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童,给我马踏长安金榜题名》 第20章死也拉你做伴 “小,小蛮儿,你干啥呢……” 李尧两腿颤抖着爬了起来,来到门口透着缝隙往外瞅,见门外无人看守,外头依旧热闹非凡,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呼,可吓死我了,幸好刚才那反应快,找到这么一间好房来抵挡王优,否则咱们三个今个儿怕是难逃一劫啊。” 就在刚刚,李犰在得知孙祖佑的公子孙玉政正在醉青楼寻花问柳,又看到老鸨下意识的眼神,这才带着三人潜入孙玉政所在的房间。 用迷香迷晕了孙玉政和几名陪侍的姑娘,又上演了一出孙公子大怒的戏码。 这才让王优心惊胆战,未敢进屋搜查。 否则三人生死难料。 李犰伸手扯了张被子盖在孙玉政身上,这才回到桌前坐下为李尧倒了杯茶缓一缓:“王优虽然没有起疑心,但这不代表危机解除。” “如果王优是因为许江县的事对我耿耿于怀,那倒好说,倘若王优是奉了孙祖佑的命令,又或者是其他位高权重的人命令,对过往举子实施逮捕,我们的危险怕是还在后头。” 一听这话。 李尧心口咯噔一跳。 他在全州是可以横着走,在地方耍点小性子,有银子也能摆平。 可到了天子脚下,到处都是达官显贵,名门望族,这些人有权有势随随便便一出手都能捏死他,万一真惹了不该惹的人,把性命交代在京都,那岂不是冤得慌。 李尧眼珠子骨碌一转,跨坐在椅子上,冲着他嘿嘿一笑:“小蛮儿,我知道你有本事,这一路要不是有你在,我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你既然能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还能看得如此透彻,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此次进京,你已经有保全咱们性命的策略了?” 有了先前的经历,现在的他对李犰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李犰那可是走过江湖的,还有一身武功,文韬武略不一般。 这一路他都能走过来。肯定也有法子接着走下去。 李犰静静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你有办法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跟着你,我保证能无往而不利!”李尧长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李犰沉声道:“我要是有法子,会跟你进青楼当缩头乌龟吗?” “咳咳咳……” 李尧差点没被茶水呛死,猛地跳了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指着他就是胡咧咧:“嘿,我说你这小蛮儿,你怎么还学会卖关子了,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小爷这么信任你,都这时候了,你咋还和小爷逗乐子?” “你说老实话,你刚才那话是不是耍脾气胡说的,往后我全都听你的,你不让我来青楼,我不来了还不成吗?你好歹给我一句准话,要不然我这心里头硌得慌。” 说罢。 李尧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可他却是闷声不响的喝着茶,一言不发。 见状。 李尧大大咧咧坐在榻上,两腿往榻上一盘,直接摆烂:“反正爹说了,你得保护我,我要是出事你没法子和爹交代,就算是上了黄泉路,我也得让你陪着。” “老陈,咱俩睡,反正他不会不管咱,咱这一路就赖着他,他上哪儿咱俩就上哪儿,真死了不打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家人,老东西也会照顾。” 老陈笑嘻嘻应了一声,麻溜的为他脱鞋,拿开被子为他盖好,顺势就靠在榻侧睡下。 没一会儿功夫。 两人打起了呼噜。 得!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这老陈,简直是和李尧一个模样刻出来的,一样的坏心眼。 深夜。 李尧惊醒了过来,下意识去摸榻沿:“老陈!” “少爷,我在。” 老陈一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抓着他的脚,低声道:“少爷,许是没事的,您就放心好了,我一直看着呢,李犰少爷睡得香得很,他这人向来主意多,而且从来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能这么安心睡觉,指定是有破局之策。” 一听这话。 李尧松了口气躺会榻上,很快又惊坐了起来,透过外面的余光瞅着床上:“床上的人没醒来吧?” “没呢,李犰少爷走过江湖,买的迷香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少爷,您当真确定还要去京都参加科考吗?咱们家不愁吃不愁穿,老爷又待您极好,就算有李犰少爷跟您分家产,将来李家的银子、铺子也有您的一半儿,您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黑暗里。 老陈压着声音,不解的问。 在全州,李家也算是大家族。 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再加上李子瑜这些年的经营,后代子孙只要不败家,吃喝指定是不愁的。 可李子瑜说什么也要让他考取功名,哪怕是做个七品小官儿,老爷子也乐得付出。 榻上。 李尧长呼了一口浊气,枕着手睁着眼望着房梁:“我爹那老东西就对我当官有执念,打小他就让我读书,非说什么读书做官那才是正道,可我压根就不喜欢做官,更不喜欢读书,作为儿子,我也总不能忤逆他。” “再说了,我现在又多了个兄长,兄长对考取功名做官也有执念,我跟他是兄弟,虽然这家伙不是怎么靠谱,但他到底是我兄长,老东西认,我就得认。他要做官,我也得做,要不然将来他在朝中无人帮衬,孤苦无依,真要出事,老东西那不得心疼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却不知,此时此刻的李犰却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虽然平时李尧总是唤他“小蛮儿”,但在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兄长的,就是嘴硬了些。 …… 翌日清晨。 醉青楼里恢复了平静。 楼上楼下,只有两名打杂的正在清扫。 李犰一早就醒了来,不知何时搬了张椅子就坐在床前,紧盯着眼前逐渐转醒的孙玉政。 孙玉政刚一睁开双眸,头疼欲裂,痛苦的捂着脑袋,久久都没能缓过劲来。 “嘶……昨个儿的酒,可真烈……” “醒了?” 李犰一开口。 孙玉政猛地松开捂着脑袋的手,下意识循声望去,一看到李犰,面色骤变跳了起来:“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到本公子房中意图不轨,来人!” “再喊,我把你的脑袋塞进粪坑里。” 李犰面色平静无波,只是凝视着他薄唇轻启。 此言一出。 孙玉政心口猛地一紧,整个人呆住一般。 正当此时。 李尧醒了过来,一见孙玉政和李犰面对面对峙,吓得慌忙爬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挡在李犰面前,拱手抱拳:“公子,我们三人对您并无恶意,只是昨夜醉酒找,找错了房间,醉倒在此,实在是对不住,我们现在就走,绝不打搅您的好事!” “小蛮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你二人出去!” 第21章本少爷宁死不屈 李犰面色沉着,不见一丝慌乱。 反观李尧,早已经是吓得不轻。 那可是孙右相的公子,万一这家伙一喊,把全楼的人都招来,他三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搞不好,还得丢了性命! 李尧心急如焚:“小蛮儿,你别逞能,保全性命要紧!” “公子,我们三人是过往的客商,此番只是路过直隶,不日就会离开,大伙儿都是来玩的,相逢何必曾相识,还请公子高抬贵手,让我三人离去……” “出去!” 孙玉政面色一沉,打断了他无休止的唠叨。 闻声。 李尧顿时松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拉李犰。 “他,留下。” 孙玉政突然开口道。 冰冷的声音,直教李尧六神无主。 这个李犰,明知道他们只是暂时躲在这暂避锋芒,明明他早醒了,也不把他们叫醒,如若能在孙玉政醒来之前离开,哪能和孙玉政打照面。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李尧刚要开口。 李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 见李犰面上并无惧意,李尧悬着的心却始终挂在嗓子眼上,壮着胆子开口。 “小蛮儿,我和老陈就在门口,如若有事,一定唤我们,说好了,别想自个儿逞英雄找死,要死你得跟我死一块,否则回去爹怪罪下来,我在你牌位前唠叨一辈子,让你做鬼都不得安宁!”李尧板着一张脸,难得一见的认真。 他刚和老陈要出门。 孙玉政突然叫住了两人。 瞬时。 老陈一把抓住了李尧的手,心惊肉跳:“少,少爷,他,他不会杀了咱们吧……” “咋,怕了?没出息的东西,一会儿看看有什么承受的家伙事儿,咱们有三个人,三个臭皮匠臭死诸葛亮,跟他干!”李尧小声嘀咕着。 孙玉政紧锁着眉头,手一指床上的三名女子:“把这三个带出去。” 一听这话。 两人微微一怔,立马反应了过来,折返把床上的三名女子带了出去。 李尧临走前,还不忘和李犰耳语:“小蛮儿,有啥情况记得叫我,我去找把承受的家伙儿,他要是对你不利,咱一起上,他肯定招架不住。” 这家伙,真当这是武力能解决得了的? 可为了不拂他的好意,李犰还是点了点头,让他安心离去。 毕竟这小子昨天晚上能说出那一番话,和刚才下意识的举动,就足以让他多付出一分真心。 门一关。 孙玉政端坐在床上,身上衣服拉胯也不管不顾,只是一双黑眸紧盯着眼前的李犰:“你变了!” “你又何尝不是。” 李犰淡然回应。 “我变了?呵!你要不要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一个逃犯,还敢现身,你好大的胆子!” 