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弃徒暴打米其林》 第1章 通神饼 一位老汉赶着牛车慢行。 车上的女子穿白色抹胸、淡黄褙子,下身穿褐裈配绿裙,围一条红色腰巾,头上以青布包髻,右脸上一个浅浅的酒窝,生得清秀可爱。 牛车嘎吱一声,停在临安武林门高大的砖石门楼下。 车夫开口道:“小娘子,到了。” 沈辛夷利落跳下车,说话时笑起来,脸上的酒窝更深了些。“谢谢老丈。”说着摸出几文钱递去。 车夫却没伸手接钱,而是笑了笑,脸上挤出几根褶子,道:“小娘子,能不能你不给钱,把你包袱里的吃的给我。” 沈辛夷有点惊讶,随后恍然大悟,从包袱里拿出一包油纸装的饼,道:“你是说这个通神饼吗?” 那饼薄得像纸,形状如同满月,边缘金黄,内部却白得有些透明,半透明处隐约透出姜黄之色,又有几点葱绿点缀。 “对对对,就是这个!”车夫眼睛骤然亮起。这饼一从包袱里拿出来,麦香就扑鼻而来。 他不由又想起,小娘子在车上吃饼时,进入鼻腔的姜的辛香、葱的清香。 忍了这一路,还是没忍住。 沈辛夷笑道:“那这包饼就给您吧。” “好好好。”老汉小心翼翼接过去。他还要拿回去跟娘子一起分呢。 通神饼他以前也吃过,但并不是很喜欢,可现在看到这位娘子做的饼,他才知道,不是通神饼不好,而是别人做不好。 光是看这饼的薄脆辛香,这位娘子的手艺就比他吃过的许多脚店的厨子都好。 沈辛夷哼着歌,看了一眼“武林门”三个字,大踏步进了门。 临安,我回来了! 去川峡学厨两年回归,沈辛夷这次,是要大展身手的。 她前世生在四川,一辈子平平无奇,高考擦线上二本,毕业进四川省会西南缅北血汗公司,做了饮食方面的媒体编辑。没有五险一金,通宵改稿是常事。 工作本就足够辛苦,甲方更让人愤怒。那天,她连续加班二十八小时,改稿十九次,终于,在交稿最后期限的一秒钟内,得到了甲方满意的答复。 “用第一版。” 她倒在了火锅桌上,在吃到第一口毛肚之前。那一刻心悸的原因,至今难以定论。 死后她竟然穿越了,不过等她恢复记忆、发现自己穿越的时候已经十岁了。 前世她痴迷美食,上学时最后一节课满脑子都是下课去食堂吃什么,课听不进去一点,下课铃响就狂冲出教室和同学抢饭吃,一帮学生丧尸一样涌进食堂。毕业以后,也想研究厨艺,但根本没时间自己做饭。 这一世她恢复记忆以后欣喜若狂,马上进酒楼当厨婢,很快跳槽到临安府第一大酒楼,仅仅三年就轮过后厨数个岗位,升到主厨弟子,引得后厨其他人艳羡无比。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古代,而是类似平行世界的时空,因为这里,竟然没有川饭!这对一个无辣不欢的人来说,是多么残忍! 她锲而不舍,终于在一个商人那里找到了川峡贩来的川椒,就买来做菜,可惜被师父发现,逐出师门。 “如此痴迷这些下流的旁门左道,你的路已断了。” 沈辛夷不觉得那是旁门左道。民以食为天,生存之根本,怎么也要分什么正统旁门,什么高雅下流?何等荒谬可笑。 “师父,你不是说川椒味重,掩盖食材本真,只有蛮荒之地没吃过好东西的贱民才会喜爱吗?我要去川峡,找到更多川峡的食材和技艺,用它们打败你。” 师父拂袖而去,有些恨铁不成钢。临安菜系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容不得穷山恶水的蛮子带来的俗物污染,暴殄天物。 沈辛夷如愿去了川峡,全家人都支持她。 现在,她回来了。 “东泉巷,我记得是第……四道门吧。” “咦,这是谁家的房子被火烧了?”到了东泉巷,没走几步,沈辛夷就看见焦黑的断瓦残垣。 “这家人好可怜啊……怕是要赔惨了。”她叹口气,又往前走到隔壁。记得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她开口喊:“娘,大姐,阿芒,我回来了!” 隔壁那焦黑的门“砰”一声砸到地上,还弹了两下。 一个编着赤色细辫、体型健壮的少女从焦黑的房子里跑出来,看见沈辛夷的第一眼就泪流满面。“二姐!” 沈辛夷悚然大惊,她两年没回家,记错家门位置了!这坨黑焦竟然才是她家!怎么回事!? 再看这大哭的少女……这还是她那泼辣强硬的小妹沈灿灿吗? 沈辛夷连忙拉着人进屋,边走边急促地说:“阿芒别哭,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大姐和娘呢,在家吗?” 沈灿灿眼泪稍减,伸手指了指堂前,“大姐在那里,她病了。” 沈辛夷快步进屋,堂前地上此时被扫出来一片干净的区域。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正穿着粗布麻衣坐在箱笼上,背靠着焦黑的墙壁,灰头土脸,却还是能看出灰土下美丽的容颜。 