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童,给我马踏长安金榜题名》 第20章死也拉你做伴 “小,小蛮儿,你干啥呢……” 李尧两腿颤抖着爬了起来,来到门口透着缝隙往外瞅,见门外无人看守,外头依旧热闹非凡,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呼,可吓死我了,幸好刚才那反应快,找到这么一间好房来抵挡王优,否则咱们三个今个儿怕是难逃一劫啊。” 就在刚刚,李犰在得知孙祖佑的公子孙玉政正在醉青楼寻花问柳,又看到老鸨下意识的眼神,这才带着三人潜入孙玉政所在的房间。 用迷香迷晕了孙玉政和几名陪侍的姑娘,又上演了一出孙公子大怒的戏码。 这才让王优心惊胆战,未敢进屋搜查。 否则三人生死难料。 李犰伸手扯了张被子盖在孙玉政身上,这才回到桌前坐下为李尧倒了杯茶缓一缓:“王优虽然没有起疑心,但这不代表危机解除。” “如果王优是因为许江县的事对我耿耿于怀,那倒好说,倘若王优是奉了孙祖佑的命令,又或者是其他位高权重的人命令,对过往举子实施逮捕,我们的危险怕是还在后头。” 一听这话。 李尧心口咯噔一跳。 他在全州是可以横着走,在地方耍点小性子,有银子也能摆平。 可到了天子脚下,到处都是达官显贵,名门望族,这些人有权有势随随便便一出手都能捏死他,万一真惹了不该惹的人,把性命交代在京都,那岂不是冤得慌。 李尧眼珠子骨碌一转,跨坐在椅子上,冲着他嘿嘿一笑:“小蛮儿,我知道你有本事,这一路要不是有你在,我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你既然能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还能看得如此透彻,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此次进京,你已经有保全咱们性命的策略了?” 有了先前的经历,现在的他对李犰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李犰那可是走过江湖的,还有一身武功,文韬武略不一般。 这一路他都能走过来。肯定也有法子接着走下去。 李犰静静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你有办法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跟着你,我保证能无往而不利!”李尧长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李犰沉声道:“我要是有法子,会跟你进青楼当缩头乌龟吗?” “咳咳咳……” 李尧差点没被茶水呛死,猛地跳了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指着他就是胡咧咧:“嘿,我说你这小蛮儿,你怎么还学会卖关子了,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小爷这么信任你,都这时候了,你咋还和小爷逗乐子?” “你说老实话,你刚才那话是不是耍脾气胡说的,往后我全都听你的,你不让我来青楼,我不来了还不成吗?你好歹给我一句准话,要不然我这心里头硌得慌。” 说罢。 李尧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可他却是闷声不响的喝着茶,一言不发。 见状。 李尧大大咧咧坐在榻上,两腿往榻上一盘,直接摆烂:“反正爹说了,你得保护我,我要是出事你没法子和爹交代,就算是上了黄泉路,我也得让你陪着。” “老陈,咱俩睡,反正他不会不管咱,咱这一路就赖着他,他上哪儿咱俩就上哪儿,真死了不打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家人,老东西也会照顾。” 老陈笑嘻嘻应了一声,麻溜的为他脱鞋,拿开被子为他盖好,顺势就靠在榻侧睡下。 没一会儿功夫。 两人打起了呼噜。 得!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这老陈,简直是和李尧一个模样刻出来的,一样的坏心眼。 深夜。 李尧惊醒了过来,下意识去摸榻沿:“老陈!” “少爷,我在。” 老陈一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抓着他的脚,低声道:“少爷,许是没事的,您就放心好了,我一直看着呢,李犰少爷睡得香得很,他这人向来主意多,而且从来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能这么安心睡觉,指定是有破局之策。” 一听这话。 李尧松了口气躺会榻上,很快又惊坐了起来,透过外面的余光瞅着床上:“床上的人没醒来吧?” “没呢,李犰少爷走过江湖,买的迷香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少爷,您当真确定还要去京都参加科考吗?咱们家不愁吃不愁穿,老爷又待您极好,就算有李犰少爷跟您分家产,将来李家的银子、铺子也有您的一半儿,您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黑暗里。 老陈压着声音,不解的问。 在全州,李家也算是大家族。 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再加上李子瑜这些年的经营,后代子孙只要不败家,吃喝指定是不愁的。 可李子瑜说什么也要让他考取功名,哪怕是做个七品小官儿,老爷子也乐得付出。 榻上。 李尧长呼了一口浊气,枕着手睁着眼望着房梁:“我爹那老东西就对我当官有执念,打小他就让我读书,非说什么读书做官那才是正道,可我压根就不喜欢做官,更不喜欢读书,作为儿子,我也总不能忤逆他。” “再说了,我现在又多了个兄长,兄长对考取功名做官也有执念,我跟他是兄弟,虽然这家伙不是怎么靠谱,但他到底是我兄长,老东西认,我就得认。他要做官,我也得做,要不然将来他在朝中无人帮衬,孤苦无依,真要出事,老东西那不得心疼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却不知,此时此刻的李犰却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虽然平时李尧总是唤他“小蛮儿”,但在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兄长的,就是嘴硬了些。 …… 翌日清晨。 醉青楼里恢复了平静。 楼上楼下,只有两名打杂的正在清扫。 李犰一早就醒了来,不知何时搬了张椅子就坐在床前,紧盯着眼前逐渐转醒的孙玉政。 孙玉政刚一睁开双眸,头疼欲裂,痛苦的捂着脑袋,久久都没能缓过劲来。 “嘶……昨个儿的酒,可真烈……” “醒了?” 李犰一开口。 孙玉政猛地松开捂着脑袋的手,下意识循声望去,一看到李犰,面色骤变跳了起来:“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到本公子房中意图不轨,来人!” “再喊,我把你的脑袋塞进粪坑里。” 李犰面色平静无波,只是凝视着他薄唇轻启。 此言一出。 孙玉政心口猛地一紧,整个人呆住一般。 正当此时。 李尧醒了过来,一见孙玉政和李犰面对面对峙,吓得慌忙爬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挡在李犰面前,拱手抱拳:“公子,我们三人对您并无恶意,只是昨夜醉酒找,找错了房间,醉倒在此,实在是对不住,我们现在就走,绝不打搅您的好事!” “小蛮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你二人出去!” 第21章本少爷宁死不屈 李犰面色沉着,不见一丝慌乱。 反观李尧,早已经是吓得不轻。 那可是孙右相的公子,万一这家伙一喊,把全楼的人都招来,他三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搞不好,还得丢了性命! 李尧心急如焚:“小蛮儿,你别逞能,保全性命要紧!” “公子,我们三人是过往的客商,此番只是路过直隶,不日就会离开,大伙儿都是来玩的,相逢何必曾相识,还请公子高抬贵手,让我三人离去……” “出去!” 孙玉政面色一沉,打断了他无休止的唠叨。 闻声。 李尧顿时松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拉李犰。 “他,留下。” 孙玉政突然开口道。 冰冷的声音,直教李尧六神无主。 这个李犰,明知道他们只是暂时躲在这暂避锋芒,明明他早醒了,也不把他们叫醒,如若能在孙玉政醒来之前离开,哪能和孙玉政打照面。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李尧刚要开口。 李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 见李犰面上并无惧意,李尧悬着的心却始终挂在嗓子眼上,壮着胆子开口。 “小蛮儿,我和老陈就在门口,如若有事,一定唤我们,说好了,别想自个儿逞英雄找死,要死你得跟我死一块,否则回去爹怪罪下来,我在你牌位前唠叨一辈子,让你做鬼都不得安宁!”李尧板着一张脸,难得一见的认真。 他刚和老陈要出门。 孙玉政突然叫住了两人。 瞬时。 老陈一把抓住了李尧的手,心惊肉跳:“少,少爷,他,他不会杀了咱们吧……” “咋,怕了?没出息的东西,一会儿看看有什么承受的家伙事儿,咱们有三个人,三个臭皮匠臭死诸葛亮,跟他干!”李尧小声嘀咕着。 孙玉政紧锁着眉头,手一指床上的三名女子:“把这三个带出去。” 一听这话。 两人微微一怔,立马反应了过来,折返把床上的三名女子带了出去。 李尧临走前,还不忘和李犰耳语:“小蛮儿,有啥情况记得叫我,我去找把承受的家伙儿,他要是对你不利,咱一起上,他肯定招架不住。” 这家伙,真当这是武力能解决得了的? 可为了不拂他的好意,李犰还是点了点头,让他安心离去。 毕竟这小子昨天晚上能说出那一番话,和刚才下意识的举动,就足以让他多付出一分真心。 门一关。 孙玉政端坐在床上,身上衣服拉胯也不管不顾,只是一双黑眸紧盯着眼前的李犰:“你变了!” “你又何尝不是。” 李犰淡然回应。 “我变了?呵!你要不要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一个逃犯,还敢现身,你好大的胆子!” 孙玉政怒目圆睁,径直冲了过去,一把锁住他的喉咙:“你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以为就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一个逃犯,只会逃避的废物,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想出现在本公子面前,就出现在本公子面前!” 面对暴怒的他,李犰却是毫无反应,任由他掐着喉咙。 门外。 李尧和老陈把三名女子安置在旁边的空房后,抓起凳子、酒壶就回到了房门外。 一听里头动静还不小,李尧下意识就要冲进去。 老陈慌忙拦住了他:“少爷,不能进去,我看李犰少爷不会如此莽撞,兴许这是李犰少爷的计划,再说了,刚刚您已经和李犰少爷说好了,要是李犰少爷有麻烦,会给咱们发信号,您这突然冲进去,万一坏了李犰少爷的计划,李犰少爷一生气……” “嘘,小声点,他俩在里头说啥呢,我咋听不清,老陈,你听听他们说啥,”李尧耳朵紧贴着房门,一下没了刚才的冲动,满心满眼都是吃瓜。 “哎,老陈,你说,这小子不近女色,会不会喜欢男人?我瞅着那孙公子长得不错,会不会这小子一看到孙公子色心大发……” 一回想起昨夜李犰看昏死过去的孙玉政的眼神,李尧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陈额头上浮满了黑线。 这少爷,脑子里都是些啥玩意儿。 刚才还想冲进去,这会儿可倒好,脑子弯转太大,让人猝不及防。 许久。 里头鸦雀无声。 李尧逐渐失去了耐心,撸起袖子,抄起手中的凳子,比划了几下:“老陈,这门口太硬,你身板硬,你把门撞开。” “少爷,您可真心疼我……”老陈嘴角抽搐。 “废话真多,赶紧的。” 李尧催促。 老陈护着手里的酒壶,咬紧了牙关,卯足了劲就要把门撞开。 下一瞬。 房门敞开,老陈险些没刹住,直接撞上孙玉政。 只见孙玉政一身华服,头戴金冠,面色阴沉的扫了一眼李尧,冷嗤了一声走出房门。 李尧本来还想跟他打个招呼拉进拉近关系,哪曾想孙玉政这么高傲冷漠,让他话到嘴边来了个大转弯:“老陈,他刚才是在嗞本少爷吗?” “少爷,都啥时候了,您还管这,李犰少爷咋样了,有没有被他欺负?”老陈一个头两个大,有这样的少爷,能不让他头大。 李尧这才反应了过来,冲进房间,下意识就喊“小蛮儿”。 一看到李犰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 李尧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他身侧夺过他手里的茶杯,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我说小蛮儿,刚才你俩在里边儿到底说啥了?那高傲没礼数的家伙有没有对你咋样,你有没有吃亏?我告诉你,就算你喜欢男的,你也得在上面!” “还有,那家伙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但他野性难驯,你要是因为咱们的事向他屈服,受他欺负,我可不答应!” 一番话,差点没让李犰被呛死。 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什么污秽! 还喜欢男的? 他李犰,口味有那么重吗? 李犰督了他一眼,强压着想揍他的冲动,拍了拍桌上的一张纸:“这是孙玉政留下来的,可以让我们三人一路无虞,即使到了京都,也能避免遭到官府戕害!” 李尧一把抓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急得眼泪都快飙了出来。 “他把你收了?还,还连带着我?” “李犰,你,你卖沟子也就算了,干嘛还拉着我啊,我不干!老子光明磊落,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能用自己的清白换官途……” 第22章冤家路窄 这…… 有病! 听着他那爆鸣声,李犰耳膜都快被震碎。 这家伙,脑子咋长得? “再嚷嚷!” 李犰一记刀眼扫了过去。 李尧下意识闭上了嘴。 “此去京都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还有多处关卡要过,有他这封信,你我就是孙祖佑的门生,官员不敢阻拦。” 李犰耐心解释:“此次有人阻挠举子入京,实则是为了给皇帝施压,同时也是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为自己家族子弟及门生故旧开路,实施的一场针对举子的清除行动,被杀举子如今已经多达百人,而你我也在清除名单之列。” 也就是说,如若没有一个靠山,他们就算是到了京都,也会遭到清除。 真到了那时候活命都难,又何谈科考。 李尧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质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纸张:“小蛮儿,你确定你没有出卖自己,也没有出卖我?” “醉青楼有象姑,待遇还不错,你若是想让我出卖你,我可以和这里的老鸨好好的商量商量,正好,你喜欢青楼,管不住自己,待在这,也省得你心之所向,流连忘返,”李犰语气淡然,这一开口,却是让李尧面色大变。 这家伙,也忒狠了! 李尧折好那张推荐信,塞进怀里.,笑嘻嘻的为他倒了杯茶:“小蛮儿,我那都是开玩笑的,咱俩是兄弟,亲兄弟,我还能不相信你吗?我刚才那都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你放心,从今往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青楼不待了?” “青楼?什么是青楼?本少爷读书人,学的是圣人之道,什么青楼,本少爷从来不去!” “斗鸡呢?赌庄也不去了?” “本少爷一心只为考取功名,将来光耀门楣,青史留名,什么斗鸡,什么赌庄,本少爷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尧违心的说着,心里都在滴血。 吟花弄月,赌庄乾坤,斗鸡乐趣。 都没了…… 这李犰,真他丫的是他的克星啊! 以前他还能仗着自己少爷的身份,拿捏李犰,可现在两人已经是一个爹的儿子,李犰还是他长兄。 长兄如父,李犰真要发卖了他,不管他,他上哪儿说理去? “拿来。” 李犰一伸手,睨了一眼他胸口。 李尧撇了撇嘴,讨好道:“这推荐信就留在我这,反正咱俩不论到哪里,那都是在一块的,放哪都一样。” 李犰不语,只是朝他伸手。 见说服不了李犰,李尧只能撇着嘴,心不甘情不愿把怀里刚装好的推荐信拿出来,重重往他手上一拍:“给你给你……” 看着李犰笑着离去,李尧心如死灰,一下没了精气神。 老陈急忙扶着就要摔倒在地的他,好言劝慰:“少爷,其实李犰少爷那也是为了您好,这青楼掏空身子,赌庄败家,斗鸡那更是乱心性,现在您和李犰少爷那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更何况咱们现在都快到京都了,要是此时回去,沿途官府多少官兵,就是普通的衙役,给咱们强加罪名,咱们也逃不过……” 李尧猛地抬手一拍他脑袋,气哄哄的:“本少爷有那么怂吗?他敢去京都,本少爷也不怵!本少爷这些年就这么点嗜好,全让他给禁了,往后漫漫长夜,本少爷如何消遣?本少爷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此言一出。 老陈手一松,喊着“李犰少爷”,就往外跑。 就他这没追求的,实在是磨人。 到底是李犰少爷好,那叫一个正派,主意多,遇事不慌,没不良嗜好。 都是少爷,跟谁不是跟。 李尧骂骂咧咧追了出去。 可就在三人一出门时。 却被一群官兵团团包围。 李尧脚刚一踏出青楼,瞧着阵仗,下意识把脚一收。 “三位,又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王优依旧是一身戎装,顶着黑眼圈,横刀于前,笑得一脸的邪肆,看到三人仿佛是看到了猎物一般,既兴奋又激动。 李尧心口猛然一紧,悄摸摸就要往回走。 却被两名士兵架着,丢到王优面前。 李尧刚要爬起来,明晃晃的大刀突然悬空在他脑袋上,惊得他面色骤变:“将军,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 “冲动?本将军就是冲动,你能奈我何!” 王优手持大刀,一脚踩在李尧背上,面容狰狞冷哼了一声:“昨天晚上让你三人钻了空子,逃出本将军眼皮底下,那是你们幸运,今个儿,你们让本将军逮了个正着,还想往哪跑!” “你们不是喜欢玩躲猫猫吗?今个儿,本将军就跟你们玩个够!” 说话间。 王优一松脚,大手一挥:“来人,把他们三个给我捆了,绑在马上,拖着他们给本将军全城跑!震慑那些胆敢冒充举子的不法之徒!” “是!” 就在士兵应声上前之际。 李犰不疾不徐朝着王优微微一拱手,沉声道:“王将军,法不加无罪之人,我们三人响应朝廷科举,入京赶考,不知犯了哪条王法,引来王将军如此针对,还请王将军如实告知!” “哟呵,还来个不怕死的主儿!” 王优把刀架在脖子上,来到李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哦……本将军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天在许江县和马匪一同掳走右相千金小姐的同伙吗?你瞧瞧,咱们可真是有缘啊!” “来人啊,他,不用捆了,直接剁成肉泥!” 一听这话。 李尧惊慌失措,顾不得危险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王优拱手抱拳道:“王将军,我兄弟那天偶遇马匪劫持右相千金,仗义出手,这才使得右相千金免遭不测,此番,王将军却把我兄弟当作是马匪,如此以德报怨,实在是令人发指!” “请王将军高抬贵手……” “抬你狗屁!” 王优一刀就要照着他脑袋劈去。 瞬时。 李犰一手拉过李尧。 锵! 一声巨响。 刀刃直直砍下青石地面,火星迸射,在地上刻下一道深痕。 “好快的手!” 王优猛然抬眸,看到李犰挡在李尧面前,面色陡然一沉,怒吼一声,突然朝李犰杀来。 第23章文弱书生也会杀人 “小蛮儿,小心!” 李尧吓得瞪大了双眸,下意识喊道。 就在他话音刚落,王优手中的刀突然脱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锵”的一声摔在地上。 李尧猛然一怔,朝面前的两人看去。 只见李犰一只脚悬空在咫尺之间的王优头上,王优整个人僵硬一般,眼里明显多了几分恐惧和惊悚。 他甚至没有看到李犰出招,自己就已经在李犰的掌控之中。 一股来自李犰身上强大的威压,更是让他喘不上气一般。 这人明明只是个白面书生模样,为何会有如此恐怖如斯的实力? 想他神机营副将,虽只是七品,但也是天子近臣,李犰一介白衣,怎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敌对? 还有李犰手中,那直抵在他胸口的那把匕首,又是何时出现的? “住手!” 正当此时。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随着声音响起,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 只见一袭华衣,头戴金冠的孙玉政在两名侍卫的护送下,霸气登场。 李犰刚一收回匕首。 王优立即后退,与李犰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一回头看到是孙玉政来了,急忙上前拱手控诉:“末将拜见孙公子,孙公子,末将昨夜在醉青楼发现这三名歹人的踪迹,不料这三名歹人诡计多端,居然骗过了末将的搜查。” “就在刚刚,末将携众兄弟在此处设伏,抓了三名歹人一个正着,不曾想这名歹人可恶至极,竟敢当街拘捕,胆大妄为,还请孙公子做主,立即通报右相大人,派人前来捉拿此三名歹人!” “你是说,他,还有他们是歹人?”孙玉政瞥了一眼李犰三人,闷声问道。 一听这话。 李尧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正主杀来了,周围还有那么多官兵。 真要惹怒了孙玉政,那他们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李尧躲在李犰身后,压低声音嘀咕:“小蛮儿,你说实话,刚才你和孙公子到底说了什么,孙公子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那张推荐信,是真是假?” 只片刻。 李尧自我懊恼:“我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一个逛青楼的富贵子弟,爹又是右相大人,他能不纨绔跋扈?” “你一个西域来的小蛮儿,原是我家下人,和孙公子非亲非故的,人家孙公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即便是咱们才华横溢,有信心金榜题名,可人家也不一定会把咱们收入麾下……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你说你,没事你招惹他们这些人做甚。” 听着李尧在旁絮叨,李犰一个头两个大。 这家伙,就是嘴碎。 改不了的臭毛病。 王优回眸恶狠狠的盯着李犰,猛然一回头朝孙玉政郑重道:“回孙公子,正是!” “他们所犯何罪?” “冒充举子,此乃与朝廷作对,十恶不赦!” 啪! 忽然。 孙玉政一巴掌呼了过去,打得他一脸懵。 “孙,孙公子,您这是何故……” 孙玉政冷声道:“何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本公子的朋友冒充举子,还敢当街殴打他们,引来那么多百姓围观误会,你拿着朝廷俸禄,在外就是朝廷的颜面,你如此作为,让众多百姓如何做想?” 王优一脸的无辜:“这,这……孙公子,他们……” “他们什么他们,李犰、李尧,把官府颁发给你们的身份凭证拿出来,让他好好看看!”孙玉政冷哼了一声,满面怒容。 一看到孙玉政动怒,王优更是恐慌。 这一次,他莫不是踢到铁块了? 这两名白面书生,难道还真是孙玉政的朋友? 这孙玉政不仅是右相大人的公子,而且还是当朝贵妃的亲侄子,他这一动怒,那还不得把他天灵盖给掀了? 王优越想越是后怕,慌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说道:“不,不用看了,既然有孙公子为他们做保,那,那他们的身份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末将也是因为听闻有人在直隶各地冒充举子,意图不轨,因此,因此才一时铸成了大错,这都是末将鲁莽,求孙公子宽恕……” 孙玉政瞥了他一眼,面色一沉:“你得罪的,是本公子吗?” 闻声。 王优心领神会,急忙跑到李犰、李尧面前:“二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是末将鲁莽险些造成误会,还请二位公子宽恕末将,末将愿意一路护送二位公子前往京都参加科考,以为赎罪。” 李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温声道:“王将军也是出于职责,打击不法,些许误会何罪之有,王将军莫要挂怀,也不必赎罪。” “这……” 王优微微一愣,下意识回头观察孙玉政的神色。 “愣着做甚,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 “是是是……” 王优忙陪着笑脸,带人逃离现场。 逃离孙玉政视线后,王优这才松了口气,依靠在墙壁上,大喘气。 “王副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从咱们指缝溜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是啊,王副将,孙公子固然可怕,可他也不能公然包庇罪犯,只要刚才咱们一口咬定那三人就是冒充举子的歹人,及时把他们三人给剁了,杀人灭口,孙公子他也无法再去证实他们三人的真实身份。” “那天在许江县,孙小姐被贼人掳走,右相大人就因此也被咱们兄弟护卫不力,在得知孙小姐是被一个白面书生救下之后,对咱们兄弟和贺将军更是颇有意见,此番正是咱们一雪前耻之时啊。” 听着身边士兵的话,王优却也是懊恼不已。 倘若昨夜他抓住了李犰三人,哪还有今天的狼狈。 奈何孙玉政干涉,就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优咬着后槽牙道:“你们几个是真不知道孙公子的恐怖之处,还是假装不知,想让本将军去冒这个险?” “这……” “这你奶奶的这!孙公子可是孙右相的独苗,孙贵妃唯一的亲侄子,他要是把这事儿捅到孙右相、孙贵妃那里,莫说是咱们了,就是贺将军那也得满门不保!”王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不过……这李犰到底还是有几分能耐,居然让孙公子为他做保。” 其中一名士兵憋屈的开口:“将军,咱们可是神机营的人,天子近臣,咱们总不能被一个小小的举子拿捏得死死的吧?这要是传出去,咱们的面子往哪搁?” 第24章他已经死了 王优冷哼了一声,道:“这是面子的事吗?此次春闱,能够参加科考的本来就不多,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是达官显贵的门生故旧,上面有人,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李犰有孙家作为靠山,往后前途无量。” “回去,把这事儿告诉贺将军,兴许这人往后还能帮助贺将军跨过这从六品的坎儿。” 与此同时。 酒肆,二楼雅间之内。 李犰、孙玉政三人正坐在桌前,相看无言。 老陈手捧着酒壶,在旁伺候,眼瞅着场面氛围不对劲,自家少爷还在那乐此不疲的喝酒,老陈悄悄靠近李尧,悄然提了提椅子腿。 李尧刚要开口怒骂,一回头看到老陈正给自己使眼色。 这时。 李尧这才注意到李犰和孙玉政四目相对,两人斗鸡似的。 “咳,那什么,这一路还有很长的路程,干粮和换洗的衣物都得准备,我和老陈先去准备准备,你们……” 李尧自顾自说着,见两人依旧没有反应,自讨没趣,朝老陈招了招手,快步出了雅间。 两人躲在外头,伸长了耳朵偷听。 忽然。 一个酒杯甩了出来,在两人脚边炸开。 李尧、老陈浑身一震,立马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快步下楼。 里头二位都是活祖宗,他们那里能招惹。 “决定了?” 雅间内。 孙玉政黑着脸,重新取了一个干净的酒杯,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嗯。” 李犰淡声回应,伸出手中的酒杯,接住他倒出来的酒:“这酒虽不错,但饮多伤身,少饮为好。” “十五年你都不管我,连一封书信都不曾来,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外面!现在你凭什么来管我!”孙玉政重重把酒壶往桌上一砸,火冒三丈,眼里却泛起泪水。 “整整十五年,你知道我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徐江宁,你不觉得你太绝情了吗?你一回来,不来找我,反而躲在全州,一躲就是五年,一出现,就给我下药,把我迷晕,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朝里有人针对举子,你是不是甚至不会在我面前露面,不会与我相认?徐江宁!我恨不能杀了你,把你扒皮抽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他那颤抖的声音,李犰的心又何尝不是在颤抖。 十五年,他躲躲藏藏,甚至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兴许正如孙玉政所说,如若不是因为他需要一封推荐信,或许他不会与孙玉政相认。 李犰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道:“你说对了,如若不是因为这封推荐信,我不会找你,这辈子都不会。” “徐江宁,你……” “徐江宁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是李犰,孙公子请不要认错了人。” 李犰微微抬眸,眼神里尽是冷厉和漠然。 看到他眼神的一瞬。 孙玉政心口跳了半拍,坐在椅子上紧攥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在强压着心中无形的怒火:“所以,你忘了我们的以前,对吗?” “是,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能给我提供便利的可利用者,除此之外,”李犰沉声道。 那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让孙玉政气极反笑。 十五年前,他和李犰在宫中同为太子伴读。 那时的李犰小小年纪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常常被师长夸赞,而他是个小顽童,整天只知道玩耍打闹,时常被师长苛责。 每每这时,李犰总是挺身而出,为他担责。 两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去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日两人在学堂学到了桃园结义,拉着太子在御花园里结拜。 可随着徐家变故,李犰逃亡,这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 见他苦闷不已。 李犰手微微一紧,语气却依旧冷漠:“孙公子贵为右相公子,出身豪门,自是不必为了前程一事苦恼,在下寒门子弟,不敢高攀……” “你给我住口!” 孙玉政攥紧了拳头,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目光灼灼凝视着他:“徐江宁,你到底还要在我面前隐藏到什么时候,你想报仇,我知道!可是你也该清楚,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你没有权势,在京都随随便便一个八品小官,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你一个文弱书生,你能干得了什么?徐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徐伯父、徐伯母,还有你兄长,他们在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李犰紧抿着薄唇,却是一言不发。 十五年的隐忍,他又岂会因为孙玉政的几句话而动摇了报仇之心。 徐家满门忠烈,决不能蒙尘! 他李犰,是徐家唯一活着的子孙,又岂能知仇不报! 至于文弱书生,他李犰从来不是! “圣上已是老迈之年,太子正值壮年,总有一日会继位为君,只要太子继位,你徐家的冤屈定能大白于天下,到了那时,你大仇得报,回到徐家,恢复本姓,岂不更好?”孙玉政不死心劝说。 李犰抬眸望着他,面无表情:“倘若太子不能继位,当如何?” “这,这怎么可能!” 孙玉政心急如焚,说道:“太子正得盛宠,满朝文武对太子推崇备至,太子之位稳若泰山,无人能撼动,怎会不能继位!” “后宫之争,储位之争,素来充满血腥,历朝历代兄弟相残,父子相杀的事,还少吗?”李犰冷嗤了一声,沉声道。 “人心难测,文武百官追逐于利益,谁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倒戈相向,至于皇帝,圣心更是难测!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一番话,让孙玉政无言反驳。 当今太子有四个兄弟,虽都已封王皆成年,但迄今为止这四名皇子并未就蕃。 对于此事,皇帝不提,文武百官也十分默契的闭口不谈。 朝堂之上,宫廷之中,看似和谐,实则早已经是暗流涌动。 李犰抿了口酒,声音低沉道:“此番春闱,有人杀害赴京赶考的举子,这些人当中,你觉得是否会有太子的那四名皇子兄弟?如若有,他们费尽心机,想要干什么?” “这……” 孙玉政欲言又止。 他来自京都,京里的那些事他多少有所耳闻。 四名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此事他也曾多次听他父亲说过。 只是从来不关心朝政的他,对于这些并不感兴趣。 李犰抬眸打量了他一眼,起身:“孙玉政,谁,都不可能保你一辈子,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你也该成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孙玉政若有所思。 第25章不服者,杀 李犰刚一下楼。 就看到李尧、老陈窝在楼梯口。 正与孙玉政带来的侍从大眼瞪小眼。 一听到身后有声音,两人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走了。” 李犰一开口。 李尧喜笑颜开,立马催促着身后的老陈:“老陈,还杵着,快去赶车,这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咱们这一趟出来都没能好好的看看风景,观赏沿途风土人情,反正这路也不远了,还有时间,咱们可以边走边逛。” “小蛮儿,往后你可不能老是说我,凶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李家少爷,万众瞩目的美男子……” 习惯了他的絮叨,李犰也没再阻止,随他说去。 老陈也是欢天喜地的,畅想着到了京都以后为两人准备笔墨纸砚和吃食。 两人十分默契的,一句也不曾提起李犰和孙玉政在雅间里说什么话。 李犰也没有主动提及。 一路上有这两个活宝,倒也不至于寂寞。 …… “那逆子舍得回来了?” 巡抚衙门后衙内。 孙祖佑一身褐色团祥云纹锦缎,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凝重的扫了一眼从外面进来的贺洛成。 贺洛成朝他拱手,恭敬回应:“回右相,公子人是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一听这话,孙祖佑下意识的有些紧张,赶忙追问。 “右相,您老宽心,公子他人没事儿,就是有点失了魂似的,”贺洛成急忙回应,“卑职手底下的一个副将回来禀报,说是公子独具慧眼,看中了两名要赴京赶考的举子,并给了这两名举子推荐信,保两人一路平安无虞。” “两名举子?什么样的举子,竟是能让他这逆子上心?”孙祖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故作不悦。 孙玉政在京都那是出了名的桀骜纨绔,整日里不是斗鸡斗狗,就是仗势欺人,流连于各个青楼。 什么诗书礼乐,他是全然不顾。 为了他能走上正途,孙祖佑这些年没少费心。 奈何孙玉政总是和他唱反调,让他头疼欲裂,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这纨绔的逆子,居然会收揽人心了,能不让他欣喜吗? 贺洛成看到了他眼里的一丝笑意,连忙笑道:“公子到底是在您身边多年,素有谋略只是鲜少显现,卑职曾考察过这两名举子,倒是不错的。” “另外,那天在许江县,小姐被马匪掳走,也是这其中一名叫李犰的举子出手搭救,如今公子将他收入麾下,今后如若此人能够在春闱中大显身手一举夺魁,对于公子而言,那也是一桩喜事。” “喜事?哼!” 孙祖佑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砸,脸上却不见一丝怒意:“这逆子不学好,整日里胡作非为,总有一天他会连累老夫,让老夫跟着他一块受罪!别人金榜题名,又不是他,有什么值得喜的,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以后别用他的事来惹老夫心烦!” “爹!” 正当这时。 孙玉政一脸深沉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孙祖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见状。 贺洛成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闷声不响的观察着这对父子两。 平日里,这对父子只要在一块,那就没少伤及无辜的。 两人不论是谁动怒,底下的人都得遭殃。 孙祖佑板着张老脸,恨铁不成钢:“玩够了,舍得回来了?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老夫可真幸运,还有个儿子!” “我要参加科考!” 孙玉政一脸严肃,突然开口道。 此言一出。 孙祖佑瞳孔地震一般,不可思议站了起来:“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要什么?” “我说,我要参加参加科考,我要做官!” 孙玉政一嗓子,整个后衙回荡着他的声音。 在确定不是自己幻听之后,孙祖佑微微一顿,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道:“你这逆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些年你荒废了多少学业,你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你凭什么参加科考?你有什么资格参加科考?” “天下学子满腹经纶者有多少,你比得上他们?还想做官,你以为做官有那么容易,张张嘴,就能做了?你……” 孙玉政不耐烦打断:“这些事情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事,孙家于国有恩,求一个入场资格,圣上自会应允,至于能否考得上,这不用你管,我凭自己本事。” 说罢,孙玉政头也不回离开。 一时间。 孙祖佑不知是喜是忧。 他是大武国当朝右相不假,皇帝对他信任,他孙家于国有恩,求皇帝破例开恩于他而言也并非难事。 然而此番春闱皇帝格外重视,也因此那些试图混淆视听的人不敢明目张胆,而是巧立名目上下联手,戕害过往举子,以此减少入京赶考的举子,好让自己的人能够有更大的几率金榜题名。 可这孙玉政素来不学无术,连一句诗词都写不出来,又凭什么能够与天下举子考场较量? 如若孙玉政考而不中,岂不是要让他草包之名传遍天下? 堂堂右相,养出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中的儿子,那他这些年为孙玉政树立的学富五车、不拘泥于小节的公子形象,岂不白费了? 孙祖佑面色肃然,摸着胡子沉闷不语。 贺洛成见状,连忙上前为他排忧解难:“右相,卑职或有一计,可让公子金榜题名,一举成名!” “哦?贺都尉有何良计?”孙祖佑一摆手,示意他靠近说话。 贺洛成急忙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在听到他的计策后。 孙祖佑面色凝重:“贺都尉,此事如若被人识破,本相成为天下笑柄姑且不谈,就是一条,欺君之罪,就能让本相满门抄斩!你这是想让本相死无葬身之地啊!” 贺洛成慌忙跪下,诚惶诚恐:“右相恕罪,卑职只是一心一意为右相排忧解难,并未有此心思,如若有,卑职哪怕是满门被屠,也要斗胆试为右相顶着欺君之罪!” “人呢?” “就在景州!” 闻声。 孙祖佑眸中迸射出一抹寒光,淡声道:“如果能成就我儿,冒险又有何妨,去!把人找来,由你出面说服他!” “如若这李犰不肯来……” 贺洛成小心翼翼抬眸,低声试探。 孙祖佑眸子一沉,冷声道:“不服者,杀!” 第26章他命该如此! “将军,情况如何了?” 贺洛成刚一从巡抚衙门后衙出来,就被早已等候在外的王优叫住。 只见贺洛成脸上笑意明显,背着手,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王优,这一次你办得不错,提供消息非常及时,让本将军在右相面前长了个脸,不错不错。” “能为将军效劳,那是末将的福分,能够让右相满意,那都是将军韬略过人,末将对将军的佩服那简直是,简直是……” 王优本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莽夫,本想咬几句文,可这话到嘴边却又磕磕绊绊,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把完整的话说出来。 心情大好的贺洛成,朝他随意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罢了罢了,你的心意本将军明白就行了,无需赘言。” 闻声。 王优如释重负:“到底是将军体恤咱们兄弟,这一次将军把李犰、李尧那两兄弟推荐给了右相,既能让右相和孙公子满意,又能在不久的将来,让高中的这两兄弟念着将军的好。” “嘿嘿,这往后他们兄弟得到右相的青睐,能够得到高官厚禄,他们肯定会报答将军,说不定这两兄弟有个中了状元,您呐,那可就是状元公的大恩人啊!” 一听这话。 贺洛成面色骤变。 一开始他是想在孙祖佑面前为李犰、李尧说好话,以此讨好孙玉政,也能让孙祖佑忘却他们护卫不力。 哪曾想,孙玉政在这时候冒了出来,非要参加科考,还要金榜题名入庙堂做官。 为了给孙祖佑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他也只好顺势把李犰、李尧推出去。 “王优,你刚才说他们当中有一个可能会是金科状元,对吗?”贺洛成压着声音询问,眸中却不经意间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寒光。 王优一头雾水:“是,是啊……将军您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问,在许江县的时候,您不是担心这两兄弟可能是马匪同伙,让末将去官府查调了两人的履历和考究他们的人品、学识?” “末将当时还特地去了一趟全州,询问了当地官员,据当地官员所说,这两人学识都不错,参加往年考试那都是一次中,特别是李犰,当地巡抚、学政对他盛赞不已,还说金科状元非他莫属。” “非他莫属?” 贺洛成嘴角微扬,笑得邪肆:“看来也是他命该如此,去,点二十个人,随我一同前往这两人下榻之处,本将军要亲自去会会他们!” “这……将军,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景州,”王优一脸不解的回应。 “什么!” 贺洛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后衙大门,心如擂鼓。 万一人跑了,他无法向孙祖佑交差,那岂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挖坑? 届时,孙祖佑一怒,直接上奏弹劾与他,他的前程不就完了? “将,将军……” “带人,追!无论如何,也得把他们给我找回来!” 贺洛成心急如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出了衙门,骑马去追。 见状。 王优不敢怠慢,当即点兵追随出城。 却不知。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两名女子正躲在门内。 其中一人正是孙祖佑千金孙初落。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贺将军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拔枪相向,倘若他与李公子起冲突,戕害李公子,那您……” 丫鬟在旁心急如焚。 孙初落秀眉微蹙,双手紧攥:“那李公子是我的恩人,万不能有事……小玉,你去找两匹快马,随我一同去救李公子!” “可,可是小姐,老爷交代没有他的允许,您不能踏出这衙门一步,要是再有歹徒盯上您,再把您掳走,老爷动怒,奴婢和奴婢的家人,怕是要……”丫鬟小玉惴惴不安,低垂着头,想要劝说孙初落。 可还未等她把话说完。 孙初落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到了后院马厩,牵出一匹马,拍马追出城。 眼看着孙初落要独自前往,小玉急得团团转。 为了孙初落的安全。 小玉急匆匆来到后院厢房,找到孙玉政:“公子,出大事了,小姐,小姐听闻贺都尉要把李公子他们抓回来,担心贺都尉会为难李公子,就,就追去了……” “你说我姐去追徐……” 孙玉政猛地跳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嘴快,立马话锋一转:“去追李犰他们了?” “是……自从李公子从马匪手里救下小姐之后,小姐就一直想要报答李公子救命之恩,奈何派人出去寻找却是久寻无果,此番小姐听闻李公子刚离开景州,心急如焚,不论奴婢如何劝说,小姐就是要去……” 小玉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生怕被苛责。 孙玉政突然一拍桌子,大叫了一声“好”:“这个李犰,果然是好样的,本公子就知道他与本公子是有大缘分的,果不其然。” 瞬间,思绪万千。 如今李犰改名换姓,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李犰的真实身份。 孙初落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并未亲眼看到李犰。 万一孙初落认出李犰,岂不麻烦? 李犰说过不在乎儿女情长,一心只为报仇,然而李犰与孙初落是指腹为婚,早在两人未出生之前,双方父母就已经为他们制定了终身。 孙初落如今已是二十有二,早已经过了适配年龄,却迟迟未曾婚配。 每每父母安排她与其他家世相等的未婚公子见面,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把事情搞砸,不仅如此,为了打消父母将她许配他人的念头,也让追求者止步。 她自行派人在京都散布她相貌丑陋,克夫的造谣,自毁名声。 时至今日,也无一人敢求娶于他。 “公子,您……” “小玉,我出去一趟,如若老爷问起,你就说我和我姐出去透透气,顺便逛逛景州名胜古迹,总之,把话圆过去!” 孙玉政交代了一番,大步流星出了衙门。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有了先前的经历后,李犰三人并未入城,也不再投宿农家,而是在距离景州三十里外的普贤寺扮作过往商贾借住。 用过斋饭后。 李尧卸去了一身的警惕,让老陈搬了椅子桌子,泡了一壶茶,坐在寺庙庙寓前的菩提树下,悠闲自在的品茗。 李犰躺在摇椅上,双手环抱于胸前闭目养神。 老陈也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两人身后,随时伺候。 一派和谐景象。 “李犰,你说有了这封孙公子亲笔手书的推荐信,咱们的危险算是解除了吧?”李尧喝了口茶水,突然脑子一抽,问道。 “未必。” 李犰话音刚落。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彻整座寺庙,声音直抵后院庙寓。 第27章麻烦,捅死我们 寂静的夜里,突然的巨响。 惊得李尧心口直突突,下意识站了起来,循声望去,猛然一回头看向皱眉的李犰,顿感不妙。 “该,该不会……” 正当这时。 寺庙大和尚快步而来,朝两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搅扰三位施主了,有官兵闯入,主持正在与官兵交涉,为避免麻烦,还请三位施主在庙寓内,莫要到处走动。” “多谢师傅提醒,”李犰拱手回应。 大和尚一走。 李尧心如擂鼓,浑身的不安:“小蛮儿,我这心里头总感觉不对劲,要不咱们还是连夜走吧,万一这些人是冲着咱们来的,此处远离官府,远离村庄,到处都是山林乱石!” “他们把咱们一杀,随处一埋,咱可就要成孤魂野鬼了!” 李犰紧锁着眉头,略一思忖。 今天在景州大街上,他与王优起冲突,人尽皆知。 孙玉政出面袒护,消息也必将不胫而走,地方官定是不敢与孙玉政唱反调,倘若有人来追,也必不是当地官府。 “如果是,也只能是他们!” 李犰面色凝重,起身。 “谁?”李尧焦急问道。 “滚开!死秃驴,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让本将军给你脸面!你好大的脸啊!” 忽然。 一伙官兵涌了进来,将他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看清楚来人后,李犰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只见王优开路,贺洛成昂首阔步,手持银枪大摇大摆的朝三人走来。 李犰面带微笑,在原地拱手作揖,轻声道:“学生李犰,见过贺将军,不知贺将军深夜带兵而来,有何公干?” 见李犰依旧是一副处之泰然模样,贺洛成面色一凝,下意识上下打量着他,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对他再次产生了好奇。 一个举子有功名在身,见官不惧倒是不足为奇。 只是他们这些人出自神机营,乃是天子近臣,是连官员都惧怕的存在,可偏偏李犰一个举子,竟是无惧无畏。 连续两次,在他这位堂堂神机营都尉面前从容不迫,如何不让他心生好奇。 “李举人跑得可真够快的,为何不夜宿景州,反而跑到这寒酸小庙来受委屈?”贺洛成用力将手中银枪往地面一砸。 只刹那间,地面被砸出一个坑来。 随着贺洛成银枪一落,在场众多官兵大刀出鞘,如临大敌。 李尧心口猛然一紧,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贺洛成一怒之下,一枪把他挑了。 李犰扫了一眼碎裂的青石砖,拱手回应:“小庙虽小,但供着仁慈的菩萨,菩萨受天下人供奉,被视为神明,和神明同处一个屋檐下,岂有委屈?” “李举人好一张巧嘴,这么说,倒是本将军说错了?李举人和神明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觉得委屈,那么,李举人是觉得和右相同住一城委屈了?”贺洛成神色一变,继续向李犰施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家伙,分明就是想要找李犰的过失! 故意拿孙祖佑出来说事。 李犰笑道:“将军误会了,学生微末之人,能与右相大人同住一城实属荣幸之至,然,圣上隆恩开春闱取仕,学生心之所向,恨不能早一日抵达天子脚下沐浴隆恩,这才急于赶路,不知学生此举有何不妥,还请将军明示。” “大胆李犰!你竟敢拿圣上来压本将军,大言不惭,狂妄至极!说,是谁让你劫持右相千金,又以何种手段逼迫孙公子保举尔等,尔等此举意欲何为?”贺洛成双眸微沉,一股杀气骤然遍布周身。 感受到他身上杀气笼罩,李犰眉头一蹙。 黑白颠倒,杀心渐起。 这家伙今天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 李犰直起腰杆,直视着他双眸,沉声道:“将军既然认定我等有罪,我等多说无益,将军若想取我等性命,请动手。” “李犰,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好死不如烂活着,你想死随便找面墙撞去,你马上就能见阎王,不会说话你一边去,怎么能惹将军生气呢!”李尧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一转头,李尧迎上贺洛成,笑容满面道:“将军,您瞧瞧,这大晚上的您和诸位军爷远道而来,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们那都是普普通通的举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您一枪就能把我们三个连成串。” “想杀我们,那太容易了,用不着给我们添加什么罪名,您这样,哎,对对对,把枪抬起来,来来来,老陈,你站在小蛮儿身后。” “贺将军,您瞄准一些,就这,往这用力一捅,我们三个立马就能死翘翘,一点都不会痛苦……” 见李尧拿起自己的银枪,对准心口。 还张开双臂,一脸享受模样。 贺洛成嘴角猛地一抽。 这都什么人啊! 有这样上赶着送死吗? 李尧迟迟没有等到贺洛成动手,立马笑道:“怎么着,贺将军,您是怕我们不能立刻死吗?其实不必担心,我听医士说,这人的心在这,您往这一捅保证我们活不成,不过还得麻烦您一件事儿,我们三个一块来的,那就得一块死,要不然黄泉路上寂寞。” “你……” 贺洛成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想他也是神机营都尉,手上也染红了鲜血。 可像李尧这样不怕死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李犰扶额叹息,一脸的无奈。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不怕死了? 瞧他那后背,早就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这家伙那里是在寻死,分明是想要激怒贺洛成要杀他们,好逼李犰动手。 毕竟李犰的身手,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你们这些歹徒,简直是找死,你们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们不成!”贺洛成双目猩红,紧攥着手中银枪,蠢蠢欲动。 一听这话。 李尧两股战战,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却是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李犰紧盯着他手上动作,随着他垂手袖中匕首滑落直手中。 就在这时。 一道女音划破现场的一片寂静。 “贺洛成,你若敢对他们动手,本小姐要了你的命!” 第28章错付了情 一听声音。 贺洛成下意识循声望去,一看到来人正是孙初落,慌忙把银枪收了回来,顺势往王优方向一抛,立即迎了上去。 “末将贺洛成,不知孙小姐驾临未曾远迎,还望小姐恕罪!” “贺都尉,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在寺庙杀害我孙初落的救命恩人,你就不怕圣上知晓,让你万劫不复吗?”孙初落一袭红装,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愠怒,却是高贵。 见是孙初落,李犰心猛地揪了一下。 是她。 可她为何会知晓他在此处? 难道她是因他而来? 他的身份已经被孙玉政知晓,而孙玉政又是孙初落亲弟弟,姐弟二人从小便是姐弟情深,难保孙玉政不会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于孙初落。 思及此,李犰心里反倒是不安起来。 那一日,他救下孙初落,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眉心的那一颗红痣,和她悬挂于脖子上的那枚狼牙。 然而当时孙初落处于昏迷状态,并未看到他的面容。 可即便今日不与她相见,他日在京都,两人也少不了会见面,届时一旦孙初落认出了他,更是麻烦。 “孙小姐,末将断无此意!” 贺洛成突然看向李犰,朝李犰拱手呵呵笑道:“李举人抵达景州的事,右相已经知晓,右相因此特派末将前来,请李举人回景州,为小姐的事答谢李举人。” “刚才末将只是试探李举人,这也是右相的意思,右相以为李举人既是举子,又能独斗马匪,想必是个文韬武略的可造之材,不想造成了误会,这都是末将之过,李举人,本将军鲁莽,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不敢。”李犰沉声回应。 刚才他分明感受到了贺洛成的杀意。 久经沙场的他,又怎会判断错误。 只是这人显然对孙氏一家充满了敬畏和恐惧,又是出自神机营,如若能借此机会与他冰释前嫌,或许将来在京都他也能少去一些麻烦。 可这贺洛成杀气过重,怕是难以驯服。 正当李犰思索之际。 孙初落朝他走来,借着火光上下打量着他,在看到他那眉眼时,心一下漏跳了半拍。 “学生李犰,见过孙小姐,小姐万福。” 李犰微微垂眸,只是略微拱手,抬眸时,眼神里却是漠然。 “你……你叫李犰?”孙初落往他面前走去,刚要看清一些。 李犰却有意后退了一步,沉声回应:“学生正是李犰,乡野之人粗陋,小姐千金之躯,学生唯恐冲撞,还请小姐止步。” “你是哪里人士?” “学生全州人士。” “那你爹娘……” 眼看着孙初落一再追问。 李尧嬉皮笑脸近前,朝孙初落拱手就是一拜,高声道:“学生李尧,是李犰亲弟弟,我们的娘亲早已过世,我兄长他早年间与娘亲同住西域,后来兄长回到家中,父子三人其乐融融,此番我们兄弟是奉父亲之命一同赴京赶考。” 闻声。 李犰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家伙正经时候还挺正经的,一番话虽然有真有假,但是到底不露痕迹。 更何况他的新身份,已经在李子瑜的操作下滴水不漏,就算有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毕竟如今,他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李家族谱之上,是李子瑜名义上的长子。 孙初落肉眼可见的失落。 “孙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我看还是先回城吧,要是右相问起来,怕是不好交代,”贺洛成赶忙在旁提醒,生怕孙初落再出事,他们罪责难逃。 “李犰,你年岁几何?你可会武功?” 孙初落仿佛没听见贺洛成的话,不依不饶的追问李犰。 她莫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他与孙初落仅相差几个月,因为孙初落姑母在宫中,两人又有娃娃亲的缘故,两人常常见面,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然而此时的他,历经了万千磨难,相貌大变,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孩童。 贺洛成一听孙初落一再对李犰追问,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孙小姐二十有二尚未婚配,莫不是看上了李犰?若真如此,李犰一旦成了右相乘龙快婿,那不是京都新贵? “孙小姐,这位李举人今年二十五岁,会武功,而且能独自应对凶悍的亡命之徒,文韬武略,可谓完人!”贺洛成立马提李犰应答。 这要是李犰成了右相女婿,前途无量,那他提前和李犰搞好关系,那岂不是也能沾沾光? 一想到这。 贺洛成对李犰也变得殷勤:“李举人,时辰不早了,路上恐有变故,您能否一同护送孙小姐回城,这路上也有个伴儿说说话。” 意识到贺洛成是在给自己和孙初落制造机会的李犰,此刻在心里恨不能一遍遍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不必了!” 孙初落紧锁着眉头,对李犰也多了几分冷漠。 见状。 贺洛成一脸茫然。 “孙小姐……这……” “李公子是我救命恩人,尔等不得怠慢,更不许加害!” 孙初落交代了一番,睨了一眼李犰,又是一副高傲冷艳模样,快步出了庙寓。 李犰见贺洛成仍旧是迷茫模样,笑道:“贺将军,看来学生是与孙小姐无缘了,这孙小姐似乎对习武之人不仅不感兴趣,反而憎恶。” “这……” 看着几人离去,贺洛成脸色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合着他费了那么多劲,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贺洛成拳头紧攥,火冒三丈:“这个李犰,到底是个短命的乡野村夫!害得本将军表错了情!不过无妨,待见了右相,他若是不能让右相如意,本将军第一个挑了他!” “将军,这人咱们还用捆吗?” 王优小心翼翼插嘴。 贺洛成一记刀眼扫了过去,吓得他缩了缩脖子往后一退。 随着众人撤出庙寓。 寺庙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孙玉政悄然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那一群远去的官兵背影,倚墙长叹:“我的笨姐姐,这人都是会变的,他以前厌恶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可不代表他现在就不能舞刀弄棒。” “只是……爹为何会让贺洛成他们把他抓回去,难道……” 第29章我有一计 “右相大人,小姐平安回来了。” 景州巡抚衙门后衙大厅之内。 孙祖佑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持黑子,正在与景州巡抚蔡荆山对弈。 一听衙役来报,蔡荆山明显松了一口气,低垂着头抬手用袖子擦拭着额头上那一层冷汗。 见孙祖佑一言不发。 蔡荆山轻声一咳,小声提醒:“右相,小姐平安归来,可见小姐有上天庇佑,您看是不是……” “蔡巡抚,你可是输了。” 孙祖佑一棋定乾坤,抚须微笑道:“都说蔡巡抚棋术精湛,鲜少有对手,就连当今圣上也下不过你,为了能和蔡巡抚手谈一局,老夫这段时间可是读了不少的棋谱,又仔细的研究了蔡巡抚的棋术套路,总算是赢了一回,哈哈哈……” “右相的棋术已经如火纯青,远在下官之上,能与右相手谈一局,下官荣幸之至,”蔡荆山弓着身子,谄媚至极。 “是老夫荣幸,老夫荣幸。” 孙祖佑一个眼神扫过底下的衙役。 衙役当即心领神会退了出去,又将外头等待伺候的下人支走。 见状。 蔡荆山心口猛地一紧,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如履薄冰。 孙祖佑拿起一旁的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汗水,淡声道:“本相听说蔡巡抚也有一子,年过二十,还未有功名,此番春闱,蔡公子可赴试,搏个功名?” “回右相的话,犬子愚钝,诗书文章他是一窍不通,只会使一身蛮力,下官为了他也是着实头疼得紧,却又无可奈何啊,”蔡荆山小声回应着,悄然抬眸,眼里满是期待。 “不通文墨,会拳脚,那也是不错的嘛。” 孙祖佑呵呵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神机营都是天子近臣,护卫天子,替天子办事,能够进入神机营,那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美事啊,只是不知蔡巡抚愿不愿意让令郎进神机营,为圣上效力?” 一听这话。 蔡荆山惊喜交加,急忙叩头就拜:“下官替犬子叩谢恩相大恩大德,下官今后定会竭尽全力为朝廷办事,为恩相分忧,在所不辞!” “起来起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孙祖佑笑着将他扶了起来:“你是龙凤三年的状元爷,是天子门生,本相可当不起你一句''恩相''哟,这要是传扬出去,本相与你怕是都要遭人非议,受人诟病啊。” 蔡荆山忙不迭回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下官是管不住的,同样的,这心长在下官身上,旁人也管不住。” 言外之意,他把孙祖佑的这份恩情放在了心上。 见他如此识趣懂事,孙祖佑欣慰一笑。 “来啊,请李犰进来。” 孙祖佑话音一落,外面的人应了一声。 蔡荆山刚要回避,却被孙祖佑叫住。 院门之外。 贺洛成领着李犰、李尧三人,正焦急等待传唤。 看着院门内外,戒备森严。 李尧眼皮子一直在跳个不停,心里忐忑不安:“小蛮儿,你说这右相大人他为何非要让这贺将军,把咱们给找回来?” “我这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这右相大人位高权重,又是国舅,皇亲国戚,他干嘛非要揪着咱们不放?还有这个贺将军,我总觉得他对咱们有一股子敌意……” “谁是李犰?” 这时。 一名装扮华丽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冷漠而又高傲的打量着台阶下的李犰和李尧,问了一句。 李犰拱手回道:“学生李犰,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跟我来,我们右相大人点了名要见你!”那男子阴阳怪调,“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尽了手段,也未能得到我们右相大人的招见,你算是幸运的了,一会儿到了右相大人面前记着点规矩。” “白管家,右相大人是只传唤李犰入内,还是让卑职也一块进去?”贺洛成快步上了台阶,悄悄地给那白相宇塞了张银票。 白相宇五十来岁年纪,圆脸短须,身高不过七尺,却是高傲而又霸道,俨然一副高高在上姿态。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就连这从六品的天子近臣贺都尉,也得在他面前客客气气,用钱孝敬。 白相宇随手将那二十两的银锭子收入囊中,笑着朝贺洛成拱手说道:“贺将军,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这一路走来,右相大人早就把您的名字刻在了心上,您呐,尽管放心,右相大人惜才爱才,绝不会让明珠蒙尘的。” “那就多谢白管家。” 贺洛成有些失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犰走进院门。 差距到贺洛成在右相管家面前讨好的姿态,李尧打心里对他厌恶。 可以谈念一想。 如今孙祖佑把李犰单独叫进去,情况未明,生死未卜。 一旦出事,就凭他主仆二人,只怕是拼了小命也无法改变局面。 而贺洛成到底是神机营都尉,能在皇帝面前露脸,或许和他搞好关系,将如若出什么事,他兴许还能帮衬一把。 李尧略一思忖,笑着朝贺洛成拱手作揖:“贺将军,先前多有得罪,学生在此再次向将军致歉……” “哼!” 贺洛成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见状。 李尧长叹了一口气,和老陈絮叨:“老陈啊,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堂堂神机营都尉,居然在一个下人面前低眉顺目,真叫人不解。” “人们都说,神机营直属于圣上,是天子近臣,专为天子办事,护卫天子,不论是在朝在野神机营的诸位大人们,那都是高人一等的,可为何这都尉大人会如此小心谨慎?” “住口!再多一句嘴,休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贺洛成手上青筋暴跳,一双虎目中泛着阵阵寒光。 显然,李尧这话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神机营是天子近臣不假,可晋升之路艰难。 贺洛成十七岁被选入神机营,二十岁晋升从六品都尉,如今二十又八,却迟迟未能晋升。 眼看着一同被选入神机营的同僚,一个个都得到了晋升,官位都在他之上,他又岂能不眼馋心急。 此番护送孙祖佑一家返乡探亲,贺洛成使出了浑身解数。 奈何孙祖佑一直没有松口,如今京都不足百里,失去了这次机会,将来他只怕是想要见到孙祖佑都难。 见他动怒。 李尧陪着笑脸上前:“贺将军,您武功超群,能力出众,而且相貌英俊,若是像您这样的人都无法得到晋升,那实在是天理不公!” “你这厮,究竟想说什么!”贺洛成有些不耐烦。 李尧笑道:“学生斗胆,为将军进献一条计策,只要将军照学生说的去做,学生保证,将军一定能得到右相大人青睐,扶摇直上!” 第30章被认出来了? 此言一出。 贺洛成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惊喜。 转瞬间,贺洛成神色威严,紧盯着李尧上下打量:“就凭你一个穷酸书生,也敢向本将军献策?” “真是可笑至极!你若是真有这能耐,还至于只是一个小小举子?行了,好好待着,本将军能忍你,可不代表右相和右相的门人能忍你的聒噪!” 话虽如此,贺洛成却不由自主的对他平添了几分兴趣。 这小子一路从全州抵达景州,千里之遥,途中经过多少县、州、府,都能平安无虞,许是有些本事。 