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妻证道后他们怀了我的崽》 第1章 第一章 杨钰作为一只孤魂野鬼,不知道在黑夜里飘了多少年,久到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发僵、发硬,皮肤上冒出一截截暗绿的土豆芽。 她时不时停下来,仰头晒个月光浴,剧毒已经遍布了少女的身体,四肢百骸的疼痛只有温暖的阳光能缓解。 可鬼是不能晒太阳的,也许就在今晚,她就会变成个死土豆也说不定。 移动植物人的“土豆鬼”轻轻叹了口气,用还能活动的最后一根手指抠抠发痒的手臂,出神地望着星光灿烂的夜空,这样好的景色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幽暗的前路忽然传来突兀的铃铛声,“叮铃铃——”,犹如实质牵动着杨钰脆弱的神经。 杨钰终于等到了心软的“神”,来取走她最不需要的东西——爱到溢出的情,俗称恋爱脑。 当时间走到黑夜与黎明的缝隙,有缘之人会窥见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卖药郎,向路人售卖着各种神奇的丹药。他非生非死,是 “痴妄”的人形化身。众生求不得的执念,铸成他行走世间的躯壳。 “小姑娘,我这里有新炼制的誓言尺,可以测量诺言的期限。还有可以延年益寿的长生露,只需要服刑梦境中的清醒狱,夜间的痛苦换白日的长生,很划算的。” 锁情瓶里的鲛人泪,冰魄里的剑骨,甚至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七色莲一一摆在少女眼前,怨念、痛苦、爱恨嗔痴……一切负面情绪都是可以典当的货币。 卖药郎熟练地卸下竹笈,打开最上面一层药屉,自顾自地介绍起自家丹药来,他叩瓶轻笑:“现在典当‘恐惧’,可享买一送一哟。” 笑脸面具下的声音轻快有力,俨然一个老奸巨猾的二手贩子,他眯眯眼,露出商人的招牌微笑,“你的恐惧纯度不够,要用什么来典当呢?” 杨钰僵硬地摆摆手,一字一顿道:“你好,我想典卖自己的情根,换我转世为人。” 他手一抬,割断了她的一缕发,投入漂浮在空中的青铜秤盘上。盘中另一端瞬间腾起幽蓝鬼火,火焰蹿得有三层楼这么高,吓得他连连后退,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姑娘,你可是个多情之人,情感纯度世间罕有,当真要典当情根?” 杨钰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她语气很坚定:“我总是遇人不淑,心脏被割裂了四次,再这样死下去,我就不能实现我的梦想了。” 卖药郎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玩味地摸了摸下巴,面具的眼眶处挖了两个黑洞,他的心就和他的眼珠子一般黑。 “用你最不需要的东西换你重生为人的机缘,实在是不符合我们奸商、哦不对,是良商的准则啊。” 这个丫头浑身都是宝。 粗壮的情根足以制成上千瓶痴情药,土豆芽有剧毒可以炼成毒丸,还有她的块茎有加速恢复的凝血之效,相当于二次生命。这么肥的绵羊不得狠狠宰她一笔。 杨钰歪着头,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臂挽着过长的土豆芽,像是在确认这话的真伪。 天可怜见的,在她化形为妖、修仙突破,智商占领高地的时候,都能被信赖之人背刺一刀一剑又一鞭,死了一次又一次。更何况此时脑子都被毒麻了,又能聪明到哪去? “好吧,你还想要什么?”她的意识有些模糊,身形晃了晃,差点站不稳,“我身上还有什么能典当的吗?” “我要你的全部土豆芽和一小块心脏。” 少女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小脸惨白如纸,再耽搁下去恐怕见不到明天的月亮。 “斩断情根之后,你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与之相关的记忆也会一并遗失,你想好了吗?” 药笈最底层堆满焦黑的恋人剪影、干枯的脐带与霉变的情诗,这些都是路人存放的寄卖物。 乒乒乓乓一顿响声后,他终于从最深处摸出一张油纸,咬破手指以血作墨,轻飘飘写上几个字—— “斩断情根,转世为人。” 他额边的黑发随着夜风晃动,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少女,“在这里滴上你的血,交易一旦成立,便再无回转余地。” 