淞晴去拜她为师。 九叔头紧紧贴着地面,闷声回道:“如果女君愿意用我这个腌臜下贱胚子试药,池九心甘情愿,只求您救我家郎君一命。” 触景生情,九叔勾起她的记忆,令淞晴生出一丝感触,那些她为习得技艺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抛却颜面的时光。 这一丝感触对她而言实属难得,淞晴弯腰搀起人,低声道:“不要你卖身卖命。” 九叔不肯动,她又使了点巧劲,叹道:“我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干活来抵便是,我不吃亏的。” 往日在琅京出入官宦世家,未曾有人如此直白下跪求医,脱离那个圈子后才切身体会到平民百姓们求医无门的苦楚。 孟秀桃跪,池九也跪,在淞晴出琅京后一路走来的路上,记不清的人朝她跪下。 怜悯也好,同情也罢。左右养老无事,她打算稳定后培养一批医者,算是做一桩善事。 这要让村长孟正德知道,怕是做梦都要笑醒,连夜把人供起来烧香。 情绪平复后,淞晴和他们细说清楚,九叔严肃听完,当即表示要治。 池凌则意外她真的能治,不喜反忧。忧的是作为看诊的代价,九叔要付出的必不会少。 换句话说,就算治好了病,他仍旧是九叔的拖累。做出断药的决定,未尝不是起了解脱双方的心思。 淞晴怎会看不出池凌就医意愿不强? 原因也大概能猜出一二,她沉吟片刻道:“你若发愁银钱,我这有份适合你的活计。” “什么活计?” “你是否识字?可能抄写?” 池凌谦虚,“识文断字、握笔誊抄不成问题。” “那便成了,我想请你帮我抄书,纸笔由我供给。” 时代限制,书籍是稀缺资源,医书更是。给以后的学生传授医术,总不能人人都买一本吧,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 找人买些草纸抄书划算,再白捡一个识字启蒙老师,一举两得。 不过给日后学徒启蒙的事还早着,事情一步一步来就好,淞晴单和他们开了自己的价钱。 “工钱我不给,算在你的医药钱里,药材单子晚点我也会列好给你们。” 至于九叔,她另有安排。 淞晴胸有成竹的态度,令两人疲惫的心如寻到可停靠的港湾,得以补足名为希望的燃料。 池凌眉眼间充满感激,笑着道谢。他一笑憋着的气就泄了,软软倒回床上,惹得九叔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淞晴此番看过,用药就不再是简单的老少皆宜的安神散,开始进入专项救治阶段。 养身养性食补药补,面面俱到。 空间背包里有纸笔,可当着人面,从小包里掏出来古怪的很,淞晴只待回到自己屋里再行誊写。 九叔送她出门,这一出不打紧,院子里面挤了七八个陌生男人。 角落里柴高耸整齐放在一堆,有人正往水缸里倒水,有人拎着鲜菜小鱼,还有人挎着鸡蛋篮子。 孟太公刘鹊等几个男人围在一块,听张太公讲述里面的情况。 这场面就是金钱的力量(bushi)。 大家都是善良人,又有钱拿,积极热心跑得快很正常嘛。 九叔还以为他们是单纯送粮的,毕竟中午池凌才和他说过有人要借厨房用。 淞晴云淡风轻揣手:“一个好雇主可不会亏待她的雇工。” “顺便一提,现在,你们也是我的雇工。” 滴滴,柿子饭做好咯~~ 养花第一条:花需要一个适宜生存的环境 女主:吃穿用住慢慢改善 此时,阿凌还只是一朵外头的野花,女主属于看见了随手栽培的阶段。后面养着养着投入感情,野花就要移栽回家,放在家里娇养,天天欣赏(ˊωˋ*)。 各位,我们下周再见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短短几个钟头,茅草房从空空荡荡到瓜果蔬菜柴米油盐样样齐全,即便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全部属于自己,九叔仍难掩感激与兴奋。 一旁揣手含笑的小大夫此刻在他眼中更是镀上一层金光,是贵人更是恩人。 淞晴尤似嫌不够,财大气粗地表示:“你们家想吃什么都可以报给我,如有条件,能收购到的我都会托人去收。” 九叔克制着心动搓搓衣角,“这、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女君……” 淞晴却道:“你们值得的。不只是你们,为我做工的乡亲们同样值得。此事日后还需要劳烦两位老太公担待着。” 张、孟两位太公齐声应了。 张太公跟着劝道:“是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家孩子着想啊。” 他小幅度晃头,压低声音:“孩子都病成那样了,总该吃点鱼肉补补吧?” 孟太公加入劝说行列:“就是,也就是咱们淞小大夫心善,换个人,你看她鸟你不?咱们占了淞小大夫的便宜,做工也得多卖几分力气。” 院子里的男人七嘴八舌闹哄哄劝九叔。并非是不晓得他的意动,而是巧做个台阶顺水推舟,既满足自己的心理,又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有那些个热情外向的,凑到人前拉住九叔的手,叽叽喳喳混做一团。 他们中的某些人的孩子也在淞晴此处做工,劝人的同时把淞晴夸的天花乱坠,纷纷为自己做下保证。 这个说:“我家小子能到淞大夫家做工是她上辈子积德,他要是偷懒看我不打死他。” 那个附和:“是啊是啊,我家丫头要跟你一样约着,要偷奸耍滑好似孟癞子两个,我直接找她娘再生一个。” …… 咳,夸张了些许。 九叔自从搬到孟家村,除开与村长一家有所往来,其她人几乎没有交流过,一时间被众人热情包围,还有所不适,只能在人堆里无所适从的点头称是。 淞晴早在一群男人开始聒噪前就神游天际,自动屏蔽了他们的声音,这个时候她说不说话都已经不重要了。 停驻片刻后,见众人仍没有终止,甚至话题开始发散的时候,她明智地选择退场。 果然,男人,即便是女尊社会下的男人,凑在一起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淞晴预备上坡去看看那群孩子,虽说乡下孩子熟悉农活,实地观察过了,才能叫人完全放心。 小大夫的离场轻飘飘的,没什么声息,有一个人却从一开始就在关注她。淞晴一动,他便发现了,人前脚出门,他后脚也跟着出来。 不远不近地缀在少女身后,等彻底离开池凌家的可视范围,他才小跑着加速,一边跑一边小声呼喊。 “淞大夫!淞大夫!” 淞晴便停住不动等他跟上。