倘若是个草包,他又怎能让孙玉政青睐,亲自为他们兄弟写下推荐信,让他们一路能够畅通无阻? 一想到这,贺洛成竟是对他的话,也开始多留了个心思。 “你,当真能让右相对本将军青睐?” 贺洛成到底忍不住问道。 李尧见他动心,连忙笑道:“这是自然,不瞒将军,我兄弟二人此番入京赶考,身边除了这一个仆人以外,再无旁人护卫左右,这一路山高水远,难免不安全,而将军出自神机营,武功盖世,神勇无比,如若我主仆三人能够得到将军庇佑,定是平安无虞!” “我主仆三人也除了将军和孙公子以外,再无相熟之人,学生自然是希望将军能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因此学生这才斗胆给将军献计,只是……唉,罢了罢了,将军既然不愿相信学生,学生就是说破了嘴,也无用。” 说着。 李尧长吁短叹,坐在台阶下。 见他煞有其事,贺洛成相信了几分。 李尧到底是个举人,能够考中举人,自然是饱读诗书,有几分文采。 贺洛成顿了顿,朝他走去,坐在他身侧:“好,本将军信你,你有何计策,只管说来,如若能让本将军如愿,本将军承了你的情,日后自会谢你。” “相逢就是有缘,将军何必言谢,”李尧示意他附耳过来。 贺洛成有些犹豫,可为了能顺遂,他还是照做。 在听到李尧的计策后。 贺洛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李尧,你把本将军当成什么人了!居然让本将军去给一个举人当奴才,还要让本将军在右相大人面前提携他!” “敢问将军,我那兄弟相貌如何?” “自是不错。” “我那兄弟才情如何?” “尚可。” “那不就结了!” 李尧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我那兄弟人品出众,相貌英俊,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一身武艺,可谓是能文能武,将来圣上点为状元,而右相大人千金小姐尚未婚配,如若将军能成就两人,那便是两人的媒人,孙小姐得了好夫君,右相大人得了贤婿,能不感激将军?” 一听这话。 贺洛成嘴角猛地一抽,好像受到了欺骗。 在寺庙时,孙初落在听闻李犰习武之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人,可见孙初落对习武之人厌恶至极。 这时候,他去撮合两人,那岂不是遭人嫉恨? 还未等他开口。 李尧紧忙道:“不瞒将军,我那兄弟与孙公子今日初见,孙公子对我那兄弟可是敬仰有加,不仅如此,孙公子还邀请我们兄弟二人相聚酒肆之中,雅间内,孙公子唤我那兄弟为兄,孙公子还亲口说了,他日我兄弟的事,那就是他的事!” “这……” 贺洛成思索万千。 如若李犰真与孙玉政是要好的朋友,他向孙祖佑提议,要让李犰代孙玉政考试,那岂不是把双方都给得罪了? 得罪了李犰倒好说,他毕竟是神机营都尉,李犰还奈何不了他。 可孙玉政不一样,这公子哥可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霸道纨绔。 万一孙玉政知晓了此事,一怒之下把他一刀给砍了,怕是他也只能到九泉之下向阎王爷伸冤。 思及此。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贺洛成,慌忙起身,一路飞快跑向后院。 见他一声不吭就跑,李尧一阵苦恼。 “老陈,你不觉得本少爷的计策十分完美吗?他就算是不称赞几句,好歹他也不能就这么跑了,没礼数!”李尧吐槽道。 老陈在旁打着哈欠,随口应付:“少爷,李犰少爷是个聪明人,他有的是主意,这一路走来咱们也是靠李犰少爷才平安度过的,这一回李犰少爷也一定能安全出来,再说了,兴许右相大人找李犰少爷单独谈话,那是想要重用李犰少爷。” “切。” 李尧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满面忧愁的往里看了看:“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可我这心里头,就是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 大厅之内。 孙祖佑满脸笑容的上下打量着李犰,频频点头。 见李犰仍跪着。 孙祖佑亲自把他搀扶起身,拉着他一块坐下。 “学生粗鄙微末之人,怎敢与右相大人同座,”李犰弓着身子,小心谨慎,在他面前恭敬有加。 孙祖佑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太师椅上:“什么粗鄙微末,你是本相女儿的恩人,又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来日金榜题名,你可就是天子门生,入朝为官,你我便是同僚,同座又有何妨。” 李犰急忙站了起来,跪在他面前,卑恭有礼:“学生当日只是偶然间遇上孙小姐,并未做什么,不敢承一个''恩''字,学生诚惶诚恐,不敢造次冒领功劳。” “李举人不愧是个读书人,熟读四书五经,好,好好好,”孙祖佑不厌其烦,再一次将他扶了起来,紧握着他的手,端详着他的模样。 在看到他的模样俊朗时,心却不经漏跳了半拍。 他那模样,似乎让孙祖佑想起了什么。 在察觉到孙祖佑微妙变化后,蔡荆山立马扶着他坐下:“右相是否不适?可用传唤医士?” 孙祖佑摆了摆手,再次打量着李犰,可再看之时心中的那一股突然的慌乱,转瞬即逝。 李犰同时心里也有一丝的不安,同样的也是刹那消亡。 孙祖佑当初与他的父亲徐有道是挚友,常年往来徐家。 可现如今的他历经了千万磨难,饱经风霜,早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灵动和光彩,相貌也不似父祖,而是和他的母亲有两分的相似。 即便孙祖佑熟悉徐有道,熟悉少年的他,也不可能认出他就是徐江宁。 然而孙祖佑一瞬的转变,还是让李犰感到诧异。 他筹备了十五年,难道还是被他人看穿? 第31章糊涂文章 突然。 孙祖佑开怀大笑,说:“李犰啊,你果然生的好相貌,难怪本相的女儿见了你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正好正好,今日,蔡巡抚也在,这蔡巡抚那可是龙凤三年的状元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文章了得,你写来一篇文章,让蔡巡抚好好的指点指点,如何?” 听着这话。 李犰当即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学生叩谢右相栽培!” 他究竟意欲何为? 刚见面就要让他写文章,难道是想要看他笔迹,又或是其他? 一旦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将来他又何谈报仇? 在与贺洛成回城之时,他就忧心,在心里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这一刻,李犰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即便早有准备,可在面对眼前这位弹劾自己的父亲,让父亲被皇帝赐死的“伯父”,李犰还是忍不住生出愤恨之心。 他想杀了他,不顾一切杀了他,为父报仇,为无辜枉死的家人报仇! 可他不能这么做!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要查清当年的事,要查清楚孙祖佑到底是不是幕后主使,这一切的一切,他都要查清,他要为徐家满门讨个公道,要让皇帝为他徐家满门沉冤昭雪! “李举人,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孙祖佑面色一沉,朝蔡荆山投去一个眼神。 蔡荆山收到了信号,立马笑道:“李举人快快起来吧,在右相面前不必如此,来来来,文房四宝本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好好构思,写出一篇好文章来,让本官和右相过目,这对你来说,可是一桩好事啊。” 好事? 难道刚才孙祖佑并未认出他,甚至还想要提拔他? “学生这就写,学生叩谢右相栽培,叩谢右相栽培……”李犰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这一走路两条腿就开始打架似的,自个儿把自个儿绊倒在地。 “学生献丑了,学生这就写……” 那一副狼狈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蔡荆山捂着嘴,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看着李犰在帘子后偷偷擦汗,暗暗向上苍祷告模样,蔡荆山鄙夷不屑。 “右相,这李犰一看就是个小家子气,小门小户出来的,到底不似豪门子弟知书达礼,遇事不惊不慌。” 蔡荆山摇了摇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这样的人,哪里见过您这样的人物,一开始下官还以为他还挺与众不同的,仔细看,也就那么一回事,得了些许恩典就谢天谢地,往后这如若金榜题名,到了御前,那还不得吓尿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要以别人一点的不足,就全盘否定嘛,人无完人,你我亦是不足,”孙祖佑撩起帘子,偷瞄了一眼另一头的李犰。 他泛起了嘀咕:奇怪,为何刚才我会在那一瞬间感觉他好像一个人,莫不是这些年我害的人太多,见着一个陌生人,总以为是那些人回来寻仇? 不到半个时辰。 李犰写了一篇文章,一路迈着小碎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到孙祖佑、蔡荆山面前:“请右相、巡抚大人斧正。” 孙祖佑一摆手,示意蔡荆山接过。 再次打量李犰,孙祖佑却是没了刚才的恐慌。 这些年他在朝中,没少与政敌明争暗斗。 这一路他衣锦还乡,也在家乡狠狠地抖了抖威风。 人杀多了,他也难免心里有些不安。 “这……” 蔡荆山看完文章后,原本脸上的期待变为了难堪,支支吾吾许久,这才说道:“右相,许是李举人今天过于劳累,见着右相又有些紧张,因此写出来的文章欠些火候,不过这一手蝇头小楷,倒是极好。” “学生,学生……” 李犰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不知是紧张还是故意,老半天也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见状。 孙祖佑有些不耐烦的朝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今日就到这里,李举人一路劳累,就先回去歇息。” “学生今日是有些紧张,那都是因为右相大人威严无比,学生敬畏,如若,如若将来能够在右相大人跟前效力,学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右相鞍前马后……” 李犰说着,慌忙朝他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望右相大人垂怜提携,学生一辈子,定不忘右相大恩……” “本相知晓你心意,你先退下。” 孙祖佑扶额假寐,强忍着怒火。 蔡荆山紧锁着眉头,催促着李犰快些离开。 李犰刚一站起来,腿一软又险些摔倒。 生怕他再惊动孙祖佑,引来孙祖佑不快,蔡荆山赶忙把相府管家白相宇请了进来,让他叫人把李犰搀扶出去。 这人一走。 孙祖佑忍不住大发雷霆之怒:“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就这样一个文理不通的糊涂玩意儿,他,他也配参加科考?那逆子简直是眼盲心瞎,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入幕,这不是让本相遭人笑话!” “右相息怒,往年也素有举子因紧张在考场失利,这些人当中也有才华横溢之人,兴许这李犰也是如此,”蔡荆山提心吊胆,温声劝慰。 “爹!” 正当这时。 孙玉政满脸不悦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勒令蔡荆山出去。 “混账东西,谁让你对蔡巡抚如此不敬的,还不快向蔡巡抚赔礼道歉!”孙祖佑板着一张老脸,厉声喝道。 蔡荆山急忙笑道:“无妨无妨,公子豪爽之人,右相和公子说话,下官就先退下了,如有吩咐,下官唯命是从。” 说着,蔡荆山麻溜的退了下去。 “跪下!” 孙祖佑一看到这不争气的儿子,更是上火:“你说你,天底下那么多学子,那么多举人,有才识的那更是一抓一大把!可你怎么就选了李犰这个草包,你知不知道,左相和满朝文武,谁不在此次春闱中暗暗使劲,都想选出能够在春闱之中脱颖而出的,将来也好在朝堂上助力自家。” “你可倒好,唉……我就不该指望你!” 一听这话。 孙玉政一头雾水:“爹,李犰他怎么了,让您这么生气?” “怎么了?你好好看看,他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孙祖佑怒火中烧,把桌上的文章甩在他脚边:“从即日起,你跟他不准往来,如若你真要参加科考,为父想法子,无论如何,也要让你高中!” 第32章威逼利诱 “我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可以考!” 孙玉政态度强硬,看向他的黑眸中闪过一抹锐利:“动他,你试试!” 这…… 逆子! 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么强硬,为了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这小子居然敢忤逆他。 李犰与他果真是刚认识不久? 孙祖佑思绪万千,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政儿,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李犰的,他与你又有何渊源?” “爹,这些年你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在外面别人怎么说你的吗?残暴不仁,阴险毒辣,不论是谁只要招惹你,哪怕是皇亲国戚,你都敢对他们动手,这些年你又得罪了多少人,结了多少仇,多少怨,你算过吗?” 孙玉政目光冷厉,没有一丝要退缩之意:“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得罪的人,结的仇,结的怨,将来都会应在我身上!” “政儿,你……” “我说了,我要自己参加科考,我就有我自己的能耐金榜题名,无需借助任何人,更不需要别人给我替考!我再说一次,李犰,是我朋友,你动他,就是动我!”孙玉政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看着他愤然离去。 孙祖佑微微一愣,只一瞬,他那紧锁的眉头舒展。 “来人,传贺洛成贺都尉进来。” 随着他话音一落,门外管家白相宇应了一声。 不多时。 贺洛成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大厅,单膝跪在孙祖佑面前。 孙祖佑喜笑颜开,亲手将他搀扶起身,拉着他的手,并肩坐在榻上:“贺都尉,你可真给本相带来了不少的惊喜啊,本相要好好的谢你!” 惊喜? 谢? 这孙祖佑莫非是在说反话? “右,右相……” 贺洛成不管三七二十一,诚惶诚恐跪下就拜:“卑职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引得右相不快,卑职愚钝,恳请,恳请右相高抬贵手,饶恕卑职……” “唉!贺都尉,你这是做甚,你有何过错,需要本相饶恕?”孙祖佑笑逐颜开,将他扶了起来,“更何况你并未惹本相不快,相反,你让本相欢喜得很啊!” 此言一出。 贺洛成更是迷茫不已。 他在保护孙初落上失利,险些让孙初落被马匪戕害,之后他为孙祖佑出谋划策,结果这李犰用了一篇稀烂文章,让孙祖佑勃然大怒。 为此,他如履薄冰,去求救于孙玉政。 难道孙玉政为他正了名,让孙祖佑对他的不满荡然无存了? “呵呵,来来来,坐坐坐,”孙祖佑笑着招呼他坐下。 贺洛成心里忐忑不安,哪敢与他同座:“右相,右相尊贵,卑职卑贱,怎敢与右相同座,右相有何吩咐,卑职站着听就是了……” “罢了,你执意如此,本相也不强求。” 孙祖佑难得一见的好脾气,笑容似刻在了脸上似的:“你向本相举荐的李犰,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文章差了点,但他既然能考中举人,也就证明他是有些才学的。他一出现,就让本相的儿子有了考取功名之心,让本相的儿子从此走上正途,本相谢你,理所应当。” “这些年,本相为了犬子的将来忧心忡忡,可今日,犬子有了天大的变化,这是你的功劳,本相定当铭记。” 一番话,让贺洛成大喜过望。 他一路上费劲了心思,也没能得到孙祖佑赏识。 可如今,孙祖佑不但承了他的情,而且还将他的功劳铭记于心。 这与他而言,可是求之不得。 贺洛成忙不迭回应:“这都是右相平日里对公子的谆谆教导,公子如今能走上仕途,卑职为公子高兴,不敢贪功……” “贺都尉你也太谦虚了,有功就是有功,待来日回京,本相定会在圣上面前为贺都尉请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还有一事,本相或许还得劳烦于你,”孙祖佑笑道。 听着他那突然转变的话,贺洛成不免心口咯噔一跳。 “右相大人,卑职……” “怎么,你不愿听从本相吩咐?” 孙祖佑脸上笑容凝固。 感受到来自他的一股无形威压,贺洛成脊背一凉,慌忙跪了下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应:“卑职,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担心辜负了右相……” “你啊,就是顾虑太多,起来吧,此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用心,定能做好。” 孙祖佑一摆手,示意他起身。 即便如此,贺洛成心中的恐惧还是不曾消亡。 毕竟这些年关于孙祖佑的传闻,家喻户晓。 他想要得到孙祖佑的帮扶和信任,可又担心孙祖佑让他去做一些灭九族的事。 孙祖佑长叹了一声,沉声道:“这些年来,本相一直忙于政务,对于政儿疏忽了,如今政儿愿意走上正途,本相很是欣慰,可他的才识着实是差了一些,这人也没有什么城府韬略,涉世未深,对于人心更是不察。” “你在神机营多年,又是为圣上办差,倘若有你在政儿身边,本相也能放心很多,倘若你愿意,本相定不亏待你。” 待在孙玉政身边? 贺洛成呼吸一滞,心口跳了半拍。 此去京都不足百里,且这一路他作为孙祖佑一家的随行护卫将领,从未远离,可以说就在孙玉政身边。 孙祖佑主动把他找来,如若只为了这事儿,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难道…… 贺洛成脸上青白交替,心中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卑职愚钝,未能理解右相深意,还望右相不吝指点。” “你在神机营多年,止步于从六品都尉,晋升无望,相比与你一同进入神机营的同僚,你或许不适合神机营,本相可以为你找一条更好的路,只要你按照本相为你设定的路走,本相保你官至正三品。” 孙祖佑朝他伸出了三根手指,抚须笑道。 正三品? 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有孙祖佑扶持,他在朝中就有了靠山,孙祖佑所说的正三品,也定能实现。 贺洛成不再犹豫,郑重的朝他跪下:“卑职,愿听恩相调遣,为恩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33章他就是伪善! 深夜。 景州云来客栈。 李尧歪在罗汉榻上,辗转反侧。 老陈依靠在柱子上,静静打量着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李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下一瞬。 李尧猛地坐了起来,朝着李犰就是一顿数落:“我说你,你怎么能在孙右相面前写那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那是你该写出的文章吗?”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别人想遇都遇不上,老天爷可怜你前半生孤苦伶仃,把机遇都送到你面前了,你,你说你怎么就白白的让它给溜走了,你到底是真蠢,还是装蠢,就算是装,你好歹装得有水平一些。” 被巡抚衙门的人“请”出来后,李尧就一直耿耿于怀。 原以为李犰是得罪了孙祖佑、蔡荆山这才被赶了出来,李尧还为李犰抱打不平,隔空对孙祖佑、蔡荆山狠狠地骂了一顿。 结果李犰把文章的事一说,气得李尧差点自闭。 见李犰不语。 李尧悄然给老陈使了个眼色。 老陈刚对上李犰的视线,顿时泄了气,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让他这当下人的去训斥主子,这不是要让他以下犯上? “老陈你这……真没用!”李尧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撸起袖子就下了榻,拖着一双鞋来到李犰身侧,抓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孙右相有权有势,此次春闱主考又与孙右相关系匪浅,如果你能让孙右相满意,还愁不能金榜题名,还愁将来在朝中无人帮扶?” “可你倒好,不仅没能让孙右相满意,而且还得罪了孙右相和蔡巡抚,你知不知道,这些人一根小手指头就能让咱们覆灭?就能让咱们李家九族团聚于地府?我现在是越来越能明白,为何老东西非要让我跟着你一块入京,倘若让你单独入京,我们在家里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爷,您少说几句……李犰少爷也不是故意的,文章好坏也与当时的情绪有关,夫子不是也说过,要写出好文章,得有好的情绪……”老陈在旁小声嘀咕劝说。 这大晚上的,他这一嚷嚷,把老陈的瞌睡都赶跑了。 更何况这是客栈。 万一隔墙有耳,把这话传出去,再传到京都那些当官的人耳里,谁还敢亲近他们? 李尧憋着一肚子气,难以宣泄,只能不断地给自己灌茶水,试图以此剿灭心中的怒气。 咚咚咚…… 突然。 门外一阵沉闷的敲门声,惊得李尧手一哆嗦,茶水撒了一手。 “这大晚上的,谁会来找咱们?” 李尧话音刚落,心一下又提了起来,如临大敌:“莫非是因为你得罪了右相,右相派人来要杀咱们?” “老陈!你还杵着做甚,还不快收拾行李,赶紧跑!” 他话音一落。 李犰起身,打开了房门。 看到他开门的一瞬,李尧的心都凉了半截。 这李犰,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让他猝不及防。 “贺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李犰朝着门外的人微微拱手,笑着将人请了进来。 一听是贺洛成,李尧心坠海底一般,凉得透透的。 可为了保护李犰,他还是挺身而出。 “贺将军,我们兄弟二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至于误会那全都已经化解了,倘若你还是想要追杀我兄弟二人,我兄弟二人定然不会束手就擒,哪怕是死,我等我要与你拼杀到底!”李尧抄起凳子,就要冲上去将手中凳子砸向贺洛成。 贺洛成连忙抬手,笑道:“李公子,何至于此?在下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向二位道歉。” 一听这话。 李尧微微一顿,很快又醒悟过来:“道歉?就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是没安好心!” “老陈,把少爷请到一边去,”李犰一抬眸看了一眼在旁战战兢兢的老陈。 老陈当即上前,把李尧拽住,奋力才夺下他手中攥着的凳子。 “少爷,有李犰少爷在此,断然不会有事的,您这两天精神紧绷,也没能好好休息,这事儿就让李犰少爷来解决,您先歇着。” 在老陈连拖带拽下,李尧被拽到一旁。 这李尧也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 两人刚一坐下。 贺洛成抬眸看去,却见李尧攥着拳头,正死死地盯着他,不由笑道:“看得出来,二位兄弟感情极好,本将军如若也有这样一个兄弟,就是一辈子碌碌无为,本将军也能宽慰一生。” “哼!别以为你胡乱说几句好话,我们就信了你,”李尧阴沉着脸,对他咬牙切齿,“我们兄弟二人虽说是出自商贾之家,但骨气还是有的,直说了吧,你今儿个来,到底意欲何为!” “和二位交个朋友。” 贺洛成倒了杯茶,亲自送到李犰面前:“李兄,你们此番入京是为金榜题名,而我任职于神机营,与你们并无利益纠葛,至于先前有误会,那都是在下奉命护卫孙右相一家返乡省亲不容有失,在下小心谨慎,不敢有懈怠,可如今,正如李尧贤弟所说,误会已解,你我三人不该再针锋相对。” 此言一出。 李尧整个人愣住。 他这是来求和? 可李犰刚才不是得罪了孙祖佑,引得孙祖佑不快? 这贺洛成在孙祖佑身边做事,听从孙祖佑驱使,他如此作为,岂不是与孙祖佑唱反调? “贺将军,你脑子被驴踢了?” 李尧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老陈急忙提醒:“少爷,人家毕竟是神机营的将军,天子近臣啊!您怎能对贺将军如此不敬?” “咳,那什么,贺将军,你这到底唱的哪一出,先前还想着追杀我们,现在又来跟我们交朋友,到底哪一句是真的?您别怪我心直口快,实在是出门在外,不谨慎不行,您好歹给我们一句实话,别到时候您这翻脸不认人,又带人追杀我们,我们上哪儿说理去,”李尧也不再避讳,直截了当。 毕竟在这之前,贺洛成的做法着实让人难以信任。 贺洛成下意识观望李犰。 见李犰喝茶不语,贺洛成猛地一拍桌子。 李尧浑身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小蛮儿,你都看到了,他,就是伪善,现在被识破,他急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 贺洛成突然朝他走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你想干什么……” “小蛮儿,你还愣着做甚,他要杀我!” 第34章结拜 “李尧贤弟,本将军何时想要杀你?” 贺洛成被他这一嚷嚷,耳朵直发疼,却还在耐着性子说:“本将军此番前来,是怀揣着十分的诚心,如若不信,今夜你我三人就对着这皇天后土结拜为兄弟!从今往后,如若我贺洛成对二位兄弟有异心,或是做出对二位兄弟不利之事,必遭天谴!” “结,结拜?”李尧顿时忘了被他抓得生疼手腕,一脸的震惊。 “正是!” 贺洛成不假思索回应。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李尧嘴角抽搐。 这家伙肯定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脑袋被驴踢了,要不然那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就他三人,那都是在误会中认识的,今天晚上贺洛成还提枪追杀到他们下榻的寺庙,要将他们三人给挑杀了。 现在却要和他们做兄弟。 还要对着皇天后土起誓,这也太荒唐了! 李尧顿了顿,陪着笑脸:“那什么,贺将军你先松开我,有话好好说。” “愚兄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担忧贤弟再生误会,因此出手重了些,贤弟手可好?”贺洛成松开他那被抓得青紫的手腕,十分懊恼。 刚一得了自由。 李尧撒开丫子直奔李犰,躲在李犰身后直喘气,好像快憋死似的:“小蛮儿,快,快跑,这家伙怕是真疯了,再不跑,一会儿他疯病犯了,怕是要把咱们都给杀了!” “李尧贤弟,这是何意?愚兄是认真的,断不是玩笑!” 贺洛成心里一急,当即来到两人面前拱手行了一礼:“二位贤弟他日金榜题名,便是天子门生,我等三人日后同殿为臣,便是同僚,上天让我三人多次相遇,必是有意,既然你我三人得上天垂怜,何不结为异姓兄弟?” “得了吧,你少扯了!”李尧不留情面的反驳了他。 哪个好人家,这么轻易就跟陌生人结为兄弟。 可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之时。 李犰突然开口:“在下李犰,愿与贺将军结为兄弟。” 闻声。 李尧一个头两个大,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贺洛成,一把将李犰拽到一旁说起悄悄话:“你是不是虎啊?有你这样没心眼的吗?你是忘了他是怎么对咱们的,还是你真被他那一番话给说服了?” “你也不好好想想,他是个什么人,动不动就提枪刺人,差点就把咱们三个串成了串,你还上赶着跟他拜把子,他日,他这脾气一上来,再把咱们给杀了,咱这人都死了,上哪儿说理去?还有,他可是孙右相的人,兴许他就是孙右相派来的,意图不轨啊!” “你有什么能让别人图的?”李犰语气淡然。 李家颇有家私,可和孙祖佑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两人现如今也只是个举人,尚未参加春闱金榜题名,又有什么让他人意图不轨的? 总不能别人图他在青楼的那几个相好,或是他花费了大心思养在外宅的几只黄狗和蛐蛐、斗鸡? 李尧细细思量,抓着他的手一松,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好像也是,咱们家就这点家当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如若他们真想搞死咱们,随随便便给咱们强加一个罪名,或是派杀手悄无声息的把咱们给杀了,咱们也难以抵挡。” “贺将军,还请思量清楚,结拜并非小事,”李犰沉声道。 于他而言,贺洛成是个可用之人。 他在京都城并没有势力,而贺洛成乃是神机营都尉,在京都多年,多少有些人脉,除此之外,贺洛成特殊的身份,也必然掌握了一些他没有掌握的一些辛秘。 与之结为兄弟,李犰不亏。 贺洛成猛地一拍胸口,荡气回肠:“我贺洛成说出的话,断无收回之理,若不是深思熟虑之后,我也不会深夜而来!此番结拜,我绝无悔意,一字一句,皆是发自肺腑!” “老陈!摆下香案。” 李犰朝老陈郑重道。 看着两个疯痞似的家伙,李尧心里直发怵。 三言两语就结拜,玩呢! 更何况他打心里对贺洛成警惕,对于这个人,他不信任。 不多时。 老陈摆好了香案:“李犰少爷,夜深了,客栈里也找不着鸡鸭鱼作为贡品,只有这三盘点心,您看……” “只要有心,就算是没有供品,皇天后土也能见证,贺大哥,请!”李犰点燃三支香,递给贺洛成。 贺洛成接过,跪得那叫一个干脆:“李犰贤弟所言极是,今日我等三人在此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有福同享,有难同担,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一听这话。 李尧往后挪了挪。 可到底还是被贺洛成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贺洛成笑道:“李尧贤弟,说好的三人结拜,怎能少了你,快来快来,与愚兄一同叩拜皇天后土,这一拜过后,你我三人便是兄弟。” “别别别,我就不凑这热闹了,我这人素来喜静,不爱热闹,”李尧苦涩一笑,心里却在毫不留情的痛骂贺洛成虚伪。 他还想活得更久一些,可不想被这人害了性命。 “跪下!” 李犰一声令下。 李尧两腿一软,两腿不停使唤跪了下来。 见状。 贺洛成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好贤弟,没想到你还是兄管严啊,如此甚好,长兄如父,就该如此。” “切!想当我兄长就算了,你居然还想当我爹,想得倒美!我就算是跪下,我也绝不会认你是我兄长!”李尧倔强的说着,一抬头看向李犰那冰冷的面孔,顿时又不受控制般低下了头。 “你这么看着我做甚,我有你一个兄长就够我受得了,再来一个,我还活不活了?”李尧小声地嘟囔着。 一听这话。 李犰无奈地笑了笑:“贺大哥,我与你结拜,你比我年长当为我兄长,李尧是我弟弟,不论结拜与否,他都是你弟弟。” “谁要给他当弟弟,我才不要!”李尧低声自言自语。 闻声。 贺洛成也不再勉强,两人对着香炉叩拜。 刚一结束。 两人还未来得及寒暄。 李尧就迫不及待的赶人:“这拜也拜了,我们还要歇息,就不留你了,老陈送客!” “你这贤弟,怎的如此心急,愚兄今夜前来,不仅是为了此事!” 贺洛成拉着李犰的手,坐在桌前,神色严肃:“孙右相原本想让你为孙公子替考,孙公子回绝了,然此事,还没完!” 第35章兄弟情深 “贺……贺将军,你刚才说,孙右相想让李犰给孙公子替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什么叫此事没完?” 李尧说着,突然看向李犰,后知后觉。 好家伙! 又让李犰未卜先知了。 难怪李犰在孙祖佑面前写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原来是藏拙。 这要是真让孙祖佑知道李犰的文章水平,那还不得逼着李犰给孙玉政替考,真到那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若真进了场,李犰一旦发挥失常,孙祖佑动怒,李犰还有命活吗? 贺洛成面色凝重道:“你我既是兄弟,有些事愚兄也不瞒你们,来之前,愚兄已经答应孙右相回京之后,将离开神机营,到户部,任六品主事。” “如果我所料不差,孙公子之后,也会到户部任职,至于你们,倘若二位贤弟能够顺利金榜题名,到时,或许也会分到户部。” 一听这话。 李尧更是云里雾里,对他的话百思不得其解:“贺将军,你这话倒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多少人求之不得能分到户部,我们要是真能金榜题名,就算考中状元,那也得先进翰林院,进入户部得到正经官职,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么好的事,怎么出自他口,反倒是要上刑场似的,一脸的悲壮。 “孙祖佑想要让孙玉政进入户部?”李犰沉声道。 “正是如此!” 贺洛成仿佛找到了知音,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李犰贤弟,你果然是聪慧过人,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你。” 一见两人的手攥在一块。 李尧的脸立马变得阴沉,趁机上前将两人的手分开:“就算是孙公子进入户部,那又如何?” “户部乃是龙潭虎穴,危险重重,”贺洛成抬眸督了他一眼,“不过同时户部也蕴藏着巨大的机遇,倘若能从中脱颖而出,为圣人排忧解难,他日,必能前途无忧。” “可一旦被牵扯其中,轻则丢官,重则家小不保。” “这,这么严重?”李尧心顿时凉了半截,没了刚才的斗志昂扬。 反观李犰,依旧是淡定从容。 十五年前,徐有道便是户部尚书,掌管户部多年从未有失。 当年徐有道出任救灾大臣,正是孙祖佑举荐。 徐有道被罢官夺职后,孙祖佑曾补任户部尚书,整整十年,孙祖佑在户部屹立不倒。 如今户部尚书余永元年老体迈,户部实则由左右侍郎掌管,五年来,左右侍郎不睦,明争暗斗,致使户部之内上下不和,勾心斗角,争端不止。 多年累积的各种项目堆积如山,其中更是盘根错节。 光是国库借款一项,就是一笔理不清的账,涉及官员成百上千。 如今的户部说是龙潭虎穴,一点也不为过。 李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面色无波:“近年来,边境不安,朝廷有心征讨却因钱粮问题无法成事,右相在朝多年,对朝局敏锐,又有后宫消息,孙公子此时参加科举,右相意欲将其安排至户部,或是此番征讨一事要提上朝廷议程。” “如此一来,或许果真是个机会。” 李尧一个头两个大:“我说小蛮儿,这听人说话,不能只听一半,他刚才说了,一旦牵扯其中,一家老小性命不保,这说明什么,说明有可能会存在抄家灭门的危险!万一咱俩都折进去,那老东西不就跟着咱们都玩完了?” “老东西?” “哦,就是我爹。” 李尧随口一答,回应贺洛成的话。 闻声。 贺洛成尴尬的笑了笑:“李尧贤弟还真是豪爽之人,不过此事确实是危机四伏,李犰贤弟,我想你还是好好的考虑考虑,如若不愿,你与李尧贤弟还可以在高中之后,由朝廷安排,只要是考上,左右是有官做的。” “小蛮儿,你听到了,咱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老东西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李尧急忙劝道。 可眼前的李犰,却是毫无退缩之意。 于他而言,这正是一个机会。 当初他父亲就是在户部任上被迫害至死,虽然过去了十五年,但或许户部还留有他父亲的痕迹。 更何况他此番入京,本就是奔着为徐氏一门报仇而去的。 但有机遇,他又怎会错过。 李犰微微一笑,道:“我倒是觉得贺大哥所言极是,若想往上走,就必须冒险,要想过得安逸平稳,走什么仕途?” “小蛮儿,你决定好了?”李尧突然变得正经。 “我所走的路,从来不是平坦,而你不同,李尧,爹只是让你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将来有个可以傍身的官职,你可以走一条和我不一样的道路,”李犰低声提醒着他。 原本他们就不是一样的人。 他有家业,有疼爱他的父亲,而李犰所拥有的只是血海深仇,身后空无一人。 他也没必要跟着李犰去冒险,不论进退他都还有路,可李犰没有任何的退路。 李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端起茶盏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奶奶个球的,你都这么说了,本少爷要是再退缩,那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出来时,爹说了,不论你干什么,我就跟你干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李尧也跟定你!” “少爷,您……” 老陈为之动容,眼里泪花一闪一闪的。 “少在这婆婆妈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东西是个怎样的脾气,要是本少爷撇下小蛮儿,自个儿图逍遥自在,老东西还不打断我的腿,本少爷素来桀骜不羁,没了腿,本少爷还怎么潇洒自在,莫说本少爷养在外宅的小宝贝们,就是青楼里的姑娘们,也要因为没有本少爷的光顾而黯然失色!” 李尧得瑟的挑了挑眉,俨然一副洒脱模样。 见他一副不靠谱的样子,老陈好不容易才积攒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 “少爷,您就不能让小的先感动完?小的跟随您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听到你说出这么一番慷慨即扬的话,结果这还没到一刻……” “行了行了,别絮叨了!” 李尧猛地站了起来,朝贺洛成拱手,郑重道:“贺将军,他日到了京都,还请多多关照,若是将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将军不吝赐教。” “该是如此,此番入京,不论二位贤弟有什么需要愚兄的地方尽管开口,既然结拜为兄弟,就当兄弟齐心,哪怕前方有艰难险阻,愚兄也定与二位贤弟一同去闯!”贺洛成一字一顿,郑地有声。 第36章我那兄弟不老实 送走贺洛成后。 已是夜半三更。 李尧不再赘言,自顾自躺在榻上,欣然入睡。 老陈为他盖上被子后,回眸看了看李犰,欲言又止。 里屋内。 李犰正坐在榻上,瞧见了几次三番在外徘徊的老陈。 “老陈,有话,但说无妨。” 老陈打量了一番双目紧闭的李尧,忧心忡忡,来到李犰面前,扑通朝李犰跪下,潸然泪下:“李犰少爷,少爷他本性不坏,您别看他平日里放浪不羁,一副纨绔模样,可少爷他心是好的……” “少爷年少时,老爷为少爷选了离家百里之遥的私塾,哪里的先生学问极好的,可那些同窗因为少爷年少,又是独自在外求学,总是欺负少爷,打那时起,少爷就想着若有兄弟,兄弟齐心,那些同窗定是不敢欺负他的。” “您别看少爷平日里话多,开朗得很,可实际上少爷心思重,好些时候少爷在外遇事,也不愿与老爷说的,总是一个人扛着,少爷是真心想要一个兄弟,能够与他交心……自从少爷知晓您是他兄长之后,高兴得很……” “我知道。”李犰抬眸目光灼灼望着谁在外头的李尧。 在全州,人人都说他李尧是个不可一世的纨绔,不学无术,不仁不孝。 可李犰知道,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并非是他真实的模样。 祠堂里,李尧为他赎回的匕首,还在他身上藏着。 这一路走来,李尧总是以李子瑜为借口,对李犰百般顺从,不论李犰想要做什么,又或是李犰遇到危险,他总是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头。 明明他没有武功傍身,却从未有退缩之意。 这一次,他更是选择了与李犰一样的路。 一条前途未知,生死未卜的路。 纵使如此,他也能睡得安稳,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在李犰面前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老陈先是一怔,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李犰少爷,您既然知晓少爷把您当成了兄长,为何不阻止少爷进什么户部?少爷没什么心眼子,又是直肠子,万一少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如何是好?” “就是我劝,他也不会听,这一点你比我更加清楚,”李犰看着熟睡中的李尧,思绪万千。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明明很怕,却又义无反顾追随于他。 老陈忙不迭道:“李犰少爷,少爷他肯听您的话,只要您坚持不让他进户部,或是不许他入京赴考,让他立即回全州,少爷也一定会听的……” “老陈,你是担心到了京都,我对他不管不顾,对吗?”李犰问道。 老陈是李家家生子,从小与李尧一起长大,对李尧的感情自是与众不同。 在他心里,李尧才是他的少爷,是他要守护的人。 可如今,李犰同样也是他的主子。 听着李犰一番话,老陈还以为他这是在责备自己,不把他当成主子,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李犰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能对李尧忠心这十分难得,我既然认了李子瑜为父,他便是我弟,不论到何处,我都会尽我所能庇护于他。” “老陈,你身体条件不错,如若你愿意,从即日起,我教你武艺,往后纵使我不能及时出现在你与李尧身边,你也能自保的同时,护卫李尧,你可愿?” “愿,愿意!” 老陈不假思索回应,眼里满是惊喜。 在与他交代几句后。 老陈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下意识就要和李尧分享,一瞧见李尧睡的正香,不敢搅扰,自顾自靠在榻沿,守着李尧睡去。 看着主仆两人,李犰百感交集。 当初在徐家,他也有这样的忠诚奴仆。 那时的他,也曾将那人当做了兄弟,可徐家覆灭之后,那人远走他乡,与他早已分道扬镳。 如今的那人,了无音讯。 深夜微凉,月色皎洁。 刚一躺下,满脑子那挥之不去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让他难以入睡。 越是靠近京都,他那早已尘封心中多年的记忆,再一次涌现。 在京都,他也曾有许多亲朋。 可这些人,大多数已经变了心。 至于孙玉政,纵使相认,李犰对他仍旧是保持着警惕之心。 时过境迁,瞬息万变。 他也无法保证这些曾经的好友,仍旧可信。 却不知,此时此刻,在房顶之上一抹黑影正悄然靠近他所在的客房。 一听到房顶上的动静,李犰迅速做出反应,悄然通过窗户飞身上了屋顶。 月光下,那一抹孤影却透着一股感伤。 在察觉那人熟悉的气息后,李犰并未靠近,而是隐身黑暗之中,悄然注视着他自顾自对月独饮。 直到黑影消失,李犰都不曾现身。 …… 咚咚咚…… 翌日清晨。 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李尧。 “挨千刀的,真是不让人有片刻安生,老陈你快去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搅扰本少爷美梦!” 李尧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抓起被子捂住耳朵,迟迟不肯睁眼。 老陈应了一声,房门刚一打开。 却见孙初落正站在门外,身后还紧跟着一名婢女。 “孙,孙小姐……” 一听是孙初落,李尧一激动,从榻上滚了下来。 引得门外的孙初落婢女小玉掩嘴偷笑。 李尧尴尬的爬了起来,一溜烟跑进里屋,将还在沉睡的李犰揪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起来起来,孙小姐来寻你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与孙小姐的情缘尚未结束,说不定此番孙小姐前来,是为了与你再续前缘的!” “续什么情缘,我与她有何情缘可续?好好歇歇,待正午再赶路不迟,”李犰双眼紧闭,朝他摆了摆手,又躺了下去。 他这话音刚落。 孙初落突然到了跟前。 一看到孙初落杀了进来,李尧尴尬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什么……” “出去!” “好嘞!” 李尧麻溜的跑了出去,不带一刻犹豫。 眼瞅着李尧跑了出来,老陈立马识趣,与他一块出了门,还贴心的为两人把门关上。 门外。 李尧刚要通过门缝往里偷瞄,小玉双手环抱于胸前,用身体挡住了门缝。 见状。 李尧倔脾气上了头,抱着手,朝她翻了个白眼:“我说姑娘,你家小姐现在可是和我兄弟同处一室,你就不怕我兄弟兽性大发,直接在里头把你家小姐给生米煮成熟饭?” 第37章扑倒,办了她 “登徒子,再胡说,小心我告诉老爷!” 小玉冷哼了一声,气鼓鼓。 闻声。 李尧顿时来了兴致,故意扯着嗓门喊道:“你说对了,我们啊,那就是登徒子,而且还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登徒子,就算如此,你家小姐那还不是不顾男女大防,主动来找我们?” “这话怎么说来着,你瞧瞧我这脑子,这话到嘴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了,老陈你来说说。” 此刻,老陈脸都被吓绿了,整个人瑟瑟发抖。 那可是右相家的家奴! 里头是右相千金! 少爷这么一喊,岂不是整栋楼的人都听见了? 这要是真传到右相耳里,那还不得把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老陈缩着脖子,颤抖着声音低声道:“少爷,您,您好歹收敛一些,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右相千金小姐,您这一嗓子,满楼的人都听见,这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传扬出去,右相一怒,咱们可就回不了全州了……” “小的家里还有老娘,小的还不想死……” “死什么死,你这人怎么这么会扫兴,”李尧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一回头又冲着小玉笑得邪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许了人家没呀,或是有没有心仪之人,你看本少爷如何?” “你再说……” “外头的,再多话,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客房内,传来孙初落清冷的声音。 一听那声音,李尧顿时蔫了似的,尴尬的站立不安。 见他那副有些滑稽的模样,小玉甚是得意,像个胜利者似的高傲的仰着头。 “果然,有什么样的婢女就有什么样的主子,好男不跟女斗,老陈饿了吧,走,本少爷请你吃好吃的,馋死她!”李尧不自觉的压低着声音,嘀嘀咕咕的和老陈下了楼。 这人一走。 小玉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透过门缝往里瞅,生怕李犰在里边对她家小姐做出什么不轨之事似的。 房间内。 李犰躬身在孙初落面前,垂眸不语。 许久。 孙初落心里一股无形怒火油然而生,刚要开口对他发火,一抬眸见他面容冰冷,竟是有些莫名的伤感:“你就这么讨厌我?甚至不愿意跟我坐一块?” “小姐身份尊贵,不该委身前来,纵使前来,也该是在外,而不是在内,如若传扬出去于小姐名声不利,”李犰沉声回应。 “你就是讨厌我!” 孙初落眼眶一红,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奇怪的感觉,让孙初落都有些震惊。 一个外男,明明是个陌生人,可她却总是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感受到自己异样的情绪后,孙初落心口猛然一紧,很快又回过神,摆出一副严肃模样。 “李犰,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说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既是救命之恩,本小姐自当报答,”孙初落眉头微蹙,审视着他。 “昨夜本小姐让你随行回府,你为何又自行离府跑到此处下榻?今日,又为何不与本小姐同行?难道你觉得本小姐是那种口是心非的阴险小人,将你留下,是对你别有所图?” “学生断无此意。” 李犰微微拱手,从容回应。 见他依旧对自己疏远,孙初落心生怒意。 “坐下!” 孙初落气得憋红了小脸。 下一瞬。 小玉推门入内,一见孙初落神色有异,慌忙赔罪:“奴婢似听闻小姐呼唤,这,这才闯进来……小姐,老爷和公子如若知晓您中途离开,怕是要动怒……” “本小姐还是那句话,你既是本小姐的恩人,本小姐自会报答于你,此话不改,立刻收拾东西,随本小姐一同返京,”孙初落站了起来,言词严厉,不容反驳。 闻声。 小玉紧攥着衣角,小心翼翼抬眸打量李犰,咬着唇欲言又止。 李犰面色无波,沉声道:“学生并无搭救小姐之恩,学生遇到小姐之时,那些马匪已然远去,不久贺将军赶到,如若小姐对于此事耿耿于怀,非要找个人报答,该是去找贺将军,而非学生。”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比石头还硬!小玉,我们走!”孙初落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愤然而去。 反观小玉,分明是松了一口气,赶忙追了出去。 右相千金,又岂能对一个商贾之子青睐。 如此小姐,就该配那豪门子弟。 这人一走。 李尧、老陈从门外往里探头,鬼鬼祟祟的。 见房间里只有李犰一人正在收拾行装,李尧拍着胸口走了进来。 “小蛮儿,我说你这一回可真是白白的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就刚刚,你完全可以直接把那孙小姐给扑倒,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做那孙右相的乘龙快婿,一跃龙门,得偿所愿,还用得着去费那功夫参加什么科考?” 李尧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人家孙小姐都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么明显的表示出对你的爱意,你不把握机会就算了,居然还往外赶人,与这么漂亮的个美人儿生恶,你这不是缺心眼子吗?” 登时。 李尧思绪一滞,视线下移定格在他两腿之间,一脸的嫌弃:“你该不会,不行吧?噗呲,哈哈哈……” “我说呢,平日里我常唤你一同前往青楼,你就是不愿去,纵使是面对那些风韵卓然的美人儿,你也不为所动,合着,合着你不行……” 霎那间。 李犰一记刀眼扫了过去。 李尧笑声戛然而止,轻声一咳化解尴尬:“那什么,不行就不行吧,等到了京都我出钱给你治,保准让你行!哦,对了,老陈,咱们不是还要准备干粮,走走走,一会儿多买一些肉干路上吃。” “少爷,这干粮不是昨个儿都买完了吗?车里都堆不下了……”老陈不合时宜的开口。 一番话,让李尧嘴角猛地一抽,赏了他一脚。 “怎么就堆不下了,那么大个地方,就是塞也得给本少爷塞进去,你说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懂事,本少爷这些年白疼你了?” “走吧。” 李犰随手将包裹塞在他怀里,快步走了出去。 李尧立马应了一声,反手将包裹丢给老陈:“唉,小蛮儿,你等等我,你跟我说说,刚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38章谁都可以,他不行! 正午时分。 孙初落赶上了车队,坐在马车内却是心神不宁。 看着孙初落丢了魂似的,孙玉政忍不住打趣。 “姐,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是怪怪的,你老实告诉我,这一路是不是看上了哪位公子,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孙玉政猛地一拍胸口,笑逐颜开:“你若真看上了哪位公子,尽管跟老弟我说,我来为你好好的考核他一番,如若此人果真是个良人,我来向爹提,要是爹不答应,我给你准备嫁妆,让媒人去说和说和!” 马车内充斥着他愉快的声音。 然而这一番话,却像是一个字也没钻进孙初落的耳朵里。 那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孙初落,俨然一副多愁善感的病娇美人似的,皱着眉头,黯然神伤。 “小玉,你一直跟随在小姐身边,我且问你,刚才你和小姐哪去了?” 察觉不对劲的孙玉政,掀开车帘询问跟在马车旁的小玉。 小玉抬眸望了望孙初落,见孙初落眼神中透着警告,欲言又止。 孙玉政回眸打量了一眼孙初落,闷闷不乐:“小玉,你尽管说来,若是胆敢隐瞒不报,小心本公子把你逐出孙府,让你在外自生自灭!” “臭小子,能耐了你!” 孙初落一拍他的脑袋,恢复了神色:“小玉是我的婢女,还轮不到你来发落,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先让爹把你赶出府去!” “嘿嘿,姐,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说真的,你到底看上谁了,”孙玉政嬉皮笑脸摸了摸后脑勺,“你说你,都这么多年了,爹也给你介绍了不少富家公子,你就是不乐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小玉在外边编排自个儿,那些话我听了都觉得难听,更何况是外人,这要是让爹知道你是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定然动怒,搞不好爹随便把你许配人家,真到那时,你就是哭鼻子也无济于事。” 孙初落有姿色有才情,早在她七岁时就有才女之名。 若非与徐江宁有婚约,求娶她的人怕是要从京都排到直隶。 徐家出事后,徐江宁下落不明,各种传闻层出不穷,或是徐江宁流落民间已然被乱匪杀死,化作一缕冤魂。 或是被仇家追杀,生死未卜。 更有传闻,徐江宁被采生折割,早已面目全非。 纵使不断有传闻传来,孙初落仍旧是不为所动,一直坚信徐江宁还活着,为了等待徐江宁,她至今未嫁。 哪怕是面对条件再好的富家公子,她也从未忘却徐江宁。 可这一次,她似乎对李犰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这样的变化,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姐,你真的有看上的男子了?告诉我,他是谁!” 孙玉政情绪有些激动,赶忙追问。 孙初落拧着他的耳朵,猛地一拍他后脑勺:“你这家伙这是什么表情,就许你在外寻花问柳,到处留情,就不许我喜欢他人了?”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哎呀,你先松开,”孙玉政心急如焚,“你是我姐,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对方又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我自是为你欢喜,可是咱们这一路走来,见着的无非是些歪果裂枣,这些人……” “等等!姐,你莫不是对徐,对那个李犰感兴趣吧?” 孙玉政嘴角抽搐,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却见孙初落神色异常,绝美的脸染上一抹红晕。 见状。 孙玉政心口猛地一紧:“不行!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为何?”孙初落柳眉微蹙。 李犰可是他从万千学子中挑选出来的,为了拉拢李犰,他还写了推荐信,让李犰一路畅行无阻。 既是他看重之人,又为何会如此抵触? “总之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孙玉政面色凝重,语气毋庸置疑:“你不仅不能对他有意,而且从即日起,你不能与他有任何的往来!否则,我定会告知爹,如若让爹知晓你与一个商贾之子亲密,爹会做出什么,你最是清楚!” 说罢? 孙玉政叫停了马车。 “姐,关于他,你最好连提都不要提,特别是在爹面前,否则对你,对他都是不利!” 看着他跳下马车。 孙初落神色黯然,思绪万千。 这些年孙玉政行为荒唐,顽劣不堪,可在她面前,孙玉政素来听话,从不反驳她的话,可这一次,孙玉政似乎与以往不同。 似乎,他对李犰有着很深的敌意。 树丛里。 孙玉政满面阴沉,紧盯着眼前忐忑不安的小玉,冷声质问:“小玉,我且问你,刚才小姐是否去找了李犰?我要听实话!” 从未见孙玉政如此严肃的小玉,也是吓了一跳。 “回,回少爷,奴婢劝过小姐,可是小姐不听……” “所以她到底还是私下见了李犰!” 孙玉政心口咯噔一跳,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打头的一辆马车,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老爷知道吗?” 小玉紧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小姐并未让我告知老爷,走时也找了托词,许是,许是不知……” 孙祖佑敏锐而又警惕,孙初落离开车队擅自去找李犰,这么大的事孙祖佑又怎会不知? 可让他奇怪的是,孙祖佑却反常。 孙初落回来之后,孙祖佑竟是不曾询问于她,甚至连她身边的婢女也不曾询问。 “少爷……小姐似乎对那李公子很感兴趣,刚刚在客栈,李公子对小姐十分冷漠,可小姐却一直想要与他说话,回来路上,小姐话里话外都是李公子……” 小玉紧抿着唇,小声说着。 孙玉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尽是无奈:“到底是如此……” “小玉,你且回去,记着,今日我问你的话不可让小姐知晓,另外,如若有人问起,哪怕是老爷,你也不得透漏一个字,听明白了?” “是,奴婢明白!” 小玉应声,回到马车旁继续跟随。 看着远去的车队,孙玉政紧攥着拳头,眸中似有泪光闪动。 与此同时。 孙祖佑撩起帘子,朝孙玉政所在的方向看去,捻须不语,嘴角微勾。 第39章老家伙不伦不类 十天后。 京都,春永巷。 高云客栈。 老陈赶着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看着破旧的招牌上满是蜘蛛网,只是站在门外,都能闻到一股霉味儿从客栈里涌出,呛得人直咳嗽。 “咳……少爷,李犰少爷,高云客栈到了。” “总算是到了,我这腰,嘶,老陈,快扶我一把,这一路颠簸是人能受的吗?” 李尧嘟囔着在老陈的搀扶下,下了车:“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你说,也就一百多里路,咱们足足走了十天,一天就走三四里路,最后一天你非得让老陈死命的赶,颠得我五脏六腑都快错了位,你说你非得费这劲做甚?” “少爷……” 老陈微微抬眸,示意他看向眼前的客栈。 在看清客栈里的环境后,李尧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环顾一周。 只见周围行人寥寥,甚至连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都没瞧见。 一条巷子贯通南北,东西被房屋遮挡,虽是道路宽敞,但却是静得有些瘆人。 李尧一脸茫然:“老陈,你是不是走错路了,不是说京都繁华似锦,到处都是热闹,可这……这是什么破地儿?” “少爷,这没错,我是一路问找到这来的,”老陈回眸打量了一眼正下车的李犰,虽有疑惑,却不敢问。 “我说小蛮儿,咱们此番是入京赶考的,来日一旦高中那可就是官老爷,京都城乃是大武国最繁华的地方,天子脚下,商铺众多,光是客栈就有几十上百家,就算咱们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温习课业,也不能找这么一个连狗都嫌弃的地儿下榻啊!” 李尧叫苦不迭:“此番入京赶考的举子,就算中途折了些,可到底还是不少的,即便好的客栈都被人占了,那咱们也不能住这儿啊!你瞧瞧这里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到处破烂,要不是有这么一块招牌,我都不知道这是一家客栈!” “狗都嫌的地方,却被你找着了,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不住?” “住!谁说我不住了,你若住,我就住!” 面对李犰的询问,李尧突然话锋一转。 只见李犰下一瞬走了进去。 看到他进入客栈,李尧嘴角猛地一抽。 原以为他这是玩笑话,不曾想他居然来真的。 放着装潢华丽的客栈不住,他却对这么一家破旧的客栈情有独钟。 果然! 这家伙缺心眼! 老陈说:“少爷,咱们,进吗?这地方我怎么总觉着不大对劲,不像是个正经客栈。” “那能怎么着,走时,老东西一再交代,我要是忤逆他,那就是不孝,往后回了全州,那老东西还不得打断我的腿,把我逐出族谱?”李尧心里愤愤不平,虽然有些嫌弃,但这腿还是不听使唤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 李尧额头上浮现几条黑线,嫌弃的捂着口鼻,愣是不愿多挪一步。 却见客栈内满是灰尘,楼上楼下被蜘蛛网占据,不见人影,好像废弃了许久,边上一张桌上还放着不知何时的一颗梨子,已经发霉溃烂。 “小蛮儿,你,你跑哪去了?” 李尧环顾一周却不见李犰身影,更是慌张:“老陈,你瞧见小蛮儿了没,这小子跑哪去了,该不会是被人给宰了吧?” “不会不会,李犰少爷身手了得,又是个警惕的,别人休想近他身,”老陈看了看周围,目光锁定在被一块破帘子遮挡的小门,“少爷,这有门,莫不是李犰少爷进来寻不到店家,自个儿进里边找去了?” “那还愣着做甚,赶快去啊!” 李尧说着,也顾不得周围环境恶劣,掀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穿过小门,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与外头的脏乱破旧截然不同,此处显然是被人精心打扫布置过,院落整洁,一颗参天大树郁郁葱葱,透着生机盎然。 树下置两张藤椅,中间摆一小四方桌,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茶壶四周围着四个倒扣的水杯。 角落里水井旁,种着瓜果蔬菜。 穿过树荫,却见一两层小楼。 一楼大门敞开,内里装潢精致透着书卷气。 “少爷,这幅画咱家好像也有一副,您瞧,就连这落款署名都一样。” 老陈一进门就瞧见一旁墙上悬挂的一副松树图,高山之上,唯有一颗松树,好像一个人正站在高山之巅俯视江河。 李尧凑近端详:“老陈,你瞎啊,这怎么可能和咱们家的一样,你瞧瞧这画的是松树,咱们家的分明是颗杨树,不过也怪不得你,那幅画老东西宝贵得很,就是我也不让碰。” “这落款署名倒是一致,兴许是哪位画家所作,正巧被老东西和这店家买了去,随随便便就能瞧见,想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正当此时。 楼上传来李犰的声音。 李尧闻声,刚要上楼。 却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不多时。 只见李犰和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头戴混元巾,脚踩十方鞋,一袭蓝袍随意敞开,几乎垂地,手持一把蒲扇的圆脸中年男子,有说有笑,下了楼。 看着李犰那脸上的笑容,李尧微微一愣。 “老陈,瞧见了?” “看到了,李犰少爷正和一个老道士……” “我让你看他了吗?看小蛮儿,咱们和小蛮儿相处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他如此开怀笑过!”李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小蛮儿肯定认识他,而且关系还不浅!” “哟,这就是你说的两位兄弟?长得不错,清秀,来来来,都别杵着,都坐下说话,”那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 李犰刚一下楼。 李尧当即把他拉到一旁:“小蛮儿,这是什么人,你是如何认识的?还有,这家伙怎么这么一身打扮,不伦不类的?像个道士,又不像个道士?” “你这小兔崽子,说谁不伦不类!” 中年男人面色陡然一沉,用蒲扇往桌上一敲:“什么这家伙,我有名有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一点也不懂事,杵着干什么,坐下!再敢如此无礼,小心我把你们一个个都给发卖了,让你们哭都没地哭去!” 第40章把你晾成肉干,慢慢吃 “你,你这……” 李尧一脸委屈:“小蛮儿,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无礼了,还有,这是什么破地方?我再怎么说那也是全州李家的少爷,将来金榜题名,上了金銮殿,封侯拜相,我是前程无限,怎能,怎能如此委屈,住在这狗都不住的地儿?” 一听这话。 那中年男人脾气上来,拿着蒲扇跑过去,就往他脑袋敲。 “我这地方,那可是闹中取静的世外桃源,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狗都不住的地儿?我告诉你,多少人争先恐后,挤破了脑袋想要进我的门,我都把他们赶出去,你还嫌弃上了?”中年男人撸起袖子,猛地一拍他脑袋。 被打得有些发懵的李尧,更是委屈。 “小蛮儿……” “这位是王骁,王先生,曾官拜三品,乃是龙凤十年的状元,十五年前,王先生因腿疾辞去官职,在此处经营客栈,”李犰无奈的笑着,向他介绍。 曾官拜三品? 龙凤十年的状元公? 就他? 李尧半信半疑,上下打量着他,视线不由得定格在他一双腿上:“小,小蛮儿,你确定他腿有毛病?” 刚才他跑过来打李尧的时候,那可是健步如飞。 竟是比李尧这个年轻人腿脚还要利索。 王骁轻声一咳,立马瘸着一条腿,捂着腰,一瘸一拐的坐在交椅上:“哎哟,我这腿,实在是疼得紧,江,李犰啊,这些年你说你跑哪去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这老人家。” 老人家? 李尧嘴角抽搐,他这红光满面的,哪里像个老人家了? “小蛮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又或者说,你们两个在这之前,他是不是对你有大恩?”李尧低声,在他耳边嘀咕。 “何意?” “要不是你有什么把柄,或者是他对你有大恩,你怎会一进京都哪也不去,直奔这儿?还把我们俩撂在外头,自个儿跑上去见他?”李尧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对王骁的鄙夷、厌恶。 “还有,你在吹嘘他之前,能不能先打个腹稿?你看他这模样,他哪一点像是个三品大员?还状元公,他这么邋遢,还,还抠鼻子……我的天,脏死了!” 看着眼前的王骁不修边幅,随心所欲模样,李尧脸上精彩纷呈。 反观李犰,却是不以为意。 李尧用着几近哀求的口吻:“小蛮儿,我出钱,咱们换个地方住,我向你保证,我绝不逛青楼,也不找姑娘在京都我全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可就是,就是不能住这地儿,要不然我这身心……” “王先生在吗?” 正当此时。 外头响起一阵清脆的女音。 一听外头的声音。 李尧额头上顿时浮现出几条黑线:“小蛮儿,你告诉她我们要来这了?” “不曾。” 李犰眸光一扫。 王骁立马举起双手,一脸的无辜:“别,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来,我事先并未得到信。” “麻烦您出去先让她离开,我在此处的消息,也请您保密,”李犰声音低沉,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你且放心,在我这,你的消息定是无人知晓!” 王骁应了一声,刚要走,目光却不经意间划过李尧,不由嘴角上扬:“小家伙,你呢,要是再敢嫌弃我这,我就把你割喉放血,然后把你吊在这棵树上晾成肉干,慢慢吃。” 闻声。 李尧浑身鸡皮疙瘩顷刻冒了出来,脊背直发凉,机械转头向李犰投去求救的眼神。 这老家伙,怎么和李犰一个秉性。 一言不合就要把人给噶了? “小家伙,要乖乖的,不可以乱跑哦。” 王骁抬起手中的蒲扇,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拍,见他打了个寒颤,十分满意的走了出去。 “王叔,莫忘了瘸的是左腿。” 李犰打趣道。 王骁往后摆了摆蒲扇,走进小门瞬间,左腿一瘸。 这两人,关系肯定不简单。 否则这李犰怎会唤他“王叔”。 可这李犰不是打西域来的,怎会认识京都城里曾经的三品大员? 李尧眼里满是质疑,打量着李犰,欲言又止。 