孙玉政怒目圆睁,径直冲了过去,一把锁住他的喉咙:“你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以为就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一个逃犯,只会逃避的废物,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想出现在本公子面前,就出现在本公子面前!” 面对暴怒的他,李犰却是毫无反应,任由他掐着喉咙。 门外。 李尧和老陈把三名女子安置在旁边的空房后,抓起凳子、酒壶就回到了房门外。 一听里头动静还不小,李尧下意识就要冲进去。 老陈慌忙拦住了他:“少爷,不能进去,我看李犰少爷不会如此莽撞,兴许这是李犰少爷的计划,再说了,刚刚您已经和李犰少爷说好了,要是李犰少爷有麻烦,会给咱们发信号,您这突然冲进去,万一坏了李犰少爷的计划,李犰少爷一生气……” “嘘,小声点,他俩在里头说啥呢,我咋听不清,老陈,你听听他们说啥,”李尧耳朵紧贴着房门,一下没了刚才的冲动,满心满眼都是吃瓜。 “哎,老陈,你说,这小子不近女色,会不会喜欢男人?我瞅着那孙公子长得不错,会不会这小子一看到孙公子色心大发……” 一回想起昨夜李犰看昏死过去的孙玉政的眼神,李尧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陈额头上浮满了黑线。 这少爷,脑子里都是些啥玩意儿。 刚才还想冲进去,这会儿可倒好,脑子弯转太大,让人猝不及防。 许久。 里头鸦雀无声。 李尧逐渐失去了耐心,撸起袖子,抄起手中的凳子,比划了几下:“老陈,这门口太硬,你身板硬,你把门撞开。” “少爷,您可真心疼我……”老陈嘴角抽搐。 “废话真多,赶紧的。” 李尧催促。 老陈护着手里的酒壶,咬紧了牙关,卯足了劲就要把门撞开。 下一瞬。 房门敞开,老陈险些没刹住,直接撞上孙玉政。 只见孙玉政一身华服,头戴金冠,面色阴沉的扫了一眼李尧,冷嗤了一声走出房门。 李尧本来还想跟他打个招呼拉进拉近关系,哪曾想孙玉政这么高傲冷漠,让他话到嘴边来了个大转弯:“老陈,他刚才是在嗞本少爷吗?” “少爷,都啥时候了,您还管这,李犰少爷咋样了,有没有被他欺负?”老陈一个头两个大,有这样的少爷,能不让他头大。 李尧这才反应了过来,冲进房间,下意识就喊“小蛮儿”。 一看到李犰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 李尧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他身侧夺过他手里的茶杯,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我说小蛮儿,刚才你俩在里边儿到底说啥了?那高傲没礼数的家伙有没有对你咋样,你有没有吃亏?我告诉你,就算你喜欢男的,你也得在上面!” “还有,那家伙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但他野性难驯,你要是因为咱们的事向他屈服,受他欺负,我可不答应!” 一番话,差点没让李犰被呛死。 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什么污秽! 还喜欢男的? 他李犰,口味有那么重吗? 李犰督了他一眼,强压着想揍他的冲动,拍了拍桌上的一张纸:“这是孙玉政留下来的,可以让我们三人一路无虞,即使到了京都,也能避免遭到官府戕害!” 李尧一把抓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急得眼泪都快飙了出来。 “他把你收了?还,还连带着我?” “李犰,你,你卖沟子也就算了,干嘛还拉着我啊,我不干!老子光明磊落,老子就算是死,也不能用自己的清白换官途……” 第22章冤家路窄 这…… 有病! 听着他那爆鸣声,李犰耳膜都快被震碎。 这家伙,脑子咋长得? “再嚷嚷!” 李犰一记刀眼扫了过去。 李尧下意识闭上了嘴。 “此去京都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还有多处关卡要过,有他这封信,你我就是孙祖佑的门生,官员不敢阻拦。” 李犰耐心解释:“此次有人阻挠举子入京,实则是为了给皇帝施压,同时也是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为自己家族子弟及门生故旧开路,实施的一场针对举子的清除行动,被杀举子如今已经多达百人,而你我也在清除名单之列。” 也就是说,如若没有一个靠山,他们就算是到了京都,也会遭到清除。 真到了那时候活命都难,又何谈科考。 李尧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质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纸张:“小蛮儿,你确定你没有出卖自己,也没有出卖我?” “醉青楼有象姑,待遇还不错,你若是想让我出卖你,我可以和这里的老鸨好好的商量商量,正好,你喜欢青楼,管不住自己,待在这,也省得你心之所向,流连忘返,”李犰语气淡然,这一开口,却是让李尧面色大变。 这家伙,也忒狠了! 李尧折好那张推荐信,塞进怀里.,笑嘻嘻的为他倒了杯茶:“小蛮儿,我那都是开玩笑的,咱俩是兄弟,亲兄弟,我还能不相信你吗?我刚才那都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你放心,从今往后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青楼不待了?” “青楼?什么是青楼?本少爷读书人,学的是圣人之道,什么青楼,本少爷从来不去!” “斗鸡呢?赌庄也不去了?” “本少爷一心只为考取功名,将来光耀门楣,青史留名,什么斗鸡,什么赌庄,本少爷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尧违心的说着,心里都在滴血。 吟花弄月,赌庄乾坤,斗鸡乐趣。 都没了…… 这李犰,真他丫的是他的克星啊! 以前他还能仗着自己少爷的身份,拿捏李犰,可现在两人已经是一个爹的儿子,李犰还是他长兄。 长兄如父,李犰真要发卖了他,不管他,他上哪儿说理去? “拿来。” 李犰一伸手,睨了一眼他胸口。 李尧撇了撇嘴,讨好道:“这推荐信就留在我这,反正咱俩不论到哪里,那都是在一块的,放哪都一样。” 李犰不语,只是朝他伸手。 见说服不了李犰,李尧只能撇着嘴,心不甘情不愿把怀里刚装好的推荐信拿出来,重重往他手上一拍:“给你给你……” 看着李犰笑着离去,李尧心如死灰,一下没了精气神。 老陈急忙扶着就要摔倒在地的他,好言劝慰:“少爷,其实李犰少爷那也是为了您好,这青楼掏空身子,赌庄败家,斗鸡那更是乱心性,现在您和李犰少爷那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更何况咱们现在都快到京都了,要是此时回去,沿途官府多少官兵,就是普通的衙役,给咱们强加罪名,咱们也逃不过……” 李尧猛地抬手一拍他脑袋,气哄哄的:“本少爷有那么怂吗?他敢去京都,本少爷也不怵!本少爷这些年就这么点嗜好,全让他给禁了,往后漫漫长夜,本少爷如何消遣?本少爷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此言一出。 老陈手一松,喊着“李犰少爷”,就往外跑。 就他这没追求的,实在是磨人。 到底是李犰少爷好,那叫一个正派,主意多,遇事不慌,没不良嗜好。 都是少爷,跟谁不是跟。 李尧骂骂咧咧追了出去。 可就在三人一出门时。 却被一群官兵团团包围。 李尧脚刚一踏出青楼,瞧着阵仗,下意识把脚一收。 “三位,又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王优依旧是一身戎装,顶着黑眼圈,横刀于前,笑得一脸的邪肆,看到三人仿佛是看到了猎物一般,既兴奋又激动。 李尧心口猛然一紧,悄摸摸就要往回走。 却被两名士兵架着,丢到王优面前。 李尧刚要爬起来,明晃晃的大刀突然悬空在他脑袋上,惊得他面色骤变:“将军,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 “冲动?本将军就是冲动,你能奈我何!” 王优手持大刀,一脚踩在李尧背上,面容狰狞冷哼了一声:“昨天晚上让你三人钻了空子,逃出本将军眼皮底下,那是你们幸运,今个儿,你们让本将军逮了个正着,还想往哪跑!” “你们不是喜欢玩躲猫猫吗?今个儿,本将军就跟你们玩个够!” 说话间。 王优一松脚,大手一挥:“来人,把他们三个给我捆了,绑在马上,拖着他们给本将军全城跑!震慑那些胆敢冒充举子的不法之徒!” “是!” 就在士兵应声上前之际。 李犰不疾不徐朝着王优微微一拱手,沉声道:“王将军,法不加无罪之人,我们三人响应朝廷科举,入京赶考,不知犯了哪条王法,引来王将军如此针对,还请王将军如实告知!” “哟呵,还来个不怕死的主儿!” 王优把刀架在脖子上,来到李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哦……本将军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天在许江县和马匪一同掳走右相千金小姐的同伙吗?你瞧瞧,咱们可真是有缘啊!” “来人啊,他,不用捆了,直接剁成肉泥!” 一听这话。 李尧惊慌失措,顾不得危险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王优拱手抱拳道:“王将军,我兄弟那天偶遇马匪劫持右相千金,仗义出手,这才使得右相千金免遭不测,此番,王将军却把我兄弟当作是马匪,如此以德报怨,实在是令人发指!” “请王将军高抬贵手……” “抬你狗屁!” 王优一刀就要照着他脑袋劈去。 瞬时。 李犰一手拉过李尧。 锵! 一声巨响。 刀刃直直砍下青石地面,火星迸射,在地上刻下一道深痕。 “好快的手!” 王优猛然抬眸,看到李犰挡在李尧面前,面色陡然一沉,怒吼一声,突然朝李犰杀来。 第23章文弱书生也会杀人 “小蛮儿,小心!” 李尧吓得瞪大了双眸,下意识喊道。 就在他话音刚落,王优手中的刀突然脱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锵”的一声摔在地上。 李尧猛然一怔,朝面前的两人看去。 只见李犰一只脚悬空在咫尺之间的王优头上,王优整个人僵硬一般,眼里明显多了几分恐惧和惊悚。 