她走的不快,男人跑几步就跟上了。 “您是孟怀的父亲?”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却很肯定。 孟怀貌如杜鹃花般精巧艳丽,与他的父亲有颇多相似之处。 “是……”男人腼腆一笑,“淞大夫竟还记得我。” 淞晴解释道:“孟怀很像您。” 男人叹气,语气中带着抱怨:“生得像我,脾气就不知道像谁了。” 又试探道:“小怀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忧心之语,淞晴本不应该多想,但孟怀的心思由不得她不多想。能从长辈处透露自己的意愿,打消对方的念头也好。 因此她回:“孟怀和孟青都是好孩子。” 将两个人摆在一块,表示自己对她们的感觉都是同等的。 换到从前的权贵们能瞬间意会,对孟怀的父亲来说,或许会有些吃力。 见男人松一口气的模样,淞晴决定更直白一些:“观他年岁,应该有十六七了?” 孟怀父亲一愣,平添几分欣喜:“是,这孩子就是到该出嫁的年纪了。” “可曾婚配?” 男人疯狂摇头:“不曾婚配。他挑剔惯了,总说不合适。” 淞晴赞同:“婚嫁合该如此,你情我愿心意相通才好。” 男人虽心中嘀咕他们盲婚哑嫁的多了去,日子照样过得好好的,面上却极为通情达理。 “我以往游历结识不少人脉,若有需要,我可托人为他留意一些好女儿。” 孟怀父亲前一秒还在点头,下一秒就傻眼呆住了。 这这这,难道不是淞小大夫对自己儿子有意吗?咋找人给自己儿子跟别人撮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地问道:“我和他娘都还是想小怀嫁得近一点,这村里人我们都熟,能成早就成了。” “我们想着,淞大夫……你,你觉得我们家小怀怎么样?” 说着眼神不错耳朵竖起盯着对方。 淞晴神情不变,温和而坚定地回望:“孟怀很好。正因如此,更应该为他找一个疼惜他的妻主。” “这,淞大夫你还不够好吗?”孟怀父亲着急反驳。 人品好,性子好,相貌好,家里人口简单,又有钱有本事,不仅小怀喜欢,他们做父母的也满意得紧。 “叔叔抬举了。”小大夫轻轻摇头,叹道:“你们瞧我哪里都好,我心中欢喜,但谈及娶夫成婚,我却是不能的。” “哪里不能?我观淞大夫你今年也十六七,正当!娶嫁的年纪。女大当婚男大当嫁,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难道是有了意中人?可妻主明明说她未曾娶夫,倘若如此,自家小怀又该如何处事? 淞晴当然不会傻到透露自己的真实来历。 事实上,若不是系统投放节点错误,今年她本该三十多岁,想必是从那时起,系统就出了问题。 她眉眼低垂,流露出淡淡的忧愁悲伤,使得男人不禁更加肯定其中有所隐情。 正当他胡乱猜想之际,淞晴收敛有意放纵的情绪,恢复原本一派温润模样。 “我这一身本领皆来自我师傅。晴自幼无父无母,早已将其看作再生母亲。母亲生前唯一心愿便是我能于医道精进,晴尚且浅薄,不敢忘言。” 男人默言。 母亲遗愿大于天,虽不是血亲,再造之恩同样厚重如山。 孟怀父亲疑心是自己操之过急,引得人心生反感,但他实在不好追问,嗫嚅嘴唇只得作罢。 两人对话于此终了,他眼睁睁瞧着对方走远,心中始是不甘。 他就这个脾气,爱钻牛角尖。 总归不是终身不娶,成家立业,先成家有个男人照顾着,岂不是更好? 心里又是懊恼自己的急性子。 一路忧心忡忡回了家,屋里妻主孩子都不在,连个商讨的人都没有,孟怀父亲坐立难安,洗菜都不得劲。 时间难熬,等半个日头被山遮住,一大一小可算是回来了。 孟怀先进家门,他爹见是他不免失望,明显的他想忽视都不能。 孟怀奇怪,也不憋着,直接问了:“爹,你咋啦?” 孟怀爹心虚。 他老怕是自己冲动,坏了儿子姻缘,此刻面对儿子便没了往日的精神气。 孟怀见状越发担心了,刚想着靠近细打量自家爹,他爹一个猛子朝他冲过来。 少年被吓到后仰,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大嗓门。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翠婶子一手搂住自家扑过来的夫郎,下意识看向院落里的孟怀。 “你们爷俩这是咋啦?” 孟怀无奈:“我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埋在她怀里小声嘀咕一句,翠婶子没听清,随手拍拍他:“进去说。” 男人如梦初醒,用力拉着她快步往屋里去。翠婶子依着他,路过孟怀不忘招呼自家儿子:“你先去厨房端菜,等会洗手吃饭。” 孟怀还能怎么办,听娘的话呗,老妻老夫的说悄悄话他也不想讨嫌。 翠婶子被拉着过了堂前,到了寝屋,刚坐下准备缓口气,夫郎一句话把她炸的直直站起来。 “你说什么?” 男人眼里噙着泪水,“我说,我可能坏了小怀的亲事!” 翠婶子又直直坐回凳子上,眉头紧缩:“你先把你干的事一五一十的和我说清楚。” 于是从他被叫去送东西到他追上去和淞晴聊天,一点不落地告诉女人。 翠婶子听完忍不住伸出手指怼他:“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 对方难得没有犟嘴,低着头抽抽噎噎,“我是真着急啊。你那是没看到,村里好几个有儿子的都在打人家的主意,那眼神直勾勾跟个耙子似的,我又不瞎……” “你着急有什么用?人家淞大夫有表现出哪里不同吗,值得你急吼吼跑上去问东问西?” 不管她儿子多大岁数,都不能这么急切,显得她们家多恨嫁一般,就算成了,也容易让女方家里看轻。 虽说小大夫知书达礼,翠婶子仍不能上赶着倒贴,你再咋样,好歹像她拿个看病的由头啊! “我是打听小怀的情况呀。”孟怀爹小声为自己辩解。 “是,你是在打听,就差没明说,不,你已经是指着人家鼻子问人家愿不愿意娶你儿子!” 翠婶子那个气哦,不怕人犯错,就怕人不知道自己错了,还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是对的。 “……那、那怎么办啊?”要让小怀知道了,说不定要埋怨自己这个爹。 翠婶子想喝口水,手摸碗摸了个空,冷静下来。 “其它没什么,你多找些媒公留意些适龄好女子。” 孟怀爹脸色煞白:“这还叫没什么!” “别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儿不算大,若是人家有意,你就算卖儿子,她也会娶。