沈辛夷:“……” 这还是她那精致迷人的大姐沈清瑶吗?怕是漂亮衣服都烧光了。 沈清瑶听见声音,转头看见是沈辛夷,秋水般明媚动人的眸子里竟也渐渐泛出泪花。 沈辛夷急了,沈灿灿本就小孩子脾气,哭是正常的,可大姐沈清瑶温文尔雅,素来沉稳,怎么也哭呢?难道是病得很重? 她连忙上前拉住沈清瑶的手,“大姐,是不是病得难受了?” 沈清瑶嘴唇嗫嚅,有气无力道:“我……饿……” 沈辛夷一怔,得知不是病痛心里倒一松,道,“家里就一文钱没有了?”掏出剩下的一包通神饼,打开递到沈清瑶手里。 通神饼是姜末、葱花混着面糊摊成的薄饼,制作简单,容易保存,她就多做了些带着,省下路上的伙食费。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沈清瑶仿佛见到救星,眼冒金光,立刻接过来咬了下去。 通神饼酥脆无比,咬一口不停掉渣,但此时沈清瑶已经无法注意那些渣子。 入口先是恰到好处的咸香,然后葱的香味被油完全激发,带着滚烫的锅上烙出的麦香,盈满口鼻,姜的辛辣适时跑遍口腔,将香味推到顶峰。 酥脆的口感让这些味道随着饼的碎片不停在舌尖跳跃,味道融合得刚刚好。 在经历过数日小妹的厨艺摧残后,来上一口,仿佛过去数日的痛苦都远去了,直可通神! 沈灿灿走过来,擦了擦眼泪,说:“还有二百文钱的,是我做的菜太难吃了……” 沈辛夷问:“怎么是你做饭?娘呢?” 沈灿灿又想哭了,道:“娘跑了。” 沈辛夷脑袋快要宕机,“跑了是什么意思?” 沈灿灿:“……她说,我这个最小的也十六岁了,我们都该自己讨生活了,她要自己去逍遥了。” 沈辛夷呆了半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可现在全家人都只能依靠她了。 沈辛夷强打起精神,看了看正大啖通神饼的大姐,又说:“大姐生的什么病?” 沈灿灿:“大姐给人抄书多了,手腕子疼,所以不能干重活儿,大夫说,最近也不能再给人抄书了。” 沈辛夷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什么大病就好,大姐应该是腱鞘炎发作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她便开口问了重要的问题,“那这房子……” 沈灿灿又哭道:“我做饭到一半又去打水,结果……” 沈辛夷心疼了,把人抱进怀里摸摸头,“你又不是故意的,没事。” 沈灿灿抓紧沈辛夷的裙子:“楼店务来了几个人看过房子,要我们赔偿五百贯钱。” 沈辛夷听到这笔巨款,心中一阵绞痛,强自冷静,又算了算,道:“这房子烧得差不多,五百贯不算贵了。” 临安房价本来就高,买一座低等的宅子要一千多贯,还好她们家这房子是租的楼店务的廉租房,不是买的。 沈灿灿从沈辛夷怀里出来,哽咽道:“可是我们还不起啊。” 沈辛夷掐了把沈灿灿的小脸,笑道:“谁说还不起?二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沈灿灿一呆,“二姐,你有什么办法?” 沈清瑶吃完饼,擦了擦嘴角的碎渣,整个人焕发出精气神,闻言笑道:“看来阿椒是很有信心,在临安闯出一份天地了。此去川峡收获不少吧。” 沈辛夷自信一笑,道:“当然。大姐,阿芒,家里还剩下多少值钱东西?” 沈清瑶面露难色,道:“没有值钱的……我本就没什么金银首饰,那些绢帛竹木的都烧尽了,剩下几个玉的,也都换作了衣服被褥。” 沈灿灿点头,道:“二姐,现在家里,就只有几件衣服被褥,和两百文钱了。” 沈辛夷道:“那也够了,大姐,阿芒,你们放心,我们很快就能住回房子里。” 沈清瑶捕捉到某个字眼,心里一跳,笑容一顿:“所以,现在要去住……” 沈辛夷认真道:“我刚回来时,看见城外有个破庙。” 沈灿灿心中愧疚,第一个表示赞同:“行,二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我们就搬。” 沈辛夷知道破庙环境差了些,大姐肯定住不惯,先劝道:“大姐,城外破庙不要租金,我们就省了店租和房租。这二百零五文钱,连城里一个月的房租都不够,可是拿去当本钱,等挣了银子,就能回城里租房了。” 沈灿灿道:“二姐,你也只有五文钱啊。” 沈辛夷尴尬一笑:“还是刚才省的车费。” 沈清瑶叹一口气,虽然嫌弃破庙的环境,可眼下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得道:“好。” 端午将至,风雨飘摇,捕快频频在城内巡逻。 进城路上的破庙里忽然有了人声。 第2章 致命毒菇 青葱滴翠,冷雨潇潇。 泥泞的道路上陷进几道积水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破庙里。 