杨钰将指腹含进嘴里,第一次犹豫起来,她隐约感觉眼角有泪滑落,可又很快被渴望水分的芽吸干。 他以为她想讨教还价,一咬牙将天大的便宜抠抠搜搜吐还一点给她,“算了算了,我只要指甲盖大小的块茎,你那土豆芽也给你留一根。” 这副忍痛割爱的良商模样他演了不下上千遍,只为了掩饰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上扬嘴角。 少女泪眼婆娑地摇摇头,咬唇道:“我怕疼。” 卖药郎:连情根都愿意斩,却连手指都不敢咬破,没遇见过这种顾客。 “你闭眼。”他用手掌覆上她的眼,头一次用哄小孩的温柔语气道:“手伸出来,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男人手心冰冷得骇人,冻得她细密的睫毛像扇动翅膀的蝴蝶,倏停在他的指间,连带着他的心都痒痒的,窜过一阵细密的电流。 他飞快地掏出银针,狠狠刺向她的指腹。一滴深绿的液体落在宣纸上,瞬间爆发出冲天的绿光,映得夜空多出一抹绚烂的极光。 “买卖一经成立不可反悔。” 卖药郎的指尖虚点上少女的额头,窥见了她根茎粗壮如大树般的情根,喜上眉梢,“如果出现了售后问题请自行解决哦。” 男人手指化刃生生刺入她的胸膛,一阵天旋地转,杨钰笔直地倒了下去,胸腔里像有烧红的铁钎在搅动,痛得她蜷缩如离水的虾。 爱也痛,不爱也痛,恨最痛,活着就是痛痛痛。 这一世,她要在人间种满土豆,让每一株都能沐浴最灿烂的阳光,将圆滚滚的心脏埋在土里好好睡一觉。 凉意透过杨钰单薄的春衫刺入脊骨,她上一次死在了春天,还没有沐浴最后一场春雨就化为了鬼魂。 冷汗浸透鬓发黏在煞白的脸颊上,视野里最后清晰的,是越来越近的诡异面具,距离近到快要贴上她失焦的瞳孔。 “啧,你的心都脆成啥了,我多切一点都怕碎掉。”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想了想补充道:“好好在山林里睡一觉吧,养养你的土豆心,你以后可就是绝望的直女了哦。” 绝望的直女?那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细想,杨钰就彻底晕死过去。再次醒来时,她如愿以偿地躺在了初升的太阳下,鼻尖嗅着清晨清新的空气,掌心握着最后一根土豆芽。 从今天起,她就是个种土豆的老农民了,灰扑扑的豆生终于有了盼头。 妖界泣枫都 夜枫眠斜躺在美人榻上,一头赤发泼散在玄狐裘领,似燎原火撞进永夜。一束暗淡的日光照进来,在他的眼睫、鼻梁投下极为立体的阴影,将深邃眼窝和薄唇隐没在黑暗里,眼尾曳着病态的嫣红。 “王上,属下斗胆……” 空旷寂静的妖宫放大了医女颤抖的声线,她用手帕虚虚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言辞斟酌、斟酌、再斟酌,就怕哪句话触碰到了这位喜怒无常妖王的逆鳞。 他可是历届妖王中实力最强的焚霜赤枫! 男人音色冷而低哑,“你说。” 夜枫眠长睫垂落时掩住疯戾,抬眸刹那,眸光如淬毒匕首抵住观者咽喉,惊得跪地侍女喉间发出“咯咯”颤音。最诡艳的是眉骨,左眉一道旧疤斩断眉峰,平添了一份暴戾。 医女汗颜,“这胎要是再不生出来,怕是要被活活窒息在腹中。”单单两个字的威压就逼得她直不起腰杆。 他修长如玉的手虚虚揽着肚腹,血瞳戾气翻涌着,一脚踹翻诊治的医女。 “滚!都给我滚!你们都是些庸医!想害我和孩子不成?!”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腰椎发出“咯啦”一声脆响,不是折断,而是肚子里的小孩调皮地活动着,原本薄薄的腹肌被撑开。它是他蚌壳里的明珠,是他和杨钰的孩子。 男人喉间?溢出声嗤笑,“难道真要我现在破开肚腹取出来?!” 美人榻的紫檀木雕花被他生生抠出五道裂痕,木刺深扎指尖,血珠顺势滑下,滴答滴答的水声狠狠攥紧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散发着妖冶的异香同时也勾住了他们的魂。 要不是迫于实力,这些欺软怕硬的嗜血妖精们早已经扑上去将男人撕了个粉碎,哪里会有他曾经的小跟班一样忠厚老实。 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总能想到那个已经身死的女人! 恨你,恨你,恨你,为什么要狠心留我和孩子相依为命! 在这里拳头就是一切,死在角斗场就是身为妖的宿命。 