他甚至没有看到李犰出招,自己就已经在李犰的掌控之中。 一股来自李犰身上强大的威压,更是让他喘不上气一般。 这人明明只是个白面书生模样,为何会有如此恐怖如斯的实力? 想他神机营副将,虽只是七品,但也是天子近臣,李犰一介白衣,怎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敌对? 还有李犰手中,那直抵在他胸口的那把匕首,又是何时出现的? “住手!” 正当此时。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随着声音响起,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开一条道。 只见一袭华衣,头戴金冠的孙玉政在两名侍卫的护送下,霸气登场。 李犰刚一收回匕首。 王优立即后退,与李犰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一回头看到是孙玉政来了,急忙上前拱手控诉:“末将拜见孙公子,孙公子,末将昨夜在醉青楼发现这三名歹人的踪迹,不料这三名歹人诡计多端,居然骗过了末将的搜查。” “就在刚刚,末将携众兄弟在此处设伏,抓了三名歹人一个正着,不曾想这名歹人可恶至极,竟敢当街拘捕,胆大妄为,还请孙公子做主,立即通报右相大人,派人前来捉拿此三名歹人!” “你是说,他,还有他们是歹人?”孙玉政瞥了一眼李犰三人,闷声问道。 一听这话。 李尧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正主杀来了,周围还有那么多官兵。 真要惹怒了孙玉政,那他们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李尧躲在李犰身后,压低声音嘀咕:“小蛮儿,你说实话,刚才你和孙公子到底说了什么,孙公子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那张推荐信,是真是假?” 只片刻。 李尧自我懊恼:“我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一个逛青楼的富贵子弟,爹又是右相大人,他能不纨绔跋扈?” “你一个西域来的小蛮儿,原是我家下人,和孙公子非亲非故的,人家孙公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即便是咱们才华横溢,有信心金榜题名,可人家也不一定会把咱们收入麾下……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你说你,没事你招惹他们这些人做甚。” 听着李尧在旁絮叨,李犰一个头两个大。 这家伙,就是嘴碎。 改不了的臭毛病。 王优回眸恶狠狠的盯着李犰,猛然一回头朝孙玉政郑重道:“回孙公子,正是!” “他们所犯何罪?” “冒充举子,此乃与朝廷作对,十恶不赦!” 啪! 忽然。 孙玉政一巴掌呼了过去,打得他一脸懵。 “孙,孙公子,您这是何故……” 孙玉政冷声道:“何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本公子的朋友冒充举子,还敢当街殴打他们,引来那么多百姓围观误会,你拿着朝廷俸禄,在外就是朝廷的颜面,你如此作为,让众多百姓如何做想?” 王优一脸的无辜:“这,这……孙公子,他们……” “他们什么他们,李犰、李尧,把官府颁发给你们的身份凭证拿出来,让他好好看看!”孙玉政冷哼了一声,满面怒容。 一看到孙玉政动怒,王优更是恐慌。 这一次,他莫不是踢到铁块了? 这两名白面书生,难道还真是孙玉政的朋友? 这孙玉政不仅是右相大人的公子,而且还是当朝贵妃的亲侄子,他这一动怒,那还不得把他天灵盖给掀了? 王优越想越是后怕,慌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说道:“不,不用看了,既然有孙公子为他们做保,那,那他们的身份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末将也是因为听闻有人在直隶各地冒充举子,意图不轨,因此,因此才一时铸成了大错,这都是末将鲁莽,求孙公子宽恕……” 孙玉政瞥了他一眼,面色一沉:“你得罪的,是本公子吗?” 闻声。 王优心领神会,急忙跑到李犰、李尧面前:“二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是末将鲁莽险些造成误会,还请二位公子宽恕末将,末将愿意一路护送二位公子前往京都参加科考,以为赎罪。” 李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温声道:“王将军也是出于职责,打击不法,些许误会何罪之有,王将军莫要挂怀,也不必赎罪。” “这……” 王优微微一愣,下意识回头观察孙玉政的神色。 “愣着做甚,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 “是是是……” 王优忙陪着笑脸,带人逃离现场。 逃离孙玉政视线后,王优这才松了口气,依靠在墙壁上,大喘气。 “王副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从咱们指缝溜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是啊,王副将,孙公子固然可怕,可他也不能公然包庇罪犯,只要刚才咱们一口咬定那三人就是冒充举子的歹人,及时把他们三人给剁了,杀人灭口,孙公子他也无法再去证实他们三人的真实身份。” “那天在许江县,孙小姐被贼人掳走,右相大人就因此也被咱们兄弟护卫不力,在得知孙小姐是被一个白面书生救下之后,对咱们兄弟和贺将军更是颇有意见,此番正是咱们一雪前耻之时啊。” 听着身边士兵的话,王优却也是懊恼不已。 倘若昨夜他抓住了李犰三人,哪还有今天的狼狈。 奈何孙玉政干涉,就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优咬着后槽牙道:“你们几个是真不知道孙公子的恐怖之处,还是假装不知,想让本将军去冒这个险?” “这……” “这你奶奶的这!孙公子可是孙右相的独苗,孙贵妃唯一的亲侄子,他要是把这事儿捅到孙右相、孙贵妃那里,莫说是咱们了,就是贺将军那也得满门不保!”王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不过……这李犰到底还是有几分能耐,居然让孙公子为他做保。” 其中一名士兵憋屈的开口:“将军,咱们可是神机营的人,天子近臣,咱们总不能被一个小小的举子拿捏得死死的吧?这要是传出去,咱们的面子往哪搁?” 第24章他已经死了 王优冷哼了一声,道:“这是面子的事吗?此次春闱,能够参加科考的本来就不多,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是达官显贵的门生故旧,上面有人,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李犰有孙家作为靠山,往后前途无量。” “回去,把这事儿告诉贺将军,兴许这人往后还能帮助贺将军跨过这从六品的坎儿。” 与此同时。 酒肆,二楼雅间之内。 李犰、孙玉政三人正坐在桌前,相看无言。 老陈手捧着酒壶,在旁伺候,眼瞅着场面氛围不对劲,自家少爷还在那乐此不疲的喝酒,老陈悄悄靠近李尧,悄然提了提椅子腿。 李尧刚要开口怒骂,一回头看到老陈正给自己使眼色。 这时。 李尧这才注意到李犰和孙玉政四目相对,两人斗鸡似的。 “咳,那什么,这一路还有很长的路程,干粮和换洗的衣物都得准备,我和老陈先去准备准备,你们……” 李尧自顾自说着,见两人依旧没有反应,自讨没趣,朝老陈招了招手,快步出了雅间。 两人躲在外头,伸长了耳朵偷听。 忽然。 一个酒杯甩了出来,在两人脚边炸开。 李尧、老陈浑身一震,立马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快步下楼。 里头二位都是活祖宗,他们那里能招惹。 “决定了?” 雅间内。 孙玉政黑着脸,重新取了一个干净的酒杯,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嗯。” 李犰淡声回应,伸出手中的酒杯,接住他倒出来的酒:“这酒虽不错,但饮多伤身,少饮为好。” “十五年你都不管我,连一封书信都不曾来,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外面!现在你凭什么来管我!”孙玉政重重把酒壶往桌上一砸,火冒三丈,眼里却泛起泪水。 “整整十五年,你知道我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徐江宁,你不觉得你太绝情了吗?你一回来,不来找我,反而躲在全州,一躲就是五年,一出现,就给我下药,把我迷晕,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朝里有人针对举子,你是不是甚至不会在我面前露面,不会与我相认?徐江宁!我恨不能杀了你,把你扒皮抽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他那颤抖的声音,李犰的心又何尝不是在颤抖。 十五年,他躲躲藏藏,甚至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兴许正如孙玉政所说,如若不是因为他需要一封推荐信,或许他不会与孙玉政相认。 李犰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道:“你说对了,如若不是因为这封推荐信,我不会找你,这辈子都不会。” “徐江宁,你……” “徐江宁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是李犰,孙公子请不要认错了人。” 李犰微微抬眸,眼神里尽是冷厉和漠然。 看到他眼神的一瞬。 孙玉政心口跳了半拍,坐在椅子上紧攥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在强压着心中无形的怒火:“所以,你忘了我们的以前,对吗?” “是,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能给我提供便利的可利用者,除此之外,”李犰沉声道。 