沈清瑶捧着自己仅剩的几副墨砚残书,沈辛夷和沈灿灿都背着沉重的箱箧。 三个女子钻进破庙,把油纸伞放在墙边。 沈辛夷关上门,冷风从门窗的破洞吹进,她又搬了几块地上的破木板挡住大洞,道:“阿芒,把里边儿打扫一下,我点点东西。” “哎,二姐。”沈灿灿应了声,卸下背上的箱箧,撸起袖子开干。 沈清瑶无事可做,走到沈辛夷面前,“阿椒,要记下么?” 沈辛夷打开箱箧,蹲在地上盯着一堆锅碗瓢盆,闻言道:“好啊大姐。” 破庙里日久无人,一处干净地方也无,板凳积灰,沈清瑶干脆站着。 沈辛夷点过东西道:“碗碟和锅铲都没事,一会去砍点柴,顺便做几双筷子。灶台就用庙里的。也没什么要添置的。” 沈清瑶点头,心中担忧未解:“租金、税费都是零,可食材的成本也不低,要是只卖最便宜的炊饼,买面粉和油花的钱倒是不多,可利润也低。可我们每个月要还楼店务五贯。” 五贯这个数目实在不小,更何况她们要的是五贯净利润。 寻常走街小贩,一日收入几百文,刨去摊位租金、税费以及个人的生活成本,最后不过勉强维生而已,一旦遇到一些其他损耗,那便存不下一文钱。 她们虽然省去了大量支出,但就算生意极为火爆、门庭若市,一个月也最多能有两贯利润,更何况此地地处荒郊、人烟稀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客人? 沈辛夷道:“大姐,正是这里偏僻,才能做很多无本生意。” “无本生意?”沈清瑶低声道,“你是说……” “不错。”沈辛夷笑得眉眼弯弯。“这座庙依山傍水,山中有山珍,水中有河鲜,山鸡野兔鱼虾蟹,岂不是手到擒来?” 沈清瑶喜道:“当真是上好的无本生意了。还有荤有素,若是生意红火,说不定真能赚到五贯。” 沈辛夷笑道:“正是。” 沈灿灿一手一个拎了两只小板凳过来,放在两人身后,道:“大姐二姐,你们在计较什么呢?” 沈辛夷和沈清瑶回头一看,只见破庙已被打扫得干净整洁。 沈灿灿干活利索,只剩下两位姐姐脚下的地没扫了。 沈辛夷道:“我跟你大姐说,这山里有许多能取用的东西。”她往外一看,只见一束束金灿灿的阳光从破庙门上的小洞里射进来。“端午将至,最近雨多,天晴后想必有不少野生菌。我去采点儿回来。” 沈灿灿跃跃欲试,说道:“二姐,我跟你一起去。” 沈清瑶笑道:“你们去吧,剩下的我来归置。我这右手虽说不行了,左手倒也管点用。” “嗯,大姐,那我们走了。”沈辛夷点点头,拿了两个筐子,跟沈灿灿一道出门了。 龙王庙附近有大片的树林,雨后林中的空气凉而清新,似乎有一种树木和青草的香气。 小腿高的杂草上落满了水珠,强行走过去不免湿了裙子。 沈辛夷和沈灿灿各自拿了根地上捡的棍儿,拨开挡路的草枝。 地上散落着干枯的松针、树叶,盖成一篇,但沈辛夷还是能很快找到蘑菇生长的地方。 川峡是菌类物种极其丰富的地区,去年她就经常去雨后去山上捡菌子。干巴菌,见手青,鸡纵菌,有些浓烈如鸡油,有些鲜香似坚果,种类多如牛毛。 现在回来临安,虽然菌种少了很多,但配合其他食材,也能做出许多道带菌菇的美味佳肴。 拨开枯叶,旁边往往生长着一两株小小的绿株,隔不远就有一只胖乎乎的菇。枯叶上凉凉的雨水会沾染在手上,然后把菌菇菇抓进手里,触感也是湿润的。 胖嘟嘟的黄殿菇,本质是一种牛肝菌,杆子金黄可爱有弹性,菌盖色深有纹。肉质肥厚,炒食极佳。 从地上横倒的朽木里,找到了新鲜的合蕈,也就是香菇。这是沈辛夷前世吃的最多的菇,也是千家万户最常见的菇,可以起到味精的效果。任何平平无奇的菜,只要下几片香菇煸炒,就可以勾出鲜味。万菇之王,不外如是。 其他的菇,沈辛夷都采得不多,但是香菇她可是大采特采。香菇晒干以后,做菜时香味更加浓郁,她要多采一些回去做成香菇干。 沈灿灿跟沈辛夷学了一会儿,也很快找到了各色菌菇。 沈灿灿从地上摘了好几朵胖墩墩的蘑菇,步子都迈得大了,回头冲沈辛夷说:“二姐,前面还有很多,我们分头去挖,回来再让你辨认。”说完不等沈辛夷回答,就转过身跑走了。 见沈灿灿走了,沈辛夷先不急着摘菌子,而是走到一棵大树下,蹲坐在树脚下。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松了口气。之前在姐妹面前,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一个月赚五贯钱,哪有那么容易?足够买平常人家半年的口粮了。 可尽管艰难,也总有一线生机。这处选址,就是她的生机。 这座龙王庙距离不远处有一家小食店,是丁家的产业。 丁氏女掌权,不做城里的食店,只做城外的食店。店铺坐落在上佳的位置,大部分来往城内外的人撑到这里,都要下来吃上一口,否则饿到进城时人已成了个铲子。 没有竞争,客源保证。用差而稳定的厨艺,得到最大的利润。这就是丁氏产业围城的策略。 然而就算把丁氏的客人全抢过来也不够。