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轻颤时》 第6章 你想管我?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 被软磨硬泡挟持到这灯红酒绿看着就不正经的酒吧时,云商这会儿知道了什么叫怂。 要让老太太知道她大半夜跟着裴夏鬼混到这地儿来,回去好说歹说也得领教一下裴氏家法。 酒吧人多,俩小姑娘长得实在惹眼,于是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成分就浑浊许多。 重金属音乐震得云商胸腔都有余震,周围人频频的打量和凝视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听不清,再说一次,你们找谁?”前台服务人员那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搭个耳朵过来要求俩人再复述一遍。 在此之前,裴夏和云商已经各说了一次要找裴宴的话。 “我说我找裴宴!裴宴!听清楚没!”裴夏一掌拍在吧台上,嗓子洪亮。 云商摸了摸耳垂,环视几圈试图找到裴宴的人头,奈何周遭的人群嘈杂,光线晃眼,别说人头了,鬼头都看不清。 “别看了,他们肯定在包厢里。”手臂被云商挽着,很烫,裴夏下意识拉了她一下,挡住左边那几道不太文明的视线。 “不知道两位是裴少的……”不是他们干前台的故意装耳聋,实在是全天下来要找裴宴的女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裴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姓裴,叫裴夏,你说我是他谁?” 闻言,原本还打算糊弄过去的工作人员站直了身体,当即点头哈腰:“不好意思裴小姐,稍等一会儿,我马上通知裴少。” “通知什么通知,通知了还叫惊喜么,人在哪个包厢,赶紧的带我们过去!”裴夏抬手理了理头发,边催促边放狠话。 真通知了,指定被裴宴抡起拳头撵出去。 云商被不被撵出去不知道,她肯定又要承受一次裴宴的滚字真言。 裴夏长相本就明艳,说话做事都是大小姐做派,按理说该打消这人的顾虑了。 但这次关乎自己的饭碗,服务生犹豫不决。 不正经的地儿,酒杯的碰撞,男人的粗言秽语以及那些让人恶心的打量另周遭的空气漂浮着一股馊味儿。 云商蹙着眉,目光真诚地说出一句:“京州人,不骗,京州人。” 语气笃定,态度诚恳。 “对对对,京州人不骗京州人。”裴夏搂着云商肩膀,笑出声,“你不信我,总该信她吧,她长得就不会骗人。” 服务生心拔凉拔凉的:“我不是京州人。” 云商:“……” 但有一点说的没错,眼前这个一脸乖巧长相的姑娘确实不像骗人的样子。 于是服务员终于下了决定,把人带去了酒吧内最顶奢豪华的svip包厢。 裴夏紧张又激动,搓搓手蠢蠢欲动地准备推门,正巧见有侍应生推着酒水过来,笑嘻嘻拦下:“不用送进去了,谢谢,我来。” 云商躲着没动,枪打出头鸟,等会儿等裴宴的目光把裴夏杀死了她再见机行事吧。 想是那么想的。 可裴夏进去的第一句话就是高喊:“surprise!裴宴哥哥,嫂嫂来看你了!” 门外的云商脑子宕机了一秒,石化当场。 裴夏果然是来卖她的。 包厢内,酒水饮料摆满长桌,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斑驳晃眼,与外边不同的是,这儿的音乐柔和。 正因如此,才突出裴夏进门后的那片死寂。 以坐在l形沙发最中间的男人为首,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人不多,加在一起也就四五个,估计是玩得来的。 都是熟人,自然都认识裴夏。 他们好奇的,是裴夏口中喊出的“嫂嫂”。 “靠,裴宴你来真的!”离门最近的银发男惊呆下巴,准备酝酿等会儿要怎么喊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为嫂子。 关于那童养媳的谣传,跟裴宴相熟的几人没少打趣他。 但也只是打趣,没当回事儿。 谁能想到有一天正主来到了他们面前。 “真畜生啊。”直对着门口的解了三颗衬衫纽扣的男人一把切灭手中刚点的烟,下意识管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不动声色地把扣子系上。 其他人面面相觑。 对于裴夏来找裴宴的事儿,他们司空见惯,但听说那位寄住在裴家的童养媳也来了,还是以裴宴未婚妻的身份来的,怕是鬼都得探头出来一探究竟。 倒是坐在中间原本姿态闲散的裴宴眸色忽暗,冷不丁冒出一身寒气。 裴夏的目光讪讪收回,打着哈哈喊了声:“哥,我……” “谁让你带她来这儿?” 裴夏一愣,刚准备好的话忽然就不会说了。 “裴宴,吓着她了。”系好扣子,男人起身走来,安抚性的压了压裴夏的发顶。 “秦峥哥……”裴夏扁嘴就要掉眼泪。 “我在问你话。”裴宴面色凛然,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我,我……”我了半天,裴夏咬着唇,豁出去准备认错时,门外站着深呼吸了一口气的的云商探头进来。 豁出去似的,云商把话接过来:“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奶奶担心你。” 还算从容,起码把那股紧张压抑得很好。 但容易让人误会她一脸幽怨。 或者说,像在埋怨裴宴夜不归宿。 包厢内的几人忽然就悟了,纷纷看起好戏。 裴宴眉头拧了拧,过会儿,低低的笑容荡开:“云商,你想管我?” 鬼才想管你。 云商打着腹语。 “这哪是想管你,这不就是在管你么。”银发男滑动着打火机滚轮,笑得发邪,“宴哥,恭喜了,喜提人生第一次早归。” “滚。”裴宴嗤了声,起身路过他时一脚踹下去。 这一脚看着就疼,裴夏担心下一个挨踹的就是自己,一个劲儿往秦峥身后躲。 云商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看他走向自己。 “说实话,别拿奶奶当借口。”裴宴这会儿脸上毫无半点笑意。 实话不太好说,云商眨了下眼睛,连着摇了两下头。 摇完又点头:“就是实话,你,回去吗?” 晚饭时老太太没少叨叨裴宴的名字,说担心他,确实没有掺假。 “回去?做什么?”裴宴垂着眼睑打量她,没错过一秒她睫毛轻颤的模样,大概是觉得她矮,下意识想要弯一下自己这把腰杆子。 这想法刚溢出脑海,又很快被他一把掐住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可笑,她什么人。 也配他弯下腰? 第7章 一杯倒 “你喜欢……吃糖藕吗?”云商靠着墙面,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 实在想不出来找他的借口,总不能真的把裴夏出卖了。 其实卖了也行。 但裴宴今晚情绪似乎过于低沉,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万一发起酒疯来真把裴夏给打了…… 云商脑子嗡嗡疼。 “说什么?”裴宴拧眉细细打量她几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糖藕。”云商重复了关键词,解释,“我准备,做糖藕给奶奶吃,顺、顺便,请你吃。” 有病吧? 什么破烂借口。 裴宴嘴角微抽,毫不掩饰自己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脑子糖藕做的?大半夜到这儿鬼地方来请我回去吃糖藕?” 别说裴宴了,裴夏这个主谋都听不下去,于是顶着个随时被劈的脑袋撞到俩人中间,摊开手维护云商:“是我是我,是我行了吧,是我约她一块儿来……” “糖藕是什么,做的明白么你。”裴宴讥笑一声,甚至没搭理裴夏,一巴掌把她推给秦峥。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穿着一身纯白衣裙的云商,裴宴转身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眼神瞥向她,下巴再微微朝着自己右边的空位点了点。 在场几个人心里明镜似的,一个个都不说话。 倒是裴夏撅了噘嘴。 好一个重色轻妹。 云商说话不利索,哪怕慢吞吞的,裴宴都一个字一个字听她说完了才搭腔。 到她这儿就毫不留情地打断。 “想让我回去吃糖藕,可以。”眉毛往上挑了挑,裴宴总觉得她傻看不懂刚才的示意,干脆上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陪我喝一杯,我就回去。” 都说他薄情寡义,骨子里透着坏。 云商这会儿也忽然觉得他跟外边的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 都是坏种。 这姑娘一看就涉世未深,又被裴家老太太保护得很好,喝酒…… “裴宴,注意点分寸。”出声的是秦峥,与裴宴交情最深。 他说的话,裴宴往日里倒是能听进去几分。 “不敢?”裴宴握着酒杯,杯里还未融化的冰块碰着杯壁发出清脆声响,他眸色淡了不少,任何人都没搭理,唯独歪头看着云商。 这个谣传是他童养媳、未婚妻的人。 “要要要要不……我来替她喝?”裴夏欲哭无泪,开始后怕,一顿结巴。 人是她强行带过来的,真要出了点什么事儿真的会完蛋。 “喝完,就回去吗?”在裴夏尾音落下时,云商的话就接在后面。 裴夏笑了一声。 比起裴夏这怂蛋玩意儿,她走过来坐下再拿起一杯长岛冰茶的姿势更加取悦人。 “回啊。”裴宴笑得痞,双腿交叠,“你这么给面子,我自然也要给你面子。” “哦。”云商垂睫,淡淡扫视了眼杯中液体,凑近闻了闻这还算醇香的酒。 正要二话不说往嘴巴里送时,有半截手臂横过来。 裴宴脸色黢黑地夺过这杯酒。 云商:“???” 酒杯才脱离她手里没一会儿,便被裴宴硬塞了另一杯低浓度的酒。 “喝这杯。”他喝过酒,嗓音比往日的要低哑醇厚,隐隐透着磁性。 云商怔了怔,没理解其中意思,但总归不会下毒暗算她。 于是便没想那么多,仰头喝了这一世的第一口酒。 酒经过口腔,舌尖,顺着喉咙被咽下肚子里。 这酒不烈,带着丝丝甜味儿。 云商喝了一口就惊讶地转头看了裴宴一眼。 许是太好喝,还砸吧了下两瓣唇唇。 “出息。”裴宴嗤了声。 有几人低低笑出声,看破不说破。 “行了,人小姑娘酒也喝了,赶紧起来把她俩送回去。”秦峥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脚跟,垂眸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帮你叫了代驾。” “那什么还还还……还早,我还没喝呢。”裴夏弱弱出声,越说到最后越没气。 “还还还还早你爸,你结巴了?”裴宴这嘴跟淬了毒似的一顿输出。 裴夏缩着脑袋不吭声。 “走了,回去吃糖藕。”整理了一下袖口,裴宴心情倒是没那么坏了,正欲起身,人都没离开沙发,身边这位砸吧砸吧嘴喝完了一杯酒的姑娘就这么招呼不打一声栽倒在他腿上。 裴宴:“……” “嚯——”在场几个人惊了一瞬。 裴夏不可思议:“哥!你下毒啦!” 秦峥皱了皱眉,带着审视和疑惑:“你……她……醉了?” 裴宴脸黑了一阵又绿了一阵:“……” “下你老子。”狠狠剜了一眼裴夏,明明怀里这姑娘也不重,但是倒在自己身上就跟下了什么封印似的,他完全不敢动弹。 “云商,起来。”裴宴手掌停在她肩头的位置,想了想,转移到她头顶上拍了拍。 醉晕过去的云商听到自己名字还砸吧了下嘴回应了下,证明自己没死。 看出这姑娘是一杯倒,裴宴气得发笑,这会儿直接扯着人领子将人拎起来,凶巴巴地命令:“坐好!” 云商哪知道他说了什么,软骨动物似的完全坐不直。 摇晃一下又往他身上栽。 倒是认人。 裴宴:“……” 头疼,头很疼。 “你让人喝的酒,自己负责吧。”裴夏凉飕飕吐出一句,说完赶紧躲秦峥身后。 给云商灌酒,还把人灌醉晕了过去,这事儿对裴家来说可是大事儿。 搞不好要跪祠堂反省忏悔的! 赶在裴宴一个眼神杀过来之前,秦峥无奈叹声:“夏夏说错了?这事儿该不该你负责?” 场上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致地保持沉默。 “麻烦。”撂下两个字,裴宴黑着一张脸搂过云商后背,手臂环过她的膝弯将人腾空抱起走出去。 小小一只的姑娘就这么横在自己怀里。 轻得出奇。 裴宴皱眉掂量了一下。 心里琢磨裴家那群老东西是不是缺她一顿饭。 同样养在裴家,裴夏就壮得像头猪。 她瘦得跟只母螳螂似的。 还留在包厢内不舍离去的裴夏一副淑女模样跟秦峥道别,这会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以后别贸然来这种地方找你哥,就算来,记得先给我信息。”秦峥看着是在训话,但语气却是一贯的柔和。 他人永远这样,成熟稳重,跟她说话永远是这种温柔的语气。 像家里长辈。 裴夏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秦峥哥,下次一定跟你说。” “我送你出去。”接过她手里的包,秦峥将那厚重的金属门拉开。 人一走,包厢内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我说,咱们宴哥这位妹妹,真是来找她亲哥的?”银发男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第8章 他听你的话 七月的晚风清爽,敞篷车内,裴宴给毫无动静的云商系好安全带就吩咐代驾司机开车。 裴夏被秦峥送出酒吧门口的时候,狠狠吸了一口这台车的车尾气,再一抬眼,车已经没影了。 裴夏:“……” 秦峥无奈掐了掐眉心,习以为常地善后:“我送你吧。” - 车子进入郊区路段,四周安静得只有车声,裴宴侧目,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车开得很稳,但这姑娘哪怕被安全带拴着还是坐得歪歪扭扭。 吹来的风大,云商刘海被吹起,露出那光洁的额头。 听老太太提起过,云家当年经历的是一场爆炸性火灾,这姑娘命大,爆炸起火时正巧被保姆带着出门遛狗。 虽如此,但爆炸的时间正好是她遛完狗回到家门前那一刻。 爆炸弹射出来的碎片划过她的额头,至今留着一道不规则的小面积疤痕。 可比起身体上的创口,那场事故,在她心里留下的创口和阴影更大。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死在一场爆炸性火灾中。 何其残忍。 裴宴闭了闭眼,喊了一声:“云商。” 云商背对着他,脑袋虽然靠着椅背,但整个人就要往下掉。 喊是喊不动了,裴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往云商边上挪了挪,手臂圈在她腰间轻轻将人往上一提。 人倒是坐好了,但原本背对他的脑袋此刻完全栽进他的怀里。 淡淡的少女的发香萦绕在鼻息之间,风把她头发吹得凌乱,扫过裴宴的脸颊,掀起一阵痒意。 喉结不自在地滑动两下,裴宴自认长那么大没离哪一个女人这么近过,换了一口气,稳住心态后一把将人推开。 这一推,将这姑娘刚被头发挡住的脸庞完全暴露在自己视线中。 云商长得很漂亮。 像空灵山谷深处中难得一遇的一泉清水,自带纯净与灵动。 但这姑娘眉眼之间常常带着一抹悲伤。 大概是与这些年的经历有关。 她惯会察言观色,对裴家每个人都毕恭毕敬,看着亲切,其实从不越矩,带着淡淡的疏离。 寄人篱下,怎会快活。 裴宴也就多看了两眼,便看到了云商眼角处那被灯影映得反光的将落未落的眼泪。 莫名地,裴宴蹙了蹙眉。 快到裴家老宅时,裴宴终于屈尊降贵地抬手抹去那滴泪。 于是指尖便湿了。 “裴宴!你你你你……”车刚停稳,裴家老太太气得快要爆炸的声音当即就炸开了。 “你是要气死我好送我去到底下跟你爷爷相聚!”老太太气急了嘴上没把门什么胡说都说,拄着拐杖哒哒哒走到车门前就是一顿呵斥。 这车是敞篷的,正方便了老太太抄起拐杖对着裴宴就是一顿打。 “得得得,您老消消气,就你这生龙活虎的劲儿,人阎王爷还不敢收你。”裴宴拇指蹭了蹭食指染上的那抹湿意,下车后绕到另一边替云商解开安全带。 老太太懒得跟他掰扯,焦急地上前摸了把云商的脑袋:“夏夏发消息说这丫头喝醉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去喝酒呢……” 裴宴难得心虚,欲盖弥彰地摸了把鼻子:“行了,您老行行好,让让,我把人给你端回去你慢慢摸。” 嘴上混蛋,可抱着人的动作却挺稳重。 老太太被人扶着跟在裴宴后面,大概猜到云商喝醉跟他脱不了干系,于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拐杖对着他的腿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棍:“翩翩要是出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裴宴:“……” 他还是第一次直面感受到老太太对这丫头的宠爱。 大晚上等在门口,又是担心着急又是心疼害怕。 若今晚喝醉的是裴夏,这老太太怕都不是这反应。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她是…… 就一瞬,裴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人送回房间,裴宴离开时驻足了几秒。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竟抱着这姑娘回了两次房。 - 云商这一场宿醉醉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才醒来,老太太提早准备了解酒的汤水,怕她头疼,哄着骗着硬是要她喝够两碗。 “奶奶,我真的喝不下了。”云商哭笑不得。 老太太哼了声:“还不是怕你脑瓜子疼,疼了别找奶奶哭。” 云商被逗笑,身体贴过去,两只手紧紧抱着老太太胳膊,乖巧又温顺地撒娇:“才不会。” “行,那就不喝了。”老太太搁下汤碗,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问她,“不过你得告诉奶奶,昨晚是不是裴宴那混小子强迫你喝酒了?” “是他。”云商想都没想,重重点头,“是他,就是他。” “这小王八反了天了……”老太太可后悔昨晚打人打轻了。 “但是没……没事。”云商跪坐起来,拍着老老太太后背,“是条件,我喝酒,他……他回家。” 着急的时候,云商结巴的反应会更加明显。 但往常说话只是轻微卡顿,状态好的时候可以连说很长一段话,只是语速稍慢。 老太太微怔,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 她一脸慈蔼地看着云商,轻笑:“我说呢,佛啊神的都没法请他回家睡一觉,昨晚竟然鬼上身似的让人打扫他那快积灰的房间说要过夜。” 云商:“……” 眼睛和嘴巴都圆了。 云商有些呆。 见她这样,老太太笑得更欢。 沉默了会儿,她看着云商,语重心长地引入话题:“其实裴宴内心不坏,他也是个可怜孩子。” 云商仰着脸看向老太太。 “这是我和他爷爷一意孤行造成的错误。”老太太垂着眼,轻叹,“我们都很后悔,当初逼迫你裴叔叔与闻家联姻。” 裴敬生跟闻素结婚后整日忙于工作,俩人都是工作狂,而闻素意外怀了孩子后平静地将其生下,再平静地回归工作。 夫妻二人对刚出生的裴宴几乎是不管不顾。 后来俩人达成离婚协议,却都不要裴宴的抚养权,为此,闻素没少跟裴敬生大吵,那时候的裴宴已经三岁多,目睹父母吵架却是不哭不闹。 再后来,裴敬生再娶,有了裴夏后对裴宴更加疏忽。 “裴宴这人啊,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缺少爱,很多很多爱。”老太太说着眼眶微微泛起酸意。 当发现裴宴小小年纪其实什么都懂的时候,老太太和老爷子想尽力弥补,却已为时已晚。 “翩翩,他听你的话。”老太太紧紧握着云商的手。 今晚他愿意留宿裴家,就证明云商是唯一突破口。 云商惊得瞪大了眼睛。 确定不是裴宴喝醉了认错家门吗? 老太太目光柔和:“你们在同一个学校,以后替奶奶多关照关照他,好不好?” 云商:“……” 关照裴宴? 那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第9章 他没那么坏 高考结束的这个暑假是云商度过的一个最漫长的暑假,等通知书,等开学,等…… 等一个新的开始。 老太太说一定要好好关照裴宴。 云商领了懿旨,不得有违。 但具体怎么关照,她没想好。 京州大学的全体新生八月中旬就要到校报到,准备军训。 算算时间,比裴宴要早到校半个月。 新生报到那天,消失了快一个月的裴宴被老太太连打十几个电话远洋捕捞给捞了回来。 捞回来专门给裴家两位开学报到的大小姐当司机和向导。 让裴宴送她们去学校…… 靠谱么? 云商眼皮从早上睁眼的时候就一直跳到现在。 “脆皮小姐皱着两道眉毛是怎么回事儿?不乐意我送你们去学校?”裴宴嘴里含着块糖,单手快速打了个转向,一踩油门直直穿过学院路最后抵达京州大学大门口。 他这车不低调,引擎声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这车原本是敞篷的。 要不是出发时老太太交代别让风吹到云商的脑袋,勒令他把敞篷车窗关得严严实实,云商和裴宴这会儿就得像猴一样被人围着观看了。 云商当然是不怎么乐意的,但是不能说啊。 “我没有、不乐意。”云商嘟哝了声,“是你不乐意。” “脆皮小姐是个什么鬼?”裴夏加入话题,好笑地看着云商,总觉得自己的哥哥嫂嫂相处氛围有点冤家那味儿。 “那真是不巧,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是我伪装的不够好。”裴宴腔调漫不经心,摆明了在逗弄云商。 “……”云商嘴角抽了抽,没再跟他搭话。 看不出来才是有鬼了。 裴宴只跟云商说话。 裴夏笑容尬在脸上,知道自己讨厌自己,但好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忽略的场面,于是抿了抿唇掩饰失落,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晃悠了半圈,裴宴找了个停车位,停稳后向后看了一眼,视线只轻轻扫过她们衣服的颜色,眉心当即一跳。 这俩姑娘的穿衣打扮和性格极其适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红一白,一静一动,倒是挺像俩姐妹花。 大概是真的怕风吹,云商头上戴着个蓝色帽子,但身上又穿得清凉,一件简单的无袖上衣搭配薄荷绿长裙,下车时拿起个挂了史迪奇配饰的单肩包,更显乖巧淑女。 小小一个,很瘦,两条手臂白得晃眼。 她站在光影之中,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引人注目。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后备箱那铆尽全力打算自食其力搬行李箱的裴夏。 裴夏偏好明艳的颜色,红色的波点工字露脐上衣搭着条快要拖地的墨色长裤,修饰出那火辣身材,既明媚又张扬。 裴宴蹙着眉,没想明白是自己太久没见她们有点过于陌生,还是她们青春期变化太快。 高中那会儿好像不长这样? 现在的小姑娘上大学后变化都这么大? “靠边站着。”伸手摁住裴夏的行李箱,裴宴瞥了她一眼,上手轻轻松松搬下一粉一绿的行李箱。 不用猜,绿色的是云商的,粉色的是裴夏的。 裴夏嘴角抽了抽:“……” 倒是跟她们的主人挺搭。 两手推着俩行李箱走在前面,裴宴没管愣住的裴夏,头也不回:“脆皮小姐,走了。” “他为什么喊你脆皮啊?”裴夏因为他帮自己拿了行李箱有点小雀跃,一下忘了那股失落,睁大眼睛八卦起来,“还是说这是你们不为人知的情趣?” 云商走着走着呛咳了一声:“我哪知道你……你哥哪根神经、变态发育了。” 变态两个字咬字极重。 距离不远,裴宴能听到。 裴夏目视前方,有预感自己亲哥一定会回头。 于是裴宴顶着张寒冰脸转过脑袋蔑视她们:“不能吹风,大夏天捂着头,不是脆皮?” 云商:“……” 裴夏条件反射噗笑了声,替云商解释:“你以为她想啊,还不是奶奶担心她生理期吹风头疼,这帽子还是奶奶硬给她戴上的。” 自从摔过一次脑袋,老太太就格外重视云商这颗头。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发了什么点,裴宴听完就没说话了。 没一会儿,云商听到前面领路的男人传过来一句还算真诚的“抱歉”。 俩姑娘都愣了会儿。 云商压着向上的嘴角,轻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原谅你了。 - 京州大学很大,裴宴特意没开车进来,就是为了带云商和裴夏徒步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和路线。 走了将近十分钟终于到第一个站—— 天文学系新生报到处。 他在京大应该是名人,至少在天文学系是。 负责新生报到的学生都毕恭毕敬地喊他一声“裴师哥”。 “裴夏,一班,安排一下。”裴宴话不多,打了招呼让人关照一下自己带来的人,随后人机似的,拉着云商的行李箱就要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姓裴?”有位身材较好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惊呼,“师哥,她是你妹妹啊?” 远远的,裴夏听到一声“嗯”。 登时,不争气的眼眶红了半边。 云商自然也听见了。 俩人并排走着,她时不时抬头看他。 “看路。”裴宴脚步没停,搭在行李箱的手轻敲了一下。 云商抿着笑意,心说老太太的话可能真的没错。 他没那么坏。 送完裴夏送云商,裴宴的一条龙服务还算周到,回家跟老太太交代任务完成时,京州大学的论坛也炸开了。 京大历来有个传统,那便是在新生报到日当天,抓拍从五湖四海前来报到的帅哥美女,再通过论坛,选出最热门的新晋的校花校草。 学习太累,闲暇之余,这都是大学生们的娱乐活动。 也就半天时间,论坛内便晒满了各大帅哥美女的成名照。 最为惊爆的,是排在热门榜第一的带了“裴宴”话题的一条帖子。 帖子的标题是狗血的“惊!速来围观!宴神开超跑送两位高颜值妹妹入学!” 新生入学日,在论坛发布帖子的大部分是热爱摄影的负责迎新的摄影部学生,每一条帖子的图片都是楼主们使出看家本领拍出来的神图。 而带着裴宴话题的帖子里带的图,便是裴宴拖着俩行李箱护送美少女入学报到的画面。 楼主人狠话不多,一连晒了十几张图,高清氛围感直线拉满。 各系师哥师姐瞬间不淡定了—— 【靠靠靠!我靠!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哪位道友负责这两位仙女的新生登记信息,真心求!】 【我我我!我知道!红色女郎叫裴夏,是本家!盲猜是宴神的亲妹妹!】 【炸裂,一个家里出三个京大的学生,他们家人该有多骄傲啊!】 【来了来了,新鲜出炉的两位仙女的详细资料!叫声爸爸马上端上桌】 于是这一楼折叠了上百个回复—— 【爸爸。】 【爸爸。】 【快点吧爸爸,给您跪了。】 “……” 第10章 不是童养媳 【红衣女郎名叫裴夏,文学系大一新生,宴神亲口承认的亲妹妹,包真!】 【小绿裙仙女叫云商,临床医学系本博连读新生,兄弟姐妹们,相信你们对这个名字一定不陌生!】 【没错,她就是京州这次的高考女状元!女状元啊!听说还是咱们学校领导亲自打电话抢过来的学生!】 【这颜值,这智商,还有这家庭背景……前途如此明亮,她们晚上睡觉睡得着吗……】 【各位,别妄自菲薄,大家能齐聚京大,相信大家都不差!再差……也不过是给校友们当下属打工,还是一家人,很好了。】 …… 【等会儿,不是说都是妹妹吗,为什么这个叫云商的姓云不姓裴?】 【同问。】 【可能是表妹吧。】 …… 论坛上热闹非凡,而新生宿舍内,云商刚收拾好东西给老太太打电话报平安,对自己早已名声在外这事儿一无所知。 老太太才两小时不见云商就想得紧,得知人刚在宿舍落脚就开始劝她:“你们学校好像可以不住宿,要不这样,奶奶安排人专门接送你,像高中那样……” “奶奶!”云商哭哭笑不得,“这离家里,二十几公里呢,太远了,我这小身板哪里折腾……折腾得过来” 老太太叹声:“翩翩,奶奶不放心。” 她不放心什么,云商知道。 “没事儿,奶奶,您信我。”云商向她保证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上一世因为说话不利索,云商很少主动跟人说话,性子沉闷内敛,于是随老太太安排只在学校住了半学期,大学四年下来,别说交朋友,她连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活都从未好好感受过。 经过自己再三保证,唠唠叨叨的老太太终于听话挂了电话。 云商轻呼了一口气。 窗外阳光正好,云商走到阳台处望风,伸了个懒腰后两条手臂搭在栏杆处往下看。 她住的这栋宿舍楼地理位置格外优越。 隔壁不远就是食堂。 眺望一会儿,宿舍内传出动静,云商回头看了眼,呼吸不由放轻。 这种下意识的习惯骗不了人。 哪怕重活一次,她在面临与人对话交流时还是会下意识地攥紧衣角。 小结巴。 这个标签,贴在她身上太久,太久。 于是她自卑,不敢于面对这样的自己,更不敢在他人面前表现这样有缺陷的自己。 “你好。”云商站在阳台外,手扶着推拉门,微微朝里探头,抿唇笑着与新来的室友主动打了声招呼。 “你好你好!”新室友眼前一亮,目光逐渐痴迷,盯着云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好漂亮!” 云商怔了怔,被逗笑:“你……你也很漂亮。” “啊谢谢谢谢!我叫文蓓蓓,江城人,你呢?”文蓓蓓雀跃地过来跟云商握手,一走近下意识屏息,忍不住感叹,“你好香。” 云商被夸得脸热:“我叫云商,很高兴认识你,我……” 她停顿了会儿,听到文蓓蓓说是江城人时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又很快掩饰住情绪,继续道:“我住,住在京州。” 或许是听出云商说话时停顿和重复的字眼不大对劲儿,文蓓蓓多看了她几眼。。 视线相对,云商可以看出她眼神中的疑惑。 文蓓蓓急忙摆手,带着歉意:“我刚才……” 云商摇摇头,轻笑:“没关系,我讲话是有点……结巴。” 说完,下意识低头。 结巴两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心里说不上来的苦涩。 “不不不,很可爱的。”文蓓蓓一时脑子也乱了,又是道歉又是说没关系,到最后两人相视而笑,她有点不好意思,“真的,而且你这种情况不算结巴吧,像wifi信号不好,有点卡而已。” 云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得眼睛弯弯。 因为打通了关系,云商分配到的宿舍是二人间,也就是说,她只有文蓓蓓这一个室友。 她大概走运了。 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室友。 室友是个小灵通,随便窜个门就打通了不少关系链,才半天的功夫。不知道从哪个师哥师姐那拿到了校内论坛链接,注册了自己的学号信息后登入校内论坛。 “云商云商云商——”狮吼似的一路狂奔回宿舍,文蓓蓓一脚踹开门,将论坛里看到的帖子内容递到云商眼前,“你火了!” 云商木着脸看完帖子的信息,大概刷了下热门评论,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帖子火了,她在学校想装不认识裴宴都难。 文蓓蓓有些诧异云商的反应:“你怎么这么淡定?” 云商摇头:“不,我很激动。” 文蓓蓓:“……” 不太像。 云商在心里腹诽。 激动啊,太激动了,终于不是童养媳了。 是妹妹。 - 这天是新生报到最后一天,到了晚上,在辅导员的召集下全班人一起到教室签到做自我介绍互相认个脸熟。 大网络时代,许是不少人如文蓓蓓一样早注册了校内论坛账号刷到了那条热门帖子。 于是云商成了班里除辅导员以外人人熟知的对象。 云商干巴巴地笑:“……” 这回换文蓓蓓激动坏了。 “这就是当女明星助理的感觉吗,好幸福!”文蓓蓓来回搓手。 云商低声:“不,你是经纪人。” 文蓓蓓眼睛更亮了。 云商:“……” 结束班会回到寝室,云商才发现手机被自己按成了静音模式,这期间有两个未接来电。 陌生号码,但ip地址是京州的。 想了想,云商按了回拨。 才响铃三秒,电话便被挂断。 再打一次,对方这回一秒就挂。 云商:“……” 这变态的做派像极了裴家那位煞神。 等了会儿,云商叹了口气,耐着心第三次拨打了这个号码。 事不过三,对方这次再不接,她就当是诈骗电话,直接拉黑。 拨通后嘟嘟声嘟了将近三十秒。 在拨号自动挂断前,对面那人终于高高在上地接起:“喂,哪位?” 与平日里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 但那话语间闲散的逗弄的意味骗不了人。 低沉的嗓音通过电子设备丝丝缕缕地灌入云商耳中,云商下意识咬了咬唇,喊他:“裴宴。” 半晌,手机里传出一声低沉的笑。 “听得出来我啊。”裴宴嗓音缱绻,“你这小蝴蝶,挺聪明。” 第11章 姓裴,裴助教 云商不知道裴宴从哪弄来她的号码。 更不知道他今晚打的这两通电话意欲何为。 夜晚的天空只有一两颗星星在闪烁,云商沉默在他说出的“小蝴蝶”字眼之中,有些出神。 不是说裴宴高高在上如神祇,拽得没边,从来都懒得搭理别人么。 那这三番两次地总骚扰她算怎么回事儿? 她见过他无视裴夏的态度,毫无人情可言。 但比起那些,此时此刻的裴宴才最引人深思。 他对她…… 云商闭了闭眼,没敢想。 裴宴不知道云商现在的反应,但脑子里自动浮现出这姑娘垂着眼呆呆的模样。 逗也逗了,乐子也寻完了,裴宴开口说正事儿:“军训能完成么?” “啊?”云商拉回思绪,愣了会儿才回答,“能的。” “老太太让我问你那小身板能不能遭得住,不能提早说,省得到时候站军姿都能站晕过去,还得我到校捞你回来。”裴宴言简意赅,手里把玩着一块儿上好的拳头大小的玉石,不知道想到什么,手上动作顿了顿,再次跟云商确认,“十四天的训练,确定能坚持?” 一个小小的军训,可参加可不参加。 老太太的意思是直接让他帮她打申请不参加训练,毕竟那身子骨看起来就够脆,怕是经不起摧残。 也是出于尊重这姑娘,他才多嘴问了一声。 这心机老太也是,不是人干的事儿就叫他上,估计是担心自己擅自出面取消了她的军训会惹她不高兴。 倒是丝毫不担心他会不会惹她不高兴。 云商:“……” 这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看着顺眼些。 “我可以的,麻烦你转……转告奶奶不要担心。”云商心里有分寸,当初新生入学时她就因为身体原因缺席了军训,如今,她不想再白活一世。 “你不是……”裴宴两道剑眉拧了拧,没来由地觉得心口憋了一口气,“算了,想训就训,自己身体自己知道,教官是人不是鬼,有事儿打报告自己解决,别总让那奔八十的老太为你操心,又不是小孩儿。” 云商被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这通电话打了有五分钟,话没说多少,时间却已经挺长的了。 大部分还是裴宴在输出。 云商挠了挠鼻翼,觉着挺新奇。 以前从来不知道,裴宴是个话多的主儿。 一转身,文蓓蓓的大头就贴在阳台那扇推拉门的玻璃上,云商吓得捂住胸口:“蓓蓓!” 文蓓蓓哈哈直笑,随即调侃:“男朋友?” 云商微愣,连忙摆手:“不,不是……” “慌什么,又不抓早恋,大学生恋爱自由!”文蓓蓓说着打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试探性询问,“看在同住一片屋檐的份上,你说实话,送你来学校的那位叫裴宴的天文系研一的学长是不是你男朋友?” 对于爱八卦的人来说,闻到味儿就能知道对劲不对劲。 云商被这一番大胆推测给吓得睁圆了眼睛,连连摆手:“不……” “不是?那是暗恋对象?”文蓓蓓揣着手摩挲下巴,化身福尔摩斯,频频点头,“反正不是你喜欢他,就是他喜欢你。” 云商:“……” 话都让她说完了。 她就是有八张嘴都解释不过来。 精简了一下用词,云商道:“他是家里的……哥哥。” 至于裴宴是不是喜欢她…… 云商也陷入了迷茫。 “啊?”文蓓蓓看起来大受刺激,“居然真的是哥哥啊?我还以为……” 她失望转身。 还以为能磕到一对郎才女貌的cp。 云商从容笑笑,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找了找睡衣准备洗澡歇下好迎接明天的军训,便又收到裴夏的消息。 裴夏:【嫂嫂,明天第一天军训,我跟上一届学长学姐们打听过了,前三天基本都是练方块队站军姿,你能顶住么?】 “嫂嫂”两个字打头,云商看到那一瞬呼吸都轻了。 平日里她容易走神,裴夏这么喊的时候她要么忽略了要么没听到,现在眼睁睁看到裴夏对自己的称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云商:【我不是你嫂嫂。】 她首先解释清楚,再回答她的问题:【能顶住。】 裴夏乐了:【不是嫂嫂是什么,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害羞。】 云商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裴夏:【你生理期第几天?瞧奶奶担心你那个样,还不能吹风,这么严重?平时痛经吗?痛经的话,建议军训前几天请假。】 看完这条消息,云商忽然想到裴宴刚才电话里那没说完的话。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难怪裴宴会…… 这么想着,云商脸颊微微发热。 她认真回复裴夏消息:【第三天,已经不疼了。】 裴夏敲了三个字过来:【那就行。】 半晌,云商才回她一句:【谢谢。】 她看着信息分神,为裴夏对自己的关心而红了眼眶。 次日,旭日东升。 京州大学各处游走着一群蓝色迷彩服的新生,一小时后,晃荡的人以班级为单位被集中在一起。 云商的班级所在地位置绝佳,绿荫草地,视野宽广。 “咱们这什么锦鲤体质啊,就这么块风水宝地居然被咱们给占了!”文蓓蓓嘶了一声,抬头跟对面已经整理好队伍的班级对视,狠狠吸收了对方的怨气。 云商小声跟她咬耳朵:“估计教官是,是个怕晒的。” 教官还没来,她跟文蓓蓓盘腿坐着,与其他人无异,身上穿着那套蓝色军训迷彩服,帽子将刘海压住,其余头发扎成了俩马尾自然垂在脑后。 按理说,这一身装扮封印了大半的颜值。 可她太白,太漂亮。 白得惹眼,漂亮得让人在一众迷彩服里一眼就看到她。 文蓓蓓点头赞同云商的说法:“那也是福气降临到咱们身上,喜提这么个怕晒的教官。” 才说完,不远处集中开会的教官们纷纷散了寻找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队伍。 昨晚竞选班干,文蓓蓓弄了个副班长来当,这会儿举高了班牌好为自己的教官引路。 “啊好累。”等了会儿还没见到教官,文蓓蓓手肘搭着云商叹气。 云商站起,伸手把班牌接过来:“我来吧。” 班牌一举,活像个招牌。 注意到周围不少视线落在云商身上时,文蓓蓓一下就乐了。 有这么个妙人儿在,以后为班里谋福利指定要容易许多。 云商不知道文蓓蓓心里的小算盘,两只手抬高了认认真真举牌,直到教官寻着班牌回到队伍里。 “再次正式介绍一下,我姓李,训练时喊我李教官,休息了你们可以喊我一声老李!”李教官是个年轻的,但语气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双手叉腰站在队伍前面,开始说他自己的一套规矩。 “行了,那谁,助教出列介绍一下自己!”李教官往后一招呼。 于是队伍最后边便有一人踩着双靴子飒凛凛地绕到队伍前面。 云商刚好不经意抬了眼。 一眼石化。 这人背着手,站姿挺拔。 “姓裴,裴助教,此次担任你们班军训助教学长。” 第12章 情妹妹,也是妹妹 队伍里一阵哗然,全班六十几号人一大半的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能不两眼放光么,那可是京大耳熟能详的宴神。 云商灵魂再次出窍。 谁能想到,裴宴在家吃饱了没事儿干会来学校当军训助教学长。 开学就研一了,还跟其他人抢这点学分? 云商回过神,忍不住心里腹诽。 “都肃静!”李教官两只手提了提腰带,呵斥声震耳欲聋,一秒压制这场轰动。 整顿了这帮小兔崽子,李教官看了眼学校给自己派的这个帅到没边的助教,发出命令:“裴助教,整理队伍。” 得了命令,裴宴松了松腕骨,游刃有余地开始整顿,专业程度不亚于带训教官。 云商忽然想起,裴宴高中似乎只读了一年便升了高三直接参加高考。 中间消失的那段日子,听说是被裴敬生托祖上的关系扔到了哪个秘密部队训练了。 - 临床医学的班男女比例失衡,按照女在前男在后列队,一共列了六排,前两排女生,后四排男生。 按高矮顺序整顿,云商站在第一排第六位,属于中间的位置了。 对于裴宴是助教学长这个事儿,她还没消化完,脑子嗡嗡嗡地无力望了望天。 这摆明了是裴宴自己主动送到她面前的。 可是为什么啊? 还没想明白,队伍就交回到李教官手中,开始了漫长的站军姿训练。 不能动的时间里,云商目视前方。 前方就是裴宴。 从进入队伍介绍自己开始,他就没正眼看过云商一眼, 结果在这儿等着她。 现下,两个人跟对视没有什么区别。 要说区别,那便是云商站军姿一动不能动,而裴宴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从头到脚地打量她。 云商备受煎熬。 煎熬透了。 还不如放她到太阳底下暴晒。 “云翩翩!听说你们军训助教学长是裴宴!是不是!”中午十二点解散后才不久,云商拖着一副灵魂出窍的身体刚在食堂坐下,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饭便被裴夏逮住问话。 “是啊,是啊。”云商尽力稳住被裴夏晃出脑浆的脑袋。 还是文蓓蓓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朋友,她快碎了。” 裴夏愣住:“啊?那我捡捡碎片拼起来。” 文蓓蓓被她的幽默逗笑。 云商终于不再忍着对着裴夏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齿:“他脑子不正常!” 裴夏极力维护自己亲哥:“谁说!他这是关心你才亲自监督军训!这福气你不要我还想要呢!” “那我送,送给你了。”云商现在睁眼闭眼都是裴宴那张脸。 “你说的又不算。”裴夏拖着腮帮子陷入苦恼。 文蓓蓓不明所以,弱弱问了句:“你们哥哥是不是妹控啊?” “妹他个——”一句国粹还没骂出口,云商眼疾手快捂住裴夏的这张嘴。 不能说啊,不能说。 正确接收到云商的眼神信息,裴夏笑了笑,打着哈哈:“哈哈,是,就当是妹控吧。” 情妹妹也是妹妹。 军训这件事,助教只是个辅助,其他一切事宜都以带训教官为主。 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训练,什么时候解散,裴宴说了不算。 下午场地被晒,云商汗流浃背,跟烤地瓜似的站在队伍里,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倒是很想上厕所。 人在有需求的时候,不论是眼神、表情,还是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在给外界传递出一种信息。 有心之人,不难注意。 更何况裴宴就站在她正前方。 云商抿了抿唇,这次对上裴宴的视线时下意识垂睫。 “身上痒给我忍着,打喷嚏打哈欠记得打报告,后排的男生别那么多小动作!”教官的大嗓门响彻整个队伍。 食指下意识掐了掐拇指,云商条件反射地抬眼,没曾想又撞入裴宴的视线之中。 他似乎有什么不满,两道眉毛微微蹙着。 他很喜欢皱眉。 云商想。 “有事儿打报告,眼睛看前面。”这道声音来自裴宴。 莫名地,云商心口微颤。 明明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可云商却生出一种错觉。 那是要说给她听的话。 没一会儿。 一道温软的嗓音在队伍之中响起:“报告,教官。” 李教官没找到音源所在,吼了声:“说!” “我想……想上厕所。”云商说完下意识抿唇,报告喊的是教官,眼睛却看着正前方的裴宴。 大概是觉得训练有一段时间了,三秒后,教官通融:“原地休息,要上厕所要喝水的速去,十五分钟后集合!” 一解散,云商噔噔噔地跑了。 裴宴双手交叉站着,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靴子上,严肃平仄的嘴角忽地溢出一声笑。 老太太让取消云商军训的事儿他没办成,结果这小老太说什么都不放心要动用关系准备到学校看着她的心肝宝贝训练。 裴宴为了阻止这场荒谬的事情发生,只好牺牲自己接了个军训助教学长的差事替那老太太来看她军训。 本以为会很无聊。 但现在,倒是一件趣事。 这姑娘让打报告就打报告,让眼睛看前面…… 就真的眼巴巴看着他来打报告。 小模样太认真,总勾得他忍不住想说点什么逗逗她。 但场合不合适。 军训的难度由简到难,云商这个班的军训汇报内容是方块队入场,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队形,偶尔有射击训练和一些野外生存和救人的训练内容。 军训汇报检验成果前一天,老太太例行给裴宴打电话询问云商的情况,裴宴啧了声,目光遥遥望着人群中那抹瞩目的身影:“老太太,你养在温室里蝴蝶没你想的那么弱,她有翅膀,有展翅高飞的勇气和能力。” 十四天的军训,他陪同了全程,这期间不少女生甚至男生身体出现状况或者坚持不下去。 而云商,那看似风吹就倒的姑娘,没跟任何人喊过一声苦和累。 她骨子里,藏着股向生向阳的倔强。 第13章 她是你哪门子嫂嫂 军训汇报展演十二点前结束,下午的时间自由,云商收到裴夏的消息,说等会儿跟她一块儿回家。 十四天结束,终于迎来周末。 “翩翩,你哥在楼下等你!”文蓓蓓跟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学打了饭回来,兴高采烈汇报消息。 军训这段时间,因为裴宴的缘故,裴夏得了空就窜过来找云商玩儿,于是文蓓蓓也就知道了她的小名。 云商将军训服晾晒好,闻言动作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此“哥”是谁“哥”。 阳台底下就是宿舍楼的正门,云商挪过去朝下看了一眼。 没看到人,反而看到了那台价格不菲的跑车。 云商汗颜了一阵,难怪裴夏要找她一块儿回家。 “翩翩,还不走吗?我看裴宴在楼下等挺久了的。”文蓓蓓端着碗边吃边走过来跟她搭话。 云商这才收回视线,表情看起来有些木讷:“马上了。” 文蓓蓓:“???” 知道的是她要回家。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下楼赴死。 背着双肩包钻进裴宴车子时,云商从镜子中瞧见他那双偷摸着打量她的眼睛,登时拉紧了书包肩带,躲避了视线。 “麻……麻烦你了。”云商猜到这肯定又是老太太的命令。 瞧裴宴那一脸不满的神情,肯定是被压榨了。 能让他放下身段甘愿被压榨,一定是老太太那掌握了什么他的把柄。 “磨磨蹭蹭。”随手将耳后的一根烟拿到嘴里叼着,裴宴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毕竟是在校内,车速不算很快,云商降下车窗观望,懒得在意他的埋怨,等路过裴夏这栋宿舍楼时,她急促喊了声:“停车!” 裴宴皱了皱眉,因为咬着一根烟说话有些含糊:“做什么?” 没等到云商的回答,等到了前方风风火火往他车上撞的裴夏。 裴宴:“……” “哥!”看得出她很激动,两只手都在用力打招呼。 云商本想从里面把门打开,奈何上了锁,只好幽怨地看向裴宴。 也不说话,就顶着一张写满“开锁”的脸眼巴巴看着他。 裴夏当然知道车门是锁的,所以一开始就站在车头前防止裴宴一溜烟把车开走。 接下来的交给云商就好。 裴宴脸都绿了。 他嘴巴动了动,像在骂了句脏话,然后啧了声:“我欠你的。” 听到“哒”的一声时,云商弯了弯眉:“裴助教,真好。” 裴宴:“……” 裴夏如愿上了车,安静的氛围也变得热闹许多。 裴宴觉得吵,刚要呵斥一声“闭嘴”,便听见云商温软的嗓音缓缓流出。 “登……登入了,我没仔细看是谁。”云商回答,把手机给裴夏看自己的账号。 俩人说的是论坛校花的事儿,那条热门的帖子热度不减,经过十四天的发酵反而越来越火,云商跟裴夏俩人如今在校内的知名度堪比明星。 “就是我们班的助教学长。”裴夏说着幽幽看了眼裴宴,然后扯开了嗓门,“照片就是他拍的,人还是摄影社团的你副社长,今年大三。” 云商点点头,继续听她说。 裴夏咳了一声,还是有意无意看向裴宴:“他以为你是我妹妹,找我要你联系方式呢。” 云商:“……” 学院路两侧的树木郁郁葱葱,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桠映射出斑驳树影,裴宴那低缓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是么。”淡淡的,听起来有点散漫。 与他当助教学长带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难得裴宴主动搭话,裴夏控制住内心雀跃点了点头,随即又猛猛摇头:“哥哥放心,他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这拿到嫂嫂的微信!” “不是……”云商预感她要说这声嫂嫂的时候下意识上手捂了捂她的嘴巴。 掌心没严严实实盖住她的唇,只遮住一点,所以话还是漏了出来。 不知道心虚还是什么,云商低着头掐了掐自己的拇指。 到家时,裴宴在下车前瞥了一眼缩成鹌鹑的云商,而后警告裴夏:“她是你哪门子嫂嫂?这张嘴不会说话就拿胶布封起来,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个词。” 下了车,裴宴远远就把钥匙扔给家里候在门口的司机,没管车内还脑子发懵的俩人。 裴夏左看看云商右看看远去的裴宴,眼睛睁大老大:“我……我闯祸了?还是你们吵架了?” 云商回过神来,自己也琢磨不透,淡淡一笑:“没有。” 她之前还猜测裴宴喜欢自己,但现在看来…… 那上一世的裴宴呢? 云商是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进门,裴鸣跟裴元生迎面走来,有长辈在,避是不可能避开了。 “冤家路窄,他怎么还没开学?”裴夏满脸写着不高兴,打小被宠着,骄纵惯了,父亲又是家里的掌权人,裴夏从来没把裴鸣放在眼里。 人已经走近了,云商来不及回答她,脚步停下喊了一声:“二叔。” “翩翩回来了。”裴元生笑容儒雅,站定在云商面前,眼神一股子心疼,“瘦了,军训累不累?” 话落就要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不曾想却落了空。 云商面无表情地,左肩往后一躲,躲开了裴元生对自己的触碰。 按理说一个长辈对一个后辈施以关怀,这些年在裴家学到的教养告诉她不可以躲。 至少要做面子上的功夫。 可她就是不想。 不想跟他们有一点肢体上的接触。 裴鸣坏透了。 那是裴元生一把手教出来的。 比裴鸣更令人恶心的,是裴元生。 裴元生面露不悦,但很快一闪而过,收回手改为搭在裴鸣肩上:“你们快半个月没见了,阿鸣,陪你翩翩妹妹去吧,其他事儿不重要。” 裴鸣早看云商看得出神。 六年,云商这条小尾巴在自己身后跟了六年,他日日都能见到她,偶尔觉得她烦,其他并不排斥。 烦什么呢? 烦她说话结巴,带出去没面子。 烦她没劲儿,胆小怕事。 可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天,他却有点怀念。 以至于时隔多日再见她时,竟然觉得她格外漂亮。 裴元生一走,云商就没必要再站在原地,两只眼睛从始至终没落在裴鸣身上一眼。 “翩翩。”裴鸣追上来,面露不悦, 裴夏跟他从小不对付,又是这一家之主的掌上明珠,她可以看不惯他,他不计较。 但云商一个寄住在裴家的没人要的孤儿,凭什么高高在上三番两次地无视他? 云商没停下,脚步反而更快。 裴鸣动怒,伸手拽住她手臂企图将她拉停听自己说话。 掌心触碰到云商手臂肌肤那一瞬,一道利落的掌风朝着他扑面而来。 “啪——” 无比清脆的巴掌声。 云商眼尾发红:“你别碰我!” 第14章 宴神 云商反应过于激烈,吓坏了旁边站着的裴夏。 裴鸣脸歪向一侧,舌头顶了顶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怒吼:“你是不是有病!” 这一巴掌,像是终于出了气。 云商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睁大了眼睛毫不避讳毫不示弱地跟裴鸣互相看着。 她没有哭。 “我讨厌你碰我。”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没有失望透顶的伤心,她恢复平静,看他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裴二少爷,恭喜你,终于摆脱我了。” 这一次,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人,成了她云商。 是她厌弃他,不要他了。 裴鸣下意识地因为这句话感到心慌,回想了高考结束后的几次party中在朋友的调侃下是不是说了些关于她的不好听的话。 “二少,怎么不把你家那小尾巴带出来?” “二少,你家老太太养的那丫头,不会真是给你养的童养媳吧?” “二少,都毕业了,还不跟你那漂亮妹妹表个白?” …… 裴鸣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一小结巴,胆子又小,吓哭了你哄?别老说她,坏了兴致。” 他说:“童养媳?我看不上这样的。” 他说:“表白?我有病?” …… 他好面子,朋友的那些调侃成分本就不纯,这个圈子里,有想看他笑话的,更有看不起他的。 他回答的那些话,无非是在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一个寄住在裴家无权无势的丫头,能帮他什么呢…… 可他不是故意的,那些话里,不全是真心话。 裴鸣懊恼着,琢磨着是不是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云商扇了裴鸣一巴掌的事儿很快在家里传开。 裴鸣的母亲徐静珊跑到老太太跟前大闹了一场,要不是有老太太的血脉压制,这女人说的话估计更难听。 今晚的这顿晚饭并不愉快。 徐静珊坚持要说法,老太太做主给足了好处她才罢休。 裴鸣全程跟个木头人似的,像没看到没听到这场闹剧,一双眼神只盯着云商。 夜深人静,云商到了老太太的屋里,垂着脑袋,有些丧气地坐在老太太身边:“奶奶,对不起,让您替,替我操心了。” 老太太看了她很久,才抬手将她的脑袋搂在怀里,手背轻轻拍着她的被,语气格外温柔:“是裴鸣先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云商鼻腔瞬间酸涩:“嗯。” 老太太却是笑了:“我就知道,我的翩翩温柔可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他一巴掌。” 云商不争气地擦了擦已经流出眼眶的眼泪。 她有点害怕老太太继续问下去,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老太太没有问,嗓音缓缓:“今晚要不要跟奶奶睡?” 云商点着头,想到前世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太太,哭声逐渐哽咽。 十二岁那年,她失去双亲,云家大姑和二姑争着抢着要她的抚养权,却都是为了云家那笔落在她身上的遗产。 而远在港城的外公外婆,对她不闻不问。 无依无靠时,是老太太不远千里来到江城,替她撑腰,替她料理父母后事,陪她一起协助和配合警方完成调查取证,最后在法院判定这是一场意外事故结案后,将她带回京州。 老太太对她太好了,跟云家老爷子在世时对她一样好。 于是京州上流圈子都在传,她要么是裴老爷子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的后人,要么就是裴老太太难以遗忘的白月光的后人。 谣言只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老一辈的事情很难追溯,老太太也从未在意和澄清过此事。 她只和云商说过,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与她是至交。 一夜噩梦。 云商梦起很多人,很多事。 这个周末浑浑噩噩,一直到回校后才缓和一些。 九月份各年级各系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校,包括研究生。 所以在食堂看到裴宴时,云商并不意外。 她扇了裴鸣巴掌的事情全家上下都知道,他应该也不例外。 “翩翩……那个,你哥好像在看你耶,不打一声招呼吗?”文蓓蓓端着盘子跟上云商的脚步。 “看个够好了。”云商淡淡收回视线,寻了个位置直接背对着裴宴坐下。 “哦。”文蓓蓓识趣地闭了嘴,刚坐下,咽了咽口水,“但是他过来了诶……” 云商筷子一顿。 抬头,四目相对。 但裴宴没理她,拿出手机对着云商的饭菜拍了个照就走。 云商:“???” 裴宴似乎在发语音:“你家蝴蝶属兔子么,只吃草。” 云商:“……” 邪恶的老太太,邪恶的裴孙子。 第二次在食堂再遇裴宴,云商在他路过自己时刻意摆盘,将肉都摆在最亮眼的位置。 裴宴瞥了两眼,没拍照,还笑了一声。 云商暗暗磨牙:“……” 她没想明白,京大那么大,为什么她和裴宴偶遇的概率这么大。 大概是上天听见了什么,这次之后,她偶遇裴宴的次数逐渐没了。 但裴宴的名字无处不在。 不只在天文学系,在医学系,裴宴这个名字,在京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起初云商以为大家都知道他裴家大少爷的身份,后来发现,在学校,大家只喊他宴神,而不是裴少。 也正因为听这些关于裴宴的事情听得多了,她随口一口:“为什么,喊他宴神?” “你竟然不知道?他还是你家哥哥么……”文蓓蓓吃惊,解释,“大学四年,裴宴先后发表两篇论文引起全球轰动,更有名企名校递出offer要预订他,但都被他拒绝了。” 文蓓蓓激动不已:“还有,他是天文与金融双学位!当得起宴神!” 云商有些怔然,更多是惊讶。 “但比起这些,我刚刷到个更刺激更劲爆的消息。”文蓓蓓放大双眼盯着校内论坛最新热门的帖子。 云商歪了歪头:“什么?” “他……他他他……”文蓓蓓嘴巴有些抖,“他居然有个童养媳!” 