李犰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他曾出使西域,与我有过数面之缘,彼此性情相投,算是忘年交,我唤他王叔并无不妥,如今他已经辞官不做,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在外你我当皆唤他王先生,以示尊重。” “这怎么称呼不打紧,要紧的是,小蛮儿,你确定你这一趟来京都,真是为了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李尧思绪万千。 这一路,他看到了李犰的闷闷不乐。 越是靠近京都,李犰越是心事重重,好像这京都城里有什么让他不安。 李犰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门外。 见状。 李尧话放嘴边又咽了回去,叫上老陈悄悄地溜到小门后偷听。 客栈大堂里。 王骁随意坐在满是灰尘的长凳上,满脸笑容的朝面前的孙初落招手:“来来来,小初落坐,到了王叔这,你不用拘束。” “这是拘不拘束的问题吗?这么脏……小姐,”小玉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孙初落直接坐在他面前的长凳上,丝毫不在意长凳上那积攒了三寸厚的灰尘。 “王叔,您近来可好?” 孙初落笑面如魇,接过小玉手上的礼盒,放在王骁面前:“这是初落随父回乡省亲,路过您的家乡,给您带的一些家乡的特产,还有这件长袍,是初落亲手所绣,这上面的花纹图案也是您喜欢的。” “哎哟,到底是小初落会心疼人,这将来啊,谁要是娶了你,那可是享福哟。” 王骁眉开眼笑,从长袍里摸出一张符纸,郑重的放在她手上:“这是王叔亲手画的,灵验得很,你随身携带可保平安。” 说着。 王骁长叹了一口气:“都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有些人你也该放下了,他是回不来了,与其等,倒不如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如此,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啊。” 本来还笑容满面的孙初落听了这话,黯然神伤。 她攥着手中的帕子,美眸中泪花闪闪:“王叔,他还活着,对吗?” 第41章他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你啊,不该执着这么多年。” 王骁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早在他离宫之后,没多久,就被仇家追杀,已经死了,这些年也不告诉你,是怕你伤心,可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为自己考虑,不该再为一个死人坚守什么。” 一个死人? 这话出自他口,更让孙初落痛心疾首。 想当初,她与李犰同在宫中,无忧无虑。 两人打小关系极好,在外人面前,李犰对她也是极为照顾。 这也让孙初落这么多年,对他念念不忘,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能回来娶她为妻。 可是五年过去了,他音信全无,人间蒸发一般。 而王骁曾为徐家门客在徐家居住多年,又是徐老太爷教出来的学生,落魄之时得到徐家照拂,也因此王骁对徐家的感情不同寻常。 再加上他年长李犰,又与徐有道年纪相差无几,李犰待他如叔父,而他待李犰也如亲子。 十五年前,徐家大劫,同年王骁辞官隐居于此。 这些年孙初落常常前来,假借探望王骁之名,打听李犰的下落。 一直以来,王骁在她面前从来不提李犰的事。 可今日,他却主动提及。 孙初落精神紧绷,脸上难掩失落:“王叔,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相信他死了,他说过,他会回来娶我,他答应我的事从来都没有食言过,这一次肯定也是这样。” “哎!小初落,你啊,就是太过于痴情了,这反倒是会伤了你自己啊,”王骁长叹了一声,不由自主的看向后院方向。 “有时候放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你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有更好的人生,不该因为一个死人而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一番话,让她心如刀绞。 “就算所有人都说他死了,我也坚信他还活着,您曾给他看过手相,算过他的八字,您说过,他可以长命百岁,他命硬,绝不会就这样死掉!”孙初落倔强的眼泪到底是夺眶而出。 眼看着孙初落伤心欲绝。 小玉心急如焚:“王先生您快别说了,小姐,徐少爷肯定还活着……” “小玉!你又何必骗她,这些年你在孙府,看见的,听到的还少吗?这些年孙祖佑也在派人寻找江宁,可每一个回来的人都说他已经魂归九渊,死了!” 王骁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色肃穆:“往后你们也不要再来了,就是来,我也不会再见你们,简直是烦透了,我一心向道,可你们这些人却总是来我这,搅扰我修行,如若再来,小心我拿扫帚,把你们轰出去!” 说着,王骁不耐烦的赶人。 大门一关。 王骁摇头叹息,偷偷地看了看外头失声哭泣的孙初落:“真是造孽啊。” 登时。 王骁一记刀眼扫向那遮挡的帘子。 正在偷瞄的李尧刚一对上他的双眸,吓了一哆嗦,立马放下帘子飞快地跑回后院。 却见此刻,李犰正拿着一本书躺在躺椅上,悠闲看书。 李尧一副好事之徒模样,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书,盘腿坐在他身旁的躺椅上:“小蛮儿,你猜猜是谁来了,孙右相的千金小姐!好家伙,你所说果然不虚,这老道士还真有点东西,连孙小姐都对他毕恭毕敬,而且啊,这孙小姐也叫老道士王叔,你说巧不巧?” “不过这孙小姐还真是痴情,我说呢,你我温润公子,才华横溢,哪有女子见了不爱得死去活来,可偏偏这孙小姐对你我二人不理不睬,还横眉冷对的,好像咱们跟她曾经结仇似的,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啊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姓徐!” 闻声。 李犰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转瞬即逝一抹慌乱。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在等他? “能够让孙小姐都牵肠挂肚,等待多年的人,你说,这人得是多优秀,这徐家?是什么人家,难不成也是什么高门大姓,名门望族?” 李尧撑着脑袋,思绪万千。 老陈给他倒了杯茶,把随身携带的肉干放在他手边:“少爷,您呐,就不要多想了,反正那孙小姐也不可能看上您,春闱在即,您还是好好温书,待来日金榜题名,给老爷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这人怎么总是扫兴,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这事儿跟我无关,”李尧拿起两块肉干,递给李犰,“小蛮儿,你吃不吃?” “不必。” 李犰突然起身,刚要走,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剑眉微蹙:“待在这,哪也不要去,老陈,你盯着他,他要敢踏出这扇门,你替我断了他的腿。” “是!” 老陈兴奋应声。 李犰身影刚一消失,李尧忍不住一脚踹上老陈的臀。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还是!是什么是,我是少爷,你敢对少爷我动手,那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小心我先打断你的腿!”李尧白眼一翻,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干,愤愤不平。 “他不让我出门,自个儿偷偷自在,这也太不公平了,这是什么地方,京都城,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繁花似锦,夜间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那热闹,哪是全州那种小地方能比的?” 听着他絮絮叨叨,老陈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不多时。 王骁打着蒲扇走进了后院,一瞧见两人,两眼微眯。 刹那间。 李尧心口咯噔一跳,嘴角猛地一抽,咬着肉干就往楼梯跑去,噔噔噔上了二楼,钻进一间房,惊魂未定似的。 看他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王骁开怀大笑。 这小子,还真是不经逗。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京都城的夜,似乎比别处要亮堂许多。 街头巷尾,人头攒动。 那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和那一阵阵欢声笑语,给这无尽的夜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李犰走在大街上,却是目光如炬,目标明确似的,仿佛周围的热闹皆与他无关。 “闪开!闪开!” 忽然。 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 李犰闻声抬眸,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可还未等李犰做出反应,一道身影穿过他身侧直朝那失控的马车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辔头,拽住缰绳,奋力将马车逼停。 随着一阵马儿长鸣,马蹄高扬。 “不长眼的东西,不想活了,还不速速滚开!” 第42章怒怼太子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袭来。 李犰循声望去。 却见一名身着华服,骑着一匹粽马的年轻男子,面若冠玉,英姿飒爽。 年轻男人手持长鞭,面色微沉,两道浓眉微蹙,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直扑李犰。 “你是何人,为何不躲?” 年轻男子厉声道。 听着那冰冷的声音,李犰刚要避让,却在无意间看到那男子腰间的一块不曾雕刻,如雨滴形状的黑玉,深眸一晃。 “太子殿下吉祥,这匹马不知何缘故,竟是一时失控,好在属下及时将马车逼停,百姓、商户未曾受到损伤。” 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在那年轻男子面前,高声回禀。 大武国太子,褚时玉,年二十二。 褚时玉目光如炬直逼李犰,转瞬冷眼一扫周围神色异常的众多百姓,面色微沉:“哼!伤不伤着他们与孤何干,都给孤闪开,谁敢当孤的路,孤定是不饶!” “这是什么太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咱们大武国历经二百余年,都不曾有这样不顾百姓的太子,如此狂妄,无得无能,倘若他日他若登基为帝,哪还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活路?” “嘘!小声点,可别让太子听见,否则这太子一动怒,把你全家都发配边疆,有你的苦头吃!” “这些年,太子行为荒唐,不似楚王和燕王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若不是他是嫡长子,圣上又怎会选他做太子。” “谁说不是呢,就昨天,这太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跑到香玉楼去,叫来了好些公子哥儿,又唤了好些个青楼女子,在楼上又唱又跳……” 听着百姓对褚时玉的评价,李犰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当年的壮志豪情,难道他都忘了不成? 身为太子,不思洁身自好,不理政事,却是行为荒唐,引得百姓侧目。 如此太子,岂不叫人寒心? 褚时玉注意到了李犰那不善的眼神,微微一顿,突然一挥手中长鞭。 下一瞬。 李犰抬手抓住他挥来的长鞭,眸光一凛:“太子殿下,深夜纵马,惊扰百姓,你该下马向受惊百姓赔礼!” “你是哪冒出来的愚民,竟敢教孤做事!”褚时玉奋力想要拽回手中的长鞭,可都由他怎么拉拽,李犰依旧是纹丝不动。 “大胆狂徒,竟敢冒犯太子殿下,还不快快跪下!” 那一旁的护卫拔剑出鞘,就要朝李犰刺去。 李犰冷眼一沉,冷不丁的扫向那人:“身为太子近卫,不规劝太子,反而无故对无辜百姓拔剑相向,敢问大人,你这是想要知法犯法吗?” “这……” 护卫一时语塞,下意识看向褚时玉。 却见褚时玉居高临下凝视着李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真是有趣得很,小子,你有种,报上名来,让孤好好的认识认识你。” “请太子殿下向受惊百姓赔礼!” 李犰面无表情重申。 当初的他从不仗势欺人,可现如今,他似乎变成了一个令人厌恶的恶徒。 十五年,改变了太多事。 难道这时光荏苒,也让他从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太子,变成了一个人人厌恶的孤家寡人了? 如此行径,日后岂能让人信服? 思及此,李犰怒火中烧,恨不能将他从马背上拽下来,狠狠地给他一顿教训,把他打醒! 闻声。 褚时玉刚要开口,却无意间与他对视,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是瞬间,褚时玉脸上笑容凝固。 “来人!把他给孤送到京兆府,传孤的话,让京兆府尹好好的治他的罪!” “且慢!” 正当此时。 一顶两人抬的小轿穿过人群,在褚时玉身后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摇着扇子,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朝着褚时玉笑逐颜开,拱手作揖:“太子殿下何故生这么大的气?若是有人冲撞了太子殿下,您呵斥几句,叫人赶走便是,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您太子殿下的体面和威仪,对一个平头百姓发这么大火?” “燕王,你想要为他做主了?”褚时玉睨了他一眼,冷声道。 来人正是大武国燕王,龙凤皇帝三子,褚时佑,深得龙凤皇帝喜爱,也是龙凤帝众多皇子中唯一一个享受特权,可随意随时出入宫闱的皇子。 其生母德妃孙氏,更是深得龙凤帝宠爱。 近年来,龙凤帝对他委以重任。 褚时佑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您要严惩之人,臣弟怎敢干预,又怎敢在您面前为他做主?臣弟只是以为,如若百姓有罪该由有司详查盘问,之后定罪,除父皇以外,任何人都不该施以私刑。” “殿下身为太子,更应该恪守我朝律法,善待百姓,不可因小事而迁怒于百姓……” “燕王不愧是燕王,这说起正经话来,那可真是正经得很啊!”褚时玉冷嗤了一声,突然话锋一转,“可孤怎么听说,燕王手底下有一长史,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燕王有空来管孤的闲事,怎么不管管手底下那些作威作福的酒囊饭袋!” “有这事吗?”褚时佑回眸,看向身后的护卫。 护卫神色一慌,连忙回应道:“坊间确有传闻燕王府长史李桥仗势欺人,强抢邻家小女为妾……” 一听这话。 褚时佑大发雷霆:“此事为何不禀报本王知晓?” “王爷公务繁忙,为了国事殚精竭虑,茶饭不思,夜不安寝,小的不敢因这点小事搅扰王爷,因此未曾禀报,”护卫躬身回应道。 “百姓的事无小事!去,立刻将长史李桥扭送大理寺严查严办,将那无辜女子送回本家,从今往后本王王府中人,谁要是胆敢做出有违律法,伤害百姓之举,本王决不轻饶!” 褚时佑高亢的声音直冲云霄。 周围百姓纷纷叫好。 听着百姓截然不同的声音,李犰面色凝重。 皇子深得民心,太子失民心。 一旦发展下去,太子之位不保,怕是还要有杀身之祸。 这家伙,难道不急? 李犰松开手中的长鞭,朝着褚时玉微微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本太子让你走了吗?” 啪! 一声巨响划破空气。 李犰背上被鞭子狠狠地抽开一道血痕,脚步一顿,转眸直朝褚时玉看去,却是一言不发。 第43章藏不住的锋芒 “这家伙……” 看到李犰眼神那一瞬,褚时玉不由得心口猛地一紧。 那眼神里,分明透着一股寒光。 可纵使如此,却是不知为何,褚时玉竟是厌恶不起来,甚至不曾因此动怒。 一个愚民,安敢如此? “太子殿下,他……” 未等护卫杨休把话说完,褚时玉一眼扫了过去。 见状。 褚时佑薄唇微勾,朝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心领神会,悄然混入人群。 “太子殿下,不知臣弟这样处置府中犯事长史,可还妥当?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指教,臣弟定当按照太子殿下吩咐,惩治不法之处,”褚时佑话锋一转,朝褚时玉微微拱手行了一礼。 一举一动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周围百姓,更是对褚时佑赞美不绝于耳。 “燕王殿下真乃贤王!” “要是太子殿下能有燕王殿下一半的贤明,天下百姓还愁没有活路吗?” “真是天道不公,圣上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无德无才的人做太子,反而舍弃燕王殿下这样的贤明皇子,如若燕王殿下能做太子,将来大武国定能繁荣昌盛,我等百姓,也能安稳度日……” 听着周围百姓的言论,褚时佑身子又低了几分,诚惶诚恐:“太子殿下切莫因为百姓之言而心生不快,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来日的圣上,臣弟怎敢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燕王,你可真是不错!”褚时玉冷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拍马离去。 “太子殿下,气大伤身,还请太子殿下保重千金之躯,莫要因一些小事,而动怒!” 身后传来褚时佑那嚣张而又虚伪的声音,护卫杨休情不自禁紧了紧手中的三尺长剑,强压着怒火。 他这一喊,更是证明了褚时玉就是个无道无德的暴戾太子。 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当街仗势欺人。 一个失了人心的太子,又岂能长久! 可偏偏,褚时玉一切如常,不忧不怒。 “去查一查刚才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与燕王又有何关联!”褚时玉冰冷的声音传来。 杨休再也忍不住,吐槽:“殿下,燕王殿下一再跟您过不去,如今更是借题发挥,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让您丢尽了脸面,更是坐实了您的暴戾,如若传扬天下,或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大怒,可如何是好?” “这些年来,燕王殿下仗着有圣上的宠爱,表面上对您毕恭毕敬,实则一肚子狼子野心,他勾结文武官员,在朝堂之上弹劾您,让您屡屡遭到圣上苛责,您明明都知道这都是燕王的手段,为何容忍他至此?” 闻声。 褚时玉眸光黯然,紧抿着唇,却是一言不发。 身处于庙堂之中,生在皇家之内,多的是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为了权柄,同室操戈。 这样的事,这十五年来他见多了。 他不比燕王褚时佑,在后宫他没有可以依靠的后妃,在朝中那些见风就倒的墙头草,唯利是图,见利忘义。 这些年,他不肯同流合污,不肯低头。 让自己活在伪装之下。 “殿下……” “不必再提,照孤说的去做!” 褚时玉目光一扫,语气毋庸置疑。 “是……” 杨休低声回应,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消失在热闹的街道。 看着繁华街道,褚时玉心乱如麻。 …… 高云客栈内。 李尧忧心忡忡,徘徊不定。 老陈备好了满桌酒菜,时不时查看菜的温度:“少爷,这才都快凉了,您这一天都没怎么用饭,再这样下去伤了身子,如何进考场考取功名?” “你有这闲工夫在我这啰嗦,倒不如出去给我好好找找,小蛮儿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天都黑了,他还不回来!” 李尧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急如焚,一把抓住老陈的手:“老陈,你说,小蛮儿会不会被人给害了,又或者是被官府不明不白的抓了起来?他这人你别看他挺有能耐,对人对事有一套,可他这人性子执拗,京都城里那么多达官显贵,他要是得罪了这些人,死在了京都城,我如何向老东西交代?” 嘴上说着无法向“老东西”交代,实则是他关心李犰,生怕李犰出事。 明明担心,却要找那么多借口。 老陈看透不说破:“少爷,李犰少爷明事理,又有武功傍身,指定是无事的,纵使有事,李犰少爷也能逢凶化吉,您呐,还是先吃饭吧。” “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说,我自个儿出去找!” 李尧刚要踏出门口,就被王骁挡住。 一看到王骁,李尧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你这小家伙,这么快就忘了你兄长的话,要跑出去不成?”王骁看着他那反应,只觉得好笑。 这还没怎么着呢,他就怂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骁把他怎么了,让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老陈连忙笑着为李尧开脱:“王先生您误会了,我家少爷是最听李犰少爷的话,我家少爷刚才是想着叫您一块用饭,这天也不早了,王先生,您饿了吧?” “我修行,不吃荤腥,不过今天看在你们初来乍到,心有不安份上,我就为你们破例一次,陪你们一同用饭,也让你们安心。” 说着,王骁端起桌上的一盘烧鸡,招呼着老陈把饭菜移到院子树下。 李尧吐槽了几句,快步追了上去:“这老道士,可别把烧鸡全都给吃了!老陈,你赶紧的,把东西搬下去,先把酒藏起来,这可是好酒,可不能便宜了那老道士。” 三人刚一下楼。 却见李犰已然坐在树下躺椅上,闷声不响。 月光下,那身影孤寂。 李尧刚要上前。 突然。 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听外头的声音,李尧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惴惴不安:“小蛮儿,你,没干什么坏事吧?” 第44章不知死活 “你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瞧你怂的,可是一点也不像李犰这小子。” 王骁摇着蒲扇,笑呵呵的朝小门方向去:“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在这好生待着,待我去瞧瞧。” 这人一走。 李尧跨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李犰,眉头紧蹙:“小蛮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头遇上了不愉快的事?” “吃饭。” 李犰拿起筷子,接过老陈递来的一碗饭,大快朵颐。 见状。 李尧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让老陈把藏起来的酒拿出来,给他满上一杯。 不多时。 外头响起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少爷,这外头莫不是打起来了?”老陈心里忐忑不安,下意识看向李犰。 李犰夹了一块肉放入嘴里,不紧不慢的咀嚼:“旁的事不必管,也与你们无关,坐下,吃饭。” 有了他这话,两人这才安心的坐下大快朵颐。 可就在这时。 几名身着金丝绣飞鱼的黑衣人,涌入后院。 王骁黑着脸跟在后面,快步挡在李犰等人面前:“何校尉,此三人皆是我客栈里的客人,一应官府颁发文书皆在!你若是强行将这三人带走,传到燕王殿下耳里,怕是连你也难辞其咎!” “王大人,您误会了,卑职此来是奉燕王殿下之命,请这位公子前往燕王府叙旧,”燕王府校尉何吉光微微拱手,朝正在用饭的李犰笑逐颜开。 越过王骁,快步来到李犰身侧。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燕王殿下素来礼贤下士,今日燕王殿下一睹公子风采,亲眼所见公子为百姓鸣不平,大为钦佩,特派遣卑职前来,无论如何请公子前往燕王府与燕王殿下一叙。” 何吉光恭敬说道。 此言一出。 李尧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这李犰刚到京都城,就和燕王殿下撞上了? 还得到燕王殿下青睐,特地派人前来邀请过府? 王骁在旁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想要上前阻止,可尚未有动作,却见李犰缓缓起身,朝何吉光还了一礼,沉寂的心似有波动。 “学生李犰,乃是全州人士,今春闱考生,”李犰唇角微微上扬,毕恭毕敬回应。 “今夜之事,凡是心存正义之人看到都会挺身而出,学生只是碰巧遇见,做了该做的事,不想燕王殿下竟是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特地派何校尉前来,学生实在是惶恐,愧不敢受。” 一听这话。 何吉光喜上眉梢,亲昵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李公子就不必谦虚了,燕王殿下说了,一定要请您过府一叙,您要是不去,燕王殿下可是要怪罪卑职。” “轿子已经在外头准备好了,燕王殿下在府上摆下宴席,就等李公子前去,李公子万不可推辞。”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李尧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那可是燕王殿下,当朝三皇子,深得圣上宠爱,权势滔天。 倘若能成为燕王殿下入幕之宾,他日还愁什么前程!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这么大一个馅饼就在这,还不赶紧咬他一口,等什么呢。 李尧连忙笑道:“李犰,你这推辞就不对了,燕王殿下亲自派校尉大人前来邀请你过府一叙,那是天大的恩典,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何校尉,您这边请,我这兄弟就是腼腆,这不熟悉的人他不适应……” “李犰少爷,这……”老陈眼看着李尧跟着出去,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跟了出去。 见众人离去。 王骁忧愁的望了一眼李犰,语气沉重:“准备好了?” “既然来了,那自然是准备好了,王叔,今夜就不必等我了,且安心就寝,”李犰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快步出了小门。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王骁忧心忡忡。 “到底是走上这条路了。” …… 在一众护卫护送下,李犰三人来到了燕王府。 三进三出的宅院,一步一景,看得李尧眼花缭乱。 穿过一座假山,进了后院。 后花园里,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荷花池里,荷花盛开,芳香扑鼻。 李尧看着满园盛开的各种花草,忍不住感慨:“这宅院还真是什么都有,春日和夏日才开的花,竟是能在同时开放,还有这后花园,这么大,比咱们整个李家还要大!真不愧是王府,到处都与寻常人家不同。” “我的天,这居然还有鹤!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看到真的白鹤,这白鹤不会飞吗?” 引路的校尉何吉光笑道:“这些白鹤已经被剪去了羽毛,是飞不起来的,能够得到王府饲养,它们可以衣食无忧,在此处繁衍生息。” 一番话,让李尧瞬间对那些白鹤没了兴致。 不多时。 在何吉光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一所院子。 里边灯火通明,谈笑风生。 “三位请在此等候,卑职去回禀燕王殿下。” “有劳。” 李犰客气回应了一句,与李尧、老陈在阶梯下等候。 这时。 里边突然传来孙玉政含糊不清的声音,没一会儿,只见孙玉政在何吉光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哈哈哈,果然是你们,真没想到景州一别,咱们又在此处相逢,正好正好,随我一同前去见燕王殿下,”说话间,孙玉政一手抓着李犰,一手抓着李尧,将两人带进小厅里。 感到孙玉政没来由的热情,李尧心里更是不安。 这家伙,怎么像是换个人似的? 小厅内,烛火跳跃,亮如白昼。 却见燕王褚时佑身着一袭蓝色锦缎长袍,端坐主位,底下几名富家子弟作陪,旁边又有十多名婢女手持酒壶,随时能够伺候。 李犰刚一入内,褚时佑顿时喜笑颜开,朝李犰频频招手。 “李公子,且到这坐下,与本王一同饮酒。” 孙玉政一把拽住李犰,调侃道:“燕王殿下,这所有的人都能陪您饮酒,您呐,不缺他一个,我与他在景州匆匆一别,今夜,就让他与我同坐,我非得把他灌醉不可。” “你啊,实在是越来越荒唐了,罢了罢了,来了便好,在本王府中,诸位可随意,不必拘束,谁要是拘束,本王定要罚他把这一坛子酒饮尽不可,”褚时佑端起一杯酒,向众人郑重介绍李犰。 李犰刚一坐定。 衣袖却被人猛地一拽。 “谁让你到这来的!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随着他话音一落。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 一名太监火急火燎闯了进来:“殿下,太子殿下驾到……” 第45章寻仇来了? 随着太监一声吆喝。 在场众人无不是面露异色。 “太子殿下从来不喜参加这样的宴会,哪怕是这些年燕王殿下一再请,太子殿下也从未登门,今天这是怎么了?” “听说太子殿下今夜在朱雀大街勃然大怒,要将一个冲撞了他的百姓拉到京兆府治罪,燕王殿下回府路上正好瞧见了,就把那人保了下来,莫非燕王殿下此举引来太子殿下怀恨在心,特来找燕王殿下不快?” “这极有可能,太子殿下睚眦必报,谁要是得罪了他,他必然会报复!” “哼,他就是想要报复燕王殿下,也得有那能耐才行,世人皆知,燕王殿下深得圣宠,即便他意欲对燕王殿下不利,圣上也定然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对对对,有圣上在,太子殿下他不敢怎样!” 听着众人的议论,李犰愤愤然。 这十五年间,褚时玉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引起公愤。 在场众人皆是朝中文武大臣家中子弟,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自家的态度。 此番燕王褚时佑将众人聚集于此,明面上是饮酒消夜,实则是暗中联络,拉近感情。 一个皇子王爷尚且如此知晓拿捏人心,与文武百官家中子弟拉近关系,他一个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大武国皇帝,反倒剑走偏锋,特立孤行。 朝中无人支持,又失民心,他日即便他坐上了皇位,恐怕也不能长久。 “他,这些年一向如此?” 李犰压低了声音,向身侧的孙玉政询问道。 孙玉政抬眸打量了褚时佑一眼,低声道:“自从太傅死后,你离宫,他便是如此,不论在朝在野,他名声扫地,若非先帝遗命立他为太子,恐怕他早就被圣上罢黜。” “他怎会如此!” 李犰攥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心中有万千思绪翻涌。 当年过往仿若昨日,可这人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犰。” 忽然。 褚时佑朝他走来,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逐颜开:“走,与我一同前去迎接太子殿下。” “殿下恕罪,学生卑贱之身,幸得殿下搭救又盛情款待,已是惶恐不安,难以报答,又怎能与殿下同行,何况学生得罪太子殿下,如若让太子殿下知晓学生在此,恐心有不快,反而迁怒于殿下。” 李犰弓着身,小心回应:“还请殿下准许学生退席……” “嗨,你如何如此多心,不必如此,有本王在,太子殿下定然不会迁怒于你,更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忘却兄弟之情,走走走,随本王一同前去,”褚时佑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外走。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 只见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孙玉政。 正欲向孙玉政讨教,却见孙玉政已经快步来到门口迎候。 “走走走,咱们也去迎。” 众人纷纷出了院子。 不多时。 却见褚时玉领着一名护卫大步流星而来,一见褚时玉,众人大气不敢出。 “这可真是热闹,孤不请自来,不会影响到诸位的雅兴吧!”褚时玉垂眸凝视着众人,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闻声。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既是在燕王府中,诸位就不必拘礼,”褚时玉说着,快步走进大厅,径直走上台阶,坐在原属于褚时佑的位置上。 看到他落座瞬间,众人下意识看向不紧不慢赶来的褚时佑。 褚时佑笑道:“诸位这是怎么了,为何都看着本王?太子殿下是本王皇兄,又是国之储君,当坐首位,这是情理之中,也是法理嘛。” 一番话,却未能让众人消了怒火,在心里为褚时佑鸣不平。 看着那些人面上浮现的怒意,李犰更是忧心。 一旁。 孙玉政悄声道:“都看到了,这就是朝局,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他们家中子弟,都对燕王毕恭毕敬,对太子殿下却是厌恶,打心里的不服气。” “小蛮儿,他们为何如此,难道就不怕太子迁怒于他们?”李尧一直在观察着众人,强忍着不开口,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看着这一诡异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开口。 在世人心中,太子仅次于皇帝,位高权重。 可眼下,这些人却敢于对太子露出不满神情,举止不敬。 李犰沉默不语,与孙玉政一同走进大厅。 随着褚时玉的到来,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开怀畅饮,有说有笑的富家子弟,如今却是一言不发。 褚时佑坐在下首,举起酒杯朝褚时玉微微躬身,笑道:“太子殿下能够光临臣弟府邸,那是臣弟的荣幸,还请太子殿下赏脸,满饮此杯。” “孤不善饮酒,燕王自便,李犰何在。” 褚时玉冷眼一扫,目光锁定在刚要落座的李犰身上。 只是瞬间,众人目光纷纷汇集在李犰身上。 “在街上得罪太子的,莫非就是此人?” “此人好生大胆,不过也该如此,太子无德无才德不配位,所作所为更是随心所欲,朝野早就对他不满,这李犰不惧权贵,敢于硬刚太子,真是厉害得紧啊。” “也难怪燕王殿下礼遇与他,这等人如若将来身居庙堂,肯定能给太子以重创,说不定将来他还能成为燕王殿下的得力干将。” 这些年来对褚时玉不满的人成百上千,可即便如此,却无人敢当面冲撞褚时玉。 不曾想,来了个不怕死的李犰。 一时引起众人的兴趣,对李犰的身份猜测不断。 …… 众人小声嘀咕,却逃不过褚时玉的耳朵。 “燕王,你这府上的宾客,看来对孤很是不满啊,”褚时玉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褚时佑笑道:“太子殿下误会了,他只是惧怕太子殿下,担忧太子殿下怪罪,因此不敢应声。” 说话间,褚时佑朝李犰微微笑道:“李犰,太子殿下素来明辨是非,且心胸宽广,定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而开罪与你。” 话音一落。 李犰应声站了出来:“学生冲撞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宽恕。” “宽恕?” 褚时玉面若寒霜,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孤如若不宽恕于你,你当如何?” 第46章以下犯上 一时间,全场寂静。 反观褚时佑淡定从容,自顾自在旁饮酒,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眼看着褚时佑不管不顾,孙玉政、李尧心急如焚。 这褚时佑刚才还对李犰赞赏有加,现如今却任由他被太子质问,这到底安了什么心? 一旦李犰再次惹怒褚时玉,恐怕在劫难逃。 “为何不答?” 褚时玉质问道。 李犰缓缓抬眸,对上他那冰冷的双眸,沉声道:“学生在想,太子殿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在想,这世人对太子殿下的言论。” “世人言论有何可想,无非是人言亦言,至于是非如何,又有何人去在意,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褚时玉眸子一沉,眼中似有寒芒略过。 “你顾左右而言他,是为何故?不答!便是藐视孤,对孤不敬,孤纵使杀了你,世人也不敢有异议!” “学生家住全州,距离京都城千里之遥,学生曾听闻有过往商贾说过,太子殿下年少之时豪情壮志,最是厌恶仗势欺人之徒,学生还听闻一件趣事,有一官员纵容家奴打家劫舍,又以罪名强加,将无辜百姓三人下狱严刑拷打,殿下恰好路过本地,听说此事,将那名官员及行凶者当街处死!” 李犰说着,面色一沉,声音沉重道:“今日太子殿下当街纵马,惊扰百姓,又欲将学生下狱,或是杀害,敢问太子殿下此举,与当年那名官员及恶徒又有何异?” 此言一出。 满堂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面顶撞太子,这是找死啊!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当众拆太子的台。 如此行径,令人惊叹不已。 莫说这些富家子弟,就是褚时佑也被他一番话吓了一跳。 看着众人的神色变化,李尧惊慌失措,低声想要将李犰唤回。 褚时玉眸色一沉,沉默不语。 这家伙…… “他真是不知死活!他以为他是谁啊,竟敢这么跟太子说话!”孙玉政心慌意乱,不顾一切站了起来,来到李犰身侧,朝褚时玉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李犰是乡野村夫,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也没参加过这样的晚宴,定是惊慌失措,口不择言,还请太子殿下饶恕他这一回,让他滚回去好生读书,学好圣人之道,再来太子殿下面前卖弄!” “李犰!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还不速速向太子殿下请罪!” 这家伙,真是执拗。 这性子,简直是和少年时一模一样。 想当初,李犰年仅六岁,就敢在皇帝面前指出皇帝的不足,那一番言论更是引得天下震动。 他难道还想要炮制往昔,以下犯上? 他也不看看他现在的身份,一个举子,一个商贾之子,他又有什么资格下储君面前大言不惭! 真再引来太子雷霆大怒,就凭他,又怎能受得住! 褚时佑闻声,连忙为李犰开脱:“太子殿下,李犰年轻狂妄,都是臣弟管束不严,还请太子殿下饶恕李犰无状,如若太子殿下真要怪罪,就请降罪臣弟,臣弟一力承担。” “燕王可真会做人啊,孤如若真因他罚你,明日朝堂之上就该沸腾了吧!” 褚时玉冷眼一扫李犰,眸光一凛:“李犰,你倒是不卑不亢,有骨气,有魄力!想要在孤这里赚名声,想要一举成名,你好大的算盘!今日,孤若是饶了你不敬之罪,来日,你岂不是要非议圣上!” “来人!将他拖出去,鞭挞三十!” 随着他话音一落。 李犰心口猛地揪了一下,这家伙难道真是变了? “太子殿下……” “休得多言,拖下去,打!” 褚时玉冷厉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孙玉政的话。 一听这话。 孙玉政忧心忡忡,却又不敢再多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护卫将李犰带下去。 见状。 李尧心急如焚,想要去阻止,却被老陈死死拽住。 “少爷,您万万不能出头,这是太子,要是惹怒了太子殿下,咱们李家可就要真的玩完了!”老陈焦急劝慰。 李尧拼了命挣扎,怒火中烧:“小蛮儿是我兄长,他只是据实说话,并无过错,为什么要受鞭挞之苦!你给我松开!” 任由他如何挣扎,老陈就是不肯松手。 可就在这时。 褚时玉突然开口:“燕王,你觉得孤这样的处罚,可还公允?” “太子殿下任意胡为,难道就不怕传扬出去有损您的名声?李犰有过,但无罪!”褚时佑说着,快步走了出去,“大胆的奴才,你们这是想要陷太子殿下于不仁不义境地吗?还不快住手!” 那几名王府侍卫想要上前,却被杨休拔剑恐吓,不敢动弹。 只见褚时玉走下了台阶,出了院子,看着眼前宁死不跪的李犰,双手环抱于胸前:“燕王,你选的这位举子还真是不错,只可惜这人太过于刚硬,孤替你管教他,你该高兴才是,如何这般不悦?” “罢了,孤就开开恩,李犰,你若跪下,孤可饶你不敬之罪。” 一听这话。 李尧松了口气,慌忙跑了出来,去劝李犰:“小蛮儿,忍一时风平浪静,这是太子,不是乡绅,更不是马匪,你跟他较劲,那不是找死吗?平日里在家中,你不是挺能忍的,就是管家、仆从欺辱于你,你也能忍,为何今日不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忘了入京所为何事,忘了你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而今你这刚一进京都城,就惹怒了太子殿下,往后你还怎么在京都城立足!快跪下,求太子殿下饶恕!” 面对李犰怪异的行为,李尧云里雾里,却又惶恐不安。 这些年在李家,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行为。 可偏偏这一进京都城,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我要是跪了,今后更难以在京都城立足。” 李犰回眸看了一眼褚时佑,任由两名护卫压着,就是不肯屈膝。 闻声。 李尧思绪一滞,若有所思。 难道这是他的什么计划? 可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一旦失策,那可真就要了命了! “跪,还是不跪?” 褚时玉一开口,那两名护卫再一次向李犰施加压力,想要迫使他跪下。 “不跪!学生身为读书人,大武国子民,明知太子有过却不规劝,那才是罪无可恕!太子要打,学生领受!”李犰说罢,一用劲竟是将两名护卫震开,敞开衣襟屹立于院中。 “照着他的脊梁骨,给孤狠狠地把!” 褚时玉眸中掠过一抹幽光,压下腰带:“孤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孤的手段硬!” 第47章管好你的狗 就在杨休扬鞭之际。 褚时佑当即跪在褚时玉面前,声泪涕下:“太子殿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弟的错,恳请您饶恕李犰,您若要打,尽管打我,哪怕是一百鞭,臣弟也愿待李犰受过,绝无半句怨言!” 说话间。 褚时佑敞开衣襟挡在李犰身后:“打吧!” “燕王殿下,您……” 李犰微微一顿,话未说完。 褚时佑一把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本王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你受到半点伤害,你能不顾个人安危规劝太子,可见你是个人才,忠义无双,将来定能为我大武国之忠臣良将,万不可有失。” “本王不才,但愿用这皮肉之躯唤醒太子殿下为天下万民计,从此走上正途,为我大武子民谋福祉,让我大武国富民强,百姓安康!” 听着这话,在场众人无不向他竖起大拇指。 李犰回头看了看仍旧无动于衷的褚时玉,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一顿痛打。 听听人家说的话,再看看你做的事! 人家逮住机会就笼络人心,可是你呢,自毁名声,引人非议! 不多时。 褚时玉噗呲一笑,一副吊儿郎当模样:“这可真是一出好戏,罢了罢了,今日孤也乏了,这戏也就到此为止。” 一番话,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燕王,管好你的狗,可别让他再到街上狗吠,”褚时玉睨了一眼李犰,直接略过他,“这春夜还真是够长的,都热闹这么久了,还不结束,真是无趣得很。” 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犰却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人一走。 那些看热闹的富家子弟不约而同围上褚时佑,对褚时佑刚才的作为大加称赞。 宴席一过。 孙玉政黑着脸靠近李犰,紧攥着拳头强压怒火:“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给了你推荐信,你完全可以凭借这一封推荐信成功的进入贡院参加科考,以你的才华,一举夺魁进入庙堂不成问题,你又何必搞出这些事?” “进入庙堂,然后呢?”李犰淡然开口。 一句话,让孙玉政哑口无言。 没有靠山,就算他进了金銮殿,也是寸步难行。 正当此时。 那王府校尉何吉光满面春风,从一旁的小院快步朝两人而来。 一看到何吉光,孙玉政歪在柱子上,故作醉酒。 “孙公子这是又喝醉了,来人,快些将孙公子送回府上,一路上好生照料,”何吉光见怪不怪,一摆手叫来了人,将孙玉政送出去。 转瞬。 何吉光笑逐颜开,上下打量着李犰:“李公子,您可真是让人意外啊,燕王殿下对您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特地让卑职来请您到书房一叙。” “您是不知道,燕王殿下鲜少会让他人进入自己的书房,哪怕是那些王公大臣,燕王殿下也从未将他们请到书房说话,您可是头一位啊。” 褚时佑在朝在野名声响亮,不少文武大臣争先恐后巴结。 即便如此,褚时佑也没有大肆张扬,反而比其他皇子还要收敛,始终与那些文武大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也正因如此,诸多皇子常因与文武大臣往来亲密,而被御史弹劾,他却屡屡得到御史和其他大臣赞扬。 “何校尉,那我这兄弟……” 李犰看了看被富家子弟灌了许多黄汤,醉得不省人事的李尧,眉头微蹙。 何吉光笑道:“您无须担心,燕王殿下特地让人安排了轿子,将李二公子送回客栈休息。” “如此多谢。” 李犰为李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轻轻一拍老陈的肩头,嘱咐到:“回去给他煮些醒酒汤喝下,再让他睡,等我见过燕王殿下再回去,不必担忧。” “是……” 老陈刚要说什么,肩膀一疼,顿时心领神会将李尧背出王府。 …… 书房内。 褚时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正端坐在椅子上,查看着手中的册子。 在他面前,王府总管黄福祥垂手侍立一侧。 “就只有这些?” 褚时佑揉着太阳穴,闷闷不乐:“这比往年少了两成,这还远远不够,右相那边怎么说?” “回殿下的话,右相派人来说,今年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都有手段,一些原本想要依附殿下的举子,被他们发现之后就派人给杀了……” 燕王府太监总管黄福祥微微抬眸,见他眉头不展,连忙补充:“几位皇子选出来的举子还不足殿下的三成,想来此番春闱,殿下选出来的人定能拔得头筹,为殿下大计添砖加瓦。” “一群饭桶,还想拔得头筹?他们不让本王出糗,本王就谢天谢地了!”褚时佑冷嗤了一声,将手中册子重重砸在桌上。 “太子呢,此番可有作为?” 一听这话。 黄福祥微微一愣:“这……太子殿下从来不收拢举子,此番兴许也是如此,并未听闻太子殿下派出什么人,也没有传闻太子殿下与什么人亲近,殿下,是否派人去查一查?” 自从十年前,春闱就已经变了质。 众多皇子争先恐后,暗中派人拉拢举子为己所用。 而这些人一旦金榜题名,就能成为他们在朝中的势力。 随着皇帝日渐老迈,众皇子之争也越演越烈,在暗中较量,各自培植势力。 如今的朝堂,早已不复当年。 “殿下,李犰来了。” 这时。 外边传来何吉光的声音。 褚时佑眉头舒展,朝一旁的黄福祥递了个眼色,沉声道:“太子那边派些人盯着,不过最重要的是五皇子,他这人阴险得很,近来又与吏部尚书、安郡王走得很近,要小心提防!本王的人就算不能成为状元,这状元也绝不能让他的人得了去!” “奴才明白!” 黄福祥一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有意上前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这外面的李犰,是否要再查一查?” “奴才的人回来禀报说,这李犰一进京都城就入住高云客栈,那可是王骁的地盘,万一……” 第48章恩威并施 “一个假道士,能有什么万一!” 褚时佑不以为意:“行了,去,把李犰叫进来,这家伙有胆量,有气魄,有骨气,要是他能在春闱中脱颖而出,哪怕是得个探花,于本王也是一件好事。” “奴才领命……” 黄福祥退出书房,一看门外恭敬等候的李犰,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却见李犰俨然一副书生模样,长得倒是俊朗,只是一身的书生气。 “黄总管,燕王殿下可有传唤?”何吉光见他看着李犰皱眉,回眸又看了看李犰,有些不解。 一个书生,有甚好看的? 黄福祥板着脸,面无表情道:“殿下说了,传他进去。” “等等!” 何吉光刚要把人领进书房。 黄福祥突然开口叫住了两人:“李举人,在燕王殿下面前收敛些,莫要忘了尊卑有别,更不要忘了,这是在燕王府!” “学生明白。” 李犰躬身回应。 “去吧。” 黄福祥睨了他一眼,在看到他跨过书房门槛刹那,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人倒是不卑不亢,不似个小家子……” 说话间。 何吉光从里边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黄总管,您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模样?”何吉光刚要离去,一转身就看到他黑着脸若有所思模样,笑着问道。 黄福祥冷着脸,沉声道:“何校尉,这人你可曾细细查过?如何留他一个人与殿下独处,如若他意欲对殿下不轨,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该当何罪?” 闻声。 何吉光嘿嘿一笑,搀扶着他就出了院子:“黄总管,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嘛,这人我是亲自带人去查过了,绝对没问题,如今殿下急需用人,而这个李犰敢于与太子殿下硬刚,做了好些人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殿下对他甚是喜欢,有拉拢之意……” 与此同时。 书房之内。 李犰刚一进书房。 褚时佑连忙起身相迎,拉着他的手,与他并坐在椅子上。 “不必多礼,本王最是不喜那些没必要的繁文缛节,在本王面前,你可自在些,”一见李犰要行礼,褚时佑笑着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安稳坐下。 他这刚一坐下,就感受到了褚时佑异样的眸色正在自身徘徊。 那诡异的感觉,直叫李犰心里发毛。 见他不适。 褚时佑笑道:“李举人不必过于紧张,本王找你来,只是想对你多了解一些,本王听闻你与右相公子玉政早在许江县时就认识,两人一见如故,玉政还为你亲笔写了一封推荐信,有没有这一回事?” “有。” 李犰恭敬回应道:“孙公子与学生并非是在许江县相识,而是在景州,那一日,贺都尉手下有一将领误以为学生三人是冒充举子,因此将我三人堵在青楼,正巧孙公子也在场,若非孙公子为我三人解围,兴许我三人早已下了大狱,无缘为殿下效力。” “这倒是了,玉政这人最喜风花雪月场所,不论是到了何处,总是会要去戏耍一番,也因此孙右相很是苦恼。” 褚时佑长叹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本王与玉政是表兄弟,本王也时常规劝与他,让他学学圣人之道,日后好入仕为朝廷出力,奈何他随心所欲,懒散惯了,不愿读书,本王也为此甚是头疼。” “可他一见着你,与你一番交谈之后,竟是一反常态,要参加本次春闱,与诸位举子一较高下,如此变化就是本王都惊叹不已,这都是你之功。” 原本李犰还不确定孙玉政也要参加春闱,此番得到褚时佑证实,让他有些忧虑。 这些年,孙玉政过得很好,无忧自在。 有孙祖佑和德妃庇护,他一辈子无需努力,都能做一个大富翁。 在得知孙玉政不曾涉足官场之时,李犰打心里为孙玉政高兴,毕竟官场黑暗,一旦进入这一大染缸,所作所为怕是半点不由人。 可如今,那纨绔公子也要进入官场。 这反倒是让李犰不安。 “学生连自己都影响不了,又怎能影响孙公子,许是孙公子开了心窍,想要与万千学子一较高下,因此参加科考,与学生并无干系,”李犰解释道。 他倒是不希望是因为自己的影响。 褚时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站了起来,突然面色一凛:“李犰,你这人倒是不错,本王也愿意与你交心,只是不知,你可愿与本王共谋大事?” 李犰先是一怔,慌忙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学生出身卑微,才识学浅,如若能得到殿下青睐,学生定竭尽全力,效忠殿下!” “你不问问本王意欲何为?”褚时佑侧眸督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蹙。 他的爽快,倒是让褚时佑心生疑惑。 一个微末学子,似乎野心勃勃。 而他的野心,却又让褚时佑忍不住想要去拉拢他。 片刻。 却见李犰直起身子,朝他拱手坚定回应:“官场之上,如若没有贵人相助,必然是寸步难行,殿下仁德,是位贤王,学生愿意此生追随殿下,为殿下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好!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从即日起,你就是本王门人,有本王在定让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褚时佑亲自将他搀扶起身,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 “往后你可随意进出本王王府,若有需要尽管提,本王无有不允!” “学生谢殿下大恩!” 李犰郑重回应,说着又要跪下。 登时。 褚时佑一把抓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动作:“李犰,你可有信心在本次春闱中,一举夺魁?” “学生寒窗苦读十余年,只为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此番春闱,学生一定拼尽全力!”李犰一字一顿,慷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之中。 忽然。 褚时佑抓着他的手一用力:“本王要你一定夺魁!” “这……” “怎么?” 褚时佑神色一变,眸中闪过一抹锐利:“本王不要无用之人,要想成就一番大事业,你就必须拿出你全部的能耐,让本王看到你的诚意。” 李犰顿了顿,明显感到了一股无形威压扑面而来。 如若他稍有松懈,恐怕就要迎来一场巨大危机。 身处于燕王府中,哪怕是他有再大的能耐,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学生,定一举夺魁,报答殿下知遇之恩!” 李犰郑重跪下,语气笃定,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坚毅:“如若学生不能夺魁,愿提头来见!” 第49章好一匹千里良驹 两人来到一所宅院前。 “好!” “好一匹千里良驹!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人!” 褚时佑开怀大笑,一拍手。 却见何吉光领着几名太监,捧着东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看着那黄灿灿的金锭子,李犰眼睛倏地睁大,眼里竟是多了一丝贪婪,盯着那些金锭子就移不开眼:“殿下,这是……”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你此番入京想来没什么准备,本王为你预备了这些东西,供你日常所需,”褚时佑随手拿起一锭金子,又拿起一张房契,郑重放在他手上。 看到他眼里的贪婪,褚时佑心中对他的防备减少了几分。 果然,不论是什么人都有弱点。 钱财权色,总能让人趋之若鹜。 “有了这些东西,你可安心备考,另外,本王还为你安排了伺候的婢女、奴仆,让他们照顾你的生活,让你无忧。” “学生何德何能,受殿下如此大恩……” 李犰紧紧抓着手中的房契和金锭子,眼睛还不时往那些太监捧着的托盘里看。 见状。 褚时佑笑容满面:“本王说了,你是个人才,本王岂能慢待?高云客栈毕竟简陋了些,又无人伺候,你岂能安心备考,今天晚上你就和你兄弟李尧及随从,一同住进本王为你准备的宅院里,你住的安心,本王才能放心。”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京都城,找到王骁。 哪曾想,这还没住一天就要被褚时佑安排。 这才几个时辰,褚时佑就将他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就连他们下榻之处都了如指掌,可见褚时佑谨慎。 如若他不从,褚时佑必然生疑。 他日在这京都城,他怕是难以立足。 李犰不假思索,惊喜交加:“学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今生能够遇到殿下,学生一定认真备考,不辜负殿下期望!” “本王等你夺魁,”褚时佑微微一笑,一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何吉光,“何校尉,你且护送李举人回府,再安排一些人护卫李举人安全,如若李举人有失,本王定不饶你!” “是!” 何吉光拱手应声,与李犰一同退出书房。 看着李犰离去的背影,褚时佑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殿下对这李举人真是有所不同,能够让殿下如此上心的人定然有过人之处,想来此次春闱,这位李举人定能拔得头筹,不辜负殿下多年的苦心,”一旁太监躬身恭维。 褚时佑一记刀眼扫了过去,面色陡然一沉:“本王对何人上心,是你能管得了的?” “奴才该死,奴才失言……” 太监慌忙跪了下来,抖若筛糠。 褚时佑冷嗤了一声,冷声道:“起来吧,你刚才那话倒是不错,这么多年状元都让本王那几个兄弟的人得了去,本王付出了那么多,培养了那么多人,都是一群饭桶!如若此番这个李犰能够高中状元,也能了却本王的一桩心事。” “这些年朝局变化无常,瞬息万变,父皇的心意也是越来越难猜……” …… 出了燕王府。 李犰执意不坐轿子,与何吉光步行。 几名太监捧着真金白银在后跟随。 何吉光回头看了看那些用红布盖着的真金白银,笑着摸了摸胡子:“李举人,殿下对你可真好啊,卑职跟随殿下多年,还从未见殿下对一个臣民如此重视,如此青睐,你可是头一个。” 见他盯着那些金银。 李犰随手用红布将金银裹了裹,又塞给那些太监几锭金子,将几人给打发了。 眼看着那几人走远。 李犰紧接着又将那一大包金银往何吉光怀里塞。 见状。 何吉光慌忙张望四周,连连推辞:“李举人,你这是做甚,这些东西那都是殿下赏赐给你的,是殿下对你的恩德,你怎能转手送人,何况这要是让殿下知晓,卑职可是要掉脑袋的。” “何校尉万万不可推辞,学生初来乍到,在这京都城举目无亲,唯有殿下与校尉对学生照顾有加,学生无以为报校尉之恩,些许钱财,还请校尉莫要嫌弃,”李犰不由分说,将那一包金银往他怀里推。 何吉光有些无措,可拿着那沉甸甸的一大包金银,又有些舍不得松手:“这这这,这也太多了……” “校尉只管收下,不瞒校尉,学生这一出王府云里雾里,实在是有些不解殿下之意,还请校尉能指点一二。” 李犰低声请教。 一听这话。 何吉光松了口气,欣然受了那一包重礼,嘿嘿一笑:“先生是不解殿下为何待你这般好,是与不是?” “正是!” 李犰连忙道:“此番参加春闱举子不下千人,这些人之中或有比学生还要出色的人,可为何殿下不青睐旁人,反而对学生赞赏有加?何况学生当街对太子殿下不敬,又在燕王府险些遭到太子殿下鞭挞,学生得罪了太子殿下,原以为前程尽毁,哪曾想燕王殿下反倒是重赏学生,还赏赐学生一座宅院。” “不瞒先生,这事儿里边还有事儿!” 何吉光说着,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不远就是燕王殿下为您准备的宅院,且到里头说话。” 不多时。 只见宅子门口正中挂着一块牌匾,匾上左书三个大字“静心居”。 门口两侧立有两面小石鼓,门内有两名小厮正垂手侍立恭候。 一见何吉光带人前来,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何吉光一摆手,示意两人起身:“你们给我听好了,这所宅院殿下已经赏赐给了李犰李举人,从即日起,李举人便是这宅院的主人,你们要精心伺候,胆敢惹李举人不快,小心殿下要你们的小命!” “你们这就去高云客栈,将李举人的兄弟请到这来,要小心伺候,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两人点头哈腰连连应声,快步跑了出去。 一进入宅院,又有两名婢女,三名护院迎了上来。 看到这些人,李犰甚是头疼。 这褚时佑安排还真是够贴心的,又是婢女,又是小厮,就连护院也给他安排好了。 有这些人在院中,他今后一举一动怕是要被监视。 何吉光一一将众人打发后,又将李犰请进正厅:“这所宅院原先是燕王殿下赐给长史李桥的,李桥犯事,已经被殿下处置。” “此处应有尽有,又与燕王府靠近,也方便你日后往来王府。” 李犰刚要开口。 一名婢女端着茶盏入内。 只见婢女一进门,就东张西望,诡异的目光锁定在李犰身上。 李犰刚一接过茶盏,手微微一顿,滚烫的茶水直烫得他双手通红。 正当何吉光焦急之际。 那婢女一伸手稳稳接住即将掉落的茶盏,手指浸泡在滚烫的茶水中,竟是面不改色。 第50章虎狼环伺 好敏捷的身手! “这这这……何校尉,这可如何是好?学生写文章就靠着双手,如今这手烫出了泡,无法握笔,如何应试?”李犰颤抖着被烫红的手,焦急万分。 “狗奴才,大胆!” 何吉光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李先生是殿下器重的人,就连殿下都对李先生敬重有加,你怎敢如此轻慢!这要是李先生有个好歹,你该当何罪!” “大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婢女慌忙跪了下来。 随着她一跪下,李犰分明看到她那被袖子遮住的手上,虎口处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看似神色慌乱,那身姿却是挺拔。 只瞬间,外头似有人影晃动。 一阵冷风袭来。 李犰眉头一蹙,暗暗有些吃惊。 这小院内,倒是卧虎藏龙! 刚才进门时,他就察觉不对劲。 除了那两名小厮以外,剩下几人皆是身形轻盈,警惕性极高,若非何吉光在场,他们这些人怕是早就已经对李犰动手。 如此高手,只为监视一个李犰,未免也大材小用了些。 按何吉光所说,这所宅院原本是褚时佑赐给王府长史李桥的,莫不是这些人原本是褚时佑用来监视李桥的? 不论如何,这些人在这里终究是危险。 李犰连忙将动怒的何吉光拦住,朝跪在地上的婢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也是无心之举,是在下不曾抓稳茶盏,这才使得茶盏脱手掉落。” “姑娘,你这手,可有大碍?” 闻声。 那婢女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抓着茶盏,手指浸泡在滚烫的茶水里已经通红:“奴婢并无大碍,多谢公子关心……” “好在李先生不计较,你且退下,不叫你,你无需进来伺候!”何吉光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嘴里碎碎念,“真不知道李桥平日里是如何管束这些下人的,竟是如此没规矩,毛手毛脚的,” “那什么,李先生,咱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儿。” “您今天也看到了,太子无德,肆意妄为,他是德不配位,朝野之中不满他的人比比皆是,也为此,朝中不少的大臣频频弹劾太子,恳请圣上罢黜太子,另择贤王做太子,可这圣上有十几个皇子,成年的皇子有七八位。” 何吉光喝了口茶,侃侃而谈:“这些年,这些皇子们为了能够夺得太子之位,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这春闱择选有才之士,这举子也就成了众皇子争夺的目标。” 却不知,此时此刻。 李犰正悄然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隔墙有耳。 可这何吉光似乎并未察觉,依旧说得起劲。 “此次春闱,那是极为关键,自从十五年前朝中出了一件大事之后,这户部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如今的户部尚书余永元余大人,已是年老体迈,走几步就喘,那里管得了这诺大的户部,这户部的事也就落到了户部左右侍郎头上。” 何吉光说着,干脆直接盘腿坐在榻上:“可这积攒了多年的账目堆积如山,总得有人来清算,再加上圣上想要对外用兵,国库空虚,总得填补,如何填补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据说,圣上是想要从此次春闱高中的举子中,挑选能者进入户部,一来这些人刚入仕途,与朝中那些大人没有关联,二则,便是圣上想要更新户部,并培养一批新人才充实朝廷……” 听着他说得头头是道。 李犰若有所思。 一个王府校尉,怎会对朝局如此了如指掌? 片刻。 李犰打断:“何校尉,您说这些学生有些不大明白,即便圣上想要选拔人才进入户部清算往年账目,何故众多皇子要争夺这些举子?” 何吉光“嗐”了一声,紧接着说道:“这不是明摆着吗?国库里面的银子是关键,你想想这五品官一年的俸禄才有多少,日常支出、人情往来等等,哪一样不是需要银子,这俸禄何以支撑?没钱,那肯定是要去借,国库的银子利息比外头的低的多,能不成为首选?” “这里面好些事,如今圣上想要追回这些银子,谁来讨?这又是一关键!再就是户部的重要性,天下钱粮所在,钱是什么,是朝廷命脉!” 听着这话,李犰对他更是心存质疑。 “何校尉,您懂得可真多,让学生敬佩,”李犰主动为他满上一盏茶,毕恭毕敬的送到他手边,“往后在京都城,还请您多多指教。” 何吉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嘿嘿笑道:“你啊,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武夫,我能有什么能耐,这些话,我都是在殿下跟前听来的也就是跟你唠叨几句,当然了,这些事儿就算是我不说,你啊,细心去观察,去听外头的传闻,多少心里头也能清楚。” 突然。 何吉光一抬手,示意李犰噤声。 只见他蹑手蹑脚来到门口,手中长剑出鞘,只刺向门口右侧:“谁人胆敢在此偷听!” 随着他长剑逼来。 那捧着一盆冰的婢女浑身一颤,慌忙跪了下来:“是奴婢,奴婢见李公子手烫伤了,特寻来冰块,为李公子敷一敷……” “何校尉,万不可伤人,”李犰快步追了出来,将那婢女搀扶起身,“何校尉不是说了,让你不必伺候,何故再来?” “嗐!李先生,你这管她做甚,一个婢女,有甚要紧的,行了行了,你且退下,为李先生烧水沐浴,李先生舟车劳顿,想来也是疲惫,泡一泡解解疲劳,”何吉光大大咧咧,收回长剑。 看着婢女应声而去。 何吉光眸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寒光:“李先生,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要是往后用得着卑职的地方,尽管开口。” 他这刚要走。 突然折返了回来。 只见何吉光神色有异,有意压低了声音:“李先生,户部是虎狼之地,万不能涉,”此为卑职忠告,李先生万万切记。 “多谢何校尉提醒,学生铭记于心。” 送走何吉光后。 李犰环顾一周,面色肃然。 “李举人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刚刚入京,就得了燕王青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李犰下意识循声望去,心口猛然一紧。 这家伙…… 第51章你当孤是泥捏的? “太子殿下私闯民宅,这可是知法犯法。” 李犰说着,不苟言笑,不慌不忙进门,来到褚时玉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如此淡定的李犰,褚时玉眼里闪过一丝对他的探索。 一个书生,来自边陲全州,并非高门大户,面对一国太子储君,他怎会如此淡定? 