要做到月入五贯,必须吸引城里的人也来买。怎么才能让城里人大老远出城来买食物? 沈辛夷戳着脚边的蘑菇头,已经有了想法。 她起身抖了抖裙角的泥土,起身继续捡菌子,不一会儿就捡了半筐。 “阿芒!”沈辛夷在林子里看不着沈灿灿的身影,就放声叫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传来沈灿灿的回声。沈辛夷喊她回来,又等了一会儿,见沈灿灿提着满满一筐蘑菇回来。 沈辛夷道:“已经够了,多了放着就不新鲜了。咱们先回去吧。” 沈灿灿意犹未尽地点点头。“我刚才还听到山鸡的叫声,明天就来抓。” 沈辛夷笑道:“好。” 破庙外的泥泞道路上,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 丝绸的鞋面沾染了泥泞,他那张周正的脸扭曲了片刻,嫌弃道:“这什么破地方……”连忙加快了速度,来到了破庙的屋檐下。 门窗破损,他还没推开门,就已经从门的小洞上看见了里面那个窈窕的身影。 是沈清瑶。虽然穿着不复从前精致优雅,但纤柔身体穿着粗布麻衣,看着也别有一番风味,就如同她鬓边那支柔白带粉的花。 他拿宽袖垫着手掌,把门推开。 “清瑶娘子。” 沈清瑶吓了一跳。 最近城里巡查日紧,据说偏远地区常常有武林人士闹事,这破庙刚好无人管理。 两个姐妹都出去了,就她一个人守着这破庙,心中自然担忧,听到推门声时还以为是强盗来了,下一刻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心才松了。 “清瑶娘子,是我。” 沈清瑶惊讶道:“原来是汪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汪玉露出心疼的表情。“我是专门来看你的。清瑶,你竟落魄至此。我一听你们家遭了火灾,急坏了,去找你,才知你们已经搬走。” 他上前一步,握住沈清瑶的肩膀,“为何,为何不找我帮忙?无论要房还是要钱,我都可以帮你的。” 沈清瑶脸色一僵,连忙推开汪玉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道:“公子说笑了。你我非亲非故,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帮这么大个忙?” “非亲非故?”汪玉眸中神采一动,似乎因对方的疏离心伤,“清瑶,你难道不知我对你的心意?” 沈清瑶脑海里思索着如何拒绝才能不刺伤这人的自尊心,一时没有言语。 汪玉见她眉眼低垂、愁绪如烟的柔弱模样,更是情不能自已。“清瑶,我对你实在情深、情真。” 沈清瑶抬眼看他诉衷情。 沈玉道:“满城的人都知道你命硬福薄,小小年纪就克死父亲,将来必然也克死丈夫,没人敢追求你。可是,我不在意,阿瑶。无论别人如何说你,你在我心里始终如同画中仙子。 “如今看你落魄,我实在心如刀绞。粗布麻衣怎堪配你?只要你一句话,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便为你置办房产,让你搬回城里。” 沈清瑶道:“汪公子,你当真对我情真意切?” 汪玉以为她动心,面露惊喜,言之凿凿,十分坚定。“自然。” 沈清瑶:“你愿为我买下临安的宅子?你手中有这么多钱?” 汪玉一愣,道:“自然是租房。”又连忙补充道,“阿瑶,不是我不愿出这个钱,只是临安房价太高,动辄千贯,就连普通的朝廷官吏也难承受啊。” 沈清瑶轻笑一声,微微叹了口气,“此事暂且不论,汪公子,你若对我情真,那你的娘子丁氏怎么办?” 第3章 致命毒菇 汪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不会让她找你麻烦的。” 沈清瑶与汪玉只能算半个熟人,本就对他没有希望,自然也不会感到失望,闻言平静地说:“汪公子的意思是要我和她共侍一夫?要我当妾?” 汪玉柔声道:“阿瑶,你也是知书达礼的人。所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又何必在意名分呢?” 沈清瑶无奈地皱了皱眉。原来连妾都不是,沈玉是要她给他当没名没分的外室。 她沈清瑶一直以来,在内孝顺母亲、疼爱妹妹,在外洁身自好、读书识字,她已经很努力去做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可她在这些公子哥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沈清瑶的目光冷了下来。“原来汪公子的情真,就是连名分也不肯给我。怎么,是怕我克死你吗?” 汪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显然是被沈清瑶说中了。