云商:“……………………” 第15章 她觊觎我 裴宴名声在外,在校内却是低调。 不知道的,只当他家庭背景不错,是一有钱公子哥。 知道的,则不会多嘴宣扬出去。 云商开学军训那几天,裴宴开着那台跑车出入校园,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高调。 实验室里,裴宴大马金刀地坐在旋转椅上,手上的水性笔被他来来回回地摁着。 “啪嗒,啪嗒”。 清脆如骨裂。 被审判的几人咽了咽口水,纷纷摸着自己脖子。 像等待一场凌迟。 裴宴不说话,也没动怒,只用一双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几人。 “哑巴了?都不说话?”耐心告罄时,裴宴终于停了手上那好似凌迟的摁笔动作。 几人:“……” 您太子爷不吱声,谁敢说话? “林一忱。”裴宴点了个名。 在场几人中嘴巴最大的一位。 不是五官面相中的嘴巴大。 是他容易漏风。 林一忱,也就是上一次在酒吧目睹裴宴灌云商一杯酒再公主抱人回家的银发男。 “宴哥,我错了!”林一忱差点给跪了。 “咳。”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的秦峥终于转了过来,犹豫数秒还是出声,“学校人多眼杂,估计是那天的谈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也就是说,林一忱这个大嘴巴在提起裴宴这位“童养媳”这一话题的时候,他也搭了腔。 算共犯。 “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一群大男人议论一小姑娘,教养呢?”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林一忱木着脑袋没吱声。 其他几人是同实验室同一导师的师兄弟,被林一忱吊着胃口后硬要搬来小椅子吃瓜。 明明嘴上把了门,但还是一个不小心让这事儿传出了实验室外。 有一师弟大着胆子问:“裴师哥,你真有童养媳啊?” 裴宴看了他一眼。 林一忱一巴掌拍在这位师弟的脑袋上:“读书读傻了,有些话不能乱问明白吗?” 这间实验室只对研究生开放,但这位师弟才大四。 问就是天才,学校和导师对他破例。 裴宴挑了挑眉。 没承认。 但也没否认。 不是他没否认,是那小姑娘没否认。 但凡云商否认过一次,他绝不会让自己身边这些人再拿这事儿当谈资。 默认裴夏喊她嫂嫂,面对谣言不声不响。 欲擒故纵,进退有度。 裴夏啧了声,气笑了。 长胆子了呢,敢钓他。 林一忱只觉得他这个笑瘆得慌。 “笑什么?”秦峥无奈捏了捏眉心,看这样子,裴宴没真的想要问责他们。 裴宴没急着答,过了会儿,才幽幽开口:“人姑娘有名有姓,别给人贴标签。” 林一忱跟吃了发酸的榴莲似的表情一震:“哥,你终于当人了?” 裴宴没理他,垂眸若有所思。 “真要说的话,你们可以称她为。”他唔了声,停顿了会儿,在几人好奇的目光中吐出一句,“我的追求者。” 语调缓缓,风平浪静。 像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秦峥:“……” 在实验室的时间宝贵,秦峥忍着无语,心平气和问他:“拧断脖子还是打断腿,速战速决可以吗,宴神。” 众人:“……” 裴宴嗤了声,大手一挥就叫人散了。 没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也不知道怎么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将椅子转回来时,莫名对上秦峥探究的目光,裴宴稍稍挑眉:“?” 秦峥表情一言难尽:“追求者?你给她贴的标签?” “事实跟标签是有区别的。”裴宴双手抱胸,“朋友,她觊觎我。” 至于云商的目的…… 财和色,总该占一样吧。 云商那边还不知道自己在裴宴眼中已经成了那目的不纯的心机女,最近几天京大各个社团火热招新中,莫名其妙她就跟着文蓓蓓进了学生会,还被文艺部给聘用了。 她甚至都没经历传说中的三轮面试。 “这就是口碑,这就是神话。”文蓓蓓吹捧她,“你就是创造神话的神。” 云商:“……” 文艺部聘用云商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毕竟放着这么高热度的活招牌不抢那是蠢货。 自古以来,吸引人的无非是帅哥美女。 文艺部把云商抢过来,以后不愁学生会推出的文艺活动没人捧场。 “哈喽,漂亮学妹,好巧呢。”一进门,裴夏大老远地送来一记飞吻。 云商:“……” 果然,学生会的文艺部不会放过任何拉拢帅哥美女的机会。 更不会漏掉帅哥美女。 裴夏一整个下午听别人喊自己漂亮学妹听到耳朵起茧子。 云商扯唇,笑不出来:“巧。” 见状,费尽心思把这两位高热度校花拉拢到自己队伍中的文艺部部长赶紧把场子热起来:“两位听我说,你们就在咱们文艺部待着不用动,其他一切交给我们!” “对对对,不费心不费力,只要每次活动时亮个相就OK的啦。”文蓓蓓打着包票。 云商还是觉得自己被坑了,被自己的三好室友给坑了。 加了群,就算正式加入这个团队,群内消息很多,云商查看了公告,大概是招新结束了,管理员特别强调了会议时间。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会议开始。 也难怪那位文艺部部长直接把她带来这儿。 云商叹了口气,幽幽跟裴夏对上眼神。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我可以发四,童养媳的事情绝对不是我说出去的!”裴夏嘴巴扁成鸭子一副要哭的表情。 “你发五,都行。”云商把她比划的十个手指头拉下来,无奈叹了口气,“谣言止于智者。” 况且裴宴都没觉得受影响,她更加不受影响。 更别说裴夏这个…… 嗯,裴夏看起来确实好像可能……受了点影响? “但是我哥误会是我说出去的怎么办?”裴宴抓了抓头发,原地炸毛。 “不会。”云商拍拍她肩膀。 他估计懒得搭理。 “为什么?”裴夏眨了眨眼睛,摆明了不信,求她,“你帮我去跟他解释一下吧。” 这回到云商眨眼睛:“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让你滚。”裴夏微微一笑。 第16章 图谋不轨的姑娘 裴宴确实不会让云商滚。 他会气得云商想滚。 当然这是后话,云商没跟裴夏掰扯太多。 云商和裴夏坐在会议室里陆陆续续观望文艺部的其他成员到场,新晋校花的热度和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凡是进来打量她们的人,眼神充满好奇,惊讶,激动…… 千奇百怪,各种各样。 会议内容很简单,签到,介绍成员,介绍部门等等。 最后到分组。 三组,分别是策划组、宣传组、执行组。 众所周知,被学生会聘用后能解锁更多学分和特权,所以大多数进入学生会的学生对于分组没有异议。 而文艺部向来也都是根据个人能力调整分组。 云商和裴夏是部门里的活招牌,被部长安排进了宣传组,文蓓蓓鬼点子,则进了策划组。 “没有异议的话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记得,新进来的成员改一下自己的群昵称,备注好班级姓名加联系电话。” 终于,会议结束。 早就坐不住的裴夏火急火燎地拉着云商要去找裴宴。 结果到了实验大楼的楼层压根没法进。 京大实验室这种搞科研的地儿,每层楼都配置有管理员看门,没有通行证连靠近实验室门牌号的机会都没有。 云商手机消息响个不停,于是靠着墙面边查看消息边等裴夏跟管理员周旋。 没人给她发消息。 新消息全是好友验证提醒。 云商点开:“……” 都是文艺部热情似火的校友们的好友申请。 忽然想起上一世在商学院时加她微信的人也不少,但那会儿害怕裴鸣知道了不高兴,自己又一门心思都在裴鸣身上不想认识陌生男同学,便晾着没管。 但现在。 云商一一点了同意。 她想开了。 万一开出极品呢。 “你看什么呢?”裴夏周旋无果,耷拉着肩膀走过来靠着云商脑袋,一副心累了的模样。 “放弃了?”云商指的是她要闯实验室的事儿。 裴夏绝望点头。 云商这才回答她:“好友申请,你应该,也有。” “嗯?”裴夏恹恹拿出手机,皱眉往下划拉了几下,然后一一点了拒绝。 云商惊呆了下巴:“你怎么……”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裴夏看着就不是老实本分从不拈花惹草的人。 除非她…… 云商微微抿唇,看向裴夏的眼神意味深长。 除非她心有所属,心无旁骛。 察觉云商的视线,裴夏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部长说了,我在部门担任活招牌往活动现场一站就好,既然什么杂活都不用做,加同事的意义就不大。” 云商:“……” “而且我被拉进文艺部是因为你,他们说你加入了我才同意进的。”裴夏一甩锅,晃悠晃悠了两下脑袋。 云商忽然觉得她可爱。 这一世,因为远离了裴鸣,她的人生轨迹发生的变化不止一点点。 和裴鸣的,和裴夏的,和所有人的交集,都是崭新的。 “同学。”不远处的管理员探头出来招呼了一声,“找裴宴是吧,他出来了,不过是往厕所方向去的,需要我喊他过来吗?” 见俩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不肯走,管理员估摸着她们是真有火急火燎的有急事找裴宴,特意问了句。 云商刚要点头,毕竟时间宝贵,她不想陪裴夏在这干等。 哪知话还没说出口,裴夏抢先一步,笑盈盈摆手:“不不不,别喊,人有三急,耽误人上厕所天诛地灭。” 云商:“……” 管理员:“……” 等裴宴从厕所方向出来时,不用管理员提醒,他自个儿就能看到走廊正前方两只手打开来回交叉疯狂打招呼的姑娘。 穿着鲜艳,脑袋炸毛,不是裴夏是谁。 再看旁边站得乖巧的丸子头。 啧。 是那位对他图谋不轨的小丫头。 “怎么办我紧张。”裴夏脸上笑容没减,拉着云商从牙齿缝隙里挤出一句话,内心慌得一批。 云商侧目看她一眼,沉吟半晌。 这位姐的骄横跋扈到了裴宴面前就被彻底封印。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吧。 但怕裴宴这件事儿,似乎又特别理所当然。 也就这段时间认识了不一样的的裴宴,加上老太太说过他好话,云商对他的畏惧才慢慢减少。 “有事儿?”裴宴已经到了她俩面前。 却见她们一个还眺望着眼,看他后面有没有跟着谁。 一个,低着头看手机不知道回复谁的消息。 裴宴眉心拧了拧,大写的不悦:“我后面跟了鬼?” “没有没有。”裴夏忙不迭收回目光,摆手解释,怕他掉头就走,赶紧说正事儿,“哥,我跟翩翩来是想向你解释,童养媳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传出去的,我保证!” 裴宴没说话,静静看着玩手机玩累了打了个哈欠的云商。 打完哈欠,眼睫微湿,云商一抬头撞入他的视线,愣了那么一会儿,云商跟着说:“也不是我。” 裴宴轻嗤,眉宇间带着点淡淡的讥诮:“我有说是你?” 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云商咬咬牙,跟他刚:“反正不是、我们。你没误会就行。” 说完就要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脸红。 裴宴眉眼淡淡,目送她急急忙忙按电梯下楼。 背对他的这颗脑袋,挺圆。 扎的丸子圆,脑袋更圆。 “你说他信了么?”裴夏很忐忑。 “爱信不信。”云商有点憋气。 裴宴也太目中无人了。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裴夏始终在为了亲近裴宴而做努力,以前云商不知内情,更没深入了解裴夏个性所以没生出同理心同情心。 而此刻…… 云商无奈叹气。 裴夏也怪可怜的。 “我都没叹气你叹个什么劲儿?”出了电梯,裴夏仗着比云商高出十厘米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并排走着。 云商没挣脱,幽幽看她一眼,问:“你是,受虐体质吗?” 裴宴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么刻薄,她内心究竟多强大才会满不在乎一笑而过。 裴夏明白她什么意思,笑道:“我们是一家人,他是我哥哥,让他接纳我和妈妈成为他的家人,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 “而且。”裴夏转身看了看这栋实验楼,眨眨眼,“不是每次都被虐的,有人维护我。” 云商惊诧,猜到了什么,抬眼看着她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上一世裴夏大三时忽然办休学出国,难道就是因为…… 也正因为如此,裴敬生才在去机场阻拦的路上出了严重车祸。 云商陷入深思。 第17章 天狼星 大学生活初步进入正轨,临床医学第一学期大部分都是基础理论课程,课程表排得很满,几乎要每天赶早八。 除了一三五的晚上要被文蓓蓓拉着去参加社团之外,云商的校园生活还算平静。 直到文艺部紧急开展了一个会议说迎新晚会还缺少一个节目。 云商:“……” 为什么都看着她? “云商……” “打住!”云商慌得语速比往日都要快,“说……说好只当人形立牌的。” “也别看我,我除了有钱之外没任何才艺。”裴夏双手比了个叉叉。 文蓓蓓嘶了声:“笨蛋美人?” 云商跟裴夏互相对了一眼,统一没吱声。 好心人不会为难哑巴。 “慌什么。”部长薛晴笑得无奈,身体转过来面对着云商跟裴夏俩人,轻咳了一声,“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呢,主要是希望你们动动嘴简单帮个忙。” “哦。”云商木着脑袋,心想还是到了出卖色相的这一天。 “别喊我出节目就行,我社恐。”裴夏小鸟依人将下巴垫在云商肩上。 文蓓蓓一脸不信:“……” “放心,不用你们出节目。”薛晴不太好意思,挠了挠脸颊,点名文蓓蓓,“你来说。” 文蓓蓓心直口快没任何心理负担,嗓门清亮:“部长的意思是,麻烦你俩谁有空动动嘴皮子去邀请一下裴宴秦峥那一伙人出个节目。”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呼吸都轻了。 “你说……什么?”云商仿佛幻听。 直到文蓓蓓重复了刚才的话。 “没空。”云商如是说。 “不去。”裴夏无情拒绝。 现场氛围极其尴尬:“……” 最后还是云商破了这僵局:“为……为什么要找裴、裴宴他们?” 薛晴重燃希望,目光真切道:“因为所有大四的校友们都想在毕业之前再看一次天狼星的舞台。” “天狼星?”云商微怔。 “嗯,天狼星乐队。”薛晴近乎手抖。 裴宴玩乐队只玩了一年,大二那年在迎新晚会上表演完最后一场时,乐队四人共同宣布乐队解散。 而薛晴作为那一届的新生,有目共睹了一场视觉与听觉双震撼的盛宴。 真正有福气的,只有与裴宴同一年级的校友们。 其他人只能在论坛上翻阅以前的帖子看视频。 本以为就此落下遗憾,但没想到新一届的迎新晚会,迎来了裴夏的两位妹妹。 那是她们天狼妹的希望。 “我哥跟秦峥哥还玩乐队呢。”裴夏撅了噘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垂下眼睛兴致不高的模样。 裴宴大一那会儿,她才初三。 云商抬手摸了摸她脑袋以示安慰,而后看向众人:“我可以,代表文艺部向……向他发出邀请。” 毕竟她是文艺部的一员。 “但是。”云商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如何,我不做担保。” 因为她跟裴宴没熟到她说什么他都答应的地步。 而裴夏…… 用裴夏的话说就是,不让她滚就不错了。 领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在身上,云商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裴宴这人常年不着家,也不怪她对他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京大双学位,玩乐队,发论文…… 京大的校草,宴神,学术界的大佬…… 或许不止这些。 可笑的是,这样的裴宴,裴家的人从来不曾认识。 再晚一点得了空隙,云商上论坛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找出天狼星的舞台视频。 正好是他们乐队的最后一个表演视频。 舞台是露天的,现场燃到爆炸,荧光棒如花海般摇晃,而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唱着云商从没听过的歌。 那应该是他们乐队的歌。 主唱是贝斯手,染着一头雾霾蓝色系的头发,桀骜地站在舞台中间,穿着黑色马丁靴的那条腿踩着鼓点的节奏一下一下点地,那把贝斯是他的作战伙伴,骨节分明的手扫过琴弦,他们浑然一体。 这人姿态随性散漫,时不时看一眼台下的观众。 看起来,像是与屏幕外的云商对视了一眼。 云商心跳微快。 这是裴宴。 帅得要人命的裴宴。 其他几位…… 键盘手是秦峥,鼓手云商有点印象,是当初酒吧见到的那位银发小奶狗。 至于吉他手。 云商没见过。 掌握了大概的信息,云商退出论坛点开手机通讯录,犹豫了快要三分钟,最终有点怂且没什么出息地选择了复制裴宴的号码去了微信搜人。 幸好这号码能搜出来。 但以防万一,云商谨小慎微地截图发给裴夏确认:【这是你哥微信吗?】 裴夏秒回:【是是是,你快加他!】 确认完毕,云商准备添加。 裴夏火急火燎:【通过后,求求你让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猛狗哭泣.jpg)】 云商:【……】 裴宴,狗东西。 发送好友申请时,云商填了自己名字。 效果意外好。 这人竟然在三分钟内同意了。 到底有求于人,云商礼貌发了句:【晚上好,裴助教。】 刚从浴室出来的裴宴一手擦头一手划拉着手机,瞧见这称呼,嗤了一声:“谁是你裴助教,大晚上找我玩儿cosplay?” 发的是语音,云商点开时有些紧张。 听完却是两眼一闭,两眼空空。 云商深吸了一口气:【那宴神有空吗?我代表学生会文艺部正式向您发出邀请,希望您能考虑一下带着天狼星重回舞台。】 一口一个您,客气到了家。 裴宴:“……” 云商还在为自己终于完成任务而舒了一口气。 毕竟话已经说出去了,无论裴宴答应还是不答应,她把答案带到文艺部就行。 哪知道下一秒,裴宴就着微信聊天框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云商:“……” 不是不喜欢她么,怎么还上赶着送。 忐忑接起,云商启唇:“喂?” “知道天狼星是什么么?”裴宴问。 云商怔然。 这人正经问话的时候与犯浑时简直天壤之别。 “知道,你们乐队的,名字。”云商老实回答。 那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天狼星,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恒星。” 云商点头嗯了一声,继续等他的后话。 这一次语调不再如前面那般平静。 裴宴神色骤冷:“那支名叫天狼星的乐队有四人,当年解散,是因为其中一人背叛队友签约了经纪公司成为了别人的队友。” “知道天狼星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事儿。”他沉声,嗓音染上一丝愠怒,“云商,是哪个没脑子的东西,让你往我枪口上撞。” 第18章 影响家庭和谐 天狼星,是裴宴为乐队取的名。 但提出组建乐队的人,却是另一人。 一个小小的乐队而已,散了便散了,裴宴不至于放在心上。 但这件事却让他吃了个教训。 一个付出过真心却惨遭背叛的教训。 云商握着发烫的手机,脑子空白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便明白了。 “我知道了,谢谢。”云商轻声道谢,抿着唇沉默了会儿,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说谢谢,是谢他没有因为她的唐突而生气,反而向她解释乐队解散的原因,甚至,点醒她被人利用了。 说对不起,是因为自己的唐突,让他想起了那段让他不开心的往事。 “嗯。”裴宴傲慢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通话结束,云商脸上没什么表情,拇指轻轻敲打在桌面,然后心如止水地从微信列表中找到薛晴。 云商:【问过了,裴宴说没空。】 薛晴回复的很快:【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拜托了拜托了,云商,你是裴宴的妹妹,多念叨几句没准他心软就同意了呢。】 云商盯着这条消息若有所思,犹豫了会儿,敲下几个字:【或许诚意不够,部长你试试?】 大约过了三分钟,薛晴才发来新消息,赤裸裸地质问:【云商,你是不是不想帮这个忙?】 云商扯唇笑了一声,晾着信息没再回复。 重新登上论坛,云商尽可能寻找当初有关天狼星乐队的帖子信息,找了一圈,看到凌晨,终于在睡前摸通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位吉他手,叫陈光池。 其余俩人云商都见过,一个秦峥,一个银发男,叫林一忱。 天狼星四人,不仅同系同班,还同一宿舍。 关于天狼星乐队解散,当时传出许多个版本的说法,有说陈光池提议进军娱乐圈惨遭其余三人拒绝后为了梦想选择一个人单飞。 也有说天狼星四人组只有陈光池家世不好而遭到排挤。 还有的说,陈光池与其他三人理念不合,暴怒之下与裴宴打了一架扔下乐队一走了之。 …… 真真假假,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算了。 云商放下手机平躺在被窝里,双手自然交叠在一起,闭眼之前重重叹了一口气。 隔天,文艺部再次召开会议,还在为填补节目发愁。 “实在不行,找个能唱会跳的社团出个节目呗。”有人提议。 薛晴一票否决:“社团的节目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不够燃。”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在这个位置上筹划节目,担任文艺部部长这个职位已经一年,这期间经手的几次晚会都不如往届精彩,虽没人在她面前说什么,但背后一定有人嚼舌根子。 眼看着这一学期就要退位,而这次迎新晚会是她最后一次负责,她必须要让这一次晚会精彩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想要把场子炸起来,只有当初的天狼星乐队登台可以做到。 如果她能让天狼星重出江湖,那这次晚会一定比三年前那场迎新盛宴更加成功。 到时,所有人都会口口相传,这是她的功劳。 而她也会是这么多任文艺部部长中最有能力的一位。 “那怎么办?缩短晚会的时常不行么,也就一个节目而已……” 薛晴横了一眼,与前几日温和的态度大相径庭:“这是时长的问题么,你们自己看看节目单上的节目,舞台表演效果如何我现在都能想到!” “话不能这么说吧,这些节目都是咱们投了票最终确定下来的,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裴师哥已经研一,别说表演节目,到时候怕是连节目都不来看。”副部长在焦灼的气氛里泼了泼凉水。 不知道哪个字戳到薛晴,她拍了拍桌:“节目是不错,但还没达到要求,咱们缺少热度,爆点,和噱头。” 众人沉默不语。 有的人更是在想,不过是一个校园迎新晚会,还要什么热度爆点,整得跟跟娱乐圈似的。 薛晴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想想,如果宴神登台,全校校友必定到场围观,这场迎新晚会办得堪比明星演唱会,到时我们文艺部全员该有骄傲。” “但问题是天狼星不可能登台啊。”有知情人士无奈反驳一句,要不是人多,他怕是要说一句痴人说梦。 光有想法没能力行动,只会将难题给到手底下的人,在场的几个大四的与薛晴共事的部门成员早已经受够了。 这场会议开了已经快半个小时,始终围绕这一个话题在吵架,云商跟裴夏挨着坐,她脸上表情不明显,始终淡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而裴夏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 薛晴的目光落在她们俩人身上,眉头微蹙:“云商……” “我问过了,裴宴不来。”云商抬头看向众人。 “那裴夏……”或许是因为裴夏跟裴宴同姓,薛晴态度明显温和一些。 “云商都说了裴宴不来,不来不来,你们都聋了吗?”裴夏睁开困倦的双眼,耳朵听得要起茧子。 众人沉默。 “别生气,我这不是想着裴宴或许有可能看在自己妹妹的份上同意登台。”薛晴心平气和地解释,“这事儿是难,但没准多说几次他就……” “天狼星,早已经解散了,部长难道,不知道么?”云商侧目,看着坐在长桌主位上的薛晴,语气淡淡。 一语出,众人皆愣。 薛晴面色一黑。 “都已经解散了,就算裴宴同意,人不齐,怎么登台?”云商质问。 薛晴一听以为有希望,急忙解释:“只要裴宴同意登台,陈光池那不是问题的,而且只要裴宴一句话,他一定会到。” “可是裴宴,不同意。”云商瞥了她一眼,因为这件事以及浪费了太多时间,她神色恹恹,“裴宴会生气,薛部长要我们三番两次去……求他,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 薛晴脸色一阵煞白:“……” “是啊,戳我哥痛点,影响我们家庭和谐。”裴夏搭腔,拖着下巴看向云商,目光带着欣赏。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云商。 与印象中那个柔柔弱弱低眉顺眼的云商完全是两个人。 这种时候,她说话停顿的地方比较多,但避免了结巴,稳住了气势。 更重要的是,她有意无意地,在维护裴宴。 裴夏为自己哥哥感到高兴。 虽然这个哥哥拉黑了她。 第19章 小结巴 “听说了吗,挂在论坛榜首那位把全校校友迷得五迷三道的清纯校花云商,是个小结巴!” “不是吧?” “哎,天妒美人。” ……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人们闲余饭后的谈资。 云商今天胃口好,嘴巴咬着一颗大虾,听到背后有路人经过说了这一句,身形一顿。 “啪——” 不等云商反应过来,文蓓蓓撂下筷子站起来呼了一声:“说什么呢你们!背后嚼舌根子有没有素质啊!” “蓓蓓……你先坐下。”她这一嗓子吸引不少人看过来,云商哭笑不得,示意她坐下后一脸平静道,“没事的,本来就是小结巴。” 文蓓蓓简直要炸了,坐下后连扒了三口饭解气:“都怪我,这这事儿肯定是薛晴干的,你在会上顶嘴惹怒了她,她就背后给你一刀。” “早知道不带你进什么文艺部了,咱们课程本来就多,还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杂事儿上……”文蓓蓓一整个懊恼,提议道,“趁现在还在试用期,咱们提交退会申请吧。” 社团纳新才结束没多久,退社退团的大有人在,且提交就通过,不需要办什么多余的手续。 云商沉默了会儿,摇头:“没必要跟这种人,置气,留在文艺部,可以得到锻炼,是好事。” 再者,文蓓蓓喜欢在文艺部做事。 左右也就一个学期而已,薛晴在这个位置待不了多久。 她和裴夏选择留下,到时候还能扶持文蓓蓓成为下一任文艺部部长。 云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做大做强!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能明显感受到云商的回头率比以往惊人。 也是,新晋校花是个小结巴这事儿,确实挺新鲜。 到宿舍内刚好接到老太太的来电,偏偏老太太还好巧不巧地问了几句:“在学校有没有受欺负?跟同学们都相处愉快吗?” 云商不会说谎,更不擅长说谎。 沉默着的时间里,老太太便察觉了端倪,气势汹汹把锅甩在裴宴头上:“是不是裴宴那小子欺负你了?我让他罩着你他人呢!” 云商哭笑不得,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没有,他没欺负我,我就是想您了。” 这一听老太太就要哭:“我的宝贝翩翩……” 一通家常电话结束,云商趴在桌面,手指翻着书,忽然道:“蓓蓓,你说……我能不能报个主持人或者,辩论社什么的,锻炼一下口才。” 文蓓蓓刚爬床,惊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跟你奶奶通话受刺激了?” 云商失笑,懒得转头过去,就着这个姿势说话:“没有,我结巴不是……不是天生的,有恢复的可能,我想试试。” 重生这样的奇迹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么。 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现在的云商,无所畏惧。 “我觉得,咱们私下练习吧。”文蓓蓓各方面都考虑过了,谨慎地说,“翩翩,社团需要面试的。” 云商睫毛轻颤,笑了声:“嗯。” 