便是那文武臣工,一品大员见了他,都诚惶诚恐。 可眼前的李犰,却不见一丝的惶恐。 非但如此,他的处之泰然、从容不迫,让褚时玉都有些惊讶。 “你到底是谁!接近孤,又有何目的!” 褚时玉眸中闪过一抹寒芒,直逼李犰:“你和燕王,又是何时结识。” 冰冷的口吻,透着一股寒意,让人如坠寒潭。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李犰依旧如常,俊朗的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只见李犰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眸,沉声道:“太子殿下想要一个怎样的答复?” “李犰,你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了你?” 褚时玉宽厚的手掌紧攥着椅子扶手,仿佛顷刻之间就要一跃而起,冲杀上去,将他碎尸万段。 好一个李犰,竟敢如此放肆,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这堂堂太子在他面前,仿若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任由他如何言语,如何压迫,李犰一如往常,直接无视他的威压。 让他一拳头似乎打在了棉枕头上一般,绵软无力。 李犰扫了一眼门外:“太子殿下如若真想杀我,就不会留我到现在,更不会深夜来访,倘若学生所料不差,这地方恐怕早就在殿下掌控之中。” “只是让学生好奇的是,太子殿下如何能猜到燕王殿下会将学生安置在此处?还有,太子殿下难道真如人们所说的那般,是个无道太子吗?” 此言一出。 褚时玉心口猛地一紧。 这家伙…… 是在质问他? 这些年,龙凤帝对他置若罔闻,没有父子之情,更不曾把他当做一个太子,在龙凤帝心里,他甚至连一个皇子都不如。 众皇子表面对他尊敬,实则与之貌合神离,针锋相对。 文武大臣因此轻视于他,众皇子不把他这位太子放在眼里。 在朝中,他处境何尝不是艰难。 为了让龙凤帝和众皇子以为他褚时玉是个昏庸无道的太子,他自毁名声,流连于花丛中,仗势欺人,强势而又霸道,俨然一副纨绔模样,让世人非议,让满朝文武误以为他褚时玉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只要他们稍加使用手段,犹如无根浮萍的他,必然了无生机。 他伪装多年,不曾想,竟是被一个刚入京城的举子看得透彻。 “李犰,你这话何意?” 褚时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蕴藏着一股杀气:“孤是否无道,无需他人评判!你一个举子,本该走你的路,何故非要与孤作对!” “学生无意与殿下作对,学生以为,殿下乃是明君,因此有心辅佐,奈何殿下待学生多质疑,”李犰凝视着他的双眸,透过他的眸子,去探究他此刻的情绪变化。 “你有什么资格辅佐孤?” 褚时玉冷嗤了一声,厌恶的剐了他一眼:“纵使你有心辅佐于孤,可你所作所为,着实让人生疑,孤质疑于你,又有何不妥?” “既是质疑,既是以为学生没有资格辅佐,太子殿下又何故来此?”李犰反驳道。 一句话,让褚时玉又气又恼。 门外。 杨休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得为李犰捏了一把冷汗。 这小子,也太不知死活了! 竟敢一再挑衅太子殿下,还在太子殿下面前大言不惭。 真要惹怒了褚时玉,他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杨休正要进门。 褚时玉一记刀眼冷不丁扫了过去:“退下!” 面对褚时玉突然的怒火,杨休下意识顿住。 “杨将军且放心,学生不会对太子殿下有不臣之举,且先退至门外,”李犰薄唇微勾,朝他微微颌首,请他退下。 见状,杨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诡异的感觉。 明明他如此狂妄,甚至对他下令,他居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退出门外后。 杨休后知后觉:“奇怪,我怎么对他好像也变得宽容了许多,这家伙莫非有什么魔力?就连殿下都对他一再纵容。” “殿下欲保住太子之位,光培养暗卫监视众皇子,远远不够,殿下在朝中应当有一批忠诚于殿下的文武大臣,而这当中,最要紧的是兵权,其次是户部,户部掌控天下钱粮其重要性不用学生赘言,殿下自是明朗。” 李犰紧接着说道:“如今众皇子纷争不断,文武大臣盘根错节,相互勾连,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需要安定,圣上对此次春闱极为看重,意欲从中挑选能者进入户部,主要因素,就在于此。” “圣上需要在朝中注入新鲜血液,但归根结底,圣上不会使得各方势力失去平衡,一旦失去平衡,皇权必然受到威胁,因此,圣上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任何一方凌驾于其他势力之上。” 听着李犰一席话,褚时玉怒容顿消。 不在朝堂,可他却能将朝局看得透彻,甚至能够看透皇者之心。 如此能耐,也让褚时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褚时玉微微一顿,语气却是淡然:“你既然能够看透朝局,又言要辅佐孤,为何要投身燕王?” “因为殿下不得民心,而燕王善于笼络人心,有贤王之称,燕王现今势力也在太子殿下之上,学生入京是为做官,自然要选择一位有胜算,且能让学生平步青云的皇子,”李犰毫不避讳,直截了当说道。 一听这话。 褚时玉面色陡然一沉:“照你这么说,孤胜算不如燕王,因此你要舍弃孤,选择辅佐燕王?” “是!” 李犰没有半点犹豫,直言不讳。 “真是可笑!” 褚时玉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身体微微前倾,眸中透着一股危险气息:“你跟孤说这些,就不怕孤先把你给杀了?如此大言不惭,在孤面前一再挑衅,你当孤是泥捏的?!” 第52章给你一个效忠的机会 “殿下杀我,必然无法扭转败局。” 李犰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字一顿,郑地有声。 闻声。 褚时玉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小竖子,难道也能搅动风云,颠倒乾坤不成?李犰,你未免太过于高看自己,这是京都城,在这里,你翻不了天!” 话音一落,褚时玉眸光阴鸷,紧盯着他的双眸。 “孤,给你一个效忠的机会,选择孤,孤可以给你富贵荣华,忤逆孤,孤让你,连同你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杨休在门外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在听到褚时玉一番话后,下意识侧眸看向里边的李犰,暗暗吃惊。 他追随褚时玉多年,从未见褚时玉向任何一个人如此耐心甚至是许以富贵。 然而李犰这个刚入京城的年轻学子,却一再让褚时玉破例。 杨休紧攥着拳头,在心里暗暗使劲:小子,你倒是答应啊,难得殿下对你如此重视,这么好的机会不珍惜,你有病啊! 反观李犰,凝视着他的双眸,久久不语。 片刻。 褚时玉剑眉微蹙:“怎么,不愿?” “敢问殿下,有什么资格让学生效忠,又拿什么让学生相信,有朝一日殿下能够给学生富贵荣华,高官厚禄?”李犰突然反问道。 “你!” 褚时玉一时语塞,被他气得拍桌而起。 “如若殿下一直如此,失了民心,接下去再失文武大臣之心,圣上会如何看待殿下,以太子现今势力,又如何挑战皇权?古往今来,凡被废黜之太子有何等下场,殿下可曾了解过?一旦圣上一纸诏书罢黜殿下,殿下自身难保,又如何给予学生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李犰不疾不徐,沉声道:“拿命去搏一纸空文,殿下以为学生愚蠢?还是痴傻?” 没有势力,没有民心支持,没有文武百官效力,空有太子之名。 一旦龙凤帝罢黜他,他又有何能耐去反抗? 褚时玉紧了紧拳头,身形一晃:“李犰,你太小瞧孤了,孤……” “殿下在私下也有培养势力,又如何,难道众皇子是吃干饭的,他们明里暗里又有多少支持者,又有多少暗卫,多少心腹,殿下可曾做过对比?”李犰端坐在椅子上,打断了他的话,毫不留情的反问。 一番话,再次让褚时玉憋了一肚子气,却又无处宣泄。 这家伙,这一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明只是刚认识,可他却似乎对褚时玉无惧无畏。 那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褚时玉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当年他与李犰在南书房辩论,每一次都被李犰驳得哑口无言。 正如今日这般。 他在李犰面前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李犰辩得毫无还嘴之力。 可时隔十五年,早已物是人非。 当年的徐江宁,早已不复存在。 “李犰,你果然是好样的,孤记住你了!” 褚时玉紧握的拳头一松,凝视着他的双眸,仿佛要将他看透,却都由他如何对他施加压力,他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学生恭送殿下。” 李犰缓缓起身,朝他微微行了一礼:“提醒殿下,此处乃是燕王殿下赏赐学生的住所,殿下今后还请莫要再来,如若让燕王殿下知晓殿下这挖墙脚的行为,怕是要笑掉大牙。” “你……哼!” 褚时玉憋了许久,也没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拂袖离去。 “殿下,用不用属下杀了他!反正他初到京都,又刚巴结上燕王殿下,尚未得到燕王殿下信任,直接杀了他,想来用不着多久燕王殿下就会彻底忘却了他!”杨休怒而拔剑,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李犰。 却不想这一回头,李犰正坐在椅子上朝他笑着挥了挥手。 那诡异的笑容,直叫杨休不寒而栗。 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直击天灵盖。 杨休手顿了顿,那把长剑始终没有拔出来。 褚时玉又气又恼:“你这话倒是不错,杀了他,也省得日后再让孤不痛快!” 话虽如此。 可他这脚步飞快,很快就离开了“静心居”。 这时。 被接来的李尧刚一下轿,就看到有人影在房顶上一闪而过。 李尧环顾一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宅院门口,摇着折扇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燕王殿下赏赐的宅院,不仅气派,而且内外还有高手护卫,瞧瞧这飞檐走壁,嗖嗖的!这轻功,这身形,可圈可点!” “二公子莫不是看花了眼,哪来的什么高手护卫,这原先是燕王赐给王府长史李桥的宅院,李桥被抓下狱之后,燕王殿下就把此处赏赐给了李公子,这一出一进,不到两个时辰。” 小厮嘿嘿一笑:“不瞒二公子,在李长史之前,燕王殿下还把这宅院赐给了王府其他属官,或是其他效忠燕王殿下的才子,这里可热闹得很嘞。” “热,热闹?” 李尧往里走,左右前后看了又看。 诺大个宅院,里边只有几个下人,冷冷清清。 哪来的热闹可言? 李尧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小厮:“我说二牛,你莫不是在骗本少爷,就这地儿,一片寂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路过几个下人,也像是鬼魂脚不沾地似的,都不吭声,这有什么热闹?” “有啊!” 小厮二牛张开双臂,夸张的比划:“您瞧瞧这,这地方曾经死了个才子,这地方死的是厨娘和她相公,还有这,前任王府校尉一家三口就是在这里被乱箭射死……” “哦,对了,这后院还有一口井,您是不知道,我们半年前还在里边打捞出四具尸体!当时王府掌书一家四口失踪,燕王殿下忧心忡忡,派人四处寻找,没想到他一家四口都死在了井里,等我们打捞上来时,哎哟,那尸体……” 听着这一番话,李尧面色煞白,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冲进正厅,边走边惨叫。 老陈在后边狂追。 看着主仆两人被吓得落荒而逃。 小厮二牛脸上笑容凝固,直起腰杆子,轻轻一拍手掌。 下一瞬。 几名护院、婢女从暗处冒出头,汇集在他面前。 “听好了,从即日起对他三人严加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给我记录下来,除此以外,此间宅院往来的,哪怕是一条狗,一只鸟,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小厮张二牛背手而立,看向正厅方向的眼神微眯:“如若上头有话,无需顾虑,杀!” “是!” 深夜的京都城,褪去了热闹。 街上只有行人廖廖。 可这寂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第53章干他丫的 “小,小蛮儿……” 李尧一溜烟跑进正厅,惊魂未定。 见李犰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自己对弈。 李尧欲哭无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淡定,还坐在着自己和自己下棋,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你!”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鬼屋!不祥之地!反倒是在这住过的人,全都死了,那燕王偏偏让你住在这,他安的什么心?他,他这分明是想要让你也死在这!” 说着。 李尧焦急万分徘徊不定:“不行不行,咱们得走!这地方不能待,更不能住!要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还有,刚才我来的时候,在门外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房顶上飘,那些东西来无影去无踪似的,肯定是恶鬼,来踩点,准备要我们的命!” 老陈也在旁随声附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老陈啊,你说少爷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少爷,小的命也好苦……” 听着两人的话,李犰一个头两个大。 咔! 突然。 房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一听声音从房顶上传来,李尧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一动不敢动。 李犰见状,无奈的说道:“这上面就是一只猫,大晚上的你们别自己吓自己,就算是真有鬼,咱们三个大活人,对付几只冤死鬼,绰绰有余。” “你倒是绰绰有余,万一你不在,我们两个可如何是好?”李尧硬着头皮开口,眼里却满是惊恐。 正当此时。 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女音。 “李公子,沐浴所需之物已经准备妥当,请李公子移步卧房沐浴。” 沐浴? 女子? 李尧顿时没了恐惧之意,反而对门外的婢女产生了浓厚兴趣,笑着凑了上去仔细打量着婢女相貌、身段:“姑娘长得可真是精致,果不其然,这京都城的水就是养人,养出来的姑娘都是水灵灵,叫人心疼。”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此处多久了,做什么的?” 果然! 这家伙还是改不了这秉性。 见着个漂亮女子,就什么都忘了。 “奴婢青岚,是静心居婢女,专门伺候公子的,奴婢没有家……” 名唤青岚的婢女微微欠身朝他行了个礼,柔声回应。 李尧立马将她扶了起来,一双眼仿佛定格在她身上似的:“原来是青岚姑娘,本少爷冒昧了,不过无妨,你尽管把这静心居当做自己的家,在家中你无须拘礼,随意一些,我和小蛮儿都很好伺候。” “瞧这手,多水灵的姑娘,这手这么粗糙,想来是平日里干太多粗活了,”李尧微微蹙眉,一回头严肃叮嘱老陈。 “往后你多帮青岚姑娘多做些活,再吩咐底下的人,别什么活都推给人家小姑娘,再累着小姑娘!都不容易,好歹彼此多照应照应!” 老陈嘴角猛地一抽,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少爷,又掉女人温柔乡里了。 被李尧摸着手,青岚脸上精彩纷呈,眸中却是转瞬即逝一抹杀意。 李犰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朝那婢女走去:“这宅院内的所有婢女、下人、护院都是燕王府的,你若敢对他们有什么歪心思,小心燕王殿下剁了你的手脚,以示惩戒。” “青岚姑娘,我这兄弟是个豪爽之人,看似放荡不羁,行为荒唐,但为人倒是不错,他是本性使然,见着你喜欢,这才亲近,并非是有意冒犯,你若不喜,尽管驳他,就是打骂,也是使得。” “小蛮儿,你……”李尧刚要反驳。 李犰嘴角微扬,笑道:“怎么,李少爷这是又皮痒痒了?” 只瞬间。 李尧慌忙松开青岚姑娘的手,憋屈的缩在一旁,生着闷气小声吐槽:“就许这么漂亮个姑娘伺候你,到我这就只有一个糙老爷们儿,这也太不公平了……” “青岚姑娘,我们刚到京都城,对京都城不了解,我这兄弟又是个喜好热闹的,能否劳烦你得空与他逛逛京都城,顺便替我管教管教他?”李犰眉眼一笑,郑重的朝青岚微微行了一礼。 闻言,青岚有些呆愣。 李尧连忙道:“小蛮儿,我警告你,你可别太过分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少爷,你让一个婢女管教我这个少爷,你未免也太……” “在静心居没有下人,没有婢女,青岚姑娘可以伺候你,也可以将你赶出静心居!”李犰面色一凛,语气毋庸置疑。 “这,这也太过分了……” 李尧憋屈的撇了撇嘴,甚是委屈。 听着李犰一番话,青岚眼里闪过一瞬的厌恶和鄙夷。 待三人朝后院走后。 青岚眸色阴沉,直盯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这三个不速之客,似乎让静心居众人如临大敌。 “如何?” 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青岚双手环抱于胸前,靠在柱子上,阴阳怪调:“不过是两个装腔作势,虚伪的书生,没什么值得我们过于关注,殿下也太小心谨慎了,居然把我们这一队的人都安排在这里。” “殿下若非考虑周到,又怎会安排我们在此多年,殿下关注的是那个李犰,你只需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即可,其他两人,自有其他人去监视,”小厮张二牛突然一伸手,重重一拍她的肩头。 就在他手搭在青岚肩头之际。 青岚迅速反应,反手锁住他的手腕,一脚踹在他的脚踝上,迫使他跪了下来:“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从背后拍我的肩膀,张二牛,你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 “放,放肆……我是你的直接上司,你得听命于我……” “我只听命于殿下,你,还不配命令我!” 青岚一脚踩在他小腿上,一松手,径直离去。 张二牛喘着粗气,刚要站起来,只感觉膝盖生疼,那被她锁住的手腕青紫不受控制般颤抖:“这娘们儿,劲可真大!” 殊不知,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在暗处一闪而过。 …… 后院卧房之内。 李尧舒服的坐在木桶里,一脸的享受。 老陈在旁为他端来了一壶酒,放在他伸手可触的地方。 不多时。 房门敞开。 “是小蛮儿吧,我说你也真是的,咱们忙活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有时间泡个澡舒服舒服,你又跑哪去?” 李尧话音未落。 一抹寒光闪过眼眸。 李尧下意识将自己整个脑袋陷进水里,躲过了袭来的箭矢,刚一冒出头,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少爷,李犰少爷在院中和两名蒙面人打,打起来了!” “小蛮儿……老陈,抄家伙,干他丫的!” 李尧随手抓过一件衣裳胡乱绑在腰间,抄起门闩光着脚,就冲了出去:“放开小蛮儿,有本事冲我来!” 哪曾想,他这刚一冲出去。 几名护院和婢女青岚赶到。 刚一对上青岚的双眸,李尧一阵恍惚脚下一滑,摔得四脚八叉。 与此同时。 李犰赶了来,正好看到李尧那滑稽的一幕,扶额不忍直视。 “小蛮儿,你这是什么,什么表情?没看到这些家伙正在打架吗?鬼知道他们是不是谁派来的杀手,你丫的,还不快把他们拿下……”李尧挣扎着好不容易才坐了起来,一低头看到自己两腿叉开,猛地一抬头看到青岚正在打量自己,羞得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54章试探 “李尧,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李犰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振振有词:“你没看到他们手上都有刀,我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你让我上,岂不是要让我去送死?” 脑子有病? 去送死? 他这是…… 就他还是个文弱书生? 那李尧是什么? 可他这神色,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老陈很快反应了过来,急忙将李尧搀扶起身:“少爷,您是不是摔糊涂了,李犰少爷连只鸡都不敢杀,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他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几个凶神恶煞的刺客?这要真冲上去,那还不得被这些刺客剁成肉泥?” “老陈,你……” 突然,手臂被老陈拧了一下。 那一阵痛感,让李尧顿时幡然醒悟,连忙道:“你看我这摔了一跤,脑子都不清楚了,那啥,你们几个赶紧的把这些刺客给制服了,我兄弟可是燕王殿下器重的举子,燕王殿下要对我兄弟委以重任,要是我兄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难逃其咎!” 一听这话。 青岚在旁嘴角猛地一抽,刚要开口。 却见三人缩在门内,一个个怂样,让青岚忍不住朝他们直翻白眼。 那几名黑衣蒙面刺客明显有些愣了。 就在几名护院朝他们冲来之际,几人一个闪躲,迅速刺向门内的三人。 面对刺来的利刃,三人仓皇逃窜。 见状。 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的张二牛,面色一凝,悄然朝那几名护院微微颌首。 下一瞬。 几名护院怒吼着直冲杀向那几名刺客,双方扭打一处。 只一盏茶功夫,那几名刺客一跃而上房顶,消失在黑暗里。 危机刚一解除。 李犰轻轻一踹李尧的脚,给了他一个眼色。 李尧心领神会,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对着那几名护院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说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这刺客都杀进院子里来了,你们居然没有察觉,还让我们三个差点死在了刺客手中,你看看,把我兄弟都吓成什么样了!” “我兄弟李犰,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是要辅佐圣上强盛大武国的未来能臣,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何以向燕王殿下交代!” “你,还有你,看什么看,燕王殿下把我兄弟安置在此,又让你们这些人在此伺候。保护他的安全,那是为了让他能够安心备考,可是你们呢!我们这刚一住进来,你们就有这么大的疏漏,由此可见你们平日里是多么的松散!” 听着李尧的一番训斥,几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见状。 李尧撸起袖子,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嘿!你们还来劲了是吧,来来来,你叫什么名字,把名字给我说来,我这就去燕王府,将今天晚上的事如实告知燕王殿下,请燕王殿下评评理!” “哎哟,李二公子,您这咋生这么大气,瞧瞧,你们都把李二公子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向李二公子和李公子赔罪!”一直在看热闹的张二牛,冒了出来,笑嘻嘻的在李尧面前卖乖。 见张二牛突然冒出来,李尧还有些奇怪。 只见李尧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一手抓着绑在身上的衣裳,往上提了提:“张二牛是吧,瞧这模样,你是他们的头儿了?” 张二牛连忙笑道:“李二公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哪能是他们的头儿啊,您和李公子才是这静心居的主人,我充其量就是您二位的仆从,负责照顾您二位的生活起居,您要是不如意,可以打我几下,骂我几句,小的绝不敢还手,还口。” “只是今天晚上这事儿,实在是发生的过于离奇,他们原先是在周边巡逻,哪曾想这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匆匆而来,好在二位公子没有什么损失,要不然他们罪责难逃!” 几人冷着脸,沉默不语。 好像一个个木头人似的,没有情感。 门内。 李犰观察着几人,视线一转落在了青岚的身上。 从始至终,她气定神闲。 面对刺客来袭,她无惧无畏甚至没有一丝的慌乱,伫立廊下面无表情。 经此一事,李犰更加觉得这静心居内的几人不寻常。 李犰叹了口气,沉声道:“罢了,此事就这么算了,日后还请诸位能够尽心尽力,护卫这宅院安全,我兄弟二人自当感激不尽。” “青岚姑娘,今夜之事事发突然,想来你也受了些惊吓,还是回房中好生歇息,张兄,刚才那些刺客未能如愿,怕是会去而复返,有劳你与几位在院中排查,以防不测。” “是,但凭公子吩咐。” 张二牛拱手应声,当即吩咐众人巡查庭院。 这几人一走。 李尧心有余悸,快步进了房中,把门锁上。 反观李犰倒是淡定如常,稳坐椅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 “我说小蛮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前来行刺你我?咱们刚进京都城,什么也没干,怎么会被人给盯上?”李尧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拍着噗噗直跳的心口,久久未能平复。 李犰沉声道:“这院中诸人,你觉得可有异常?” “有啊!” 李尧眼前一亮:“就拿那青岚姑娘来说,她出水芙蓉一般,长相出色,身姿卓越,就她这长相,这身段,在全州城那都是少有的……” 老陈无奈的扶额叹息:“少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这眼睛能不能别只盯着姑娘看?刚才那场景何等凶险,您又不是没瞧见,好在二位少爷自有上苍庇佑,躲过了一劫,可今日一事,也可窥见,这京都城是龙潭虎穴,危险重重。” “老陈这话说对了。” 李犰眸子微垂,面色凝重:“他们刚才在观望,是在试你我的身手,如若我所料不差,刚才的刺客,与张二牛等人相熟,又或者他们本就是出自一处。” 一听这话。 李尧有些坐不住,如履薄冰:“他们,为什么要试我们的身手?难不成是燕王殿下想要看看你是不是文武兼备,可这也不对啊,你不是说,燕王殿下不是查过咱们吗?” “不是他。” 第55章龙潭虎穴 “不是他?” 李尧微微一怔,诧异的打量着李犰,笑得有些勉强:“小蛮儿,你未免也太多心了,这地方可是燕王殿下的,是他特地把咱们安排在此处居住,这里的人那都是燕王殿下调教好的……” 这话还未说完,李尧看到了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心口一紧。 “难道,这里的人不是燕王殿下的人?” 刚有这种念头。 李尧连忙摆了摆手,自我反驳:“这怎么可能,那院中的张二牛可是说了,这地方曾经住过不少的人,而这些人都是燕王府的人,张二牛等人在这多年,如果他们不是燕王的人,燕王怎么可能会容忍他们在此多年?” “我看啊,那些刺客肯定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你在街上顶撞了他,又在燕王府让他下不来台,他肯定是对你怀恨在心,因此半夜派人来刺杀!” 说着。 李尧又开始了絮叨:“我说你好歹也收敛一些,别老是对我瞪眼,训斥我,相较于你,我好多了,你看我一入京都城,多安分守己,再看看你,一来就得罪太子殿下,成了太子殿下眼中钉肉中刺,这后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你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熬到开考,这命就没了。” 听着他絮絮叨叨,李犰一个头两个大。 下一瞬。 李犰直接一扯他腰间带子,长袍一松,往下坠。 身上突然凉快,李尧下意识看了看,脸瞬间通红,慌忙用衣襟捂着重要部位,发出爆鸣声,撒腿就跑进里屋。 老陈赶忙拿了衣裳进去为他更衣。 “小蛮儿,你,你太不可理喻了!” “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老陈,你可得帮我把这事儿记着,往后回到全州城,这事儿必须告知老东西……” 房间里依旧充斥着李尧的声音。 李犰笑了笑,转瞬间深邃的眸子却变得晦暗不明。 京都城是个龙潭虎穴不假,可在这里却有着他等待多年的机会。 他徐家五代,都曾在这京都城居住过,在东街曾经还伫立着一座敕造太师府,是太宗皇帝赐给他祖父的,在哪里有他的记忆,有他家人生活过的痕迹。 可如今,太师府已经成了孙府。 时隔十五年,重返京都。 他心里百感交集,好些人,他想见而不敢见。 即便是见了,也不敢认。 眼下的他背负着血海深仇,而他本人也还是朝廷钦犯,一旦身份败露,等待他的怕是灭顶之灾。 这是他的血海深仇,与旁人无关。 从一开始他就想独自入京,不愿意牵扯李家,更不愿意让李尧前来涉险。 可李子瑜执意让他与李尧同行,让他无法拒绝。 正如李子瑜所说,在这京都城中,没有帮手怕是寸步难行,没有势力更是一事无成,要想成就大事,报那血海深仇,他必须蛰伏,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必须进入朝堂,成为这大武国忠臣,乃至权臣! 咚咚咚…… 突然。 房门敲响。 李犰循声望去,只见门外映着一个人影。 “进。” 随着房门敞开。 却见青岚弓着身迈着小碎步快步入内:“禀李公子,门外有一人称是李公子兄长,请求入府与李公子叙旧,奴婢不敢擅专,特来禀报……” “这么快就找来了,他这消息还真是灵通。” 李犰笑了笑:“青岚姑娘,不是让你去歇息吗?怎么还没休息,是有什么顾虑吗?” “何校尉嘱咐,让我等伺候好公子,奴婢不敢不听,”青岚躬身回应道。 一听这话。 李犰突然话锋一转:“青岚姑娘,你在这多久了?” “回公子,八年。” “八年,十二岁就到了这里,真是辛苦。” 李犰说着缓缓起身:“八年青春就这样浪费,也是可惜,不过能为自己忠诚的人尽力,想来也没什么遗憾,你继续在院中伺候吧,如若累了,只管去休息,在我这,你不必拘礼,来去自由。” 说罢。 李犰快步走了出去。 闻声,青岚柳眉微蹙,若有所思。 不多时。 李犰拉着贺洛成的手,一同进了院子,在院中把酒言欢。 看着诺大的院子静悄悄的,贺洛成忍不住笑了笑:“李犰贤弟,没想到你这刚住进来就把这里的人管得服服帖帖的,这不吵不闹的,还真是清净啊,我还以为这些人伺候惯了当官的,这突然让他们伺候你这么一个举人,他们会不悦,慢待于你。” “有什么慢待不慢待的,我与李尧本就是这里的不速之客,他们原是在这居住多年,我们突然到来,他们就算是不适应,也是正常的,”李犰亲自为他满了一杯酒,送到他手边。 “贺兄深夜来访,该不会只为了与小弟把酒言欢吧?” 只见贺洛成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警惕的环视一周。 见廊下站着青岚,欲言又止。 李犰见他神色有异,爽朗笑道:“贺兄有话直言无妨,这位青岚姑娘是燕王殿下派来照顾小弟衣食起居的,是自己人。” “唉,贤弟,你怎么就没个防备之心……” 贺洛成压低了声音说着,长叹了一声,话锋一转:“你如此这般也好,没那么累,不过在这京都城你可得多留个心眼,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信,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你刚刚入京,好些事你不了解,这京都城没有你想象中的平静,暗流涌动之下,是要死人的!” 他要真怕死,就不会入京。 更不会与燕王褚时佑亲近,住进他安排的宅院之中。 如今的他,已然在局中。 李犰笑道:“贺兄,可是孙右相让你来看我的,孙右相有何吩咐?” 贺洛成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青岚。 见她并未靠近,这才小声道:“孙右相还是有心想要让你随孙公子进入户部,另外还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知情,今日在朝堂之上,圣上金口玉言,要从今科入榜考生中挑选负责户部追比欠款的臣工!” “也在今日,孙右相提拔,将我迁至户部,任六品主事,我已于今日下午到户部就任,那户部乱成一团,左右侍郎针锋相对相互不对付,户部内众多官员也是相互看不顺眼,吵吵嚷嚷,我这刚去了三个时辰,就被吵得头疼欲裂!” “这户部的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 第56章送上门的机遇 户部乱了十多年,其中水深火热。 原本满朝文武对户部唯恐避之不及,可现如今龙凤帝意欲对西域用兵,且在朝堂之上多次指责户部尚书余永元毫无作为,并似有心想要重新遴选户部尚书。 更有传闻,龙凤帝想要从挑选出来的入榜考生中择一人担任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二品大员,这是多少人苦巴巴熬资格,熬到老都熬不到的位置。 如今龙凤帝有此圣心,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而这户部这块烫手山芋,反倒成了香饽饽。 贺洛成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感慨万千:“我这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也只是一个六品官,就算是进了户部,也是一窍不通,还得从头再来,可就算是再怎么熬,恐怕这辈子也难以成为二品大员。” “李犰贤弟,此次可是一个大好机会,我现在才算是看明白,为何这孙右在得知孙公子要参加科举之后,动了要将孙公子送进户部的心思,原来他早就已经猜透了圣心,想要让孙公子一跃而起,一步登天啊!” 李犰抿了一口酒,微微笑道:“贺兄,这也是你的机会,如若你能在此次追比欠款中脱颖而出,说不定圣上龙颜大悦,提拔你做这二品尚书大人。” 听着他似玩笑的话,贺洛成有些不悦。 那么多人都在争,可他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就好像这事儿跟他无关似的。 贺洛成紧锁着眉头,一脸严肃道:“贤弟,你莫要以为愚兄是在开玩笑,愚兄是认真的,这对你来说是个大好的机会,以你的才华,你的韬略,你一旦进入户部,定然是如同大鱼进了大海,畅行无阻啊!” “如若果真如此,您觉得这众多皇子和满朝文武,会让我一个名不见经传,且无半点身份背景的商贾之子,成为这二品尚书大人吗?”李犰喜笑颜开,却是不以为意。 “再者,圣上可有亲口说谁要是解决了户部遗留问题,就将谁提拔为户部尚书?” 贺洛成思绪一滞:“这,倒是没有……可传闻就是如此,无风不起浪,想来圣上果真有此意,好歹你也努力努力,说不定就能鱼跃龙门,从此平步青云。” 鱼跃龙门? 这龙门岂是这么好越的。 李犰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青岚,轻声笑道:“这么好的事与我们兄弟是无关的,你我兄弟要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必须要脚踏实地,否则如同那无根浮萍,即便是果真入了大海,一股大浪轻易就能将你我掀翻。” “哎呀,你这……” 贺洛成心急如焚:“贤弟,你怎么这么悲观,难道你参加科举不是为了入朝为官?既是入朝为官,难道你就甘心居于人下?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珍惜,将来难道要和愚兄一样,苦巴巴的熬资格?” “贺兄,我且问你一句,圣上如若果真想要换了余大人,为何这么多年不曾替换?”李犰面色微沉,收起了玩笑。 一听这话。 贺洛成有些不解:“这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满朝文武,多少能臣,怎会没有合适的?纵使文武百官不合适,还有诸多皇子,据我所知,五皇子齐王就任职刑部,为刑部尚书,五皇子可以任职刑部,其他皇子也可以任这户部尚书。” 李犰沉声道:“户部掌控天下钱粮,可谓重要,圣上宁愿让一个年老体迈的老尚书执掌户部多年,也不愿意让有此能力的文武大臣、皇子任职户部,这说明什么?” “在没有此等传闻之前,户部还是一座火炉,人人避之不及,如今有此传闻,人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入户部,去争去抢,这是何意?难道我朝只有户部,其余衙门皆是摆设?” 真有这么好的事,又怎会轮到他们这些毫无背景的人? 就算有,他们在朝中毫无基础,又怎能坐得稳当? 却不知此刻,那站在廊下的青岚微微一动,眸子微抬悄然观察着李犰。 贺洛成挠着头,心里更是一团乱麻:“照你这么说,这户部不能进了?” “能,而且是你我在朝中立足之机。” 李犰为他倒了一杯酒,与他轻轻碰杯:“不论最后是谁的人做了这尚书大人,你我都能在朝中立足,这于你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你,愿入户部?”贺洛成小声问道。 “自然。” 此言一出。 贺洛成喜上眉梢,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好好好,那咱们就一块努力在朝中立足,兄弟,你可真是个妙人,愚兄得遇你,真是幸运!” “贺兄,且满饮此杯,愿你我能够心想事成,一同为朝廷出力,效忠朝廷,成就万世之名,”李犰举杯,与他开怀畅饮。 屋内。 李尧看着两人推杯换盏,心痒痒,刚想出去。 却见那青岚突然一个转身,悄然消失在走廊上。 “老陈,你刚才看到了吗?那那那,那青岚姑娘一眨眼功夫,人就没了!”李尧指着青岚消失的方向,瞪大了双眼,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老陈舔了舔嘴唇,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贺洛成带来的一只烧鸡,直咽口水:“少爷,您眼花了吧,要不咱们也出去?这酒,这烧鸡,可真香啊,咬上一口,指定是滋滋冒油……” “吃吃吃,你就知道个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个什么?” 李尧没好气的敲了敲他脑袋,跑了出去,四下看了看,院子里除了李犰、贺洛成再无旁人,疑惑的自言自语:“莫不是我真眼花了?可我刚才明明看到那青岚姑娘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哟,李尧贤弟,你这小媳妇儿可是舍得出门了?”贺洛成打趣着,朝他举杯,邀他一同畅饮。 李尧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朝两人走去。 “贺将军,你刚才说户部,户部啥事儿?” “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突然到这来,你就不怕孙右相和燕王殿下知道,把你吊起来痛打一顿?” “嘿,你这小兔崽子,人不大,这嘴还挺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听着两人的吵闹声,李犰微微抬眸望着那飞檐之上,薄唇微勾。 与此同时,一双黑眸正在房顶注视着院中的几人。 第57章名声大噪 “李先生起来了吗?” 翌日清晨。 李犰刚一醒来,就听到外头有响动。 却不想,这刚一起身,就看到李尧、老陈正趴在门口,撅着腚往外瞅。 “老陈,你往边上挪挪,还有,你呼吸声吵到我了!”李尧用身子挤了挤旁边的老陈,透过门缝打量着外头的几人。 “哎,老陈,你说这燕王殿下到底几个意思,他到底是真对小蛮儿器重,还是想要对他有所图谋?这怎么一大清早的就派人又是送东西,又是请他王府,不是说让小蛮儿在宅院里好生读书,咋又来搅扰?” 老陈被他挤开,撇了撇嘴:“小的哪能知晓皇子王爷的心思,小的要是真能看透那些大人物的心思,还至于给您当奴仆吗?” “嘿,你这小子,怎么着,这是想造本少爷的反了,你说说这些年本少爷有亏待你吗?”李尧抬手就打,一回头。 不知何时,李犰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吓了他一跳。 李尧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跨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这不进京都,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受欢迎,这么厉害,哎,正好趁这时候,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贺将军、何校尉,还有燕王殿下都对你另眼看待的。” 又是为他解围,又是宅子相赠。 就连黄金白银,也是成百上千的送。 这还没怎么着呢,李犰就发了一大笔财,这能不让李尧心生好奇。 李犰接过茶盏簌了簌口,简单的洗漱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漫不经心说道:“昨天晚上你又在我房里睡了?” “咳……” 李尧有些尴尬。 自从出门后,他就一直和李犰挤在一个房间。 美其名曰保护李犰安全,实则他是怕自个儿一个不注意,在睡梦中就被人给抹了脖子,一命呜呼。 李尧轻轻一拍桌子,一本正经:“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认真回答本少爷的问题!” “燕王府不是你能进的,燕王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那么容易应付,你离他远一点,再有两日便是开考日子,好好温习课业,后日好好发挥,走正经仕途,不要想着其他途径,这于你无益,”李犰说着,打开了房门。 随着门一打开。 何吉光和几名王府太监立马涌了上来。 见状。 李尧瘪了瘪嘴,满心不悦,小声的吐槽:“凭什么你就能依附权贵,我就不行,本少爷才华横溢,英俊潇洒,谁见了本少爷不喜。” “少爷,您呐,就不要絮叨了,李犰少爷这么说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不会害您,”老陈在旁陪着笑,将下人送来的早点捧到他面前。 “出门前,老爷一再叮嘱,凡事都听李犰少爷的,您就听一听老爷的嘱咐,莫要一意孤行,这是京都城,不是全州城,您和李犰少爷应该相互帮助,互相扶持才是。” 听着老陈的一番话,李尧更是不悦。 眼看着李犰和何吉光等人走了,李尧又气又急。 往日李犰不论去哪,都带着他。 可这会儿到了京都城,李犰总是特立独行,把他撂在一边,好像他是什么累赘似的。 李尧越想越不舒服,吃了几口早点,直接撂下筷子:“不行!本少爷也得想个法子,争取得到权贵们的支持,就算不能依附燕王,本少爷怎么也得追随其他皇子,或是朝中的大人们,要不然往后本少爷岂不是要和他差距越来越大?” “少爷,您这……” “这这这,这什么这,不是说那高云客栈的老道士曾经是个三品大员,还是什么龙凤十年的状元公?李尧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他既然做过官,而且还中过状元,肯定有不少的经验,对于朝局也肯定有一番独到的见解,本少爷就去找他,请他指点迷津,看看本少爷应该追随谁较好。” 李尧说罢,一溜烟功夫跑出了门。 老陈赶忙拿起折扇,又取了些银两,火急火燎的追了出去。 …… 何吉光与李犰一路有说有笑,来到了云霄酒楼。 虽是清晨,但云霄酒楼内却挤满了人。 其中有不少举子,正聚在一块讨论诗词歌赋,高谈阔论,不知疲倦。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进了酒楼不要酒不要菜,喝着茶就着几样糕点,眼前飘忽不定。 “李先生,殿下就在楼上雅间,殿下交代了,您来了不用禀报,直接上去就行,”何吉光将李犰引到楼梯口,笑盈盈的请他上楼。 “有劳。” 李犰朝他作揖行了一礼,回头瞬间。 那角落里似有异样眼光正汇集在他身上,随着他转头看去,那些人又看向别处。 他这刚一上楼,那角落里的几人对视一眼,便有一人悄然而去。 “这是谁啊,居然能上楼。” “嗐,他你都不知道,你啊,白在京都城待了。” “这个人姓李,单名一个犰,这人可厉害得很啊,昨个儿晚上他当街拦下太子殿下,当面指责太子殿下当街纵马惊扰百姓,让太子殿下下马向受惊百姓赔礼!” “不仅如此,昨个儿夜里燕王殿下如往常一般,与一些有识之士在府中畅谈,这李犰也被邀请入府,太子殿下也去了,要为昨天晚上的事严惩于他,你猜怎么着,此人胆大如牛,竟敢当众让太子殿下下不来台!” “太子殿下勃然大怒,让他跪下,结果他非但不跪,还怒怼太子殿下,气得太子殿下要打他三十鞭子,最后还是燕王殿下惜才,要代他受这三十鞭,太子殿下这才饶了他。” “哎哟,那可了不得,难怪燕王殿下如此器重于他,竟是让他上楼,想来燕王殿下这是想要提拔于他。” “了不得?你这话可就错了,怒怼太子,与太子作对,太子殿下往后能不给他穿小鞋,能不想法子整死他?要我说,他啊,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因为自己的狂妄付出沉痛的代价!” “我听说,他也是此次春闱考生……” 随着李犰一上楼,底下炸开了锅似的。 不一会儿功夫,整个京都城舆论四起。 李犰之名,在短时间内传遍了京都城各个角落。 第58章好一个谋臣 “李犰,对于外面关于你的言论,你有何感想?” 云霄酒楼二楼雅间之内。 燕王褚时佑磕着炒南瓜籽,一手撑着窗台,望着窗外人来人往,车水如龙,脸上却是看不见一丝情绪。 李犰扫了一眼窗外,拱手回应道:“学生多谢燕王殿下为学生造势,殿下之恩,学生没齿不忘。” “哎,本王可什么都没干,你可不要错会了意,”褚时佑微微一笑,将一把南瓜籽放在他手上。 “这云霄酒楼素来是学子汇集之地,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大臣、皇子、王爷派来的门客,他们不干别的,只在观察往来的学子,或是在此处收集一些言论、情报,为自家主子排忧解难。” 李犰双手捧着南瓜籽,始终低垂着头,即便是坐着也保持着身姿挺拔。 见他拘谨,褚时佑随意架起一条腿,坐姿随意:“看来你是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还是那么拘着。” “殿下是龙子龙孙,身份高贵,学生与殿下对坐已是无礼,岂敢再在殿下面前举止无状,”李犰连忙回应,卑恭有礼。 见状。 褚时佑也随他而去,眸中却带着几分忧虑。 “李犰,你可曾听闻坊间关于朝廷的传闻?”褚时佑突然沉声道。 一听这话。 李犰眉头微微一蹙。 昨天晚上贺洛成来找他,跟他讲述了不少坊间传闻,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关于朝廷的。 这十五年来,朝局变化巨大。 龙凤帝也从壮年步入老年,而那些皇子都已成长,在朝中颇具影响力。 朝臣相斗,皇子相争,纵使如此,龙凤帝对此也从来不干涉,任由他们去争去抢去夺。 而这褚时佑,在孙祖佑和德妃的帮助下,在朝中已经积攒了不少的人脉,拥有着一定的势力,又有贤名在外,深得百姓爱戴。 而他也是众皇子中,威望最高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念顾虑重重,忧心忡忡。 李犰顿了顿,躬身回应道:“昨夜贺主事到静心居与学生夜谈畅饮,说到了坊间传闻,学生以为,无风不起浪,殿下乃是贤王,朝野上下无不称赞殿下之德之贤,殿下该更进一步,才不辜负臣民期望。” “更进一步?” 褚时佑眼眸一动,侧眸督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本王已经封王,还怎么更进一步?” “太子无德,必不能长久,众皇子有门客众多,在朝中也有不少势力,其中五皇子、七皇子势力与殿下旗鼓相当,后宫之中又有仁淑贵妃、仁惠贵妃相辅佐,外戚势力更不容小视,”李犰微微抬眸打量着他的面色变化。 果然,他有所反应。 褚时佑面色一凛,盘腿而坐:“据你所说,本王应当如何?” “殿下韬光养晦多年,此刻不该再固步自封,该为今后考虑,”李犰直视着他的眼眸,语气淡然,“一旦太子被废,圣上定会从众皇子中择选一人为国之储君,殿下是贤德,可作为国之储君单有贤德还远远不够。” “若无良臣辅佐,若无手段,圣上又岂会放心在百年之后将这千斤重担放在殿下身上?纵使圣上传位殿下,其余皇子又岂能甘愿俯首称臣?” 此言一出。 褚时佑握着南瓜籽的手不由一紧,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家伙,倒像是个谋臣。 一言一行,暗藏韬略。 一旁的王府太监总管黄福祥一身常服,躬身侍立一侧,听了李犰一席话也是暗暗吃惊,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 “朝中众臣或是已有归属,或是举棋不定,或是忠诚于朝廷,本王如何得良臣辅佐?”褚时佑沉声问道。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利,归属也可更改,就要看谁给的利更多更大更能诱人,至于摇摆不定,无非是有所顾忌,如今圣上厌恶太子,太子被废只是时间问题,圣上多年来对于众皇子暗中较量不阻止,实则这也是圣心态度。” 李犰回应道:“春闱在即,圣上或有意择选良臣,余尚书已然老迈不能长久,而户部重中之重,殿下一定要争,掌控户部,便是掌握天下钱粮,日后不论朝廷用兵,还是为何,经过户部,殿下便可直接干预。” “李犰,你好大的胆子!”褚时佑一松手,手中南瓜籽被捏做一团,拍在桌上,顿时散落一地。 李犰道:“学生若非大胆,殿下岂会青睐于学生?天命所归,殿下不可违背天意,当自强。” 下一瞬。 褚时佑冷嗤了一声,却是沉默不语。 见状。 黄福祥赶忙上前,朝李犰笑道:“李先生,殿下一会儿还要入宫向德妃娘娘请安,您这边请。” “学生告辞。” 李犰没有犹豫,当即起身向褚时佑躬身一拜退出雅间。 随着房门一关。 褚时佑面色凝重,看着窗外往来人群心事重重。 “福祥,你觉得他如何?” “可!此人胆大,入京一天仅通过贺洛成一番话,便能看透朝局,着实有一番本事,可为大事!” 黄福祥面色骤变,感慨万千:“好在昨夜您让奴才传信孙右相,请孙右相派贺洛成到静心居与他夜谈,他说出了心里话,也让殿下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否则此人一旦落入其他皇子之手,做了其他皇子的门客,与殿下而言大为不利。” “可本王看他不寻常,似乎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对朝局了如指掌,昨夜他不语,又在舅舅面前藏拙,怕是在试探本王与孙右相,他也在择选霸主!”褚时佑扫了一眼李犰放在桌上的那一把南瓜籽,眼里闪过一抹锐色。 “此人,本王一定重用!” 黄福祥一阵欢喜,刚要开口却又被他打断。 褚时佑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这两日务必派遣可靠之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本王要用的人,必须干净,必须绝对效忠!如若他敢脚踩两条船,或是阳奉阴违,本王定杀不饶!” 正当此时。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 “谁!” 第59章竖子安敢狂妄 “回禀殿下,是奴才。” 闻声。 黄福祥打开了门,见是何吉光在外,这才松了口气。 何吉光拱手说道:“殿下,有属下来报,李犰之弟李尧去了高云客栈。” “李尧?” 褚时佑不解的眼神扫向黄福祥。 黄福祥连忙回道:“就是昨夜哪位劝李犰向太子殿下低头的年轻人,他与李犰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同样是此次春闱的考生,与李犰一同入京赴考。” “一个畏畏缩缩,毫无胆色之人,无甚要紧的,用不着为了一个废物浪费人力物力,”褚时佑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摆了摆手,依靠在榻上,继续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何吉光刚要离去。 黄福祥当即叫住了他:“殿下,此人是李犰之弟,虽然才能逊色于李犰,但或有可用之处,如若能将李尧也招致麾下,日后李犰想来会更加卖命,且他二人关系不一般,倘若其他皇子为了牵制李犰,将李尧收入麾下,反倒是对殿下不利。” “李犰野心勃勃,只要本王给他足够的利益,给他高官厚禄,他定会为本王卖力,至于一个废物,本王要他做甚,畏畏缩缩,贪生怕死,即便是其他皇子把他招揽,就凭他,能掀起什么风浪,不必管他,本王要的只是李犰!只要他能为本王所用,本王如得千军万马,无惧其他!”褚时佑大手一挥,不容置喙。 一听这话。 黄福祥也不敢多言,领着何吉光出门。 门外。 黄福祥还是有些不放心:“派两个人跟着李尧,另外按殿下吩咐,多关注李犰,不论李犰做什么,见什么人,第一时间来报!这两日至关重要,如今李犰名声响亮,又有殿下青睐,怕是其他皇子会不安分,拉拢与他。” “属下明白!” 何吉光应声而去。 …… 与此同时。 李犰到了书铺,买了几本书。 正当李犰要离去之时,几名膀大腰圆,气势汹汹的男子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直接将就要出门的李犰一把推倒在地。 “哪来的穷酸,竟敢挡公主殿下的路,还不快滚!” 其中一人抄起手中的鞭子,就往倒在地上的李犰身上甩去。 店铺掌柜见状,急忙上前拦下那人,陪着笑脸将他请到一旁:“官爷,您何故生这么大的气,来人啊,快些为官爷上茶。” “免了,咱是来知会一声,立刻将店内所有的人清空,公主殿下要驾临你家书铺,若是让闲杂人等冲撞了公主殿下,小心咱抽死你!”那人横眉竖目,派头十足。 “是是是,我这就清场,这就清场。” 店铺掌柜话音刚落。 那人剐了一眼正在捡掉落在地书籍的李犰,随意一脚将落在脚边的书籍踹开,嚷嚷着:“都听了,公主殿下就要驾临万永书铺,把闲杂人等通通滚出去!谁敢对公主殿下不敬,我定不饶他!” 却见他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气势如虹。 一时间。 店铺内几名伙计赶忙将正在挑选书籍的人通通“请”了出去。 一会功夫,原本热闹的书铺,一下变得冷清。 李犰皱着眉头看着那一本被店铺掌柜踹飞的书籍,面若寒霜:“把书捡起来!” 冰冷的声音穿透力十足,回荡在寂静的书铺内。 下一瞬。 那手持鞭子,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闻声,撸起袖子,攥着鞭子就朝他走来:“哟呵,咱在这京都城这么些年了,还没见着像你这种不怕死的蠢货,怎么着,咱看你这模样,好像是不服!” “把书,捡起来!” 李犰懒得理会,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情绪。 “你大胆!”那男子一抬手,手中鞭子直逼李犰。 却见李犰一抬手,稳稳抓住鞭子。 那男子猛地一怔,许是没想到李犰竟敢反抗,怒火中烧,奋力去拉拽鞭子,却是纹丝不动:“你……” “咱可是公主府的人,你敢对咱不敬,就是对公主殿下不敬……” “原来是个恶奴,既是公主殿下府中之人,更该严于律己,如何这般仗势欺人,以下犯上,冒犯天威!”李犰冷厉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斥着整个书铺。 此言一出。 那男子更是恼怒,用尽全力去拽手中的鞭子。 突然。 鞭子从中间断开一分为二,那男子也因为惯性摔了个狗吃屎。 反观李犰却是纹丝不动,手一松,那半截鞭子落地。 那人挣扎着爬了起来,捂着被摔疼的部位,一抬手刚要朝李犰打去,却扑了个空,这才发觉鞭子折断,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大胆,竟敢……” “何故喧哗?” 正当此时。 一个身着绸缎华服的妙龄女子,在几名侍卫、婢女的簇拥下,走进书铺。 一看到那长相甜美,自带威仪的女子,那男子委屈地捂着屁股一瘸一拐来到女子跟前,扬起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鞭子,向女子诉苦:“公主殿下,您,您可得为奴才做主啊,这愚民穷酸,奴才好言好语只是让他退下,以免他冲撞了您,没想到他,他居然对奴才动手,您瞧瞧,奴才的鞭子都被他扯断了!” “不仅如此,这愚民还说什么得罪了他,那就是冒犯天威,以下犯上,他这是把自个儿当成了圣上,玩凌驾在您之上,他是压根就不把您放在眼里!” 店铺内众人,慌忙跪了下来,大气不敢出。 唯独李犰鹤立鸡群,屹立不跪。 只见李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庆云公主褚妙染,心口猛地揪了一下,差点没忍住上前。 褚妙染小他两岁,是龙凤帝长公主,也是太子同母胞妹。 少年时,褚妙染与他同在南书房读书,那时的褚妙染还是个小豆丁,软糯可爱,总是跟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角,唤他“江宁哥哥”。 可现如今那小豆丁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亭亭玉立,仙姿佚貌,也有了长公主的威仪。 李犰微微一顿,收起了万千思绪,朝褚妙染拱手行了一礼:“学生李犰,拜见庆云公主殿下。” “他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褚妙染睨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是。” 李犰沉声回应:“此人胆大妄为,冒犯天威,仗势欺人,有损公主殿下名誉,学生……” “竖子安敢如此狂妄!一介平民,胆敢妄言天威!” 褚妙染不由分说,冰冷的眸中闪过一抹寒意,直逼李犰:“拿下,送京兆府严惩!” 第60章借力打力 “慢着。” 正当此时。 何吉光匆匆而来,刚要开口,却见褚妙染一脸阴沉的打量着自己,慌忙跪了下来:“卑职燕王府校尉何吉光,叩见庆云公主殿下。” 万永书铺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那几名正欲对李犰动手的侍卫,也因何吉光的到来,退到了一旁。 李犰抬眸看了看书铺之外,却见街上一些人正有意无意的朝书铺看来。 这京都城,还真是龙潭虎穴。 他这刚一出门,就被人给盯上了。 看样子,这外头的那些探子不止一家。 只见褚妙染面若寒霜睨了他一眼,不以为意:“三皇兄教的好奴才,都敢欺主了!” 何吉光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诚惶诚恐回应:“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奉燕王殿下之命护卫李公子周全,倘若李公子冒犯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看在燕王殿下……” “他,可不是冒犯本公主,而是冒犯父皇,怎么,即便如此,三皇兄也要保他吗?”褚妙染微微抬眸,凝视着不远处的李犰。 见李犰漫不经心捡起角落里的书籍,对她毫无惧怕之意,更是不悦。 “冒犯父皇,该死!” 褚妙染眼神犀利,冷声道:“纵使是三皇兄,也保不住你,来人!将他拿下!” 下一瞬。 李犰拍了拍书籍上的灰尘,毕恭毕敬的将书籍放在桌上,朝着书籍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见状。 何吉光心急如焚,急忙低声劝道:“李公子,你快别故弄玄虚了,这是公主殿下,得罪了公主殿下,那可是了不得的,还不快些向公主殿下赔罪,乞求公主殿下恕罪!”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般淡定。 他还以为褚妙染是太子? 得罪了太子,褚时佑还能保他。 可这得罪了褚妙染,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 纵使褚时玉与褚妙染乃是一母所生,但龙凤帝对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再加之褚妙染出生之时天降祥瑞,国师曾言,褚妙染乃大武国之祥瑞,是大武国福星。 也因此,龙凤帝对褚妙染极其宠爱,甚至龙凤帝还曾在大朝会上对文武大臣说,如若褚妙染是个皇子,定会将皇位传给褚妙染。 哪怕褚妙染做出多过分的事,龙凤帝都会庇护于她。 多年来,褚妙染在京都城内无人敢惹,就连她那十几个兄弟姐妹,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敢问公主殿下,冒犯天威该当何罪?” “罪该问斩!” 褚妙染不假思索,霸气回怼:“既然知道自己犯了不赦之罪,就该引颈待戮,坦然赴死,以免给自己的族人和主人带来灭顶之灾!” “你,听到了,还不快引颈待戮,坦然赴死,你是想要给自己的族人和你的主人带来灭顶之灾吗?”李犰视线一转,目光锁定在那名公主府小厮身上。 闻声。 那小厮一脸的震惊,目瞪口呆。 一旁何吉光二丈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李犰这是被吓傻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褚妙染微微一怔,也以为他是吓糊涂了:“看来是个疯子,真不知道三皇兄是怎么看上你这号人的,真是给三皇兄丢人。” “把他带去京兆府,让京兆府尹好好的问他的罪……” “公主殿下莫不是说话不算数?又或是忘却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李犰捧起桌上的那本书籍,“脚踢圣上所作诗词,藐视圣上,冒犯天威,学生以此劝公主殿下府中之人,让他收敛自身,不料此人一意孤行,仗势欺人,给公主殿下抹黑!” “请问公主殿下,到底是学生维护圣上所作诗词有罪,还是规劝公主府门人规劝错了?学生就应该眼睁睁的看着此人斗胆对圣上不恭不敬,让公主殿下名誉受损,而坐视不管,才是正确?” “这……”那小厮猛地一惊,慌忙跑过去一把夺过李犰手中的书籍。 仔细一看之下,那小厮吓得脸色煞白,跌坐在地,直呼“奴才该死”。 见状。 褚妙染面色愠怒:“不长进的东西,自去京兆府领罪!” “奴才,奴才不知道这是圣上诗词,无意,无意冒犯,不知者无罪,恳请公主殿下饶恕奴才这一回,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小厮磕头如同捣蒜,直至脑门血肉模糊。 何吉光有些于心不忍,轻轻拽了拽李犰衣角,劝道:“李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此人是公主殿下门人,你好歹给公主殿下面子,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又何必过于计较……” “身为大武子民,自当敬重圣上,时时刻刻将圣上放在心中,岂能无视圣上,冒犯天威!何况此人仗势欺人,仗着自己是公主府中之人欺压良善,狐假虎威,当众鞭挞良民,如若不加以惩处,他日岂不危害民间,使得更多百姓受害于他!”李犰一字一顿,郑地有声。 一番话,让褚妙染想要动怒却又不知以何名目迁怒于他。 他的话无懈可击,更是在为她考虑。 身为公主如若纵容手底下人仗势欺人,欺压良善,日后世人又如何看待于她? 可李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当众打她的脸,这让她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褚妙染略一思忖,刚要开口。 却被李犰打断。 只见李犰拱手说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受万民供养,更应当善待百姓,学生恳请公主殿下,依法,严惩不法之徒,以正法典,以安民心。” “你叫什么名字?” 褚妙染强压着怒火,在心里已经问候了他千百遍。 这家伙,太狂妄了。 这是非要跟她作对啊! 何吉光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还不依不饶! 李犰微微抬眸,面向着她,不卑不亢回应:“学生李犰,乃是此次春闱考生。” “好!本公主记住你了!” 褚妙染猛然起身,朝身侧侍卫睨了他一眼:“将他送至京兆府,依律严惩,另外,传话下去,从即日起他不再是本公主府中之人,本公主府上容不下这类仗势欺人之徒!” “公主殿下英明。” 李犰拱手轻声道。 一听这话。 褚妙染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拽碎“:“李犰,希望你能够在此次春闱之中金榜题名,本公主十分期待你的表现!回府!” 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去,李犰无奈地笑了笑。 这丫头,现如今脾气还真大。 第61章名誉京都城 犹记得,少年时的她,因为母后死的早,她与太子褚时玉在宫中无人照应,皇子、皇女总是欺负她。 吵不过,又打不赢的她,只能找李犰帮忙。 每一次,李犰都能帮她辩得那些皇子、皇女哑口无言,向她道歉。 久而久之,褚妙染也变得依赖他。 十五年过去,褚妙染褪去了稚嫩,成了一个真正的长公主。 面对她的蜕变,李犰打心里为她感到高兴。 可褚妙染戾气过重,仗着自己是长公主,有龙凤帝宠爱,目中无人,这倒是让李犰发愁。 “李公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是不知道我刚才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何吉光惊魂未定,坐在椅子上直拍着胸口,宽慰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公主殿下那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今个儿,公主殿下要是真要严惩于你,就是燕王殿下也救不了你啊!” “她现在这么厉害?”李犰微微一笑,坐在一旁为他倒了杯茶。 “二位……” “上一边去,都怪你这蠢货,奶奶个球的,不长眼的狗玩意儿,你是瞎了眼啊,还是长了两只眼睛用来出气的?”何吉光一记刀眼扫向上前来的书铺掌柜,将怒火全都宣泄在他身上。 “李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敢当街怒怼太子殿下的勇者,是燕王殿下器重的不世之才!就连燕王殿下都对李公子敬重有加,你这狗东西竟敢对李公子不敬,你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书铺掌柜一脸委屈,慌忙朝李犰跪了下来,如履薄冰。 李犰笑道:“何校尉,您别吓唬他,我初到京都城他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更何况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普通学子,与他一般。” 说着。 李犰将他扶了起来:“你且去忙吧,此处无需你伺候。” 闻声。 书铺掌柜感激不已,连连拜谢。 与此同时。 那些正在外头观察李犰的探子,也渐渐有了动静。 不多时。 却见有两人笑盈盈入内,在李犰面前毕恭毕敬的行礼。 “二位是?” 李犰起身还了一礼,故作诧异问道。 其中一名男子连忙回应道:“李公子吉祥,我们是齐王殿下的侍从,齐王殿下听闻李公子事迹,甚是敬佩,特派我二人前来恭请李公子到齐王府,与齐王殿下一叙,还请李公子莫要推辞。” 齐王褚时谦? 连他都对李犰动心思了? 一旁何吉光有些焦急,猛地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李犰,态度冷漠:“二位,李公子刚进京都城身体多有不适,请二位回去禀报齐王殿下,恕李公子不能前往!” “这……嘿嘿,何校尉,你说的可不算,要让李公子说,我们得了话,也好回去向齐王殿下禀报,”那男子一脸奸笑,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上去就架起李犰往外走。 “二位二位,有话好好说,莫要如此,有辱斯文,”李犰被架着往外走,不能自己,“何校尉,你看这……二位官爷,学生还要回去温习课业,还请二位官爷放学生回去……” 那男子嘿嘿笑道:“李公子,您呐,到齐王府去也一样能温习课业,齐王府应有尽有,仆从如云,景色优美,况且我们齐王殿下礼贤下士,对待有学之士那是礼遇有加,您到了齐王府,想怎么学都行啊。” 未等李犰回应,就已经被两人推上了轿子。 何吉光眼睁睁看着李犰被带走,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 “你这老道士,你就不能说明白话,到底我应该跟随谁。” 高云客栈后院。 王骁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自在逍遥。 李尧抓耳挠腮,被他逼得都快疯了:“老道士,我可没有多大的耐心,你要是不说,我可走了。” “恭送李二公子。” 