但沈清瑶还没有全部说中。 “瑶瑶,你听我说,你别生气。那丁氏刁蛮善妒,若是让她知道我要纳妾,恐怕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倒不如你在外间住着,我有空就来看看你。琴瑟和鸣,岂不美哉?现在我虽不能给你名分,可我的心中却永远只有你一人。” 他上前想要去拉沈清瑶的手,沈清瑶往后退了退,说道:“汪公子,我没有心思和你周旋。如今看来,是我对你无意,你也对我并无真情。既然如此又何苦纠缠。” 汪玉面色受伤,“瑶瑶,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你可知道你每一次抄书,我都要买好几本。要不是我,你以为你的书能够那么畅销?那么多才华横溢的秀才也在抄书挣钱,别人为何要买你这滥竽充数的女子的书。” 沈清瑶秀眉一簇,心中忽然苦涩不已。 她之所以忍受对方的一再言语冒犯,和他说这么多话,就是因为以往替书店老板抄的书,汪玉总会买上几本。 她本以为对方多少对自己的才学有那么一点欣赏,如今看来却全然只是贪图她的颜色罢了。 是,合该如此。世间的才学都是男子的,又何时能轮得到她一个女子来说话?再如何苦练书法,终究也只是玩物罢了,入不了男人的眼。 她赌气道:“汪公子,你若觉得买的不值,可以将书还给我,我把钱退给你。”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现在她们三人连吃饭都紧巴巴的,还怎么退钱给人? 好在汪玉没有让她退钱的意思。 汪玉皱了皱眉,道:“阿瑶,你这样便就有些无理取闹了。”那些书他拿回来就丢到了柴房烧火去了,手里哪还有沈清瑶的书? “你这样说话,岂不是要将你我的情分全然斩灭?” “汪公子,我和你并没什么情分,请你离开。今后也莫要再提这些话了,好好对待你的妻子。”沈清瑶厌恶地转过身去。 汪玉脸沉了下来。“沈清瑶,你当真如此无情?” 真是不识抬举。他好说歹说这么久,又是做小伏低,又是倾诉深情,可这铁石心肠的女人竟丝毫不动心。 沈清瑶这种克父克夫的女人,还一把年纪,都已经二十一岁了,还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不成。 沈清瑶道:“你走吧。”声音清冷,却让汪玉心中怒火更烧。 “我对你数月情谊,你总要让我一亲芳泽,才能死心吧!”他从沈清瑶背后抱了上去,就去吻沈清瑶的脸。 沈清瑶吓得尖叫起来。 天上一道惊雷闪亮,照亮了两人的脸。 雷声下的沈灿灿和沈辛夷都抖了抖,抬头看到天边一片乌云。 沈灿灿看着天说:“呀,看来要下雨了。也不知要下几天呢。” 端午前的雨水,常常淅淅沥沥持续两三天。 沈辛夷说道:“若是一直下雨,就不好进山打兔抓鸡了。我这就去河里抓点鱼来。阿芒,你先把这两筐蘑菇带回去。” “好,二姐你小心。”沈灿灿点点头,提着篮子回家了。 “大姐,我回来了!”沈灿灿拎着篮子边跑边喊,隔着好几步就看见破庙的门半开着。 有人正抱着她柔弱的大姐纠缠。 沈灿灿双目圆睁,把篮子往地上一放,抓起墙边的木棍就冲进去,一棒敲在那男子的背上。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大姐无礼?!” 汪玉痛嚎一声,放开了沈清瑶,手扭曲地揉搓自己的后背,却摸不到最疼的地方。“大胆!你竟敢出手伤人!” 沈灿灿走到沈清瑶身边,“大姐,你没事吧!” 沈清瑶摇了摇头,看到沈灿灿回来,惊慌的内心瞬间定了下来。还好沈灿灿回来及时,她并没有被这人占到什么便宜。 沈灿灿又指着汪玉说道:“这人是谁?”汪玉平时和沈清瑶见面几乎都在书店和街上,因此沈灿灿并不认识他。 沈灿灿不认识汪玉,却知道敢欺负大姐的就要教训。 沈清瑶在沈灿灿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沈灿灿瞬间涨红了脸。 正在这时,汪玉怒道:“你这泼妇,丝毫没有点儿家教,谁让你到处打人!” 沈灿灿拎起棍子又上来了。“你个登徒子,胆敢要我姐姐给你做外室,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边骂边打。 汪玉身上被抡了好几下,遭打出了大门外。他赶紧往外跑了几步,指着两人怒道:“好啊,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沈灿灿横眉竖眼,“你还不跑是吧?”她举起棍子作势要追出来打。 汪玉吓得连忙逃走了。 “呸,什么东西?也敢占我大姐的便宜。” 沈灿灿拎起地上的两筐子蘑菇进了屋。 “大姐,你看我摘了多少菌子回来?” 沈清瑶笑道,“阿芒真厉害!