主持人和辩论社,大概都不会要一个小结巴加入。 - 第二天一大早,云商就被裴夏电话吵醒,说是要去校门口搬东西。 两个人见面时,哈欠连天。 云商没忍住笑了几声。 “我昨晚睡前眼皮一直跳,果然,今早奶奶就作妖,咱们是在学校啊,不是在野外!”裴夏抓了抓头发,看到正前方携带一大堆物资等候在校门口的管家时两眼一黑。 老太太是个行动派,昨晚跟云商通话之后,今早送来的东西里就有吃的喝的用的一大堆,数量惊人。 “我说怎么有我的份呢,敢情是要我帮你搬回宿舍。”裴夏扶额,叹苍天。 云商条件反射地解释:“不是的,奶奶也挂念你,她……” “那不废话呢么,我可是她亲孙女。”裴夏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会吃醋?” 云商抿唇:“……” 毕竟上一世的记忆还新鲜。 “我不吃醋,你是我嫂嫂,也是我家人,奶奶对你好是应该的。”裴夏拍拍她肩头,大包小包地准备扛东西走时,注意到有好几个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往她们这走来。 越走越近。 云商也看见了,还没来得及对裴夏的话做出回应,此时此刻,嘴角抽了抽,跟着叹苍天。 老太太只要一有动静,便是排山倒海。 “我靠!宴哥,你家老太太这是……给你赈灾呢?”林一忱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毕竟跟裴宴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裴家人给这位哥送过点什么东西。 秦峥推了推镜框,笑着抬抬下巴,语气温和:“怕是托了你那位追求者的福吧。” 裴家老太太格外宠爱云家这位千金,圈里人都知道。 所以就算有人在背后编排云商什么,真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得端正好态度对她毕恭毕敬。 童养媳也好,收养的孙女也罢,得了裴家人的关照,就不是谁能惹得起的。 林一忱瞳孔一震:“追……追追求者?谁?云商?” 裴宴没吱声,单手抄兜,直视前方,将云商看见他的所有反应都收入眼中。 这姑娘今天兴致不高。 又或许是没睡醒,没什么表情。 林一忱也不指望裴宴解释了,改头转问秦峥。 秦峥挑眉:“如你所见。” 见什么? 哪个追求者看见心仪对象面无表情的? 到底谁是谁追求者? “她不是选了宴哥么,想嫁,还不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儿。”林一忱摸不着头脑,自己在后面嘀咕。 “哥!秦峥哥!”一见裴宴,裴夏那点困意瞬间给猛猛压了下去,亢奋因子蹭蹭蹭地上涨。 “大少爷。”管家按老太太吩咐好的将东西一一分配好,恭敬地站在一旁。 裴宴只瞅了一眼。 属于他的这份,就一个盒子。 对比云商那些摞起来足够她高的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裴宴想起清晨那通十万火急的电话,按了按鼻梁。 果然,真实目的是喊他来当搬运工。 至于给他的那份,是工费。 旁边秦峥已经跟裴夏勾搭上了,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 林一忱则小心翼翼:“那什么……小嫂嫂,我帮你?” 云商急忙解释:“我我我……我不是……” “滚。”裴宴将手上的箱子往林一忱身上扔,发布施令,“拿回宿舍。” 而自己,万分嫌弃地将云商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一捡起。 林一忱顿悟,咧着嘴跑开:“懂,我懂我懂!” 云商:“……” 她没懂。 第20章 女朋友 裴宴肩膀很宽。 云商想,他黑色T恤下的身材一定很健硕,尤其那两条拎满了大包小包的手臂。 臂力惊人的话,肌肉一定是紧实流畅的。 可惜了,T恤的袖子挡住,看不见那大好风景。 以前光顾着怂了,竟然没发现裴宴是这样的极品。 云商有些自嘲地笑。 前世的自己,眼瞎,心盲。 慢吞吞跟在裴宴的身后,云商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暗示自己不再想那个人。 此时此刻,看着最前方仰着脑袋跟秦峥嬉皮笑脸的裴夏,再看着虽然板着脸但仍然肯屈尊降给自己拎东西的裴宴。 云商知足了。 早晨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裴宴身上,大概是被老太太一个电话临时叫起简单收拾了会儿就出门,头发被他随手抓了抓,而发梢顶部竖起两根呆毛,在阳光的折射下微微发光。 与他那张冷脸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但是。 很可爱。 东西都被他拿了,云商两手空空,步伐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闲庭信步,优哉游哉。 红色跑道上有分划线,她背着手沿着那白线走,走着走着抬头看天,伸手微微挡住阳光,而后张开五指,让那温暖的光从指尖缝隙里照在自己脸庞。 待吸收了一口新鲜空气再低头看路时,不知怎么前方的人怎么就忽然转了身。 正巧将她刚才有些呆傻的一幕收入眼中。 云商:“……” “过来。”裴宴停住脚步等她,依旧是发号施令的语气。 云商得令,提着小碎步跑过去,风吹起散着的发,有几根落入唇中,她站定后伸手勾了勾,仰着脑袋带着疑惑看他。 裴宴那漆黑的眸子深邃了几分。 靠。 这么听话。 要不是道心坚固,真要被这姑娘那一系列的小动作给把魂都勾走了。 “怎,怎么了?”云商低声询问,有些尴尬地伸手,“我,你……那个,给我拿点儿吧。” 人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才来帮她拿东西,又不是真的搬运工。 云商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裴宴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仗着这个身高优势,眼神淡淡掠过她发顶上的那个旋。 很圆。 跟她脑袋一样圆。 “属乌龟的?跟紧。”左手稍稍往后晃了下,裴宴收回视线,没让她碰着。 云商你伸出去的手尴尬停在那。 见他重新迈开脚步,这才蜷了蜷手指,跟紧他。 这回倒是没走这么快。 云商几乎跟他并排。 但凡落后一点,他有意无意地似乎又要停下,察觉他在等她,云商脚步失衡晃了晃身子,然后心惊肉跳地赶紧与他并排。 属老虎的么。 总觉得他要发威。 裴夏有美男护送,早忘了云商跟她亲爱的哥哥,快到自个儿宿舍楼才想起来落了什么,一回头发现后边毫无踪影时一阵懊恼。 “完了,忘记说拜拜了。”犯了个见色忘义的错误,裴夏拍了一把脑门,有些心虚。 “没事儿,他们不介意。”秦峥目光柔和。 裴夏噘了噘嘴,轻哼:“是啊,美人相伴呢嘛。” 这话有点醋意,秦峥听着轻笑出声,下意识动了动腕骨想要抬手摸她脑袋,然而手上传来的重量阻止了这一想法。 没腾得出手。 他跟裴宴算是发小,第一次见裴夏那年,她才七八岁。 小小一个,还没到她腰。 如今,长这么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比裴宴那狗东西更像这傻姑娘的亲哥哥。 他看着她长大。 裴宴不认她是妹妹。 他认。 相比裴夏和秦峥那活跃的氛围,云商这边全程在演默剧。 俩哑巴一路同行,直到到达目的地,裴宴才开金口:“早八?” 刚在校门口就注意到了,裴夏顶着头狮子毛穿着可外穿的睡衣趿着双全是洞的鞋就跑出来,而这姑娘倒是收拾得干净利落。 白衣,休闲长裤,帆布鞋,标准大学生的打扮。 都穿这么朴素了,还这么惹眼。 裴宴微微蹙眉。 云商点头:“嗯,你……给我吧。” “不分我点儿?”裴宴没给她。 宿舍楼有闸机,刷人脸才可通过,裴宴进不去,没法帮她提上宿舍。 云商眼睛都瞪圆了,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分。” 裴宴挑眉,有些好笑。 倒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拒绝他。 老太太给她的是金子不成。 早课在八点五十分,但教学楼远,需要提前十五分钟出门,这会儿宿舍楼已经有不少赶早八课程的同学下楼到食堂吃早餐。 路过他们俩人时,都纷纷看过来。 云商眉心呼呼地跳。 僵持一会儿,猜到裴宴在有意为难她,云商咬唇,忍痛割爱:“你要什么?” 如愿以偿等到她松口,裴宴半点没客气:“这两袋吧。” 都是些吃的。 云商:“……” 实在是他们在闸机过道的位置站了太久,久到连宿管阿姨都看不下去,于是探着脑袋打趣了声:“行了帅哥,别舍不得女朋友了,这大白天的,要亲亲我我留到晚上行不行?” 女生宿舍楼下天一黑净站着些依依不舍的亲热的小情侣,宿管阿姨见怪不怪。 但这青天白日的站这儿,阿姨看了都有点害羞。 云.女朋友.商瞳孔微缩,不知哪来的力气虎口夺食,两只手从裴宴手里抢过东西噔噔噔地就跑了。 裴宴不可思议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 刚答应给他的两份吃食也没给他留下。 裴宴气笑了。 第21章 童养媳 开学才两个星期。 小结巴的风言风语还没过去,就有人把童养媳的名号安在了云商身上。 在传出裴宴有童养媳的时候,就早有人将云商对号入座。 但那时没人敢乱传。 现下,估计是出了个头铁不怕死的。 【哇靠哇靠,我说怎么感觉裴宴对云商比对裴夏还好,原来那是他未来媳妇儿!】 【什么年代了,我算是开天眼了,居然还能见着这么封建的事儿。】 【不就是女朋友么,大学恋爱自由,没必要藏着掖着吧,为什么一开始对外说是妹妹。】 【妹妹就妹妹呗,这人家的私事儿,那些多嘴的是不是缺根神经就爱管人家事儿?】 …… 一时之间,云商在校内打出了堪比网红女明星的热度。 云商上这么多年学从没被老师因为学习以外的事情私下找过。 今天是第一次。 两世加起来的第一次。 辅导员对她微笑,给她递茶时欲言又止。 这时候是导员们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没多少人。 “你……”辅导员气质温和,但行事干练。 这是云商对她的印象。 但现在…… “老师,您有话可以直、直接说。”云商大概猜到一半,神色有些无奈。 “行,那我直说,云商同学你别介意。”辅导员抬了抬黑框眼镜,呼了一口气重新恢复往日行事风格,正色道,“关于这段时间有人对你进行人身攻击一事儿,学校已经决定以班会的形式对学生展开批评教育和警告。” “但是……” 云商微怔,这种事儿,她没想过学校竟然会出面管。 辅导员清了清嗓子:“但是童养媳的事儿……这事儿传得人尽皆知,占用了太多公共资源。学校不是娱乐圈,这事儿引起同学们太多关注不是什么好事儿,对你对学校都有片面影响,上面的意思是让我找你谈谈,如果这事儿不属实,建议你在校内论坛做出澄清。” “我知道谣言止于智者,但是云商,你在校内受到的关注太多了。”督导员语重心长,“尤其是童养媳这三个字,明白吗?” 现代社会,童养媳三个字格外陌生。 但无论在哪里,引起的风波都不会小。 尤其是,云商跟裴宴关系匪浅。 俩人都不解释,任由同学们脑补,有时候,别说同学,连老师们都忍不住相信。 裴宴可不是一般的富二代。 那是顶级豪门继承人,权贵圈里的太子爷。 学校不是娱乐圈,豪门的那些事儿,不应该占大头流传在教书育人的地方。 况且,裴宴身份不简单。 这事儿牵扯到裴家,如果学校不出面解决,到时候闹大…… 不好收场。 “我知道了。”云商点头表示配合。 她太过乖巧,又是学校费了心思抢来的英才,这样的好学生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 辅导员看着心疼,语气也软了下来:“云商,你……” “那学校,对散播谣言者,采取什么样的处罚方式呢?”云商坐姿乖巧,说这话时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微笑。 辅导员愣住,把刚才要安慰她的话忘掉一干二净:“什……什么?” “没什么。”云商摇头,起身时依旧心平气和,“我知道了,等会儿会发布帖子澄清制止舆论。” 云商说发就发,十分钟后,论坛内认证了系部学号和名字的一个账号发布的一条帖子迅速登顶。 【不是童养媳。造谣违法,以讹传讹不可取,望周知。】 来自临床医学系云商。 但凡有个脑子的,都明白这个热闹不能再看了。 校园不是法外之地,况且童养媳这事儿,很多人都听风是雨地掺和进来,到时真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促进谣言发酵的人恐怕脱不了关系。 研究生宿舍内,林一忱惊呼了声,扭头对坐在位置上组装他那宝贝望远镜的裴宴道:“宴哥,云妹妹实名发帖说不是你童养媳。” 有点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舆论往往需要澄清。 学校介入,他和云商,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 他们不敢来找他。 于是就找了云商。 至于意料之外…… 是他没料到云商完全没跟他提这事儿。 明明是因为他受到牵连,却一个人独当一面独自澄清。 裴宴啧了声,搁下手里这个不知道老太太从哪得来的送给他的宝贝望远镜。 不用说,老太太不可能开窍给他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无非是在警告他,在学校多多关照她的宝贝儿翩翩,别让人欺负了她。 “秦峥。”漫不经心喊了声,裴宴将椅子转过来,抬眸,“动动学生会的资源,帮我查下云商那丫头招惹了谁。” 秦峥好笑地看他:“兄弟,我不干学生会很久了。” 况且有比他这个早八年前就退休的学生会会长更好用的资源天天在他面前晃悠。 是他自己不用。 裴宴冷脸,俩人僵持了会儿,林一忱见状横在俩人中间哈哈了声:“我记得夏夏也在学生会,跟云妹妹同一个部门。” 裴宴:“……” 秦峥皮笑肉不笑,不置可否。 不太熟练地找到黑名单列表,裴宴早忘了当初是怎么把裴夏拉进来的。 倒是没想到,有主动把人拉出来的一天。 裴宴:【谁干的,说明白。】 没头没尾。 然后换了裴夏那边长长一串的啊啊啊啊。 但敢赶在裴宴有情绪之前,裴夏及时收住,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阐述了在文体部发生的一些列事情的经过。 看着满屏的自己发过去的信息,裴夏呼了一口气,暗暗夸自己上道,一眼看出来是裴宴这是生气了要为云商出头。 裴夏最后补充一句:【哥,你就一句话,我去弄死她!】 裴宴费劲儿地看完这一堆文字。 想起来了,当初就是因为裴夏总发信息骚扰,他才把人拉黑。 “怎么了?”如果不是错觉的话,秦峥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有些过于狰狞了。 “裴敬生那王八蛋没长嘴,他女儿倒是长了八百张。”裴宴冷哼。 说的是裴夏没错了。 秦峥:“……” 林一忱无奈:“别这样,很恐怖,把人形容成这样,谁敢娶你妹妹啊。” 裴宴嗤了声:“关我屁事。” 秦峥没说话,拧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2章 拱手让人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裴夏最近几天格外积极来找云商。 云商来了例假,神色恹恹地捂了捂耳朵:“都不想听。” “不行,要听,很刺激!”一旁的文蓓蓓将她两条手臂扯下来握住,神采奕奕。 小灵通不是盖的,瞧这比裴夏都亢奋的样子,大概是早知道消息内容了。 云商无奈扯了扯嘴角:“那就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我哥出手了!”裴夏自豪且骄傲,慷慨激昂,“散播消息说你是小结巴的人已经找出来了,果不其然,就是薛晴授意传出去的。” “也不知道我哥哪儿找来的证据直接交到了教务处,学校对此特意找了薛晴做警告处理,但我哥不满意这个处罚,让人搜罗了点薛晴干过的缺德事儿以牙还牙全给捅了出去。”裴夏叉着腰嘚瑟,“她不是想让人都记住她么,现在好了,薛晴这名字大家如雷贯耳呢。” 这事儿不道德。 但也是薛晴不道德在先。 况且裴宴什么缺德事儿没干过,这点都是小意思。 为防止这事儿没完没了再给闹大,学校这边对裴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商听完一下精神抖擞,惊讶问道:“裴……裴宴干的?” 见了鬼,他竟然肯浪费时间管她的这些破事儿。 “是啊是啊,裴宴对你还是很好的,要不你从了吧。”文蓓蓓蹲在云商身边虔诚地将下巴垫在她腿上,眼睛散发出一道炽热光芒。 童养媳的事儿传出来后她就激动坏了。 本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聪明人磕CP还来不及。 可这么多人都在看云商笑话,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被贴了童养媳标签的她,其实无非是羡慕嫉妒,看红了眼。 裴宴被传出有童养媳的时候,男的吃瓜群众一个个都惊叹和感慨他年纪轻轻就有老婆。 女的,则深感遗憾。 遗憾她们没了机会。 而到了云商这。 知道那位童养媳是她后。 这些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全喂了狗的蠢货,倒是编排起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云商为平息舆论实名发帖澄清。 文蓓蓓有种磕的CP被强拆了的失落感。 “是啊是啊,你从了吧。”跟云商厮混了这么久,裴夏也算是看出来,自己的哥哥嫂嫂压根没来电。 于是她又紧张起来。 万一云商再回去去找裴鸣怎么办? “……”云商扶额,赶紧转移话题,“坏消息呢?” 裴夏蔫巴巴地叹了一口气,丧着脸:“童养媳这事儿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我哥说不是薛晴干的,但不是薛晴,还能是谁?” 这才刚开学,他们也没招谁惹谁。 云商垂睫,若有所思。 再晚一些,连续骚扰了云商几个晚上的陌生号码再次打来。 云商指节悬在挂断键的上方,犹豫数秒,往右偏移按下了接听键。 她没吱声。 那边大约是没反应过来她接了这个电话,好半晌才惊讶出声:“翩翩。” 裴鸣。 果然是他。 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什么,云商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让人,在京大散播我是裴宴……童养媳的谣言,是你、你干的吧。” 学校没多少人知道裴宴的背景,而童养媳这个词,是权贵圈里用来揶揄她的谈资。 这事儿能在学校传开,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这么没素质且敢在裴宴眼皮底下干这事儿的,只有那些个家里有老子兜底且不怕死的纨绔少爷们。 但裴宴这人睚眦必报,很少人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他。 除非对方的最终目的不是裴宴,而是裴宴身边的人。 电话那头的裴鸣笑了声,坦然承认:“你本来就不是他的童养媳,澄清不好么?” 商学院也在学院路,距离京大就三公里远。 附近哪个学校的校花校草是谁,各个学校之间都略有耳闻。 京大临床医学大一新生,云商。 凭一张军训素颜照火遍全网。 于是裴鸣身边那些人都在调侃,问他的小尾巴怎么跟到裴宴屁股后面去了。 他哪里知道为什么。 但他不甘心。 更不想听到云商是裴宴的童养媳那样的话。 于是干脆顺势而为,让舆论发酵,再让云商在舆论的压迫下与裴宴划清关系。 “呵。”云商笑了,笑得讽刺。 这算什么呢。 不舍得将她拱手让人么? “你不用拉黑我,这号码不是我的。”裴鸣先发制人,语气猖狂,“云商,拉黑这套不管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接电话。” 云商利落将电话挂断。 第二天裴鸣得了空再拨打云商的号码时。 听筒里传出的机器声冷漠无情——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第23章 不怕我了? “操——” 手机在半空形成一道抛物线,落地后,屏幕四分五裂。 室内球场回音大,不少人纷纷看过来。 “谁惹了咱们二少?”这个节骨眼还没人敢往裴鸣枪口上送,只敢私下议论。 “这火都烧到眉毛了,还能是谁。”其他几人嗤了一声,互相传了个眼神。 商学院谁不知道裴鸣是什么身份? 能跟在他身边说得上话的,几乎都是上流圈子的人。 谁还不是个少爷了。 但少爷也分个层次等级。 裴鸣只要一日姓裴,其他人就都得给他让路。 就算背地里编排他的不是,明面上,也得毕恭毕敬。 这圈子里的人,不比演艺圈的演技差。 “大惊小怪。谁的手机?捡捡。”有跟裴鸣关系好点儿的站出来,手臂一耷耷在裴鸣肩上,亲自给他点了一根烟,“不就是女人么,今晚跟哥去个地方,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女人,准比你家那丫头片子带劲儿。” 裴鸣嗤了声,不屑:“呵,带劲儿?” 有比跟裴宴抢女人带劲儿么。 人人都说云商选了裴宴。 可云商从住进裴家起就没跟裴宴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 跟云商关系亲近的人,是他。 是他裴鸣。 他了解云商。 她不会无缘无故选择裴宴,更不会忽然喜欢裴宴。 除非,她是在跟他置气。 于是他托人在京大随便搅和一下,就逼得云商出面解释跟裴宴的关系。 “她是我的,要不要我说了算。”裴鸣吐出一口烟雾,轻蔑一笑,“裴宴要跟我抢,那我奉陪到底。” 不管是云商,还是裴家继承人的那个位置。 他都想要。 - 云商换了手机号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跟裴老太太报备,听着电话里头暖心的叮嘱,云商一一回应,等老太太终于说完了,她才开始学以致用,唠唠叨叨。 “您岁数大了,少喝点米酿,还有,我上次发给您的一……一日生活计划表,您认真看了没?”云商知道老太太旁边就站着负责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佣人,于是扬高了声,“杨妈,以后一定要按照上面的时间,严格执行表格的内容,带奶奶外出多做锻炼。”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太半天琢磨不明白这宝贝姑娘怎么上个大学上出啰嗦的毛病了,赶紧应道,“谨遵云医生的医嘱,好了吧?” “奶奶!”云商被老太太的调侃气得跺脚,忍不住撒娇,“我这还不是,想您了。” “想我了不知道回来看我。”老太太哼了声,没好气地吐出一句,“裴鸣又惹你不痛快了吧?” 要不然不会突然换手机号。 云商:“……” 吃了快八十年的盐了,老太太惯会察言观色,云商随便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她都能察觉不对。 云商上周末不回家就是因为担心老太太看出个所以然来。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嗯,您说怎么办吧。”云商耷拉着脑袋,干脆招了。 老太太要真想知道,没有什么是能瞒得住的。 “这周回家一趟,奶奶带你去打高尔夫球。”老太太说的神秘。 云商微怔,点头应下。 在裴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云商还从没跟着老太太去过什么人多的地方。 老太太是个深居简出的主儿,云商又胆子小,更不愿见生人,跟着老太太最常去的地方也就是寺庙。 这次言明要带她去打高尔夫。 也就意味着,要将她正式介绍出去。 裴家大宅里,老太太挂了电话后念了会儿经文,被杨妈扶着站起来时,手指捻过佛珠,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保佑我家翩翩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老夫人是想借这次机会打人一巴掌?”杨妈伺候老太太多年,比外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精明许多。 老太太笑笑:“太久不冒头,这些人怕是忘了我这个老太太了,去见见也好。” 该让人知道知道,她领回来的小姑娘,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染指的。 除非云商自己愿意。 否则,就算是她的两个亲孙子,也不行。 - 云商自从知道这周末要跟着老太太出席重要场合后就总是出神。 学校公共课大多数人都水课,云商以往还认真听几句,这两天魂都跟着飞走了,以至于这次上课途中被点名都没回过神来。 于是这节课后,班里不少人笑着调侃:“原来学神也水课,那我们就放心了。” 云商:“……” “想男人呢?”文蓓蓓困倦的双眸一下蹬得像铜铃,“该不会是在想……” “裴宴!”文蓓蓓一咋呼,高喊出声。 “哎呀你小、小声点!我没想他……”云商自知捂她嘴巴来不及,只好捂住自己的脸。 已经没脸能丢了。 文蓓蓓激动得晃着云商肩膀:“不是!是真的裴宴!活生生一个裴宴!在向你走来!” 云商定住脚步,抬睫,揉了揉眼睛。 果真是裴宴。 好大一只。 走路生风。 身后还跟着他的左膀右臂。 秦峥和林一忱。 在这个地方偶遇上,他们的目的地只能是食堂了。 这个点确实是饭点。 裴宴这人…… 还挺按时吃饭。 “云妹妹,好巧!”林一忱并着两根手指点了点额角,再向云商投射过来一声热情的招呼。 “林师兄巧。”云商乖巧回应。 裴宴脚步一停,看她。 面无表情,目光不冷不淡,像在等着什么。 云商:“?” 文蓓蓓压根不敢吱声,使劲儿抿着嘴不让笑意外泄。 僵持半晌。 云商沉了沉呼吸,继续抿着笑容:“秦师兄也巧。” 秦峥温和点头:“跟夏夏一起喊你一声翩翩,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云商歪了歪头,迎上他的视线。 比起介不介意称呼,云商更在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只是好奇,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为什么后来对裴夏这么狠心。 他们这三人,林一忱很明显是家里养出来的二世祖傻白甜,吃喝玩乐样样都沾,正儿八经的纨绔少爷。 但秦峥…… 她看不懂。 跟裴宴关系最好的一个,不可能只是表面看的这么简单。 云商最后看向裴宴:“这周要回家,你送我吗?” 没有称呼。 没有喊巧。 没有问号。 什么都没有。 两个八竿子跟她打不着的人,她都能笑眼弯弯地对他们打招呼。 到他这不行了? 裴宴被气笑了:“命令我呢?” 很好,不愧是高考七百多分的状元脑子。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云商无辜摇头:“没有,我这不是在、在问你吗?” “这会儿说话舌头就捋不直了?”裴宴哼笑。 刚跟人打招呼的时候说话倒是挺利索。 云商撇撇嘴:“你送吗?” 跟裴宴打交道久了就会发现,这人其实很好说话。 只要用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目光诚恳,言简意赅,只重复自己的诉求,别无他想。 然后,他就会答应了。 裴宴半眯着眼,又气笑了:“几点?” 云商眼睛一弯:“周五下午,四点吧,我三点四十下课,后面就没课了。” 裴宴看着她,同样弯了弯眼睛:“不行。” 云商表情僵硬了会儿。 有点懵。 “我有课。”裴宴伸手,一掌盖住云商那巴掌大的小脸,推着人走了半步,手一绕,绕到人脖子上死死缠住,搂着她往食堂门口走,“陪我吃饭,吃完饭就答应送你回家,周五晚上八点走。” 云商被锁在他手臂之中,目光惊恐,被连拖带拽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很是狼狈:“你放……放开我!” 倒退行走毫无安全感,云商只觉得自己一条小命完全被他攥在手里。 两辈子她都没被这么暴力地对待过。 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怎么敢! “裴……裴宴!”云商真要怒了。 “叫什么。”进入食堂有三个台阶,裴宴圈住她脖子的那条手臂往下,顺势一提。 腰间一紧,云商双脚腾空了一瞬。 脑子也宕机了一瞬。 她刚澄清了童养媳的谣言啊。 裴宴这么做不是在打脸她么。 完了。 彻底完了。 清水都涮不清了。 “这?”林一忱抓了抓头发,脑袋靠向秦峥,“到底谁追谁啊?” 秦峥耸肩,笑得儒雅:“人的家事儿,少打听。” 林一忱:“……” 那他到底该叫云妹妹还是叫嫂子? 进了食堂,终于挣脱魔爪,云商凶巴巴瞪裴宴一眼,恼羞成怒:“你……你,你怎么敢!” 怕是没人教过她怎么骂人。 裴宴听着眉毛一挑,乐了。 “不敢?有我不敢的事儿?”裴宴直勾勾看着她瞪得圆溜溜的两只大眼睛,故意拖长了尾音,“云商,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都不怕他了。 说这话时,他微微俯身,尾音上扬。 看者觉得暧昧。 