一介威风凛凛的妖王竟然成了鳏夫,而他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一如当年的自己。 医女肩膀颤抖着,膝盖直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众求生欲极强的侍女齐齐跟着跪下:“请妖王恕罪,吾等最是忠心耿耿。” 美丽的人刻薄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味,夜枫眠眉毛被腹中阵痛逼得皱起,他愁得揉了揉太阳穴,眼神睥睨地一个一个扫过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妖精们。 他是鸭妖,她是牛妖,另一个是马妖。最与那人相似的只有这个医女,是个萝卜妖。 该死的,这偌大的泣枫都竟然没一个呆呆傻傻的土豆妖。 “你们先下去吧,守在门外,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男人露出森冷至极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供台上摆的小玩意,都是那个土豆妖爱玩爱吃的。他盯了许久,心里忍不住咒骂着,肚子里的小孩不满地踢了一下,一脚直接踹到了他的胃袋上。 “小破孩,我可没有骂你娘。”他捂着快要移位的胃,“我在骂我自己无能。” 夜枫眠血眸压抑着冷沉,“我寻她的转世却千年无果,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我不该……” “杨钰,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化身为一条血红巨蟒缠绕着宫内庞大的碧绿琉璃柱。 竖瞳嵌赤环,火红的鳞片色如红枫,边缘淬金,如同从叶尖开始燃烧,游动时似万千枫叶离枝纷飞。细细的蛇尾圈着把锋利的骨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向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竟是要将肚子的孩子生生刨开。 浓稠血浆漫过鎏金门槛,在青砖上蜿蜒成红色溪流。甜腻香气裹挟着堕落的奇异芬芳,钻入了卫兵与侍女的鼻腔。他们瞳孔骤缩,喉结疯狂滚动,佩刀当啷坠地。 “妖王身受重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吾等皆可取而代之。” 赤枫天,碧血地,泪凝霜刃,剜出旧人心。 男主名字都是有出处的哦,也和自身性格相配,读者宝宝们可以在评论区留下最喜欢的那个! 夜枫眠: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张继《枫桥夜泊》 冷千山: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姜夔《踏莎行》 关苍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李白《关山月》 花映竹:竹夹桃花花映竹,雅如翠障绣西施。——白玉蟾《竹里桃花》 最可爱的还是女主的名字,小洋芋渴望求收藏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杨钰重生后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她选择了竹林旁的空地作地基,熟练地给自己盖了栋漂亮的三层小竹楼。 砍树、挖土、耕地,埋尸,不对,是埋土豆,这些粗活笨活她都做惯了。与山林鸟兽作伴,远离人烟,总是让人觉得疗愈。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种植的土豆芽在阳光的沐浴下很快连成一块茂盛的土豆田,前世身为土豆的她对现状十分满意。 这日,杨钰穿着简单的布衣,披上宽大的罩衫方便活动,她提着小竹篓去河边捉鱼。 水色澄如空镜,倒映着两岸苍苔老松。日光筛过疏枝,碎金似的在粼波上浮动,忽被几尾银鳞搅散,原是尺许长的溪鱼正溯流而上。 她瞅准时机,倏然探腕,鱼在手中扑通挣扎几下,被抓了个正着。 “好耶,今天吃红烧鱼!” 少女嘴角泄出笑意,又抓了几条,不过抓完就放生了,毕竟她一个人,吃一条鱼就够了。 远处的密林里忽传来一阵巨大的打斗声,蛇信嘶嘶的怒吼与树木倒塌的轰隆声让人想忽视都难,此处山林有野兽也不奇怪。 杨钰原来是个顶爱看热闹的,可现在她不想趟浑水,打算赶紧离开。 “娘!” 