那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让孙玉政气极反笑。 十五年前,他和李犰在宫中同为太子伴读。 那时的李犰小小年纪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常常被师长夸赞,而他是个小顽童,整天只知道玩耍打闹,时常被师长苛责。 每每这时,李犰总是挺身而出,为他担责。 两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去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日两人在学堂学到了桃园结义,拉着太子在御花园里结拜。 可随着徐家变故,李犰逃亡,这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 见他苦闷不已。 李犰手微微一紧,语气却依旧冷漠:“孙公子贵为右相公子,出身豪门,自是不必为了前程一事苦恼,在下寒门子弟,不敢高攀……” “你给我住口!” 孙玉政攥紧了拳头,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目光灼灼凝视着他:“徐江宁,你到底还要在我面前隐藏到什么时候,你想报仇,我知道!可是你也该清楚,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你没有权势,在京都随随便便一个八品小官,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你一个文弱书生,你能干得了什么?徐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徐伯父、徐伯母,还有你兄长,他们在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李犰紧抿着薄唇,却是一言不发。 十五年的隐忍,他又岂会因为孙玉政的几句话而动摇了报仇之心。 徐家满门忠烈,决不能蒙尘! 他李犰,是徐家唯一活着的子孙,又岂能知仇不报! 至于文弱书生,他李犰从来不是! “圣上已是老迈之年,太子正值壮年,总有一日会继位为君,只要太子继位,你徐家的冤屈定能大白于天下,到了那时,你大仇得报,回到徐家,恢复本姓,岂不更好?”孙玉政不死心劝说。 李犰抬眸望着他,面无表情:“倘若太子不能继位,当如何?” “这,这怎么可能!” 孙玉政心急如焚,说道:“太子正得盛宠,满朝文武对太子推崇备至,太子之位稳若泰山,无人能撼动,怎会不能继位!” “后宫之争,储位之争,素来充满血腥,历朝历代兄弟相残,父子相杀的事,还少吗?”李犰冷嗤了一声,沉声道。 “人心难测,文武百官追逐于利益,谁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倒戈相向,至于皇帝,圣心更是难测!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一番话,让孙玉政无言反驳。 当今太子有四个兄弟,虽都已封王皆成年,但迄今为止这四名皇子并未就蕃。 对于此事,皇帝不提,文武百官也十分默契的闭口不谈。 朝堂之上,宫廷之中,看似和谐,实则早已经是暗流涌动。 李犰抿了口酒,声音低沉道:“此番春闱,有人杀害赴京赶考的举子,这些人当中,你觉得是否会有太子的那四名皇子兄弟?如若有,他们费尽心机,想要干什么?” “这……” 孙玉政欲言又止。 他来自京都,京里的那些事他多少有所耳闻。 四名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此事他也曾多次听他父亲说过。 只是从来不关心朝政的他,对于这些并不感兴趣。 李犰抬眸打量了他一眼,起身:“孙玉政,谁,都不可能保你一辈子,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你也该成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孙玉政若有所思。 第25章不服者,杀 李犰刚一下楼。 就看到李尧、老陈窝在楼梯口。 正与孙玉政带来的侍从大眼瞪小眼。 一听到身后有声音,两人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走了。” 李犰一开口。 李尧喜笑颜开,立马催促着身后的老陈:“老陈,还杵着,快去赶车,这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咱们这一趟出来都没能好好的看看风景,观赏沿途风土人情,反正这路也不远了,还有时间,咱们可以边走边逛。” “小蛮儿,往后你可不能老是说我,凶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李家少爷,万众瞩目的美男子……” 习惯了他的絮叨,李犰也没再阻止,随他说去。 老陈也是欢天喜地的,畅想着到了京都以后为两人准备笔墨纸砚和吃食。 两人十分默契的,一句也不曾提起李犰和孙玉政在雅间里说什么话。 李犰也没有主动提及。 一路上有这两个活宝,倒也不至于寂寞。 …… “那逆子舍得回来了?” 巡抚衙门后衙内。 孙祖佑一身褐色团祥云纹锦缎,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凝重的扫了一眼从外面进来的贺洛成。 贺洛成朝他拱手,恭敬回应:“回右相,公子人是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一听这话,孙祖佑下意识的有些紧张,赶忙追问。 “右相,您老宽心,公子他人没事儿,就是有点失了魂似的,”贺洛成急忙回应,“卑职手底下的一个副将回来禀报,说是公子独具慧眼,看中了两名要赴京赶考的举子,并给了这两名举子推荐信,保两人一路平安无虞。” “两名举子?什么样的举子,竟是能让他这逆子上心?”孙祖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故作不悦。 孙玉政在京都那是出了名的桀骜纨绔,整日里不是斗鸡斗狗,就是仗势欺人,流连于各个青楼。 什么诗书礼乐,他是全然不顾。 为了他能走上正途,孙祖佑这些年没少费心。 奈何孙玉政总是和他唱反调,让他头疼欲裂,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这纨绔的逆子,居然会收揽人心了,能不让他欣喜吗? 贺洛成看到了他眼里的一丝笑意,连忙笑道:“公子到底是在您身边多年,素有谋略只是鲜少显现,卑职曾考察过这两名举子,倒是不错的。” “另外,那天在许江县,小姐被马匪掳走,也是这其中一名叫李犰的举子出手搭救,如今公子将他收入麾下,今后如若此人能够在春闱中大显身手一举夺魁,对于公子而言,那也是一桩喜事。” “喜事?哼!” 孙祖佑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砸,脸上却不见一丝怒意:“这逆子不学好,整日里胡作非为,总有一天他会连累老夫,让老夫跟着他一块受罪!别人金榜题名,又不是他,有什么值得喜的,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以后别用他的事来惹老夫心烦!” “爹!” 正当这时。 孙玉政一脸深沉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孙祖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见状。 贺洛成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闷声不响的观察着这对父子两。 平日里,这对父子只要在一块,那就没少伤及无辜的。 两人不论是谁动怒,底下的人都得遭殃。 孙祖佑板着张老脸,恨铁不成钢:“玩够了,舍得回来了?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老夫可真幸运,还有个儿子!” “我要参加科考!” 孙玉政一脸严肃,突然开口道。 此言一出。 孙祖佑瞳孔地震一般,不可思议站了起来:“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要什么?” “我说,我要参加参加科考,我要做官!” 孙玉政一嗓子,整个后衙回荡着他的声音。 在确定不是自己幻听之后,孙祖佑微微一顿,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道:“你这逆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些年你荒废了多少学业,你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你凭什么参加科考?你有什么资格参加科考?” “天下学子满腹经纶者有多少,你比得上他们?还想做官,你以为做官有那么容易,张张嘴,就能做了?你……” 孙玉政不耐烦打断:“这些事情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事,孙家于国有恩,求一个入场资格,圣上自会应允,至于能否考得上,这不用你管,我凭自己本事。” 说罢,孙玉政头也不回离开。 一时间。 孙祖佑不知是喜是忧。 他是大武国当朝右相不假,皇帝对他信任,他孙家于国有恩,求皇帝破例开恩于他而言也并非难事。 然而此番春闱皇帝格外重视,也因此那些试图混淆视听的人不敢明目张胆,而是巧立名目上下联手,戕害过往举子,以此减少入京赶考的举子,好让自己的人能够有更大的几率金榜题名。 可这孙玉政素来不学无术,连一句诗词都写不出来,又凭什么能够与天下举子考场较量? 如若孙玉政考而不中,岂不是要让他草包之名传遍天下? 堂堂右相,养出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中的儿子,那他这些年为孙玉政树立的学富五车、不拘泥于小节的公子形象,岂不白费了? 孙祖佑面色肃然,摸着胡子沉闷不语。 贺洛成见状,连忙上前为他排忧解难:“右相,卑职或有一计,可让公子金榜题名,一举成名!” “哦?贺都尉有何良计?”孙祖佑一摆手,示意他靠近说话。 贺洛成急忙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在听到他的计策后。 孙祖佑面色凝重:“贺都尉,此事如若被人识破,本相成为天下笑柄姑且不谈,就是一条,欺君之罪,就能让本相满门抄斩!