只有云商觉得这人坏透了。 这戏谑的语气,分明是在逗弄她! “不怕我了?”裴宴问她。 云商咬了咬唇,后退一步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丝毫不露畏惧之色:“不怕。” 有老太太撑腰,她不怕。 再者,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不该再害怕。 不怕任何人,不怕任何事。 “嗯。”裴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抬起的手掌扎实地落在她圆乎乎的脑袋上,重重摁了两下,然后笑出声,“没躲,看来是实话。” 敢情是换了个法子接近他。 裴宴觉得有趣,走时勾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脑门。 倒没真让她陪自己吃饭。 真让她陪了。 不就让她得逞了么。 云商一阵吃疼,捂着脑门恶狠狠瞪着他背影。 耳边传来鼓掌声。 文蓓蓓几乎傻了:“翩翩,你哥绝对喜欢你。” 云商蹙眉:“他不是我哥。” “知道,情哥哥么,也是哥。”文蓓蓓无法自拔。 云商:“……” 晚上要参加社团活动,学生会文艺部在忙前忙后地准备迎新晚会彩排事宜。 上一次说节目不够数,于是在大家商议下决定从之前筛掉的节目中重新选一个补上。 天狼星的事儿,没一个人再敢提。 薛晴在为彩排的事儿把关,转头见云商和裴夏坐在演播厅后排发呆,咬了咬牙,喊道:“云商。” 云商站起,向她走去:“你说。”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那么她会去做。 因为她也是文艺部的一员。 薛晴并不喜欢她这副坦荡的样子,可上一次吃了教训,没敢再搞其他小动作,冷言冷语道:“下周就要演出了,你跟裴夏做好宣传工作,至于怎么宣传,我只要结果,别让我失望。” “知道了。”云商点头,没跟她起争执。 宣传组有组长在,组长给出什么宣传方案,她照做就是了。 但万万没想到,最后制定的宣传方案竟然是邀请裴宴作为神秘嘉宾到场为迎新晚会的获奖者颁奖。 云商:“……” 裴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文艺部三顾茅庐一定要将他请出山。 这个晚会离了他就会垮吗? “薛晴做事是应激了点,但我们不可否认的是,裴宴的到来一定会让这次晚会举办得更加成功。”宣传组组长叹了口气,说,“先试试吧,请不来也没关系,有你俩在,也不算太差。” 组长讲话明事理很多,裴夏听进去了,哼了哼:“试试就逝世,反正我请不动裴宴,不然你们试试邀请秦峥或者林白毛?这俩我倒是有把握拿下。” “行,那就交给你了!咱们请三个!”组长一脸欣慰地拍了拍裴夏的肩膀。 云商扶额,一脸幽怨地看向裴夏,想说点什么。 哎,算了。 恋爱脑没得治。 第24章 夏日薄荷糖 “我搞不定裴宴的。”云商啃着一根乌冬面,小松鼠似的,任凭对面的裴夏怎么PUA都雷打不动。 “你搞得定的!”裴夏信誓旦旦,“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云翩翩,爱拼才会赢,奇迹总会发生在下一个转角!” 云商终于把脑袋从盘子中抬起:“结果就是,试试就逝世。” 裴夏:“……” 转眼就到周五,云商下午只有一节毛概课,刚下课就被通知说校门口有人找。 还是辅导员亲自通知。 什么人找她需要通过辅导员? 那只有被拉黑的。 云商猜到是谁了。 天很蓝,云商自己一个人慢悠悠走回宿舍,路过大学生活动中心时进去看了半场身姿魁梧的男大们打篮球,看得差不多了,打个哈欠拐到图书馆查阅学术文献,看得脑壳疼,又直直往食堂方向走,选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吃面。 一顿操作下来,嗬,七点四十分了。 云商赶紧嗦了一口汤,端着碗放到餐具回收处,火速往宿舍赶。 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好八点整。 裴宴的微信消息弹出来:【一分钟倒计时,没见到人,自己飞回去。】 云商:“……” 就没指望他做人。 “包,没拿包!”文蓓蓓坐在床上捧着个手机喜提五杀,一抬眼看见云商火急火燎准备出门却丢三落四,紧急提醒了一句。 “噢对对对。”云商紧急刹车,回头捞起包准备冲刺。 “鞋带!”文蓓蓓再一瞅,高喊了声,“鞋带要开了!” 云商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文蓓蓓:“……” 算了,天意如此。 开了就开了吧,没准就是要裴宴看到然后帮她系。 云商气喘吁吁站定在裴宴面前时,这人微微挑眉,将手机屏幕转向她:“挺守时,六十秒,一秒不差。” 云商咬咬牙,垂着的手攥成了拳头。 “走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走。 云商将包绕过肩颈,斜跨着背好,试探性走了几步,一步三回头。 夜色正浓,宿舍区这条路,时不时偶遇些刚从篮球场运动回来的男大学生,夏风轻起,散发着浓浓荷尔蒙。 云商穿的是新衣。 一袭裁剪利落的白色重工荷叶边无袖上衣,搭配着一条亮眼的薄荷绿阔腿裤,裤腰缠绕着珍珠装饰的透明薄纱,多巴胺色系的穿搭,为她增添几分灵动。 人虽然不高,但这一套衣服却完美衬托她那两条长腿。 与往日乖巧淑女的打扮相比,今晚的云商,像一块夏日薄荷糖。 清凉,清新,引人注目。 大概是怕热,云商边走边撩起头发,动作利索地扯下手腕的发圈扎了个低丸子。 惹得左手边一大群男大学生侧目。 夜色将裴宴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映得更深不见底。 察觉跟在身后的裴宴走到自己左手边并排时,云商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想到学生会文艺部派发的任务,只好豁出去主动跟他搭话:“你……你下周三晚上有空吗?” 约人的话很大众。 裴宴轻瞥她一眼,无情吐出两个字:“没空。” 云商:“……” 意料之中的答案,云商微微咬唇,嗫嚅:“很,忙吗?能不能稍微挤出一点点,时间。” 越挫越勇。 裴宴评价。 “做什么?”裴宴轻描淡写,“我的时间很宝贵,要看这事儿,值不值得我去挤时间。” 云商立马道:“下周三晚,举行迎新晚会,诚邀裴师兄担任神秘颁奖嘉宾,只……只需要你空出一小时的时间。” 她态度已经十足诚恳了。 再不同意就是裴宴的问题。 而且她也没完全指望自己能请得动这尊大佛。 “再说。”裴宴表现得并不感兴趣。 云商背斜挎包喜欢往左边背,裴宴就站在她左侧,走着走着时不时被她的包剐蹭到,垂眸时,目光随着云商的脚步而动。 鞋带开了,松松垮垮。 云商毫无察觉。 许是强迫症犯了,裴宴手掌扯出那条细白的手臂,将人拉停了脚步。 肌肤传来温热的触感,云商惊呼一声,下意识抽回手臂:“干干……干什么?” 裴宴气笑了:“见了鬼?什么反应。” 云商干巴巴笑了声压惊:“条件反射。” “鞋带开了。”裴宴抬了抬下巴。 “啊?”云商微怔,抬起右腿发现果真是鞋带开了而不是他恶整自己,有些心虚地说了声,“噢,谢谢。” 谢完之后,单腿支撑着平衡,抬起右腿,利索地系好鞋带。 一气呵成。 别人要么弯腰要么蹲下系鞋带。 她站着系。 竟然有些酷。 裴宴好整以暇地盯了她一会儿,嘴角漾出笑意。 车停在东门,有专门的司机来给裴宴送车和钥匙。 有司机不用,他偏要自己开。 “裴少……”司机双手将车钥匙递给裴宴时面露难色,眼神往车内示意。 一看,车里多了个人。 “哥哥晚上好。”裴夏降下车窗两手扒拉着窗沿一副乖巧模样。 蹭车的来了。 裴宴神色不悦。 “裴鸣在旁边,我上车避一避。”裴夏眨着无辜双眼,打开门招呼云商上车,“翩翩快进来,别脏了你的眼。” 云商却有些许恍惚,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尾号367,是裴鸣的车没错。 三点四十到现在,裴鸣竟然还没走。 裴夏把云商拉上车,见裴宴绕到驾驶座没搭理她,心想自己这哥哥终于通了点人性。 至少这一次没有赶她下车。 进步一点也是进步。 车子起步,车窗没关,云商不由自主地往外看。 裴鸣咬着一根烟靠在车引擎盖上,目光灼灼始终追随过来。 那眼神深不可测,最后转向裴宴。 像一场无声的宣战。 可裴宴气势散漫地开车,甚至没给裴鸣一记眼神。 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车子驶入郊区路段,裴宴一脚油门几乎踩到底。 裴夏死死抓着扶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脸苍茫看着淡定如鬼的云商。 为什么受伤的只有她一个。 裴夏要哭了。 前方拐弯,一个巨大的漂移终于将云商那离家出走的三魂七魄给捞了回来。 裴宴瞥了眼后视镜那台穷追不舍又被他甩得老远的迈凯伦,轻扯唇角,再看向后座终于回神的云商。 云商恰好抬眼,撞入镜子中裴宴的目光之中。 裴宴便笑:“瞧你给我惹了什么麻烦,甩都甩不掉。” 云商揪紧了安全带,戳破:“只是同路,你可以开慢点。” 原以为老老太太只喊了她周末回家,现在看来,是喊了全部人。 可裴宴车速半分不减,眼神深邃,嘴角分明带着笑意,语气里的冷冽却能将空气凝固:“那不行,让他开我前面,我会忍不住一脚油门撞上去。” 云商脸色一白。 她忘了。 裴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25章 迷魂汤 “呕——” 到达裴家大宅子,裴夏踉踉跄跄从车里钻出来,连着干呕两声。 “夏夏……”云商紧跟着下车,一双漂亮的眉毛微微拧在一起,藏着些许担心。 “没事儿!”裴夏两只手撑在膝盖上,顶着一张半生不死的苍白脸哈哈一笑,“也算是体验了一把风一样的美男子的开车技术了。” 才说完。 “呕——” 云商安慰的话刚到嘴边:“……” 算了,忘了这是个兄控。 裴宴下了车,就站在车身前,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听见云商喊裴夏名字时侧目看了一眼。 天色已晚,裴家大门口那不知道多少瓦的大灯却格外亮堂。 将云商身上那套衣服衬得更加亮眼。 裴宴对以前的云商印象不深,但每次见,这姑娘似乎都穿得素白单一。 但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很喜欢丰富亮眼的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只炸毛的火凤凰厮混久了的原因。 有车声靠近,被裴宴甩了几公里的裴鸣才姗姗来迟,较劲儿似的开了个大灯直直照射过来,又在看清云商眯着眼用手挡光时忍着一股气,摁灭了灯。 “等他?”裴宴歪头,甩着手里的车钥匙,问云商。 云商搀扶着裴夏就要往里走,一抬腿就是一个踉跄,还得对他解释:“没等,你快搭把手吧,她要口吐白沫了。” 刚缓和了点的裴夏脑瓜子震了震,立马表演成一副真的快要口吐白沫不行了的样子。 “死不了。”裴宴瞥了瞥裴夏那拙劣的演技,也没拆穿。 余光瞅见大步走过来的裴鸣,裴宴动了动脖子,大发慈悲似的伸过来一只手架起裴夏的胳膊,帮云商分担重量。 三人身高从左到右按高低排序,云商显得更小一只。 裴夏浑身一咯噔,不可置信地撇过头直愣愣盯着裴宴。 “哥……”抿嘴想哭。 “闭嘴。”裴宴眼睛直视前方。 手上使了点劲儿,步子迈得又快,没注意到紧急松手去系鞋带的云商。 于是闭了嘴不敢吱声的裴夏被他单手拎着走了好一段路。 “诶等等等等我啊……”云商系好鞋带赶紧追上。 前方紧急刹车,裴宴蹙着眉,低头撞入裴夏那双要哭不哭的眼睛里。 然后撒了手。 裴夏这会儿脑子里的那点儿晕劲顿时烟消云散,一个转头栽进匆忙赶上来的云商怀里,嘤嘤两声:“拽疼死我了……” 云商嘴角抽了抽,对着俩兄妹又无奈又没辙。 裴宴嗤了声,反而斥云商一声:“什么破鞋,尽早换了。” 云商磨了磨牙。 还怪她的鞋? “两千块钱呢。”云商嘟哝,“是好鞋。” 裴宴早转头走了,不知道听没听到。 裴夏听见了,豪迈地拍拍胸脯:“改天送你一双更好的。” 这么一耽搁,便被裴鸣跟上来了。 周围有个原生态池子,池子里立着个古水轮车,水流的潺潺声很大,但也没能盖过裴鸣喊的那一声翩翩。 他以前并不怎么喊她的小名。 云商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或许是自己从来没见过卑微认错的裴鸣,此时此刻,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他格外陌生。 “走了走了,奶奶等急了。”裴夏凶巴巴瞪裴鸣一眼,拉着云商一路小跑。 像撞见了什么邪祟似的停了脚步后还学老太太的样子念了句阿弥陀佛。 云商被逗笑。 垂睫时掩盖自己眼中那股恹恹的情绪。 裴鸣依旧跟在身后。 除了裴宴,云商和裴夏以及裴鸣都去佛堂看了老太太。 老太太习惯每日晚八点开始礼佛一个小时,这个点,还没结束。 于是佛堂内,老太太身后的蒲团上,相继跪坐着三个年轻小辈。 檀香凝神,云商闻着心中的郁结之气都散了不少。 佛像前的三炷香能燃一个小时,香燃尽时,刚好九点。 杨妈欲过来扶起老太太,却被后头的裴鸣一个眼神示意退了下去。 云商瞧见了,起身代劳。 “奶奶。”云商起身后微微蹲下,手掌搭在老太太手臂上。 嗓音轻柔,尾音稍稍扬起,细听有些撒娇的意味。 老太太礼佛格外认真,听见了云商喊自己才睁眼,察觉裴夏和裴鸣都在,吃惊一笑:“怎么都到这儿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迫不及待想见到您了呗。”裴夏按了按膝盖也麻溜地起身,上前跟云商一起扶起老太太。 “神了,你会想我?”老太太笑着调侃,伸手抓了抓裴夏那一头卷发。 裴夏气笑了:“奶奶!” “好好好不说你,改天把你这红烧狮子头染回来,红溜溜的。”老太太自认自己说的算含蓄了,没说她头发又炸又红又难看。 裴夏受了重创,完全不能接受自家奶奶对自己新发型的评价,哭诉着:“云翩翩你看她!” 云商哭笑不得,替裴夏解释:“这是迪士尼梅莉达公主的,同款发型,不是红烧狮……狮子头。” 老太太笑着牵住云商的手:“嗯嗯嗯。” 裴夏:“……” “没关系,这是艺术,我不跟不懂欣赏艺术的人计较。” “嗤。”裴鸣路过,盯了一眼她的头发,“最好明天你也顶着头炸毛去见那些老顽固。” 裴夏恶狠狠瞪他:“今晚我就给云商也烫一个。” 云商:“……” 裴鸣忍了忍,憋着些不好听的话没说。 “行了,还没出佛堂呢,别吵架。”老太太知晓自己的这几个孙子孙女的秉性,斥责了几声便单独带着云商去了书房。 裴夏跟裴鸣一路同路,俩人不对付,裴鸣平日也不招惹她,但今日话却格外多:“奶奶单独找云商说话不找你,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想你爹!”裴夏骂起人来与自己那亲哥如出一辙。 裴鸣沉着脸,完全弄不明白她跟云商的关系是怎么好起来的。 明明今年暑假前,裴夏还好几次因为争风吃醋在私底下跟云商放狠话。 短短一个暑假。 云商突然变了心。 疏离他,讨厌他。 却跟裴夏交好,跟裴宴亲近。 究竟是大房一家给云商灌了迷魂汤。 还是云商在有意气他。 气他没有好好珍惜她。 第26章 鬼迷心窍 “神奇,你居然不怼我。”裴夏只觉见了鬼,乐得不行。 “你们究竟给云商灌了什么迷魂汤。”裴鸣找遍所有原因都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便只能问。 问过云商,云商不答。 他就只能从裴宴和裴夏身上找答案。 裴夏睁大眼睛,难得见裴鸣这副受了重创萎靡不振的样儿,心里一阵欢喜,于是很愿意开这个金口多说两句:“还能是什么,我哥就是那一味汤。” “宴氏迷魂汤。”裴夏言之凿凿,正儿八经反问,“怎么,你也想喝吗?” 裴鸣被气走了。 头一次把裴鸣气得这么惨,裴夏笑得肚子发疼,等云商从老太太那回来时,二话不说自觉抱着枕头被子来窜门。 “不是……”云商不明所以,“你、你哪根神经搭错了吗?” “我想跟你睡一觉,多沾沾福气。”裴夏蹦上床跪坐着面对云商,双手合十怼在自己脑门上十分诚恳地道歉,“我以前不识好歹总是针对你,对不起!你可以扇我两巴掌解解气,反正只要你跟我好,让我做什么都行。” 云商傻眼了:“……” “这……”云商眨巴着眼睛,“我……你,我……” 这合理吗? 大半夜来找她睡觉说要跟她好?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凶,我文明,不道德。”裴夏一一列举自己的错误,后竖起四根手指发誓,“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以前是我鬼迷心窍……哦不,是你鬼迷心窍。” 云商嘴角一抽:“你还是,把舌头捋直了再说吧。” 裴夏倾身抓住她的手:“不,就是你鬼迷心窍,你刚来我家那会儿,我其实是愿意接纳你成为家里的一员的,毕竟你比我小一个月,有了你,我就能当姐姐。” “但是!”裴夏跪直了腿,叉着腰,一脸恨铁不成钢,“但是你居然站队了裴鸣!这不就是你鬼迷心窍吗!” 云商听明白了,看着裴夏的眼睛道:“所以,你讨厌我……不是因为我跟你抢,抢了奶奶的宠爱,而是因为……” 而真的就只是如她之前说的那样,是因为她喜欢裴鸣。 所以,上一世,裴夏讨厌她,针对她,厌恶她。 都是因为她喜欢裴鸣,而裴夏,自然默认她站队了裴鸣。 “是啊,你喜欢裴鸣,圈里都说,你是他的小尾巴,我就寻思着,你眼神挺差劲。”裴夏笑笑,坐下后盘腿面对着云商,“奶奶对我也好啊,我不至于因为这个就争风吃醋。” 房间静谧无声,云商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你,为什么讨厌裴鸣?”沉吟片刻,云商问道。 豪门似海。 深不可测。 在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是伪装。 整个权贵圈,就是一个巨大的演艺片场,稍稍不留意,踏错一步,错信他人,便是万丈深渊。 这样的痛,云商经历过了。 她怨自己眼瞎,怨自己看错了人。 可是她初到京州那年,寄人篱下,谨小慎微,又沉浸在父母离世的巨大痛苦之中,怎么可能一眼就喜欢上裴鸣。 那些喜欢,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也正是因为那些喜欢有迹可循,在发现裴鸣跟别的女人亲近,吐露跟她结婚的真相时,心脏才会四分五裂地痛。 要她接受那些有迹可循的喜欢都是假的,都是裴鸣演的戏。 她怎么能接受呢。 云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释怀。 “讨厌他什么呢……”裴夏摩挲着下巴,歪头细想,“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从小就讨厌他,就像我从小就喜欢裴宴哥哥一样。” 云商跌入崖底的心情被她一句话给捞了起来,失笑道:“所以是因为裴宴,你才讨厌他?” “不全是。”裴夏摇头,“小时候,因为我总是跟在裴宴哥哥后面跑不跟他玩,他估计心生怨气屡次欺负我,一来二去的,我们就互相不对付了。” “不过,我讨厌他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爷爷去世后宣读的那份遗嘱。”裴夏回忆起往日种种,面色阴沉,“我哥成了铁打不动的继承人,二叔一家被默认为失去了竞争的权利,有一次,我听见二叔一家谈话,说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哥碰不到那个位置。” 那时候裴夏也才十一岁。 她把这事儿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却一笑而过。 说给裴敬生听,裴敬生反笑,说长大后让裴宴自己去跟裴鸣斗。 于是裴夏便觉得没人把她的这些话放在心上。 她心疼自己的哥哥,这事儿之后便发誓要追随裴宴,永远做裴宴身后的盾。 然后,便处处跟裴鸣对着干。 以至于后来发现云商跟裴鸣关系亲近就自动将他们列为一队,当做敌方来针对。 云商一怔,指尖紧紧掐着手心。 从宣布遗嘱内容开始,裴家二叔就早有计划了么。 “你听过一句话吗?”裴夏说完自己感慨道,“网上都说,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云商戳了戳她脑门:“可事实是,这世子之位,送到裴宴面前,他都不坐。” 所以何谈争与不争呢。 但凡裴家二叔安分守己,本分做人,没准裴宴挥挥手就把这世子之位拱手让给裴鸣了。 裴夏一把抓住云商的手指,眉飞色舞:“所以说,我哥是天选之子!” 云商受够了她吹捧裴宴那个死样,无奈往旁边挪了挪:“好了,睡觉了,明早要起早的。” 再晚一些,裴夏入了睡梦。 夜色静谧,屋内一片漆黑。 云商睁着眼,出神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裴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自己重活一次,她依旧看不清。 而裴宴…… 她同样看不清。 无声地自嘲地笑。 云商想,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老太太带着家里的四个孩子早早出了门。 来的地儿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高尔夫球场。 天蓝得无云,地绿得清新。 “这一片,都是你们邵伯伯家的那位大公子的地儿。”老太太慢悠悠走着,和身边跟着的几个孙子孙女介绍,“今儿刚开业,来的人多,到时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不是谁都能把这位老太太邀请出山。 但老太太出现的地方,来的大人物绝不少。 而她口中说的要给他们介绍的人。 不是平日里眼巴巴来巴结裴家的低裴家一等的宵小。 这话说得严肃,裴夏摸了摸自己这一头红卷发,有些怂了。 “邵伯伯?邵家?”听到这句,眺望远方的裴宴终于收回视线,黑着脸,“不早说。” “说了你就不来了。”老太太哼了声。 “走了。”裴宴转身,挥手,一气呵成。 “回来,邵呈不在。”老太太呵斥一声,“你敢走试试?” 于是裴宴便停了脚步。 “邵呈是谁?” 第27章 世交关系 “你不知道?”接话的是裴鸣。 “很奇怪吗?我也不知道。”裴夏挤到俩人中间,趾高气昂地抬了抬下巴,冲着裴鸣,“你知道?” 没等到裴鸣的解惑,裴宴已经走过来擦着裴鸣的肩膀撞了过去,投射过来的眼神已经很明显了。 敢说,试试。 云商:“……” 真的有被威胁道。 就连裴夏也被震慑住,讪讪挽着云商的手:“算了算了,管他什么老成少成的,不感兴趣。” 但裴鸣偏要跟他做对,放话的嗓门不小:“邵呈,邵伯伯家的小儿子,好几年前在一次露天酒会上当众给咱们的好哥哥送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求爱。” 这事儿可谓是豪门秘辛,但凡传出去一点,都是天大的笑话。 至少对邵家来说是的。 所以邵家动用了不少关系封锁消息,才没让这事儿给传扬出去。 此话一出,云商裴夏一个呆若木鸡一个张嘴哇哦一声。 “没想到我哥已经帅到男女通吃无法无天的地步了。”裴夏眼中完全是对自己哥哥的崇拜。 云商吸了吸鼻子,侧目时短促地看了一眼裴宴,轻咳了几声不发表看法。 “行了,都收着点,别给我丢人现眼。”老太太一记眼神杀过去,其实警告的只有裴鸣一人。 裴鸣低头认错:“抱歉奶奶,都是自家人,又不会传出去,对吧?” 认了错,又没认。 裴宴哂笑:“冠冕堂皇。” 裴鸣挑了挑眉,他不惧裴宴的眼神,反而还用余光瞟了一下在走神的云商。 呆呆的。 裴鸣心情大好,因为更加确认了云商不是真的喜欢裴宴。 若是真的喜欢,听到裴宴被人大张旗鼓地追求,不会是这个表情。 进到内场,以邵家为主的一大伙人以最高规格的礼仪前来接待老太太。 “老夫人今日能来,是我儿邵藤的福气。” 看得出来,对方诚意十足,感恩戴德。 场面过于盛大,对面一众站着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们,云商好大部分都不认识,微微敛眸,没刻意张望。 “阿宴阿鸣也来了。” “这是夏夏?您家孩子不常露面,快认不出来了。” “这位是……”许多人的眼神落在了云商的身上。 “云商,也是我老裴家的。”老太太笑着介绍出去,当宝贝儿似的紧紧牵着云商,又跟她介绍起对面刚问她是谁的人,“这就是你邵伯伯了。” “邵伯伯好。”云商展眉,乖巧喊了一声。 “邵藤今年三十了吧,盘这么块地方开球场,玩心还是这么重。”老太太是个牙尖嘴利的,这话说的直接。 邵藤硬着头皮接话:“不然怎么有机会请您来捧场呢是吧。” …… 云商心无旁骛地听着对方和老太太的寒暄,没去注意到这群人中有不少年轻又陌生的面孔总有意无意地打量她。 也正是这时,右手手臂被人一拉。 两种不同的温度印在自己肌肤上。 云商陡然一惊。 触碰她的两只手的罪魁祸首正互相仇视彼此。 “放手。”裴鸣像是燃起战魂一般怒视裴宴。 裴宴轻嗤,看了眼云商:“到后面让裴夏守着你。” 没等云商反应过来,扶着老太太的人便变成了裴宴。 云商被他好不怜香惜玉地推给了裴夏,以至于裴鸣抓住云商的那只手滑落下去。 手上一空,裴鸣捻了捻手指。 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像有什么东西,就如他刚才滑落的瞬间一样,被他弄丢了。 裴夏听到了自家哥哥的指令,搂着云商手臂的同时,但凡抓到有人看云商久一些,便恶狠狠瞪回去。 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也坐实了自己是个蛮横骄纵的大小姐的事实。 形象什么的不重要,哥哥嫂嫂才是第一位。 云商无奈:“……” “没事儿,他们看我,是好奇。”云商解释。 “我知道,还有嫉妒。”裴夏刚才都看见了,一个亲哥一个堂哥,都抢着要她。 云商笑笑,不置可否。 嫉妒什么呢。 嫉妒她被裴家收养,嫉妒裴家待她如掌上明珠。 “今天太阳不错,邵伯伯不如进去找把椅子给我家老太太坐着再聊?”裴宴语气稍淡,似在调侃。 旭日东升,日光并不强烈,但裴宴这么一说,像是他们故意亏待了贵客似的。 邵荣,也就是他口中的这位邵伯伯闻言抬了抬手掌,对着裴宴肩膀拍了拍。 力道不轻。 “你小子,两年不见,还是这个样。”邵荣这句话里,似乎夹着些许无奈。 可无奈中,又藏着几分不易于察觉的愉悦。 “老太太,咱们里边请!”邵荣身后跟着一群人,在他请人的手势抬出后,众人稍稍后退,齐刷刷跟在了后面。 “邵伯伯跟你们家关……关系很好吗?”趁着没人注意,云商小声跟裴夏交头接耳。 云商吃瓜的雷达一般都挺准。 老太太口中的那位邵呈,跟裴宴关系绝对不简单。 不仅邵呈,这位邵伯伯对待裴宴的态度也与众不同。 可是两世加起来云商都没听说过邵呈这个人,更别说见过。 而邵家…… 商场的事情云商知之甚少,她只隐约记得,上一世裴敬生车祸后,她在医院见过这位邵伯伯。 裴夏捋了捋头发,同样小声:“世交关系,也是竞争关系。” 云商不明所以,等到了阴凉的地方,人群散去一些,裴夏才凑过来继续道:“爷爷奶奶辈是世交,爹妈这一辈就成了劲敌,敌到什么程度呢……” 裴夏举了个例子:“就比如去年,邵伯伯跟我爸为了争一块地而大打出手,还是我哥出面,这俩老东西才化干戈为玉帛,签了份合同共享那块地。” 云商惊呆了脸:“你……你哥?裴、裴宴?” “是啊是啊。”裴夏嘿嘿一笑,“厉害吧,我也觉得厉害,不过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其他的他们也没和我说。” 裴家向来宠爱女孩儿,裴夏打小无忧无虑,从来不掺和利益方面的事儿,加上她虽然性格风风火火,但心地善良还单纯,家里长辈几乎从不带她出入满是勾心斗角的场所。 是啊,这就是爱。 云商看着她,眼睛微微泛酸。 如果不是云家出事,如果父母不曾离世,她也会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小孩儿。 第28章 裴宴啊,狗都嫌 京州九月这天气,才十点便骄阳似火。 老太太跟人闲聊,云商就坐在旁边听着,时而弯唇笑笑,时而眺望远方看这些少爷小姐们打高尔夫。 刚剪彩完,红绸子的旁边摆了许多冰车,冰块冒着寒气,而上方的香槟像是被蒸腾出了醇厚酒香。 不少人举杯交谈,云商偶尔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似乎在说裴宴。 云商目光遥遥看去。 那片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内的人也不少。 有人怕晒,避着太阳在发球区以闲聊为主,来了兴致才打出去一杆球。 而不怕晒的…… 近一点的是裴鸣,身边簇拥着一群人,符合他,高捧他。有几个面孔云商在上一世的见过,有点印象。 再远一些的,似乎是裴宴。 他的身边,除了裴夏之外,别无他人。 这堪比绿色王国的高尔夫场地大得没边,云商视力好,一眼瞧见不知道是谁挥出去的一杆球完美入洞,眼睛睁得圆溜溜。 “翩翩感兴趣?”邵荣注意云商很久了,这会儿才找到话题跟她搭话,“阿藤去,带你翩翩妹妹去玩会儿球。” “不……”云商仓促摆手。 然而邵藤已经起身做出请人的姿势:“我的荣幸。” 云商看了眼老太太。 “去吧,晒晒太阳补补钙,这话不是你说的么,奶奶在这不会跑。”老太太跟邵荣谈笑风生,挥挥手交代了句注意安全就没管云商了。 云商:“……” 硬着头皮跟上,云商微微颔首:“麻烦邵大公子。” 这一声邵大公子愣是将不苟言笑的邵藤逗笑出声,扶了扶眼镜,邵藤道:“不用跟我这么见外,你随裴宴喊我一声藤哥就好。” 