一个稚嫩兴奋的童声破空而出,一条灰扑扑的土灰蛇游过溪水,口吐人言:“爹,我找着我娘了。” 杨钰拔腿就跑,可她现在是人,哪里能跑得过蛇妖呢。 那条土灰蛇像小狗一样讨好地吐着舌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身上鳞片灰灰的,乍一看幻视农村来的土狗。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我不是你娘,我是人。”一边说一边将装鱼的竹篓狠狠砸在他脑门上。 “娘你对我真好,还给我爱吃的鱼!” 土灰蛇被砸得晕头转向,张着嘴巴一口吞了进去,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嘴边露出半截鱼尾巴,“爹,我怎么脑子嗡嗡的。” 夜枫眠从那片吞噬光线的密林阴影中,踉跄地挣脱出来。他捂着断臂的血洞,恨铁不成钢,“笨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条蠢蛇!?”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少女拼命逃窜的背影上,愣神了片刻将小竹篓捡起来,对着日光发现上面破了个大洞。 “她还是这幅慌慌张张的样子,肯定是给我们爷俩整惊喜去了。” 土灰蛇化为人形,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蹬蹬跑回树林里将血淋淋的断手、断脚抱在怀里,“爹,你的胳膊和腿。” 夜枫眠没接,只是督了一眼。 断肢边缘的皮肉翻卷如破碎的布帛,被鲜血浸透成暗红,粘连着灰黑的尘土和**的落叶碎屑。 脏死了,还是等自己长出来吧。 “啧,我一介妖王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你吃吧,我的身体可是大补。”他用一只完好的腿跳着走路,朝着着杨钰的方向追去。 男孩没有犹豫,那截断肢在手中幻化为了蛇尾,他当即继续嚼嚼嚼,“爹,我瞧着你像僵尸,是不是把娘给吓着了?” “你娘不可能有这么胆小,当年可是她把我从毒蛇窟救出来的,那年枫叶微雨,我只记得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男孩眉头紧皱,一脸嫌弃地抹了抹嘴,“你这话从我还在肚子里就开始讲,老实说,我真不知道娘怎么看上你的。” 他蹲在路边洗手,努力将皮肤上的污血冲刷干净,狠狠啐了一口,“你身上脏死了,娘一看就爱干净。” 夜枫眠:“你把‘娘’当逗号用吗?一句话都离不开她。” 鲜血从男人指缝间汹涌而出,半边身体已经完全浸泡在湿冷粘稠的暗红之中,深色的布料沉重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有力的脊背与收紧的腰线。 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将血污搓干净,“有道理。” 随着他粗鲁的动作,不断有血珠滚落,砸在脚下枯叶上,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啪嗒”声。 “我觉得是洗不干净了,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夜枫眠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细看断眉下的眼珠也被挖去,只剩下一只右眼。 男孩对他这个便宜爹一路上多次退缩而感到不满:“你要走就走,我要和娘一起生活。” 夜枫眠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原本张扬的红发此刻怏怏的贴在头皮上,与血水混在一起显得像个另类的叫花子。 他嘴里骂骂咧咧,“小子!是谁含辛茹苦地怀了你千年,又亲手刨开肚皮让你重见天日?!” “要不是我,你能找到她吗?” 男孩掀开搭在他肩上的手,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俨然将他当成了人形拐棍,“找了千年没结果,废物是谁我不说。” 夜枫眠被怼的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心中感叹:恶人自有恶童磨,父慈子孝是笑话。 男孩把他手里的竹篓抢过来,准备抓一筐鱼送给娘亲。 只是他不得要领,次次摸空,于是气急败坏地化为原形。