怕就怕,淞大夫对小怀没那个意思。” 淞晴的态度明明白白,翠婶子说话略微委婉一点,即便了解了,心里仍不免抱着一丝期望。 万一呢,日子这么长,万一两人处着处着,就看对眼了呢? 她潜意识里甚至觉得这丝期望都应该只存在于梦里,然而为人母亲,不得不给自己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机会。 翠婶子脑子里转来转去,认为这事儿不该瞒着孟怀,大敞的房门外却忽然传来少年颤抖的声音。 “你们在说谁,对谁,没意思?” 阿凌:你到处和别人说你要专心钻研医术,无心情爱? 女主:不错,但我想这里再也没有人能比你更值得钻研的了。 阿凌:那等我这病治得七七八八,我就该离开了。 女主:你若是离开,合该轮到我生病了。 阿凌:你是大夫,生病了自己摸着脉吃药便是。 女主:这相思病无解,还求郎君赐药,救我一命。 报告!这章短小! (努力地爬行)(撒娇)(蠕动)(试图萌混过关)(努力地爬行)(分裂失败)(打滚)(延长生产周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孟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门外的他爹急切的啜泣格外清晰,伴随着他娘的安抚和时不时几声询问。 孟怀烦躁地扯过枕头抱在怀里,没扔出去:“我就想一个人静静!” 他爹还想继续说什么,被他娘给拉走了。 “好好休息。”翠婶子说,“明天不想去做工也可以。” 孟怀沉默,用力抱紧枕头,听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啪嗒”一声打在枕头上。 这滴泪像个失灵的开关,打开就关不住了。少年把头埋在枕头里,肩膀一耸一耸,断断续续的呜咽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他说不清是因为爹亲自作主张而失望,还是因为大夫的反应让他难以接受,孟怀心中惶恐不安。 少年的底气或许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孟怀今年十七岁。同龄的大多嫁人,肚子快的都生了一胎。没嫁人的,要么条件太差,要么身体有疾,总之家里有点粮的都看不上。 他条件不差,在村里甚至可以说得上优渥,这就很扎眼了。 爹亲的焦躁是明显的,翠婶子虽然没怎么提过,孟怀也知道她同样不淡定。这种急切感染了少年。 万一……找不到喜欢的人呢?她娘会不会随便找个她认为合适的把他给嫁了? 翠婶子一定会这样做的。他最大的自由可能就是在她选定的几个人里面挑一个顺眼的。 孟怀不想这样,但他又没办法违抗自己的母亲。 淞晴的出现恰到好处。孟怀下意识想要抓住她,初见是她的相貌气度,后面是她的性格处事。 人都有慕强心理,尤其是对孟怀这种本身就有点骄傲的少年。 想到这里,他更委屈了。 原本以为对方默许自己的小心机是对他也有意思,没想到他爹哐哐一顿操作,人直接把他推开了。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爹,淞晴对待他和那些小孩没什么两样,未尝不是一种拒绝的态度。不,也可能是对方比较迟钝…… 孟怀胡思乱想,脑子里混混沌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一睡竟然睡到太阳晒到屋子。 看看外面的日头,早就过了上工的时间,他已经迟到了! 院子里传来刀和木板碰撞的声音,是他爹在剁鸡食。愣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要赶紧补救,飞快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屋内传来嘎吱嘎吱开门声,孟怀爹不由自主停下剁刀的手,心中紧张。他转过身,见一道青色影子从屋内跑出来,匆匆奔向大门。 “小怀!你还没吃饭!” 孟怀头也不抬,脚步不停:“不吃了。” 孟怀爹着急道:“你娘给你告了假,你今天不用去!” 孟怀卸栓的手顿顿,没吱声,打开门后直接走了。 今天的太阳很温暖,风吹得合适,拂过身也透出一股暖意,山林的活力愈发旺盛,鸟飞莺啼,花枝摇曳,水田里几只鸭子挺着胸脯游来游去,偶尔伸长脖子嘎嘎叫唤。 少年无心欣赏,这些东西他见惯了。他一路小跑到了村北坡,忽然刹住车,静静望向篱笆里的小院。 女人男人都挤在里面,孟山和几个女人搭着梯子修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她夫郎陈长溪和男人们坐在另一边摘菜洗萝卜,外面架起一口大锅,杳杳散着热气。 淞晴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把着一个男人的脉,不时开口询问几句。对面的男人二十多岁已经成亲,和她面对面依然有些腼腆。 孟怀看她认真伸手检查男人的眼睑,肢体接触间坦坦荡荡,和她为自己诊断时没什么两样。 男人听着淞晴的诊断,面上露出惊愕和崇拜,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她身侧坐着一个裹得圆滚滚的少年,一直握着笔在纸上疾书,待男人离开后,将纸递给她。 淞晴扫了两眼,似是夸奖了他,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翘起。 对方并不好看,看得出他病的厉害,脸颊两侧凹陷下去,惨白的像纸钱。 两个人的举动甚至称不上亲密,孟怀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窒息。 他的条件在村里算得上好,但在淞晴面前可能什么也不是。意识到这点,他的头突地有些晕眩。 孟怀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 门口整篱笆的老婆子余光中瞥见一个人影,回头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嚇了一跳。 “喂,有个娃倒了!” 老婆子扔下竹子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唉呀,这不是孟翠她们家的娃吗?