毕竟是三十岁的成功男人,谈笑间莫名给人心安又信任的感觉,云商尴尬笑笑,点了点头却没好意思喊出来。 她干什么要随裴宴一起喊。 路走到一半云商才发现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邵藤这是想直接把她送到裴宴那去。 “藤……藤……”云商咬着牙藤了半天。 “疼?”邵藤停了脚步,满脸关心,“哪疼?” “不是……藤……” 哥。 “裴宴,你女朋友喊疼,来看看。”邵藤嘴巴一张,完全盖过云商那支支吾吾半天的“哥”字。 宛如平地惊雷,云商被这一记雷劈得瞠目结舌,当场石化。 哥,咱三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能不能成熟点。 几乎把一大半的人都吸引了过来,云商窘迫站在原地,苦着一张脸,但哭不出来。 正前方裴宴在擦着手里的那根九号铁杆杆,闻言蹙了蹙眉,在疑惑云商又在使出什么招式吸引他注意力时,身边的裴夏便吃了熊心豹子胆拉上他的手跑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裴夏嘴上关心,手上更是直接把裴宴往云商面前推。 仿佛送来的是一剂能止疼的良药。 “哪儿不舒服?我带你上医院。”一道气息不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裴鸣摘了头上戴着的棒球帽,绕过来着急地上手碰了碰云商脑门。 只被触碰一秒,云商后退半步,张嘴,微微一笑:“藤哥。” 空气微微沉默,然后凝固。 邵藤最先反应过来,尴尬笑了。 裴宴:“……” “有毛病。”气得一杆子塞到邵藤胸前。 见他失了兴致不仅连球都不玩儿了,还不管自己女朋友,邵藤及时喊话拉住他:“疼不疼不重要,但总不能放着你女朋友不管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大惊失色。 云商更是两只手在拒绝:“不不不……不是!” “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是我女朋友?”裴宴轻呵了声,转过身好笑地盯着云商那丰富的表情,再一侧目,看了眼裴鸣,嗤了声,“我家老太太说了,她的这位乖孙是仙女,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否认了自己跟云商的关系。 也澄清了云商是裴家童养媳的谣言。 更言明了云商是裴家的掌上明珠,强调了这是他们裴家的人。 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染指的人。 就连他们裴家俩兄弟,也不能。 这话一处,有人唏嘘,有人哗然,看向云商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探究和讨好的意味。 连裴宴和裴鸣都不足以与她相配,可见裴家老太太将这位云家捧得有多高。 这也更加让人加深了怀疑。 这位云家千金,也许真有着裴家血脉。 这事儿闹的动静可不小,话传到老太太跟邵荣耳朵里时,邵荣思索半天,反应过来:“老夫人肯屈尊降贵来我这儿,是为了这丫头?” “她学医,吵吵着让我出门多参加活动锻炼身体,这儿好啊,绿油油的让人心情好。”老太太不明说,笑着夸赞,“你倒生了个好儿子,先预祝阿藤生意红火。” 邵荣:“……” 前面说他儿子三十岁了还玩心过重的是谁? 邵荣笑笑,忽然想到了裴宴。 裴宴这副脾性,倒是像极了裴家的老爷子和老夫人。 也难怪,老爷子死前会立遗嘱将裴宴定为继承人。 “您老不中意自家俩孙子的话,要不看看我家阿藤?”邵荣笑着,毛遂自荐。 “太老了。”老太太笑着喝了口酒,又心虚地看向云商所站的位置,担心被她发现。 邵荣呛咳了一声:“……”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管管你家阿呈,还想裴邵两家合作共荣,先把这事儿解决了再说。”老太太横了他一眼。 说起这事儿邵荣就头疼,虚心求教:“那怎么办?阿呈说了除非裴宴有女朋友,不然不会放弃。要不然,您老撮合撮合裴宴跟翩翩?” 前方云商正和裴夏一起走过来,老太太淡定放下酒杯让人赶紧撤走,微微一笑:“裴宴啊,狗都嫌。” 狗都嫌的裴宴刚好从后面的拐角拐过来:“……” “那要是翩翩看上他了呢?”邵荣问。 老太太斟酌了会儿:“那估计走了什么狗屎运。” 邵荣嘴角微抽:“万一呢?” “真有万一,我又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只要他不动裴家一分一毫拿出两个亿的彩礼,我就同意。”老太太态度严谨。 裴宴:“……” 听听,这像话么。 邵荣:“……” 懂了,娶这老太太的宝贝乖孙,要两个亿。 恰好云商跟裴夏走近了,听见这老太太在这大放厥词。 裴夏张嘴:“哇。” 心疼亲哥三秒。 云商微怔,莫名其妙跟裴宴对上视线。 “嗬。”裴宴气笑了。 还真是块儿宝贝金疙瘩。 值两个亿呢。 第29章 她对我有意思 “奶奶您抢劫呢?”裴夏笑嘻嘻走过来,倒是一点都不拘谨地拿起杯香槟抿了一口,为了不让云商尴尬接了老太太的话,开玩笑道,“那我也要两个亿。” 老太太招招手示意云商也过来,自动忽略她脸上无奈的表情,而后抢过裴夏手里的酒不让她喝,瞅了眼那头发,正儿八经说:“两个亿你就满足了?不考虑一下三个亿?” 裴夏笑容都没了:“……” 云商刚坐下,闻言失笑出声。 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 裴宴见过她这么多次,还从来没见过她被逗笑的模样。 今天,是第一次。 随着太阳越来越大,不少露天打球的人都回了休息区。 将目光落在云商身上的人不少。 将刚才那一抹笑容收入眼中的人更不少。 裴宴轻嗤了声,手臂被人碰了碰,转身垂睫看了一眼,收起表情接过对方递来的一瓶矿泉水。 休息区旁边是一排排遮挡了阳光的发球区,没尽兴的人摘了帽子擦汗,随后又继续挑选杆子玩球。 云商坐着的那个位置是个上好的风水宝地,能将发球区的人全都看个遍。 瞧见有人发球姿势好,她那两道眉毛便微微舒展开,碰到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她便微微拧眉,移开视线。 整个人很安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你这么盯着人姑娘看的么。”邵藤仰头喝了大半瓶水,抱着手臂倚在一旁好笑道,“别跟我说你对她没意思。” “眼瞎?”裴宴边拧开瓶盖边找个位置坐下,喝水时喉结微微滚动,唇上沾了水,他微微舔唇,笑道,“看不出来是她对我有意思?” 邵藤吃了个惊,看了眼不远处完全没将注意力放在裴宴身上的姑娘,摇头:“真看不出来。” 裴宴懒得跟他争论这个话题。 别人看不出来,代表这姑娘太会藏。 是哪方面的有意思,图的又是什么,他都看不出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争不抢是看不上呢还是……”邵藤意有所指,但没敢把话说完整。 裴宴挑了挑眉:“说啊,怎么不说。” 邵藤:“……” 叹了口气,邵藤服输:“好歹我是你兄长吧,你尊敬一下长辈行不行?” “我连你家老头都不尊,让我尊你?”裴宴无法无天自由散漫惯了,他不信奉礼仪教养那一套。 不服就干,是他做人的唯一宗旨。 邵藤也不奢望他嘴上留德了,招招手示意侍应生过来,端了两杯果汁径直朝着云商跟裴夏走过去。 “谢谢邵哥哥。”裴夏接过乐滋滋冲他笑。 云商清嗓:“谢谢,藤哥。” 果汁配了吸管,云商连着喝了好几口。 这俩姑娘一个热情一个含蓄,邵荣一乐,唠家常似的问了句:“有好几年不见夏夏了,夏夏还记得伯伯?” “肯定的啊,不记得谁也不会不记得您啊。”裴夏直接道。 邵荣哈哈直笑:“怕是就记得我跟你爸吵架吧。” 裴夏嘿嘿笑了声,没否认。 老太太笑着听,基本不插话,将空间都留给年轻人,奈何云商格格不入,不是自己杵在那游神喝完一整杯果汁,就是给她倒茶时用那神乎其神的鼻子嗅到一丝酒味后板着一张小脸。 老太太:“……” “翩翩喜欢芒果汁?”邵藤好笑地看着云商跟老太太的互动。 忽然就明白了裴家为什么拿她当珍宝。 也明白了裴宴连亲妹都不理却理这个借住在裴家的姑娘。 这么乖一活宝,谁不喜欢。 云商看了眼已经见底的杯子,尴尬笑笑:“是,挺好喝的。” “我记得裴鸣好像芒果过敏。”邵藤一个顺嘴,脱口而出。 裴夏倏然抬头瞪他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邵藤自认有错,抬手隔空向裴夏敬酒赔罪。 毕竟年纪摆在这,就从刚才裴夏的反应来看,邵藤便一眼判断出传言云商是裴鸣身后的小尾巴一事儿,属实。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才落没多久,裴鸣就拿着杯牛奶过来,然后递给云商。 人多,云商没拒绝,接过后搁在一旁。 裴鸣都往休息区去了,于是不少人也过来向老太太问好,随后跟着落座。 剪彩仪式结束后不少老一辈的人物在问候完老太太后便走了。 如果不是得知老太太要来,邵荣不会出席,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也不会过来。 而在发现老太太今儿个过来其实别有用意时,他们便都识趣离场了。 留下的,都是一些年轻人。 “把裴宴叫来。”老太太吩咐了声,邵荣便直接示意侍应生过去喊人。 休息区分主区和客区,这会儿一个个有眼色有目的的年轻人都往主区挤,就只有裴宴坐在客区,慵懒地翘着腿,抱着手臂,看热闹似的将主区发生的事儿看在眼里。 听到什么好笑的,笑两声。 倒是这眼神,时不时落在云商身上。 直到收到自家太后娘娘的传旨,裴宴才不急不慢地起身。 走到主区有人主动给他让位,刚要坐下,裴太后娘娘再下懿旨:“坐我这儿来,你们年轻人玩儿,老太太我就先回去了。” 裴宴:“……” 冲他来的。 邵荣笑呵呵过来扶老太太离场。 云商目光跟随,已经起身想要跟上时,被老太太伸手摁下:“天气好,你在这玩球儿。” 之后看了一眼裴宴。 裴宴脸色一黑。 意思很明显了,让他当保镖呢。 长辈都走了,在场的全是年轻人,氛围当即轻松下来,推杯换盏,嬉闹声不小。 云商乖巧坐着,试探性看了一眼大喇喇坐在自己身边的裴宴。 “看什么,玩球儿么?”裴宴险些被她的表情逗笑。 半分幽怨半分无奈半分委屈。 这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她毫无表情管理。 “我教你。”裴鸣坐她对面,听到这话把话抢过来。 原本还期待着云商能主动和自己说话,但现在局势看起来不容乐观,他心沉入海底,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以前的小尾巴真的不在了。 “哎呀二少这么乐于助人,不如来教教我?”老太太一走,裴夏就拿了杯香槟慢悠悠品尝,说着微微倾身,目光藏着些许挑衅。 “裴小姐想玩的话,不知道我是否有幸陪同?”有人替裴鸣解围。 “你是谁,不认识,不玩儿。”裴夏微微一笑。 云商像是没听见裴鸣刚才的话似的,侧目看着裴宴。 他的眼中玩味儿明显,云商试图看清。 于是,她眉眼一弯,两只手抓住裴宴的手臂,起身时用的力气不小,更是直接将裴宴带了起来。 “想玩儿,走吧,你教我。” 与刚才乖巧端庄的举止大相径庭。 在场的人几乎看不明白。 “这……”有人看向裴鸣。 裴鸣握着的拳头松了松,又再次握紧。 刚澄清了童养媳的事儿。 云商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他而应承裴宴,更主动拉裴宴的手…… 这是在打他的脸。 像是一场无声的宣示—— 她选裴宴。 第30章 这姑娘,了不得 裴宴还从没如此被动过。 几乎被云商连拉带拽地带到了发球区。 手臂上细腻柔软的触感像是缠上了一条柔软的蛇。 惹得心尖发颤。 “你……把手松开。”浑身掀起一阵热意,裴宴竟结巴了一下,警告性地垂睫看了眼云商。 他不挣脱,就这么静静等着她主动松开。 云商眨眨眼,哦了一声,垂下手臂松开了手指。 动作很快,小拇指无意擦过他的手腕。 像蝴蝶振翅。 很轻,甚至差点没感受到。 裴宴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姑娘,了不得。 想勾搭他的女人可不少,但没人有云商这样的勇气。 敢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他手臂就走的人,她是第一个。 裴宴气笑了。 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话用在她身上才是最合适。 裴宴稳住心态,随手抄起一把球杆,这东西有点重量,他试了试手感,递给云商:“瞎玩儿还是来认真的?” 今天的主题就是打高尔夫,所以云商穿的很方便。 闻言,云商看向他:“你怎么玩儿,我就怎么玩儿。” 头发被她扎成了高马尾,那张小脸透着一股平静的倔强。 手臂还残留着刚才她指尖的那抹温度,裴宴挑了挑眉,将位置让出来,示意她挥一杆子球试试。 云商握杆子的动作很生疏,但站位姿势却无可挑剔。 不愧是学霸,刚在休息处看人打球完全没白看。 裴宴好整以暇地盯着,兴致忽然就起来了。 云商调整好姿势,握着那杆子与地面齐平,来回摆弄两下,又停住。 眼睛直视前方,又缓缓将目光从前方插着白旗的位置收回来,似乎试图用眼神测算这杆球能不能入洞。 “犹豫什么,你藤哥这球场最不缺的就是球。”裴宴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云商,打飞它。” 受到鼓舞似的,云商握紧杆子,挥出。 杆子与风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咻的一声。 脚下一踉跄,失去平衡,云商差点没把自己打飞出去。 杆头与球擦身而过。 脚下的白球一动不动。 云商:“……” 裴宴轻咳了两声,没忍住,笑了。 他收回刚才的看法。 学霸也有不擅长的领域。 云商瞪他一眼,皱着眉,心想不合理。 “身体放松,别绷着。”裴宴摸了摸鼻子,上前拍了拍云商手臂,“握球杆的姿势不对,手指往上一点。” 云商没听懂,眼神疑惑:“什么?” 裴宴欲言又止:“……” “别这么看我。”云商撇撇嘴,“我是新手。” 新手都需要人教。 要她学不会,也是这个人不会教。 裴宴算是懂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站好。”绕到她身后,裴宴抬手扶了扶她手臂让其保持在正确水平线上,再并起两指敲了敲球杆的位置,“抓这儿,手指平行排列。” 云商依言照做。 裴宴沉吟半晌:“打过棒球么?” 云商摇摇头。 裴宴:“……” 算了。 最终还是上手,一一将云商那不听话的手指头给摆在相应位置:“这叫棒球式握法,最简单的,学不会就是你菜。” 指尖相触碰,裴宴手掌的温度微烫。 云商微微屏息,指尖缩了缩。 裴宴察觉,盯着她手指的那双眼睛不知怎么就看向了她的侧脸。 有风吹来,吹动云商的刘海,她甩了甩,余光注意到裴宴。 于是一个转头。 马尾甩过裴宴颈侧,带来阵阵发香。 很清新的橘子味。 回过神,裴宴后退半步,脸色微沉:“把你头发团好。” “团?”云商放下杆子,举高了手解下发圈,“你是说,扎丸子头吧。” 呼吸有些错乱,云商尴尬笑笑,暗地里偷偷深呼吸。 一紧张,在丸子头快要扎好时用力一扯,手上的发圈忽然就崩了。 云商:“……” 头发散下,云商仰着脸,将阵亡的发圈双手呈给裴宴看。 裴宴眉心微跳。 她现在做什么,他都怀疑她是故意的。 “要我赔?”裴宴掐了掐眉心。 云商啊了声:“不是,我……” “等着。”撂下话,人就走了。 云商有些想笑。 这人的脑回路有些逗。 - “走吧咱?主角都打球去了,咱们在这干坐着?”休息区内,有人哼笑了一声,路过裴鸣时提议,“抢过来啊,二少。” 在场这些人,裴夏不认识谁,也不会不认得这一位。 秦宇寰。 “抢?”裴夏捏着酒杯,微微靠着沙发靠背,笑道,“秦大少爷是不是没弄明白,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抢我家老太太的掌中宝。” “裴小姐这话说的。”秦宇寰咬着烟,赔笑,“云小姐单身,任何人都有追求她的权利,我不过是让二少公平竞争而已,合情合理合法。” 裴夏没吱声,笑容已经敛下,捏着酒杯的那几根手指微微使力,几乎想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哪只狗在叫?” 裴夏手指微松,惊讶起身:“哥……” 裴宴一如既往顶着张目中无人的脸,只微微斜眼扫视一下,便没人再敢吭声。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秦宇寰笑容略微僵硬。 “发圈。”裴宴视线重新落回裴夏身上,“扎头发用的,有么?” 裴夏睁大了眼睛:“什么?” 裴宴已经不耐烦:“有没有。” “有有有,不过我就头上这一根。”裴夏边说边解下来,交到裴宴手中才问,“哥,你要做什么?” 恰好裴鸣看过来。 裴宴看了他一眼,哂笑。 “给翩翩扎头发。” 这人,故意的。 裴夏惊讶住,没一会儿就喜上眉梢。 “叫她翩翩?”到底只是十八岁的少年人,裴鸣还是没能沉住气,起身拦住裴宴的去路,叫嚣,“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裴宴,你不是从来目中无人么,放着自己亲妹妹不管,反而对别人万般关心,怎么,你喜欢她?” 裴夏识趣地闪到一边跟着一群人看热闹,想起来云商的室友是个爱吃瓜磕糖的主儿,于是偷偷拿手机录下这戏剧性的俩大男主抢女主的经典一幕。 秦宇寰刚要走,瞧见裴鸣对着裴宴发难又停了下来。 裴宴将那根发圈绕在手指上,闻言只是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关你屁事。” 第31章 我不要他了 喜欢云商么? 裴宴没说喜欢。 也没说不喜欢。 他就是要看他抓耳挠腮,要他辗转反侧。 除此之外,也想看看云商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如果没记错,他裴二少,以前可从未回应过与云商的关系。 裴鸣紧咬着后槽牙,愤然直视裴宴,在心里估量如果跟他在这大打出手自己的胜算能有多少。 最终,紧握的拳头松开。 他打不过裴宴。 裴宴那一双拳头,从不讲理。 这是个疯子。 裴宴轻哂,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屑。 有和事佬打着哈哈上前劝裴鸣消气,于是裴鸣顺着这台阶甩手坐了回去。 发球区那,云商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正拿着球杆练习裴宴刚才教过的握杆姿势和发球技巧。 风有些大,头发挡住她的侧脸,挥出一颗球时,脑袋正好往裴宴走过来的方向偏过来。 “练的不错。”裴宴挑了挑眉,站定后上下打量了这姑娘一会儿。 云商扯了扯嘴角。 莫名其妙。 她没搭理,转头继续认真练球。 头上被人敲了一下,她瞪着眼睛抬头看。 一根黑色发圈串在他举起的中指上。 云商:“……” “看什么,拿着,管好你的头发。”裴宴手指轻轻摆动,那发圈在他手指上转起了圈。 “从……裴夏那拿的?”她不至于连自己的发圈都不认得,这一看就是他从裴夏那抢来给她的。 昨晚裴夏在她房间睡,起床时顺走了好几根发圈。 裴宴耸肩:“不然呢,我又没有这东西。” 他长了一双好手。 五根手指每一根都指骨分明,明明是纤细修长的类型,却不失力量感。 要是稍稍被他用力掐住…… 云商打了个寒颤。 会被弄死的吧。 麻溜地拿过发圈,云商拢起头发盘了个丸子头,讪讪看了他一眼后继续认真练球。 这次不用裴宴再上手教,她多练几次就掌握了技巧,挥出去的球十个能有五个进洞。 那细细一条的手臂,挥出去的力量倒是不小。 裴宴眉峰轻扬,似乎对这个学生格外满意。 “休息下,别把手练废了。”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更是直接上手拿过云商的球杆,随后并着两根手指头把侍应生喊过来。 没一会儿,便有人送上水和帕子。 云商愣愣地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把心里那点疑惑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放回去,正要拿水,被裴宴抢先一步拧开瓶盖。 “还满意我的服务么,记得打个好评。”裴宴嘴角微微扬起,将水递过去,“大小姐。” 啪。 好像心里那根弦断了。 云商抿唇,有些绝望地望了望四周。 这是哪个牌子的裴宴? 云商这水喝得很懵。 偏偏这种时候裴夏不在场。 而裴宴似乎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也就意味着她不知道要和裴宴独处到什么时候。 “你……”云商开了口,却有些气笑,“裴宴,你正常点。”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裴宴嗓音微沉,脸上的笑意已经收起,变回原本该有的样子。 云商下意识蹙眉:“什么?” “以前喜欢裴鸣么?”裴宴哂笑了声,反而问了个咄咄逼人的问题,“老实回答,别企图说谎,云商。” 这话题拐弯拐到了太平洋,云商脸色倏然一白。 指尖下意识掐紧了手心,她躲开裴宴的目光,咬着唇干脆不作声。 “小小年纪,心里装的东西倒是挺多。”裴宴没过多为难她,毕竟从她的反应来看就大概猜到了答案,“那现在呢?不喜欢他,改喜欢我了?” 最近这段时间,云商出现在他身边的几率实在太高,就算没见着人,可到哪都能听见她的名字。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她得逞了。 他现在的生活,完全被她贯穿着。 云商瞳孔震了震,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她是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么,他竟然能自信满满地问出这种话。 眼角抽了抽,云商平心静气,微微一笑:“想知道啊?” 裴宴颔首,不置可否。 “来参加下周的迎新晚会啊,颁完奖,我就告诉你。”云商眉眼弯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相处的这段时间,云商发现,这人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么可怕。 他也就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大发慈悲的次数挺多的。 “威胁我啊。”裴宴低低笑出声,两只手上下叠着摁在球杆上,微微弯腰倾身,“好啊,如你所愿。” 云商这回是真乐了。 周一回校,云商给文艺部带来个好消息,那场面像是开了场举国欢庆的盛会。 “啊啊啊翩翩!还得是你!”文蓓蓓握着云商肩膀直晃,心情亢奋,“夏夏都跟我说了,裴宴对你果然有例外。” 云商戳开她的手:“夏夏那张嘴,你也信?” “信,怎么不信,有视频呢。”文蓓蓓转了个圈,拉着云商坐下。 “什么视频?”云商理了理头发,问这话时文蓓蓓已经掏出了手机,她便凑过去看。 视频背景正是周六那天高尔夫球场的休息区。 入镜的主角是裴宴跟裴鸣。 视频不长,一分钟不到。 却完整记录了裴鸣狼狈的一幕。 云商哪里见过裴鸣因为自己而患得患失的模样啊。 可现在,她见到了。 “翩翩?”察觉云商失神,文蓓蓓关了视频,“好端端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没有。”云商轻笑,敛眸掩盖那惆怅的情绪。 “骗鬼呢?”文蓓蓓拆穿,盯了她半会儿,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小声问,“你……你你你该不会喜欢视频里另一个人?” 这要是平时,云商早该上手捂她嘴了。 可现在云商无动于衷。 不仅无动于衷,还转过来,眼神充斥着巨大的落寞与悲哀:“是啊,以前喜欢。” 上一世的云商喜欢裴鸣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到向下兼容愿意跟他上同一所大学。 喜欢到手机相册、备忘录,都是他的信息。 喜欢到…… 喜欢到想过与他生儿育女。 可后来,那都是笑话。 文蓓蓓只觉天都塌了。 “别……别哭别哭,对不起,我不该问……”文蓓蓓手忙脚乱地给云商擦眼泪。 云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来的那一刻完全没法控制情绪。 她笑了声,抓住文蓓蓓的手,眨着莹亮的水汪汪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但现在不喜欢了。” “我不要他了,蓓蓓。” 第32章 保持高冷人设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翩翩喜欢裴鸣?” “开什么玩笑!!!”裴夏叉着腰急的团团转,指了指文蓓蓓,又盯着满脸的不可置信望向老天。 这一看就是真的气急了。 “峰哥?”陆霜霜听到了脚步声,然后立刻转过头,起身过去拉住了霍凌峰的手臂。 吕布手下八位健将,臧霸已经降曹,其余都驻扎在城内,各自负责城门防务。日常很少开这种大型的军师会议,但众人也都风闻曹军大至,因此也明白张辽用意,都风风火火赶来城主府开军事大会。 看到韩雪这幅模样,似乎更让巨兽兴奋起来,略带戏谑的口气说道。 他知道这一个问题有些触犯禁忌,毕竟自己才刚刚来到这宁国,却要询问这里的政策方针。 低头的庄轻轻却是没有看到,霍霆看着她的眼神,在低头的那一瞬间变得温柔了许多。 “庄轻轻?我这里有点资料给你,请你过来一下。”顾彦斌板着脸,然后对着庄轻轻说道。 世界外的安静渗入你,你在那想念,想念着海蓝色的深情,还有那白如雪的温柔。 作者编:大大傻瓜,下次记得看病时向医生说哪里痛,病症是什么,不要讲得不清不白,还有,记得做事细心些,以后别忘了拿药和听医生嘱托,细心些。 陈龙坐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少年侧后,只见那少年未曾束发,长身玉立,一袭黑色的锦裙及地,腰上带着个玉佩,显然是哪个富家公子。 金鹏随即双手一托,便把曹云飞一个翻身,弄到了自己的后背上,林依婷则跟着走在后面。 “那好,你就去通知一下宁夏姐姐,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如果要离开的话,那就抓紧时间离开。如果她不怕麻烦,那就待在这里也无所谓。”宋开说道。 黑袍笑着,随后说道,他很是高兴,毕竟得到这骸骨,绝对不是普通之人。以这个身份进入,到了却了黑袍的心愿。 “刚刚怎样说来着?究竟谁吓死谁?”接过钞票,我随手掖进怀里,连桌上的那一叠八千块也不放过。 许灵朝着苏婉婷笑起来,“表姐,你别这么紧张,对宋开有点信心还不好。”说完,许灵放心的走了进去。 我跟杜若曦两个都没有想太多,杜若曦估计是口渴了,杜康把茶水端上来的时候,她就立即喝了几口。 “秦将军,这是上沪所有正在进行开发的老板,我将他们都叫来了!”韩尺低声道。 如果是晚上,陈一凡或许还有自信能偷偷摸进屋内,但是现在是白天。这里除了保镖众多,最烦人的还是那些摄像头,几乎无处不在。 万一有一个闪失,他这个特警队长,职位不保还好说,怕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机关人直接全冲,势不可挡,庞大的身躯硬生生的撞出了一条路。 医生一言不发地走到手术台边,带起手套,然后从护士手中,接过了止血的工具。 在宝贝离开以后,苏筱雅关了房间的灯,冷冷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殷绍龙的视线顺着她垂下的眸子一点点下移,滑过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她的好看的唇瓣上,再也移不开目光。 第33章 裴宴,top1 研究生宿舍大楼内,刚进门打开电脑准备玩把游戏娱乐一下身心的林一忱被人用脚踹了踹。 林一忱微笑回头:“老大有何吩咐?” 作为小弟,这是很习以为常的日常。 裴宴敛眸,不咸不淡地发号施令:“去看看操场那俩人还在不在。” 林一忱:“???” 随着修为最高的玄府弟子一声大喝,尽管没有什么胜算,但几人依然冲杀了上去。 “沈默,出什么事了?”刘弘方虽然看不惯沈默,但他猜出对方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孙悟空父子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北冥雷和布玛是这种关系,彼此无爱,也不是夫妻,却又有了一个孩子。 新的怪物已经把旗帜借给了他们,而这一面旗帜的威慑力,现在才要展现出来。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多少无奈,传承近千年的名门大派,在时代的发展中将被淘汰灭绝,仿佛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绝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秦勇最后这句话让王兴新不再有任何的怀疑,只是盯着长孙秀的肚子看。 