两个尖尖的牙齿刺进鱼肚子上,开始注射毒液。 烈日下,两颗火红的头在河面上起起伏伏,时而探出水面将被毒晕的鱼丢在岸上。 “爹,你不要注射太多毒素,娘亲现在是人,你别把她毒死了。” “小子,你在教爹做事!?” 男孩翻了一个白眼,“你个死爹,名字都留着我娘来取,我毒死算你了。” 夜枫眠转动着仅剩一颗的眼珠子,嘿嘿得笑着,渗人得紧,“在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曾经幻想过和她成亲,只是我当年太笨了,被奸人蒙蔽,看不清谁是最爱我的人。” 就在爷俩捉鱼的时候,杨钰已经在竹楼的每一个角落布上了天罗地网。 暗处的陷阱,明处的雄黄酒,还不忘在房屋周围撒上一把糯米。 一条蛇与一个僵尸,这些东西足以。 夜深了,杨钰没有半点睡意,缩在一口巨大的缸里,她有预感,那条狗狗蛇今晚肯定会来找她。 具体原因她也说不明白,一切都只能归结于女人的第六感。 “爹,你能不能管管你的血,不要往下滴了,娘很爱干净的,打扫起来多费劲啊。” 男孩怒气冲冲地将夜枫眠空空荡荡的衣袖打了个死结,一双漆黑的眼睛与俏皮的虎牙是他与男人区别最大的地方。 夜枫眠躲在柱子后面,把一筐满满当当的鱼放下。 他眉梢斜入鬓角,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从男孩的角度看显得面相有点阴沉,“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她还怨我。” “那你滚吧。” 夜枫眠:流泪,这是生了个魔童出来。 杨钰听着外面有微弱的说话声,可他们就是不进去,顿时心生烦躁。 屋子里全是准备给他们的“惊喜”,希望下次她不要再准备了,怪累人的。 两口大水缸突兀地摆在房门两边,激起了男孩的好奇。 “这里面是啥啊?” 随着上面的盖子被揭开,杨钰的心跟着怦怦直跳。 坏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土豆缸里埋杨钰。 “爹,娘真的很喜欢洋芋诶!” 男孩打开盖子,里面堆满了沾着泥的土豆,块头个个比碗大,圆滚滚的挤在一团,瞧着怪可爱的。 “是啊,她可是个土豆妖。”夜枫眠洋洋得意,将他推了房内,“她种出来的东西个头没有不大的,当年可是我们妖界第一劳模。”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种脚底板被无数根牙签同时扎中的,极其酸爽的触感! “嗷——!!!” 男人的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破了音的惨叫。他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原地弹跳起来至少半尺高! “让你不穿鞋,活该。”男孩自顾自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牙签,“娘也太粗心了,这些全部都洒了。” 几根顽强的竹亲密地接触着夜枫眠的脚底板。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像个喝醉的陀螺,单脚在原地疯狂地金鸡独立式旋转。 就在男人单脚蹦跳,试图稳住身形,把竹签里拔出来时,另一只脚为了保持平衡,慌乱地向后一踏—— 啪叽! 好巧不巧,这只脚精准无误地踩进了一滩湿滑粘腻的雄黄酒里,发出滋啦滋啦的灼烧声。 他惊呼一声,整个人像根被砍倒的木头,直挺挺地以一种极其舒展的“大”字形姿态,向后仰面摔去。 “瞧着这雄黄酒了吗?”夜枫眠眼神空洞,扶着柱子勉强站立,“你娘绝对是故意的!她到现在还对我怀恨在心,要我蛇命。” 更惨的是,那根柱子从中间断开,他再次金鸡独立,踩在一旁的长钉上,痛得他哇哇叫。没多想又抱上一根顶梁柱,头上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悬挂在房梁上的布袋子里的糯米不偏不倚浇了他一脸。 “呜呜呜,我们还是走吧,你娘她不欢迎我们……” 夜枫眠老泪纵横,抖落发丝间的糯米,一把提着男孩的衣领往外走。 “娘亲才不是这样,她第一次见面就送了我一条鱼,怎么会是坏人呢?” 男孩在空中四肢腾飞,非常有摇花手的天赋,他使劲捶打着男人的胳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你不是有我一部分记忆吗?这能算得上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你胡说!