娃?娃!” 孟怀被她大力气摇晃着,只觉头更晕了,喘不过气。 院子里众人都是一惊。淞晴高喝一声:“扶他到这边来!” 孟怀被扶到桌子边坐下,淞晴为他检查完,解释几句让众人放心,随后叫了一个男人烧了碗糖水,从锅里捡了碗热气腾腾的白圆子送到桌子上。 池凌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桌子旁,淞晴给他开了清肺止咳的药,今日天气好,便让他在外面晒晒太阳。 上工的来了后,池凌才知道她找了人修整屋子,九叔很不适应,淞晴让他替自己去那边转转,看顾那些孩子。 不知道是谁提起身体不舒服,又看起了病,池凌不知不觉就充当起记录者的角色。 方才他被惊动而起,眼下见淞晴为孟怀诊治,刚想坐下来继续,淞晴伸手挡在他身前。 池凌不解地望着她,小大夫没解释,偏过头道:“你坐得太久,该去打一套拳了。” 少年点头,乖乖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慢慢比划淞晴教他那套太极拳。 他今早才学的,刚记住动作,动起来不是很熟练。但池凌到底是官家养出来的孩子,虽然穿着朴素,气质还在,瞧着赏心悦目。 淞晴见他节奏适中,也不再管。孟怀除开有点低血糖还有些风寒,容易传染,池凌身上的病已经够多了,避开为妙。 孟怀的情况大家都有目共睹,看病不急在一时,默契地让出小辈休息的时间。趁这个时间,淞晴拿过池凌的笔记查看。 她是打算整理出一本病例合集,日后无论自己翻阅,还是他人学习都有极大用处。 池凌的字端正秀气,比淞晴豪放洒脱的字更适于阅读。他的记录也并非一字一句整个照搬,删去了病患一些重复描述,言简意赅地表达中心词语。 作为老板,这是个很合格的助手,淞晴对他的工作能力很满意,提笔在末尾进行批注。 孟怀缓过气,映入眼帘的就是少女专注的脸,她的睫毛很长,扇动的时候很好看。孟怀心里默念一句,真好看。 淞晴的感官十分敏锐,虽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并没有着急和对方搭话。 等糖水水汽降下来,她将碗推到孟怀面前,“喝一点暖暖身体,要勺子吗?” 孟怀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摇摇头端过碗一饮而尽。 淞晴又道:“这还有一点云团,你垫垫肚子,离午饭还有段时间,饿着对身体不好。” 孟怀坐在长凳上,嘴唇毫无血色,依旧没说话。一个俏生生的少年失了鲜活气,看着总是很令人心疼的。 好在大家手中都有活计,一时间倒没人上来嘘寒问暖。对于身体不适的人来说,强打起精神应付别人身体会加倍的疲惫。 淞晴抬眼细致观察他的神色,确认他无碍,语气仍是温和的:“你都知道了?我是指我和你父亲之间的谈话。” 即便是少年生着病,她仍选择眼下将事情戳开,她的温柔仅限于确认他是否会因为刺激而倒下,她的言语像一把尖刀划开他的心。 孟怀慌乱无比,下意识捏紧拳头,指尖戳进肉里。 “是,我知道了。” 他抬起头,努力想要记下她此刻的神情,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少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挑不出错。 孟怀从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动摇,平淡的像一汪深泉,他在她眼里甚至激不起一丝波浪。 淞晴任由他打量。少年爱慕她经历的太多,最初她可能会有些歉疚,发展到后来,她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对于某些癫狂的疯子,流露出任何一点情绪都能被他们抓住利用。 她看得出孟怀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单纯孩子,但淞晴深刻明白,对于情感,应当斩即断。 所以对他父亲说过的话,她重新对孟怀说了一遍。 “你是个好孩子,翠婶子那边我们聊过,有合适的我会先给你过一眼,你觉得合适我再给她递话。” 孟怀咬住下唇,好半晌挤出一句话,“我要是不想嫁呢?” 说完他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随即知晓,这就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不想凑合!见过了高山,又怎么甘心屈居山丘。 他身体紧绷,湿透的衣衫贴在皮肤上,再暖的日头,风吹着都冷。 孟怀盯着她,淞晴在片刻怔愣后居然笑了。 “不想嫁就不嫁。”她说,眉目间似在怀念,“这个世界很大,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合群。” 孟怀也傻了,他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对方的话,他的意思难道不是他不想嫁给别人吗? 淞晴还在继续说:“你想过自己如果不嫁人要做什么吗?” 孟怀不自觉顺着她的话想,不嫁人的话他想去做什么?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上周在各地奔波,途中不慎得了重感冒,记缺更一次,我会努力补上的! 降温真的措不及防,大家要注意保暖。 我觉得养花是一个双向治愈的过程,花能尽情绽放它的美,而这美尤其是经由自己劳动创造的美能够反过来滋养劳动者的心灵。 淞晴和阿凌在一起的过程也会如此,淞晴给了阿凌可靠的港湾,而阿凌填补了淞晴缺失的情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男人脱离了女人能做什么?孟怀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男人依附于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那我换个问题。”小大夫侧侧脸,调整角度。