王骁紧闭着双目,随意拱了拱手,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好不自在。 “我,我真走了,我这一走,可就再也不回来了,”李尧说着,转身就要走,好久也没走出小门,就等着他开口。 可等待许久,王骁就是不吭声。 如今李犰已经是燕王府座上宾,可他还是没有方向,为了能不落后李犰,他找到了王骁。 毕竟王骁曾在朝中多年,官至三品,又是龙凤十年的状元公,不论是对于朝政,还是对于科举,他都有一番见解。 原以为王骁会看在李尧是李犰兄弟份上,会对他指教一二。 哪曾想他磨了几个时辰,王骁愣是一声不吭,把他气得不行,又不能拿他怎么着。 “少爷,这老道士好像还没有要叫您回去的意思,咱们难道就这样走了?” 老陈迈着腿却是原地不动:“咱们要是真走了,李犰少爷会不会因此轻视您,您想想,这李犰少爷一进京城,就得到了燕王殿下青睐,仅仅一天功夫,李犰少爷就名誉京都城,将来更是前途无量,您……” “本少爷怎么了?本少爷与他相比,不缺条胳膊缺条腿的,他能干的,本少爷也能干,他不能干的,本少爷也能干,本少爷有雄心壮志,且才华横溢,是治世能臣,本少爷比他强多了,只不过现如今有些许时运不济罢了,”李尧没好气说着,悄然回头打量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王骁。 这老道士,还是没动弹。 这地面都快被他们踩出坑了,再磨蹭下去,天都快黑了。 李尧一咬牙,心一横,扬起笑脸,转身就朝王骁迎了上去,蹲在地上为王骁敲敲腿捏捏肩,那叫一个殷勤。 “王先生,王大人,王道长,您就指点指点晚辈一二,晚辈保证将来但有成就,定不会忘记今日您对晚辈的指点,定当终身铭记,您就说说嘛,”李尧嬉皮笑脸的,卖力的表现。 看到自家少爷给人家捏腿捶肩,老陈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 这太阳果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家少爷,居然都会做人了! 谁说李尧不懂人情世故,这不是明明白白! 王骁张了张口,又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李尧急得不行,用力一捏他的腿。 “嘶,你这小东西,是想捏死贫道啊!” 王骁抬手就要用扇子敲他脑袋,可刚一抬手,又笑呵呵的说道:“你真想让我给你指点迷津?我说什么,你就怎么做?” 第62章老道献计 “这是自然!” 李尧不假思索回应,煞有其事:“就连小蛮儿都叫您王叔,且对您敬重有加,由此可见您的能耐肯定是在小蛮儿之上,您指点我,我肯定能够在此次春闱之中脱颖而出,不仅如此!我还能在将来为官之后,平步青云,步步高!” 他倒是对自己信心百倍。 这一番话,就连李犰都说不出口,他是张口就来。 王骁眼睛微眯,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在看到他眼神里透着阴险,李尧手上一顿,小心脏一下提了起来:“王,王先生,您……” “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叫李犰小蛮儿,你如何看待李犰?”王骁笑着开口,语气却是异常的平静。 李尧额头上冒出点点细汗,有些后悔都走了还觍着脸回来。 这老家伙,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人。 谁家好人,又不是个道士非得穿着一身道袍,还一口一个“贫道”。 “王先生,你问这些做甚?难道小蛮儿没有告诉你,我跟他的关系?” 李尧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反问,身子却很诚实的与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准备着随时抽身,以防不测。 王骁躺在躺椅上,阳光透过大树缝隙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脸却是惨白:“贫道好奇,他一个那样的人,怎会任由他人唤他小蛮儿而不反驳。” “这有什么好反驳的,他本来就是个小蛮儿,我父亲说了,他是在西域出生,在西域长大,是他母亲死后他回大武国寻亲。” 李尧一时忘记了恐惧,侃侃而谈:“说来也是缘分,他五年前随同往来西域和大武国的商贾回来,途径全州城,正好就饿晕在我李家门前,我爹就把他捡了回来,后来发现他身上有我爹留给他娘的信物,这才得以相认。” “我和他相处五年,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文质彬彬,有勇有谋的模样,其实啊,他在我李家待了五年,那是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不还手,别人欺负他,他也笑笑不还手。他这人有时候挺怪的,不过倒是有情有义,有时候表面冷,可他的心是热的,对我也极好,把我当接你了他弟弟,我自然将他当做兄长。” 实则,他是因为家中没有兄弟,渴望有一个兄弟。 在得知李犰是他兄长之后,对李犰不再有隔阂。 李尧思绪万千,眼神有些飘忽,自言自语似的:“其实,早在他进入李家之时,我就发觉他和其他人不同,他好像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他在愁什么。” “他,能不心事重重吗?”王骁神情落寞,手上摇扇子的动作也不经意间慢了下来,仿佛思绪回到了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他与徐有道同殿为臣,互为知己。 徐有道出事之后,徐家满门也被牵连。 他也曾想过帮助徐家,也有过行动,可他即便贵为三品大员,依旧能力有限,无法改变已定的结局。 李尧看了看他,只觉得怪异。 如何提到李犰,他是这副神情? 王骁转瞬间恢复了神色,嘴角微扬:“小家伙,你说说,你想当多大的官儿。” “这还用说吗?那当然是越大越好了,最好能够封侯拜相,青史留名!”李尧神采奕奕,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闻声。 王骁呵呵一笑:“你倒是敢想,不过只要有心,一切皆有可能。” “近日来,坊间多有传闻,龙凤帝意欲从中榜进士之中挑选人才,进入户部清理多年来积攒的旧事旧账,追比欠款,为朝廷积累钱财,以供来日用兵西域。你与李犰初入京都城就崭露头角,你二人之名也早于其他学子,传至龙凤帝耳中。” “李犰进入户部,那是必然,就算他不想进,孙祖佑、燕王也是想办法让他进,这是他逃不掉的,然而你,确实不同,你可以走一条与他不一样的道路,不必都挤在户部。太挤了,反倒是容易头破血流,不利于将来。” 王骁说着,见他不认真听,一抬手拿着扇子在他头上猛的一敲。 李尧揉着被打疼的脑袋,一脸憋屈:“你打我做甚,我听着呢,可是就连小蛮儿都说了,户部有天大的机会,如果能进入户部立功,或许可以得到圣上赏识,一跃成为户部堂官,官至二品。” “你真当以为,你能有机会成为户部堂官?圣心瞬息万变,何况他,并未在朝堂之上言明,”王骁眸色一凝,手中扇子不由攥紧。 似乎,他对龙凤帝心存芥蒂。 甚至是恨! 李尧回眸看了一眼老陈,默不作声。 这老道士,怎么奇奇怪怪的。 王骁嘴角微勾,笑道:“行了,天也不早了,废话不多说,燕王狭隘,齐王歹毒,秦王武夫有勇无谋,越王受外戚所累,为人自私。你与他们的性子不合,就算是你成了他们的属官,做了他们的门人,也无法长久。” “太子纨绔,与你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你且投太子,眼下太子应当在醉青楼,你去,或许可遇太子。” “醉,醉青楼,那不是青楼?”李尧眼睛倏地睁大,有些慌乱。 李犰可是明令禁止,不许他再去青楼。 何况,太子无德,这是朝野公认的,太子名声已经烂大街,追随太子,那岂不是要被当成炮灰? 王骁说:“怎么,你不是说全听贫道的?” 李尧连忙解释:“不是,王先生,这……小蛮儿他不让我去青楼,我爹说了,让我出门在外一定要听他的,况且他是我兄长,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得打断我的腿啊!嘿嘿,王先生,要不您再替我好好的谋划谋划……” “就这,不想听,那就滚一边去,少来影响贫道道心!”王骁白了他一眼,躺在躺椅上紧闭双目再不去理会他。 “可,可行?” 李尧犹犹豫豫,眼里却有藏不住的激动。 这些天,可是把他憋坏了。 他正愁着有李犰的限制,不能寻欢作乐。 王骁不语,更让他激动不已,赶忙带着老陈快步离去。 什么太子无德,什么炮灰,他是全然不顾,可恨没有多长两条腿让他尽快到青楼,狠狠地享受一番。 门外。 老陈焦急万分,将直奔醉青楼的李尧拦了下来:“少爷,这万万不可啊,醉青楼那可是青楼,朝廷有明令,凡是官员和有功名在身的学子,不可涉足青楼烟花柳巷之地,这这这,这要是让朝廷知晓了,可是要被剥夺功名的!” 第63章畅游青楼,放飞自我 “你这老陈,废话怎么这么多。” 李尧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看看那些古代的文人墨客,谁没有逛过青楼,谁没有风流过?再说了,那太子殿下不是也在醉青楼里逍遥自在吗?本少爷只不过是追随太子殿下的步伐,与太子殿下同乐而已。” 说话间,李尧强行拽着他就进了醉青楼。 醉青楼里,香艳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一会儿功夫。 李尧就在大堂里瞧见了正陷在女人堆里的褚时玉,看着那些女人们围绕着褚时玉把酒言欢,那婀娜多姿,香肩半遮半现,李尧整个人精神抖擞。 许久没有沾女人的他,早就已经憋坏了。 如今进了这女人堆里,他更是难以自持。 眼瞅着李尧就要放飞自我,老陈心急如焚,不顾尊卑拽着他:“少爷,您就听小的一句劝,万万不可如此自毁名声,您将来是要做官,要光宗耀祖的,您如此这般胡来,怕是要遭来横祸啊!” “横祸?什么横祸,你这老陈就是杞人忧天,本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是有祸,那也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李尧一把甩开他的手。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来搅扰本少爷的好兴致。” 说着,李尧拿起桌上的一壶酒,就朝着褚时玉而去。 只见李尧笑盈盈的捧着一壶酒,跪在褚时玉身侧,小心翼翼的为他满上一杯酒,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面前正在舞动的姑娘们看去。 望着那姑娘们舞姿优美,翩若惊鸿,李尧心里直痒痒,恨不能当场与这些妖艳的姑娘们回房探讨人生。 这时。 褚时玉身侧的侍卫杨休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李尧,眼瞅着他那一脸的色相,不由得心生厌恶,一把就要将他拽起来。 哪想正看的起劲的李尧,一甩手将他搭在自个儿肩上的手无情甩开:“去去去,别打搅本少爷兴致……” “大胆!” 杨休怒目圆睁,就要拔剑。 下一瞬。 李尧猛地惊醒过来,一抬眸冷不丁的撞上了褚时玉那冰冷的眸光,心口一紧,下意识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很快又淡定了下来,干脆直接坐在褚时玉身侧的椅子上。 “太子殿下,这来玩儿呢,那就得尽兴,这总是拘着,又或是摆着架子那肯定是玩不好的,既然是放松,那就得彻彻底底的放松,全身心的放松!” 李尧举起酒杯,很是自然的向正在舞动的姑娘们高声道:“姑娘们,跳一曲好的艳的,让我们爷尽兴!谁要是表现好了,我们爷重重有赏!” 忽然。 李尧穿过人群,来到正在卖力表演的姑娘们当中,搂过一名姑娘,将杯中酒含在嘴里,喂给那娇羞的姑娘,搂着姑娘,夺过乐者手中的腰鼓伴随着姑娘的舞姿,饶有节奏的敲响腰鼓,穿梭在人群之中。 一时间,全场轰动。 那些正在寻欢作乐的人们,纷纷加入其中。 看着彻底放飞自我的李尧,杨休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 “此人是谁?” 褚时玉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看着穿梭在女人堆里的李尧,面不改色。 杨休回过神,连忙回应道:“殿下,此人正是那拦路举子李犰的兄弟,李尧,您说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身为举子,身有功名,他居然胆敢逛青楼,还,还在青楼翩翩起舞,与青楼女子混迹一处。” “孤不是也在青楼,与青楼女子把酒言欢?不过……”褚时玉欲言又止,注视着忘乎所以的李尧,眉头微蹙。 “这李犰现在是燕王门客,得到了燕王的器重,他的兄弟自然也是效忠燕王的,可如今他却主动来迎合殿下,跑到这青楼,在殿下面前讨殿下的欢心这莫非有诈?” 杨休思绪万千,总觉着这是燕王褚时佑的算计。 毕竟这些年,褚时佑没少针对褚时玉。 明面上他与褚时玉是手足兄弟,对褚时玉他更是礼敬有加,在人前,他不敢违背褚时佑,可在暗地里,他没少使手段牵制褚时玉,让褚时玉下不来台。 可眼下,褚时佑门客的弟弟,居然跑来讨好于他。 这未免也太让人生疑了些。 不多时。 玩够的李尧,搂着一名姑娘来到了褚时玉身侧,随意的坐了下来。 “殿下,学生李尧,敬您一杯。” 李尧端起酒杯,嘿嘿笑道:“这青楼有青楼的规矩,但凡来这里的,那都是这青楼姑娘们的恩客,咱们可不能在这闹不愉快,要不然姑娘们可是要不高兴的。哟,这是杨将军吧,杨将军您别站着,一块来喝一杯,挑个姑娘好好的乐呵乐呵。” “李尧!到底是何人派你来的!”杨休面若寒霜,冷声质问道。 若非有意,他怎会一来就贴过来。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这么一手。 随着他坐在褚时玉身侧,一些知晓褚时玉身份的人,悄然朝两人看来。 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与褚时玉同座一席的事,就要传到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李尧不以为意,大大咧咧:“我说你这人怎么疑心病这么重,不就是喝杯酒,玩玩乐乐吗?你紧张什么,我总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殿下下毒吧?” “再说了,大伙儿都是来玩儿的,图的就是一个开心,只要开心,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对吧,殿下。” 闻声。 褚时玉嘴角微勾,举杯与他共饮:“李公子所言极是,且坐下,难饮,不必拘谨。” 杨休应声坐了下来。 见状。 李尧笑得开怀,猛地一拍杨休肩头:“这就对了嘛,就该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才不枉费姑娘们一片心意,来,畅饮!” 只见李尧忘乎所以,开怀痛饮,当着褚时玉的面与姑娘们猜拳行令,好不自在。 一旁。 老陈忧心忡忡,好几次想要去阻止李尧,却又顾虑重重。 白日荒淫,这要是传扬出去,李尧的名声怕是要臭大街了。 这还好的,万一朝廷怪罪,他这功名都要保不住。 可这李尧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这些,自顾自玩乐,将一切抛之脑后,很快就与褚时玉、杨休打成一片。 那速度,就连老陈都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不愧是同道中人,这几杯酒下肚,李尧就不顾礼仪不顾尊卑,与褚时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第64章上门要人 …… 与此同时。 齐王府内。 李犰也被齐王褚时谦灌了好些酒,逐渐有些招架不住。 可褚时谦依旧不依不饶,拉着李犰的手,将他按在酒桌上,与他推杯换盏。 “殿下,不,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学生就要吐了……” 李犰满面通红,一身酒气,挣扎着想要起身。 褚时谦翩翩公子模样,一身粗布麻衣,身上不见一块金玉,朴素无华,若非知晓他的身份,怕是要对他有所误会。 毕竟身为皇子的他,有些优渥的生活条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可他偏偏不喜金玉,不爱绫罗绸缎,长年累月一身粗布麻衣。 只见褚时谦笑逐颜开,亲自搀扶着李犰坐在一旁的榻上,又嘱咐下人给李犰拿来了靠枕,为他垫着后腰:“李先生,你是燕王兄的座上宾,按理本王不该与你有任何的往来,只是本王听闻你的事迹,着实是对你甚是仰慕,因此特地派人将先生请来。” “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李犰缓了缓,挣扎着坐了起来,朝褚时谦微微拱手行了一礼:“学生贫贱之人,有何冒犯,殿下特邀学生前来饮酒谈心,学生三生有幸,学生感念殿下,只是学生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再陪殿下……额……” 说着,李犰打了个饱嗝,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李先生,李……” 褚时谦刚要说什么,却见李犰紧闭着双眸,直打呼噜,顿时嘴角猛地一抽,脸上的笑容凝固。 “这个李犰,醉得还真是时候!” 褚时谦扫了一眼桌上空了的两个酒壶,面有不悦之色:“这才喝了多少,就醉得不省人事,真是不中用!” “殿下,此人如今对燕王殿下效忠,如若您再与他有瓜葛,怕是燕王殿下不悦,因此迁怒于您……” 边上,太监话音未落,却见褚时谦眸光阴沉,慌忙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自从龙凤帝有意要重用此次春闱高中的考生后,众皇子蠢蠢欲动,不余遗力将考生收入麾下。 如今的朝堂,早已不复当年。 随着龙凤帝老迈,众皇子更是不安分。 褚时谦满脸忧虑,坐在椅子上独自痛饮:“本王一不是嫡长子,二不是先帝遗命的太子储君,本王的母妃虽是贵妃,但多年来,父皇迟迟不肯晋她为皇后,而本王也逐渐被他遗忘,如若本王一直如此,将来又岂能与燕王斗,与秦王斗?” “同为皇子,同为龙子龙孙,凭什么本王不能去争那个位置!本王偏要争,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本王和母妃才能在将来安然无恙,否则总有一日,本王和母妃会如同六弟、九弟,以及他们的母妃一样,死于非命!” 一旁太监眼里满是对他的心疼,小声回应道:“殿下,现如今圣上不是让您掌管刑部,由此可见圣上心里是有您的,哪怕您将来不是太子,也能富贵一生……” “富贵?不坐上那个位置,又哪来的一生富贵!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只要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我死于非命,我凭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他人之手!我母妃是贵妃,我外公是高宗的儿子,也得血统才是最为纯正的!我该为太子,该继承大统!”褚时谦紧攥着手中的酒杯,满眼充斥着渴望。 “更何况,我与褚时佑有着深仇大恨,倘若他继位,本王如何向一个仇人俯首称臣!如若本王这般做了,本王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转瞬间,褚时谦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太监犹豫了片刻,低声说:“殿下如今也在收拢人才,有了这些人才在朝中辅佐殿下,殿下将来在朝中也能轻快许多,只是这人……一个普通举子,偶然间得了燕王殿下青睐而已,与那些达官显贵家中子弟相比,他似乎……” “燕王看中的人,本王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哪怕不能将他收入麾下,也能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说不定将来他也能为本王所用,”褚时谦思绪万千,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却不知。 此时此刻,李犰只是装睡,将他的一番话都听了去。 正当此时。 下人匆匆来报。 “何事如此惊慌!” 太监紧锁着眉头,厉声质问。 下人慌忙跪了下来,回禀道:“启禀殿下,是,是孙右相过府,已至府门前……” “孙祖佑,他怎么来了?” 褚时谦微微一怔,下意识回眸看向李犰:“莫不是为了他而来?一个举子,纵使有些能耐,不过是毫无根基的浮萍,如何他能让这么多人对他青睐有加?” “殿下,是否请孙右相入府?” “请他到正厅!” 褚时谦接过下人端来的浓茶漱了漱口,又换了一身灰色的麻衣,掩盖着身上的酒气。 太监回头看了看正在熟睡中的李犰:“殿下,这人又当如何处置?” “派人将他送回静心居,另外将前阵子父皇赏赐的布匹一同送去,还有醒酒汤也一并送去,他若是中途醒了,便叫他饮了,”褚时谦一番嘱咐后,这才出门。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李犰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当年的他最喜锦衣华服,可如今,他却是一身粗布麻衣。 那个无忧无虑,不拘泥于礼节,总是在御花园里上树抓鸟,下水抓龟,整天嘻嘻哈哈的少年郎,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 正厅内。 孙祖佑刚一坐定,褚时谦快步而来,老远就朝他拱手行礼。 见状。 孙祖佑喜笑颜开起身还礼:“齐王殿下还是如往常那般,真是一点也不曾变,与殿下相比,下官这一身华服,实在是汗颜啊。” “右相这是哪里的话,本王岂能与右相相比较,右相辅佐父皇劳苦功高,青丝熬成了白发,其中辛苦,本王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莫说是一身华服,就是莽服,右相也穿得,”褚时谦微微一笑,恭敬的请他落座。 两人寒暄了几句。 孙祖佑环视一周,突然问道:“请问殿下,如何不见李犰李举人?” 第65章老匹夫该死! “哦?右相是为李举人而来?” 褚时谦一声长叹,笑容里透着几分忧郁:“看来是本王想错了,原以为右相突然登门,是想来寻本王叙旧,不曾想竟是为了一个举子而来。” “哎……本王在朝中如履薄冰,举步艰难,本想着父皇将刑部交付本王,本王能为父皇尽一份心,为父皇排忧解难,不曾想,这刚一执掌刑部,就步履艰难,上下离心,右相那些门生故旧更是对本王心有不满,与本王背道而驰,本王有万千言语,却不知向谁诉说……” 说着,褚时谦又是哀怨。 俨然一副小妇人模样,多愁善感。 看到他这副模样,孙祖佑更是打心里对他蔑视。 身为皇子,他是众多皇子中最不像皇子的。 除了一身朝服以外,就是粗布麻衣,这王府之中更无金银玉器点缀,比一个普通官员过得还要寒酸。 再加上他这一脸的苦相,谁见了都得绕道走。 要不是此番为了李犰,孙祖佑怕是不会登门。 孙祖佑顿了顿,陪着笑脸,宽慰道:“殿下多虑了,刑部当中虽然有下官的门生故旧,但他们这些人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断然与下官没有任何的瓜葛,至于他们阻挠殿下办差,此事下官回去之后,定会协同有司彻查。” “下官敬重殿下,早想来拜访殿下,聆听殿下教导,只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因此不能时常往来,万望殿下体谅。” 褚时谦叹了一声,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王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想到了也就说两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李犰……本王就纳了闷了,如何燕王兄对他如此器重,又是将他引做入幕之宾,又是赐他府邸?难不成他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为何本王就看不出来? 一听这话。 孙祖佑顿时面色骤变。 以为他对李犰有想法,甚至以为他这是在有意试探。 瞬时。 孙祖佑沉声道:“燕王殿下因何对他青睐,下官并不知情,下官只是听闻他不畏强权,敢于当众指出太子殿下之不足,有又心系百姓,以为他或许是个有才之人,想见见他,如今我朝急需人才,如若他是个人才,下官以为或许可向圣上引荐,让他得以辅佐君王,造福苍生。” “右相心胸竟是如此宽广,本王今日方才知晓原来右相是个正人君子!”褚时谦说着,煞有其事的站了起来,朝他郑重一拜。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孙祖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孙祖佑刚要开口。 褚时谦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脸严肃道:“本王先前听说一个传闻,说是多年前,右相曾与太傅之子,也就是后来的户部尚书徐有道,有同窗之谊,又是异姓兄弟,一块拜过皇天后土的。” “可右相与徐有道一同入朝为官之后,右相狭隘不容徐有道,屡屡背刺徐有道,还在十五年前弹劾徐有道贪赃枉法辜负圣恩,在朝会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求圣上处死徐有道!如今想来,这些传闻肯定是假的,右相心中如此宽广,又怎么可能会整死自己的结拜兄弟呢?” 此言一出。 孙祖佑脸上精彩纷呈。 十五年前,徐有道被杀之后,坊间多有传闻。 而流传最广的便是孙祖佑嫉妒徐有道才华,因此加害于徐有道。 事后,孙祖佑接替徐有道成了户部尚书,这一传闻更是越演越烈。 时隔十五年,孙祖佑以为世人已经忘却此事,不曾想今日,褚时谦重提旧事,将他万千思绪拉回到了十五年前。 当初他与徐有道同时入朝为官,可不论他怎么努力,徐有道总是能在他之上,而他只能做徐有道的副手。 徐有道一死,他平步青云,直至今日成了手握权柄的右相大人。 褚时谦见他不语,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右相多心了不是,这不过是坊间传说,当不得真,何况右相光明磊落,是个人人敬重的正人君子,我朝之右相!右相哪怕是有一些不足之处,有显著的功绩在,那也不值一提。” “殿下此言,下官惶恐,下官只不过是尽己所能,为君分忧,仅此而已,”孙祖佑语气淡然,额头上却有点点细汗。 “殿下当年与徐兄之子同在南书房读书,想来关系是不错的……”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 褚时谦端坐在椅子上,冷笑了一声:“徐有道之子?你说的是那自以为自己才高八斗,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蠢货废材徐江宁?本王跟他关系是不错,当年要不是他在父皇面前一再表现,本王的才华何至于被埋没!” “这……”孙祖佑有些诧异。 “本王听闻这徐江宁在十五年前不知道是被谁送出了皇宫,要是让本王知道是谁救了他,本王定是不饶!右相,本王犹记得,下诏当日,你在后宫吧!”褚时谦冷眼一扫,冷厉的眸光定格在他身上,审视着他。 感受到眸光不善,孙祖佑面色一凛。 “下官当时确实在后宫与德妃娘娘叙姐弟之情,然,下官当日并未见徐江宁,至于谁人救了他,下官着实不知。” 孙祖佑有些不耐烦,只是来怎个情况,不曾想引来褚时谦这么多话:“下官此来,是为人才而来,如若殿下已经与李犰说完话,还请殿下准许,让下官将他带回府。” 正当这时。 太监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一看到太监略过自己,孙祖佑面色有些不悦。 只见太监眉开眼笑,朝褚时谦行了一礼,温声细语道:“回禀殿下,遵照殿下吩咐,奴才已经吩咐人将李举人送回住所静心居,李举人醉得不省人事,直至静心居都不曾醒来。” “右相听见了,本王已经吩咐人将李举人送回住所。” 褚时谦睨了他一眼,声音低沉道:“右相往后还请多多往来,本王十分喜欢与右相说话,只是往后,还请右相大人莫要在本王面前提什么徐江宁!来啊,替本王恭送右相出去!” “下官告辞。” 早已不耐烦的孙祖佑,不带一丝犹豫,快步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褚时谦拳头攥紧,脖子上青筋暴跳。 “老匹夫,该死!” 第66章好一个探子 “右相,这齐王殿下怎么这样……” 随同孙祖佑一道而来的孙府管家白相宇,回想起褚时谦的态度,为孙祖佑鸣不平。 “您好歹是我朝右相,还是国舅之尊,这齐王殿下怎能如此含沙射影,针对于您?” “莫说是他一个齐王,就是燕王殿下在您面前都不敢这样对您说话,就是圣上,也得给您几分颜面,可齐王却对您如此不敬,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误以为您软弱可欺,任人摆布……” “你的话太多了!”孙祖佑不由自主的脚步,面色阴沉回眸睨了他一眼。 他是大武国右相不假,可到底是个臣子。 褚时谦即便不得圣宠,也照样是个皇子。 莫说褚时谦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说了他几句,哪怕是真对他做了什么,他也得受着。 门外。 孙祖佑回头看了看齐王府的匾额,面色肃然:“齐王今日之言,怕不是一时兴起,徐有道那件事,如若不处理干净,日后恐怕会对本相造成不可逆的影响!齐王此言,倒是给了本相一个提醒!” “右相,意欲如何?” 白相宇弓着身子,小声询问道。 孙祖佑手中折扇猛地搭在左手上,眸中似有寒光掠过:“不是本相意欲如何,是那些徐家的门生故旧,他们意欲如何!” “可是这些人不是早就在十五年前,被清算了吗?如今除了一个王骁还在京中,其余之人或是被杀,或是被贬,他们无权无势,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白相宇诧异问道。 “王骁……” 孙祖佑若有所思:“本相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现在还在京中经营高云客栈?” “是。” 白相宇回道:“从龙凤十年后,凡十五年来,王骁一直在高云客栈,据说王骁离开朝堂之后就一直修道,整日着一身道袍,一心修道炼丹,不问世事,昨日,小姐还去高云客栈看过王骁,只是小姐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茶饭不思……” 闻声,孙祖佑面若寒霜。 王骁在龙凤十年高中状元入仕,同年拜为三品户部右侍郎,在孙祖佑之下,同为徐有道副手,与徐有道一同管理户部。 也是在当年,徐家出事之后,王骁激流勇退。 也因此,王骁躲过了一场清洗。 十五年来,王骁修道不问世事,除孙初落外,不见任何人,常年在高云客栈,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时过多年,孙祖佑也逐渐忘却了他。 “他当年可是徐玉成亲自向圣上举荐,虽只在朝中一年,但这一年间,他为徐有道办了不少事,对于户部情况也是十分了解!”孙祖佑摸着胡子,双眸微眯。 “细细算来,本相与他也是故友,同在京都,又岂能不看望看望,去!准备一些水酒,再让人送去一桌好菜,本相要与他叙叙旧!” …… 与此同时。 静心居内。 李犰坐立不安,心里总是不安。 正欲出门。 青岚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公子醉酒,在齐王府侍从护送下回到静心居,此事想来燕王殿下早已知晓,如若此时李公子出门,撞上了燕王殿下,怕是难以解释。” 青岚躬身说着,语气平静,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似乎在观察门外的人。 李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门外张二牛正拿着扫帚扫地,眼睛却时不时往屋内看来,见状,李犰心领神会,对她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兴趣。 自从他进了这扇门,这宅院之中的仆从就一直在试探他,眼前的青岚姑娘也不例外。 可今个儿,这青岚姑娘倒是反常,主动来寻他,还给他提出了建议。 甚至有意无意的提示李犰,门外有人监视。 只见青岚微微抬眸,直视他的双眸却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平静得很:“如若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奴婢,奴婢自会为公子代劳。” “青岚姑娘,你是燕王殿下的人?” 李犰突然问道。 随着他提出质问,青岚不慌不忙,躬身回应道:“是。” “好,那就麻烦你去一趟高云客栈,看看李尧是否安全,可行?”李犰凝视着她的双眸,沉声道。 “李尧公子不在高云客栈,一个多时辰前,李尧公子偕同仆人,去了醉青楼,如今正在酔青楼之中与太子殿下把酒言欢。” 青岚微微垂眸,回应道。 好一个探子! 居然把他们二人的行踪都探得一清二楚。 李犰随意坐在椅子上,刚一端起茶杯,青岚当即上前为他倒茶,动作轻盈,很有眼力见:“青岚姑娘,这院中所有人与你一样,皆是出自燕王府吗?” “燕王殿下待奴婢等人恩重如山,若非燕王殿下早年间将奴婢几人接回燕王府,给奴婢几人一口饭吃,恐怕奴婢几人早已死在十五年前的许州,”青岚不经意提起,悄然抬眸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却不想,此刻的李犰泰然处之,没有半点异常。 十五年前,许州全境遭灾,徐有道奉命携带赈灾银前往许州赈灾。 同年,灾民闯入徐家老宅,将徐家二十多口人杀害,而他母亲、兄长也死在这一场浩劫之中。 “李公子不曾听闻十五年前许州大灾?” 青岚有意无意问道。 李犰微微笑道:“不曾,不过既是大灾,想来许州百姓受了不少苦,你既是出自许州,饱受苦难,如今得了燕王殿下庇佑,应当尽心尽力为燕王殿下办差,不辜负燕王殿下才是。只是……在下身无寸功,得到燕王殿下青睐,居住在此,让你等伺候,在下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 “在下还是那句话,如若你们想要离去,在下尊重你们的决定,也会向燕王殿下说明情况,放你们自由。” 此言一出。 青岚话锋一转:“李公子如今已经拜在燕王殿下门下,如何反倒让李尧公子去与太子殿下亲近,难道李公子是不信任燕王殿下,意欲转投太子门下,为太子效力?” 闻声。 李犰心口猛然一紧。 这女子,果然不简单。 只一句话,就让李犰如临大敌。 恐怕不仅是她,就是燕王褚时佑,此刻也有如此顾虑。 毕竟他与李尧是兄弟,如今李尧与他背道而驰,如若他不能解释清楚,怕是用不了多久,燕王褚时佑的刀就要架在他脖子上。 第67 章各自为主 李犰扶了她一把,将她扶了起来,长叹了一声,语气无奈:“不瞒姑娘,我这兄弟从小就被父母惯坏了,在家中时他便流连于花丛,任由父亲如何规劝打骂,他都我行我素,一见着女子,他便忘却了礼法,什么子曰诗云,他是全都抛之脑后!” “在入京之前,在下就对他三令五申,禁止他踏足青楼酒肆,哪曾想,在下就去了一趟齐王府,他就将我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说话间,李犰猛地站了起来,却有些站不稳,头晕目眩,几欲摔倒。 青岚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齐王府的酒可真是够烈的……” 李犰晃了晃脑袋,扶着椅子扶手才能勉强站立:“青岚姑娘,在下出门之时曾答应父亲,出门在外定要看好兄弟,不可让他胡来,如今他忘却礼法,恐怕要引人非议,奈何在下身体不支,能否请青岚姑娘代劳,将李尧给带回来?” 见他这副模样。 青岚嘴角猛地一抽。 刚才他可是步履飞快,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恐怕他早就已经跑出了静心居。 这会儿功夫,他却又装出一副柔弱模样。 显然是对她不信任,对她试探。 青岚顿了顿,应了下来。 下一瞬。 李犰看到门外正在清扫的张二牛,当即把人叫了进来,一把夺了他手中的扫帚塞在青岚手上:“青岚姑娘,我那兄弟是个混不吝,说是不听的,得打!你不必顾虑太多,他若不肯回来,你且用这扫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一听这话,青岚嘴角直抽搐。 这家伙,可真狠啊。 有这样的兄弟,李尧福气还真不小啊。 张二牛早就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见青岚有所顾忌,笑嘻嘻的主动上前:“李公子,这李二公子去的是青楼,这青岚姑娘到底是个女子,让一个女子去青楼,这未免不合适。” “您要是信得过小的,小的代您去一趟醉青楼,小的保证能把李二公子带回来!” 闻声。 青岚一记刀眼扫了过去,满面不悦。 张二牛嬉皮笑脸,用身子轻轻一撞青岚,嘿嘿一笑:“当然了,如果青岚姑娘也想一块去醉青楼见识见识,小的那就随同青岚姑娘一块去,想来青岚姑娘还没见过那样的场面,正好,瞧一瞧那些姑娘们是如何对男子顺从的。” “张管家!” 李犰心生怒火,对他一番话十分厌恶:“青岚姑娘是个女子,你怎能如此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放浪的话!道歉!立刻!” “这……李公子,这这这,这只是一句戏言,您没必要这么认真吧,再说了,不过是说几句,她也不会少块肉,”张二牛心不甘情不愿,甚至以为李犰就是夸大其词,自以为是,在心里瞧不起李犰。 什么东西! 不就是得到了燕王的青睐,他真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道歉!” 李犰冷脸重申,语气毋庸置疑。 见他这么认真,张二牛也收起了嬉笑,面色一沉:“李公子,你莫要太过分了些,这是静心居,是燕王殿下的地盘,我们这些人那都是燕王府出来的,是燕王的人!燕王殿下让我等在此,不是给你为奴为仆!” “张管家怼的好啊!既然燕王殿下只不过是虚情假意,在下又何必认真,又何必认他为主!”李犰猛然起身,不假思索大步流星出了院子。 见状。 张二牛有些慌了,急忙上前去拦,笑容谄媚:“嘿嘿,李公子您这是何故,小的只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小的道歉,道歉还不行吗?” “青岚姑娘,小的刚才说错了话,望您见谅。” 说着,张二牛陪着笑脸,弓着身子狠狠地给自己打了两个耳光:“这张嘴真该是要扯了,怎么能当着李公子的面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让李公子心中不悦,小的实在是罪过,恳请李公子饶恕小的这一回,小的保证再没有下一次。” 笑话! 李犰真要离去,褚时佑还不得掀了他头盖骨。 如今李犰可是名动京都城,不论是燕王,还是齐王都对李犰青睐有加。 为了让他效忠,燕王又是赠送金银,又是赠送宅院,将他奉若上宾。 “青岚姑娘,你觉着如何?”李犰回眸问道。 青岚柳眉微蹙,面色一凛:“张二牛,今个儿当着李公子的面,你尚且如此,来日还不知你要对李公子如何不敬!燕王殿下让我等在此伺候李公子,又将静心居赠送给李公子,李公子便是这静心居的主人,我等皆是李公子仆从,让你给李公子为奴为仆,那不是应当的?” “是是是,青岚姑娘所言极是,是小的考虑不周,小的给李公子跪下磕头,恳请李公子饶恕小的这一回,小的从今以后定然会全心全意服侍李公子,断无二心!”张二牛笑着跪了下来,眼里却不经意间扫过一抹杀意。 听着两人的对话。 李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原以为青岚与张二牛是一块的,如今看来,两人怕是各自为主。 李犰摆了摆手,沉声道:“罢了,你且起来吧,被你这么一吵,我这酒也醒了,青岚姑娘,就麻烦你一趟,随我一同前往醉青楼,将我那不长进的兄弟带回来!” “奴婢遵命。” 这一次,青岚没有再推辞,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 这下,李犰更加肯定,他二人并非一伙。 而这青岚,似乎也在防着张二牛。 眼看着两人出了院子,张二牛缓缓起身,轻轻一拍膝盖上的灰尘。 不多时。 两名护院从暗处冒了出来,在他面前拱手听命。 “这青岚是越来越放肆了,也不知道这李犰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让她这么一个高傲的人,心甘情愿的听从他的命令!” 张二牛摸着两撇胡子,沉思片刻,冷眼一扫面前的两人:“你们随他们一道去,悄悄跟着,若是他二人有什么勾结,或是做出对燕王殿下不利的事,立刻回来禀报!” “张校尉,这是不是不妥?” “殿下交代,让我等守在静心居,昨夜已经有人前来闹事,且意欲对李犰不利,万一我们这一走,又有刺客潜入院中,我等不妨,出了事,殿下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两人面面相觑,对他的命令感到莫名其妙。 张二牛抬手就给两人一巴掌,怒不可遏:“到底我是校尉,还是你是校尉?你们对我负责,我对燕王殿下负责,你们只管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算是出了事,也有我顶着,你们怕个球!” 第68章青楼抓弟 “可是……” 那两人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有些不满,想要反驳,却欲言又止。 张二牛不耐烦道:“可是什么可是,这院中又不是只有你二人护院,这不是还有老高、老程他们在,再敢多言,小心我上报燕王殿下,撤了你们的职,打发你们去边疆放马!” 在张二牛强势威逼之下,两人不敢多言,乖乖的遵照他的命令。 这两人一走。 张二牛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摸出一把炒南瓜籽,就着酒,有滋有味的喝了起来。 与此同时。 李犰刚一出门,就加快了步伐。 却不想,周围仍旧有人监视。 “青岚姑娘,你们的人还真是对我不放心啊,这才刚出门,就跟上来了,”李犰低声打趣道。 青岚冰冷的眸光悄然观察着周围,始终与李犰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这些人倒是有燕王府的人,不过只是少数,还有齐王府的、秦王府的……” “看来我李犰还真是受人欢迎,这才刚进京都城,什么都没做,就让这么多皇子皇孙为我耗费人力物力,”李犰微微一笑,却是不以为意。 “这倒是怪了,如何不见太子殿下的人?” 说着。 李犰侧眸扫了一眼身后的青岚。 却见青岚紧抿着红唇,一言不发。 李犰笑道:“许是我当街得罪太子殿下,又在燕王府让太子殿下下不来台,太子殿下对我心生不悦的缘故,不过也无妨,太子殿下无德无才,不仁不义,与我志向相左,纵使太子殿下派人来请我,我也不可能效忠于他。” 此言一出。 青岚面色变得阴沉,却依旧是沉默不语。 春闱在即,众皇子各种手段也都使了出来。 这不,两人刚走几步。 就有举子被人请走。 看着那些被请走的举子,李犰思绪万千。 如今的京都城,还真是变了模样。 这些已经长成的皇子们,到底是躲不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 “来,褚兄,我再敬你一杯。” 醉青楼里,李尧举着酒杯,半躺在美人怀里。 褚时玉满面通红,有了些许醉态。 那杨休却始终板着脸,手持三尺长剑护卫在褚时玉身后,任由李尧如何规劝,就是滴酒不沾。 “不喝了不喝了,今日到此为止,明夜,孤在此候你,你若不来,便是轻视孤,孤定不饶你,”褚时玉说着,支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杨休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李尧一伸手将褚时玉从杨休身边拽了过来,自个儿扶着褚时玉,喜笑颜开:“褚兄,那咱们就说好了,明夜在此,你我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今个儿孤实在是醉了,你且,你且自便,孤要回府了,”褚时玉被他灌了两坛子酒,有些招架不住。 那几名陪侍的姑娘们,早已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反观李尧面色如常,气息平和。 眼看着没了热闹,李尧哪里肯放他离去,扶着他,就要将他往外带:“褚兄,这才哪到哪啊,太阳刚刚落山,热闹才刚刚开始,明晚有明晚的乐法,今个儿晚上,咱们一定要尽兴!兄弟我早就听闻京都城中有一条河,河中有花船,花船上美女如云,歌舞升平,褚兄难道就不想去见识见识?” 花船? 杨休一听这两个字,脸色骤变。 褚时玉虽然时常逛青楼,但大多数都是在白日,纵使夜间到此也是在这大堂之中与姑娘们饮酒作乐,从未突破防线。 醉青楼中也有不成文的规矩,在大堂之中客人可随意畅饮,若是办事,须到房中,也因此客人若无要求,在这大堂之内的姑娘们只陪酒畅聊,不涉男女之事。 可这上了花船,没了规矩羁绊,那些久经人事的女子们,还不得把褚时玉给生吞活剥了! “李尧!你还要上哪去?” 忽然。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尧一听到这声音,猛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一松手,褚时玉险些摔在地上。 好在杨休眼疾手快,把褚时玉抱住,这才没让褚时玉摔了。 “那什么,杨将军你先,你先扶着褚兄回府,我就不奉陪了。” 李尧说着,撒腿就往后跑去。 下一瞬。 却见李犰手持扫帚出现在门口,冲着李尧背影,冷声喝道:“再敢跑,我打断你的狗腿!立刻给我滚出来!” 眼看着李犰拿着扫帚来抓李尧,在场的人纷纷仰着脖子竖起耳朵朝两人看来。 杨休嘴角一抽,生怕两人起冲突误伤褚时玉,赶忙将褚时玉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守在褚时玉面前,如临大敌一般。 “小,小蛮儿,你可别乱来,这可是京都城,你要是敢打我,那就是触犯律法,是要被免去考试资格的!”李尧不敢跑,也不敢靠近李犰,只得绕着张桌子,硬着头皮与他对峙。 啪! 扫帚重重砸在桌上,一声巨响,吓得李尧欲哭无泪,浑身一颤。 正当他一愣之时。 李犰上前,抄起扫帚就给了他一顿打。 李尧被打得上蹿下跳,捂着被打疼的 屁股一蹦一跳的出了门,站在门外指着李犰,满脸通红的争辩:“小蛮儿,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打我,我,我就……” “你就什么!你是忘了父亲的嘱托,还是忘了我朝律法,竟敢如此胡来,还好意思在这与我争辩!立刻给我滚回去,再敢胡来,我断了你的腿!”李犰不由分说,抄起扫帚就要打去。 李尧边跑边骂,在朱雀大街上狂奔。 就在李犰出门之际。 褚时玉端坐在椅子上,脸上不见半点醉态,正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 李犰只是看了他一眼,快步就出了门。 看着李犰对褚时玉如此不敬,杨休怒火中烧:“殿下,这李犰实在是太过于狂妄了,他明知您在此处,竟敢无视您……” “无妨。” 褚时玉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而出,看着外面街道两侧那些蠢蠢欲动的眼线,面色平静:“这李犰,倒是个有意思的,风雨欲来,这戏也该开锣了!” “他有意思?可是殿下,他早就已经顺从于燕王殿下,就算他有意思,他也是燕王殿下的人,日后他必然会与您作对,他的兄弟,怕是亦然!”杨休冷着脸,凝视着李犰离去的背影。 一想起李犰在褚时玉面前无礼之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杨休咬着后槽牙,狠狠说:“这指定是他们兄弟二人搞得把戏,殿下,您说句话,属下这就去挑了他们!” 正当此时。 一顶轿子匆匆而过。 褚时玉一抬眸,与轿子里的孙祖佑视线相撞。 第69章帝王之气 “住轿!” 随着孙祖佑话音一落,轿夫当即稳住轿子。 “殿下,他来了!” 一见孙祖佑朝褚时玉而来,杨休生着闷气,冷嘲热讽道:“这个孙祖佑这些年来可谓是嚣张跋扈,向来不把您放在眼里,如今您在这与他相遇,怕是他又要以您逛青楼一事中伤与您!” “您好歹是先帝指定的太子殿下,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依靠德妃的权势在朝中兴风作浪,若无德妃,他连屁都不是,又岂能一次又一次不把您放在眼里,在圣上面前与您作对!他这样待您,您一忍再忍,着实让人不解,倘若是我,我早就把他给收拾了!” 这杨休,还是个会煽风点火的。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褚时玉又怎会留他到现在。 龙凤帝对孙祖佑器重,不断地将他提拔,让他到了今天的位置,即便是褚时玉,也无法撼动他的位置,反倒是他,在龙凤帝面前屡屡针对褚时玉。 含沙射影,让龙凤帝对褚时玉心生厌恶。 而经过这些年孙祖佑在朝中发展势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始终被徐有道光辉遮挡的副手,如今的孙祖佑,可谓大武国权臣。 “你行,你上?” 褚时玉没好气的剐了一眼杨休,转瞬间,白了一眼迎上来的孙祖佑,就要越过他离开。 孙祖佑却是不依不饶,笑盈盈的上前朝他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这还未至凌晨,殿下这么快就尽兴了?” “有事?” 褚时玉面无表情,对他一如既往的冷漠。 孙祖佑笑道:“下官倒是有一件事,想请示殿下,下官听闻王骁王先生近来身子不爽,细细想来,他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这十多年来一直吃丹药,如今身子不爽,怕是丹药作祟,殿下少年时曾得到过王先生教导,王先生对殿下也是一心一意,想来如若殿下能劝劝王先生,或许王先生会断了服用丹药的念头。” “如若王先生能够修身养性,待调理好了身子,将来或许还能为朝廷出力,为太子殿下出力,如此也是一桩幸事。” 黄鼠狼转性了? 就他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为他人着想。 什么为褚时玉出力,分明是在试探! 这些年来,褚时玉从未见过王骁,与王骁并无往来。 即便少年之时,褚时玉曾经得到过王骁的教导,那也不过是君臣之间,彼此并无深交。 褚时玉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回道:“孙右相这话说的,好像孤与臣下有什么阴谋似的,他王骁如今只不过是个百姓,与孤何干?他当初还是父皇的臣子,就算是劝,还有父皇,孤费那口舌做甚?” “难道殿下就不怀念与他当年?”孙祖佑不死心问道。 “孤还怀念当初舅舅曾抱着孤,在御花园戏耍,如今舅舅一门心思只为燕王,心里早已经忘却了孤,孤总不能还要求舅舅如同当年那般,将孤高高举起,与孤戏耍?”褚时玉白眼一翻,将他的话抛之脑后。 此言一出。 孙祖佑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当初不仅是他,就是朝中诸多大臣都对褚时玉这个太子敬爱有加,任由他骑在脖子上,还能乐呵的恭维。 可如今,物是人非。 而他这一声“舅舅”,也只剩客气。 褚时玉环视一周,不以为意说道:“怎么不见燕王,平日里燕王不总是跟在舅舅身后,随时聆听舅舅教导?如何今日,不见燕王?” “下官与王骁有些私谊,此与燕王无关,”孙祖佑顿了顿,转瞬变了脸色。 “若殿下没什么吩咐,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着!” 就在他转身瞬间,褚时玉突然开口。 “舅舅,你带回来的那举子李犰倒是个厉害的主儿,他若真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来日,许是舅舅的一把好手,舅舅要用他对付谁,孤管不着,可要是舅舅管不好他,孤,可要越俎代庖!” 褚时玉冰冷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让他竟是刹那间有些不寒而栗。 平日里褚时玉虽是蛮横无理,但在明面上,褚时玉对他还算是客气。 可今日,褚时玉竟是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帝王之气。 一句话,透着一股暗藏的杀意。 孙祖佑弓着身,微微笑道:“殿下怕是误会了,下官与李犰并无干系,只是匆匆见过几面,至于他所作所为,皆是与下官无关,不过,既然殿下开口,下官自会好好的教导李犰,让他今后不敢再对殿下不敬。” “如此甚好。” 褚时玉视线一转,冰冷的眸光定格在他身上:“孤听闻舅舅向父皇请旨,为表弟讨了个恩典,想来舅舅是想要让表弟进入官场,日后好接舅舅的班,只是舅舅,这官场黑暗,表弟性子直爽,怕是难以在官场长久。” “倒不如,让表弟进入燕王府,做燕王属官,将来孤被废,燕王继位,表弟便是从龙之臣,如此岂不是更好?” 此言一出。 孙祖佑浑身一颤,慌忙跪了下来:“殿下这话,让下官诚惶诚恐,下官断然不敢有此心思,殿下是先帝爷指定的太子,任由谁也无法更改……” “瞧你这,怎么又跪下了,你是孤的长辈,这又不是在朝堂,你给孤跪下,孤也得给你还礼,这一来二去,人来人往的,传扬出去,如何使得,舅舅快快请起,”褚时玉说着,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见他变化无常,孙祖佑不由自主的对他生了一丝敬畏之心。 刹那之间,孙祖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先帝爷的模样。 恩威并济,不自觉间露出的帝王之气,让孙祖佑心生不安。 正当这时。 老鸨扭着水桶腰笑盈盈走了出来,手里的扇子轻轻拍在褚时玉身上,娇羞道:“爷,今个儿玩好了,明个儿可还要再来,奴家和姑娘们在这等着您。” 只见褚时玉手一伸,在她腰上轻轻一掐,举止孟浪。 “哎哟,爷,您可收手吧,奴家可招架不住……” “就你这样,还招架不住?少来哄骗爷。” 褚时玉搂着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 直逗得那老鸨笑得花枝乱颤:“爷,您讨厌死了,那咱们就说好了,明个儿爷还来,奴家和姑娘们好好的伺候爷,保证让爷舒舒服服的。” 看着那老鸨在褚时玉身上乱摸,孙祖佑差点没呕出隔夜饭。 第70章我信你,不会害我 “殿下,您这口味……还真是一点没变……” 孙祖佑捂着嘴,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当成吐了出来。 京都城内,人尽皆知。 褚时玉喜好女色,对中年妇人情有独钟。 可哪曾想,这褚时玉居然会对一个人老珠黄的老鸨动情,还在青楼门口拉拉扯扯,全然不顾礼法。 这也让原本对褚时玉产生了些许敬畏和恐惧的孙祖佑,一时间打消了念头。 这样一个行为孟浪,与市井无赖别无二致的人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帝王之气。 褚时玉摆了摆手,示意那老鸨退下:“舅舅,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和父皇说,要不然父皇又要找我到御书房一番训斥,孤也就剩下这点嗜好,舅舅可得为孤瞒一瞒。” “说句实话,孤对皇位不感兴趣,若非先帝爷临终嘱托,孤倒是乐做一个闲散王爷,衣食无忧,富贵终身,岂不快哉?当太子,做皇帝,还要管这天下大事,外敌来了,还得想着如何御敌,这事儿孤是一点也不想去管。” 这么一番明白的话,反倒让孙祖佑心有顾忌。 天底下,谁人不想当太子,谁人不想君临天下。 他若不想当太子,又如何守着这位置整二十年? 孙祖佑笑着附和:“殿下何须有此顾虑,殿下他日如若登基称帝,自有文武大臣为殿下出谋划策,为殿下排忧解难,下官盼望,殿下有朝一日能够君临天下……” “你这话孤可不爱听,行了行了,每每提及此事,总是能引来你一堆的话,听得孤一个头两个大,走了,”褚时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看着褚时玉离去的背影,孙祖佑思绪万千。 一旁。 提着大包小包的管家白相宇,见孙祖佑心事重重,心生诧异:“相爷,这太子殿下今日这番话可以说是明白,这些年他所作所为也足以证明他此言非虚,如此岂不更好,太子无意帝位,正好把位置空出来,让咱们燕王殿下坐。” “如若真这么容易让燕王殿下成为太子,本相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如此操劳,何况,就算太子被罢黜,还有齐王、秦王、越王,日后怕是还有楚王、高阳王等诸王!” 孙祖佑长叹了一声,面色凝重:“圣上多子,燕王多对手,如若燕王殿下不能将这些威胁铲除,将来必定会被这些威胁侵害!为了燕王殿下能够在将来安稳的坐上那个位置,本相更应该全力以赴,为燕王殿下扫清一切障碍!” “可这王骁……” 白相宇欲言又止。 如今的王骁并无势力,莫说是孙祖佑,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七品芝麻官,也能将他拿捏得死死地。 可偏偏,孙祖佑却对他顾虑重重。 就在他上轿刹那。 李犰的身影却悄然出现在斜对面的茶楼之上,正悄然注视着那顶远去的轿子。 在他身后,青岚时不时观察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青岚姑娘,太子殿下似乎对孙祖佑很是警惕,这些年来,孙祖佑可曾对太子做出过什么不敬之事?”李犰背手而立,突然问道。 闻声。 青岚有一瞬的讶异。 “如果你不便回答,可不答。” 未等青岚反应,李犰回眸看了她一眼,随意坐在椅子上,凝视着面前被他打得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的李尧。 这一出青楼,李尧就一溜烟功夫钻进了茶楼。 正好被追来的李犰堵在茶楼之上,好一番教训。 青岚犹豫了片刻,躬身低声说道:“回公子,孙右相这些年来对太子殿下并无不敬,只是孙右相时常因太子殿下混迹青楼,在朝堂之上弹劾太子殿下。” “仅此而已?” “公子想听什么?” 青岚微微抬眸,眼神里闪过一抹探究。 李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沉声道:“孙祖佑是燕王亲舅舅,是燕王强而有力的帮手,太子常年霸占太子之位,让燕王无法上位,孙祖佑岂是简单的弹劾太子行为举止不当?再有,据我所知,先帝爷曾留给太子一些能臣,时至今日,这些人或是被贬,或是被杀,这些人出事,又是否与孙祖佑有直接的关联?” “有!” 青岚不假思索回应道。 听着两人一问一答,李尧只觉得云里雾里。 这李犰刚入京都城,如何对以前的朝局这么清楚? 还有! 这青岚不是燕王的人吗? 李犰当着她的面问出这么一番话,难道他就不担心,青岚转头就告知燕王,引来燕王对他生疑? 不仅如此,他明知道李尧与太子褚时玉接触,可时至此刻却是不闻不问。 “近年来,住在静心居的人,皆是为燕王办差,可他们却无一例外死于非命,这是何故?”李犰紧接着问道。 一听这话。 李尧顿时来了兴致,也顾不得害怕,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什么关键词。 青岚回应道:“燕王殿下对身边的人要求极其严格,凡是不忠诚之人,皆被燕王无情抛弃,长史李桥却有不法之事,然这并非李桥被抓之重要原因,在太子殿下发难之前,燕王就已经发觉,李桥与秦王往来颇深。” “李桥在被送至京兆府之时,已经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目不能视,与废人无异,不仅李桥,其余背叛燕王之人,皆被严惩,无一例外。” 明面上仁德的燕王褚时佑,暗地里却是一只魔鬼。 李尧感慨万千:“这燕王,也太歹毒了!小蛮儿,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人辅佐,万一有朝一日,他对你失去了兴趣,以为你对他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又或是其他皇子对你使手段,让燕王误以为你与他们有往来,燕王岂不是要……” 说着,李尧欲言又止,警惕的望着青岚。 察觉到他眼神里的异常。 李犰淡声道:“在青岚姑娘面前不必遮掩,我相信青岚姑娘绝不会对我二人不利。” 闻声。 青岚心里有些震惊,面上却是淡然:“那倒不尽然,奴婢是燕王殿下的人,对燕王殿下效忠,如若二位公子做出对燕王殿下不利的事,奴婢定会向燕王殿下禀报。” “我信你,不会害我。” 李犰声音低沉,眸中却是异常的坚定。 一句话,让青岚有些不适。 似乎自从李犰见到她第一眼起,就对她与其他下人不一样。 如今更是毫无遮掩,表现出了对她的信任。 可在这之前,青岚一直隐藏极好,就连与她同处一屋檐下的张二牛等人也未曾发现端倪。 青岚缓了缓神,故作淡定:“李公子这话何意,奴婢听不懂。” 第71章不速之客 “既然听不懂,那就算了。” 李犰温润一笑,转瞬间看向李尧。 李尧下意识规规矩矩站好,大气不敢出。 见状。 李犰纵使心里有气,也宣泄不出。 正当这时。 门外响起一阵喧哗。 “不能进,不管你是什么人,没有我家少爷的吩咐,都不能进!” “我是你家公子的同科,仰慕你家公子才华,想与你家公子一同探讨诗书礼乐,烦请阁下通融,通禀一声,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少爷都说了,不见任何人,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再者说,与我家少爷是同科的大有人在,总不能来一个我家少爷就要见一个,那还不累死我家少爷?”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和你家少爷一般有经天纬地之才,将来我与你家少爷高中,同朝为官,那便是同僚,如今有缘在此相遇,见见又有何妨?” 听着门外的争吵声,李犰却是不慌不忙,打量着眼前的青岚。 只见李犰微微笑道:“青岚姑娘,你说这人我能见吗?” 他见与不见全凭心意,如何反倒问起她来了? 何况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又岂能为他做决定? 青岚不明所以,随口回应道:“奴婢只是公子的奴婢,奉燕王殿下命令在公子身旁伺候,公子意欲何为,奴婢无权干涉。” “好,那便麻烦你把人请进来。” 李犰笑道。 这一刻,李尧更是一头雾水。 似乎李犰对她很是敬重,甚至就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要过问于她。 李尧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朝李犰身旁凑近,低声道:“小蛮儿,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她,又或者是跟她有什么别样的交情,她到底不过是一个婢女,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她是燕王殿下的人……” “谁跟你说,她是燕王的人?”李犰抬眸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勾。 “你,你说什么?” 李尧眼睛倏地睁大,满脸的震惊,下意识看向已经到门口的青岚,百思不得其解:“她,她如果不是燕王殿下的人,那她,那她是谁的人?这静心居的人不都是燕王安排监视你的吗?” “还有,我今天听了老道士的话,去青楼找太子殿下,你为何突然跑来……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莫不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你去找我,还当着太子殿下和那么多人的面,对我又打又骂,是做戏给别人看的?” 突然顿悟的李尧,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千头万绪。 合着他逛青楼,与太子在青楼称兄道弟,有意亲近太子,并未惹他生气,相反这反倒是正中他下怀? 可这太子不是和燕王不对付? 如今他在燕王门下,而李尧在太子门下,兄弟相离,这岂不是要让人怀疑? 李尧脸色煞白,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小蛮儿,你该不会在将来,拿我当炮灰吧?我可是你兄弟啊?老东西说了,在京都城,你我要相互扶持,可现如今,你,你怎么把我往死路上引,我要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要是真想害你,你还能活着来到京都城?”李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想法还真多。 而且还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要害他性命。 李尧眨巴着眼睛,仔细一想,自言自语:“这倒也是,你要想害我,这一路有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现在。” “李兄!” 忽然。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满面春风,隔着老远就朝着李犰拱手作揖,难掩激动:“在下林墨玉,久闻李兄大名,早有结交之意,今日在下能够在此处偶遇李兄,实乃缘分,大幸!” 说着,林墨玉快步走向李犰,紧握着他的手端详着他的面庞,激动得热泪凝框。 看到他这一副夸张的模样,李尧一脸的嫌弃。 李犰也是诧异,可仔细一看,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林兄客气了,既然是同科,还请不必拘礼,李尧,给林兄上茶,”李犰笑逐颜开,并不急着揭露他,反倒是让李尧好生招待。 闻声。 李尧心不甘情不愿,嘀嘀咕咕:“放着婢女不吩咐,怎么老是让我做这些下人的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随从呢。” 青岚听了这话,有些尴尬,主动拿起茶壶为林墨玉倒茶。 见状,李尧脸上这才多了些许笑容。 “青岚姑娘,这都傍晚了,想来你也没用饭吧,他们聊他们的,我让老陈吩咐下去,做一桌酒菜,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李尧笑盈盈的上前,却被青岚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一时间,李尧泄了气,无趣又无聊坐在一旁发牢骚。 老陈从怀里摸出一包肉干,小心翼翼展开,将肉干递到他面前:“少爷,您饿了吧,吃些肉干,等一会儿回去,小的给您做一桌丰盛的酒菜。” “这两人也是怪,青岚姑娘也怪,再怎么说,我李尧现在也是太子门人了,她如何还这般轻视于我?还有!这太子殿下与燕王殿下不是不对付吗?这时候,不应该有人去向燕王殿下禀报,然后来找我的麻烦?难道我李尧就这么不如小蛮儿,都干出这么一桩大事,居然还要被人漠视?”李尧愤愤不平。 老陈板着脸,义愤填膺:“他们都是不长眼的,没有看到我家少爷的能耐,好酒不怕巷子深,总有一天,少爷定能名贯京都!那些人肯定也会向对李犰少爷一样,主动来找少爷……” “你说得对,以本少爷的才华,出名那是迟早的事!” 李尧很快就哄好了自己,又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却不知此时。 里间内。 李犰细细打量眼前的林墨玉,看着他一身的装扮,忍不住笑了笑:“杨兄,你这副模样,我刚才一时还真认不出来,你不在青峰山上待着,如何到了京都?” 林墨玉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却摸了个寂寞。 一把胡子,早就被他刮了一干二净。 那一身兽皮也被他褪去,换上了长袍。 换做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读书人,是打家劫舍的马匪头子,杨大照。 林墨玉笑道:“到底你不是一早就把我认出来了,看来我这伪装还是不够,这么轻易就别人认出来。” “杨兄伪装极好,旁人自是看不出来,”李犰脸上笑容凝固,手不自觉伸向腰间隐藏的匕首,声音低沉。 “杨兄劫持右相千金,如今又孤身独闯京都,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杨兄就不怕我告知孙右相,将你拿了?!” 第72章徐家之祸 “如若是你把我送去,我乐意之至。” 林墨玉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于李犰,他是莫名的信任。 自从李犰在许江县放过他之后,他就一直派人寻找李犰,在得知李犰在京都城后,不顾一切追来。 看到他这副自在模样,李犰却是心中有些许顾虑。 于他而言,不论是林墨玉还是杨大照,都是陌生。 更何况现如今的李犰身份特殊,一旦被他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李犰抿了一口酒,不经意说道:“所以,现在在下应当唤你林兄,还是杨兄?既是信任,兄台是否也该对在下坦诚以待?” 突然。 林墨玉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摆在李犰面前:“在下林墨玉,杨大照只是在下在外的化名,我与你一般,皆是举人,只是有所不同,如今你已是燕王府幕僚,而我不过是一介学子。” 李犰接过他递来的官府文书,展开一看,不由得心生讶异:“林兄既然是举人,又为何落草?” “时事所逼,官府不公,朝廷不明,圣上昏庸无道,我等无出路,为求生路落草为寇,又有何不可,俗话说,英雄莫问出处,李兄又何必拘泥于此?”林墨玉笑道。 此言一出。 李犰不由得对他生了几分兴趣。 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当年那般光明。 然而燕王,又岂是良人。 眼下,李犰名声大噪,几乎人人皆知,李犰如今已是燕王幕僚,在燕王门下效命。 林墨玉闻讯而来,目的似乎明显。 “林兄是否也想进入燕王府,做燕王幕僚?” 李犰试探问道。 林墨玉薄唇微勾,笑道:“李兄是真心为燕王幕僚?” “小弟初入京都,燕王仗义为小弟解围,又赠予金银、宅院,让小弟得以在京都立足,燕王如此厚爱,小弟又岂能不对燕王真心?”李犰沉声回应道。 “李兄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宏图大志,李兄就甘愿做一个虚伪皇子的幕僚?李兄可知,燕王是何许人也?