对了,你二姐呢?” 沈灿灿道:“二姐看着要下雨了,怕明后天雨大上不了山,先去河边捉两条鱼回来。” 沈清瑶点点头:“好,那你去把菌子放好吧。” “哎。”沈灿灿把筐子拿进灶台里放了又回来,发现破庙里的摆设被沈清瑶重新归置过一番。 这庙子里没有厢房,也没有偏殿,不像那些大的寺庙,所以才会被荒废。 沈清瑶便用木板隔离出几块区域,又用扫把细细扫了一番,晚上就在这里搭上一些台子,铺上被褥睡觉即可。 外头还没下雨,半边天阴着,半边还有阳光。沈灿灿把门打开,让风吹一吹灰尘,再让阳光除一除湿气。 这段时间,这里就是她们的家了。 汪玉跑回家里,身边亲近的家仆丁茂见他疼得龇牙咧嘴,上来问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汪玉把事情一说,丁茂见他实在气得很,便说:“老爷,要不然我们告诉夫人,说那泼妇打你,让夫人给你出气。她看到你这么惨,肯定把她们都掀翻!” 汪玉怒目,一脚将人踹翻,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他娘是不是疯了?想害死我是吧?母老虎要是知道我跟沈清瑶的事儿,不但是他们沈家,连我都死定了!” 丁茂自知失言,连忙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又凑到汪玉身边说道:“是是是,老爷,我错了。” 说完给汪玉奉上一杯茶,汪玉接过来狠狠喝了几大口,才怒道:“蠢货,根本指望不上你。还好我有办法。” 丁茂连忙道:“是,老爷您聪慧绝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 汪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掂了掂。 丁茂一看就知道这个荷包是沉甸甸的,里面银子不少。 丁茂眼睛一亮,附耳过去,听汪玉说道:“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拿去找几个江湖人士,把那几个女人给我狠狠揍一顿,出上一口恶气。 等她们被打的半死不活,我再出来英雄救美。何愁这女人不动心呢?” 丁茂眼睛放光,恍然大悟。“还是老爷聪明啊。我这就去办。” 他接过荷包,将荷包揣进兜里,喜笑颜开走了出去。 汪玉眯眼看着丁茂离开的背影,眯着眼冷笑一声。沈清瑶,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泥泞的道路上,两名武林人士背着长刀在岔路口徘徊。 “怎么了?”其中一个壮汉问道。 另一瘦汉回答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折家那位少主的身影了。” 他看了看前方,两条岔路上都有杂乱的脚印,看不出什么异常。 “哟,他居然能跑到临安啊。是什么让他拥有如此巨大的决心。”壮汉闻言调笑,很明显不觉得那位少主能跑这么远。 瘦汉道:“这哪知道呢?反正是他们折家的家事。只不过这次盟主给的赏银多,咱们要是能把少主给抓回去,那也是一大幸事啊。” 一个月前,武林盟主的儿子失踪,折家发了帖子,请江湖同道遇到折惊澜,就劝他、或抓他回去。 壮汉道:“我看你是喝了假酒了。那可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武功高强,就凭咱们两个,能把他给抓回去?” 瘦汉道:“哎,万一他这一路逃亡,又饥又累,完全没有力气,就轻松被咱们逮住呢。” “做梦吧你。” 两人往前走了走,走到一条岔路中间,仍旧没看见人影。 瘦汉笑道:“看来真的是我弄错了。” 壮汉本来也没有当真,两人便说笑着离开了。 折惊澜躲在草丛里,几乎成了一个泥人。泥巴完全糊住了他那张英俊的脸孔,健壮的身体也装在褴褛的衣衫里,看起来如同乞丐一般。 两只疲惫但明亮的眼睛盯着两人身影,直到他们完全离去,才终于从草丛里钻出来。 他头晕眼花,看见前方有一个破庙,便躲了进去。他是从偏门进的,里面是一个小厨房,灶台好像被收拾过。应该有人住。 但他已经顾不上有没有人了。他好几天没吃饭了,全身的力量早已用尽,又不敢跟任何人求助,生怕他爹把他抓回去。 他腹中咕噜咕噜直响,这时墙角的两筐蘑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立刻扑了过去,抓起一个蘑菇就啃。 第4章 鲜椒鱼脍汤 龙王庙后边儿有一条定潭河。 穿过河边的松树林和矮木丛,走下湿草地来到岸边,就能看见一条宽阔的大河。 走到河流拐弯处,有一丛小小的竹林。 沈辛夷从地上捡了半截干枯的竹竿,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把顶端削尖,走到河边上水浅的一处。 