“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 孟怀怔愣茫然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呆呆注视着她那张好看的脸,莫名觉得温和中夹杂着意味深长。 他下意识回答道:“我喜欢漂漂亮亮的。” 脱口而出的话又像是炮竹,将回神的主人炸得满脸通红,此刻因着自己的肤浅而窘迫。 谁料小大夫听罢,竟轻笑出声:“很好啊。” 孟怀喃喃:“我很好?” 淞晴将纸笔收拾整齐,风大了,轻薄的纸张容易被卷带飞走。 “你的确很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就因为这个?” “这个原因不够吗?”淞晴反问。 孟怀摇摇头,显然是认为这个原因没有说服力。 这个原因确实站不住脚,然而淞晴是打定主意要转移他的视线,自然不会让人起疑。 淞晴问:“你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为了吸引女人?” “当然不是!”孟怀蹙眉,他捯饬自己那都是自己的意愿,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从来都不理。 淞晴满意点头:“你看,你喜欢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为了取悦谁,这就足够了。” 孟怀脑中模模糊糊似乎有一丝明悟,但他还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 淞晴长叹一声,有些怅然:“既然你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改变自己的想法,那也不应该将自己的幸福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当你选择靠别人来获得幸福的时候,你与它已经走在背道而驰的路上,人首先要学会自己爱自己,别人才不能左右你。” 无论在哪个时代,被他人左右情绪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是父母之于子女,更有一种天然掌控的优势。而不管是因为父母的掌控欲过强而一味乖顺,还是因为伴侣的举措而患得患失迷失自我,都是很痛苦的事。承受的住浑浑噩噩渡过余生,承受不住就是一条命。 淞晴不讨厌他,她的试探也证明孟怀可以被重新塑造,有勇气啊这个少年郎,不应该让他的傲气被生活磨平。 当然,她的初心纯粹是给孟怀找点事做,那种解放思想的大义担当领袖和淞晴是完全不沾边的。 孟怀懵懵懂懂点头,淞晴没指望他立刻明白,在腰包里掏出三个盒子一一放在桌子上示意孟怀,“打开看看。” 这三个圆盒外表温润如玉,一蓝一白一绿,花纹浑然天成精美无比,一瞧就知道价值不菲。 孟怀拿起左边第一个蓝色纹路的盒子,触手细腻光滑,拧开盖子后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孟怀只觉昏沉的头清醒几分,再看里面浅蓝色的流体,他一时拿不准。 淞晴在一旁解释:“这是石星胶,用药材调出来美容的,你试试怎么样。” 孟怀听她这么一说,便用指尖蘸一点流液抹到手背上。薄薄轻润的一层匀开,光照下才发现它原来是透明的,里面没有丝毫杂质,涂在手上很是舒服,没有膏体那种油腻的感觉。 他凑近涂抹的地方嗅嗅,味道说不出的好闻。 又接着开了第二盒和第三盒,第二盒里面是桃花色的细粉,第三盒里面装的则是正红的口脂。 单是看卖相就知道是好东西,得到淞晴的允许,孟怀又尝试了第二盒和第三盒,很是心动,“这些都是好东西吧……?” 淞晴抽空关注一下池凌,见他还坚持得住,便又把心神放到这边来,“是,你的眼力很好。” “方子是我一点一点修正尝试出来最佳的比例,对人的皮肤能起最大效果,你想学吗?” 孟怀喜出望外,“我、我可以学吗?” “为什么不可以?”淞晴状似诧异,“你不仅可以学,还可以拿去卖,这么一盒小小的东西二十文也有人买。” 二十文,差不多就是他们干一天活的工钱,这不如巴掌大的盒子竟然这么值钱,孟怀的呼吸开始急促,随即又低落下来。 “这是晴大夫你调出来的方子,无缘无故就这么教给我……” 淞晴笑意加深,黑眼珠深不见底,“我教你,便是你的老师,我也不需要你孝敬什么,你能学好就是你的本事。” 老师等于长辈,是和父母同级别的存在,她和孟怀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到一起,否则便是罔顾人伦,这一招等于彻底断掉了两人的可能性。 同时,淞晴想要发展她的“医学生”,首先要搞得的不是学生的思想工作,也不是学校基地,而是当地的经济,所谓经济提供教育发展的物质基础嘛。 之所以是学生而不是学徒,原因就在于学徒更接近于传承,几乎就是手艺人的半个子女,吃住是要跟着师傅的,而收学生就像读书人拜先生,两者只是传授知识的关系。 学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孟家村的经济基础薄弱,大部分的人家不愿供子女读书,即便在能掌握医术方面可能心动,长时间耗下来难免心生怨怼。 这是淞晴多年养成的习惯,做一件事总要先判断前提条件是否充分,以便事态能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达成目的。 孟怀,就是她临时起意选中的投路石,这个人选本应该在孩子们做工过程中经过更加仔细的考察选出。 还陷在突如其来的馅饼里的可怜少年郎完全不知道他已经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淞晴趁着人心神激荡的时候,十分心机地穿插了掌握财政就是掌握话语权的思想,忽悠的孟怀忽略掉里面的陷阱,一心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县城里的少爷可以招赘?因为他们有家业有本钱。 为什么有的男人不怕和离?因为他们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只要你想,我就能帮你实现…… 此刻的淞晴恍若一个神棍,抓住人心中隐秘的渴望进而玩弄于股掌之中。 孟怀当然想!