你这是想让本相死无葬身之地啊!” 贺洛成慌忙跪下,诚惶诚恐:“右相恕罪,卑职只是一心一意为右相排忧解难,并未有此心思,如若有,卑职哪怕是满门被屠,也要斗胆试为右相顶着欺君之罪!” “人呢?” “就在景州!” 闻声。 孙祖佑眸中迸射出一抹寒光,淡声道:“如果能成就我儿,冒险又有何妨,去!把人找来,由你出面说服他!” “如若这李犰不肯来……” 贺洛成小心翼翼抬眸,低声试探。 孙祖佑眸子一沉,冷声道:“不服者,杀!” 第26章他命该如此! “将军,情况如何了?” 贺洛成刚一从巡抚衙门后衙出来,就被早已等候在外的王优叫住。 只见贺洛成脸上笑意明显,背着手,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王优,这一次你办得不错,提供消息非常及时,让本将军在右相面前长了个脸,不错不错。” “能为将军效劳,那是末将的福分,能够让右相满意,那都是将军韬略过人,末将对将军的佩服那简直是,简直是……” 王优本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莽夫,本想咬几句文,可这话到嘴边却又磕磕绊绊,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把完整的话说出来。 心情大好的贺洛成,朝他随意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罢了罢了,你的心意本将军明白就行了,无需赘言。” 闻声。 王优如释重负:“到底是将军体恤咱们兄弟,这一次将军把李犰、李尧那两兄弟推荐给了右相,既能让右相和孙公子满意,又能在不久的将来,让高中的这两兄弟念着将军的好。” “嘿嘿,这往后他们兄弟得到右相的青睐,能够得到高官厚禄,他们肯定会报答将军,说不定这两兄弟有个中了状元,您呐,那可就是状元公的大恩人啊!” 一听这话。 贺洛成面色骤变。 一开始他是想在孙祖佑面前为李犰、李尧说好话,以此讨好孙玉政,也能让孙祖佑忘却他们护卫不力。 哪曾想,孙玉政在这时候冒了出来,非要参加科考,还要金榜题名入庙堂做官。 为了给孙祖佑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他也只好顺势把李犰、李尧推出去。 “王优,你刚才说他们当中有一个可能会是金科状元,对吗?”贺洛成压着声音询问,眸中却不经意间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寒光。 王优一头雾水:“是,是啊……将军您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问,在许江县的时候,您不是担心这两兄弟可能是马匪同伙,让末将去官府查调了两人的履历和考究他们的人品、学识?” “末将当时还特地去了一趟全州,询问了当地官员,据当地官员所说,这两人学识都不错,参加往年考试那都是一次中,特别是李犰,当地巡抚、学政对他盛赞不已,还说金科状元非他莫属。” “非他莫属?” 贺洛成嘴角微扬,笑得邪肆:“看来也是他命该如此,去,点二十个人,随我一同前往这两人下榻之处,本将军要亲自去会会他们!” “这……将军,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景州,”王优一脸不解的回应。 “什么!” 贺洛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后衙大门,心如擂鼓。 万一人跑了,他无法向孙祖佑交差,那岂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挖坑? 届时,孙祖佑一怒,直接上奏弹劾与他,他的前程不就完了? “将,将军……” “带人,追!无论如何,也得把他们给我找回来!” 贺洛成心急如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出了衙门,骑马去追。 见状。 王优不敢怠慢,当即点兵追随出城。 却不知。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两名女子正躲在门内。 其中一人正是孙祖佑千金孙初落。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贺将军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拔枪相向,倘若他与李公子起冲突,戕害李公子,那您……” 丫鬟在旁心急如焚。 孙初落秀眉微蹙,双手紧攥:“那李公子是我的恩人,万不能有事……小玉,你去找两匹快马,随我一同去救李公子!” “可,可是小姐,老爷交代没有他的允许,您不能踏出这衙门一步,要是再有歹徒盯上您,再把您掳走,老爷动怒,奴婢和奴婢的家人,怕是要……”丫鬟小玉惴惴不安,低垂着头,想要劝说孙初落。 可还未等她把话说完。 孙初落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到了后院马厩,牵出一匹马,拍马追出城。 眼看着孙初落要独自前往,小玉急得团团转。 为了孙初落的安全。 小玉急匆匆来到后院厢房,找到孙玉政:“公子,出大事了,小姐,小姐听闻贺都尉要把李公子他们抓回来,担心贺都尉会为难李公子,就,就追去了……” “你说我姐去追徐……” 孙玉政猛地跳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嘴快,立马话锋一转:“去追李犰他们了?” “是……自从李公子从马匪手里救下小姐之后,小姐就一直想要报答李公子救命之恩,奈何派人出去寻找却是久寻无果,此番小姐听闻李公子刚离开景州,心急如焚,不论奴婢如何劝说,小姐就是要去……” 小玉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生怕被苛责。 孙玉政突然一拍桌子,大叫了一声“好”:“这个李犰,果然是好样的,本公子就知道他与本公子是有大缘分的,果不其然。” 瞬间,思绪万千。 如今李犰改名换姓,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李犰的真实身份。 孙初落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并未亲眼看到李犰。 万一孙初落认出李犰,岂不麻烦? 李犰说过不在乎儿女情长,一心只为报仇,然而李犰与孙初落是指腹为婚,早在两人未出生之前,双方父母就已经为他们制定了终身。 孙初落如今已是二十有二,早已经过了适配年龄,却迟迟未曾婚配。 每每父母安排她与其他家世相等的未婚公子见面,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把事情搞砸,不仅如此,为了打消父母将她许配他人的念头,也让追求者止步。 她自行派人在京都散布她相貌丑陋,克夫的造谣,自毁名声。 时至今日,也无一人敢求娶于他。 “公子,您……” “小玉,我出去一趟,如若老爷问起,你就说我和我姐出去透透气,顺便逛逛景州名胜古迹,总之,把话圆过去!” 孙玉政交代了一番,大步流星出了衙门。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有了先前的经历后,李犰三人并未入城,也不再投宿农家,而是在距离景州三十里外的普贤寺扮作过往商贾借住。 用过斋饭后。 李尧卸去了一身的警惕,让老陈搬了椅子桌子,泡了一壶茶,坐在寺庙庙寓前的菩提树下,悠闲自在的品茗。 李犰躺在摇椅上,双手环抱于胸前闭目养神。 老陈也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两人身后,随时伺候。 一派和谐景象。 “李犰,你说有了这封孙公子亲笔手书的推荐信,咱们的危险算是解除了吧?”李尧喝了口茶水,突然脑子一抽,问道。 “未必。” 李犰话音刚落。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彻整座寺庙,声音直抵后院庙寓。 第27章麻烦,捅死我们 寂静的夜里,突然的巨响。 惊得李尧心口直突突,下意识站了起来,循声望去,猛然一回头看向皱眉的李犰,顿感不妙。 “该,该不会……” 正当这时。 寺庙大和尚快步而来,朝两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搅扰三位施主了,有官兵闯入,主持正在与官兵交涉,为避免麻烦,还请三位施主在庙寓内,莫要到处走动。” “多谢师傅提醒,”李犰拱手回应。 大和尚一走。 李尧心如擂鼓,浑身的不安:“小蛮儿,我这心里头总感觉不对劲,要不咱们还是连夜走吧,万一这些人是冲着咱们来的,此处远离官府,远离村庄,到处都是山林乱石!” “他们把咱们一杀,随处一埋,咱可就要成孤魂野鬼了!” 李犰紧锁着眉头,略一思忖。 今天在景州大街上,他与王优起冲突,人尽皆知。 孙玉政出面袒护,消息也必将不胫而走,地方官定是不敢与孙玉政唱反调,倘若有人来追,也必不是当地官府。 “如果是,也只能是他们!” 李犰面色凝重,起身。 “谁?”李尧焦急问道。 “滚开!死秃驴,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让本将军给你脸面!你好大的脸啊!” 忽然。 一伙官兵涌了进来,将他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看清楚来人后,李犰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只见王优开路,贺洛成昂首阔步,手持银枪大摇大摆的朝三人走来。 李犰面带微笑,在原地拱手作揖,轻声道:“学生李犰,见过贺将军,不知贺将军深夜带兵而来,有何公干?” 见李犰依旧是一副处之泰然模样,贺洛成面色一凝,下意识上下打量着他,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对他再次产生了好奇。 一个举子有功名在身,见官不惧倒是不足为奇。 只是他们这些人出自神机营,乃是天子近臣,是连官员都惧怕的存在,可偏偏李犰一个举子,竟是无惧无畏。 连续两次,在他这位堂堂神机营都尉面前从容不迫,如何不让他心生好奇。 “李举人跑得可真够快的,为何不夜宿景州,反而跑到这寒酸小庙来受委屈?”贺洛成用力将手中银枪往地面一砸。 只刹那间,地面被砸出一个坑来。 随着贺洛成银枪一落,在场众多官兵大刀出鞘,如临大敌。 