又可知,这些年燕王又做了什么事?” 林墨玉面色阴沉,语气沉重。 只一番话,就让李犰察觉了异常。 似乎,他对燕王心有恨意。 许江县距离京都城千里之遥,林墨玉宁愿落草为寇,与官府作对,也不愿意响应朝廷号召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官府文书证明,林墨玉年二十八,于龙凤二十年高中举人,八年来,历经两次恩科,两次春闱,林墨玉隐身于许江县青峰山。 整整八年,林墨玉不与官员仕绅相交,反而与亡命之徒为伍。 劫掠孙祖佑千金,抢夺官府府库,劫取官银,抢劫仕绅,他在许江县早已上了官府海捕文书。 可现如今,他却改名换姓,大摇大摆出现在京都城,还以举子之名,在京都城内横冲直撞。 李犰略一思忖,温声道:“在下初入京都城,尚未了解情况,还请兄台指教一二。” “李兄可知十五年前,徐家之祸?” 林墨玉情不自禁,紧了紧手中的酒杯,深邃的眸中似有寒光掠过:“徐家满门忠烈,天下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开国之初,若无徐家忠烈效忠太祖,大武国岂能推翻虞朝,建立新朝?徐家老太爷徐玉成尊奉太宗遗诏,扶先帝爷登基,徐家老爷徐有道更是从龙之臣,与当今亦师亦友。” “徐家公子徐江宁少年天才,一篇文章天下流传,当今钦命徐江宁为太子伴读,入宫中与太子殿下同在南书房读书,当今早年间更是当着满朝文武面,唤徐江宁太子小赞善,徐氏一门可谓是沐浴圣恩。” “可到头来,却落得个满门被屠,徐家从此消亡,那时,当今皇帝又在何处?世人受到蒙蔽,以为徐氏一门辜负圣恩,徐有道监守自盗,可谁人知晓,徐家之祸却与一个七岁的少年郎有着莫大的关联!” 七岁少年郎? 当年李犰正是七岁,与燕王褚时佑同岁。 “林兄之意,当年徐家之祸与燕王有关?”李犰故作淡定,实则心中早已翻涌熊熊怒火。 林墨玉冷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何止是李兄,就是天下之人,谁人又知,一个七岁少年郎竟是有这等野心,如今,这燕王在朝中仆从如云,在民间又有贤王之称,风头盖过太子,其余皇子与之相比更是不如,朝野之中又有多少人想让他做这个太子!” 原以为李犰不入京,却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却不知他林墨玉,虽在山中,但对于朝政之事心知肚明,自有一番见解。 正当两人说话间。 青岚微微抬眸,打量着两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林墨玉眉头微蹙,有意压低了声音:“李兄,这是燕王的人?” “在青岚姑娘面前,林兄不必有所顾忌,”李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朝青岚微微一笑,抬手打了声招呼。 见状。 青岚脸上表情凝固,默不作声。 李尧趁机凑了过来,挡在青岚面前:“二位!这还有个大活人呢,你们聊天能不能跟我稍微互动一下?” 说着,李尧直接坐在椅子上,拿起林墨玉面前的酒壶,对着嘴猛地一灌:“我好歹是个喘气的,还有!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门人,你们说话之时,提到太子殿下之时,能不能稍微的收敛收敛?” “这位是?”林墨玉疑惑问道。 “得!我还是白忙活了。” 李尧欲哭无泪,眼巴巴望着李犰:“小蛮儿,你跟别人谈话,能不能顺便提一提我,我好歹也是你兄弟,出门之时,老东西可是亲口对你交代,你我兄弟在京都城,应当互帮互助,你这自顾自又是与燕王把酒言欢,又是拜在燕王门下,如今来了这么一位有趣的朋友……” “闭嘴!” 李犰一记刀眼扫了过去。 下一瞬。 李尧悲催的闭上了嘴,拿着酒默默地坐在一旁,缩在角落里闷闷不乐。 见他那副可怜模样,林墨玉忍不住噗呲一笑:“李兄,你这兄弟还真有意思,他刚才说他做了太子门人,如此甚好,在下也欲投太子门下,李二兄,能否为兄弟引荐引荐?” 第73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要效忠太子殿下?” 李尧瞪大了双眸,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侧身与李犰嘟囔:“小蛮儿,你这都有是不是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驴给踢了?这种话他都说得出口,还有,他不是对朝局了如指掌,怎么会选这么一个没人要的太子殿下?”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太子是什么人,那可是人见人嫌,朝野公认的无德之人。 效忠他,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等等,他这话…… 好像把自个儿也给骂了一遍。 突然。 李尧反应过来,嘴角猛地一抽:“那什么,这话当我没说。” “李二兄,我是认真的,太子虽然眼下名声不好,但有朝一日太子幡然醒悟,定为大武国之福!” 林墨玉收起了笑容,面色肃然:“太子殿下少年时就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韬略,这是毋庸置疑的,如今朝局如此,如若太子殿下无人辅佐,日后燕王登基,大武国臣民必定深受其害!李兄,你不如弃了燕王,与我一同在太子殿下门下,辅佐太子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李犰对他半信半疑。 人人皆对太子弃如敝履,唯恐避之不及。 可偏偏他却自有一番见解,毫不避讳,要辅佐太子登基。 如今的太子褚时玉被臣民厌恶,就连龙凤帝对褚时玉也是视若无睹,时常在朝堂之上面对满朝文武,表现出对褚时玉的憎恶,有心想要将他废黜。 若无先帝爷遗命,或许如今的褚时玉已经被废,生死难料。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竟敢轻言辅佐。 “怎么,李兄,难道你对太子殿下也失去了信心?真的对燕王满怀期待,真心要辅佐于他?”林墨玉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对李犰不解。 李犰面不改色,沉声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你看中太子殿下,期待太子殿下有朝一日能够有所转变,成为一个圣明的君王,可我看中燕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一句话,不论到何时都是至理名言。” “相较于太子,燕王取胜的可能性更大,我李犰入京直为谋官,只为功成名就,青史留名,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此言一出。 林墨玉有一瞬愣了神。 他的话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而他的态度又是那么的坚定,不似玩笑。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青岚眸中似有一抹寒光掠过李犰,转瞬即逝,那紧握的一双手,此刻指甲印明显,血痕若隐若现。 “哎!我就觉得小蛮儿这话说得好,说得妙!” 李尧突然一拍桌子,欣喜异常:“小蛮儿那可是治世能臣,将来那是要青史留名的,怎么可以选择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废的太子?相反,燕王不仅有孙右相辅佐,还有那么多文武大臣对燕王效忠,在民间又有那么多的百姓对燕王称赞有加。” “将来,燕王一定能胜过太子,荣登大位!真到了那时候,小蛮儿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从龙之臣,说不定官居一品,封侯拜相……” 他的声音洪亮,伴随着笑声在当中回荡不散。 可任由他怎么说,都无法引得林墨玉重视。 却见林墨玉目光灼灼,静静注视着李犰,声音沉重:“李兄,你果真是此等唯利是图之人?”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李犰为名利而来,与世人并无异样,”李犰沉声回应。 一听这话。 林墨玉眼里多了一抹对他的厌恶,猛然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我林墨玉算是看错了人!你为名利,只管追逐你的名利,往后你我官场上相见,你若犯在我手里,我定不会有半分留情!告辞!” 说罢,林墨玉没有半点逗留的意思,转身就走。 李犰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喝起酒来,对他离去视而不见。 眼看着他这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李尧心急如焚。 在这京都城中,危险重重,如今这李犰没有半分遮掩,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了个政敌,这不是要让自个儿深陷泥潭之中? 李尧满脸忧虑,耐着性子劝道:“小蛮儿,就算你对燕王忠诚,可你也不能当着林兄的面说这样的话,这是在京都城,不是在全州,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远水也止不了近渴啊!” “这不是还有你吗?” 李犰一把捏住他的下颌,将半杯酒灌进他嘴里:“你现在可是太子殿下的门人。” “咳咳咳……你这……” 李尧被酒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满脸通红拍桌而起:“我说你是不是有病,我是太子殿下门人怎么了,难不成你将来出了事,还想着让我出来保你?就算我想保你。你现在对太子殿下那般无礼,太子殿下他能摒弃前嫌,放过你?” 越想越气的李尧,干脆直接发起了牢骚,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耍小性子。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唯利是图,心里毫无大义,你说你,你还是刚到全州的小蛮儿吗?” 那时候的他,从不主动与人交恶。 可现在,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面对他的质疑,李犰沉默不语。 见状。 李尧气不打一处来,颤巍巍的指着他,憋红了脸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气鼓鼓的摔门而出。 老陈左右为难,惴惴不安。 “老陈,麻烦你去看着他,等他耍够了脾气,再让他回静心居,”李犰缓缓起身,抬眸看了一眼青岚,笑逐颜开,“青岚姑娘,我们也走吧。” 闻声,青岚沉默不语,跟在他身后,却与他保持了较远的距离。 直到静心居门口,青岚都不曾与他说一句话。 只见李犰抬眸望着那静心居的匾额,有些出神:“青岚姑娘,你说这静心居这三个字,是谁提的?还有这里面的两伙人在一个屋檐下,又是如何能做到和睦相处?” 两伙人? 青岚不由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出汗:“奴婢不明白,李公子此话何意。” “这静心居里的人,自然都是燕王府的人,又何来两伙人一说?至于这静心居三个字何人所提,奴婢确实不知,奴婢来到这静心居时,这匾额便是如此,从未更换过。” 第74章反目 “这倒是稀奇。” 李犰面色如常,大步流星走进敞开的大门。 稀奇? 青岚若有所思,站在他刚才站的位置,抬眸望着面前的匾额,许久,也没能想明白他究竟在稀奇什么。 夜间,李犰一直待在房中,并未出门。 静心居也出奇的安静。 这夜,也比往常要黑暗。 就在青岚回到自己所在的院子,刚要推开房门之时,一只手突然拦住了就要进门的她,反手锁住她的手腕。 青岚下意识出手,只一个回合就遏制住了那人的喉咙,刚一用力。 那人慌忙开口:“青,青岚姑娘,是我……” “我知道是你,谁让你出现在我的院子里,我警告过你,没有我的允许,进我的院子就等同于挑衅,我杀了你,燕王殿下也不会对我怎么着!” 青岚冷嗤了一声,松开了手,进了房间,点燃了蜡烛。 随着烛火照亮整个房间,门外的张二牛满面涨红,捂着被掐得生疼的脖子,忍着疼痛进了门,轻轻地将门带上。 张二牛连忙陪着笑脸,主动为她倒了杯茶:“青岚姑娘,你说你何故如此,咱们都是为燕王殿下效力,你我之间应该互帮互助,相互扶持,共同完成燕王殿下交代的任务才是,如何你对我这么大的恨意,好似我曾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一般。” “就算没有你们这些人,我也照样能完成燕王殿下交代下来的任务,有你们存在,于我而言,只不过是累赘!”青岚视线掠过他捧在手里的茶,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面色一沉。 “直说,何事?” 见她依旧对自己存在敌意,张二牛摸了摸脖子,主动的凑了上去,嬉皮笑脸:“是不是因为今个儿下午,我说的那一番话,让你心生厌恶了?” “我还以为你不近男色,不喜男人,对于我那些话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不曾想你居然对我的话这么在意……” 下一瞬。 青岚一道冰冷的眸光扫过。 张二牛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嘿嘿一笑:“得得得,说正事,今个儿你和李公子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好歹跟我说一说,要不然燕王殿下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 这些年,但凡是住在这的人,都被褚时佑派人监视。 而在这里的人,便是褚时佑的眼线,不论大事小事,每日一报,从未间断。 见青岚不语。 张二牛笑容邪肆,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坐在了她身侧,随意架起一条腿:“青岚姑娘,燕王殿下可是说了,在这里,我是你们的头儿,不论赏罚,都由我做主,你要是有意隐瞒,又或者你对监视的对象产生了什么不该存在的情愫,燕王殿下知道了,可是要勃然大怒的。” “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燕王殿下似乎对你的李公子很不放心,明天就是大考的日子了,这要是我和燕王殿下说了什么,燕王殿下会对你的李公子做什么,那可就……” 说着,张二牛侧眸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 可让他失望的是,青岚犹如一块寒冰似的。 在青岚的脸上,他甚至看不出她的任何神情。 似乎她这个人就是一块寒冰,哪怕是把她揣进怀里,也无法将她这一块寒冰暖化一般。 片刻。 张二牛没了兴致,板着脸说:“青岚,你好好掂量掂量,凭你,能否对抗得了燕王殿下!这些年燕王殿下养着你,不是让你跟什么人谈情说爱,和燕王殿下作对,下场只有死!” “我与李公子去了青楼,李二公子在青楼与太子饮酒作乐,称兄道弟,李公子不悦,进了青楼,当着太子的面,将李二公子打了一顿,之后两人去了茶楼,要了一壶茶,两壶酒,和一桌酒菜。” 青岚眉头紧蹙,语气淡薄:“期间,有一个名叫林墨玉的举人进了茶楼,与两人在雅间说话,林墨玉意图说服李公子效忠太子,被李公子严词回绝,仅此。” “他就对燕王殿下如此忠心?这林墨玉可是太子的人?”张二牛急切询问。 一听这话。 青岚有些不耐烦:“我只负责监视李犰兄弟二人,至于如何判断,这不是我该做的事,你可以滚了!” 闻声。 张二牛刚要开口,见她依旧冷漠,气的满脸铁青,拂袖而去。 随着张二牛离开。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春天里百花盛开,万物复苏,其他两所院子里花香扑鼻,更有虫鸣不绝于耳,唯有她这里,常年死寂一般。 不多时,青岚熄灭了烛火。 夜半三更,一道黑影从房顶上掠过。 …… “殿下,这青岚实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她简直是不把小的放在眼里,更不把您放在眼里,如若这一次不严惩与她,将来她还不知道如何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燕王府,书房内。 张二牛愤愤不平,急赤白脸的在褚时佑面前控诉。 “自从李犰、李尧住进静心居之后,她就越发的不听使唤,她甚至还和那个叫李犰的走得很近,两人不止一次在房中独处,至于他们干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不曾向小的透露。” “长此以往,她的心必定会有异,又或者她早就已经投靠了其他皇子,帮着其他皇子监视您的一举一动……” “行了!” 未等他把话说完,褚时佑扶额打断了他的话。 眼看着他动了怒,张二牛惊慌失措,急忙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许久。 褚时佑缓过神,摆了摆手:“起来吧,你与青岚都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对于你二人,本王一向公正公平,本王相信,你不会背叛本王,青岚也不会。” 一番话,让张二牛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打心里不满。 这些年他为褚时佑办了多少事,又杀了多少人。 他的手上沾满了血。 反观青岚一直被褚时佑变相的保护,从不让她参与杀戮。 张二牛顿了顿,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心不甘情不愿开口:“殿下,青岚毕竟是个女子,她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这在小的家乡,像她这年纪早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李犰长相俊朗,又是个有才华的学子,青岚又怎能不对他动心?” 第75章这好办,杀了他! “她是殿下的人,是殿下安插于静心居的眼线,这些年她在静心居亲眼目睹了多少事。” 张二牛说着,悄悄抬眸看了看褚时佑。 见褚时佑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越发的来劲。 “倘若她喜欢上李犰,她又怎能一心一意只为殿下效命?倘若她替李犰隐瞒,将一些不利于殿下的事隐瞒下来,该如何是好?” 张二牛猛地直起身,朝他拱手,郑重道:“小的深知殿下贤德,可将这么一个危险放置在身边,着实危险,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是君子,更不应该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二牛,你就这么容不得青岚?” 褚时佑长叹了一口气,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你与青岚都是本王从民间挑选出来,并养在府中多年的心腹,不论是你,还是青岚,本王都离不开,你也知晓,青岚是个女子,你与她一块成长,一块习武,该是兄妹情深互帮互助才是,如何这般不饶人?” 青岚原本是个苦命人,家中父母双亡,年仅十一岁的她被兄嫂卖给村里的员外做小妾,在员外家待了一年,被主母羞辱打骂,因这点小事被割去了双乳,身上更是布满了一道道鞭痕。 十二岁那年,员外临终之前要让青岚陪葬,员外一死,主母就命人将青岚锁在屋内,断绝饮食,只等员外下葬之日将青岚绑了一同送下地府。 可就在停灵当天晚上,府中那些护院、仆从钻进了青岚的房间,侵犯了她。 主母得知之后,不但不阻止,反而笑得花枝招展,以此为乐。 就在员外下葬的前天晚上,青岚手刃了侵犯她的一名护院,夺了钥匙逃出房间,用一包老鼠药毒死了府中所有侵犯、欺辱过她的下人、护院,又潜入主母房中,将主母一刀抹了脖子,一把火烧了员外府。 因为此事,青岚被判秋后问斩,后遇大赦免死。 同年青岚进了燕王府,成了燕王褚时玉的一名死士。 而这张二牛也曾在家乡犯过事,褚时佑将他救出牢笼,收入麾下。 与青岚不同,张二牛进入燕王府时已经十六岁,比青岚早两年进入燕王府。他性子蛮横霸道,手段残忍,得到了褚时佑的重视,十八岁时就已经是他们死士的头头之一。 “可是殿下……” “二牛,青岚在你麾下,如果你真心喜欢她,将来本王可以给你们做个媒,”褚时佑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如若你想要女人,本王也可以给你单独准备一所宅院,任你自在,但,青岚不能强来!” 有褚时佑这一番话,他也逐渐泄了气,不似刚才那般态度强硬,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早在青岚进入燕王府之时,他就对青岚有意思。 奈何青岚对他无感,甚至是厌恶。 八年来,他每每试探,青岚却每每想要杀了他。 褚时佑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儿女情长的事先放一放,你的终身大事,本王一定会放在心上,为你考虑周全,明天就是科考的日子,李犰你一定要给本王盯着了!这个人本王有大用,或许他能成为本王手中的一把快刀,能够为本王披荆斩棘!” “殿下,可这李犰的兄弟李尧,如今就在太子殿下门下效力,李犰对您的真心存疑……”张二牛紧锁着眉头。 两兄弟各自为主,将来怕是一件棘手的事。 而这一点,早就在褚时佑的考虑之中。 褚时佑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漫不经心:“这李尧,本王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在全州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十足的无赖,不过是跟着李犰读了几年书,得了李犰的指点,他才侥幸得了个举人,这人对本王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相反,他在太子门下,与太子终日相伴,臭味相投,蛇鼠一窝,岂不是更好?” “殿下英明!” 张二牛恍然大悟一般,对李尧也没了兴趣。 这两天,他的人也在监视李尧。 可这李尧除了每天发牢骚,花天酒地以外,就不干什么正事儿。 即便他怎么查,都查不出李尧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这个林墨玉……” 登时,褚时佑面色一凛:“这个人本王从听说过,他文章不错,而且在当地有些名声,更为关键的是,他的恩师许渊,他可是享誉天下的大儒,门下弟子无数,如若林墨玉效忠太子是许渊指使,恐怕与本王不利!” “这好办,杀了他!”张二牛眼里泛光。 一提到杀人,他比睡女人还要兴奋。 在褚时佑培养的那些死士当中,张二牛最是好杀。 褚时佑冷哼了一声,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他在这时候才现身,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他也不会当着青岚的面斗胆拉拢李犰,此人有些韬略,不可轻视!” “此次春闱,太子不曾拉拢任何举子,如若他是在等林墨玉,又或者他早就已经与林墨玉及其背后的许渊取得了联系,将其收入门下,这也可证明,他,仍有野心!现在冒出头,总比以后突然冒出来与本王作对要好得多!多派些人监视林墨玉一举一动,或许本王可以通过这个人,让父皇彻底的对太子失去希望!” “是!” 张二牛郑重应声。 这人一走。 褚时佑当即将太监总管黄福祥叫了进来。 “舅舅去了高云客栈这么久,为何还未有消息传来?舅舅可曾回府?”褚时佑问道。 黄福祥连忙回应:“右相而今仍在高云客栈与王骁饮酒对弈,两人畅聊往昔,甚是和睦,半个时辰前,随同右相一道前往高云客栈的下人来报,右相平安。” “和睦?” 褚时佑有些疑惑:“王骁在朝为官之时,最是与舅舅不对付,时常寻舅舅的短处,当着同僚的面让舅舅下不来台,纵使过了这么多年,舅舅对他依旧不喜,哪来的和睦?不行,本王还是不放心,你且随本王一道去高云客栈,将舅舅接回!” “殿下,万万不可!” 忽然。 黄福祥心急如焚,跪在了他面前:“殿下如若去高云客栈,奴才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以奴才这副残躯劝谏殿下,不可涉足高云客栈……” 第76章贫道一心向道 “福伯,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褚时佑急忙将他扶了起来,贴心的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本王不是又何曾不知道父皇也在派人监视王骁的一举一动,但此刻舅舅才是最关键的,王骁行为怪异,万一他对舅舅不利,本王痛失一臂,将来如何去谋大位?” 在褚时佑心里从未将黄福祥当作是奴才。 少年时,褚时佑因为出生之时,生母德妃难产,生下他之后又失去了生育能力,家中父母也在褚时佑出生后一个月去世,让德妃误以为他不详,将他交由黄福祥和一名宫女抚养。 直到他七岁,才被德妃接回到身边悉心照顾。 也因为少年时的遭遇,和黄福祥的不离不弃,让褚时佑对黄福祥的态度与旁人不同。 黄福祥眼含热泪,望着褚时佑,眼里满是慈爱:“殿下对奴才不薄,奴才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去涉险而坐视不管?殿下担忧右相这是人之常情,但万万不可亲临,如若殿下信任奴才,就由奴才去高云客栈,将右相请回来。” “不行!” 褚时佑当场回绝:“万一让父皇知晓,因此迁怒于你,本王心里如何过意的去?你且在府中,哪也不要去!” “可这……” “旁的不必说,父皇如今对本王宠信,再加上是舅舅主动去高云客栈试探王骁,他二人曾同朝为臣有些情谊,本王去找舅舅,即便是父皇知晓,也不会过于苛责本王,这事就这么定了!来人!准备轿子。” 褚时佑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见状。 黄福祥也不敢多言,当即叫来了何吉光:“何校尉,你且随殿下一同去,一定要保证殿下的安全,如若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咱家要了你的命!” “是!” 何吉光应声,一路小跑追上褚时佑。 …… 与此同时。 高云客栈大堂之内,欢声笑语传来。 只见孙祖佑、王骁对面而坐,推杯换盏,喝得满脸通红,桌上饭菜却是本来模样,不见两人下箸。 看着桌上的饭菜,孙祖佑微微抬眸睨了他一眼,长吁短叹道:“王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对我的误解看来还不曾消亡,这也不怪王兄,都怪我当年有欠考虑,在没有向徐兄证实的情况下,就弹劾徐兄,害得徐兄一家惨死。” “唉,时也命也,这说到底也是徐兄的命啊,不瞒王兄,就连我都不曾想到,圣上居然这么决然,直接下诏要了徐兄的性命,速度之快,我想要为徐兄求情,可这圣旨已经被黄福祥送去了许州……” 说着,孙祖佑抬手抹了抹眼角似有似无的泪水。 看到他这副模样,王骁眼里掠过一抹厌恶。 什么来不及,分明是他故意为之! 那传旨许州的太监是燕王褚时佑的人,而这褚时佑更是他的外甥,倘若那时,他出面向黄福祥为徐家求情,让徐家有时间做出反应,徐家那二十多口人也不会惨死。 何况当时,他就在宫中,完全有时间劝谏龙凤帝,对徐有道及徐家上下网开一面,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徐家满门惨死。 王骁拿起酒壶为他满上一杯酒,笑道:“右相大人又何必如此挂怀,何必在乎贫道这一介百姓?右相高高在上,手握大权,而贫道能全身而退,没有遭到清算,就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右相对贫道的大恩。” “王兄,你这……” “右相,您这一晚上跟我说了那么多,又是说自己这些年如何辛苦,在朝中如何做难,往昔如何,实则这些事对于贫道而言,不过是这一生的一个小小插曲。” 王骁端起酒杯美滋滋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头晃脑,手指饶有节奏敲着桌面:“任他世事如何,随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贫道之心不变,惟愿修道成仙,长生不老。” 听他一番话,孙祖佑眉头紧锁,半信半疑。 早年间他也曾派人监视王骁的一举一动,可后来因为朝中多事,为了能够专心打击对手,他逐渐忘却了王骁。 可现如今,众多皇子夺位局势已显,褚时佑的竞争对手都不是善茬。 为了能够助力褚时佑稳登大位,他不得不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 于他而言,王骁是他的威胁,也可能是褚时佑的威胁,自然要小心应对。 孙祖佑略一思忖,看着周围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客栈,呵呵一笑:“王兄还真是专心致志,只是王兄,这修道炼丹也需要不少的银钱,你如此清贫,如何能修成正果?” “修道在于心,不在于这些身外之物,贫道修道靠的是心,至于这丹药可有可无,当然了,倘若右相大人能够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对贫道资助,贫道也乐得收下。” 王骁数着手指头,笑容满面:“也用不着太多,一年也就一万两银子,也就足够了,这对于右相大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如若右相大人愿意资助,待来日贫道修成大道,位列仙班,一定会在王母娘娘、玉皇大帝面前,为右相讨要一个仙位,你我又可在天庭之中,如今日这般,开怀畅饮。” 这匹夫,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孙祖佑紧锁着眉头,思绪万千。 当初王骁在朝堂之上,那可是就连言官都畏惧几分的谏臣,时常将江山社稷挂在嘴边,上至龙凤帝,下至七品芝麻官,但凡是行为有失,他无一例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引经据典,将那些人痛斥一番。 龙凤帝也因为他,在朝堂上不止一次向他承认错误。 十五年前,他主动辞官那一日,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家家摆宴庆贺。 这样一个谏臣,如今却开口就是修道成仙。 当初被他视作粪土的银钱,如今也被他拿来做交易。 “罢了罢了,这一万两银子右相如若觉着太多,那就八千两,右相,这可是十分的划算,便宜的买卖,除此之外,贫道如若练出延年益寿的丹药,也赠送右相几颗,右相要是再有所犹豫,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骁说着,缓缓起身向他下了逐客令。 登时。 孙祖佑喜笑颜开,拉着他坐了下来:“王兄所言极是,一万两银子换得位列仙班,求得灵丹妙药,这是便宜买卖,明日,我就让人把钱给王兄送来。” “不过王兄,这得道成仙那是往后的事,眼下却有一桩大富贵在等着王兄,只要王兄动动念头,十万百万乃至千万,王兄也唾手可得!” 第77章老匹夫不可理喻 “哦?此话怎讲?” 王骁顿时来了兴致,突然又摆了摆手:“嗐!贫道不喜银钱,这十万百万与贫道毫不相干,有右相供养,贫道能够专心修道,这也就足够了。” 然而他刚才的转变,被孙祖佑敏锐捕捉。 只要他动心,有所嗜好,就可以突破! 这些年他在朝中,见了多少妖魔鬼怪之人,哪一个不是最后都被他收服,为他所用。 可对于眼前的王骁,孙祖佑却不敢动收服他的念头。 毕竟这王骁曾经在朝中,可是一号人物,真要把他收入麾下,怕是要引起一场轰动,搞不好那些曾经对他俯首听命的官员们,会因为王骁脱离他的掌控。 孙祖佑笑道:“王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这后人考虑啊,你家中尚有妻儿,今年令郎也有二十了吧,我听闻令郎诗书读得好,颇有王兄当年的风姿!这么一个人才,又怎能在乡下,和那些乡野愚民一般,就侍弄几亩田地?” “大武国需要人才,只有人才汇集朝中,一同为朝廷为圣上为百姓出力,这大武国才能国富民强啊!王兄当年不是说了,只要天下太平,国富民强,即便是抛头颅洒热血,王兄也在所不辞!” “贫道当年有说过这话?实在是太蠢了,这世上的事千千万万,哪是人力能改变得了的?由此看来贫道专心修道,倒是正确,贫道当年怎么就白白耗费了这么多岁月年华,管那一堆破事儿!”王骁自我懊恼。 一番话,让孙祖佑急得满面通红。 这匹夫,到底是真蠢,还是伪装? 难道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修道修傻了,听到儿子都直接漠视? 孙祖佑定了定神,耐着性子说道:“王兄,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也看破了红尘,可又放心不下这天下百姓,圣上已然年迈,将来这皇位得有人来继承,否则这天下的百姓谁来管?圣上如今成年的皇子不少,我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太子殿下有帝王之气,如若你我共同辅佐太子,引导太子回归正道,将来太子必是明君!” “然后呢?” 王骁故作不解。 “自然是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孙祖佑忙不迭说道。 王骁摇了摇头,一脸的深沉:“这可比修道累多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儿孙自有儿孙福,贫道操那心做甚?再者说,贫道这眼看着就要修成大道,一只脚已经踏进仙门,一旦成仙,贫道便能点石成金,心想事成,贫道还至于费这劲?” 得! 三句不离修道,这匹夫怕是没救了。 说得口干舌燥的孙祖佑,气不打一处来,憋红了脸。 “王兄难道就不想让太子登基?当年王兄不是说过,太子有帝王之资,是天命所归之人,可如今太子倍受打压,圣上不喜,臣民厌恶,倘若太子被废……” “我说你这人怎的如此自私,你那妻儿还在等着你给他们带来富贵,你却对他们不管不顾,你算什么父亲,算什么大丈夫?你如此这般,就算修成了正果,那也是个邪修恶神!” 孙祖佑猛地站了起来,指着他就是一顿怒斥。 王骁呵呵笑道:“邪修恶神,那也是神不是,等贫道修成了正果,点化他们成仙,他们必然会对贫道感激,右相,这世间无趣,你不是担忧将来这皇位无人继承,天下百姓无人照拂?这好办,让他们通通修道,心静了,就不会想太多……” “你……” “不可理喻!” 孙祖佑怒火中烧,拂袖而去。 王骁依旧自在逍遥,喝着美酒,摇头晃脑背诵道经,乐此不疲。 好似这世间一切,皆与他无关似的。 门外不远处。 孙祖佑满面阴沉,注视着高云客栈里一手念珠,一手酒杯的王骁,额头上青筋暴跳。 “舅舅……” 这时。 找来的褚时佑看到了他,急忙下轿。 “舅舅,您这是怎么了,何人惹您生这么大的气?”褚时佑一脸诧异,询问道。 孙祖佑板着脸,背手而立,怒不可遏:“王骁这老匹夫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真真是要把本相气死!不过他变化实在是太大,身上再无半点往昔模样,说话颠三倒四,就连本相都不知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不多时。 监视王骁的人匆忙而来,在他面前禀报。 “本相离开后,他可有说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回禀右相,王骁口诵道经,饮酒吃菜,并无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 孙祖佑急忙问道。 那探子顿了顿,有些尴尬的回应:“王骁骂了您几句,说您是傻子,白白给他送银子,还说您就是个俗人,没有慧根,就算是修炼一千年也不可能修成正果……” 闻声。 孙祖佑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脸上青白交替:“这老匹夫,亏得本相还特地来试探于他,就他这么一个蠢货,怎配得到本相的关注!” “舅舅,这么说王骁没问题?”褚时佑扶着他,生怕他气出好歹。 “他若有问题,这普天之下的官员哪都有问题!” 孙祖佑强压着怒火,咬着后槽牙说道:“不过,这匹夫还是有些用处,他为官仅一年就能让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对他有所忌惮,可见他有些能耐,将来如若殿下荣登大位,有人不服,或可用他。” “何况这样的人,万不能被其他皇子利用,殿下,下官已经擅作主张,在为玉政向圣上求圣旨时,也为王骁之子王意求了一个功名,并让人将其接入京城,明日一同参加科考,殿下如若有意,可与之见面,试探其心。” 一听这话。 褚时佑若有所思:“这人可是曾入过宫,得到父皇召见?” 孙祖佑笑道:“殿下记忆力惊人,十七年前的事仍记得,正是如此,那年他入宫之时,还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且殿下少年之时对他也是喜欢,殿下还因此,让下官多加关注他的成长,这些年来下官一直派人在他左右。” 此言一出。 褚时佑微微一愣,转瞬感动不已:“舅舅对本王还真是真心以待,有舅舅辅佐,本王一定能心想事成,如若本王真能成就大业,舅舅便是首功!本王此生定不辜负舅舅大恩!” 第78章你是王,我是你的臣子 “这一切都是下官该做的,殿下乃是龙子龙孙,天资卓越,本就该继承大统,君领天下,至于其他皇子,不过是资质平庸,断然不是殿下的对手!” 孙祖佑一把抓着他的手,一脸严肃:“殿下一定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可轻易任何人,更不能让人察觉您的心意,王者,就该喜怒让人猜不透,令人生畏!像今日这般对一个下臣感激不已,这万万不可!” 就因为他少年时随口一句话,孙祖佑就记了十七年。 他有感而发的一句话,却让孙祖佑情绪激动,对他一番教导。 褚时佑紧抿着双唇,欲言又止。 “殿下莫要忘了,少年时期所受的苦,也不要忘了历朝历代那些皇子们的下场,权柄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活命,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其他人才不可能伤害到你!” 孙祖佑松开了他的手,语气沉重。 这些话,孙祖佑不止一次跟他提过。 这些年他也按照孙祖佑要求的那般去做,收效颇丰,世人只知他表露出来的一面,却不知他隐藏的一面。 与其他皇子相比,他颇有城府。 褚时佑长呼了一口浊气,面无表情,道:“舅舅今日之言,本王一定铭记于心,断然不会让舅舅失望。” “本王这就去见王意,试探其心,将其收入麾下!” 孙祖佑欣慰一笑:“这就对了,殿下该多多自己考虑,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可唤我舅舅,可在人前,你是王,是皇子,而我只不过是你的臣子,君臣有别。” “本王明白。” 褚时佑冷着脸回应,转身便进了轿子,命令轿夫抬轿。 “下官恭送燕王殿下。” 孙祖佑拱手弯腰,朝着已经远去的轿子郑重的行了一礼。 两人的对话,把一旁的管家白相宇看得一愣一愣的。 即便君臣有别,可两人有些血缘关系,不仅如此,当年德妃厌恶褚时佑,是孙祖佑不厌其烦劝解德妃,让德妃将褚时佑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那些年,孙祖佑时常进宫,为褚时佑带去宫外的小玩意儿,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如何为人处世,如何在龙凤帝面前展现自己。 就连褚时佑启蒙,也是孙祖佑亲力亲为。 可即便如此,孙祖佑时时刻刻与褚时佑保持着君臣之别,从不越界。 “相爷,您对殿下未免也太苛刻了,殿下少年时被母妃抛弃,是您陪伴在殿下身边,您对殿下比对公子还好,殿下对您想来也是感情深厚,可您却一次又一次将殿下推出去,您这又是何苦呢?” 白相宇唉声叹气,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您为了殿下能够得到圣上的宠爱,为了殿下在朝中有人支持,您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让殿下有如今的地位,将来殿下登基称帝,您这位从龙之臣,也必然是得到殿下重用……” “这便足矣。” 孙祖佑面色沉重,打断了他的话。 他又何尝不想与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亲近,可他不能这么做。 诸多皇子随时都有可能超越褚时佑,将褚时佑压制,圣心难测,龙凤帝也有可能会突然对褚时佑厌恶,他必须要让褚时佑与其他皇子有所不同,将他包装成龙凤帝喜欢的模样。 也只有这样,龙凤帝才不会像当年漠视褚时佑,任由褚时佑被生母厌恶的凄惨下场。 “夜深了,回府吧。” 三月的天,寒凉未散。 他却拿着一把扇子,用力扇着,额头上冒着点点细汗,嘴里还一直喊着热。 白相宇回头看了一眼轿夫抬的轿子,连忙催促轿夫追了上去:“相爷,您饮了酒,还是坐轿吧。” “无妨,正好醒醒酒,看看这街道百姓,明日就是开考的日子了,本相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孙祖佑沉声道。 却不知。 就在他离开后,他身后一道身影悄然出现。 只瞬间,那道身影又消失在街道之中。 …… 翌日, 李犰早早起身,刚要准备。 青岚推门进来,将洗漱用品摆在架上:“公子无需着急,离开考还有两个时辰,这路上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公子洗把脸用过早饭,再去考场不迟。” 说着,青岚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淡蓝色长袍,伺候他穿上。 “青岚姑娘,你似乎与昨天不同。” 李犰并未拒绝她的好意,任由她为自己穿好衣裳,系上腰带,视线却不曾离开她半分,面上带着淡然笑容。 今天的她,似乎热情了不少。 对他也客气了许多。 青岚回应道:“公子是燕王殿下的座上宾,燕王殿下盼望着公子能够在此次春闱中一举夺魁,奴婢伺候公子,让公子能够安心考试,奴婢祝愿公子高中状元。” “如若我不能一举夺魁,青岚姑娘以为,燕王殿下会拿我如何?”李犰从容的卷起袖子,将帕子沾了沾水,擦了擦脸。 闻声。 青岚愣了一会儿,低着头回道:“奴婢不知,但奴婢听闻外面的人都说公子才华横溢,尚未开考已是名誉京都城,公子定能不负燕王殿下重托。” “高中状元未必是件好事,不过,我的确是需要用这状元的名号来证明自己,否则,莫说是那些器重我的人,就是青岚姑娘也要对我白眼相向,”李犰笑了笑,漱了漱口,回眸看了她一眼。 今天的青岚脸上,不见一丝对他的不悦。 卑恭有礼,小心翼翼。 好像生怕惹怒了他似的。 “小,小蛮儿……我,我回来了……” 正当这时。 门外传来李尧带着哭腔的声音。 李犰循声望去,只见李尧两腿发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架在老陈肩膀上,一脸惨白,看向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故事。 见状。 李犰没好气剐了他一眼:“怎么着,李少爷这是玩够了,肯回来了?整整一夜,李少爷可真是能玩的,要不再出去玩上一天一夜,这么早回来,这宅院之中,可没有让李少爷高兴的人或事,回来做甚?” “小蛮儿,你就别挖苦我了,老陈,你别晃,晃得本少爷眼花头晕,”李尧好不容易才迈出一条腿,整个人晕头转向的,站都站不稳。 老陈委屈道:“少爷,不是我在晃,是昨个儿晚上您,您玩得实在是太花了……” 第79章在床上忙活了一夜 “咳!老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本少爷哪有去玩了!” 李尧扶着腰,小心翼翼打量着李犰,生怕他动怒。 见他不语。 李尧轻轻一拍老陈的肩膀,示意老陈扶着他进门。 这才刚一坐下,李尧两眼发直,整个人浑浑噩噩,急忙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许久才缓过劲来。 “小蛮儿,这一回我可是付出了大代价,才混进那些考生堆里,得到了好些消息,为了这事儿,我花了足足一千两银子,又是陪他们喝酒,又是给他们找姑娘,忙活了一个晚上……” “你是为了和那些考生打交道,忙了一夜?” “千真万确!” 面对李犰的质疑,李尧一时有些心急,下意识迈开腿就要朝他走去,可这刚一迈开腿,头昏眼花,腰更是坠疼。 见状。 青岚面无表情出了门。 一见青岚出门,李尧更是心急:“小蛮儿,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儿,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我千真万确是去打探消息去了,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当中有多少是燕王的人,这春闱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模样,这里头都是利益交换!” “不仅是燕王,还有齐王、越王、秦王、高阳王、楚王,这些皇子他们都在笼络举子,而那些被笼络的举子,全都是信心满满,哪怕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他们也坚信他们的主子爷一定能让他们金榜题名!你想想,这些人一旦进了朝堂做了官,他们能是好官吗?能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做事吗?” 闻声。 李犰却是处之泰然,无动于衷。 似乎这些事与他无关。 见他依旧不语,李尧心急火燎:“小蛮儿,我知道你有远大抱负,想要爬得更高,可是这朝堂如此昏暗,圣上昏聩,就算你进了朝堂,没有大的靠山,你也是寸步难行,何况这燕王门下那么多人,就算他们没什么能耐,只要他们效忠燕王,就能得到燕王重用,燕王眼中不止你一个,你又怎么可能得偿所愿?” “李尧,你想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李犰突然认真,询问与他。 一听这话,李尧不假思索:“这还用说吗?自然是自在逍遥,我可没有你那样的远大抱负,就算让我做一个七品县令,我也能自在逍遥,可是……” “既然心之所愿,那就遵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我的事,你不必管,你也管不了,以后在京都城你离我远一些,以防止明枪暗箭伤着你,”李犰说着,吩咐老陈伺候好李尧,就要出门。 眼看着他要走。 李尧一把将他拽住,心里很是不悦,板着脸:“李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忘了爹临别之时交代你我的话?你是我……” “也可以不是,至于爹的话,你也可以不听,此处距离全州千里之遥,你在京都城如何行事,爹也不可能知晓,”李犰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松手。 “你怎么就这么轴!” 李尧又气又急:“好,你执意如此,我也管不了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管了!反正我也不想做官,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全州去,老东西要打要骂,就是把我赶出家门逐出族谱,我也受着!” 可李犰真的走出房门,他又心急如焚想要去追。 如今的京都城又岂是太平之地。 什么天子脚下首善之区,那只不过是用来哄骗外面人的一句空话。 在这里,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 李尧性子散漫,自在惯了,朝堂不适合他。 若非李子瑜嘱咐,或许李犰早就独自进京,与他李家父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将来伤及无辜。 昨夜李尧在外疯玩,李犰又何尝不是忧心,让青岚去找了好几趟。 可有些话,他却不能当着李尧的面说出来,只能埋藏于心。 这不。 他刚一出门,看到青岚拿来两个篮子,里边装着参加科考所需的物品。 李犰回眸看了一眼正在发牢骚的李尧,接过一个篮子,将一张银票交给青岚,低声嘱咐:“青岚,你去药铺买些上好的人参,让店家切成片包裹好了,放在这篮子里给他送去。” “公子……此去定要小心。” 青岚接过银票,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出了门。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犰思绪良久。 …… “这个小蛮儿,真是野蛮,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认他这个兄弟!”李尧怒火中烧,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老陈,你来评评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去打探消息,耗费了银钱不说,本少爷这身子骨都快要被掏空了,本少爷有说什么吗?不都是为了他考虑?他怎么就这么不识趣?” 等待了许久,他也没见李犰折返。 只见他时不时往门外瞧去,喝了整整一壶茶,絮叨个不停。 老陈小声嘀咕:“哪是李犰少爷不识趣,分明是您自个儿逍遥了一夜,把李犰少爷的嘱咐全都抛之脑后了……” “你说甚?” “没,没说什么,少爷,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开考了,您真要回全州?” 老陈询问道。 一听这话。 李尧没了脾气,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一声不吭。 不多时。 青岚提着篮子走了进来,见他满脸写着不悦,小心翼翼将篮子放在他身侧的桌子上:“李二公子,这是公子让奴婢为您准备的,这三天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您看看还缺什么,奴婢这就去买来。” “他让你给我准备?他能有这么好心,我要是不参加科考,他便少了个竞争对手,他还不偷着乐?”李尧冷嘲热讽,双手环抱于胸前,看都不看一眼桌上的篮子。 见状,青岚识趣的退了下去。 可这人一走。 李尧立马换了副面孔,满脸欣喜的去翻篮子里的东西。 老陈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 李尧从篮子里拿出一包人参片,欲言又止。 老陈凑近看了看,嘿嘿一笑:“少爷,这是人参片,这肯定是李犰少爷嘱咐药铺伙计给您弄的,就是想着您忙活了一夜,身体亏虚,用人参补补,切成片您在考场就能方便含着,补充体力。” “少爷,您上哪去?” “废什么话,自然是参加考试!” 李尧边走边吐槽:“他奶奶的,小蛮儿,本少爷参加科考入朝为官那可都是为了你,你要敢辜负本少爷一片苦心,本少爷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第80章他回来了? “下一个!” “都站好了,不要插队,一个一个来!” “你,过来!身上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 贡院门口,热闹非凡。 考生排好了队,接受盘查,等待入场。 李尧站在不远处看着正在等待入场众多考生,和那些仗着自己手中有点权力狐假虎威的官员们,不紧不慢吃着油饼。 “李兄可真是沉得住气,都这时候了,还吃得下!” 忽然,在他身后响起一道透着冰寒的声音。 李犰头也不回,只是看着一名还未入场就因为紧张而昏厥的考生,被两名官兵拖走,慢条斯理回应:“阁下不也一样。” “李犰!你当真要效忠燕王?我对你是真心实意,并无半句虚言,你为何对我如此警惕?”林墨玉面无表情,在他身后冷声道。 只是一次见面,交谈了几句。 可似乎林墨玉对他极为不同,一门心思想要让他一同效忠太子。 奈何李犰就是不允,甚至对太子表现出了极度的厌恶,将太子贬的一文不值。 李犰回眸扫了他一眼,沉声道:“阁下有阁下的志向,阁下选择太子,是出于自己的考虑,而我选择燕王,也是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阁下又为何不依不饶,强人所难?” “若不是我看你有些才华,以为你与那些泛泛之辈不同,我又怎会在当时放过你,又在京都城内与你把酒言欢!” 林墨玉怒上心头,毫不掩盖对他的不满和器重:“跟着我一同效忠太子,太子绝不会让你失望,将来太子登基,你也可以施展你的抱负,你又为何非要选择一个无情无义的阴险小人?像一条狗一样,在他身后摇尾乞怜!” “你看错了,我就是你口中的泛泛之辈。” 李犰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再一次回绝了他。 原本还对他有些希望的林墨玉,气得浑身颤抖,直接撞过他,排在队伍之后。 即便是感受到了他的怒火,李犰依旧我行我素。 不多时。 李尧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在人群后找寻着李犰的身影,一见队伍之后的林墨玉,喘着粗气上前和他打招呼:“林兄早啊,有没有瞧见李犰,这小王八羔子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林墨玉顺着李犰刚才站的地方看去,一眨眼功夫,李犰就没了人影。 “李二兄,你怎么就和那种人做了兄弟,你们是一个爹生的吗?怎的性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林墨玉吐槽道。 闻声。 李尧有些不悦:“你说我,我不挑你理,也不驳你,可你要说小蛮儿,我是一百个不答应!小蛮儿他人怎么了,他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刨你家祖坟了,引来你这样的敌对?” 林墨玉嘴角猛地一抽:“你这人……罢了,反正他已经来了,李二兄,既然咱们同为太子门人,往后该是互帮互助,你若有需要尽管吱声,我林墨玉自会鼎力协助。” 李尧没好气的冷嗤了一声:“得了吧,还鼎力协助,就你这样的睁眼瞎,连小蛮儿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你都能视为敌人,你还能协助我什么?别到时候你把我卖了,去去去,后边排队去!” 说着,李尧往他面前挤了挤,用屁股一顶他手中的篮子。 看着洒落在地的馒头,李尧还有些惊讶。 他一身长袍干净利落,腰间别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篮子里文房四宝也是价值远高于普通学子。 可偏偏他篮子里装满了馒头,甚至连一块咸菜都不曾看到。 “这三天,你就吃这?” “好些人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百姓吃糠咽菜……” “打住!” 李尧一个头两个大,掏了掏耳朵:“你这人哪哪都好,怎么一开口不是圣人,就是百姓,吵死了!我说你说话能不能正常一点?” “不可理喻,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就看上了你?”林墨玉板着脸,主动和他保持了一臂的距离。 说起这林墨玉也是怪得很。 那一日在许江县,他化名杨大照做了马匪,一脸的胡茬,说话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江湖气息。 可这一换上长袍,恢复了本来姓名,却好像把整个人都换了。 若非知晓他的过去,谁又能想到他这么一个翩翩公子,竟是一位叱诧江湖劫富济贫,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头子。 李尧一脸得意:“太子殿下能看上我,那当然是因为我自有过人之处,怎么着,你嫉妒了?啧啧啧,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进太子府的门吧?” 一番话,让林墨玉陷入了沉默。 昨个儿出了茶楼,他直奔太子府。 可奈何他这还没表明身份,就被太子府门前的守卫赶走。 “他就是林墨玉?” “可不就是他,听说他在家乡还是才子,年纪轻轻就已经高中举人,怎的这么没眼力见,居然选择太子,难怪他考中举人这么多年,还是个举人。” “天底下谁人不知,太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投入太子门下,那不就是缺心眼吗?等到时候太子被废,他还不得被其他皇子给虐成狗啊。” 一时间,原本紧张的众人,捧腹大笑。 面对众人的嘲讽,林墨玉却是一言不发。 …… “殿下,此人或许可用。” 贡院前阁楼之上,杨休透过窗外望着正在被众人刁难嘲讽的林墨玉,当即回头向褚时玉禀报。 只见褚时玉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面色淡然:“李犰在干什么?” “他能干什么,自然是在人群里看热闹,这人也是怪得很,早就已经来了,偏偏不去排队入场,反倒是东张西望,不知道他在憋着什么坏!”杨休阴阳怪气吐槽着,锁定在李犰身上的眸光中透着几分不屑和厌恶。 可下一瞬。 李犰一抬眸,隔着老远直视着他的双眸。 只是一眼,杨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心脏更是噗噗直跳,好像被一头猛虎直视,那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殿,殿下……他……” 杨休被一股威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面色煞白。 褚时玉透过窗户缝往外瞅,却见人群中的李犰眸光一转,竟是与他四目相对。 刹那间。 李犰嘴角微勾,眼里似乎在泛光,笑容纯粹不带一丝杂质。 在看到他笑容那一瞬间。 褚时玉眼里闪过一抹震惊:“这……这怎么可能,他回来了?” 第81章一个钦犯而已 那笑容,让他无比的熟悉。 可转瞬之间,李犰恢复如常。 褚时玉微微一愣,眼里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幽怨:“这不可能是他,我早就警告过他,离开了京都城,就不要再回来,他不可能回来,一定不会!”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杨休心头猛地一惊,还以为他糊涂了,就要上前。 “别过来!” 褚时玉此刻,泪眼婆娑,整个人十分的不淡定。 眼看着褚时玉失态,杨休慌忙背过身,不敢看他如今的模样。 这些年,褚时玉经历了皇祖母之死,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个在眼前惨死,而无能为力,可他脆弱的一面从未在世人面前显现。 可这一次,他却是失态。 许久。 褚时玉悄然躲在窗户后,抹去脸上的泪痕,再次透过缝隙往外看去时,却不见李犰身影。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那一张灿然而又纯粹的笑容,那眼神,却是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杨休,你刚才说昨天晚上孙祖佑去见了谁?” 褚时玉恢复了神色,面色陡然一沉,眼里划过一抹寒光。 杨休微微一顿,急忙低着头回应道:“回禀殿下,孙祖佑昨夜去了高云客栈,见了王骁,并与王骁独处了整整两个时辰,之后,燕王也到了高云客栈门前,不过燕王并未进门,似乎是为孙祖佑而去。” “李犰刚进京都城时,就在高云客栈下榻?”褚时玉缓缓回眸,凝视着他。 杨休刚一抬头,撞上了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心口一紧:“正,正是……” “去高云客栈!” 说罢。 褚时玉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出了门下了楼梯,从后门出了阁楼。 …… “小玉姑娘,你就是在贫道这说破了天也无济于事,这人死了就是死了,贫道乃是修道之人,从不扯谎。” “你就算是给贫道多少银子,送再贵重的礼,贫道也不能违背本心。” 高云客栈后院。 王骁躺在躺椅上,捂着耳朵。 一旁,小玉跪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我家小姐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要是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还怎么活啊,求求您看在和我家小姐多年的交情上,看在我家小姐是个苦命人儿份上,您,您就去一趟孙府,只在小姐面前说几句宽心的话,让小姐进食也好……” 小玉抹着眼泪,哭得浑身颤抖。 闻声。 王骁有些不耐烦盘腿坐在躺椅上,拿着扇子重重敲了敲桌面:“我说你这人怎的就听不懂人话?徐江宁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悬崖峭壁之下,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让他重塑肉身,出现在这人世间!” “初落她已经等待了这么些年,苦了这么些年,又得到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她如此执着,今日不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她还要如此痛苦下去,你是和她一块长大的,你就忍心看着她一辈子都饱受痛苦?” 自从得知徐江宁死亡的消息,孙初落就不吃不喝,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躺在床上失去了所有希望似的。 即便是孙祖佑劝,也无济于事。 为了让她进食,孙祖佑也想了好些法子都无济于事。 小玉眼看着孙初落生无可恋,于心不忍,这才跑到高云客栈求王骁。 可不论她说什么,王骁就是不肯去孙府。 小玉低垂着头,只是低声抽泣。 王骁有些无奈:“你就算是在我这哭得死去活来,也无法改变徐江宁已经死了的事实,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痛苦几十年,倒不如就痛苦这么一阵,你啊,回去吧,往后也莫要再来。” “王先生……” “王什么王,早知如此,贫道就应当搬到深山老林去住,省得你们一个个来搅扰贫道修道,搅乱贫道道心!”王骁板着脸,气不打一处来。 “他死了,徐江宁已经死了,她就算是再哭再闹,寻死觅活,这徐江宁也回不来!” 砰! 忽然。 那一扇通往大堂的小门,被褚时玉一脚踹开。 王骁循声望去,一见是褚时玉,更是头疼不已,自言自语:“这怎么又来了一个,最近这是怎么了,贫道这反倒成了个热闹场所。” “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褚时玉面无表情,冷着脸来到王骁,居高临下望着他。 王骁轻声一咳,盘腿坐在躺椅上朝褚时玉微微拱手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光临寒舍,按礼贫道应当出门迎接,可还请殿下恕罪,贫道腿脚不爽利,不能起身迎接行礼。” “孤问你,谁死了!”褚时玉拳头紧攥,浑身绷紧,一双深邃的眸中迸射一股熊熊怒火,直逼王骁。 这些年来,褚时玉在世人看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道太子,除了寻欢作乐,他是一概不管不顾。 可偏偏今天,他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骁紧锁着眉头,沉声道:“回禀殿下,贫道刚才与小玉姑娘提到了徐江宁,据贫道所知,徐江宁在逃出皇宫不久,就已经跌入悬崖死于非命。” “殿下,徐江宁是圣上钦定的钦犯,而今刑部还有他的逮捕文书,殿下不该对一个钦犯上心,更不该为了一个钦犯,跑到这来质问于贫道。” 一番话透着警告。 从十五年前他辞官退隐此处之后,在这周围就有龙凤帝安插的眼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即便他专心修道,一门不出二门不迈,龙凤帝始终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备和警惕。 此时此刻,恐怕就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这些年,龙凤帝也曾多次试探褚时玉对徐家人的态度,每每龙凤帝提及徐家人,褚时玉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可眼下,褚时玉却慌了心神,乱了分寸。 “你没有亲眼所见他的尸体,凭什么一口咬定他死了!”褚时玉一记刀眼扫向房顶,却没有半点要收敛的意思,“孤要听实话,他,到底死没死!” “死了,有人亲眼所见他的尸体被猛虎啃食。” 王骁不紧不慢进了阁楼,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放在他面前:“这是十五年前,户部员外郎刘尚明回乡探亲,在途中遇见猛虎正在啃食一具尸体,他亲眼所见那一具被猛虎啃食的人,正是徐江宁。” “猛虎饱食一餐后,刘尚明壮着胆子捡了这些东西交由贫道,让贫道为徐江宁做一场法事,超度徐江宁冤魂往生。” 第82章太子失魂 “莫说是当着殿下的面,就是当着圣上的面,贫道也是这番话。” 王骁语气沉重,表情凝重:“殿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凡事应该往前看,莫要因为一个死人而乱了分寸。贫道这些年来,一直将这些东西存放在此处,并非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今日劝慰殿下。” 褚时玉只觉得一阵耳鸣,听不见他任何的话。 只见他颤抖着手,将包裹打开。 包裹里,存放着一件沾着早已经发黑的破烂血衣,血衣上可以明显的看出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还有一锭金色的冠。 那是龙凤帝命宫里尚衣局为徐江宁打造的,上面有一条四爪金龙缠绕,在金冠内侧还有一个刀刻的李子图案,那是他少年时亲手刻上去的。 少年时的徐江宁喜欢吃李子,褚时玉总是喜欢拿李子逗徐江宁。 那李子图案,掀起了他无尽的回忆。 摸着那被血液染黑的图案,褚时玉泪眼婆娑。 王骁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躺椅上,盘着腿闭目养神,再不去理会他们。 只见褚时玉默默地将那一件血衣和金冠抓在手里,失魂落魄似的,走了出去。 看着褚时玉离开,杨休急忙跟了上去,在他身后三步在紧紧跟随着,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于褚时玉而言,徐江宁是他的手足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 两人少年时常常抵足而眠,同桌而食,感情甚笃。 这十五年来,他一直坚信徐江宁还活着,只是在这天下的哪一个角落里活着,有朝一日,徐江宁一定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褚时玉这些年一直期待着与徐江宁相见的那一天,又害怕与徐江宁相见,担忧着他,牵挂着他,希望他能够平安顺遂。 可如今,王骁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打击,将他一切幻想扑灭。 眼看着褚时玉失魂落魄,王骁心里又何尝不是滋味。 可这是李犰亲自交代他的,他只能按照李犰的心意,将那些东西和那些话带给褚时玉,断了他的念想。 …… 随着贡院大门关闭。 众多考生也开始了为期三天的科考。 辰时。 朝会之后。 孙祖佑被太监带到了司宁宫见到了德妃。 “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德妃孙氏一头的金饰,尽显富贵却有些让人眼花缭乱,一身织金云霞凤纹红色齐胸襦裙,更显华丽:“这也没外人,不必行此大礼,给国舅爷赐座。” 孙祖佑笑着坐了下来,低垂着眸笑道:“这是在宫中,礼还是要讲的,娘娘今日召见,不知何故?” 在宫中,他总是拘着。 即便是在他亲姐姐面前,他也以礼为先,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在龙凤帝面前弹劾于他。 孙氏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总是这样,罢了,你随意便好,听闻此次春闱玉政也参加,只是不知道这玉政平日里课业学的如何,诗书礼乐可还精通?有没有把握此番高中?” 闻声。 孙祖佑一脸的忧愁:“承蒙娘娘惦记,只是玉政这孩子平日里散漫惯了,授业师傅不知道被他打走了几个,要说高中,微臣实在是不好说……” “孙家的公子,怎能落榜!” 孙氏面若寒霜,一脸的肃穆:“祖佑,这些年你在朝中如何,姐姐我是看在眼里,也帮了你不少,可是姐姐毕竟只是一个妃嫔,能做的有限,你是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亲儿子如若落榜,这世人又将如何看待你,看待孙家?” “这些年众皇子陆续长成,太子无德迟早被废,众皇子谁不想争做太子,成为未来的圣上!佑儿如今虽然得到圣上宠信,可这一份宠信又能持续多久?其余皇子也不断的在圣上面前表现,万一有朝一日,圣上厌恶了佑儿,佑儿在朝中有无人相帮,你我富贵岂不就此终结?” 此言一出,孙祖佑下意识观察门外。 见他小心谨慎的模样,孙氏脸色更不好。 孙氏冷声道:“这些人都是本宫精心调教出来的,他们的嘴甚严,你也不必总是在本宫的宫里小心翼翼,好像本宫要吃了你似的,你我是姐弟,有一份亲情在,就算是亲近一些,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娘娘,这毕竟是在宫里,”孙祖佑提醒道。 “本宫只一句,玉政必须高中,圣上那里本宫会为玉政说话,你在外边也该使使劲,不能让外人把我们孙家人看扁了!” 孙氏抿了口茶,缓了缓神。 转瞬间。 孙氏微微蹙眉:“本宫听闻佑儿身边出现了一个名叫李犰的人,这人如何,底细可还干净?” 一提起李犰,孙祖佑心里有些顾虑。 在高云客栈,他也曾试探过王骁。 可王骁却好像并不认识李犰,至于李犰是如何到高云客栈的,王骁也是一问三不知。 