他才不要战战兢兢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 从前孟怀对未来最大的期望莫过于妻主疼爱生活和睦,淞晴则给他描绘出一张更大更完美的画卷,他有什么理由不心动呢? 孟怀有些迫切:“晴大夫,我应该怎么做?” 淞晴笑着摇摇头,纠正他:“你应该唤我一声先生了。” 孟怀忙改口:“晴先生。” 淞晴方道:“这事急不得,我要再同你母亲商议一番。”说罢看向他身后。 孟怀顺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去,孟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梯子上下来,正和她夫郎陈长溪两个人站在不远处观察。 见孟怀和淞晴谈话结束,孟山低头和陈长溪耳语几句,两人便拥着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开口的是陈长溪:“淞大夫,怀弟的身体不要紧吧?” 淞晴回他:“姐夫放心,并无大碍。” 孟怀表示身体已经没有不适,当两人靠近时,他男人的直觉隐约察觉出不同,瞧着这位邻家哥哥比往日更加灵动,不免心生疑惑。 虽未言语,他一动陈长溪就发现了。这是妻主青梅竹马长大的弟弟,又说过亲,虽然最后没成,但面对鲜活漂亮的孟怀,陈长溪始终控制不住多疑。 一直到昨晚之前,陈长溪都是处于一种紧绷状态。 就在昨晚上,孟山看过淞晴留下的方子,突然间开窍似的,妻夫两个双双自我剖白,弄明白对方的担忧和关爱,感动的无以复加,情到浓时,巫山**,水到渠成。 可以说今日她二人正是黏腻之际,彻彻底底的妻夫一心。 孟山也是考虑到自己夫郎的感受,孟怀到底有一块儿长大的情分,让陈长溪出面既避嫌,又维系了和翠婶子一家的关系。 因着孟山的尊重,陈长溪淡了对孟怀的顾虑,真心实意当做弟弟关怀。孟怀这惊讶一眼着实羞煞他,不知是想到昨夜的欢乐,还是因为往日暗自敌视而不好意思。 陈长溪生生忍住想要埋头掩面的冲动,露出染上红晕的脸,迎着孟怀、淞晴的目光强装镇定道。 “淞大夫的医术我们信得过,身体的事是要紧细些,你要是想回家歇息,尽管叫我和你山姐,我们送你,方便路上有人照看稳妥些。” 孟怀瞟一眼两人紧拉住的手明媚一笑:“谢了长溪哥哥,我这会儿完全没问题了,能跑能跳的,哪用得着麻烦你们两个。” 又问:“山姐今儿不进城?” 孟山颇为无奈:“枉你叫我一声姐姐,竟然连你姐什么时候跑货都不知道,怎么做人弟弟!” 孟怀噗嗤笑道:“我亲娘的事我也不是全都知道,山姐你就别为难我了。” “哦,我看你恨不得把人淞……” “孟!山!姐!” 孟怀慌张,咬牙切齿打断女人的话,期间略为心虚地偷瞄一旁作美丽背景板的某位大夫,很可惜什么都没看见。 孟山拉着陈长溪哈哈大笑,单是看他反应,陈长溪晓得妻主所说,孟怀与她别无可能是真的,这春心萌动的样子作不得假。 没错,种子选手孟怀少年虽然被忽悠的起了搞事业的心思,但目的并不纯粹。 一方面是真的动心想翻身做主人,另一方面还是不死心地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 此时此刻,他仍未反应过来自己被埋坑里了,当局者迷啊。 孟山调侃一番见好就收:“既然怀弟你没事我就继续干我的活计了,有事记得喊你长溪哥哥。” 陈长溪忙点头:“快到饭食的点儿了,我也得紧着些帮厨了,这萝卜糕你先垫垫,等后面他们下工一起吃。” 见孟怀应了,又问淞晴:“淞大夫晨饭吃的早,现在可需要来一碟?” 淞晴略为沉吟:“麻烦姐夫了,一碟却是不必的,捡一个品品味就好。” 陈长溪这才拉着孟山离开,脸上都透着笑意。 要说自淞晴到孟家村后谁最高兴,那一定是陈长溪了。不但妻夫生活更为和谐,还帮着调养身体。 陈长溪一外村男子,性子偏又是那样沉闷,淞晴便特意让他跟着到池家帮厨。 男人的情谊很容易就在择菜做饭家长里短的闲谈中建立起来。都是长辈,虽有点长辈的谱,陈长溪分辨地出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幼娘不疼爹不爱的人也乐在其中。 对于陈长溪的感激,淞晴的打算显得不太纯洁——她只是想给人找事做,不要让男人盯着伺候她。 这个典型的认为女子大于天的男人,一直为淞晴自己动手洗衣服和不爱吃他做的饭于心不安,之后她做什么都要惶惶立在一边,能做的就抢着干,不能做的也要打下手。 让淞晴很是头疼,人家又没什么坏心思,撵又不能撵,说也说不听。 孟山回来后,小两口联手帮她“分担”起居琐事,小大夫真的承受不住,毅然决然地掏钱雇佣两口子做活。 当然,这钱最后孟山不肯收,笑嘻嘻地说自家夫郎的身体请她多留神。 看现在女人男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的场景,高呼指挥的、大声吆喝的、低声闲聊的……热闹中有一种平静的幸福,令人不自觉露出笑容。 在这种温暖的氛围里,池凌颤颤巍巍打完一套拳,便被迷住了,安静站在阳光下注视着一切。 离他近的一个老太公一直看着这男娃,见他傻站着,嗔道:“池家小子呆立着干啥,赶紧去坐到,你看看你的脸色,好吓人,汗水赶紧擦擦,要不要我帮你打水?” 池凌笑着摇头:“老太公不用了,淞大夫说我身体差,出了汗不能立马坐下,晒一晒我再去休息。” 老太公嘟嚷着“这个样子嗦”,神神秘秘凑过来:“我刚刚看你比划那几下很好看哩,是不是也是小淞大夫教的?” 这一院子忙活的男人多是张孟两位老太公的好友和邻居,上了年纪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一人开了找淞晴看病的头,后面的人都忍不住跟风看诊。 被淞晴精准地指出他们的症结后,不由得赞扬少年人可畏。 张孟老太公相当得意,拉出池凌这个现成的例子吹嘘:“人都去了半条命小淞大夫都能救回来!” 男人们更是啧啧称赞,倒也没有上前拉着他问东问西,就是一说起小大夫,总要朝他望一眼,以此增加可信度,令池凌哭笑不得。 眼前的老太公也是被淞晴医术征服的一位,他的崇拜更加明显,那就是坚信大夫说的就是对的,大夫给的那就是好的。 他觉得能给病怏怏的池凌用的,绝对是对身体有益的,想要学几手自己回家比划。 正当他眼巴巴望着病号时,身后传来小大夫清冽的嗓音。 “这是太极拳,适合老人家打,能颐养性情强身健体,太公想学找我就是。” 老太公一听适合老人家打,还能强身健体,乐开了花,大夫主动教的肯定要比病号做出来的标准,立马就答应了。 