李尧心口猛然一紧,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贺洛成一怒之下,一枪把他挑了。 李犰扫了一眼碎裂的青石砖,拱手回应:“小庙虽小,但供着仁慈的菩萨,菩萨受天下人供奉,被视为神明,和神明同处一个屋檐下,岂有委屈?” “李举人好一张巧嘴,这么说,倒是本将军说错了?李举人和神明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觉得委屈,那么,李举人是觉得和右相同住一城委屈了?”贺洛成神色一变,继续向李犰施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家伙,分明就是想要找李犰的过失! 故意拿孙祖佑出来说事。 李犰笑道:“将军误会了,学生微末之人,能与右相大人同住一城实属荣幸之至,然,圣上隆恩开春闱取仕,学生心之所向,恨不能早一日抵达天子脚下沐浴隆恩,这才急于赶路,不知学生此举有何不妥,还请将军明示。” “大胆李犰!你竟敢拿圣上来压本将军,大言不惭,狂妄至极!说,是谁让你劫持右相千金,又以何种手段逼迫孙公子保举尔等,尔等此举意欲何为?”贺洛成双眸微沉,一股杀气骤然遍布周身。 感受到他身上杀气笼罩,李犰眉头一蹙。 黑白颠倒,杀心渐起。 这家伙今天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 李犰直起腰杆,直视着他双眸,沉声道:“将军既然认定我等有罪,我等多说无益,将军若想取我等性命,请动手。” “李犰,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好死不如烂活着,你想死随便找面墙撞去,你马上就能见阎王,不会说话你一边去,怎么能惹将军生气呢!”李尧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一转头,李尧迎上贺洛成,笑容满面道:“将军,您瞧瞧,这大晚上的您和诸位军爷远道而来,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们那都是普普通通的举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您一枪就能把我们三个连成串。” “想杀我们,那太容易了,用不着给我们添加什么罪名,您这样,哎,对对对,把枪抬起来,来来来,老陈,你站在小蛮儿身后。” “贺将军,您瞄准一些,就这,往这用力一捅,我们三个立马就能死翘翘,一点都不会痛苦……” 见李尧拿起自己的银枪,对准心口。 还张开双臂,一脸享受模样。 贺洛成嘴角猛地一抽。 这都什么人啊! 有这样上赶着送死吗? 李尧迟迟没有等到贺洛成动手,立马笑道:“怎么着,贺将军,您是怕我们不能立刻死吗?其实不必担心,我听医士说,这人的心在这,您往这一捅保证我们活不成,不过还得麻烦您一件事儿,我们三个一块来的,那就得一块死,要不然黄泉路上寂寞。” “你……” 贺洛成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想他也是神机营都尉,手上也染红了鲜血。 可像李尧这样不怕死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李犰扶额叹息,一脸的无奈。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不怕死了? 瞧他那后背,早就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这家伙那里是在寻死,分明是想要激怒贺洛成要杀他们,好逼李犰动手。 毕竟李犰的身手,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你们这些歹徒,简直是找死,你们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们不成!”贺洛成双目猩红,紧攥着手中银枪,蠢蠢欲动。 一听这话。 李尧两股战战,额头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却是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李犰紧盯着他手上动作,随着他垂手袖中匕首滑落直手中。 就在这时。 一道女音划破现场的一片寂静。 “贺洛成,你若敢对他们动手,本小姐要了你的命!” 第28章错付了情 一听声音。 贺洛成下意识循声望去,一看到来人正是孙初落,慌忙把银枪收了回来,顺势往王优方向一抛,立即迎了上去。 “末将贺洛成,不知孙小姐驾临未曾远迎,还望小姐恕罪!” “贺都尉,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在寺庙杀害我孙初落的救命恩人,你就不怕圣上知晓,让你万劫不复吗?”孙初落一袭红装,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愠怒,却是高贵。 见是孙初落,李犰心猛地揪了一下。 是她。 可她为何会知晓他在此处? 难道她是因他而来? 他的身份已经被孙玉政知晓,而孙玉政又是孙初落亲弟弟,姐弟二人从小便是姐弟情深,难保孙玉政不会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于孙初落。 思及此,李犰心里反倒是不安起来。 那一日,他救下孙初落,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眉心的那一颗红痣,和她悬挂于脖子上的那枚狼牙。 然而当时孙初落处于昏迷状态,并未看到他的面容。 可即便今日不与她相见,他日在京都,两人也少不了会见面,届时一旦孙初落认出了他,更是麻烦。 “孙小姐,末将断无此意!” 贺洛成突然看向李犰,朝李犰拱手呵呵笑道:“李举人抵达景州的事,右相已经知晓,右相因此特派末将前来,请李举人回景州,为小姐的事答谢李举人。” “刚才末将只是试探李举人,这也是右相的意思,右相以为李举人既是举子,又能独斗马匪,想必是个文韬武略的可造之材,不想造成了误会,这都是末将之过,李举人,本将军鲁莽,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不敢。”李犰沉声回应。 刚才他分明感受到了贺洛成的杀意。 久经沙场的他,又怎会判断错误。 只是这人显然对孙氏一家充满了敬畏和恐惧,又是出自神机营,如若能借此机会与他冰释前嫌,或许将来在京都他也能少去一些麻烦。 可这贺洛成杀气过重,怕是难以驯服。 正当李犰思索之际。 孙初落朝他走来,借着火光上下打量着他,在看到他那眉眼时,心一下漏跳了半拍。 “学生李犰,见过孙小姐,小姐万福。” 李犰微微垂眸,只是略微拱手,抬眸时,眼神里却是漠然。 “你……你叫李犰?”孙初落往他面前走去,刚要看清一些。 李犰却有意后退了一步,沉声回应:“学生正是李犰,乡野之人粗陋,小姐千金之躯,学生唯恐冲撞,还请小姐止步。” “你是哪里人士?” “学生全州人士。” “那你爹娘……” 眼看着孙初落一再追问。 李尧嬉皮笑脸近前,朝孙初落拱手就是一拜,高声道:“学生李尧,是李犰亲弟弟,我们的娘亲早已过世,我兄长他早年间与娘亲同住西域,后来兄长回到家中,父子三人其乐融融,此番我们兄弟是奉父亲之命一同赴京赶考。” 闻声。 李犰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家伙正经时候还挺正经的,一番话虽然有真有假,但是到底不露痕迹。 更何况他的新身份,已经在李子瑜的操作下滴水不漏,就算有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毕竟如今,他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李家族谱之上,是李子瑜名义上的长子。 孙初落肉眼可见的失落。 “孙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我看还是先回城吧,要是右相问起来,怕是不好交代,”贺洛成赶忙在旁提醒,生怕孙初落再出事,他们罪责难逃。 “李犰,你年岁几何?你可会武功?” 孙初落仿佛没听见贺洛成的话,不依不饶的追问李犰。 她莫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他与孙初落仅相差几个月,因为孙初落姑母在宫中,两人又有娃娃亲的缘故,两人常常见面,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然而此时的他,历经了万千磨难,相貌大变,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孩童。 贺洛成一听孙初落一再对李犰追问,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孙小姐二十有二尚未婚配,莫不是看上了李犰?若真如此,李犰一旦成了右相乘龙快婿,那不是京都新贵? “孙小姐,这位李举人今年二十五岁,会武功,而且能独自应对凶悍的亡命之徒,文韬武略,可谓完人!”贺洛成立马提李犰应答。 这要是李犰成了右相女婿,前途无量,那他提前和李犰搞好关系,那岂不是也能沾沾光? 一想到这。 贺洛成对李犰也变得殷勤:“李举人,时辰不早了,路上恐有变故,您能否一同护送孙小姐回城,这路上也有个伴儿说说话。” 意识到贺洛成是在给自己和孙初落制造机会的李犰,此刻在心里恨不能一遍遍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不必了!” 孙初落紧锁着眉头,对李犰也多了几分冷漠。 见状。 贺洛成一脸茫然。 “孙小姐……这……” “李公子是我救命恩人,尔等不得怠慢,更不许加害!” 孙初落交代了一番,睨了一眼李犰,又是一副高傲冷艳模样,快步出了庙寓。 李犰见贺洛成仍旧是迷茫模样,笑道:“贺将军,看来学生是与孙小姐无缘了,这孙小姐似乎对习武之人不仅不感兴趣,反而憎恶。” “这……” 看着几人离去,贺洛成脸色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合着他费了那么多劲,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贺洛成拳头紧攥,火冒三丈:“这个李犰,到底是个短命的乡野村夫!害得本将军表错了情!