娘亲想和我们躲猫猫。” 夜枫眠凌厉冷峻的脸上露出茫然,他环视周围的一切被弄得一片狼藉,不确定起来:“真、真的吗?” 毕竟那段与她嬉闹的少年时光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人总是会一遍一遍将回忆装点成他们希望的样子。 可惜,重拾纸鸢逐风舞,再约芳丛觅笑语,终难似,少年游。 求求各位读者宝宝们点个小收藏呜呜,如果有营养液滋润洋芋宝宝长大就更好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男孩鼻尖动了动,嗅到了一抹难以捉摸的清香,他闻着味寻到了刚入门的那口大缸,还有一个没有打开。 随着木板的揭开,一双水润剔透的眸子撞进了他的眼里,几乎是喜极而泣:“娘,我找到你了,归我躲了!”说罢他就欢快地奔向屋内寻找躲藏之所。 夜枫眠与杨钰四目相对,半晌无话,还是她先开了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鼻子酸得他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妹儿,我找得你好苦啊。”他脸上?挂着泪水,十分痛苦地又道:“你不认得我了吗?” 少女从缸里爬出来,姿势不太好看,也没能阻挡夜枫眠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我是你大哥啊,那年我们枫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日生,不求同年同月死,但求苟富贵无相忘。”他说着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个涕泗横流,锣鼓喧天,鞭炮齐舞,震得林中鸟四散而逃。 “不认识。” 杨钰飞快地掏出匕首猛扎在他腰子上,他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似得,一个劲的回忆往昔。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当年我们苦得吃土,我当时都要饿死了,是你分了块土豆给我,那时我便下定决心,让你过上好日子……” *的,你还挺难杀,果真是僵尸吗? 她反手就是一把糯米糊在了他脸上,男人终于有了反应,瞧着不像啊。 夜枫眠捂着腰腹, 疼得泪水涟涟,他的薄唇被牙齿咬得?苍白,呼吸声陡然急促,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 “老妹儿,我刚给你生了个孩子,老实说现在有点产后阵痛了。” 话音刚落,男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哎!是不是讹人?我告诉你,别来这一套,我连x生活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孩子?” 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男孩急得直接破门而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娘,你耍赖,怎么都不找我?” 杨钰:我这是新号,你们爷俩别搞。 “他是你爹?”少女弱弱地问了一句,“我是你娘?” “对啊对啊,我们找了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星星都褪色,月亮都流泪。”男孩猛猛点头,笑着扑进她怀里,却被躲开了。 杨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约莫五岁大的小孩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笑起来两颗虎牙怎么也藏不住,像一只渴望主人抚摸的小土狗。 “你猜?” “狗蛋?” “猜对了!你真厉害!” 被母亲起了名字的狗蛋再次扑向她,往少女怀里拱,“我有名字了,我以后就叫杨狗蛋。” 一头火红如枫的赤发在夜间甚是显眼,他故意露出可怜神情道:“娘亲,爹是废物,我们把他埋了吧。他伤害过你,但是我没有哦,我是因为爱才诞生的。” “爱么?爱是什么意思?” 杨钰知道“爱”怎么写,但是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一个熟悉的字却让她无比陌生。 “爱就是每时每刻都想见你,我最爱娘亲哦。”狗蛋不小心踩上昏倒在地男人的手背,于是变本加厉狠狠跺了一脚,他勉强地指了指夜枫眠,“他也爱你。” “你就是那条狗狗蛇对吗?”少女仅仅从他的声音就推断出来,“你找我是为什么?” 狗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让她感受自己的体温,“娘亲你最喜欢狗狗对不对?”他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手心里蹭,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享受声。 回答的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杨钰没空再和他们纠缠,转身离去,“我困了,我去睡觉了。” 狗蛋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口里止不住夸赞道:“你做的机关真有意思,改天也教教我吧。” “狗蛋,你能不能像个蛋一样圆润的滚出我的床,不落下一根狗毛。” 杨钰的床本来就做的不大,她一个人睡还游刃有余,现在多出一个活泼好动的男孩,简直没法睡。 “好。我蹲在墙角就好了,我会守护你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长树枝,挥舞在空中,破出狠厉的风声。“我可是土豆骑士!” 她无语了,心道:玩累了就会睡了吧。 在地上吹了一宿冷风的夜枫眠: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夜枫眠紧皱着眉头,汗如雨下,嘴唇咬出血,似乎在忍痛。他每分每秒在饱受寒霜与烈火的双重折磨,脏腑忽如炭烤忽如冰封,交替频率随心跳的加速而加速。 可谓活着的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难捱的剧痛。 他的伤口处结赤色霜花,霜纹蔓延如枫枝。这是一种名为焚霜赤枫的蛇毒,而他就是焚霜赤枫蟒。 对仙、魔、人、鬼来说每一滴血里都淬着毒素,可对妖来说是一种能增强妖力的补药,所以他才被追杀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夜枫眠的意识沉沦于无底深渊,无数破碎的尖叫与血色幻象将他撕扯。恍惚间,他又被丢回了那个阴冷潮湿,毒蛇嘶嘶缠绕的无尽地狱。 “妹儿!别…别吃土了,土又冷又苦,咽不下去的!” 幼小的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石壁,拉住那个蜷缩在角落往嘴里塞着泥巴的小小身影。 “你等等哥!等哥出去…出去就给你抢热乎乎的肉!大块的!妹儿…你听见没啊?” 那承诺虚弱得像风中残烛,连他自己都不信。 场景骤然扭曲崩裂,冰冷的蛇窟化作刺目的血色天光。一个高大的、散发着铁锈与死亡气息的身影手持利刃,脚下踩着一个瘦弱颤抖的躯体。 “爹!不——” 少年目眦欲裂,扑上去死死抱住男人的腿,涕泪横流,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哀求而扭曲变形:“爹!我求您!别杀她!别杀!您要杀就杀我!捅我心窝子!求您了爹!” 他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地面,额上瞬间一片青紫。 画面再次撕裂,血光褪去,眼前是冰冷的水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下沉,黑发如海藻般散开。 “杨钰!!!” 他肝胆俱裂,嘶吼着想要扑入水中,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得如同秋叶。 “醒醒!你醒一醒啊!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来…我不知道!” 绝望的泪水混着冷汗滚落,巨大的负罪感像巨石碾碎了他的胸腔。 轰—— 所有的哀求、恐惧、负罪,在某个临界点轰然炸裂,一股焚尽**的暴戾冲天而起。 “六界为棺,可葬得下我这一寸痴妄?!” 他猛地昂起头,发出一串癫狂到极致的尖利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夜枭啼哭,令人毛骨悚然。