池凌见她三言两语稳住老太公将人给打发了,向她解释:“我已经打完一套了,这拳未经过你的允许我不会向外人泄露。” “无妨,这拳并非我自创,且不止是老人家,其他人打同样对身体好,能有更多人习得再好不过。” 淞晴示意他可以去坐下了,“桌子上刚出炉的萝卜糕,只能吃一个。” 池凌松了一口气,他的腿实在是站不动了,跟着淞晴回了桌子旁坐下。 淞晴为两人浅浅介绍:“这位是孟翠婶子家的郎君,孟怀,算得上你哥哥。这位是池家郎君,池凌。” 孟怀上下打量他一番,似是在评估他的竞争力,后道:“既如此,你叫我一声怀哥,你便是我的弟弟,如何?” 池凌眉目舒朗,自然唤一声:“怀哥。” 孟怀颔首,倒有哥哥的样子,将只放了一个糕点的碟子推给他:“快些吃,等会该凉了。” 淞晴附和:“是了,记得细嚼慢咽,我去拿一个碗。” 两位少年纷纷拿起筷子吃起来,不再言语。先到的却是陈长溪。 他放了一个碗在池凌面前,往孟怀的碗里又添些热水,道:“阿凌弟弟,淞大夫给你泡药茶去了,白水我就先不给你添了。” 池凌说:“不打紧的,劳烦你费心了。” 陈长溪没有多言,因为淞晴回来了。“谢了姐夫。” “不用跟我客气的。”陈长溪撩起被风吹落的碎发,再次叮嘱,“有事淞大夫记得找我就好。” 淞晴只得答应,心中已经划好了可以给这个执拗男人做的事。 池凌和孟怀在一旁看得颇为新鲜,少见小大夫还有拿人没办法的时候,果然真诚也是一份大杀器。 哪料到陈长溪突然扭脸语重心长:“还有你们两个也是!要学会保护自己的身体。” 池凌和孟怀齐刷刷坐正:“知道了长溪哥哥!” 小故事一则: 池凌很少见到淞晴变过脸色,她做事时总是云淡风轻,有自己的节奏,世人总夸赞她性情温和,从未与人争执。 两人成婚后,池凌才知晓轻描淡写的背后是极度的自信和强大的掌控能力。 尤其是在……床笫之间,这人的恶劣暴露无余。 亲吻含弄,步步询问。看似将主动权交给少年,实则人做出的选择都在她的引导之中。不紧不慢地在池凌羞涩不肯张口时挑逗,直到人难受落泪才安抚着正经折腾。 事后相当理直气壮: “我就说阿凌是一朵娇花。” “娇花沾露更水灵。” 池凌生气:这就是你喜欢把人弄哭的原因?! 报告读者老爷!柿子榨不出汁了……欠的一更我再拖拖_(:з」∠)_…… 顺便下周周末要出门,可能会缺一次,只是可能嗷!我先提前报备一下,由于始终没弄懂作者评论怎么置顶,就在这里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不多时正到午间吃饭的时候,孟青等一群小伙伴说说笑笑从路牙子上晃过来。 池凌小口饮着药茶,眼睛微微眯起,这东西完全不涩,留喉一股回甘,调茶的人手艺精湛,味道比清茶更合他口味。 他在看九叔。 孟青在一群人中间很明显就是领头的角色,有人兴奋说着什么,伸手向她征求意见,孟青似在捧场,拉着九叔围上去细瞧,一段路走走停停,惹眼的这边帮厨都忍不住笑骂。 “这群玩童不晓得顽什么,正要吃饭哩,在那里拖拖拉拉!” 另一个人跟着附和,提高音量呼喝督促:“嘿——吃饭得——快回来!” 孟青踮脚应了两声,脸皱成一团故作可怜,好像在恳求九叔待会儿被骂起来时多帮帮她。 池凌望着九叔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悄悄翘起嘴角。 因为原本的经历,九叔对女子有些排斥,孟青年岁小,又经常帮衬他们,对她,九叔有种长辈对小辈的喜欢。 有孟青陪带着,想必九叔也能慢慢放下一些事。 院子里已经搭好桌椅,男人们有条不紊的端菜递盘,池凌原本想帮忙,被孟怀嫌弃地摁下,用他的话说:“去去去,你凑过来我们还要担心把你磕碰到了,安心坐着去吧。” 话是这样说,池凌却不好真的坐着不动,他早就不是过去等人伺候的郎君。倒是淞晴见他无事,递给他一包茶饼,示意他去泡几壶茶。 大家都说要了解一个人,观她吃饭就知晓大半。今天这些帮厨的人可算是见识了淞大夫吃饭的规矩。 除开陈长溪和孟山属于已经体验过一波的人,熟门熟路地拿开水烫碗筷。 乡村里用的都是土碗,泥土颜色沾了尘不容易分辨,淞晴指明要烫后用布擦过才能盛饭菜,因为有风还扯了麻遮挡。 做工的孩子们涌入后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淞晴拿着小瓢站在门口指挥她们排队洗手,旁边放着一大盆水,在阳光下冒着白气。 “站这边来,手放低一点,用力搓,手不干净吃饭容易生病的。” 她温言细语解释,左手还攥了个小瓶,一个男孩润湿手后,她便朝他手心按几下,揉搓几下起了白色的泡沫。 “……!” 男孩没见过新奇的事物,手里明明滑溜溜却又不黏糊糊的让人讨厌,还有股好闻的香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淞晴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对,真棒,就是这样上下搓,还有指尖也要注意哦。” 待人洗好了再舀两勺水帮他冲干净,手上轻飘飘干净的感觉更令小孩子兴奋,淞晴索性将洗手液瓶给他,让他来帮自己按。 其他目睹全过程的孩子瞬间投来羡慕的眼光,小男孩脸红红的,不自觉昂了昂头,双手小心翼翼捏着瓶子。 淞晴教他辨认喷嘴,又把九叔提出来舀水,看一大一小从生疏到熟练配合,监督她们全部洗完。 孟青站在后头,不知道从哪里扯过来的狗尾巴草,手指飞快结成一只小狗,逗着前边的人玩儿。 这丫头贼精,一见淞晴闲下来,立马把小狗送人,自己搓着手狗腿子似的凑过来,“淞姐姐!” 淞晴嗯了声,孟青眼珠子转转,简单汇报了下上午的进度,哪个孩子体力差些,哪个孩子负责的地方树木多,末了提一嘴九叔。 “九叔帮阿呆撅了树,他刨得忒慢,几锄下去差点伤了脚……” 淞晴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用担心,工钱不会因为这个而苛扣的。比起这个,人没事更重要,让阿呆她们慢些吧。” 孟青脸都笑皱:“嘿嘿,放心吧,九叔盯着呢。” 这丫头一直鬼精贵精的,搓着手的样子有种小孩子装大人的客气,品性也是兼具圆滑与正直,凇晴不讨厌这样的孩子。 冲动之下,她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不出意外,她摸了一手几天没洗的厚重头油。 凇晴整个人立住了。 综上我们得知,此大夫在某方面有些强迫症。