可惜今天没有带簸箕,否则就能搞到许多小参子鱼,回去炸小鱼干吃。这鱼数量极大,平时人要是想来弄上两筐,轻易就能得手,且并不影响来年鱼获丰收。 现在她手里有工具,可到水里去叉大鱼来吃,只不过是哪种品种的鱼就不知道了。好在这河里黑鱼、鲢鱼、鲤鱼、鲫鱼都不少。 一个厨子,也应当是一个好的刀枪手。 沈辛夷站在河里,半截身体都沉在水中,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看到天上的乌云渐沉,又是一道闪电。 机会来了。她看到几条大鱼来到岸边,浮出水面,嘴巴在水面张合。在大鱼附近更有密密麻麻的小泡泡,是那些小鱼儿在呼吸。 沈辛夷眼疾手快,一竹竿插下去,力量深透河底。 其他鱼都被吓走了。沈辛夷已经叉上一条大鱼,拎起来,是一条三斤半左右的黑鱼。 沈辛夷露出笑容,已经想好了今天吃什么,用细竹枝穿了鱼嘴,拎着它往家去。 走到破庙附近的岔路口,忽然一声惊雷,大雨终掉了下来。 她一只手盖在头顶,快步往破庙跑去。 沈清瑶和沈灿灿正站在破庙的门口,两人接连发现了她,冲她招起手来。 沈辛夷跑进破庙里,沈灿灿过来接过鱼,把鱼放进破桶里。 那桶也破了一半,有几根短木板,不过还能装半桶的水,养一条黑鱼是没问题的。 沈清瑶拿帕子替沈辛夷擦了擦脸上的水,又拨了拨她的头发。“何必非得冒着雨去?咱们有这些蘑菇,省一省够吃几天了。不吃肉又有什么要紧?看你,裙子都湿透了。” 沈辛夷一笑:“没淋到什么雨,是在河里弄湿的。” 沈清瑶催她去换上干衣服,沈辛夷便去换了衣服出来,看见沈灿灿蹲在地上,盯着那条大鱼说,“二姐,我们今天就吃鱼吗?” 沈辛夷笑道:“嗯,给你们做鲜椒鱼脍汤。” 沈灿灿道:“是杭椒吗?把杭椒加到汤里,那还能吃吗?” 沈辛夷道:“不,是川椒。” 当初她就是因为私自用川椒做菜,被逐出师门的。活像犯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儿,断送了自己一辈子的前程。哦,对了,还说这个川椒的味道污染了他们大酒楼的锅,锅要换,还叫她赔了锅的钱。二两银子! 临安这边所用的唯一能有点辣味的东西就是杭椒了。 沈辛夷:“我从那边带回来不少调味的香料,以后让你们都尝尝。” 虽然由于地域因素有些香料在临安找不到,不过她带了一些还能用用,而且也有来往于两地之间的商贩,仔细找找可以买到。 “好啊好啊。” 沈辛夷道:“我们今天摘的那些菌子在哪儿呢?” 沈灿灿道:“我放到厨房里墙边上了。” “行,那我去捡捡蘑菇。” 沈灿灿:“二姐我去帮你!” 一进厨房,看到那两筐菌子,沈辛夷就说道:“咦,怎么感觉这菌子好像少了点儿?” 沈灿灿“啊”了一声,凑过去看了看,说:“好像没有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记不太清楚了。 “算了,来收拾菌子吧。”沈辛夷也没细究。 沈灿灿去缸里舀了一桶水。等沈辛夷分拣出来菌子,按照种类分门别类放好,她就把菌子洗干净放到菜盆里。 沈清瑶的书都烧光了,现在手头也没事儿可做,就搬个小板凳跟着两人进了厨房,在她们旁边坐下,一手托着腮看两人干活。 “哎哟,”沈辛夷看到筐子里的一只蘑菇,连忙捡出来专门放到一块地上。“阿芒,等会儿把那些选好的菌子再多淘洗几遍。这种蘑菇有毒的。” “啊!”沈灿灿又惊又怕,“我看它长得挺普通的。” 沈清瑶也道:“还好我们阿椒认识……” 沈辛夷道:“很多蘑菇长得虽然相似,实际上是有区别的。等会儿把这种蘑菇都拿去丢了就行了。” 沈灿灿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沈辛夷就把剩下的毒蘑菇全都捡出来了。 外边还下着大雨,几人不打算现在出门,就将毒蘑菇都堆在了墙角。 沈灿灿洗干净所有的蘑菇,厨房里还不到生火的时候,沈辛夷就把两个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在厨房杀鱼。 这种大鱼的力气大得很,若是不熟悉的人来杀鱼,很容易切到自己的手,因此只有沈辛夷自己可以做。 沈辛夷拿擀面杖一棒敲在黑鱼的头上,黑鱼立刻就不动了。 虽然被竹竿戳了一个小洞,品相不太好,但并不影响食用。 用菜刀把鱼鳞启干净,又挖了鱼腮,剖开鱼腹。 片黑鱼,首先要沿着脊骨将鱼肉分开。沈辛夷的刀一路行云流水,从鱼尾来到了鱼头,然后将鱼头稍微翻到中间,抬起刀往鱼头中间斩去。 “住手!” 一声严肃至极的低喝声,吓得沈辛夷的手一抖,好险没砍到自己的手。 沈辛夷一转头,震惊不已地看着眼前满身泥巴的男人。哪里来的乞丐?! 