泪水还挂在扭曲的脸上,眼中却已燃烧起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 夜枫眠猛地攥紧仅存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惨白,仿佛要将虚空捏碎。 笑声戛然而止,化作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饱含着无尽的怨毒与毁灭欲:“去死!都去死!统统给我——去死!!!” 睡不着的杨钰本就心烦意乱,那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梦呓如同魔音灌耳。她烦躁地蹙紧眉头,走到窗棂边拨开一丝缝隙,清冷的月光趁机溜了进来。 目光向下。 只一眼,她便定住了。 男人脸上泪痕交错,肌肉因剧烈的情绪抽搐着,扭曲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混合着未干的泪水和因嘶吼而流下的涎水。时而发出压抑的呜咽,时而爆出破碎的狂笑,身体无意识地痉挛颤抖。 月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映照出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疯狂与绝望。 只听见她锐评:“疯子。” 良久她又补充道:“扰民的癫佬。” 翌日 杨钰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伸了伸懒腰,对着活力四射的狗蛋发呆。 他时而学蚯蚓蛄蛹着,时而学鸟扑扇着翅膀,时而蹲在地上学狗叫,时而像个人在屋子里摸摸看看。 “你醒啦!”男孩凑了上来,露出微笑,“今天的我也准备好为你战斗了!”他挥舞着木棍在空中比划着。 少女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穿上外衣去楼下洗漱。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男孩进进出出堵在门口,让她觉得眼睛好吵,“你能不能像你爹一样躺着装死。” “杨钰,你叫我?” 夜枫眠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一头红发灼烧得她不得不移开目光,他兴奋地露出一口大白牙,“原来我在你心中还是个活人。” 这个男人就和他娃一样,是个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杨钰有条不紊地吃饭、洗碗,挑水、浇水,刨坑、种苗。 狗蛋也学着她的样子,举着锄头哼哧哼哧地松土。 就那个一脸拽样的男人,毫无形象地抱着杨钰的枕头被子拼命得嗅着,鼻子痉挛到瘆人的地步。 夜枫眠注意到她愤愤不平的眼神,欣喜地跑过来举着枕头被子让它们晒太阳,“我知道你是什么味了,阳光土豆味!” “神经。” 少女用脖颈挂着的粗布擦了擦汗,继续埋头苦干种上辣椒、茄子、豆角、黄瓜等植物种子。她有点想吃辣椒炒肉了,调味品里缺了辣味可不行。 清水被均匀地浇灌在几垄刚翻新过的土地上,不出三月就能吃上水灵灵的蔬菜了。 “娘,你看我刚刨的地,可以吗?”狗蛋一双明亮的杏眼写满了求表扬。 他刨出的坑歪歪扭扭,深一脚浅一脚,间距忽大忽小,惨不忍睹。 杨钰刚想说实话,却对上男孩信任依赖的眼神,明明相识不到一日,却感觉像认识了千年一样,熟悉又陌生。 她突然有点相信,这孩子是她崽了,但那个男人绝不可能是她的前夫。 毕竟,她不可能找个疯子当丈夫。 “挖得很好,下次别挖了,你去嚯嚯鱼吧。” 话音刚落,狗蛋就飞快地将一竹筐鱼全部抱了过来,拿起一条鱼准备用嘴啃。 “算了,鱼又有什么错,你站着别动,给我扇风吧。”她掏出一把蒲扇递给了他,男孩接过就卖力地扇风,堪比小型龙卷风。 “轻轻扇,别把我整死了,我可是脆弱的人。” “哦。” 杨钰坐在板凳上,将他们送的一筐鱼的脏器掏出,扔在一旁的瓷盆里。她干活的速度极快,一划一掏一撇,鱼鳞和内脏就被剐了个干净。 “叫你爹背着背篓去把鱼给洗了,我们做腌鱼吃。” 凉风吹起少女的墨发,碧绿的发带扎成个垂髻,浅碧色的衫裙衬的她肤色如玉,两靥生花,像是春天刚生出的嫩柳梢。 一阵阴影遮挡了太阳,她抬眸望去,夜枫眠举着把竹伞,轩轩韶举,卓卓朗朗。 “老妹儿,跟哥重新开始吧,好不好?咱们先婚后爱,毕竟咱俩孩子都有了。” 好好的一个英俊俏郎君为何不是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