不过无妨,待见了右相,他若是不能让右相如意,本将军第一个挑了他!” “将军,这人咱们还用捆吗?” 王优小心翼翼插嘴。 贺洛成一记刀眼扫了过去,吓得他缩了缩脖子往后一退。 随着众人撤出庙寓。 寺庙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孙玉政悄然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那一群远去的官兵背影,倚墙长叹:“我的笨姐姐,这人都是会变的,他以前厌恶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可不代表他现在就不能舞刀弄棒。” “只是……爹为何会让贺洛成他们把他抓回去,难道……” 第29章我有一计 “右相大人,小姐平安回来了。” 景州巡抚衙门后衙大厅之内。 孙祖佑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持黑子,正在与景州巡抚蔡荆山对弈。 一听衙役来报,蔡荆山明显松了一口气,低垂着头抬手用袖子擦拭着额头上那一层冷汗。 见孙祖佑一言不发。 蔡荆山轻声一咳,小声提醒:“右相,小姐平安归来,可见小姐有上天庇佑,您看是不是……” “蔡巡抚,你可是输了。” 孙祖佑一棋定乾坤,抚须微笑道:“都说蔡巡抚棋术精湛,鲜少有对手,就连当今圣上也下不过你,为了能和蔡巡抚手谈一局,老夫这段时间可是读了不少的棋谱,又仔细的研究了蔡巡抚的棋术套路,总算是赢了一回,哈哈哈……” “右相的棋术已经如火纯青,远在下官之上,能与右相手谈一局,下官荣幸之至,”蔡荆山弓着身子,谄媚至极。 “是老夫荣幸,老夫荣幸。” 孙祖佑一个眼神扫过底下的衙役。 衙役当即心领神会退了出去,又将外头等待伺候的下人支走。 见状。 蔡荆山心口猛地一紧,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如履薄冰。 孙祖佑拿起一旁的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汗水,淡声道:“本相听说蔡巡抚也有一子,年过二十,还未有功名,此番春闱,蔡公子可赴试,搏个功名?” “回右相的话,犬子愚钝,诗书文章他是一窍不通,只会使一身蛮力,下官为了他也是着实头疼得紧,却又无可奈何啊,”蔡荆山小声回应着,悄然抬眸,眼里满是期待。 “不通文墨,会拳脚,那也是不错的嘛。” 孙祖佑呵呵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神机营都是天子近臣,护卫天子,替天子办事,能够进入神机营,那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美事啊,只是不知蔡巡抚愿不愿意让令郎进神机营,为圣上效力?” 一听这话。 蔡荆山惊喜交加,急忙叩头就拜:“下官替犬子叩谢恩相大恩大德,下官今后定会竭尽全力为朝廷办事,为恩相分忧,在所不辞!” “起来起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孙祖佑笑着将他扶了起来:“你是龙凤三年的状元爷,是天子门生,本相可当不起你一句''恩相''哟,这要是传扬出去,本相与你怕是都要遭人非议,受人诟病啊。” 蔡荆山忙不迭回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下官是管不住的,同样的,这心长在下官身上,旁人也管不住。” 言外之意,他把孙祖佑的这份恩情放在了心上。 见他如此识趣懂事,孙祖佑欣慰一笑。 “来啊,请李犰进来。” 孙祖佑话音一落,外面的人应了一声。 蔡荆山刚要回避,却被孙祖佑叫住。 院门之外。 贺洛成领着李犰、李尧三人,正焦急等待传唤。 看着院门内外,戒备森严。 李尧眼皮子一直在跳个不停,心里忐忑不安:“小蛮儿,你说这右相大人他为何非要让这贺将军,把咱们给找回来?” “我这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这右相大人位高权重,又是国舅,皇亲国戚,他干嘛非要揪着咱们不放?还有这个贺将军,我总觉得他对咱们有一股子敌意……” “谁是李犰?” 这时。 一名装扮华丽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冷漠而又高傲的打量着台阶下的李犰和李尧,问了一句。 李犰拱手回道:“学生李犰,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你,跟我来,我们右相大人点了名要见你!”那男子阴阳怪调,“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尽了手段,也未能得到我们右相大人的招见,你算是幸运的了,一会儿到了右相大人面前记着点规矩。” “白管家,右相大人是只传唤李犰入内,还是让卑职也一块进去?”贺洛成快步上了台阶,悄悄地给那白相宇塞了张银票。 白相宇五十来岁年纪,圆脸短须,身高不过七尺,却是高傲而又霸道,俨然一副高高在上姿态。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就连这从六品的天子近臣贺都尉,也得在他面前客客气气,用钱孝敬。 白相宇随手将那二十两的银锭子收入囊中,笑着朝贺洛成拱手说道:“贺将军,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这一路走来,右相大人早就把您的名字刻在了心上,您呐,尽管放心,右相大人惜才爱才,绝不会让明珠蒙尘的。” “那就多谢白管家。” 贺洛成有些失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犰走进院门。 差距到贺洛成在右相管家面前讨好的姿态,李尧打心里对他厌恶。 可以谈念一想。 如今孙祖佑把李犰单独叫进去,情况未明,生死未卜。 一旦出事,就凭他主仆二人,只怕是拼了小命也无法改变局面。 而贺洛成到底是神机营都尉,能在皇帝面前露脸,或许和他搞好关系,将如若出什么事,他兴许还能帮衬一把。 李尧略一思忖,笑着朝贺洛成拱手作揖:“贺将军,先前多有得罪,学生在此再次向将军致歉……” “哼!” 贺洛成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见状。 李尧长叹了一口气,和老陈絮叨:“老陈啊,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堂堂神机营都尉,居然在一个下人面前低眉顺目,真叫人不解。” “人们都说,神机营直属于圣上,是天子近臣,专为天子办事,护卫天子,不论是在朝在野神机营的诸位大人们,那都是高人一等的,可为何这都尉大人会如此小心谨慎?” “住口!再多一句嘴,休怪本将军对你不客气!”贺洛成手上青筋暴跳,一双虎目中泛着阵阵寒光。 显然,李尧这话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神机营是天子近臣不假,可晋升之路艰难。 贺洛成十七岁被选入神机营,二十岁晋升从六品都尉,如今二十又八,却迟迟未能晋升。 眼看着一同被选入神机营的同僚,一个个都得到了晋升,官位都在他之上,他又岂能不眼馋心急。 此番护送孙祖佑一家返乡探亲,贺洛成使出了浑身解数。 奈何孙祖佑一直没有松口,如今京都不足百里,失去了这次机会,将来他只怕是想要见到孙祖佑都难。 见他动怒。 李尧陪着笑脸上前:“贺将军,您武功超群,能力出众,而且相貌英俊,若是像您这样的人都无法得到晋升,那实在是天理不公!” “你这厮,究竟想说什么!”贺洛成有些不耐烦。 李尧笑道:“学生斗胆,为将军进献一条计策,只要将军照学生说的去做,学生保证,将军一定能得到右相大人青睐,扶摇直上!” 第30章被认出来了? 此言一出。 贺洛成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惊喜。 转瞬间,贺洛成神色威严,紧盯着李尧上下打量:“就凭你一个穷酸书生,也敢向本将军献策?” “真是可笑至极!你若是真有这能耐,还至于只是一个小小举子?行了,好好待着,本将军能忍你,可不代表右相和右相的门人能忍你的聒噪!” 话虽如此,贺洛成却不由自主的对他平添了几分兴趣。 这小子一路从全州抵达景州,千里之遥,途中经过多少县、州、府,都能平安无虞,许是有些本事。 倘若是个草包,他又怎能让孙玉政青睐,亲自为他们兄弟写下推荐信,让他们一路能够畅通无阻? 一想到这,贺洛成竟是对他的话,也开始多留了个心思。 “你,当真能让右相对本将军青睐?” 贺洛成到底忍不住问道。 李尧见他动心,连忙笑道:“这是自然,不瞒将军,我兄弟二人此番入京赶考,身边除了这一个仆人以外,再无旁人护卫左右,这一路山高水远,难免不安全,而将军出自神机营,武功盖世,神勇无比,如若我主仆三人能够得到将军庇佑,定是平安无虞!” “我主仆三人也除了将军和孙公子以外,再无相熟之人,学生自然是希望将军能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因此学生这才斗胆给将军献计,只是……唉,罢了罢了,将军既然不愿相信学生,学生就是说破了嘴,也无用。” 说着。 李尧长吁短叹,坐在台阶下。 见他煞有其事,贺洛成相信了几分。 李尧到底是个举人,能够考中举人,自然是饱读诗书,有几分文采。 贺洛成顿了顿,朝他走去,坐在他身侧:“好,本将军信你,你有何计策,只管说来,如若能让本将军如愿,本将军承了你的情,日后自会谢你。” “相逢就是有缘,将军何必言谢,”李尧示意他附耳过来。 贺洛成有些犹豫,可为了能顺遂,他还是照做。 在听到李尧的计策后。 贺洛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李尧,你把本将军当成什么人了!居然让本将军去给一个举人当奴才,还要让本将军在右相大人面前提携他!” “敢问将军,我那兄弟相貌如何?” “自是不错。” “我那兄弟才情如何?” “尚可。” “那不就结了!” 李尧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我那兄弟人品出众,相貌英俊,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一身武艺,可谓是能文能武,将来圣上点为状元,而右相大人千金小姐尚未婚配,如若将军能成就两人,那便是两人的媒人,孙小姐得了好夫君,右相大人得了贤婿,能不感激将军?” 一听这话。 贺洛成嘴角猛地一抽,好像受到了欺骗。 