折惊澜吃完蘑菇之后,觉得身上的泥巴不舒服,就把泥巴搓了搓,不过搓不干净,因此身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污泥。脸也是只有一半小麦色的皮肤在外面,其他的都被糊住了。 所以此时他依然还是像一个乞丐。 但可怕的是,他的眼前光怪陆离,看见的一切像是被套上了扭曲的镜子,窄的变成宽的,宽的变成窄的,五色缤纷,变幻无常。 厨房笔直的房梁和墙面扭曲,好像波浪。好几个爹在天上飞来飞去,折惊澜几拳把爹都打飞了,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把锋利的刀,这刀刺痛了他的眼。 握着刀的,很明显是一个女人,很胖,看上去好像一个圆滚滚的巨型鸡蛋,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女人手里的那把刀又长又锋利。这显然不是什么厨房里的菜刀,而是绿林屠夫用来杀人的大刀! 折惊澜警惕地往四下瞄了眼,就看到那一顶巨大的铁锅里面装着大半锅的液体,液体咕噜咕噜冒着紫色蓝色的烟。那里面分明都是血液! 救命啊,他是造的什么孽! 他整日里练功,潇洒的很,可他爹却突然说要把他赘到东海上的孤岛!那孤岛远离陆地,听说那地主家的女儿多少年都没嫁出去,找的每个夫婿最后都没有谈成。 而他爹竟然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也不安排他跟那姑娘先见见面,就说要把他赘过去! 现在他机缘巧合,不知怎么的就见到了这个未婚妻。 难怪他爹不让他们提前见面,原来此女容貌丑陋,体壮如牛! 这还不重要。容貌之丑,不胜于心灵之美,他也并非不可以接受貌若无盐之人。 但最可怕的是,这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那案板上放着人肉,锅里煮着人血! 爹是不是疯了! 折惊澜只觉得头晕目眩,马上就要晕倒过去,但却依然秉持着最朴素的正义感,开口阻止了对方的暴行。 “住手,你要干什么!” 沈辛夷:“我在杀鱼啊。你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不由想到,这个人是不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流浪汉呀?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就不好赶走对方了,毕竟这破庙也不是自己的产业。 折惊澜怒从心头起。什么?杀人!亏她说得出来!“你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心如蛇蝎,妄造杀孽!” 沈辛夷一头雾水。这人是法海吗?还是什么鱼类保护主义者? 她刚要开口维护自己吃肉的权利,据理力争,对面那乞丐却又突然道:“呵,我千里迢迢赶来,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一个残忍的女人。你死心吧!就算你娘和我爹谈好了,我也绝不会做你的赘婿的!” 与此同时,内心的正义感让他快步上前,去夺沈辛夷手中的刀。 他眼前恍惚,根本看不清刀在什么位置。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辛夷的手腕,一用力,刀就从沈辛夷手里落了下去,哐一声插进了木质的案板上。 沈辛夷吓得往后退,而折惊澜却也顺着她的脚步逼近,把她压在了墙面上。 沈辛夷惊魂未定盯着那把菜刀:“这样很危险的!” 折惊澜盯着沈辛夷。虽然脸上脏污,可那双漆黑眼睛却射出明亮的正义的光。“我绝不允许你滥杀无——”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震。慢慢转过头,看见一个编着赤色发辫的少女正拿着一根棍子,还保持着打人的姿势。 “你……好……” 你!好卑鄙的女人!背后偷袭!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慢慢倒了下去。 沈灿灿愣了愣,说:“你好。”被打了还这么有礼貌,不像是个坏人啊。“二姐,你没事吧?这人是谁呀?” 沈清瑶也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呀,这是什么人?” 沈辛夷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顶着姐姐妹妹的目光,沉默片刻,说:“他……他是我娘给我找的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