就和做饭时,开个调料盖子--洗手,下个面条--洗手,抓两把青菜--洗手一样。她绝不能容忍身上湿漉漉,手上油腻腻的感觉。 破天荒的,一向从容不迫的人裂开了。 面对着一无所知,甚至还主动蹭了蹭掌心的乖巧小女孩,凇晴缓缓牵出一个笑容,语气难得有些发涩:“哈哈,忘记我也没洗手了。” 顾忌到孩子的自尊心,她冲向水盆的步伐还是那么稳健,但转身带起的衣角颇有几分仓皇。 孟青不明所以,唯有明白人九叔了然一切。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抓好这群孩子的仪容。 待到凇晴也落了座,众人热热闹闹的吃过一顿午饭,四下便散开忙活自己的事。 农人们是闲不住的,有些人收拾碗筷,有些人便下了地继续做活。 凇晴用完饭找到九叔,果然提起这事:“乡间里的孩子们仪容仪表并非要求处处精致,保持个人干净对身体也好,我观你言行也曾是大户人家的侍从,烦劳多多看顾。” 池九慌忙见礼,忙说不敢,又被凇晴拦下。 “这我单独另做一份差事发放酬劳给你,我先前所说雇你做事又是其他,我想请你帮我打理账目,孟青管着做工那群人的薪酬、两个老太公帮着采买些肉菜,我不耐俗务,你便做他们的总管,既是统筹也是监督,如何?” 据凇晴所知,高门贵子身旁的贴身侍从往往都是面面俱到,目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来做了。 池九却面露愧色,直直跪下:“女君所言自是我分内之事,谈何酬劳。只是我这腌臜之人,怎配担女君身边总管一职,污了您的名声!” 凇晴将他扶起,神色认真道:“自古以来,从来都是以心性品德相交。我不知你们以前境遇如何,以我主观唯心自问,谁不憧憬向往拥有一个患难时不离不弃的朋友呢?” 池九瞬间泪如雨注,泣不成声:“池家乃我家主君,一介草碎,怎敢担得一声朋友之称……” 淞晴将他按到在凳子上,她专门避开人来说,就是考虑到池九的情绪。 “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人各有所长,必有所道。” 这个温温和和的大夫说起俏皮话:“我偷个懒活,想耍一下老板的威风,找个总管让我摆摆架子,不知道九叔能不能帮帮我呢?” 话及此处,池九还有什么不愿意呢?他恨不得马上就燃烧自己,帮主人家解决一切问题。 淞晴好生宽慰他一番,看他情绪稳定下来,便将酬劳、要求等一切事宜与他交代清楚,自己背着手出了门。 天气实在太好。淞晴倒是真的想躲懒了。和几个收拾院子的老人打过招呼,便慢慢出了院门,沿着小山坡往上走。 池凌和孟怀两人正坐在山坡上一块大石头悄声说话,凇晴很体贴的不去打扰。她四处眺望,在地里看见孟青的影子,这丫头正满脸严肃地撅着腚捡一些石头。 一切都那么融洽和谐。没有尔虞我诈,阴谋算计。 淞晴久违地放松自己,放空大脑,眯着眼睛享受片刻的阳光。 阵阵微风拂过青丝,带起些野花的清香。不远远处是孩童的欢笑,偶尔划过几声鸟鸣。简单的平稳的生活,这就是她所追求的。 少年人长身玉立,松竹般静静伫立,好似天地精华化作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妙人。 孟怀坐在石头上,不知不觉便晃了神。 两人正探讨着如何才能引起男儿购买之心,说着说着话头没人接了,池凌看看他,再看看不远处的人,哪里能不明白呢?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偷偷遥望过对方。 可惜物是人非,他曾经便配不上,如今更是奢望。 池凌低头苦笑,不过看着院子里干劲满满的九叔,一切也就放下了。 等到孟怀回过神,结结巴巴找补,池凌已经收整好自己的情绪。 “啊、啊,凌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正说着男儿爱俏,但寻常人家却吝啬买些胭脂水粉绢花头簪。一是定价贵,二是用时少。” 池凌毕竟是琅京出身,田间地里些活他不说不明白,但论起宴会雅集恐怕不会有人比他更懂了。 他拿着孟怀给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用指尖蘸取一些里面的膏体轻嗅。 “怀哥你要做男儿的行头生意,价格稍微要取巧一点。既要人家能买得起,又要人家不会觉得廉价,最好还要有些比较。” 他是个很真诚的人,说话中肯,孟怀听得相当认真。 “我懂了。就像那些挑货娘子一样,满头簪花看着总要打眼些。” 池凌欣慰一笑:“是了。怀哥如此聪慧,你又生得好,往那里一站就很有说服力。” 孟怀骄傲地昂了昂脑袋,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泄了一口气,整个人耷拉成一团。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娘她们那里肯定不同意,哪有未婚的男儿抛头露面的。” 社会对男儿总是很苛责的,孟怀虽然有了自己赚钱的念头,但多年的习俗观念难以打破,他还是相当虚他的娘。 “这……” 池凌迟疑片刻,“不如我们先打个样试探一下?先让孟山姐她们带到城里送给一些酒楼布庄的老板,这些人舍得花钱,人脉也广,总先把名气打出去。” 孟怀双眼一亮,一拍巴掌,“这个办法好!” 池凌配合地海豹拍手,两个眼睛同样亮晶晶的,显然帮到别人令他十分开心。 既然有了销路,紧接着他发出灵魂拷问:“怀哥,那目前我们有多少货物呀?” 孟怀僵住了。孟怀从暴富梦里瞬间清醒了。 他有些支支吾吾:“这个……这个嘛,哈哈,就你手上那么一点。” 池凌:“嗯…嗯?!” 孟怀捂脸:“哎呀,不要计较这么多。我这也是、是,是先找好方向嘛。” 男儿的耳朵通红,池凌忍俊不禁,善解人意地不再多问。 孟怀羞过了,又重振旗鼓。他握住池凌的手,郑重恳求:“凌弟,晴大夫说教我做这个美颜膏,但我识字不多,你能不能教我?等赚了钱,我分你一半!” 池凌哑然失笑:“什么钱不钱的,你都叫我阿弟了,还生分了不成?怀哥你放心就是。” 孟怀十分感动,却相当坚持。 他二人说得激动,捡起石头就在地上开始写写画画。做老师的教的认真,做学生的学的投入。 此间正正好,君往矣。 宝贝们,我回来啦!!!(冯巩语气) 想死你们了,狂亲muamua,有人吗有人吗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