为了探查李犰的身份底细,孙祖佑还特地派人飞马赶到全州,细细调查了一番,但结果却并无异常。 然而对于突然出现的李犰,他并非完全信任。 孙祖佑沉声道:“微臣查过此人,倒也还干净,不过这人举止怪异大胆,有些可疑,微臣也考察过他的文章,如若不是他有意藏拙,或许将来能在朝中有一番作为。” “只要有用,那便收下,如若不收,他也必然会投靠其他皇子,哪怕是他有问题,那也得放在眼前,否则让他到了其他皇子跟前,就极有可能对佑儿不利!”孙氏眸中掠过一抹锐利,声音低沉。 这些年他们靠着手段为褚时佑拉拢了不少的学子,可这些人在朝中并没有多大的作为,在政事上也帮不了褚时佑太多的忙。 也为此,德妃孙氏时常抱怨孙祖佑不为褚时佑着想。 正当这时。 一名太监匆匆而来,跪在孙氏面前:“启禀娘娘,太子,太子入宫了,眼下正在御书房门外等候圣上召见。” “他怎么突然入宫了?”孙祖佑猛地一惊。 这些年若非龙凤帝召见,或是大节皇家宴席,褚时佑鲜少入宫。 正当孙祖佑诧异之际。 一名太监火急火燎的进门,跪倒在地上:“启禀娘娘,启禀右相,刚才右相府中管家来报,太子殿下去了高云客栈,并从高云客栈拿走了两样东西。” 第83章你记恨朕? “难道这与王骁有关?这老匹夫,竟是如此不安分,本相倒是轻视了他!” 孙祖佑勃然大怒,刹那间又觉着失了礼数,连忙起身向孙氏赔礼:“娘娘,微臣举止有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还是好好想想,这太子突然进宫到底所谓何事,还有,王骁他当年可是最亲近徐家的,万一他手里有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证据,正好交到了太子手中,圣上龙颜大怒,那便是灭门之祸!”孙氏猛然起身。 “你马上回到御书房,想法子把太子和圣上的对话听来!” 支走太监。 孙氏徘徊不定,心急如焚。 褚时玉多年来一直不与龙凤帝亲近,而这也是褚时玉不得圣宠的一大原因。 如今褚时玉突然进宫觐见龙凤帝,让孙氏感到不安。 孙祖佑也是焦急:“娘娘,微臣前去御书房看看。” “快去,若有消息,立刻派人回来向本宫禀报!” 孙氏催促道。 一出门,孙祖佑直奔御书房。 与此同时。 杨休心急火燎,闯进高云客栈,一见王骁,上气不接下气,慌张不已:“王先生,大,大事不好了,殿下那些徐公子的东西进了宫,怕是要面见圣上……” “这下坏了!他怎么这么做,竟是一点也不顾后果!” 王骁急得团团转,一条腿也忘了瘸。 杨休看着他那好端端的一双腿,刚要开口。 王骁长吁短叹:“我是想过了无数种可能,可偏偏就没想过他会这么做,这么多年他是一点也没长进,怎么就为了这点事,跑到宫里,还要面见那老……面见圣上。” “我还以为,这些年他是在隐忍,厚积薄发,哪曾想他如此冲动,这么忍不住,将来他还怎么君临天下?不行,我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废,杨休,你马上去成王府,将此事告知成王,无论如何,请成王爷进宫面见圣上,为太子解围!” 一听这话。 杨休整个人有些愣神。 不是说这王骁一心修道,不问世事? 怎的这一遇上褚时玉的事,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你还杵着做甚,快去啊!” 王骁又急又恼,这小子怎么不知轻重缓急。 杨休愣了愣,猛然回过神:“王先生,成王爷嗜酒成性,整天醉醺醺的,他这会儿能入宫吗?再说,这些年成王爷对殿下总是冷嘲热讽,耳提面命,素来与殿下不对付……” “你这小子,哪来那么多话,我让你去你就去便是,你难道想要看着你家主子惹怒了圣上,被圣上一纸诏书给废了?”王骁紧锁眉头,声音低沉警告。 闻声。 杨休不敢再犹豫,一路小跑出了高云客栈。 却不想此时此刻,有两双眼睛正盯着高云客栈方向。 王骁站在阁楼之上,透过窗户缝隙往外观察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探子,从柜子里拿出穿着道袍的假人,背靠窗户,随后换了一身衣裳,打开了一道暗门,消失在密道之中。 …… “太子,这么些年你不问朝政,对朕也不曾过问,如何此番突然入宫?” 御书房内。 龙凤帝褚明芳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身明黄色龙袍上的五爪金龙透着一股王者霸气,即便褚明芳须发花白,却仍旧不怒自威。 只见褚明芳拿起一本奏折,靠着龙椅微微抬眸,凝视着褚时玉的双眸里浮现出一抹厌恶和警惕:“若无他事,你自行出宫去,做你该做的事。” “父皇责备儿臣不孝,儿臣惶恐不安,这些年来儿臣行为荒唐,辜负了父皇天恩,儿臣虽为太子,却无半点太子威仪……” 褚时玉说着,朝着他跪了下来,拱手郑重道:“儿臣恳请父皇罢黜儿臣太子之位,另择一德才兼备的皇子为太子,儿臣愿为一闲散王爷,愿父皇恩准。” 此言一出,褚明芳眸子一沉,不动声色。 “太子是国之储君,事关国本,这太子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褚明芳说着,放下手中的奏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下一瞬。 褚明芳喷出一口茶,龙颜大怒,将茶盏重重砸在桌上。 瞬间。 底下太监宫女如履薄冰,慌忙跪了下来。 “这尚膳监的奴才们是越来越会糊弄事了,拿着这些茶末子来糊弄朕,来人,传朕口谕,将尚膳监的奴才送到慎刑司去,让慎刑司的好好问问他,他到底是欺上瞒下的!”褚明芳怒道。 “这些年朕是老了,可还没糊涂,你们一个个都想糊弄朕,朕是天子,承上天旨意御万民的天子,是那么好糊弄的!随随便便在朕面前扯几句违心的话,把朕当成老糊涂,问问他们,他们是安了什么心,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一番话过后,底下一片寂静。 那些宫女、太监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这话那里是说给他们听的,分明是说给褚时玉听的。 这些年,褚明芳年老体迈,可对于权力却是越来越看重,对身边的人也是提防,特别是对眼前的褚时玉,他是明里暗里针对。 “怎么,连你们这些狗奴才也不愿意听朕的话了?” 褚明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杀意,直逼褚时玉:“太子殿下,你也看到了,朕现在老了,没了往日的威严,底下的奴才都不愿意朕的话,你年轻力盛,又是先帝爷钦定的太子。” “先帝爷对你极其器重,朕也是借了你的光,做了这个皇帝,你要自请废黜,那朕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帝爷,如何面对历代祖宗?” 此言一出。 褚时玉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些年这样的冷嘲热讽,他听多了。 可这话从他的父皇嘴里说出来,他的心里仍旧是百感交集。 褚时玉微微抬眸,朝他郑重一拜:“是儿臣有负父皇,有负先帝,如若先帝怪罪也是怪罪儿臣不争气,还请父皇下诏废黜儿臣,以免将来这江山社稷毁于儿臣之手,倘若如此,儿臣百死莫赎!” “太子,你是要逼着朕做这个罪人啊!” 褚明芳面色一沉,猛然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还是说,你还在因为十五年前的事耿耿于怀,至今,还心里记恨朕!” 第84章父子相疑 “儿臣断无此意!” 褚时玉直起腰杆,面上却没有一丝对他的敬畏之心。 有的只是漠视。 似乎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他的父皇,而是一个陌生人。 褚明芳蹲了下来,太监眼疾手快将墩子放在他身后:“你若无此意,又为何会亲临高云客栈,去见徐家的旧臣?” “王骁并非徐家旧臣,而是父皇旧臣,”褚时玉反驳道。 “朕的旧臣?呵呵呵……朕,配吗?” 褚明芳突然笑容凝固,一把锁住他的下颌,面若寒霜:“这些年,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推翻朕对徐家的判决,为那些乱臣贼子平反,你以为,朕不知情?” “你与徐江宁如同手足,情深义重,他逃亡在外,你就不想将他接回来,让他继续祸害朝纲,祸害朕!褚时玉,此时此刻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当年朕是借了你的光,做了这个皇帝,若非你当时年幼,你早就已经继承大统,将朕狠狠地踩在脚下!” “儿臣,不敢……” 褚时玉下颌被掐得泛白,仿佛顷刻之间就要被他捏碎。 这么大的力道,他那是年迈体弱!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年不是你,放走了徐江宁?”褚明芳手上力道不断加大,额头上冒出青筋,掐着他下颌的手指发白。 看着他满面涨红,褚明芳这才松开了手。 “儿臣万万不敢私放钦犯,当年儿臣落水正在病榻之上,又岂能私放钦犯,还请父皇明察,”褚时玉跪在地上,任由被掐得生疼的下颌紫红透着瘀血肿起,也不敢动手去揉。 他是皇帝,掌控着生杀允夺之大权。 于褚时玉,他无半点亲情,有的只是憎恨和厌恶。 就因为当初先帝爷喜爱褚时玉,想要将皇位传给褚时玉,在他登基以后,那些文武大臣更是对褚时玉唯命是从,让他皇帝不像皇帝。 即便如今他已经掌控了大武国,但对于当年之事,他仍旧不肯放下。 褚明芳薄唇微勾,突然又变得和蔼可亲,将他搀扶了起来:“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就此化解我们父子之间的隔阂,化解你这些年来对朕的误解,实则在朕心里,你是无可替代的太子,任由谁也无法替换你的位置。” “刚才捏疼了吧,朕也不知是怎么了,唉,到底是老了……玉儿,你到底是朕的第一个皇子,又是嫡长子,朕对你自然与其他皇子不同,对你是寄以厚望,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将来朕也好将皇位传给你啊。” 听着他这一番虚伪到骨子里的话。 褚时玉只觉得厌恶,却又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只能拱手弯腰,小心应对:“儿臣有负父皇重托,当不好这个太子……” “这话朕只当你发发牢骚,不会当真,朕知道,你是在怪朕这些年来冷落了你,未曾对你重用,没给你展现之机,”褚明芳长叹了一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紧握着他的手,让他坐下。 “这些年来朝中不稳,国库空虚,又有强敌环视,可谓是内忧外患,朕年老体迈,许多事情无法顾及,你如今已经长成,该是出来为朕,为朝廷做些事了。” 说着。 褚明芳将御案上的一本奏折递给了他。 “这是大臣的奏章,儿臣不敢私看。” “是朕让你看的,何人敢说什么?” 褚明芳拿起他的手,将奏章郑重的放在他手上:“前些时候,西域屡屡犯境,地方又有大灾,青黄不接,百姓食不果腹,朕忧心忡忡,意欲对西域用兵,又苦于国库空虚,如今朕开春闱取仕,为的就是彻查户部!” “只有将这些年来户部亏空补齐,让那些欠了国库银钱的官员还钱,充盈国库,朝廷才有钱对西域用兵,玉儿,你现在也该知道朕的难处,朕是希望你能够站出来,替朕分忧。” 褚时玉拿着奏章,却不曾展开查看。 一听这话。 褚时玉连忙跪了下来,将手中的奏章高高举起:“儿臣愚钝,对于朝政之事一窍不通,社稷有难,儿臣身为皇子,怎能袖手旁观,儿臣这就回去变卖府中值钱的玩意儿,将所变卖所得所有银钱上缴国库充作军饷!” “请父皇成全儿臣一片心意!” 此言一出。 褚明芳眸子猛地一沉,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他。 这一番话,竟是让他这个皇帝都无法反驳。 国库空虚,他宁愿变卖府中值钱的东西,充作军饷,可见他的心意。 正当这时。 太监在门口禀报:“启禀圣上,右相求见。” “你府中那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先帝爷御赐的,朕就是再难,也不会让你变卖先帝爷的赏赐,你有此心便足矣,且先退下,回去好生读书,学学圣人之道,不要整日流连酒肆!”褚明芳接过他举起的奏章,面色肃然。 “儿臣领命。” 褚时玉退了出去,在门口正好撞见门外等候召见的孙祖佑。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吉祥。” “右相可比孤吉祥多了,孤还有事,就不在此影响右相与父皇商讨国家大事了,”褚时玉说着,捂着肿起的下颌快步离去。 见状。 孙祖佑薄唇微勾,眼里闪过一抹邪肆。 看来这褚时玉还真是让褚明芳厌恶,当着这太监宫女的面,褚明芳是一点也不把他当作是太子储君。 “宣,右相孙祖佑觐见。”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孙祖佑抬头挺胸走进御书房,一见褚明芳坐在玉阶之上揉着太阳穴,面色不悦,孙祖佑急忙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近前,隔着老远就跪了下来,膝行至褚明芳面前。 “圣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头疼?来人,快传太医!” “不必,朕无妨!” 褚明芳随手合上玉阶上的奏章,冷声道:“右相无诏而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孙祖佑急忙跪下,趴在地上回禀:“微臣听闻太子殿下进宫面圣,唯恐圣上有恙,诚惶诚恐,特来觐见,好在圣上平安无事,否则,否则……” 说着,孙祖佑泪流满面,抽泣道:“否则微臣可如何是好,这大武国亿兆百姓,又如何是好啊……” 第85章烂泥扶不上墙 “朕已年老体迈,不久于人世,这大武国的万里山河,到底是要交给后人的。” 褚明芳扶着御案,拒绝了孙祖佑的搀扶站了起来:“右相,你在朝中二十余年,是看着朕登基的,这些年朕统御大武,你也看得清楚,你以为,朕的这些皇子当中,何人可继承朕的遗愿,承继大统?” 说着,褚明芳侧眸督了一眼正在抹泪的孙祖佑。 不仅是褚时玉让他心生警惕,就是眼前这位伴随了他二十多年的肱骨之臣,他也心有警惕。 这些年,他从未真正相信过任何人。 身为皇帝,他也不敢去信。 唯有手中的皇权,才是至关重要,与性命息息相关。 哪怕他执政二十余年,也依旧如此。 孙祖佑热泪凝框,望着他,拱手作揖,一脸的忧伤:“圣上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圣上万年,自圣上称帝以来,四夷臣服,万国来朝,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比先帝爷在位时还要好,圣上鸿德光耀九州,天下万民无不期盼圣上万年无期。” “万年无期……好一个万年无期啊。” 褚明芳眸子一沉:“如若朕当真万年无期,岂不是要挡了后人的路?朕只愿能够在晚年太平,过几天舒心日子。为了天下百姓,右相不要推辞,朕对右相信任之至,自是与旁人不同,你我君臣多年,朕想听听你对后继之君的看法,只管直抒胸臆,不论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一番话,让孙祖佑汗流浃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纵使他现如今已经是贵为右相,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放肆。 孙祖佑犹豫了许久,在腹里一番措辞,这才弓着身子开口道:“圣上询问,微臣自当如实回话,微臣以为,太子之位已定,国本稳固,圣上可无忧。” “国本稳固?右相从何处看来,这国本稳固?”褚明芳面色一沉,不怒自威。 闻声。 孙祖佑慌忙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微臣死罪,求圣上宽恕……” “罢了罢了,你且起来吧。” 褚明芳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你是朕的老臣,更是朕爱妃之弟,就连你都不肯对朕说实话,谁又敢对朕直抒胸臆?太子无德,天下皆知,朕又岂能无忧?” “朕有那么多个皇子,除了褚时玉以外,难道就没有一个皇子能够继承朕之大统,护佑这大武国亿兆百姓?右相啊,如若你有这样一个被万民唾弃的儿子,你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 孙祖佑跪趴在地上,抹着泪:“圣上……微臣,微臣有话要说……” “说!” 褚明芳急声。 “微臣以为,太子,不能继承大统!这些年来太子殿下越发的放肆,流连于青楼,游逛于酒肆,与无赖市井之徒往来,一言一行,有伤皇家威仪,令臣民汗颜,民间早有戏言,将太子殿下比做烂泥,以为太子殿下烂泥扶不上墙!” 孙祖佑说着,膝行到他脚边,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他日,如若圣上不测,太子登基称帝,这大武怕是,怕是要覆灭啊……微臣恳请圣上准予,真有那一日,求圣上下诏,准微臣殉葬!微臣要在地下再伴君驾,也不愿做太子的臣子啊……” 御书房内,充斥着他的哭声,绕梁不绝。 看着他哭天抹泪,褚明芳泪眼朦胧,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爱卿,这太子果真如此不堪了吗?” 褚明芳再一次试探道:“朕百年之后,为他指定辅佐之臣,他可还能管好这个国家,不至于覆灭?” “不可!” 孙祖佑泪流满面,语气却是坚定不移:“太子殿下已经长成,古往今来,哪有成年的后继之君要受制于顾命大臣的?即便有,这后继之君与顾命大臣也必然有一番争斗,如此一来,苦的还是百姓,微臣恳请圣上,另立太子,使我大武国国祚延绵,千秋万代。” 正当这时。 门外小太监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入内,慌慌张张的跪在殿内。 可还未等小太监禀报。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听到那笑声,孙祖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成王皇叔来了?” 褚明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顾老迈的身体就要迎出去。 却见门外一个与他年纪相差无几,头发花白的老者快步入内,抢先一步跪在了他面前,手里还捧着一坛子酒。 “微臣成王褚运元,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叔快快请起,你这比朕还年长几岁,怎的突然入宫,这天气还是寒凉,你要是着了凉,生了病,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朕如何向先帝爷交代?”褚明芳笑逐颜开,连忙让太监将褚运元扶坐在椅子上。 又贴心的为褚运元拿来了靠枕,放在他腰后。 褚运元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咳嗽。 褚明芳急忙吩咐人将御案上的参茶取来,服侍褚运元喝下。 褚运元好一阵喘,许久才缓过劲来:“圣上啊,微臣这二十五年前埋下的酒,今个儿到了日子启了出来,微臣想着,这第一口酒,必须要敬圣上,也就顾不得几个儿子劝,就来了……”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圣上怎么又长白头发了,孙祖佑!你是怎么一回事,你身为右相,不为圣上分忧,怎么还让圣上忧心劳神的,圣上要是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下官,下官……” 孙祖佑支支吾吾,这话还未说完,就被褚运元打断。 “你们这些臣子,也太不懂事了,本王在入宫路上就听见这有不少的百姓在议论纷纷,这科举大考刚刚开始,就已经有议论,说什么取仕不公,还说什么圣恩有缺,这是什么意思?圣上为大武国熬白了头发,把老百姓放在了心尖上,可是你们呢,是如何做的?”褚运元嘶哑的声音响起。 听了这话。 孙祖佑即便心里有怨,却不敢开口。 褚明芳笑着坐在褚运元身侧,亲自接过他捧在怀里的一坛子酒,吩咐太监把酒倒出来:“皇叔,科举考试是我朝取仕之道,无有不公,这历朝历代,即便是再圣明的君主之下,也有怨言,您不必因此动怒。” 第86章成王爷不减当年 “圣上啊,微臣是忧心您啊……” 褚运元看着太监倒出黄酒,长叹了一口气:“微臣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不能为圣上排忧解难,反而让圣上时时刻刻为微臣操心,微臣老了老了,还拖累人,实在是罪过啊……早知如此,在几年前,微臣就该自个儿跳进那棺材里,死了算了。” “皇叔万万不可这么想,更不能这么做,朕还盼望着皇叔能长命百岁,”褚明芳说着,接过太监递来的酒杯,将酒杯小心翼翼放在褚运元手中。 “皇叔能想着朕,能来看朕,朕无比开怀,今日这酒,朕更是心心念念了二十五年啊。” 两人举杯共饮。 当年,褚明芳跟随大军出征,途中遭遇暗杀,是褚运元豁出性命救了他。 在战场上,褚运元更是为他用肉身做盾牌,好几次救他于危难之际,也因此身上多处创伤。 两人年纪相差无几,又是在一块长大的叔侄,关系与旁人不同。 在这全天下,能让褚明芳放下戒备的也只有他。 “孙右相,你怎么不说话了?” 褚运元冷哼了一声,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我这糟老头子多年不在朝中,你也轻视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下官不敢,下官断无此意……”孙祖佑弯腰拱手,眼里闪过一抹寒意,突然话锋一转,“刚才圣上询问下官,何人可继承大统,为后继之君,下官正在思量……” “思量?太子人选事关国本,莫说是你,就是本王也不能轻言思量,此事唯一能够思量的便是圣上,何人为太子,乃是圣上一言以定之,任由谁也不能置喙!”褚运元重重砸下手中的酒杯,板着脸。 闻声。 孙祖佑下意识抬眸,观察着褚明芳的神色。 可让他诧异的是,面对褚运元之言,褚明芳竟是没有一丝不快。 褚明芳笑道:“皇叔,这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必须要贤明仁德,如今太子被天下诟病,朕正在与右相商榷,今后该当如何引导太子走上正轨,才能不辜负列祖列宗,不辜负天下百姓。” “那些事儿微臣可管不着,您呐,也不必与微臣细说,微臣全听圣上的,谁当太子,您自己定,”褚运元说着,又催促着太监倒酒。 “满上满上,你这奴才怎的这般小气,这酒虽说是圣上埋的,但这坛子是本王挖出来的,不让本王尽兴,本王可要怒了,打你板子。” 一听这话。 褚明芳略一思忖,眉头微蹙:“皇叔,这酒不是说三十年后再启出来,在您七十大寿你我叔侄再痛饮,如何这早了几年?” 当年他刚刚登基称帝,在朝中多受抨击,是褚运元力排众议支持他,又为他找来了全天下的大儒辅佐。 同年柔然与高国联手侵犯大武,内忧外患,也是褚运元远赴边疆驱除敌人,保住了大武国,为他稳定了人心。 褚运元大胜还朝之日,褚明芳亲手封坛,将酒坛子埋在成王府桂花树下,约定三十年后,将此酒取出,为褚运元做寿。 面对褚明芳的提问。 褚运元睨了一眼面前的孙祖佑,忧心忡忡道:“这些年微臣一直派人守在那颗桂花树下,守着这坛子酒,五米之内不许人靠近,可今个儿也不知道怎么着,那看守的奴才就打个盹的功夫,就让您送给微臣的那只大犬给刨了出来。” “微臣想着,这或许是某种预示,就把酒启了,抱在怀里就进了宫,圣上啊,这近来,朝中无事吧?” 随着他话音一落,褚明芳面色肃然。 如今年近古稀之年的褚明芳,也开始追寻长生之道。 对于道家学说,奇门玄术也开始重视。 而这些,曾经是他最是厌恶的。 见他不语。 孙祖佑额头上直冒冷汗,急忙站了出来,笑道:“成王爷关心朝政,是天下之福,这酒提前启出,或许微臣可以解。” “哦?你且说来,让本王听听。” 褚运元饶有兴致,示意他近前来说话。 孙祖佑应了一声,娓娓道来:“这酒是二十五年前,圣上亲手埋下,与成王爷约定三十年后开启,如今早了五年,而这酒经过了二十五年的埋藏,吸收了天地精华,香味扑鼻,醇厚!上苍让这酒早出现,让圣上和成王爷饮用,这是上苍要借用这坛吸收了天地精华的酒,为圣上、成王爷赐福增寿呢。” “孙右相,你可真会说话,好好好,赐福增寿,圣上,您可得多饮几杯,”褚运元接过太监手中的酒壶,为褚明芳满上一杯酒。 “到底是学问人,说起话来就是好听,孙右相,往后啊,你可得多多到本王府中走动,本王喜欢听你说话。” 哪想这话一出,孙祖佑心口直突突。 皇子王爷禁止与臣子走动往来,这是大武国开国皇帝定下的铁律,谁也不能更改。 可这褚运元,却当着褚明芳的面,让他多去成王府,与他走动,这岂不是要坏了规矩,自找麻烦? 何况这褚明芳明显神色不对劲,更让他心慌意乱。 褚运元自顾自说道:“只要是朝廷无事就好,我这糟老头子虽说老了,可要是有人来犯我大武国,我还是能提刀上马,去砍了他的脑袋!要是这朝中,有人作乱,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他的脑袋剁了,挂在城楼之上!” “成王爷,这没人做乱……” “没有就好!” 褚运元冷哼了一声,剐了他一眼,眼里透着一股冷冽杀意。 感受到他的威压,孙祖佑只觉得脊背发凉,大气不敢出。 这老王爷,不愧是战场上的杀神!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这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酒也喝了,我这糟老头子就不来这讨人嫌了,圣上,微臣就先回去了,您要是想微臣了,就叫底下的奴才去传唤微臣,微臣只要没死,那就是您的臣,”褚运元起身,朝着褚明芳行了一礼。 “林放,你送成王爷回府,一路上小心伺候。” 褚明芳扶着他出了门,目送他离开。 “圣上……” “朕与你刚议易褚之事,皇叔就带着朕二十五年前埋下的酒来了,这恐怕是不详预兆,易褚之事往后再议,还是春闱要紧,这三天你与礼部尚书马玉芳、国子监祭酒吴启宁,及两位副考官多关注春闱之事,万不可任何纰漏!” 褚明芳面无表情,却透着一股王者霸气:“警告那些想要借科考行不轨之事之人,让他们安分些,不要知法犯法,否则就是朕,也保不住他们!” 第87章太子失踪 “微臣,领旨……” 孙祖佑应声退出殿门。 一出御书房,孙祖佑后背被冷汗浸透,凉风一吹,整个人感到了一阵寒凉。 正当这时。 司宁宫太监总管王成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搀扶着他出了宫门:“右相大人,德妃娘娘嘱咐奴才在这候着您,这里头情况如何,德妃娘娘还等着奴才回话呢。” “这些年,本相是小心谨慎,变着花样讨圣上欢心,不论圣上要做什么,要处置什么人,本相都顺着圣意,可近日来,圣上的心是越来越以琢磨,这圣上一开口,本相这心都在颤抖,”孙祖佑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他虽是大武朝右相,可在褚明芳面前,他从未敢放肆。 褚明芳也曾因为他的小心谨慎,对他宠爱有加。 可最近,他总觉着褚明芳变了,对他也不似当初。 王成云弓着身扶着他往前走,呵呵一笑:“右相大人就是太小心谨慎了,圣上如今到底是上了年纪,这精气神也不似当年,也只能依靠您这些大臣们,右相大人总是小心,可这左相大人却不然。” “如何?”孙祖佑急切问道。 在朝中他的竞争对手也只有左相程怀恩,这些年任由底下的文武百官如何挪动,褚明芳就是不曾动程怀恩,一直让程怀恩在他之上。 而这程怀恩也是在朝中,他唯一的动不了的臣子。 不论他如何使劲,程怀恩总是能在左相的位置上屹立不倒。 王成云笑道:“昨个儿左相大人就被圣上宣到了御书房,圣上也询问了左相大人的意思,太子无德,圣上早有罢黜之意,只是这太子殿下那是先帝爷还在世之时就定下来的,圣上就是想动,也得问一问这文武百官的意思。” “而您和左相大人,是为左右丞相,百官之首,圣上要询问底下臣工之意,自然是先问问您与左相大人,这左相大人那是在御书房内慷慨激扬,长篇大论,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出宫,他这一走,圣上就传膳,进的膳也比往日多了好些。” 闻声。 孙祖佑微微一怔。 合着褚明芳见过程怀恩。 可这件事他却并未知晓,德妃孙氏也不曾向他透漏。 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祖佑眉头紧蹙,压低了声音质问道:“王公公,此事你为何不告知德妃娘娘,你可知,此事至关重要!” “哎哟,我的右相大人,您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这刚听到这宫里的太监议论,立马就向德妃娘娘禀报了,只是德妃娘娘以为,左相大人平日里提的建议条陈,都被圣上驳回,这一回也不例外,因此也就没在意,”王成云连忙说道。 “这么多年,本相这个姐姐总是如此!” 孙祖佑无奈的说道:“这事情还没有定,太子仍旧是太子,燕王仍旧是燕王,这么大的事,怎能不过问,如何能不在意?你且说说,程怀恩举荐何人为新太子,可是齐王?” 程怀恩与齐王褚时谦的外公是同榜举人,又是同乡。 一直以来,孙祖佑都当他是齐王的人。 可在明面上,程怀恩却与所有皇子保持着距离,哪怕是对太子褚时玉,也只有君臣之礼,从不越界。 且程怀恩在朝中也是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无法抓住他的把柄。 这也让孙祖佑一直没法子将他扳倒,对于他,孙祖佑一直警惕。 王成云说道:“这事儿也让人难以捉摸,左相大人在御书房与圣上聊了一个时辰,不曾提及一位皇子,反倒是说了不少圣上为皇子时的事儿,其中还提到了圣上为了朝廷的稳定,南征北战,无法顾及府中,几名王子夭折时,圣上还在领兵作战。” “当时有不少大臣因为圣上无嗣,反对立圣上为太子,直至圣上四十一岁时生下如今的太子殿下,圣上才免受百官心无嗣针对,过了三年,圣上才得以立为太子,登基称帝。” “无嗣?”孙祖佑思绪万千。 如今所有皇子,也只有燕王、齐王、秦王有子嗣。 其余皇子府中妻妾虽也有生育,不过都是女子,不在他思虑之中。 难不成褚明芳想要从这三名皇子中挑选一人为新太子? 在一番交代王成云关注宫里动静后,孙祖佑火急火燎的出了宫门。 却不知。 就在他出宫之后。 御书房内,却不曾安宁。 …… 贡院之内。 李犰和众多举子一般,正在奋笔疾书。 可不到一个时辰,李犰就已经写好了一篇答论。 那正在监考的礼部尚书马玉芳,背着手,刚一路过李犰,见他写好了答论,正想凑近。 李犰卷了考卷放在一旁,拿起篮子里的油饼,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见状,马玉芳板着脸,背手而去。 与李犰的从容应考不同。 李尧抓耳挠腮,头发都揪掉了几根,一个时辰也只写了不到两百个字。 与此同时。 出了宫门的褚时玉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杨休派人找寻了一天,将褚时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能找到褚时玉。 为了营造褚时玉在府中,杨休寸步不敢离开太子府。 直到夜间,所有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仍旧没有褚时玉的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 杨休急得团团转,脑袋都快想炸了,也想不出褚时玉会去何处。 “杨将军,既然到处都找不出殿下,会不会是殿下自个儿想静一静?我们这些人都是殿下训练出来的,我们的行踪都能躲过燕王府的眼线,殿下自然比我等更强,”底下,一名侍卫回应道。 杨休心急火燎,道:“这只是可能,万一殿下出意外,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出去一趟,你在府中等着,如若殿下回府,无论如何得看住殿下,莫要让殿下独自出门,以防不测!” …… “王道士,你喝够了没?” 成王府内。 褚运元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好几个酒坛子,那叫一个心疼。 那可都是他珍藏多年的美酒,这才几个时辰,全让王骁霍霍没了。 王骁一伸手,又要去拿酒壶。 褚运元抢先一步把酒壶护在怀里:“你让本王办的事,本王可都办了,你倒是说说,他究竟到底如何?这都十五年了,你还要瞒着本王,你这不是成心要让本王难受吗?” 第88章他死了,你为何还活着? “谁瞒您了,老王爷,贫道不是早就说过,这徐江宁早就已经死了嘛,那都是您自个儿在纠结,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这与贫道何干?” 王骁说着,看着他手中的酒壶两眼放光,笑呵呵道:“老王爷,您看看您府上有那么多好酒,贫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就让贫道一饱口福,这往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 闻声。 褚运元把手中的酒壶护得更紧。 什么来一趟不容易。 他是隔三差五的就从密道里跑来与褚运元把酒言欢,把褚运元藏在府中的酒,不知道喝了几千坛。 褚运元板着脸,心有不悦:“你这老东西,一口一个贫道,你也不嫌累,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像从前,还有,你少在这哄骗本王,你这些年和小江宁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他的情况你是最清楚,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是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本王。” “你跟本王说老实话,你和时玉说那些话,是不是因为小江宁他回到了京都城?他现在是不是正在做危险的事?” 王骁不语,只是一脸的深沉。 褚时玉与徐江宁关系不一般,何止是王骁知晓,褚运元是看着褚时玉长大的,对褚时玉的心思,他最是清楚。 这些年褚时玉表面上对徐家的事漠不关心,任由旁人怎么说徐江宁已经死于非命,他也不去相信,一直坚信徐江宁还活着。 可现如今,褚时玉在听闻王骁说起徐江宁已死后,褚时玉不能自持,跑到了皇宫里找到了龙凤帝褚明芳,要自请废黜。 若不是褚运元出面,怕是褚明芳真要废了褚时玉。 见他不语。 褚运元将护在怀里的酒壶放在了他面前:“到底这一天还是来了,是我们褚家对不住徐家,对不起小江宁,如今徐家也就只有小江宁尚在人世了,倘若小江宁卷入皇储之争当中,被迫害,死于非命,我将来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徐老爷子,又如何面对我褚家的列祖列宗啊。” “他,已经卷进去了。” 王骁默默地倒了一杯酒,看着杯中的黄酒,却迟迟没有饮下:“老王爷,你可知他这十五年都经历了什么?” “老道士,你怎么……” “他,在西域待了整整十年,七岁的他,又是如何在西域那样艰苦的环境里活下来,他从未向我提过,可我知道,他不容易。” 王骁面色忧愁,声音低沉:“七岁,原本该是父母呵护的年纪,却被迫成长,千辛万险,九死一生,他才活了下来,他的经历,不亚于您!可他少年英才,一篇文章传遍天下,本该成为大儒,成为青史留名的大文豪!” “可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是他!” 王骁说着,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泪水滑落脸颊。 听着他一番话,褚运元沉默不语,又何尝不是闷闷不乐。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改变那既定的结局。 徐家满门惨死,如今独留这么一只独苗苗。 想当初,徐家是何等辉煌,如今却是门庭败落,被钉在耻辱柱上。 王骁猛然抬眸,眼里泪光盈盈:“老王爷,徐江宁,不能死,他的身份也绝不能暴露,哪怕是太子殿下也绝不能说,您知道,太子殿下对他的感情,那是胜过了亲兄弟,太子殿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手足!” “一旦太子殿下知道徐江宁已经回到了京都城,一定会找到他,真到了那时候,他的身份败露,他,绝不会放过徐江宁,更不会放过太子殿下!他会毫不犹豫,杀了徐江宁,杀了太子!” “本王知晓……” 褚运元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沉重:“本王也不问,现在的小江宁幻化成了什么模样,也不问他如今姓甚名谁,只是王骁,如若小江宁有事,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本王,本王定会护小江宁周全,就如同十五年前那般。” “我代他谢过老王爷!” 王骁爬了起来,郑重的跪在他面前,向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咚咚咚…… 忽然。 门外敲响。 褚运元循声望去,嘶哑着声音问道:“何人在外敲门?” “父王,是孩儿,太子府护卫统领杨休求见。” 门外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闻声。 王骁眉头微蹙,心生诧异:“杨休怎会来?这杨休与太子殿下最为亲近,是太子殿下最是信任的护卫,如若不是要紧的事,他绝不会深夜来访,老王爷,此人要见。” “嗯,正是如此,你且在此处稍坐,本王去瞧瞧,”褚运元说罢,拿起架在边上的拐杖,住着拐杖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人一走。 王骁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可哪曾想,就在老王爷离开刹那。 一道黑影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 感受到一股威压袭来,王骁下意识抬眸望去,却见一人站在缦帐之后,让他不由自主心口猛地一紧。 此处是成王府,戒备森严,一般人断然不能随意进出。 即便是那些探子、影卫,在成王府附近一经发现,都会被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绞杀。 可这人却悄无声息进了成王府,还在房中偷听他们谈话,如若不是他主动现身,恐怕王骁还不曾发现这房间内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阁下既然有胆量来到这成王府,不如现身,与贫道喝上一杯,也让贫道看一看阁下的庐山真面目。” 王骁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面对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依旧处之泰然。 “徐江宁,何人?” 忽然。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有意隐藏,那声音倒不像是个正常人的声音。 一听这话。 王骁心一下提了起来,却故作淡然,倒了杯酒刚要喝。 一支飞镖袭来,“锵”的一声,酒杯在他手中碎裂。 “说!” “不然,死!” 那透着杀气的声音再度响起,王骁悄然揉着被飞镖震得生疼的手指,在心里暗暗吃惊。 坏了! 冲着徐江宁而来的! 怕不是善茬! 王骁顿了顿,沉声道:“徐江宁自然是徐家公子,在逃钦犯,世人皆知,徐江宁已死,即便阁下与他有渊源,或是仇恨,也该尽消,在下斗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阁下此来,为徐江宁,还是为其他,还请告知。” “他死了?你,又为何还活着!”神秘人冷声质问。 第89章好强的杀气 此言一出。 王骁心口一紧。 徐江宁死了,他本不该活。 这是他曾经向徐有道亲口保证过的,只要徐江宁还活着,他就护卫徐江宁一天,倘若徐江宁死了,他也绝不苟活。 可这件事,是他在十五年前徐有道被行刑之时,他和徐有道说的悄悄话。 这世上除了他以外,该是无人知晓。 然而眼前这神秘人,似乎深知他与徐家的渊源。 王骁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拳头,看向那缦帐影子的眼眸中透着一股锐利:“阁下这话说得让人难以理解,即便在下曾经是徐家门生,但并非是徐家奴仆,纵使是奴仆,也没有殉主的道理。” “徐江宁死了,与在下何干,在下一心修道,只问道法仙丹,其余世间之事皆与在下无关,阁下要想找徐江宁算账,又或者是想找徐家其他人寻仇,或可下地府与之厮杀,何来寻在下?” “呵!他还活着,没有死,如今他就在京都城中,是否?”神秘人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无形威压。 “是与否,在下不知,纵使阁下杀了在下,在下还是这一句话。” 王骁面无表情,心里却慌得一批。 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对徐江宁如此执着? 难道眼前这人,是他的人? 倘若真是他派来的,为何会有这番做派? 不对! 这人断然不会是他派来的,他对褚运元如此信任,又怎会派人到成王府监听? “阁下,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这人已经死了,阁下为何不尝试着放下仇恨,如此各自安好?何必不依不饶?” 眼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去,.王骁猛然起身,有些不淡定。 “你说他死了,我偏偏觉得他还活着,如今就在京都城内,”神秘人侧眸督了他一眼。 那深邃的眸中寒意凌冽,让王骁一颗炙热的心坠入寒潭一般。 好强的杀气! 王骁在心里暗暗吃惊,定在原地,不敢去追。 不多时。 褚运元折返,一进门就大发雷霆之怒:“这时玉,也太不懂事了,怎能在这节骨眼上玩失踪?他可知这京都城内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让圣上知晓,后果如何,他又可曾掂量过!” “老王爷,您府上是否常有人往来?”王骁此刻也顾不得褚时玉失踪的事,对于刚才那个神秘人耿耿于怀。 这些年他虽然深居简出,但这大武国各方势力他多少也曾知晓一些。 就在刚刚,他脑海里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褚运元不明所以,说道:“本王这些年不问朝政,不理世事,只在府中饮酒静养,朝野上下皆以为本王老迈不得圣宠,又有何人愿意亲近本王?本王府中门可罗雀,此事你最是清楚,如何再问?” 王骁沉默不语,脑海里的想法却越发的强烈。 …… 夜半三更。 燕王府后门有一顶蓝妮小轿穿过后门,停在了门内。 随意后门关闭,一个隐藏在斗篷中的人从轿子里下来,在一名小太监带领下,来到了后院芙盛园门前。 “你先下去吧。” 黄福祥守在门口,朝着小太监说了一句,直至小太监离出了院子,黄福祥这才换上一副笑脸,对着那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右相大人,殿下早已在内等候,请随咱家来。” “有劳。” 孙祖佑回头扫了一圈院子上下内外,这才跟随黄福祥进了院子。 “右相大人请放心,在燕王府中,无人敢监视,更无人敢嚼舌根,”黄福祥在前面领路,连看都不曾看他,就知道他的顾虑,“此番春闱,殿下十分重视,今日已过,再有两日,那些举子们就要出贡院了,到时候不知道又是怎样的热闹。”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热闹?” 孙祖佑笑着解了斗篷,跟在他身后来到书房门前。 黄福祥笑道:“自然是越热闹越好,京都城虽然平日里也有不少的热闹,但到底是枯燥乏味,瞧多了,也提不起劲儿,要是有新鲜的热闹,殿下一定能欢喜。” 一听这话。 孙祖佑心领神会。 举子一出贡院,必然是有不少人变着法的拉拢举子。 何况龙凤帝已有心意,要在这金榜题名的举子中择选人才进入户部,还要从中挑选一人为户部尚书。 户部历来是众皇子必争之地,若非这些年龙凤帝把一个年老昏聩的老尚书放在户部尚书位子上,恐怕众皇子早就耍尽了手段,明争暗斗去夺去抢。 “殿下,右相大人来了。” “请!” 随着门内响起褚时佑的声音。 黄福祥眉开眼笑,打开门将孙祖佑请了进去。 书房内。 褚时佑面色阴沉端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面前桌上的一本册子:“右相,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你不提前告知于我?隐瞒至今!” “殿下是指圣上召见程怀恩一事?程怀恩素来是圣上用来平衡各方势力的一枚重要棋子,殿下最是清楚,关于圣上询问程怀恩废太子,及另立太子一事,微臣也是今日才从太监总管王成云口中得知……” “本王说的并非此事,而是靖州巡抚之死!他早就在三个月以前就被人杀死在家中,地方早已上报父皇,你可知,滁州对本王有多重要!当年为了将沈怀德扶上这个位置,本王又费了多大力气,如今那笔银子还在靖州,这沈怀德却死了,本王的银子在谁人之手,本王尚且不知!”褚时佑勃然大怒,将桌上的册子重重砸在他脚边。 看着脚边的册子,孙祖佑不慌不忙弯腰捡起。 靖州鱼米之乡,有铜铁银矿二三十座,其中大部分为朝廷派遣官员开采,有一小部分因为种种原因荒废,而这其中就有褚时佑的私矿,是他财富的主要来源。 孙祖佑看了看册子的内容,不以为意:“不过是几座铜矿、银矿而已,等微臣拟订好了靖州巡抚的人选,交由殿下过目定下来,让这新巡抚再去运作也就行了,断然不会有事,眼下最要紧的是程怀恩的态度,和圣上的态度!” “程怀恩不过是在父皇面前唠叨了几句,这些年他不总是如此,有何怪异,又有何要紧的,难不成他的态度比靖州巡抚的人选还要重要?”褚时佑面有不悦之色。 “靖州与直隶相近,而直隶拱卫京都城,这两个地方都必须要有我们的人把守,本王方能无往而不利。” 孙祖佑闻声,厉声道:“殿下难道不想做太子了吗?” 第90章深夜密谋 “这与做太子又有何干?” 褚时佑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他太过于敏感:“谁做太子,父皇一言以定之,这是就连皇叔公都说了,再过一个月就是父皇生辰,本王要为父皇筹备一份大礼,没有银钱,你让本王如何筹备,这天上又不能白白掉下来一份厚礼,正好就落在本王手中,让本王得以孝敬父皇。” 一听这话。 孙祖佑突然眼前一亮:“殿下刚才说什么?” “是了!这天上就该掉下一份厚礼,由殿下呈给圣上!” 原本就对他有些意见的褚时佑,此刻更是不爽。 今个儿这孙祖佑怎么神经兮兮的。 这天上难不成还真能掉下个馅饼,还正好砸在他脑门上? 褚时佑只当他是累了,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右相,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至于靖州巡抚,应当早些定下来,此事不能有失,要小心谨慎处置,行了,本王也乏了,你且先回去,改日,本王再找你说话。” “圣上有意废黜太子,另择一贤德皇子为储君,殿下素有贤德之名,太子之位殿下有七成胜算,殿下难道就不想有十成把握?”孙祖佑神秘说道。 此言一出。 褚时佑顿时来了兴致。 为了这一刻,他可是足足等了十多年。 每每提及此事,孙祖佑总是给他泼冷水。 可这一回,孙祖佑态度明显与先前不同。 “如何能有十成把握?” “齐王,就是那三成变数,只要除掉齐王,殿下就能有十成把握!” 孙祖佑目光坚定,冷声道。 褚时佑猛然站了起来,对他的话心生后怕:“舅舅,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齐王,那可是仁淑贵妃所出,他的外公,更是高宗皇帝的皇子,即便如今他外公仅是郡王分封在外,可他仍在人士,连父皇都得尊他一声叔公!” “因为他身份尊贵,殿下更应该除掉他,否则,他必定是殿下的最强对手!” 孙祖佑冷声道:“早年间,旬阳郡王隐姓埋名进入考场,与程怀恩是为同榜进士,而旬阳,又是程怀恩老家,旬阳郡王常常微服私访与程怀恩结为莫逆之交,两人关系匪浅!程怀恩定会扶持齐王,他在圣上面前也一定是推举齐王为新太子!” 旬阳郡王褚若山,本就是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虽为高宗之幼子,但他却总是忘却身份,在旬阳喜好与文人墨客谈诗作画,乐在其中。 而他也是皇室之中,存活于世辈分最高的王爷。 面对孙祖佑的提议,褚时佑犹豫不决。 即便这些年褚若山远在旬阳,可他毕竟是大武皇室的长者,是他的皇叔祖。 一旦惊动了褚若山,褚若山入京在龙凤帝面前告状,他怕是要引来大祸。 褚时佑顿了顿,沉声道:“舅舅,非这样不可吗?” “是!” 孙祖佑不假思索回应。 “好,为了大业,本王就冒这个险,旬阳郡王已是七旬老人,旬阳距离京都城六百多里,就算他闻讯赶来,只要查不到本王头上,就是他有滔天之怒,也无法宣泄!”褚时佑目光一沉,下定了决心,“此事就由舅舅亲力亲为,能否成事,仰赖舅舅。” 为了能成为太子,他已经顾不了许多。 更何况孙祖佑已经说了,只要解决齐王褚时谦,他就能有十成把握成为太子。 这与他而言是巨大的诱惑。 君临天下,手握大权,那是他梦寐以求。 如今胜利就在眼前,他又岂能为了一点点亲情而顾虑重重! “微臣定当全心竭力,为殿下做成此事!”孙祖佑拱手作揖,回应道。 “还有一件事,请殿下周旋,李犰此人胸有韬略,腹有才华,又与太子有隔阂,或可重用,如若他能为金科状元,殿下当为他谋户部主事一职,如此,殿下可高枕无忧。” 褚时佑听了这话,眼里飞快划过一抹震惊。 他这是认可了李犰?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可是对李犰心怀戒备,让褚时佑谨慎使用。 可现如今,他却主动为李犰,在褚时佑面前谋求户部主事一职。 褚时佑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舅舅,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如何对这李犰突然又信任了?你不是对他很有意见,还想着让本王杀了他?” “此一时彼一时,殿下这些年培养的人大多数都是无用之人,而这李犰突然出现在殿下面前,或许这是上天赐给殿下的一位良臣,微臣自然要为殿下抓住,只是此人仍是要监视,对他既用且防,”孙祖佑应声。 正当这时。 黄福祥快步进了书房。 “殿下,太子殿下回府了,并无大碍。” “回来的人还说了什么?他消失了这几个时辰去了何处,又见了什么人。可都调查清楚了?”褚时佑问道。 褚时玉一失踪,各方势力都开始冒出头来。 对于褚时玉的下落,众皇子更是关切得很。 黄福祥回道:“回来的人说,太子殿下是去了暗巷,和一名女子悄悄上了花船,两人在花船上……”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把人撤回来一部分,用于监视齐王,不要因为一个废物,再耗费本王的人力物力财力!”褚时佑毫不掩盖对褚时玉的厌恶。 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又还能有什么威胁? 何况这褚时玉整日不是流连青楼,就是在酒肆饮酒,这会儿又上了花船,自毁名声,让他看不上眼。 黄福祥应声退后。 孙祖佑也拱手作揖,就要退下。 褚时佑突然叫住了他:“舅舅,表弟此番也参加了科考,本王也已经向父皇请命,希望父皇能看在孙家对朝廷的奉献上,对表弟开个特例,不过……” “殿下已经尽力了,微臣多谢殿下,”孙祖佑拱手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褚时佑面色凝重。 “福伯,明日让马玉芳之子去一趟云霄酒楼!” 黄福祥应声,拍了拍手唤来暗卫一番交代。 与此同时。 贡院之内。 烛光下,举子们正在奋笔疾书。 李犰嘴里咬着笔头,靠着墙,看着天空中悬挂的月亮。 可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却突然闪现在他眼前,遮住了那一轮明月。 第91章好大的能耐 在看到那一道黑影瞬间,李犰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有些许紧张。 那身形,似乎曾刻在他脑子里。 是他! 一定是他! 可他又为何而来? “大人,房顶上出现一道黑影,似人形!” 忽然,不远处一名看守的将领向马玉芳禀报。 李犰闻声,心里更是紧张。 可如今他正在考场之中,就算他想喊,也不得不压制着内心的冲动。 就在马玉芳率领官兵赶来之际。 那一道黑影突然消失。 马玉芳顺着将领指的地方看去,不见人影,面色有些不悦:“贡院重地,内外皆有官兵把守,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进入,一点风出草动就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速速散去,好生巡查!” 见众人散去之后。 马玉芳又抬头看了看棚子之上,心里惴惴不安,猛然回头紧盯着李犰:“好生应答,不要以为有机会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应付,纵使你过了这一关,来日还有廷试,圣上亲自考对,你是做不了假!” “大人又怎的断定学生就一定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李犰沉声应对。 见他反驳,马玉芳更是不悦。 “小小学子,好大的胆子!” 边上,国子监内一名小官横眉竖目,指着李犰,就是一顿呵斥:“你当在你面前的是何许人也,此为礼部尚书马玉芳马大人,朝中二品,岂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现在本官怀疑你身上有夹带,立刻双手抱头靠着墙壁,你们两个,立刻进去给我搜他的身……” 瞬时。 两名士兵上前,将李犰粗暴的压在墙壁上,对着他身上就是一顿搜索。 “大人,没有。” 士兵说罢。 那小官上下打量着李犰,不相信的上前在他身上摸索找寻,可任由他怎么搜,依旧是没能搜出他身上的所谓夹带:“马大人,这考生身上并无夹带,您看是不是……” 说话间,那小官手伸向袖中。 李犰见状,当即反应了过来,朝着马玉芳拱手作揖,毕恭毕敬:“学生不知大人就是礼部尚书,学生曾在孙右相和燕王殿下处听闻马大人高风亮节,甚是钦佩,不想今日却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饶恕学生这一回。” 考场之内,哪来的什么绝对的公平。 即便没有人夹带,这些官员们也会看人下菜碟,只要他们稍加使用手段,即便考生喊破喉咙极力解释,也逃不过因为夹带而下狱的下场。 再者,如若这些人在他们的考卷之上随便点一点墨点,考卷作废,更是得不偿失。 李犰也是看清了这一点,这才选择审时度势,暂时低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何况他现在主要的目的就是进入官场,而这一场考试,也决定着他能否进入庙堂,入朝为官。 断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现任何的问题。 见他搬出孙祖佑、褚时佑,马玉芳脸色“唰”的一下铁青。 “好大的能耐!” 马玉芳冷哼了一声,睨了他一眼,眼里是不加以掩饰的厌恶:“既然没有夹带,那就算了,如若再敢有小动作,或是与外边的人暗通款曲,本官定会一视同仁,将你驱除出贡院,上报朝廷,革了你的功名!” 李犰躬身不语。 直到他远去,李犰这才起身。 下一瞬。 刚才那名小官回眸打量了一圈周围,在他视线经过之处,那些考上无不是低头顺眼,不敢与之对视。 恐吓一番周围的考生后。 那小官朝着李犰嘿嘿一笑,手伸向另外一只袖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根小孩手臂粗的蜡烛,和一根已经成型的人参,放在桌上:“小相公,在下国子监经承袁大全,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小相公多多海涵。” 说着。 袁大全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将蜡烛替换,将蜡烛芯挑高。 刹那间,原本有些昏暗的棚子,一下亮堂了起来。 “小相公好好应答,等这蜡烛燃尽,小的再给您送来,”袁大全笑着离了棚子,眨眼功夫又是一副盛气凌人模样。 这京都城还真是一座大染坊,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一小插曲,却让李犰记在了心里。 马玉芳的态度,让他很是意外。 而这马玉芳原是孙祖佑的连襟,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未曾开考之时,就有不少人因为马玉芳与孙祖佑的关系,希望能在考场上得到马玉芳的关照,因此费尽心思讨好孙祖佑妻子。 孙家在开考之时门庭若市,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马玉芳是本届科举的主考官。 可似乎,这马玉芳在听到他说起孙祖佑和燕王之时,不但没有对他青睐,反而对他很是厌恶。 难道这马玉芳并非是燕王的人? 第二天。 马玉芳又逛了过来,只是与昨夜不同,他甚至没有多看李犰一眼。 在看到袁大全为李犰送水时,还严厉呵斥了袁大全一番。 直到第三天开贡院,李犰出了贡院大门,也没能再见他一面。 “终于考完了,可把我累死了!” 李尧头发蓬乱,像极了难民,刚一从贡院出来,他就顾不得形象的席地而坐,一把夺过李犰手上的竹筒,仰着脖子,直到把竹筒里的水饮尽,这才感到了一丝松快,躺在贡院门口,望着暖阳,开怀大笑。 “小蛮儿,你这水怎么都不喝?这三天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小蛮儿,本少爷这一回感觉良好,一定能高中,说不定本少爷还能超过你,一举夺魁!”李尧望着坐在一旁的李犰,喋喋不休。 好像是要把这三天没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倒出来。 “小蛮儿,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一次考得如何?嘿,我这话问的还真是多余,你只不过是指点了我几年,我就能一路杀到了京都城,你肯定也能考好。” “你看什么呢,都已经考完了,咦惹,三天没有沐浴,这身上都臭了,咱们先去澡堂子洗一洗,然后再到云霄酒楼去大吃一顿……” 正当此时。 林墨玉冷着脸走到了两人跟前,目光冰冷紧盯着李犰:“李公子,前天晚上那一名黑衣人,可是与你有关?你可知这是贡院,一旦作弊被抓了个正着,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第92章酒楼奇遇 “嘿!我说你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黑衣人,哪来的黑衣人!” 李尧“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挡在李犰面前,叉着腰与他对峙:“我说你这狗嘴里还真是吐不出象牙,有你这样造谣的吗?小蛮儿他才华横溢,四书五经他是烂熟于心,一手文章那可是精妙绝伦,他又怎屑于作弊!” “你要是没有证据就信口胡扯,你信不信我抓你去见官!”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心中自有答案,只是我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也会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谋取功名!”林墨玉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郑地有声。 好像这李犰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小人。 在他的心里已经对李犰认定。 李犰缓缓起身,面对着他,沉声道:“林兄,请你转告太子殿下,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了人心,纵使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法得到这天下。” 话音一落。 李犰拿起地上的篮子,交给赶来的老陈,抬脚便离开了贡院。 “我说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小蛮儿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你怎么老是针对他,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哎,小蛮儿,等等我……” 李尧一路小跑追上李犰,在李犰耳边絮絮叨叨哄他开心。 看着李犰离去的背影,林墨玉攥紧了手中的篮子,一言不发。 不多时。 却见杨休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朝他微微拱手:“林公子,太子殿下请您移步,到仙香楼喝茶。” ……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其他的通通给本少爷端上来!” 云霄酒楼二楼。 李尧看着面前的一排写着菜名的签子,吩咐小二:“再给本少爷拿一坛十年的金樽酿,赶紧的端上来,本少爷要大吃大喝一顿,好好的补偿补偿我这小肠胃。” “得嘞,您稍坐,酒菜马上来。” 小二吆喝了一声,报着菜名快步下楼。 云霄酒楼上,也有不少刚考完试的举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开怀大笑,热闹得很。 “这一回,我肯定能高中!” “那可不一定,此番考试题目与以往皆不同,你们发现没有,三道考题,那都是围绕着时政之要,皆是出自《中庸》,这是不是预示着圣心?” “如今西域屡屡犯境,近日来越发的猖狂,虽说西域并未对我大武用兵,但长此以往,边疆不稳,百姓难得安宁,圣上能不忧心?” “你们啊,就是想的太多,西域到底是蛮夷小国,国民更是未曾开化的野蛮人,他们只不过是为了些许粮食扰我边境,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对对对,我们大武国那是兵强马壮,国力雄厚,西域小国那里是我们大武国的对手,要我说,眼下朝中最要紧的还是要为圣上筹备大寿,圣上受万民供养,大寿岂能马虎?” “太子无德,首要之事应当是罢黜太子,另立贤德的皇子为太子,以固国本,唯有国本稳固,江山社稷方能长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酒楼之上争辩了起来。 听着众人的话,李犰饮酒不语。 正当这时。 一道犀利的声音响起。 “尔等错也!我朝时政之要,在于刷新吏治,除边疆之患,安民心,强国富民!国库空虚,致使地方受灾,朝廷无法拨银救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长此以往,百姓必将对朝廷失去信心,此为大患!” “再有,国库空虚不在百姓,而在于朝廷,在于文武百官,他们食君之禄,却是为蠹虫,毒虫,蚕食国库,残害百姓,如若户部不加以整顿,朝廷不能刷新吏治,大武国危矣!” 那留着满脸胡茬的举子,慷慨激扬的声音响彻整个酒楼。 李犰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一双虎目,身形高大,一身灰色布衣显得有些不合身,露出半截胳膊,小腿露出,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洗得发白。 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桌上只摆了一碟青菜,一碗米饭,一壶茶,不见半点荤腥。 众人一看他那模样,纷纷嗤之以鼻。 对于他的话更是不予理会。 那人见状,红了脸坐了下来,拿起那碗饭大口大口的吃着。 “敢问阁下,可否能同桌?”李犰朝他走去,在他面前微微拱手行了一礼。 见李犰一身华服,又见与李犰同来的李尧坐的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足下已经有座,又何必来跟我挤?” “那边一股子臭味,熏得我难以用饭,阁下这里香味扑鼻,让在下向往。” 李犰也不再跟他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拿起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阁下出口成章,分析朝廷时弊,一语中的,可见阁下并非凡人,在下李犰,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有什么香不香的,我这没有珍馐美味,只是一碟小菜,阁下既然要坐只管坐就是了,反正在下是难以为官,就算是阁下想要与在下结交,往后在这官场之上,在下也帮不了阁下,如此,又何必询问名姓,惹人烦恼?”男子嘴里嚼着饭菜,三下五除二,将饭菜吃了个精光,直接将茶倒在空碗里一饮而尽。 还未等李犰开口。 却见那人起身,拿起一旁椅子上的斗笠,头也不回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犰回眸看了看桌上吃了个精光的饭菜,嘴角微扬。 “小蛮儿,你咋回事,怎么跑到这来了?” 李尧面上不悦:“刚才那人也是太不识趣了,而且不识礼数,就是个野蛮人,你不必因此耿耿于怀,饭菜已经端上来了,咱们先吃饭,一会儿我们去游船,好好的乐呵乐呵。” 李犰端起茶抿了一口,沉声道:“你出了贡院,应该去一趟太子府,和太子好好的汇报汇报。” 一听这话。 李尧满心不愿,看着那满桌的好酒好菜,垂涎三尺:“我先吃饭,吃完了饭,我立马就去太子府……” “现在就去!”李犰语气毋庸置疑。 闻声。 李尧放下手中的筷子,憋着嘴嘟嘟囔囔:“去就去,这么凶干嘛,说不定太子殿下府上有更好的酒菜,我自个儿享用……” “老陈留下,你自己去。” 第93章孤赌你必定落榜! “行,我一个人去。” 李尧心里很不乐意,看着就要到嘴的饭菜吃不上,满心的幽怨。 这人一走。 老陈舔着嘴角,望着那一桌的酒菜:“李犰少爷,饭菜都快凉了,您先用饭吧,少爷他一向听您的话,您让他去太子府,他断然是不敢不从的。” 只见李犰示意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一时间,老陈眼神也变得幽怨。 李犰扯了个鸡腿递给了他:“事情办好了,这些都是你的,要是办砸了差事,小心你的屁股。” 老陈笑嘻嘻的接过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李犰少爷,您放心,我保准把事儿给您办好!” 看着老陈飞奔下楼,李犰简单的吃了几口,结了饭钱,吩咐小二将酒菜送回静心居,这才离去。 此时此刻。 燕王府内。 车水如龙,热闹非凡。 那些刚出贡院的考生,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跑到燕王府,又是送礼,又是表忠心,几个时辰下来,这人不少反增。 李犰刚到燕王府门口,就看到门外排了长龙,刚要离去。 那燕王府总管黄福祥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后的他,当即把他叫住,迈着小碎步来到他跟前朝他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李举人,殿下特别交代奴才,您要是来了不必在门外等候,只管进府,殿下在正厅里候着您。” “您请随奴才入府。”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朝李犰投来羡慕的眼光。 “他就是李犰吧,真没想到燕王殿下居然对他如此器重。” “现在器重不代表今后,眼下只不过是刚刚考完了试,这结果尚未出来,要是他名落孙山,殿下又岂能继续器重与他!” “不过是靠着一些偏门手段,让燕王殿下对他高看了一眼罢了,得罪了太子殿下,往后就算他高中,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太子殿下打压。” “不仅如此呢,我可听说了,他还得罪了庆云公主殿下,这位公主殿下,那可是咱们大武国的福星,备受圣上宠爱,听说公主殿下性情暴烈,说不定用不着等到开榜之日,公主殿下就要了他的小命!” “……” 李犰当着众人的面,跟在黄福祥身后进了燕王府。 纵使耳边传来议论,李犰依旧是面不改色。 燕王府内,也挤满了人。 其中还有不少在朝官员,为了自家的子弟,来求燕王庇护。 一路上。 李犰不语,只是默默将那些人看在眼里。 见他打量着在场的众人,黄福祥笑道:“李举人不必紧张,这些大人们和外面的人一样,如今已经考完了,那些有心之人,也开始活泛,这在往年也是极其正常的事,不仅是燕王府,就是齐王府、楚王府、高阳王府都是一样的。” “这入朝为官,没有个好的靠山,那是无法长久的。” “学生多谢总管教导,学生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如若入朝为官,定会竭尽全力报效殿下,不辜负殿下大恩大德!”李犰躬身回应道。 闻声。 黄福祥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两人进了正厅。 正厅之内倒是安静许多。 只见燕王褚时佑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与面前的两名官员说话。 “殿下,李举人来了。” “李犰,本王可是候你多时了,来来来,且坐下,看茶!” 随着李犰出现在面前,褚时佑满脸欢喜,朝着面前的两名官员说了几句话,就吩咐两人退下,反倒是拉着李犰并坐在椅子上。 眼看着李犰落座。 那两名官员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小心翼翼退出了正厅。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是什么人,一介举人,他也敢和燕王殿下平起平坐,目无皇室,简直是大逆不道!” “王大人可要小声些,这位举人可是与众不同啊,燕王殿下对他那是青睐有加,别说是平起平坐了,在这之前,殿下还在后院单独召见他,不仅如此,殿下还把静心居赏赐给了他,听说殿下是要重用于他。” “还有这种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莫非他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子弟?” “嗐,什么世家大族子弟,我听说他就是一个商贾之子,没什么来路,不过他这人胆大得很啊,敢于在大街之上与太子殿下叫嚣,又在书铺之内,逼着公主殿下严惩属下……” 两人的话,在外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对燕王褚时佑敬重,费尽手段想要巴结。 