这七具骨妖是黑衣妖灵耗费千载时光搜集炼化,其珍贵和强大是任何法宝难以媲美的,要是融入杜显扬‘撒豆成兵’的神通,威力将会增长到一个恐怖的境界。 徐佑多聪明呀,一眼看穿了沈侯爷的心思,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勾了勾,道:“她很好!”这可是他活了二十二年遇到的唯一合心意的姑娘,能不好吗? 隔日早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陆云脸上,陆云醒了,不过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本能抬手遮挡,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胳膊光溜溜的,而且抬起的时候,发现另外一个光溜溜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胳膊上。 紫轩剑仙沉默了,这样的问题本就是无解的问题。就像人的一生都要遵循生、老、病、死,谁都不能幸免,谁都无法逃脱。哪怕你有万贯家财,哪怕你有绝世武功,哪怕你有高世之智,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陈贤猛的摇了摇排除脑海中的杂念,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抬脚踩在了第一级阶梯上。 “霍公慧眼识才,知人善任,令末将钦佩不已,我冯家兄弟能追随您这样的主帅,实乃三生有幸!”冯弇在椅子中拱手说道。 “行军丹”当然也不是很好的选择,行军丹的效果是罗浩亲身体验过的,几乎只能用于填饱肚皮,不但不能保持武道修者的体力,而且吃多了之后还会产生反胃。只要有可能,几乎没有人会愿意吃这种东西。 当然了,这也不是他们全都是废物,要是说起来的话他们能走到这个位置上面还是有着一些本事的,只是在合格位置上面安逸了这么长的时间的,现在也是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造成这种情况的,明显是一根手指粗的锐器,然而他看看王玮,除了一根血淋淋的食指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兵器,很显然他右手上严重的伤势,就是王玮的一根食指造成的,这怎么可能? “萧澈,跟我走。”男子丢下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转身向外走去。萧澈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跟着那个男子走了。 “是我,但那又怎么样,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便。”火箭说道,他已经看开了,落在火仇手里和落在火野的手里没什么区别。 第34章 死心吧,我不答应 周三晚,京大迎新晚会顺利举行。 夜空晴朗,星星闪烁,那颗天狼星依旧最耀眼。 学生会全员都是今晚的工作人员,而同样作为工作人员云商的任务只有一个—— 裴宴。 裴宴就是她的任务。 场地是露天的,已经九月底,夏暑的炎热到了晚上几乎散去,吹来的风夹杂着丝丝秋的凉意。 云商今晚穿得简约,U型领口黑色短款T恤搭着一条浅蓝牛仔短裙,她站在场外,时不时低头看信息。 “听说裴师兄是今晚的颁奖嘉宾,是不是真的?”舞台边缘的观众直接扬声讨论。 “学生会那边发出的消息,不会有假。” “但我听说宴神今晚去参加学术交流会了,人都不在学校。”有人凑过来加入讨论。 “不会吧,你们看云商都在,估计在等裴宴呢。” “管他呢,来都来了,看个热闹吧。” 云商能听到这些议论声,握着手机,垂落的指尖随着舞台音乐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手机背面,微微抿着的唇透出点焦急。 晚会表演时长只有一个小时,主题有点类似音乐节,旨在全体学生共同狂欢,待颁奖结束后就就进入露天的狂欢舞会环节。 如今,距离舞台表演结束只剩下最后两个节目。 “云商。”薛晴珊珊赶来,目光焦灼,“裴宴呢?没有来吗?” “稍等,我再问问。”云商戳进聊天界面,再次给裴宴发消息。 薛晴皱着眉:“来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为裴宴来的,他要是最后不来……” “那就你来收场。”薛晴深吸了一口气,撂下话。 云商没什么表情,应了一声,走到视野最好的位置观望。 “翩翩!”裴夏冲刺过来,喘着气,“我哥还不来?” “嗯。”云商微微点头,但是浅浅一笑。 裴夏扶了扶额头:“你还笑得出来!他们都不接电话!” “听说是在参加学术交流会。”云商解释,宽慰她,“比起颁奖,交流会更重要。” 所以,怪不得他。 “好歹说一声吧!三个人都没长嘴么。”裴夏一脸幽怨,后又疑惑地多看了几眼云商,“你为什么这么淡定?我哥他……不是迟到的问题,是失约!你都不生气么?” 淡定么。 不生气么。 云商神情恍惚了一下。 还不等她解释,裴夏已经得出结论:“你情绪真的,太稳定了。” 云商笑笑:“可能,习惯了。” 习惯了上一世裴鸣的迟到,裴鸣的失约。 习惯了,等待。 没有人天生好脾气。 不过是麻木了,习惯了,又或者,无可奈何。 裴夏看清了她眼底划过的落寞,有些怔愣,想问是不是与裴鸣有关时,手机显示秦峥来电。 “来了来了!”裴夏激动喊了声,接起电话二话不说就放话,“给你一分钟火速到达现场,再不来我就死翘翘了秦峥哥……” 同一时间,云商手机震动一声。 裴宴:【抱歉,刚在开会。】 云商倒是挺意外他竟然在散会后就立马回复消息:【没关系,你还过来吗?】 裴宴:【来。】 云商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裴宴的消息继续发来:【准备好你的答案,小蝴蝶。】 云商傻住了。 还真忘了。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哪需要准备。 最后一个节目收尾后,主持人宣布这次新生节目的获奖名次。 纷至沓来的人众多,现场更是躁动地站起。 都是女生。 期待一睹裴宴风采的女生。 “你哥顶着张爱豆脸去搞科研,可惜了。”文蓓蓓看见台下竟然有人弄来了裴宴的横幅,一整个感慨不已。 “嗯,认同,明明稳坐世子之位,却一脸不屑,反而去研究星星,可惜了。”裴夏摸着下巴一脸深沉。 云商好笑地看过来,差点脱口而出那句“放心,你哥会坐上那个位置”。 心脏倏然一紧。 云商面色微沉。 上一世,裴宴之所以放弃后来的天文事业,是因为裴敬生车祸瘫痪不醒。 而车祸的起因是去机场追裴夏的那条路上。 如果这一世能够阻止裴夏辍学,阻止她追秦峥出国,也许就能避免车祸。 只要裴敬生平安无事,裴氏就没事。 裴氏没事,裴宴就不需要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 可是要怎么介入,怎么阻止呢。 云商眸色微暗,蹙着眉有些躁动。 “夏夏。”秦峥几人从舞台的后面绕过来,远远喊了她一声。 裴夏雀跃,蹦跶着去接人。 云商看着,若有所思。 最根本的原因,在秦峥这。 文蓓蓓赶紧把裴宴他们仨人到场的消息传上去,跟主持人对接好,主持人在宣布获奖名单后喊出一句激动人心的—— “让我们有请万众瞩目的颁奖嘉宾,宴神,以及前学生会会长秦峥来为他们颁奖!” 现场掌声轰鸣。 云商这才回过神,看向舞台侧面等候区的裴宴。 他就站在那,却也看向她。 云商微怔。 “寒心,真正的寒心。”一道薄荷音响在云商耳侧,林一忱双手抱胸,轻叹,“宴哥为了赴约,交流会一结束就马不停蹄赶来,云妹妹你呢,居然在发呆,看都没看他一眼。” 云商尴尬笑笑:“林师兄,我看了的。” “就看一眼啊?”林一忱有点怀疑她这个追求者的积极性。 “一眼,还不够啊?”云商天真反问。 林一忱:“……” “你不去颁奖吗?”云商找话。 林一忱耸耸肩:“没人请我。” “哦,难怪。”云商点点头。 林一忱:“……” 话都聊死了。 颁奖结束,狂欢舞会正式开启。 自由模式下,各个舞种都有PK,其中跳华尔兹的也不少。 林一忱被几个胆大的女生给包围拉走了,云商失笑,隔着人海看向刚才的位置。 裴宴依旧在那。 高高在上地,拒绝别人的搭讪。 他歪了歪了头,在示意云商过去。 云商装不了傻,边走边深呼吸。 这个时候文蓓蓓跟裴夏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反正不会有人来拯救她。 走近后,云商环顾四周,忽然觉得他这人的磁场很奇怪。 明明有这么多人想要见他,可他人就在这时,却很少有人敢靠近,而是远远望着。 不知道是他气场强大让人难以靠近,还是这些人遵循着一套“可远看而不可亵玩焉”的准则。 “说句话而已,又不是要吃了你。”裴宴好笑地看着她那提防自己的表情。 云商讪讪一笑:“那你说。” 裴宴气笑:“云商,我是来要答案的。” 于是云商便没拐弯抹角,直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喜欢呢?” “嗬,果然。”裴宴这声笑闷在喉咙里,夜色下,他微微倾身,眸色深不见底,“死心吧,我不答应。”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他。 云商也想知道。 所以刚才假设的如果,是在试探他。 得到答案,云商若有所思地点头:“哦,没关系,那就,交个朋友。” 裴宴气笑了。 第35章 过个小家家 裴宴有些挫败。 算被告白了吗? 没有。 人家只是小心翼翼试探。 但他不留余地拒绝了人家只是假设的试探,无情将对方的希望狠狠掐灭。 可哪怕如此,这姑娘还强颜欢笑地对他说要跟他做朋友。 裴宴抓了抓头发,长腿无处安放,抵着桌腿往后一蹬,整个人连带椅子横在路中间。 视线落在前段时间老太太送给自己的那只望远镜上,裴宴眸色微暗,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滑动椅子回到原位,拿起望远镜。 然后,拆掉。 拆完又重新组装,反反复复。 林一忱给刚回来的秦峥使了个眼色,小声:“小心,他已堕魔。” “翩翩跟他说了什么?”男生宿舍没外人,基本没什么讲究,秦峥解了衬衫扣子,脱掉后光着膀子往浴室走。 林一忱震惊,一个滑步到了秦峥面前:“你怎么知道是云妹妹说了什么?” “迎新晚会之后他就这样了。”秦峥说了这么一句,以为林一忱能够理解了,结果这人睁大眼睛,问他然后。 秦峥轻叹:“迎新晚会上,就翩翩跟他说过话。” 林一忱恍然大悟:“明白,宴哥也难过美人关。” “滚。”裴宴一记眼神劈过来。 宿舍就这么点大,想不听到这傻逼发言都不行。 - 再见云商,是国庆假期。 邵藤这老东西左手保健品右手珠宝钻石地来窜门。 说什么代表邵家来拜访老太太。 都是借口。 裴家会客厅内就老太太和云商俩人,一个坐在主位喝茶,一个坐在邵藤对面用手掌挡脸打哈欠。 哈欠会传染,老太太也打了个,一抬眼,看见路过的裴宴,当即招呼人过来:“偷看什么,进来替我招待客人。” 说完就招手示意杨妈过来扶自己离开,边走边交代:“你们年轻人肯定有很多话题聊,老太太我就不打扰了。” “什么眼神,他也算年轻人?”裴宴迈的步子并不算大,拽当当地走来坐在于云商旁边,浑身透着股连看一眼邵藤都懒得看的劲儿,轻哂,“隔着好几个代沟呢。” 老太太才不听他掰扯,咚咚咚拄着拐杖就走了。 国庆一到,京州便入了秋。 今日降温,最高气温只有十七度。 云商已经穿上长袖,对面的邵藤更是西装革履。 可裴宴这人不知道是皮厚还是不怕冷,依旧穿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衫。 衬衫是重工设计,胸前印着“PY”的刺绣字样和一堆花花绿绿图案,半点也不单调。 云商有些想笑。 不知道这衣服的字母图案是巧合还是他自己定制的。 把自己名字穿在身上,也是没谁。 邵藤冲他颔首,隔空敬了杯茶,轻笑了声,并不计较他的言辞。 三十岁的男人举止投足间都是成熟优雅。 “来干什么?”桌上有苹果,裴宴随手拿起就咬,姿态松弛。 邵藤则是望向云商笑着道:“看看翩翩。” “咳……咳咳咳……”云商刚拿起茶杯的那只手抖了抖,被这话刺激得不小。 “咳什么?”裴宴漫不经心睨她一眼,“生病还出来招待客人,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人家。” 云商:“……” 这话是说她可以撤了。 虽然话不好听,但云商感激不尽,起身对着邵藤盈盈一笑,“藤哥,失陪。” 邵藤只笑笑:“没关系,本来就是来找你裴宴哥哥的。” 裴宴在整哪一出他哪看不出来,只觉得这人着急了点,他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就原形毕露了。 “她是你宝贝?还不让看了?”人一走,邵藤也不装了,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裴宴冷嗤一声,没搭理他。 “好了,说正事。”邵藤摸了摸鼻子,瞧着他这劲儿就知道不能再拿云商来开玩笑,正色道,“阿呈回国了。” “……”裴宴咬下一口苹果,后一秒随手抄起一只新的果直接往邵藤身上砸去,“滚。” 七拐八拐,拐得他真以为这老男人要把主意打到云商身上。 没想到啊。 这是在打他主意呢。 “啧,多大个人了,稳重点行不行。”邵藤接住那只苹果,用手擦了擦,张嘴咬下一口,继续道,“回来就要找你,被我爸请出家法捆仙锁绑床上呢。” 裴宴对他们邵家的家法不感兴趣,哼了声:“管好你家的人。” “知道他为什么回国么?”邵藤叠着腿,一副事不关己的看好戏的模样。 “说。”裴宴懒得跟他兜圈子。 “回国确认你是不是有未婚妻了。”邵藤轻咳,意有所指,“就是那谁,童养媳的事儿。” 裴宴抬眸:“那就告诉他有了,赶紧把人打包送走。” 邵藤气笑了,啧了声:“要是能轻轻松松送走,我还至于来找你么。” 在裴宴的滚犊子再骂出来之前,邵藤已经起身,手掌往前压了压,示意他消消气:“咱们这样,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跟翩翩妹妹,一起演一场戏,把这神经病送走,成吗?” 裴宴就面无表情看他,一副“你觉得呢”的模样。 邵藤也是没辙,用尽全力再劝道:“过个小家家,成全你我他,裴少,考虑考虑?” 也是造孽,谁让他摊上这么个弟弟。 在几个亿的谈判桌上邵藤都没觉得这么累。 裴宴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好既然这样,我去找翩翩商量。”邵藤扔了苹果就要走。 “去啊,人在老太太书房,裴敬生应该也在那。”裴宴语调平静,“你猜他会不会以为你过来是想窃取商业情报,改天又对着邵氏发难。” 邵藤:“……” “好啊,反正谈不拢了,我这就回家解了阿呈身上的绳子,他爱找谁找谁,爱送谁花送谁花。”邵藤撂担子不干了,冷哼了声,甩袖就走。 “等会儿。”培养眸色一暗,“我想想。” 得逞了。 邵藤挺直了背脊,慢悠悠走了。 裴宴眉头紧蹙。 倍感头疼。 老太太书房里,裴敬生确实在。 “邵藤来干什么?看上翩翩了?”裴敬生板着一张严肃脸。 云商刚过来,不知道他们之前聊了什么,听到自己名字,面容局促无辜。 老太太剜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人家看上的是你儿子。” “咳——”云商这下是真被呛住了。 “真的,假的啊?”云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老太太伸手拍她的背给她顺气,隐瞒谁也不隐瞒云商:“当然是假的,你裴叔叔给他亲儿子做的局。” 云商一下明白了过来,惊讶地看向裴敬生。 大概是心虚,裴敬生用报纸挡脸,试图掩盖自己的存在。 云商咽了咽口水,忍着笑。 有点心疼裴宴是怎么回事儿。 第36章 配合一下 云商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来捋清楚裴宴跟邵呈这件事儿。 所以,这所谓的局。 是裴敬生怀疑裴宴性取向不正常,这才找了邵呈把裴宴给…… 搞一通? 嘶,这要是被裴宴知道,全家玩完儿。 搞半天,裴敬生跟邵呈是一丘之貉。 云商微微抿唇,那股心疼的劲儿越发蔓延出来。 好可怜的娃。 被自己亲爹跟曾经信任的兄弟做了局。 有点惨。 云商想。 以至于第二天在裴家偶尔裴宴的时候,云商几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点怜爱。 裴宴:“???” 爱而不得失落到这种地步了? 想起邵呈那个碍事儿又棘手的玩意儿,裴宴今天难得在家里吃顿晚饭。 晚饭过后,犹豫许久,还是敲响了云商的房门。 “谁啊?”里头传出的声音异常尖锐。 一听就是裴夏。 裴宴观望了会儿这个院子的格局。 没走错啊。 直到门开了,戴着小鹿发箍的姑娘眨着一双大眼探头出来。 裴宴微怔。 “裴宴?”云商同样愣着。 “谁!?”里头裴夏的声音直接高了八个度,鞋子没穿直接蹦跳出来将门大敞开。 那架势好似非常欢迎裴宴进去参观。 “这这这这……不是幻觉吧?”裴夏揉了揉眼睛。 “你说呢?”裴宴黑着脸,没想到这俩人已经厮混到了同床共枕的地步。 裴夏一口气吸上了天灵盖,急急忙忙倒回去穿鞋:“真真真!如假包换我的哥,您请进,我这就滚!” 云商脑袋宕机了一瞬:“……” 从未见过裴夏如此神速。 炸毛的喇叭走了,世界安静了。 云商贴墙站着,穿着拖鞋的脚趾有些抠地,好一会儿才讪笑着伸手想把门掩一掩。 她房间什么样,全被他看光了。 “你有事儿?”云商干巴巴笑了声,拉过门,将自己夹门缝之间。 裴宴有些想笑,没过多打量她,只是伸手点了点她小鹿发箍的鹿角:“出来,商量个事儿。” 云商眨眨眼,关上门贴着门背站了会儿。 没听到裴宴离开的脚步声。 意识到他就站在门口等自己,云商转过身,“咔哒”一下,反锁。 动静稍大。 在门口等人的裴宴听到,眉角跳了跳,忽然就笑了。 他是什么豺狼虎豹么。 再开门时,云商摘了发箍,披上一件薄外套出来。 “去……去哪商量?”云商仰着脸,想起邵呈对他的所作所为,没忍住,轻咳了声赶紧掩饰那点笑容。 裴宴眼没瞎,看得出来她想笑又隐忍着不笑的小雀跃。 “喝茶么?”裴宴问。 云商不明所以,在点头和摇头之间选择了点头:“那就……喝吧。” 于是裴宴就领着她穿过走廊去了客厅。 这座朝南的院子只有老太太和云商在住,二楼的客厅几乎不常用,别说茶,水都没有。 裴宴拿着个空茶壶掂量了下。 算是明白了云商刚才为什么犹豫。 这姑娘不爱喝茶。 云商尴尬笑笑:“要不,吃个苹果?” “也行。”有些好笑地放下那用来当摆设的紫砂壶,裴宴暗暗思考该怎么开这个口。 对面坐着的云商已经左手拿苹果右手拿刀开始削皮。 削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呀,忘了你……你吃苹果不用削皮。” 裴宴垂眼看着那根悬在半空的长长一条的苹果皮,心道她好手艺。 “谁说我不吃?”裴宴眼尾上挑,莫名想逗她,“大小姐削的苹果,我敢说不吃?” 云商在心里腹诽几句。 这人,怪不正经。 苹果的清新香甜蔓延在空气中,云商削的皮一寸不断,褪去火红的外壳,露出完整的一只圆润的果肉。 然后,朝他递来。 裴宴神色略显不自在。 让一姑娘给自己削苹果,天王老子来了都是第一回。 果是脆甜的。 比上一次在前厅吃的甜上七分。 云商从削完苹果给他就一直在等他开口说话。 结果这人啃苹果啃得无比投入。 啃到只剩下苹果核。 裴宴抽了张纸巾擦手,这才幽幽开口:“可以开始了。” 云商:“……” 所以刚才她免费看了一场他的吃播么。 嗯,怎么不算是为自己人生添上了一笔新奇的色彩呢。 “你有事儿,找我帮忙?”云商又不是傻子,看得出他的难以启齿,于是干脆自己主动问。 裴宴嘴角扬起笑意。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跟聪明人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裴宴舔唇,看着她,提出:“配合一下,明天当我一小时未婚妻,跟我去见个人。” 时间空间空气近乎静止。 云商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云商没坐得住,吓得站起。 裴宴往后靠了靠,也很意外她的反应:“这么激动?” 激动到站起,音量都比平时高了几个度。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有这么大的情绪。 云商缓过劲儿来了,但笑不出来,目光有些幽怨:“你……注意一下措辞,是演,不是当。” 裴宴耸耸肩,这对他来说没区别。 “所以是答应了?”裴宴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为了不给她压力,眼神从她身上游移到了桌上的果盘上。 云商咬咬牙。 裴敬生胁迫邵呈对裴宴做出这么炸裂的事儿的目的除了想确认取向是否正常外,估计是想以此逼他找个女朋友或者跟谁联个姻订个婚。 那如果,她答应了裴宴演这个戏逼退邵呈。 不就活生生把自己送进了这个局? “不行。”云商坚持不介入他人因果。 这事儿要办成,裴宴解脱了,邵呈也解脱了,她就完了。 “你还没听我说去见谁。”裴宴还想争取一下。 “不就是,邵呈么。”云商脱口而出。 裴宴拧眉:“你知道?” 云商缩着脑袋:“嗯。” “你怎么知道邵呈的事儿?奶奶说的?”裴宴被气笑了,这老太太真是什么破事儿都给他捅出去。 云商点头,拐着弯提醒他:“其实吧,这事儿不难解决,你直接告诉他,你喜欢女的,就好了嘛。” “这不废话。”裴宴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躁动中又多了些无可能奈何,“我要说了有用,用得着请你?” “那怎么才有用?”云商下意识问。 “找个女朋友。”裴宴对着她笑。 “然……然后呢?”云商笑容僵了。 “当他面拉个手,抱一抱。”裴宴笑得恐怖,“再带回家。” 云商:“……” 第37章 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 云商嗖的一下就跑了。 趿着拖鞋噔噔噔,甚是可爱。 裴宴拿了个苹果,对着咬了口。 啧,没刚才那个甜。 找云商协商无果,裴宴当晚就让人申请了航线,打算坐着私人飞机跑路。 邵呈那傻逼东西,他能躲多远躲多远。 次日,书房内,老太太在抄佛经,云商在旁边倒腾香料,许是走神,手在动,但研磨香料的步骤却是错的。 老太太搁下笔看了她一会儿,出声:“在想裴宴?” 云商手微抖,刚要装入罐中的檀香香料撒在桌面。 “慌什么,被我说中了?”老太太笑了笑,拍拍她手示意别弄了。 “奶奶!”云商脸颊微热,受不了调侃。 主要是真的在想裴宴。 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应对邵呈。 关键邵呈这戏演得也忒好了些。 裴宴这么聪明,也能被他耍了。 “奶奶,裴叔叔胡闹,您怎么也跟着……”云商早有疑问,按理说以老太太对裴宴的了解程度,还能看不出来裴宴究竟喜欢男人女人? 还有裴敬生,是亲爹么,居然怀疑自己儿子。 怀疑就算了,还让邵呈去对他干这种事儿。 最离谱的是邵呈竟然也愿意干。 “长大了哼?敢说长辈胡闹了。”老太太笑得不行,点了点她脑门,解释说,“倒也不是你裴叔叔乱来,裴宴跟邵呈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情,关系近到什么地步呢……” 老太太笑眯眯地举例:“互相见过屁股蛋子的地步。” 云商脑海已经自然浮现某种画面,瞳孔震了一震又一震。 “当然,这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老太太话又说回来。 云商嘴角微抽:“……” “奶奶这么说,是想要你理解他们的关系究竟有多好。”老太太笑够了,才继续道,“其实在阿呈跟你裴叔叔达成协议给裴宴送玫瑰那年开始,裴宴跟他的关系就闹僵了。” “那,足以证明了啊,裴叔叔为什么……还没打消顾虑?”云商尴尬癌都犯了,只能祈祷这场狗血的闹剧赶紧结束。 这事儿如果让裴宴知道,裴家估计要被炸吧。 老太太摇头:“不,没了邵呈,裴宴转头跟秦峥好上了。” 云商:“………………” 这话可千万被让裴夏听到。 “秦峥你应该在学校见过吧,跟裴宴形影不离的戴眼镜的那个就是。”老太太回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这孩子长得儒雅,性格也好,可惜是秦家的私生子。” 云商轰然一怔,抬头看向老太太的双眼充满不可思议。 私生子在豪门圈子可不少见。 但她没想到光风霁月的秦峥,背后藏着这样一个身份。 云商蹙着眉,已经开始进行各种假设。 裴夏如果喜欢秦峥,一个大小姐,一个私生子,裴敬生断然不会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 所以上一世,秦峥出国,拒绝裴夏,也许是裴敬生对他说了什么让他离裴夏远一些。 若不是。 那便是秦峥跟裴宴真的…… 所以秦峥才狠心拒绝裴夏。 云商脑补了一圈,觉得自己的猜想都挺合理。 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接受了裴宴跟秦峥好了的设定。 云商:“……” “那现在呢,奶奶,你现在还认为裴宴他……”云商坐直了身体。 老太太笑着,摇头:“从他答应会在学校照顾你开始,我就知道答案了。” 这话听着总觉得哪里奇怪。 “怎么还跟我扯上关系了……”云商眉心一跳。 这场谈话才进行了一半,云商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没来得及,中途裴敬生带着裴夏的母亲,也就是夏岚仓促进来。 “裴叔叔,岚姨。”云商乖巧喊人。 “什么事儿这么急,头发都白了还不知道稳重点。”老太太皱着一张脸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媳。 裴敬生顾不上形象管理,更管不上云商,直接说:“裴宴刚申请了航线,准备开飞机跑去澳大利亚,您帮忙拦一下,我让阿呈抓紧时间过来堵他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慌什么,航线申请批下来都得一天,跑不了。”老太太嫌弃他,转而看向夏岚,“你也不知道管管他。” 夏岚撩了撩头发,找了把椅子坐,叹气:“他要是肯听我说,哪用得着上您这。” 说完对着云商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挨着自己坐。 云商没动,看了眼老太太。 确定她可以留在这儿听? 可以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惜老太太下一句便是:“翩翩先去找夏夏玩儿。” 云商:“……” 果然。 出了书房,什么也听不见,倒是去找裴夏的路上,撞见了一个陌生面孔。 一个手捧一束巨大红玫瑰,穿着白色卫衣的年轻男人。 云商倏然一怔。 “邵……邵呈?”俩人面对面碰上,云商避也避不开,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对面有点小帅的男人愣了下,微微一笑:“你是翩翩吧?长这么大了。” 这人…… 笑起来竟然有酒窝。 好甜一男的。 云商抿着唇,表情有些复杂。 难怪裴敬生会想入非非。 “是……”云商干巴巴笑了声,欲言又止,“那个,裴宴不在。” 能帮裴宴一把是一把吧。 就当看在他帮自己许多次的份上。 “我不是来找他的。”邵呈目光灼灼,眼角眉梢都荡着笑意,如沐春风,“我是来找你的啊,翩翩妹妹。” 那束包装精致的九十几朵玫瑰花一下伸到云商面前。 猝不及防。 云商受到的刺激不小。 不是…… 这又是开启了什么新剧本,来个人跟她说说啊。 “第一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邵呈眉飞色舞,手动抓起云商的手让她接过这束花。 这花沉得云商险些没拿稳。 都这样了,云商干脆也没装糊涂,无奈笑了声:“你……那个,裴叔叔不让你装、装裴宴的追求者了?” 还以为他至少震惊一下,没想过这人竖起食指骄傲地摇了摇,倾身:“十八岁装到现在,四年了,再装就要吐了,不过呢……” 邵呈打了个响指,围着云商转了一圈,小声道:“偷偷告诉你,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 云商瞳孔微缩:“…………” 第38章 他重情重义 “阿呈归我了,以后听我号令,你这场闹剧闹了四年,该结束了。”老太太直接发号施令。 裴敬生哪敢吭声,到最后只憋出一句:“我还没试探出裴宴这混小子是不是……” 裴宴是下一任继承人的事儿没法改变。 裴敬生管不动他,但总得操心裴氏以后的事儿。 他没别的要求,只要抱孙子。 既然是继承人,就必须生个继承人出来。 免得便宜了裴元生那一家。 “不是。”老太太直接否决,正儿八经说,“你以前没管过他,以后的事儿也少管,敬生,我已经够纵容你了。” 裴敬生:“……” 气氛凝固。 老太太这是生气了。 夏岚只好出声缓解:“那阿呈他打算怎么收场?” 起初是因为豪门圈传出不少那些爱玩的公子哥玩男人的腌臜事儿,这事儿传到裴敬生这儿,他吓得不轻,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裴敬生疑心过重,觉得裴宴跟邵呈的关系过好,便私下找了邵呈,在确认邵呈取向正常后不惜代价请他来演一场戏。 条件是,只要邵呈帮他达成目的,从此裴氏邵氏化干戈为玉帛,他裴敬生将不计前嫌,重启两家生意场上的合作。 但没想到,后面冒出个秦峥。 