可偏偏褚时佑对李犰另眼看待,这如何不让这些人以为李犰与众不同。 这不。 外头的那些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还有的已经抢先一步,吩咐跟班去活动。 “李举人,此番可有信心一举夺魁?” 正厅内。 褚时佑朝着端茶来的婢女摆了摆手,亲自捧着热茶送到李犰手边。 李犰急忙起身,毕恭毕敬的将茶接了过来,站在原地:“回禀殿下,学生已经尽了全力,只是……” “如何?” “只是前夜在考场上出现了一些小插曲,学生似乎得罪了主考官大人……” “马玉芳?” 褚时佑眉头微蹙,睨了一眼门口处的黄福祥:“福伯,这是怎么一回事?马玉芳不是孙右相的连襟,难不成孙右相并未跟他打招呼,让他不要为难李举人?还是说,他们是故意刁难本王的人!” 黄福祥连忙回应道:“此事国子监的人已经来禀报过了,马大人虽然对李举人有些误会,不过马大人想来不会因为一些小事为难李举人。” “如此,学生敢向殿下打包票,学生定能一举夺魁,报答殿下知遇之恩!”李犰郑重其事回应。 那响亮而又充满了自信的声音,让褚时佑满心欢喜。 这些年他门下一直没有一位状元,这也让他耿耿于怀。 如今李犰来了,或许能弥补他的缺憾,他又何尝不是开怀。 可这时。 一道冰冷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李举人莫不是太自信了!” 却见褚时玉大步流星走进了正厅,目光如炬,紧盯着李犰:“孤看来,李举人此番必定落榜!” 第94章为他扬名立万 “太子殿下,您这是……” 黄福祥下意识开口,一回头只见那几名太监、侍卫正一脸无辜的望着他,刚一开口,却被褚时玉厉声打断。 “孤与燕王在此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滚!” 随着褚时玉冷厉的声音响起。 黄福祥不敢反驳,弓着身退出了正厅。 见状。 褚时佑眸中掠过一抹寒芒:“太子殿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这是本王的府邸,太子殿下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对本王的奴仆如此苛责,是否太过!” “过了吗?孤倒是觉得,尚好。” 褚时玉大步流星,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面色一凛:“李犰,你好大的胆子,见了孤为何不跪,你是在藐视孤,藐视皇家不成!” 好一派王者之气。 此刻的褚时玉,与先前截然不同。 那威武霸气,不怒自威。 李犰在心里却很是欣慰,朝他躬身一拜:“学生李犰,拜见……” “跪下!” 褚时玉冷冽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凶杀之气,微微抬眸:“怎么,不愿?” “学生李犰,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犰跪了下来,在他面前叩拜。 见他如此识趣,没有半点反抗之意。 褚时玉反倒是皱起了眉头:“李犰,你这是在装蒜,还是在有意让孤感到恶心!在这之前,你不是不愿服从孤,要与孤作对,如何此时此刻,你却在孤面前跪下了?你的傲气被狗吃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学生在街上冲撞太子殿下,并非是为了扬名,此番下跪,是为敬重皇家,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因为学生先前冲撞,而让学生辜负了燕王殿下的厚恩,”李犰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一言一行,尽是谨慎谦卑。 一听这话,燕王褚时佑心中很是得意,对李犰更是欢喜。 不愧是他选中的人,只不过是小恩小惠,就换来了李犰的忠心耿耿。 哪怕是在太子殿下面前,他也依旧对他忠心不二。 褚时佑连忙道:“太子殿下,李犰无罪,他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了一举能够高中,得以光宗耀祖,此也是诸位学子之心声,还望太子殿下能够全了这些学子的心,莫要让这些学子们和他们的家人心寒。” “燕王,孤这是在替你调教门人,为了你着想,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如何还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孤的头上!孤何时寒了这万千学子之心?”褚时玉冷嗤了一声,面色一沉。 “此人胆大妄为冲撞孤,孤可以不计较,不过他过于狂妄,万千学子哪一个不比他强,他安敢自称状元!燕王用此人,难道就不怕他的狂妄冲撞了圣上,引来圣上龙颜大怒,连累于你?” 这才是好大一顶帽子! 褚时玉这是想要让褚时佑放弃李犰,将他逐出燕王府啊。 面对褚时玉的针对,李犰却是不见一丝慌乱。 即便他突然驾临,出乎李犰预料,但李犰对燕王褚时佑却是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 这褚时玉话音刚落,褚时佑就冷着脸霸气十足回应:“李犰之才,有助于我朝,父皇曾有明诏,开科举广纳贤才,为国为民,此为我朝之大事!太子殿下却在此时此刻针对一个学子,否定他十年寒窗之艰辛,这如何不让人寒心!” “李犰是本王门人不假,可本王之所以关照于他,也是为了安他之心,让他将来能够效忠朝廷,为朝廷出力,本王此举,是为朝廷,是为父皇,为天下万民!反观太子殿下,嫉贤妒能,与天下学子作对,如此,将来又有哪位学子敢于参加朝廷科考,敢于入朝为官为朝廷出力?太子殿下此等行为,又如何不让人寒心?” 一番话郑地有声,绕梁不绝。 好大的气派! 这些年褚时佑在褚时玉面前,都是小心谨慎,即便在暗地里,他多有针对褚时玉,但在明面上他依旧遵循君臣之礼。 今天这一番话,却是十几年来头一遭。 门外此刻。 已经汇集了不少的看客。 众人虽是不语,但对褚时佑却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李犰看到了这一幕,一个头两个大。 这褚时玉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如此这般,落人话柄,与他又有何益? 李犰拱手回应道:“燕王殿下此言甚是,太子殿下应当为天下人的表率,以身作则,善待天下学子,善待天下万民,学生纵使此番不能高中,只做一百姓,也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好一对主仆!” 褚时玉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门外众人。 只瞬间,外面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垂眸,大气不敢出。 褚时玉冷声道:“李犰,孤倒是小瞧了你,你给孤听好了,孤绝不会放过你,更不会重用与你,你给孤好好的等着,总有一日,孤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恭送太子殿下!” 褚时佑一开嗓。 褚时玉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他那一番话,让李犰心中百感交集,百思不得其解。 何时这褚时玉变得这般小气,这般无脑,连这样的话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不是逼着那些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义无反顾的投靠褚时佑? 这样给自己挖坑,他是不是蠢! 此时此刻,李犰在心里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可现如今,唯有燕王褚时佑是褚时玉最强的竞争对手,如若他不这样做,褚时玉又怎会是褚时佑的对手,而他又怎样扶摇直上,立足于庙堂之上! “李犰,快快起来,今日,你可是让本王好生欢喜啊!” 褚时佑喜笑颜开,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太子殿下嫉贤妒能,这让全天下的学子都瞧见了,这是你的功劳,就算你将来不能一举夺魁,本王也会重用与你!如若太子殿下从中作梗,本王就算是冒犯天颜,也要为你争一个功名!” 李犰一再感谢,抬眸看去之时。 那一双双异样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如今也隔着老远朝他拱手作揖,不在因为他的出身,而对他嗤之以鼻。 在看到这一幕后。 李犰后知后觉。 褚时玉是在……成全他? 可这怎么可能! 褚时玉并不知道他就是徐江宁,又如何会为了他作出如此牺牲? 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第95章给孙小姐出口恶气 “恭喜李公子,贺喜李公子!” “从今往后,李公子那就是燕王殿下跟前的红人,往后李公子要是有什么吩咐,卑职无有不从。” “不论此番李公子能否金榜题名,有燕王殿下在,李公子都能无往而不利。” “是啊是啊,我等还是头一回看到燕王殿下对一个人如此器重,能否请李公子赏脸,卑职在云霄酒楼摆下薄酒,宴请李公子……” 一时间,那些官员们就像是苍蝇似的全都围了上来。 对着李犰就是一顿恭维。 看着那些官员的嘴脸,李犰嗤之以鼻。 可在面上,他却又不得不和那些人搞好关系,说几句逢迎褚时佑的话。 直到出了燕王府,还有不少人追来,让李犰不胜其烦。 “好厉害的手段,看来本公主还真是小瞧了你!” 忽然。 褚妙染挡住了他的去路,面无表情督了一眼他身后的众多苍蝇:“朝廷有明令,官员之间不得来往过密,更不能相互勾结!诸位大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逢迎一个举人,是何用意?” “臣等不敢……” “臣等断无此意,臣等告退……” 随着褚妙染一句话,众人纷纷散去。 这么大一顶帽子,他们那里承受得住,何况这褚妙染又是龙凤帝最宠爱的公主殿下,得罪了她,那能有好果子吃。 “多谢公主殿下为学生解围,”李犰朝着她拱手作揖,态度依旧淡然。 见他这副中规中矩的模样,褚妙染眼里满是厌恶:“你平日里就是这副模样,着实无趣得很,既然撞上了,你就陪本公主散散心。” “公主殿下,这恐怕不妥,如若让旁人见了,唯恐有伤公主殿下名誉……” “本公主都不怕有伤名誉,难道你怕了?真是不可理喻,让你陪本公主走走,你听命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如意,他要是胆敢违背本公主命令,立刻处决了他!” 在她身后,宫女如意应声。 褚妙染扫了他一眼,高傲的模样竟是带了几分灵动,让人一见,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 这时。 李犰这才注意到,今日的她与那天的她似有不同。 没有锦衣华服,没有金玉满身。 一身粉色抹胸长裙衬得她灵动可爱,即便穿着不显富贵,却掩盖不住她那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 朱雀大街上,依旧是车水如龙,人来人往。 小商贩卖力的吆喝着,向过往的客官推销自家的商品。 众多商铺门外,伙计们为了招揽生意,低头顺目,陪着笑脸。 而现在的他,又如何不像是这些伙计一般,对着权贵低眉顺眼,陪着笑脸,一天下来,脸都笑僵了。 朱雀桥上。 褚妙染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感慨万千:“李犰,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入朝为官,又为何要接近三皇兄?你和孙姐姐又是什么关系!” 孙姐姐? 李犰心头一颤,他倒是忘了。 褚妙染和孙初落少年时就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想来他救下孙初落,孙初落又为了他长夜奔袭三十里在寺庙搭为他解围,这些事情已经被褚妙染知晓。 如今她有此一问,恐怕并非偶然。 在她面前,李犰也必须小心谨慎,以免让她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李犰不疾不徐,拱手说道:“回禀公主殿下,学生只是一介读书人,读圣贤书,学治国之道,入朝为官自是为了能够实现自身抱负,光耀门楣,至于学生接近燕王殿下,只是因为燕王殿下乃是贤王,对待读书人礼贤下士。” “不仅学生,就是众多学子也因燕王殿下贤明仁德,而亲近燕王殿下,孙小姐……此事学生不止一次说过,学生只不过是偶然间遇见孙小姐被歹人劫持,顺手搭救,仅此而已。” “好利的一张嘴!”褚妙染冷嗤了一声,回眸刮了他一眼。 显然她对李犰这一番话很是不满意。 孙初落那可是右相千金,有多少人想要与之亲近而不得。 然而这李犰,明明于孙初落有救命之恩,却不求回报,也让褚妙染以为他心思深沉,城府极深。 “公主殿下,不必跟他废话,他害得孙小姐茶饭不思,已经是奄奄一息,就该将他一刀给杀了,给孙小姐出口恶气!” 宫女如意义愤填膺模样,向褚妙染提议。 孙初落茶饭不思,奄奄一息? 难道是因为王骁那一番话? 可这过了这么多年,即便孙初落对徐江宁还有情谊,也早该在这五千多个日夜里消磨殆尽。 孙初落怎会因为他的死,而意志消沉? 李犰顿了顿,垂眸应答:“您这话学生不敢苟同,学生与孙小姐只不过是见过两三面,仅是萍水相逢,孙小姐又怎会为了学生茶饭不思,奄奄一息?” “你还敢狡辩!孙姐姐就是去了一趟入京之时下榻的高云客栈,回去之后就自暴自弃,没了活下去的念头,若不是你用了什歹毒的手段,让孙姐姐对你念念不忘,孙姐姐又怎会如此!”褚妙染勃然大怒,打心里认定他就是导致孙初落意志消沉的罪魁祸首。 一番话,让李犰无法反驳。 孙初落突然变化,的确是因为他。 可现如今,他是李犰,并非徐江宁。 即便孙初落对他情根深种,他也不能暴露身份。 “怎么,被揭穿了,不说话了?” 褚妙染冷嘲热讽:“你以为你这样,本公主就能饶了你?你以为你在孙姐姐身上耍手段,就能成为右相的乘龙快婿?痴心妄想!你与孙姐姐天壤之别……” “公主您误会了,我从未想过成为孙右相的乘龙快婿,我和孙小姐绝无可能,”李犰态度决然,不苟言笑。 “您既然是孙小姐的朋友,就应该好生规劝与她,人死不能复生!为一个死人不顾自己的身体,这是愚蠢的行为!” “你……大胆!”褚妙染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怼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李犰沉声道:“京都城内人尽皆知,学生李犰就是大胆,学生以为,孙小姐的痴情不值得,就算她为情而死,世人不会赞扬她对一个死人的痴情,只以为她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她要想表达对心爱之人的爱,应当振作!” 第96章口无遮拦 振作? 褚妙染微微一怔。 这些年她又如何不思念徐江宁。 十五年前徐江宁逃出京都城后下落不明,她曾苦苦哀求龙凤帝,希望龙凤帝能够网开一面,放过徐江宁。 可不论她怎么求,龙凤帝仍旧不改命令。 整整一年,褚妙染整日以泪洗面。 如今一听李犰这一番话,褚妙染后知后觉。 “原来孙姐姐是因为江宁哥哥……所以才茶饭不思……” 褚妙染双眸通红:“李犰,你为何知晓此事?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三皇兄!” “并非燕王,只是学生在高云客栈时,听闻王先生与孙小姐提及徐家公子徐江宁,孙小姐在得知徐公子死后,便啼哭不止,因此学生斗胆以为,孙小姐对徐公子情根深种,”李犰回应道。 “原来如此……” 褚妙染背过身,抹了抹热泪:“王先生是否说起,江宁哥哥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这件事情太子殿下可曾知晓?” 说起这话,褚妙染明显有些焦急。 似乎很担心褚时玉听到徐江宁死了,这些话。 见状。 李犰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此番归来,恐怕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褚时玉对他的心意。 “当时李尧在高云客栈,太子殿下突然而至,质问于王先生,王先生不烦其扰,便将徐公子遗物交由太子殿下,据王先生所说,徐公子是在逃出京都城后,被饿虎啃食而死,尸骨无存,”李犰微微抬眸,静静注视着她。 闻声。 褚妙染有些站不稳,只觉得头昏目眩。 宫女如意急忙扶着她,泪眼婆娑:“大胆狂徒,谁允许你当着公主殿下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的?徐公子他福大命大,怎么可能……” “如意,不怪他,是我让他说的……” 褚妙染泪流满面,难以自持:“到底是这样的结果,这么多年了,江宁哥哥了无音讯,若非江宁哥哥死了,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回来……”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公主殿下请节哀,”李犰面色淡然,实则心中早已经是暗流涌动,“公主殿下,太子是为储君,来日的君王,还请公主殿下规劝太子,莫要因为一人之死而忘却了天下万民。” “天下亿兆百姓盼望着太子殿下能够是一位圣明的君主,能够强国富民,使我大武国强于他国,不受他国欺辱。” 可任由他怎么说,褚妙染就像是没听进去似的。 见她不语,李犰自顾离去。 也只有让所有人都相信徐江宁已死,他在京都城才能安全。 …… “太子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何事?” 太子府中。 李尧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才等到褚时玉回来。 可还未等李尧把话说完,林墨玉快步上前,将他往旁边挤了挤:“学生林墨玉,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召见学生,有何吩咐?” “杨休,且带林举人到厨房用饭,再让人伺候林举人沐浴,你,随孤来,”褚时玉大步流星进了正厅。 李尧那叫一个得意:“林呆子,瞧见了?太子殿下对本少爷那是和你不同的,在太子殿下心里,本少爷那是不可或缺,你一边去,别打搅我和太子殿下说悄悄话。” 说着,李尧嗅了嗅他身上,嫌弃的捂着口鼻:“我说林呆子,你这身上什么味儿,又馊又臭,也是难怪太子殿下让你先去沐浴,就你这身上的味儿,都要把太子殿下熏死了。” 闻声。 林墨玉额头上青筋暴跳。 这家伙…… 不可理喻! “太子殿下,学生来伺候您了。” 李尧脸上挂满了笑容,一路小跑进了正厅。 “狗腿子,真是有辱斯文,”林墨玉冷哼了一声,压着怒火跟随杨休一同去了后院。 杨休听着两人斗嘴,只觉得好笑,憋着笑问道:“林举人,你和李二公子是如何认识的,似乎这李二公子对你意见不小,你们曾有过过节?” 林墨玉尴尬回应道:“回杨将军的话,在下与李尧并无过节,只是与他的兄长李犰有一些过节,李犰此人是个睁眼瞎,捡了块朽木,还以为是块金丝楠木,视之为宝。” “你说的这块朽木,可是燕王?” “正是!” 林墨玉一脸正气,冷声道:“太子殿下才是国之储君,是先帝爷亲封的太子,即便如今太子殿下有些许不足,但只要有良臣辅佐,太子殿下定为明君!燕王觊觎太子之位,有不轨之举,天下之人应当抵制燕王,可是李犰却公然支持燕王夺位,可恶至极!” “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学生也曾规劝过他,让他弃暗投明,不料反而被他一顿说教,也因此学生与他势不两立!” 一番话,听得杨休拳头攥紧。 这些天他又何尝不是对李犰有意见,如今听了林墨玉这话,他只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 “林举人此言甚是,李犰此人糊涂,歹毒,让人生厌!”杨休咬牙切齿,恨不能手撕了李犰似的。 两人一见如故,边走边聊。 与此同时。 正厅之内。 褚时玉一拍手,一名蒙面黑衣人突然从一旁的缦帐钻了出来。 面对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李尧心口咯噔一跳,下意识朝缦帐方向看去。 要不是这人突然冒出来,他哪能知道这正厅里除了他两人以外,还有第三人。 只见褚时玉将一张纸条递给黑衣人,厉声道:“送去滁州,你留在滁州不必回来,让赵煜回京。” “是!” 黑衣人接过纸条,藏在怀中,快步走了出去。 李尧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正觉着纳闷,一眨眼功夫,那黑衣人“嗖”的一下没了踪迹:“殿殿殿,他,他飞了……” “我的亲娘啊,您这府上的人居然会飞,这太神奇了!” 褚时玉嘴角猛地一抽,有些无奈的扶额:“你来找孤,所为何事?” 李尧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往他面前凑了凑,一点也不把自个儿当做外人:“是这样的,太子殿下,我那兄弟李犰说了,考完了试,应当来向您汇报一下,这一次,我一定能高中,我很有信心!” “您是不知道,刚才我们在云霄酒楼吃饭,那些学子他们是口无遮拦,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您,不过有一个人倒是例外,他戴着斗笠,说出了一番不一样的话,好像小蛮儿对他还挺器重,特地跑过去和他同桌……” 未等他把话说完,褚时玉眸中掠过一抹锐利:“李犰和那人说了什么?” 第97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殿,殿下……” 面对褚时玉突然的质问,李尧明显被吓了一跳。 这褚时玉反应怎么这么大? 他只不过是随口提起,当个笑话说给褚时玉听,调节调节气氛,哪曾想褚时玉反应如此之大。 “孤问你,他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只管如实说来,”褚时玉似乎是意识到吓到了他,当下放缓了语气。 李尧定了定神,不敢像刚才那样放肆,小心回应:“李犰问了那人姓名,可是那人好像对我们很有意见,不愿意与我们同桌而食,吃完了饭也就走了,他这一走,李犰就让学生来向您汇报科考一事……” 李尧说着,后知后觉。 难道李犰急着赶他来太子府找褚时玉,并非是为了科考的事? 而是李犰深知他的为人,知道他一定会和褚时玉絮叨,所以这才在那人走后,立即就让他来找褚时玉? “此事你做得很好,且先下去,改日孤再与你说话,”褚时玉一摆手,示意他退下。 听着褚时玉一番话,李尧云里雾里。 他做了什么? 这褚时玉说话怎么也怪怪的? 李犰不是得罪了他,被他屡屡针对,如何此时他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李犰兴致盎然。 走出正厅,李尧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就在这时。 杨休赶了来。 一见杨休,李尧立马扬起笑脸迎了上去:“杨将军,您来得正好,麻烦您跟我说说,太子殿下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事儿?” “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着,你非要看到太子殿下出事,你才高兴?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殿下的门人,还是那燕王府的门人,净盼着殿下有事!”杨休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将对他的不悦都摆在了脸上。 “你若是真不愿意做殿下的门人,尽管离去,谁也不拦着你,如若你接近殿下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小心让我知晓,我抽了你的筋,一刀刀剐了你!” 闻声。 李尧只在心里痛骂了他一顿,面上还是保持着笑脸,恭维了几句。 他这一进正厅。 李尧就忍不住发牢骚:“真是一条恶狗,果然不论是燕王府还是这太子府,这些下人都是仗势欺人的主儿!等本少爷高中做了官,本少爷还用得着在看你们的脸色?” “这小蛮儿也真是的,非要让我在这时候来,这下好了,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还害得我被这条恶狗狂吠了一番,早知如此,我是说什么都不来……” 咕噜噜…… 随着肚子提出意见,李尧捂着肚子尴尬的环顾一周。 见无人注意自己,一路飞快走出了太子府。 为了来见褚时玉,他是连饭都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 与此同时。 正厅之内。 褚时玉面不改色,朝杨休一番吩咐。 在听到褚时玉让他去找一个人,而这人还是个穷酸书生,杨休闷闷不乐,絮絮叨叨。 “殿下,这科考一结束,众皇子和文武百官哪一个不是卯足了劲,使尽手段拉拢那些结束科考的举人?可是您呢,还是一如往常,不接近那些人也就罢了,除了这林墨玉、李尧以外,其余主动上门来的举人,您是一个不见……” 杨休顿了顿,嘟囔道:“旁的有学问的举人,您不闻不问,众皇子和文武百官拉拢举人,从而增强自己的势力,您也不管不顾,可偏偏要找一个什么穷酸书生,这……” “你去不去?你若是不想去,孤可以让其他人去寻,”褚时玉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唠叨了? 俨然一个怨妇似的。 “去,属下这就去!” 杨休不敢再多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出了门。 一时间,正厅里恢复了寂静。 褚时玉心却是不定,脑子里一团乱麻。 …… “小蛮儿和老陈呢?” 静心居内。 李尧找寻了一圈,也没见李犰和老陈,忍不住询问正在侍弄花草的青岚姑娘,见青岚姑娘小脸粉红,那精致的脸上不施粉黛却让人移不开眼,李尧兴致一来,就想着逗她一逗。 哪曾想,他这还没上手。 青岚一抬手中的剪刀,差点把他手给剪下来:“李二公子,还请自重。” “你这……行行行,本少爷自重,行了吧,”李尧撇了撇嘴,坐在石墩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我说青岚姑娘,你不是负责保护小蛮儿吗?这小蛮儿没回来,你怎么也不知道焦急?这万一小蛮儿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你就不怕燕王殿下降罪于你?” “李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有何可担心?”青岚一转头,继续修剪面前的盆栽。 见她又不理人,李尧心里很是不快。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少爷,虽然长相不如李犰俊朗,但也不差。 可面对他一再示好,青岚就是视而不见。 好像他是什么臭虫似的,总是不搭理他。 李尧略一思忖,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脸盈盈:“青岚姑娘,你在燕王府中做事,这一个月也就十两银子,除去花销,一个月也攒不下多少银两,倒不如你从燕王府出来,做本少爷的婢女,本少爷一个月给你五十两银子,怎样?” 青岚白了他一眼,对他手上的五十两银票视若无睹。 “这可是整整五十两,我这……” 李尧咬咬牙,心一横,从袖中又掏出一张银票:“一个月一百两,你做我的婢女,待我金榜题名,我收你做偏房,这总行了吧?” 忽然。 青岚手中剪刀一剪,银票一分为二。 看着被霍霍的银票。 李尧心在滴血似的,慌忙将银票捡了起来,急得上窜下跳:“我说你这,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要就不要,为何毁了,这一百两银子,都能喝两顿花酒了……” “你赔我!你若不赔,我这就告知小蛮儿,让小蛮儿将你赶出静心居!” 可任由他怎么发狠,青岚就是无动于衷。 这时。 正领着下人端菜入内的张二牛见状,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一把将青岚拽至身后,恶狠狠的盯着挑衅的李尧:“李二公子,青岚不曾怠慢于你,你为何屡屡找她的麻烦!” “嘿,你这奴才……” 李尧撸起袖子,刚要教训他。 可就在他抬手之际,几名下人围了过来,一个个面目狰狞,仿佛顷刻之间就要将他啃咬撕碎。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第98章恶奴猖狂 “干什么!真是笑话!” 张二牛冷嗤了一声,双目猩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威胁道:“你以为我们唤你一声公子,你就真以为自个儿在我们面前是公子了?太子跟前的一条狗罢了,还想对燕王殿下的人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你,你松手……”李尧心口猛然一紧,下意识后退。 这小子,好像要吃了他似的。 平日里也没见他这般嚣张,可这三天不见,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这嚣张劲儿,哪还有半点下人的样子。 张二牛猛地一推,李尧一个踉跄差点扑在盆栽上。 “张二牛,你才是好大的胆子,说,谁让你对我如此放肆的!”李尧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是一顿质问。 哪想张二牛压根就不把他当回事,眼高于顶,冷嘲热讽道:“即便是无人命令,我们对你放肆,那不是应当的?你只不过是太子府里的一条狗,这是燕王殿下赏赐给李犰李公子的住所,而我们是燕王殿下安排在这伺候李公子的人,你凭什么得到我们的伺候?” “还想对青岚姑娘动手动脚,不挑了你的手筋,你就该谢天谢地,还敢大言不惭,质问与我,谁给你的胆子!” 一番话,让李尧火冒三丈。 这狗仗人势的家伙,也太欺负人了。 被一个下人如此叫嚣,李尧又气又恼,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了碾压。 想他李尧,好歹也是堂堂少爷,在家中那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呱呱坠地起身边就有下人伺候。 可现如今,这张二牛咄咄逼人,恶语相向,让他如何能接受。 “好,好你个张二牛,你骂得好,燕王府出来的就是了不起,本少爷不在这受你们的鸟气,不就是一座宅院,本少爷又不是买不起,若非小蛮儿,本少爷还不稀罕在这住!”李尧愤然推开了他,进了房间,把自个儿的衣服卷吧卷吧,气鼓鼓的出了门。 见状。 青岚一时有些心急,当即上前拦下了他:“李二公子,您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您若走了,李公子回来,奴婢们如何交代……” “青岚姑娘,在下并非是针对你,是他,还有他们太欺负人了,在下打生下来就没受过别人的气,何况是这下人!既然他们容不下我,我离开便是,总而言之,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告辞!”李尧愤愤然,抓着一包衣服,快步出了院子。 这人一走。 青岚猛然回眸,凝视着身后一脸得意的张二牛:“张二牛,你干的好事!” 闻声。 张二牛脸色骤变:“青岚,你别不知好歹,他对你动手动脚,还想要纳你为妾,这分明是在羞辱与你,我为你解围,你怎的如此不识趣!还是说你喜欢上了他,瞧见他走了,你这心也动了?” 下一瞬。 张二牛咬牙切齿,一把锁住她的手,怒目圆睁:“你不要忘了,你是燕王殿下的人,燕王殿下把你放在这,不是让你谈情说爱的,要是再敢这样,小心我……” 咔! 突然一道骨裂声响起。 张二牛手居然被生生的折断,剧烈的疼痛,让他面色紫红,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打颤,下意识抬脚就朝青岚踹去。 青岚一脚直踹他的脚,反手将他断裂的手绕在他的脖子上,踩在他的小腿上,逼着他跪了下来。 周围几人见状,刚要上前,却被青岚冷厉的眸光吓退。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张二牛,这些天你在我面前不只是过分了一点,燕王殿下信任你,让你做我们的头儿,他们认你,我可不认!再有下一次,就不是断一只手那么简单,”青岚一脚踹在他腰上。 毫无反抗之力的张二牛,整个人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沙。 一见青岚离开。 几名下人慌忙将他扶了起来。 “疼疼疼,嘶,轻点!不知道老子手断了吗?” 张二牛垂着一条被折断的手,疼得冷汗直淌,碰都不敢碰那一只手,坐在石墩子上,久久不能回过神:“奶奶个球的,这娘们儿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再让她这般张狂,今后她还不上天了!” “可是头儿,燕王殿下不是说了,让您好生照顾她……” “照顾……嘶……照顾你个头,她把老子手都给折断了,老子还照顾她,你当老子是个软蛋,任由他人欺辱?奶奶个球的,还杵着干什么,快随我去医馆,把这骨头接上,要不然老子这手真得废了!”张二牛咬牙切齿,火急火燎出了门。 可正当他出门之时,差点撞上了回来的李犰。 一见李犰,张二牛急忙陪着笑脸,手上的疼痛却又让他龇牙咧嘴,脸上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见他垂着一只手。 李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青岚,微微一笑,抓住了他的手。 “唔!” 随着李犰一抓他的手,那断裂的骨头戳着骨肉,疼得他浑身直打颤,整个人有些站不住。 “张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犰关切道:“这要是身子骨不爽利,可得赶紧去看,有病就治,可不能拖,要不然这小病拖成了大病,可如何是好?你是燕王殿下安排在这的人,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燕王殿下交代?” “李,李公子,莫要,莫要再动,小的这手被,被青岚给折断了……” 张二牛艰难开口,想要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手,又怕拉扯中把自个儿的手连带着筋都给扯出来。 李犰这才松开手:“张兄,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看看,这抓疼了吧?不过这青岚姑娘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将你这汉子的手都给折断了,张兄,你这也太能吹了。” “这……李公子,里边已经摆好了酒菜,小的先去医馆治伤,待好些再回来伺候您……”张二牛不敢再拖延,叫上两名下人就冲了出去。 看着几人离去,李犰面色一沉。 注意到他面色有异,青岚当即朝他跪了下来。 可还未等她开口,李犰薄唇微勾:“青岚姑娘,这事你办的不错,不过你到底是太仁慈了些,对待这种人就不能有一丝心慈手软,否则他定会反扑,真到了那时,他对你,可不会有任何的仁慈。” 一听这话,青岚微微一顿。 “今天晚上小心些,多留点神。” 第99章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这话何意? 青岚有些不解,见他就要进门,连忙道:“李公子,李二公子已经被张二牛赶出了静心居,此时不知所踪,是否让奴婢将李二公子找回来?” “你不必去。” 李犰一抬眸看向老陈:“你且去将他带回来,如若他不肯,往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小的这就去……” 老陈应声,刚一转身。 却见李尧从对面的巷子里走了出来,满脸的不悦。 见他出来,李犰无奈地笑了笑。 这小子怎么可能会跑,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这不,还没跑多远,老陈还没去找,他自个儿就乖乖的回来了。 看到他回来,青岚也松了口气。 院中。 李尧饿了几天,早就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刚一坐下,就扯了个鸡腿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道: “小蛮儿,你可得为我做主,那张二牛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居然敢以下犯上,不把我放在眼里,还要把我给赶出去,你要是不把他赶走,往后我和老陈宁愿在外头租个房子住,也不愿意到这来受气!”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院子里除了青岚姑娘和那几个护院、下人以外,其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和张二牛一样,都是眼高于顶的玩意儿,他们在这一天,我们就不得安宁,要我说,你就应该和燕王殿下好好说说,把他们几个给赶出去!” 听了这话,青岚默不作声。 可对他,青岚却不似先前那么讨厌,反而眼里对他有了几分欣赏。 李犰沉声道:“青岚姑娘,你也好生准备准备,他回来,必然不会轻饶了你,少不了要有一场大战。” “公子,他们毕竟和奴婢一样都是出自燕王府的,即便有些过节,但这并非是不可解,想来他们也不会因为此事,而不容奴婢,”青岚轻声回应道。 “他们和你可不一样,何况这张二牛是个不安分的,你就算是不与他计较,他也未必能放过你,与其将来受制于人,倒不如趁此机会先发制人。” 李犰说着,看了看正在大口吃肉的李尧:“吃过饭,你便和老陈到高云客栈去居住,待明日事情结束之后,我去燕王府,找燕王说说,将这事儿平了。往后你我在静心居,也能自在一些。” 李尧心领神会,不到一刻就吃得肚子溜圆。 忽然。 李尧狠狠地将桌上的饭菜盘子摔在地上,放声大骂了张二牛几句,拽着老陈就往外走:“恶奴欺主,天底下哪有这档子事儿,今个儿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老陈,我们走!他要是不好好解决这事儿,我,我就不认他这个兄弟……” 听着他那一顿骂,青岚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几名下人听到声音,纷纷冒出头来,面面相觑。 其中就有和张二牛一伙的。 见那些人冒了出来,青岚有些顾虑,低声道:“李公子,您确定要这么做?” “他们和你并非一路,与我也并非一路,况且这张二牛戾气太重,留着他于你不利,与我亦是不利,解决了他,纵使燕王殿下再派人来,你也能轻松应对,”李犰沉声道。 “您是……为了我……” “是,也不是,你与他们不同。” 李犰一番话,对她很是认可。 感受到李犰的好意,青岚对他也改变了态度。 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燕王门下,他这样做未免太不把燕王当回事,万一惹怒了燕王,怕是就连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青岚略一思忖,咬着红唇小声说道:“李公子,您,到底是谁的人?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得罪燕王殿下?” “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你只需记住,在这京都城内,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不要一味的愚忠,受了委屈,该还手就要还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李犰面色一凛,不动声色,起身回了房间。 该还手就要还手? 一番话,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 “头儿,这事儿您是否再考虑考虑?” “是啊,头儿,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燕王府出来的,况且燕王殿下有话,让我们彼此合作,万一惹来燕王殿下不快,你我都将难逃罪责。” “如若因此坏了殿下的大事,恐怕……” “怕?我怕什么,奶奶个球的,老子为燕王殿下效忠的时候,那娘们儿还不知道在哪里,不服从上司,那就只有一死!” 房中,折了一只手的张二牛咬牙切齿。 只见他从墙上拿下一把剑,怒目圆睁道:“既然她不愿意服从与我,就得死!你们要是还愿意听从我的号令,就给我拿起武器,只管冲杀,不论有什么后果,我张二牛一力承担,断然不会连累你们,如若不愿意跟我一同冲杀,我先杀了你们!” 在他一再威逼之下,几人拿起三尺长剑随他出了门。 夜间。 静心居内,一片寂静。 月光下,可见几个黑影正悄悄摸进偏院。 随着张二牛一声令下,一人一脚踹开一间房门,几人一拥而上,冲了进去对着床上就是一顿乱砍。 眼瞅着不对劲,张二牛掀起被褥,却不见青岚。 “她人呢!” “你是在找我吗?” 就在张二牛愣神之际,一道寒光袭来。 张二牛当即反手挡过一劫,与那黑影交锋,可刚过了几招,渐渐不敌:“奶奶个球的,你们都杵着做甚,杀了她!把她给老子剁成肉泥!” 顷刻之间。 青岚被几人包围,手中长剑挥舞,将几人打出院中。 月光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李犰躲在暗处静静观望,眼看着有一人想要从后面偷袭青岚,李犰挥出手中石子,正中那人眉心。 青岚反应过来,反手一剑,刺穿那人的喉咙。 张二牛一直在伺机找寻青岚的破绽,可青岚下手狠厉,不到一刻钟他带来的那些人全都毙命。 眼看着青岚步步紧逼,自己的人都死了,张二牛心口猛然一紧,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后退之时,无意间看到了其中一名倒在地上的手下,眉心上有一点红,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臭娘们儿,这些年你果然是在藏拙,说,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你是天方阁的人,天方阁让你在燕王殿下身边,意欲何为!” 第100章大开杀戒 “一个死人,不配知道这些!” 青岚眸子闪过一抹锐利,挥出手中长剑。 只一剑,便割断了张二牛的喉咙。 看着捂着脖子倒在血泊之中的张二牛,青岚手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无措。 这些年她与张二牛同在静心居,即便他们各为其主,并无感情,但张二牛毕竟是燕王的人,奉命于燕王。 如今却被她所杀。 不多时。 那些下人闻声而来,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地上的几具尸体。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检查她脚边的张二牛,一探张二牛气脉已绝,面色骤变:“青岚,你做事怎的这般不知轻重,此事尚未禀报主子,你怎敢擅自行动?” “况且这张二牛是燕王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如今他死了,燕王岂能宽恕于你?你以为杀了他,燕王就不会再安排其他人进入静心居?” “事情已经做了,人已死,燕王就算是要严惩于我,我也甘愿领受,断然不会迁出主子,至于主子那里,我自会禀报,”青岚冷眼一扫眼前的青峰,随手将带着鲜血的剑回鞘,潇洒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青峰长叹了一口气:“这青岚什么时候换了性子……” “头儿,这些人如何处置?” 在他身侧,一名下人低声询问道。 “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着,你们几个守在这,护卫李公子,我自去燕王府向燕王殿下回禀,”青峰无奈的督了一眼青岚离去的背影,刚要走,却无意间看到其中一具尸体眉心有一点红,不由得心口猛然一紧,下意识蹲下查看。 随着他伸手触碰那一具尸体的眉心,有一股鲜血溢出,沾满了他的指腹。 “这是天方阁的手段!” 那名下人一看到那人眉心溢出鲜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都说天方阁的杀手惯用石子,可以在二十米开外,仅凭一块小石子就能取人性命,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头儿,天方阁已经潜入京都城,目的不明,此事定要禀报主子,彻查京中天方阁杀手,将其一网打尽,方为上策!” 青峰闻声,紧抿薄唇,在那一具尸体头骨上一顿摸索。 发现眉心头骨已经凹陷,颅内出血,即便没有青岚补的那一剑,这人也必死无疑。 “天方阁为何会帮助青岚?” 青峰自言自语。 一听这话,在场几人也是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天方阁盘踞大武国达五十年,传闻,天方阁乃是一位没落贵族小姐所创,五十年来,天方阁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无人知道他们总部在何处,也无人知道他们归属于谁人。 世人只知天方阁杀手恐怖如斯,但凡被天方阁盯上之人,断无生还的可能。 也因此,朝廷曾多次想要将这一杀手组织铲除,奈何天方阁游走于天地之间,神龙见首不见尾,任由朝廷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将天方阁一网打尽。 这些年,众皇子也为了铲除对手,想要得到天方阁的帮助,花费重金寻找天方阁下落,却是苦寻无果。 没想到今日,天方阁的人居然出现在京都城中,就在这静心居之内。 “头儿,会不会是因为天方阁的人刚好路过,看到青岚被张二牛他们围攻,以为青岚不敌,因此出手?”下人抬眸观察着屋顶,却不见半点异常。 青峰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一直都在静心居,如果房顶上有异象,我们又怎会不知,任由他来去自如?此事还是禀报主子为好,老八,你去向主子汇报,今夜之事皆要如实汇报!” “是!” 老八应声而去。 “头儿,那这些尸体?” 几人看着地上的尸体,想动又不敢。 青峰眉头微蹙,抽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任由血液溢出,顺着手臂滴落:“尸体不要动,或许燕王殿下会派人前来查看,记着,护好李公子,万不可让李公子有任何的闪失,否则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 直到青峰离去,几人隐身于暗处。 与此同时。 后院李犰房门外。 青岚手持长剑在门外犹豫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敲响房门。 就在她即将离去之时,李犰手里拿着一盏灯推开房门,引她入内。 “你受伤了?” 李犰看到她胸口溢出鲜血,剑眉倒竖:“以你的武功应付几个小杂碎,不该受伤,分神了?” “李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是不是你在暗中帮了我?”青岚直言不讳,急着想要得到答案。 刚刚她分明看到了暗处有人,而那人只用了一颗石子就提醒了她,并让她躲过了致命一击。 若无那一颗石子,恐怕她已经死在了敌人的暗算之中。 面对她的疑问,李犰轻声笑了笑,随意坐在椅子上:“青岚姑娘未免也太看得起学生了,学生手无缚鸡之力,最是见不得打打杀杀,又怎么可能在暗处协助于你?” 闻声。 青岚狐疑打量着他:“果真不是公子?” “自然不是,青岚姑娘武功超群,又是在燕王殿下门下效力,为燕王殿下做事多年,深得燕王殿下信任,如若果真是学生帮了青岚姑娘,学生一定会承认,而青岚姑娘也会因为救命之恩,在燕王殿下面前为学生美言几句,这么好的事,学生又怎会不认?”李犰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青岚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真不是他? 可白天里,是他让自己不要再犹豫,解决张二牛这些麻烦。 一个谈起杀戮面不改色的人,又怎会是害怕打打杀杀的主儿? 青岚顿了顿,凝视着他的双眸,质问道:“李公子,你为何让我杀了张二牛?还有,你白日里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犰不紧不慢起身,从包裹里取出纱布和一瓶金疮药放在她手边:“张二牛屡屡冒犯于你,你们虽然是同为燕王手下,但我看得出来,你与他之间有不小的隔阂,你对他厌恶,而他对你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爱而不得,便起杀戮之心,这样的人危险,纵使今夜他不对你动手,来日也不容你,与其将来受制于人,但不如先发制人,彻底解决可能危害自己性命敌人,这不是很好吗?” “你真的只是一个书生?”青岚眼里闪过一丝惊悚,诧异问道。 第101章别犯在我手里 明明李犰一番做派和书生无异。 且李犰又是举人,此番入京是为科考而来,一身书生气。 却不知为何,青岚总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书生身上所没有的戾气和杀气,悄无声息间显露出来,就连她这么一个行走在刀刃上的人,都不免有些恐惧。 可转瞬之间。 他笑容和蔼,笑容里不禁流露的亲和力,又让青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李犰微微一笑道:“学生只是一个书生,对姑娘没有半点威胁。” “李公子,你当真甘愿匍匐在燕王脚下?” “是,燕王殿下德才兼备,礼贤下士,学生追随燕王殿下乃是顺应大势,青岚姑娘不也是因此效忠于燕王殿下?” 面对他的回答,青岚不由得紧了紧手中长剑。 李犰察觉到了她的杀戮之心已起,微微笑道:“青岚姑娘如若杀了我李犰,自个儿也会死于非命,倒不如留着我这么一个无法对你产生威胁的人,将来如若我成名立万,在这京都城中得以立足,或许青岚姑娘有朝一日还能借我的光。” “李公子就这么肯定自己一定能在京都城立足?”青岚冷声质问道。 “一定!我说的。” 李犰不假思索,言语中无不显自信。 闻声。 青岚哑口无言,起身头也不会出了房门。 就在他出门刹那,又止住了脚步。 “李公子,请你记住,即便你救了我一命,他日,如若你犯在我的手中,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青岚冷厉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李犰不语,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 “殿下,都怪小的,没能劝住张头儿,酿成今日之祸,请殿下严惩!” 燕王府中。 青峰捂着手臂上的伤,跪在褚时佑面前,将今夜青岚与张二牛的冲突告知了褚时佑。 一听张二牛被杀的消息,褚时佑眸中迸射一抹寒光直逼青峰。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训练出来的死士,就这样死在了一介女子手中? 这怎么可能! 据他所知,张二牛的战斗力在青岚之上,光靠一个青岚,又怎么可能把他安排在静心居的六个人都给杀了? 那些人可是曾经为他办过不少的事,特别是张二牛,杀人经验丰富,又怎会不敌青岚一个丫头? “青峰,你说实话,张二牛和那五个人都是怎么死的!” 褚时佑强压着怒火,冷声质问道。 青峰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诚惶诚恐:“是,是被青岚所杀……白天时,李尧在院中调戏青岚,结果张头儿正好瞧见了,于是就将李尧赶出静心居,青岚因为李尧是李公子之地,唯恐李公子因此事不快,便出言阻止,不想张头儿不依不饶,非要将李尧打出静心居。” “李尧走后,张头儿想和青岚那什么……结果青岚不愿,冲突之下,青岚便卸了张头儿一只胳膊……” 听了这话,褚时佑面色更是不悦。 他早就警告过张二牛,让他不要对青岚有非分之想。 不曾想这张二牛死性不改,非要招惹青岚。 酿成今日之祸,也是活该! “李举人现在如何?青岚呢,为何不来请罪!”褚时佑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却是不怒自威。 随着他话音一落。 青岚带伤前来,跪在他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奴婢辜负殿下,还请殿下严惩……” 见她身上带着伤,褚时佑怒火消了大半,连忙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你也起来吧!” 褚时佑督了青峰一眼,转头又对青岚关切:“你是本王的得力干将,是本王亲自培养出来的婢女,一直以来并无大错,此番皆是张二牛色心大发,毫无人性,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死不足惜!” “这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何还要来?福伯,立刻去请太医,为青岚好好的治伤,定要让青岚康复!如若青岚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定不饶!” 黄福祥应了一声,当即退了出去吩咐人请太医,又将青岚请到后院休息。 这人一走。 褚时佑面若寒霜,狠狠地剐了一眼青峰:“你追随本王也有好些年了,本王也一再嘱咐于你,要好生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同心同德,今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小的该死,小的辜负了殿下,小的有罪……” 青峰慌忙磕了几个响头,抓着伤口的手一用力,血液顿时溢出,顺着胳膊滴落在地,手掌也被鲜血染红。 看到这一幕。 褚时佑纵使怒不可遏,也不忍苛责,毕竟这件事情本来就错在张二牛。 张二牛这人肆意妄为,因为青岚总是违背他的意思,早就让他生厌,要不是张二牛还有点利用的价值,他又岂会留张二牛至今。 何况他培养这些死士也不容易,如若因为一个死人,让活着的人寒心,将来还有谁会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褚时佑长叹了一口气,故作伤感,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罢了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你也受了重伤,本王又怎忍心苛责于你!” “到后院去,好好的让太医瞧瞧,明日,本王在挑选一些人到静心居去为你们分担,往后你就顶替张二牛的位置,好好替本王护好李举人,如若李举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饶你不得,听清楚了?” “小的明白,小的多谢殿下信任,从今往后小的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忠!”青峰一阵惊喜,朝他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直到晕头转向,这才停下。 “去吧。” 褚时佑一摆手。 青峰连忙应声,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看着他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褚时佑心里很是满意。 可一旁的黄福祥,却是忧心忡忡:“殿下,此事透着邪乎,奴才总觉着有些怪异,六个人都死了,一个不留,其余五人,虽然同是您的死士,但这些年来他们对您并无所求,您也不曾给他们多大的恩典,如今静心居独留这些人,恐怕……” “福伯,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不过本王也想过了,他们断然没有联起手来蒙蔽本王的心思,张二牛等人虽然与他们不同,除青岚以外,其余人本王也不曾过多询问,或是嘉奖,但他们不至于冒险联手杀了张二牛,”褚时佑扶着他坐下。 “何况没了张二牛,本王也会安排其他人到静心居,他们如果真有二心,或是有什么阴谋,本王再安排一些可靠的人,也能监视他们。” 第102章重用囚徒 “殿下,近日来京都城多事,您安排了不少人出去,这手底下那还有什么可靠之人可用?” 黄福祥沉声回应道。 闻声。 褚时佑这才反应过来。 这些天他把身边的下属都安排了出去,就连王府里的侍卫也分派出去不少,府中也只有几名侍卫护卫。 如若全都安排出去,他的安危怕是难以保证。 “这些年,本王不是让你找寻天方阁下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至今尚未有结果?”褚时佑有些不悦,背着手徘徊不定。 “如若本王能得到天方阁辅佐,天方阁内所有杀手为本王所用,本王还用得着为了几个死士发愁?还有这些人,全都是饭桶,愣是无一人能为本王分忧!” “殿下不如趁此机会,广罗人才?”黄福祥提议。 “如何广罗人才,那些举子要么被本王那些兄弟拉拢,要么就是达官显贵家中子弟,这些人也早就已经有了归属,本王可用之人本就寥寥无几,如何再广罗人才,为本王所用?”褚时佑闷闷不乐。 为了拉拢人才,他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可他能拉拢的人本就有限,何况那些人都已经效命与其他皇子,他总不能去抢,如此一来岂不自毁名声。 他可是贤王,又怎能落人话柄。 黄福祥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笑道:“那些举子们有了归属,不能动,可是有一部分人,殿下或许可用,而这些人只要殿下愿意与之富贵,他们必然会为殿下拼命!” “哦?什么人?” “囚徒。” 黄福祥不假思索回应道。 一听这话,褚时佑顿时泄了气。 “福伯,你这是拿本王开玩笑呢,囚徒,那都是有罪之人,就算本王将他们救出来,他们也未必愿意为本王卖命,更何况如今本王那些兄弟一个个翘首以盼,都恨不得看着本王露出辫子好让他们抓,再到父皇哪里弹劾于本王,”褚时佑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奴才说的是犯了事的强人,而这些人打家劫舍,有的是被判了徒刑,被关在牢中,这些人原本就是吃不起饭,又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被迫落草为寇,把这些人捞出来,不难,只需要稍加运作,便能成事,殿下再将这些人好生培养,定能为殿下分忧。” 黄福祥眉开眼笑,回应道。 一番话,让褚时佑重燃希望。 “果然能成?” “如若殿下信任奴才,奴才愿意为殿下走一遭靖州。” 一听到他提及靖州,褚时佑顿时眼前一亮:“如若你愿意去靖州最好不过,正好为本王催一催那笔钱,只是……” 褚时佑又有些顾虑:“靖州怕是有其他皇子在盯着,如若你去靖州,他们怕是要对你不利,不可不可,你必须在本王身边,否则本王心有不安!” “殿下小瞧奴才了,奴才是在宫里长大,伺候了三代帝王,都不曾死在宫中,应付那些皇子,奴才还是有些手段的,殿下尽管放心,”黄福祥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就要出门。 褚时佑急忙抓着他的手,依依不舍:“福伯,你可一定要安全回来,本王在府中候你。” 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黄福祥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 褚时佑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些年来,褚时佑对他也是依赖。 黄福祥忍着泪水,笑道:“殿下放宽心,奴才一定会安全回来,不瞒殿下,这些年奴才也用自个儿的月钱,再加上您的赏赐在外头养了一些人,和靖州天堂山上面的匪人也有一些交集,如今殿下要用人,这些人可为殿下所用。” “福伯,如若将来本王得以荣登大位,定会重重的封赏于你,不仅如此,本王还要让你家中那些兄弟、侄儿一辈子衣食无忧!”褚时佑感动不已,没想到黄福祥早就在外面为他谋划。 “殿下,奴才不要您的封赏,只要您能够如愿以偿,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黄福祥再次拜别他后,换了一身便服点了几名随从,连夜出发靖州。 这人一走。 褚时佑只觉得整个王府空落落的。 就连王妃带着孩子来找他,也被他拒之门外。 …… 翌日清晨。 李犰刚一起身,就察觉外头有些不对劲,迅速下床,透过门缝往外瞅了瞅。 一眼就看到了外边正伫立着几名陌生男子,只见那些男子无一例外身着宫装,手持拂尘,恭敬的候在门外。 青峰在旁陪着笑脸,小声地与为首一名身着龙纹蓝色宫装的太监说话。 见状。 李犰眸光一凛,心里直犯嘀咕。 宫里的人怎会到这来? 莫不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在京都城中太过于招摇,让龙凤帝知晓了? 可如果是龙凤帝亲自派人前来传旨,外边的太监又怎会如此恭候,任由他在里间呼呼大睡? 这些太监身上穿的宫装上都绣有龙纹,与皇子府中的太监服饰截然不同,定然不是王府中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了,既然人都到了门前,他就是不想见,也不得不见。 一旦被扣上罪名,怕是就连燕王也救不了他! 李犰思绪万千,胡乱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淡蓝色长袍推门走了出去,习惯性的打了个哈欠,似是不经意才看到候在外头的那些人。 还未等李犰开口。 那等候在外的太监王成云一见他出来,立马迎了上去,朝他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礼:“咱家问候李举人安,李举人睡得可好?” “公公?学生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如此失礼,还望公公恕罪,”李犰客气了一番,一转头呵斥了青峰一顿。 “你这奴才好生不懂事,公公前来,你为何不叫我起来,也不请公公到厅里奉茶,如何让公公在此晒太阳!” “这,我……”青峰哑口无言。 王成云笑着朝李犰拱手,道:“李举人莫要怪罪府上之人,是咱家担忧扰了李举人美梦,因此不叫他们叫您起身,您连续考了三日,着实是累了,好生休息方能恢复精神。” 这么善解人意? 这还是宫里那些仗势欺人的太监吗? 李犰笑了笑,忙不迭道:“学生何德何能,能让公公如此关照,学生谢过公公,只是不知公公是何处的,学生还未请主子的安。” “到底是读书人,这说话都透着学问。” 王成云喜笑颜开,紧握着他的手,把他往外请:“咱家是司宁宫伺候德妃娘娘的,德妃娘娘听闻李举人科考结束之后,就想着见李举人一面,这不,一大清早就打发咱家抬了轿子来请李举人入宫呢。” 第103章李犰入宫 德妃召他入宫? 这算是那一档子事? 如此大张旗鼓派太监抬轿子来请,招摇过市,这不是要让他被人抨击? 这金榜尚未公布,就结交宫妃,他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李犰连忙止住脚步,慌了心神似的:“公公,这这这,这万万不可,学生不过是一举人,如何能受德妃娘娘请?这要是传扬出去,恐怕对娘娘不利,学生怎能牵累娘娘?” “李举人多虑了,这是无妨的,任何人都不会因此对您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有德妃娘娘在,您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的随咱家入宫,见过德妃娘娘。” 王成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宽心。 燕王是德妃所出,即便德妃在宫中深受圣宠,也不能有此特例。 何况李犰说到底是个外男,纵使是宫妃也不得私见。 难道这其中还有原由? 李犰略一思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再拒绝,一路上却还是提心吊胆的。 王成云对他好一番安慰。 朱雀大街上。 那一顶暗黄的轿子路过,引来无数人注目。 李犰掀起帘子那一瞬,更是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公公,学生还是步行入宫吧,这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别人想坐还坐不上呢,您呐,就安安心心的坐在轿子里,让这些奴才们抬着就是了。” 王成云扫了一圈道路两侧围观的百姓,笑逐颜开:“您呐,这会子可是比状元爷还要威风呢,这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位举人,能坐这宫里的轿子穿过这朱雀大街,直抵宫门?” 李犰心里又何尝不知晓。 可他还是有些许顾虑,宫里那位这么大张旗鼓把他召进宫中,又以德妃之名,究竟是为了何事? 正当这时。 燕王褚时佑恰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正觉着奇怪,刚要上前询问,却被王成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前。 褚时佑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请上云霄酒楼。” 这时。 白相宇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在他身侧低语。 见状。 褚时佑冷着脸进了云霄酒楼,一进雅间就见早已等候在内的孙祖佑,面若寒霜,推开窗看了看正招摇过市的那顶轿子,气不打一处来。 “殿下因何事动怒?” “右相,你说说这算是什么事儿,本王那可是皇子,尊贵无比,就连本王都不能坐着宫里的轿子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这朱雀大街之上,可他李犰,不过是一个举人,连进士都算不上,他凭什么能有如此待遇?” 褚时佑气得摇着扇子,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是越想越气:“母妃也真是的,这样的事她为何事先不与本王商量,如今这全京都城的人都知晓了,本王的母妃派遣身边的太监总管,抬着宫里的轿子来请一个举人,这传扬出去,本王岂不是要被弹劾?” “不会有人弹劾,就算是有人弹劾,那也是在找死!”孙祖佑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说道。 此言一出。 褚时佑微微一愣。 言官弹劾不法,那是朝廷赋予的权力。 为何这弹劾反而是在找死? 孙祖佑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不解的褚时佑,淡然开口:“德妃娘娘莫说是一个举人,就是那些文武百官,她也从未私下见过面,更何况派遣身边的人抬着宫里的轿子来请一个举人?” “可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王成云他擅自做主?”褚时佑诧异问道。 孙祖佑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王成云他只不过是一个太监总管,他敢这样做,他的九族不想活了?殿下应该往深里想!” 褚时佑略一思忖,顿时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说,父皇……” 话音未落,褚时佑当即一个眼神看向门外的白相宇。 白相宇心领神会,将门关上,又将外头的人屏退。 “舅舅,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李犰不过是一个举人,就算他的文章再出色,也不可能得到父皇如此青睐,何况是让太监抬着轿子把他请进皇宫,而且还是以母妃的名义,这父皇到底何意?”褚时佑问道。 堂堂帝王,要见一个臣子,为何又遮遮掩掩? 难不成这李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孙祖佑沉声道:“李犰每一场考试都是第一个交卷,而他的试卷都被圣上调阅,他的卷子里究竟写了什么,就连马玉芳都不知情,微臣初步断定,极有可能是因为李犰的考卷让圣上看中,因此将他召入宫中提前考校。” “这事儿……为何本王不知?” 褚时佑眼里写满了诧异。 整整三天,马玉芳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曾向他透漏。 孙祖佑眉头紧锁,一双深邃的眸子透着一股深沉:“莫说是您,马玉芳甚至连微臣都不曾透漏一个字,若不是昨夜那国子监经承袁大全来向微臣禀报,微臣都不知晓此事。” “李犰这一去,或有两个结果,一则,他奏对得当俘获圣心,得到圣上青睐予以重任,二则,他开罪圣上,下狱,处死,都有可能。” 一番话,让褚时佑心惊肉跳,额头上直冒冷汗。 龙凤帝为帝二十五六年,从未有过今日之举。 而这古往今来万千举人,也从未有过李犰这样的人。 孙祖佑有意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应当观望,最好先不管这事儿,等宫里的消息,如若李犰被下狱,或是处死,殿下应当立即与他解除一切关系,并且应当上奏请圣上严惩李犰!” “舅舅,你以为李犰得罪了父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褚时佑试探问道。 孙祖佑微微摇了摇头:“这一次就连微臣也猜不透圣心,不过,微臣可以断定一件事,圣上想要整顿户部,充盈国库,或许因为此事,圣上会与以往取仕不同,李犰又或许会被重用。” 而这一切,也仅仅是他的猜测。 随着李犰入宫的消息传开。 高云客栈内。 王骁也是坐立不安,手中的扇子都快扇出火来:“我说你这小没良心的,你兄长都被召入宫中了,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