试探出裴宴对邵呈没意思,但不知道对秦峥有没有意思,事儿没办成,邵呈只得想办法继续。 但偏偏跟裴敬生密谋的事儿不允许邵家任何一个人知道。 在那天公然求爱后,邵荣大怒,把他打包丢去了国外禁止回来。 几万公里,隔着千山万海,这一丢就是四年。 好不容易等到人逃回来了,老太太却怒了,还把人给扣了。 “当然是如实说,你搞的事儿,你自己善后。”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语气不咸不淡,“哦,对了,以后裴邵两家一切合作都恢复,孩子们想怎么窜门怎么窜门,至于你,你跟邵荣爱怎么打怎么打,爱怎么骂怎么骂,自己关上门解决,别扯上裴邵两家。” 裴敬生:“……” 夏岚轻咳一声,尴尬笑笑。 老太太警告性地看她一眼。 夏岚轻叹:“知道了妈,我会管着他。” 毕竟他跟邵荣那点恩怨因她而起。 另一边,给云商送了花的邵呈没久待,说什么不会给她压力,说完就走。 云商抱着那一束沉沉的花走了一半的路,看见佣人后直接交代人去把花处理掉。 谁知道这戏精怀的什么鬼胎。 云商打了个哆嗦,总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邵呈受裴敬生胁迫干的那些事儿公之于裴邵两家之中。 大厅内,裴邵两家人整整齐齐坐着。 主人公裴宴在听完前因后果后已经黑化。 另一个,也就是邵呈,缩在自家哥哥邵藤身后,对着裴宴摆出一副委屈脸:“宴哥,真的,是你爸拿我家族利益逼我,不然这鬼都不干的事儿我怎么会干呢。” 裴宴抵着腮,活动手腕筋骨。 邵呈:“……” “家族利益?”裴宴冷哼,“好一个家族利益,就为这儿,背刺我?” “邵胖子,你够可以啊,耍我耍了四年。”话落拳起,裴宴速度太快,抄起拳头对着人就是一顿胖揍。 拳头都落在实处。 邵呈暗骂几声,但没还手。 没一个人阻止他,云商跟裴夏全程皱着脸看。 发泄完,裴宴侧目看向裴敬生,眼底的怒气更浓。 裴敬生咽了咽口水,后一秒,躲到了老太太身后。 云商:“……” 也是,打不过,只能躲。 最后还是老太太出面:“这事儿我也有错,是我不该有所怀疑,要是当初……” “行了。”裴宴板着一张脸,继续活动腕骨,“我哪敢跟您计较,不过被怀疑喜欢自己兄弟,再被你们合伙耍一通,受点心理创伤,留点心理阴影。” 众人:“……” 邵荣语气沉重:“是我没管好阿呈,你这几拳要是不消气,回去我再替你用家法给他补上。” 邵呈哭诉:“我这还不是为了邵家……” “闭嘴。”邵荣呵斥一声,看向裴宴,“阿藤最近得了台限量款新车,送你当做赔罪可好?” 邵呈急眼:“不是说送我么!” 全球就那么几台,这么宝贝的东西说送就送,肝疼啊。 “门口绿色那台?”裴宴抬了抬眼,不知道想到什么,轻巧应下,“好啊。” 邵荣愣了下,还以为要血亏一波,没想到一台跑车哄好了。 裴宴转眼看向裴敬生:“你的呢?” 裴敬生沉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等会儿让人解冻你的黑卡。” 裴宴满意了,掉头就走:“行。” 走得干脆利落。 打了人,出了气,得了不少便宜,神清气爽,哪像什么受了内伤的样子。 云商微微咬唇,盯着他的背影。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邵家一行人离开,云商跟裴夏替老太太相送,远远跟在后头,听见邵荣小声嘀咕:“玩儿我呢,我都差点同意把儿子送给裴家了。” 邵呈:“……” 云商咬唇,忍着笑。 送走了人,门口留下一台薄荷绿的跑车。 挺骚包。 但又带着几分清新活力。 秋风乍起,云商指尖抓着袖子,陷入沉思。 这些事情上一世并没有发生。 一切,仿佛重置。 同样一脸沉重的的还有裴夏,从听到那句怀疑裴宴跟秦峥有一腿之后这姑娘就傻住了。 “翩翩,你觉得我哥怎么样?”裴夏倏然抓住云商胳膊。 云商预感不好,讪笑着使劲儿抽回自己的手:“不,不怎样。” “什么不怎样,他难道不帅吗,我觉得挺好的。”裴夏眼神笃定,劝她,“你试试喜欢他吧,就当我求你,收了他。” 免得他去祸害了秦峥。 云商扶额:“……” 这一家子,真的,很有节目了。 晚一些,云商在亭子赏月,忽然就跟对面一棵树上挂着的裴宴对上了眼神。 太突然了,云商吓得一抖,惊呼了声。 三分钟后,裴宴来到云商面前。 “不高兴?”裴宴问她。 云商反问:“你呢,看起来很高兴?” “不然?”裴宴笑道,“得了一台跑车,解冻了一张卡,我跟钱过不去做什么。” 云商抿了抿唇,试探:“你早知道邵呈是装的?” 裴宴回答的干脆:“不知道。” “那你……” “我高兴是因为,还好他是装的。”裴宴坐在长椅上,单腿支起,望向月亮。 云商怔然。 忽然就明白了老太太说的那句他与邵呈关系很好。 那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 或许在他心中,早已经将邵呈当家人,当弟弟。 他不薄情。 他重情重义。 无论是对邵呈,还是秦峥,林一忱。 还有曾经背叛了天狼星乐队,背叛了他的陈光池。 第39章 阿尔兹海默症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国庆连着中秋,又是一年双节。 云商眨眼的频率跟上夜空中最亮的星,眉眼弯着,余光偶尔能看到裴宴在看自己。 她发现了。 但假装没发现。 隔天收假回学校,云商尽量没去想裴宴,摒弃杂事儿,一心扑在学习上。 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基本构成四点一线。 云商看书的时间占了大部分,文蓓蓓送她书痴的称号,然后一个人活跃在各个社团之中,偶尔会和裴夏碰上,再一起到图书馆接云商去吃饭。 霜降过后,京州的秋意越发明显,空气里泛着凉感,路面满是泛黄的枯树叶,双脚踩过时沙沙作响。 云商从图书馆借了好几本书,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裴夏好奇瞅了一眼,问她:“怎么看这类书?” 书封上阿尔兹海默症这几个大字格外明显。 云商垂睫,不动声色掩去眸中落寞,回答得有些敷衍:“随便看看。” 这个月开始裴夏的课程增多,于是连着好几天都没见云商。 虽然不知道这几天云商遇到了什么事儿,但她可以肯定,云商有事儿瞒着她。 文蓓蓓见她看向自己,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周还回家吗?”裴夏挽上云商手腕。 “我报名了校外一个有……有关神经内科的研讨会,可能没空。”云商抬了抬下巴,“跟蓓蓓一起去。” “啊?”裴夏耷拉着脑袋,“你们医学生真无聊。” “是是是,你们学天文学的最浪漫。”文蓓蓓笑着把话接过来,“听说你们系有学生在外面的科技馆弄了个星云展,什么时候开展?有没有票票啊?” 文蓓蓓厚着脸皮伸手讨要。 裴夏挑了挑眉,拍开她的手:“不愧是小灵通,这事儿我都刚知道。” “星云展?”云商灵魂还沉浸在书海的某个难以理解的知识点中,其实一直在走神,也只有在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时才回过魂来。 裴夏嘿嘿一笑:“你不如问问是哪几个学生参与办的展。” 云商眨了眨眼,嘴角微勾:“猜到了,裴宴他们。” “嘁,没劲儿,这就猜对了。”裴夏撇撇嘴,有些可惜地说,“可惜我手里没票。” 她就不指望裴宴会主动送票了。 但她有秦峥啊,撒个娇票就来了。 “问呀,就你们跟裴宴他们几个的关系,还怕他们不给?”文蓓蓓不明所以, 还真有可能不给。 云商笑笑,没把话说出来。 难怪最近都没见到人,原来在筹备展会。 一晃就到周末,云商通过系部学姐学长的介绍才有了这次机会来研讨会现场旁听。 研讨会全程一个半小时,云商听得认真,本子上的笔记写得密密麻麻。 文蓓蓓对神经内科的知识点兴趣不大,但在听到关于阿尔兹海默症研究的时候微微蹙眉看向云商,于是勉强听了一点。 心细如她,不会没发现云商在这一病症上的关注程度过高。 文蓓蓓一直忍着没问,直到这场研讨会结束。 “云学妹。”台上负责收拾资料的男生对着坐在最后面的云商喊了一声,示意她过来,“看你对这场研讨会似乎挺感兴趣,这里有份PPT不知道你是否需要?” 云商感激不尽:“可以……分享给我吗?实在感谢。” “可以的。”男生微微一笑。 “也发我一份呗,季楚学长?”文蓓蓓背着手三两步蹦跶过来,歪头笑着看他。 研讨会PPT属于他们的内部资料。 这人,这么大方。 又是介绍过来旁听又是免费分享PPT。 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季楚笑出声:“当然可以,加个微信吧,我等会儿发你们。” 文蓓蓓眯了眯眼:“……” 好小子,原来在这等着呢。 偏偏云商眼里只有对PPT的渴望,打开手机就是扫,发送好友申请后还一个劲儿感谢对方。 “云学妹……”季楚收拾好东西与云商二人并行进入电梯,语气十分自来熟,“不知道可不可以直接叫你名字?” 云商手机收到了他刚发来的PPT,这会儿正看得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噢不好意思,可、可以,直接喊我云商吧。” 电梯下行到达一楼,季楚笑笑,十分绅士地伸手示意她们先出去。 文蓓蓓看了他一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目光带着些许敌意,但这位季楚学长当没看见似的继续与云商谈笑风生。 “我看你刚才对阿尔兹海默症这项专题研讨很感兴趣,是打算以后往这一方向进行研究么?”季楚问话的切入点都是专业内的话题,专挑云商会回答的问题问。 研讨会的选题不止阿尔茨海默症这一次,他离云商这么远,却能发现云商格外在意这个病症。 过于明显了。 云商不会感觉不到。 问完,季楚自觉冒昧,笑着解释:“抱歉是我唐突,我只是好奇,你才刚大一居然就对未来做好了规划。” 云商脑子里只有对知识的渴望,脑子里在复盘刚才研讨会上指出的知识点。 对于季楚,她点点头,抽空回了一句:“嗯,想提前了解一下。” “那刚好,我下学期实习就是走的这个方向,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季楚抛出自己的橄榄枝。 “好。”刚好走到门口,扑面而来的风夹着雨吹得云商一哆嗦。 文蓓蓓眼疾手快拉着云商往后退了几步,自己则上前一步挡在她和季楚的中间。 季楚回头看了一眼,莞尔:“云商,你们回学校吗,我送你们吧?” 文蓓蓓笑了笑:“谢谢季楚学长,我们跟姐妹约好了去玩儿。” 云商终于看完了那份PPT,放下手机,慢半拍地露出疑惑的目光:“啊?” 文蓓蓓使了点劲儿捏了捏她手指,倍感心累。 “去哪?我送你们过去。”季楚晃了晃车钥匙,“下着雨不好打车,毕竟是我介绍你们过来,得对你们负责到底。” “不用。”文蓓蓓推出手再次拒绝,“不用不用,我们有人来接。” 云商眨眨眼。 尽量配合不说话。 “这样啊。”季楚低喃了声,不会看不出文蓓蓓用尽全力在拒绝,眼神的失落一闪而过,但依旧保持风度,最后看向云商,“那我先走一步,有事儿我们微信联系。” 云商抿唇,微微点头。 人一走,文蓓蓓叉着腰凶神恶煞瞪着云商,肩膀气呼呼地上下起伏。 云商笑着勾了勾她的发丝:“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我有分寸。” 她现在需要渠道。 只要能让她快速接触到这项病症,掌握更多的知识点,她无所谓。 见她游刃有余,一本正经,文蓓蓓有些愣。 半晌,她才问出一句:“是你的家人得了这种病吗?” 第40章 他对我有意思 上一世,老太太是在她大四毕业那一年的暑假确诊阿尔兹海默症。 某一天清晨,她拉着云商的手,问她翩翩去了哪里。 云商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好似世界崩塌,全世界的的尖刀都刺入自己的心脏。 眼睛红了一片,云商忍着眼泪,笑着对文蓓蓓说:“我听说,老人家上了年纪很容易……得这种类型的病,我想着,了解多一些,就能更专业地预防。” 上一世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 若是真的没办法制止这个结果,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竭尽所能地,延缓老太太发病的时间。 她不想再想上一世那样无能为力地看着。 “明白明白,应该的。”文蓓蓓见她这样,抬手揉了揉她眼睛,愣是把云商强忍着蓄在眼眶的眼泪水得揉了出来。 “文蓓蓓!”云商哭笑不得,脸颊还滑着那滴泪,显得我见犹怜。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文蓓蓓呼了一口气,“那你也不能为了资源向那什么季楚妥协,这人,算盘都打脸上了。” 云商点点头,抱着文蓓蓓手臂,一抽一抽地吸鼻子。 “这个事儿,先不说。”她看向文蓓蓓,“先来说现在怎么回去吧,我可没有跟什么好……好姐妹约好要逛街,也不知道谁要来接我。” 雨越下越大了。 文蓓蓓嘴角抽了抽:“……” 天空一声巨雷,文蓓蓓吓一哆嗦,紧急拉着云商重新回到大堂内躲雨,灵机一动双手合十对着云商,:“拜托拜托,给你家那位保镖发个信息?” 她口中的保镖是谁不言而喻。 云商想都没想,点进了打车软件。 文蓓蓓:“……” 十五分钟后,打车软件依旧显示前方还有二十三人在排队。 云商清了清嗓子:“地……地方偏,用车的人多,再等等。” 文蓓蓓没理她,低头在群里光明正大跟裴夏光明正大蛐蛐她。 手机一震一震的,泛着红点的信息想不注意都难。 裴夏紧急回复:【人应该在科技馆,离你们不远,地址发来,我转给裴宴。】 文蓓蓓麻溜得发送了个位置过去。 裴夏:【发了,估计已读不回。】 倒是云商收到一条私人消息—— 裴宴:【十分钟后到,等着。】 沉默几秒,云商默默取消了网约车的订单,切入三人群聊,回复:【回了我,说十分钟后到。】 文蓓蓓当场狂欢,眼睛亮得放光。 裴夏:【他偏心……】 文蓓蓓:【摸摸,没关系的,你有秦峥。】 回完这句文蓓蓓就认真陪着云商等人,留裴夏一人在群里发表情包轰炸。 云商看着文蓓蓓,笑了笑。 “干什么?”文蓓蓓搓了搓竖起汗毛的手臂,总觉得云商这笑容有些瘆人。 “你知道,夏夏喜欢秦峥。”云商说的是肯定句。 “那是因为她表现得太明显了,天天秦峥长秦峥短的,喊秦峥的次数比裴宴都多,不怀疑都难。”文蓓蓓打着哈哈。 “那,你不好奇我们吗?”云商很早就发现了。 文蓓蓓同时接触她和裴夏,又间接认识了裴宴秦峥那几个人,裴夏爱说话,朝她抖露出来的家里的事儿肯定不少。 但文蓓蓓似乎一次都没问过。 没问过她们的家庭背景,没问过她和裴夏任何私人问题。 文蓓蓓抿唇,半晌,才笑道:“你们,肯定非富即贵,我一个普通人,知道太多该有压力了。” 云商没搭话。 不是不理她,是被这股铺天盖地的善意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重生后,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人永远不在少数。 在这个圈子待久了,她看谁都觉得对方带着虚伪的面具。 一个裴夏,一个文蓓蓓,却是她重生以来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 十分钟后,裴宴的车打着双闪停在门口。 车停靠的位置没有遮挡物,上车难免要被雨淋,云商牵起文蓓蓓正打算跑过去。 刚迈出一步,文蓓蓓猛地反手将她抓回来,云商一个回旋,吓得瞪大眼:“你……” “嘘,你的黑马王子撑着伞下来接你了。”文蓓蓓神情严肃,已经磕迷糊了。 云商:“……” 看到了。 不自在地咬了咬唇。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裴宴喜欢自己。 “看什么,走了。”空气湿润,混着裴宴身上独特的冷香味,这人气场强到让人无所遁形。 文蓓蓓下意识躲云商身后。 “凶什么。”云商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 裴宴抵着牙:“……” 这就凶了? “行行好,大小姐,上车,嗯?”裴宴歪头,打了个请的手势。 云商把文蓓蓓拉出来:“先送她上去。” 文蓓蓓像个摇头翁:“不不不。” 她哪敢跟大佬单独同行。 “行了,一起走。”裴宴被气笑了,伞倾斜过来罩住她们二人,自己则淋湿了半边肩膀。 云商瞧见了,上车坐好后从包里抽了两张纸巾给他:“你擦擦。” 纸巾直接伸到裴宴脸上,他微微挑眉,侧了侧脑袋:“来吧。” 云商:“???” 伸个脑袋是什么意思? 文蓓蓓机械地将头扭过去对着车窗。 云商眉心跳了跳,本着他被雨淋是因为自己的自责心理,微微倾身,认真擦了擦他身上的水渍。 头发上的,脸上的,肩膀上的。 周围只听得见雨声。 混着有些潮湿的呼吸。 过于暧昧了,云商想。 车子启动,云商刚无意触碰到裴宴肌肤的指尖微微发烫,尽力稳住这异常的心跳,她没话找话:“你从,隔壁科技馆过来吗?” 裴宴从后视镜那看了她一眼:“嗯,你知道?” “夏夏说的。”云商回答完,话题也就结束了。 文蓓蓓则全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学校,到了宿舍,文蓓蓓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俩的氛围,怎么有点奇怪?” 说不出的奇怪。 云商赞同地点点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对我有意思。” 第41章 心甘情愿 裴宴这人,打小难驯,骨子里透着恣意放纵的坏。 长辈眼中他离经叛道,外人眼里他玩世不恭。 一些他不认可的规则不会将他束缚。 他就是天,他就是地,天地都要以他为中心。 说句好听的,就是他这人够潇洒够通透。 所以,只要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威逼利诱胁迫他去做。 他这人骨头硬,压根不懂什么叫屈服。 除非,他心甘情愿的。 重活一世,云商自己也活得通透。 她不执着裴鸣为什么不爱自己,也不恨裴鸣为什么那样背叛自己。 在她现在的世界里,她只想每一个她在乎的人都好好的。 人呢,一旦通透,看什么都清晰了许多。 比如裴宴对自己。 一个煞神,百分百服从老太太的命令对她屡次关照。 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不是。 是他对她有意思。 云商不清楚上一世的裴宴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她,但这一世,他对她做什么,说什么,她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之前看不清的,此时此刻,清晰明了,昭然若揭。 文蓓蓓忽然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云商。 这个看似柔弱乖巧的外表,实则隐藏着一个强大而稳定的内核。 不管是因为颜值备受关注还是前段时间小结巴、童养媳的负面言论,她都一笑而过。 从面对季楚的示好时本着能用则用又不吃亏的心态,到现在微微一笑的女王发言,文蓓蓓瞳孔震了震,不得不五体投地地佩服起她来。 “翩翩女王,你是这个。”文蓓蓓两只手竖起大拇指。 云商莞尔一笑,上前将文蓓蓓的手扣在自己手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充满赤忱:“那你,想了解我吗?” “啊?”文蓓蓓惊得笑容凝固住,“啊?” 啊?? 这对吗? 云商目光炯炯:“你不用有压力,这是上苍赐予的福运,是我的,也是你的。” 文蓓蓓微怔。 这是在回应她在医疗中心门口说的那句话。 因为她与裴夏非富即贵,高不可攀。 所以文蓓蓓从来只做朋友分内之事,从不越矩。 “我养你啊。”云商笑眼弯弯,“我有钱,各大名牌随你挑,需要什么找我要,这是你真心拿我当……当朋友的奖励。” 云商上一世没朋友。 或者说,没遇上这样真诚的朋友。 这一世既然让她遇上了,她必然要好好珍惜。 网上都说,等我有钱,带闺蜜飞。 所以,此时不飞更待何时。 文蓓蓓脑袋严重宕机。 钱真是大风刮来的? “你……这是什么大佬发言?”文蓓蓓哭笑不得,“我我我我……小的,惶恐啊。” 听出她看玩笑的意思,云商轻笑:“改天我们找裴夏,她话多,让她带你了解我们的世界。” 友谊的种子种下,生根又发芽。 - 回到宿舍的裴宴没急着换掉身上的黑色衬衫,背脊微微弯曲靠在门背,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目光有些游离。 “宴哥,湿身诱惑呢?”林一忱蹬着椅子滑到裴宴跟前,顺道戳了戳戴着耳机在跟裴夏连麦讲解作业的秦峥。 秦峥抽空看了一眼,启唇回答电话里裴夏问的问题:“嗯,刚回来。” “那你们先聊,我等会儿再找你。”裴夏看了眼通话时长,心满意足地准备撤。 裴宴冷眼瞥过林一忱,上前一步站到秦峥旁边,对着桌面还在显示通话的手机轻轻一点。 开了免提。 “挂什么,有话问你。”裴宴靠在柜门,瞅见对方没声但电话还在通着,便知道裴夏听到了他的声。 他也不着急,给足裴夏做好准备接受审问。 “哥,我……” “嘟——”电话被秦峥手动挂断。 裴夏的声音消失。 林一忱观望了会儿,螃蟹走路般横着撤离战场。 裴宴:“?” 不吱声,没表情,就这么面不改色地看着秦峥。 秦峥摘下耳机,慢悠悠道:“要训人,用你自己手机,别玷污了我的。” 说完,切入与裴夏的聊天界面对裴夏解释:【刚信号不好,自动挂了。】 裴夏呆呆打字:【噢,没事儿,我打给他。】 下一秒裴宴的手机就响了。 秦峥盯着裴夏发来的信息,气笑了。 明知是挨训,还上赶着。 就没见过这么宠哥哥的。 裴宴挑挑眉,当着秦峥的面接起电话,还开了免提。 “哥。”裴夏先入为主,问裴宴,“你把翩翩安全送到学校啦?” 裴宴还站在原位,干脆将手机放秦峥桌面,双手抱胸:“嗯。” 裴夏:“……” 就不应该指望冷酷哥会对自己多说几个字。 “好了我准备好了,有什么话你问吧。”裴夏闷着声,“但先说好,我这个人也是有底线的,出卖翩翩的事情我一定不干。” “她去医疗中心做什么?”裴宴压根没听她说的后半句。 “说是去旁听一个神经内科的什么疑难杂症的研讨会。”裴夏知无不言。 “你不陪她?” “蓓蓓陪,我一个门外汉去听那做什么。” 裴宴便继续道:“然后拿我当司机替你去接人?” 裴夏有些懵:“什么啊,我要是有车去接还用得着你么,当然是翩翩她们让我找的你。” 裴宴眉头一扬,只听到翩翩,忽略她们。 行。 破案了。 是那姑娘不好意思发消息找他,才让裴夏代劳。 “挂了。”裴宴这电话挂的干脆利落,完全没给裴夏反应的机会。 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翻转了几下,裴宴嗤了声,回自己位置拉出椅子坐下,整个人靠着椅背,仰着脸对着天花板,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秦峥看笑了。 裴宴保持动作不变,余光看了他一眼。 “所以你,看到个地址问都不问,想都不想就去接人?”秦峥意味深长地看他,“裴大少爷,到底谁是谁的追求者?” 裴大少爷很会为自己找理由:“信息裴夏发的,我以为她在。” “嗬!”秦峥故作吃惊,“你什么时候对裴夏这么好了?” 裴夏要听到这话估计能连干三碗饭。 裴宴坐直,懒洋洋斜视过来:“老太太的懿旨。” 秦峥都不忍心嘲弄他。 第42章 知难而退 裴宴毫不心虚,反倒有些心安理得。 在知道是云商拜托裴夏发信息给他去接人时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雨下得急。 收到裴夏信息说云商人在医疗中心但打不到车时,裴宴下意识想起那天这姑娘摔伤晕倒在阁楼下那一天。 同样恶劣的天气,一脸苍白的姑娘不省人事,就这么倒在雨中,衣衫尽湿,好生可怜。 裴宴暂且将这定为同情心作祟。 加上裴夏发来的地址是医疗中心,他想都没想就疾车赶去。 哪个正常人没事儿到医疗中心。 他还以为云商又摔了哪儿。 秦峥没再接他的话,室内安静下来,裴宴身上裹着湿意,低头看了眼被淋湿的衣服,脑海里莫名想到云商给自己擦拭时的动作。 他不对劲儿。 他有些反常。 裴宴意识到了。 “那个,我说一句。”林一忱举着爪,咬着一颗苹果扭过头,真诚发问,“宴哥,照这么说,云妹妹追你追这么辛苦,你就没有一点点感觉?” 别的女人不能相提并论,但这可是云商。 这么好一姑娘主动追人,有点眼光的人都会答应的吧。 林一忱其实有点心疼云商,如果真如裴宴所说这姑娘喜欢他的话,那真是啃上硬骨头了。 因为裴宴这人不解风情,油盐不进,讨厌女人讨厌到了极致。 换言之,就是天生的孤寡命。 裴宴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得干脆:“没有。” 嗬,虚伪。 林一忱跟秦峥听完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心里默默评价。 “既然没感觉,拒绝就好了嘛。”林一忱再清脆地咬了一口爆汁儿的苹果。 果香四溢,裴宴闻到了,脑海闪过那晚在裴家吃的那个云商削的苹果,心情杂乱。 “你说拒就拒?”裴宴横了一眼过来,“这姑娘,粘人得紧。”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人家伤心。 林一忱懂了,看破不说破。 他宴哥真渣男,居然吊着人家。 “简单啊,让她知难而退就好了。”秦峥走过来,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 裴宴不作声,垂着眼睑深思,像是听进去了。 这天之后裴宴几乎天天能在学校见到云商。 以前从来没发现,京大居然这么小。 如果说那是巧合,裴宴不信。 云商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 真见了鬼了。 可碰都碰上了,不打招呼就走显得不太礼貌,于是云商合上书本,压低声音问了句:“你们在科技馆筹办的星……星云展这周六开展?” 图书馆过于安静,云商尽量放小声,但又怕对面的裴宴没听见,只好微微倾身探头过去。 裴宴睫毛一抬,对面这姑娘的面容表情清晰可见。 图书馆采光很好,好到能看清云商脸上的绒毛。 裴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不咸不淡地开口:“嗯。” 云商:“……” 先前答应过要带文蓓蓓起飞,而文蓓蓓对星云展的兴趣很大,云商暗暗思忖,眉毛一弯,鼓足勇气道:“有票吗?” “想要?”裴宴迭起腿,合起书本懒洋洋往后靠。 云商不吝啬开口:“三张。” 拇指与食指捏成一条直线,其余三根手指竖起,但小拇指却伸不直,略显滑稽。 裴宴盯着她的手指,压着笑意。 “狮子大开口?”裴宴好笑道。 云商摇摇头:“想去,给你捧场。” 这话引人遐思。 过于暧昧了。 “捧场?”裴宴目光直视她,慢条斯理道,“捧钱场才最有诚意,如果有需要,我把购票链接发你。” 云商:“…………” 她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 晚上下了晚课,云商果真受到裴宴发来的购票链接。 莫名的,云商笑出声。 有被可爱到。 也不知道这人在故作高冷什么。 云商慢吞吞打字:【不用了,秦峥哥和林师兄一起给我们凑了三张票。】 发完,云商嘴角漾着笑意:【裴师兄,周六见。】 一板一眼地,称呼他为裴师兄。 裴宴脸色一沉,转头问在打游戏的林一忱:“你们背着我弄了三张票给云商?” 林一忱一听赶紧回头:“冤枉啊哥,我们给的是夏夏妹妹。” 秦峥在喝水,压着笑意假装没听见,完全不跟裴宴对视。 怕会笑。 转眼就是周六,裴宴仨人以及参与到这次星云展筹备当中的各个师兄弟都在科技馆当工作人员。 这次星云展主要展示的是宇宙中人类所探测到的各个星云,通过天象仪将整片星空投射到球形穹顶上,营造出身临其境的星空效果。 云商进入内场那刻就已经在沉浸式地感受了。 像误入一处美过世间万物的人间秘境。 “我算是明白了我哥为什么如此不稀罕家里那世子之位。”裴夏感叹不已,被大大震撼到,“感谢秦峥哥,感谢高中三年努力的我,感谢京大天文系录取我。” 云商哭笑不得,内心同样压抑着激动。 裴宴的世界,似乎浪漫到了极致。 那些说他成天拿着望远镜玩儿的人,属实是见识短浅。 他可是科学家啊。 “这还只是投影的效果,我要是亲眼见到,估计要哭。”裴夏起初执意报考京大天文系完全是因为别人,可真正接触这片浩瀚星空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 “那就追随你哥的脚步,跟着他们一起去探索无穷无尽的浩瀚宇宙。”文蓓蓓握着她肩膀往左边走了几步,示意她看过去。 秦峥挂着讲解员的工作牌,在跟人介绍某一片美丽的星云。 裴夏微怔,微微靠近,但没过去打扰。 文蓓蓓给云商使了个眼色。 云商无奈笑笑,望向裴夏的双眸显露担心之色。 她该找机会跟裴夏了解清楚她对秦峥的喜欢到底有多深才行。 他人的感情,云商没法介入太多,但至少要保证裴夏在这场感情中不受伤害。 “裴师哥,方便为我们讲解一下吗?”文蓓蓓压着雀跃的心情,直接将云商送到裴宴面前。 云商刚在走神,这会儿一抬眼,猝不及防裴宴那双眼眸之中。 星辰照耀下,他的眼睛格外深邃明亮。 云商一时有些看呆。 “好看么?”裴宴似笑非笑。 “好看。”云商受到某种蛊惑似的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急忙找补,“我……我说的是星云。” “我问的也是星云。”裴宴好整以暇地看她。 “……”云商抿着唇,脸颊微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