在寺庙时,孙初落在听闻李犰习武之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人,可见孙初落对习武之人厌恶至极。 这时候,他去撮合两人,那岂不是遭人嫉恨? 还未等他开口。 李尧紧忙道:“不瞒将军,我那兄弟与孙公子今日初见,孙公子对我那兄弟可是敬仰有加,不仅如此,孙公子还邀请我们兄弟二人相聚酒肆之中,雅间内,孙公子唤我那兄弟为兄,孙公子还亲口说了,他日我兄弟的事,那就是他的事!” “这……” 贺洛成思索万千。 如若李犰真与孙玉政是要好的朋友,他向孙祖佑提议,要让李犰代孙玉政考试,那岂不是把双方都给得罪了? 得罪了李犰倒好说,他毕竟是神机营都尉,李犰还奈何不了他。 可孙玉政不一样,这公子哥可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霸道纨绔。 万一孙玉政知晓了此事,一怒之下把他一刀给砍了,怕是他也只能到九泉之下向阎王爷伸冤。 思及此。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贺洛成,慌忙起身,一路飞快跑向后院。 见他一声不吭就跑,李尧一阵苦恼。 “老陈,你不觉得本少爷的计策十分完美吗?他就算是不称赞几句,好歹他也不能就这么跑了,没礼数!”李尧吐槽道。 老陈在旁打着哈欠,随口应付:“少爷,李犰少爷是个聪明人,他有的是主意,这一路走来咱们也是靠李犰少爷才平安度过的,这一回李犰少爷也一定能安全出来,再说了,兴许右相大人找李犰少爷单独谈话,那是想要重用李犰少爷。” “切。” 李尧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满面忧愁的往里看了看:“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可我这心里头,就是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 大厅之内。 孙祖佑满脸笑容的上下打量着李犰,频频点头。 见李犰仍跪着。 孙祖佑亲自把他搀扶起身,拉着他一块坐下。 “学生粗鄙微末之人,怎敢与右相大人同座,”李犰弓着身子,小心谨慎,在他面前恭敬有加。 孙祖佑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太师椅上:“什么粗鄙微末,你是本相女儿的恩人,又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来日金榜题名,你可就是天子门生,入朝为官,你我便是同僚,同座又有何妨。” 李犰急忙站了起来,跪在他面前,卑恭有礼:“学生当日只是偶然间遇上孙小姐,并未做什么,不敢承一个''恩''字,学生诚惶诚恐,不敢造次冒领功劳。” “李举人不愧是个读书人,熟读四书五经,好,好好好,”孙祖佑不厌其烦,再一次将他扶了起来,紧握着他的手,端详着他的模样。 在看到他的模样俊朗时,心却不经漏跳了半拍。 他那模样,似乎让孙祖佑想起了什么。 在察觉到孙祖佑微妙变化后,蔡荆山立马扶着他坐下:“右相是否不适?可用传唤医士?” 孙祖佑摆了摆手,再次打量着李犰,可再看之时心中的那一股突然的慌乱,转瞬即逝。 李犰同时心里也有一丝的不安,同样的也是刹那消亡。 孙祖佑当初与他的父亲徐有道是挚友,常年往来徐家。 可现如今的他历经了千万磨难,饱经风霜,早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灵动和光彩,相貌也不似父祖,而是和他的母亲有两分的相似。 即便孙祖佑熟悉徐有道,熟悉少年的他,也不可能认出他就是徐江宁。 然而孙祖佑一瞬的转变,还是让李犰感到诧异。 他筹备了十五年,难道还是被他人看穿? 第31章糊涂文章 突然。 孙祖佑开怀大笑,说:“李犰啊,你果然生的好相貌,难怪本相的女儿见了你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正好正好,今日,蔡巡抚也在,这蔡巡抚那可是龙凤三年的状元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文章了得,你写来一篇文章,让蔡巡抚好好的指点指点,如何?” 听着这话。 李犰当即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学生叩谢右相栽培!” 他究竟意欲何为? 刚见面就要让他写文章,难道是想要看他笔迹,又或是其他? 一旦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将来他又何谈报仇? 在与贺洛成回城之时,他就忧心,在心里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这一刻,李犰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即便早有准备,可在面对眼前这位弹劾自己的父亲,让父亲被皇帝赐死的“伯父”,李犰还是忍不住生出愤恨之心。 他想杀了他,不顾一切杀了他,为父报仇,为无辜枉死的家人报仇! 可他不能这么做!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要查清当年的事,要查清楚孙祖佑到底是不是幕后主使,这一切的一切,他都要查清,他要为徐家满门讨个公道,要让皇帝为他徐家满门沉冤昭雪! “李举人,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孙祖佑面色一沉,朝蔡荆山投去一个眼神。 蔡荆山收到了信号,立马笑道:“李举人快快起来吧,在右相面前不必如此,来来来,文房四宝本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好好构思,写出一篇好文章来,让本官和右相过目,这对你来说,可是一桩好事啊。” 好事? 难道刚才孙祖佑并未认出他,甚至还想要提拔他? “学生这就写,学生叩谢右相栽培,叩谢右相栽培……”李犰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这一走路两条腿就开始打架似的,自个儿把自个儿绊倒在地。 “学生献丑了,学生这就写……” 那一副狼狈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蔡荆山捂着嘴,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看着李犰在帘子后偷偷擦汗,暗暗向上苍祷告模样,蔡荆山鄙夷不屑。 “右相,这李犰一看就是个小家子气,小门小户出来的,到底不似豪门子弟知书达礼,遇事不惊不慌。” 蔡荆山摇了摇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这样的人,哪里见过您这样的人物,一开始下官还以为他还挺与众不同的,仔细看,也就那么一回事,得了些许恩典就谢天谢地,往后这如若金榜题名,到了御前,那还不得吓尿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要以别人一点的不足,就全盘否定嘛,人无完人,你我亦是不足,”孙祖佑撩起帘子,偷瞄了一眼另一头的李犰。 他泛起了嘀咕:奇怪,为何刚才我会在那一瞬间感觉他好像一个人,莫不是这些年我害的人太多,见着一个陌生人,总以为是那些人回来寻仇? 不到半个时辰。 李犰写了一篇文章,一路迈着小碎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到孙祖佑、蔡荆山面前:“请右相、巡抚大人斧正。” 孙祖佑一摆手,示意蔡荆山接过。 再次打量李犰,孙祖佑却是没了刚才的恐慌。 这些年他在朝中,没少与政敌明争暗斗。 这一路他衣锦还乡,也在家乡狠狠地抖了抖威风。 人杀多了,他也难免心里有些不安。 “这……” 蔡荆山看完文章后,原本脸上的期待变为了难堪,支支吾吾许久,这才说道:“右相,许是李举人今天过于劳累,见着右相又有些紧张,因此写出来的文章欠些火候,不过这一手蝇头小楷,倒是极好。” “学生,学生……” 李犰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不知是紧张还是故意,老半天也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见状。 孙祖佑有些不耐烦的朝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今日就到这里,李举人一路劳累,就先回去歇息。” “学生今日是有些紧张,那都是因为右相大人威严无比,学生敬畏,如若,如若将来能够在右相大人跟前效力,学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右相鞍前马后……” 李犰说着,慌忙朝他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望右相大人垂怜提携,学生一辈子,定不忘右相大恩……” “本相知晓你心意,你先退下。” 孙祖佑扶额假寐,强忍着怒火。 蔡荆山紧锁着眉头,催促着李犰快些离开。 李犰刚一站起来,腿一软又险些摔倒。 生怕他再惊动孙祖佑,引来孙祖佑不快,蔡荆山赶忙把相府管家白相宇请了进来,让他叫人把李犰搀扶出去。 这人一走。 孙祖佑忍不住大发雷霆之怒:“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就这样一个文理不通的糊涂玩意儿,他,他也配参加科考?那逆子简直是眼盲心瞎,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入幕,这不是让本相遭人笑话!” “右相息怒,往年也素有举子因紧张在考场失利,这些人当中也有才华横溢之人,兴许这李犰也是如此,”蔡荆山提心吊胆,温声劝慰。 “爹!” 正当这时。 孙玉政满脸不悦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勒令蔡荆山出去。 “混账东西,谁让你对蔡巡抚如此不敬的,还不快向蔡巡抚赔礼道歉!”孙祖佑板着一张老脸,厉声喝道。 蔡荆山急忙笑道:“无妨无妨,公子豪爽之人,右相和公子说话,下官就先退下了,如有吩咐,下官唯命是从。” 说着,蔡荆山麻溜的退了下去。 “跪下!” 孙祖佑一看到这不争气的儿子,更是上火:“你说你,天底下那么多学子,那么多举人,有才识的那更是一抓一大把!可你怎么就选了李犰这个草包,你知不知道,左相和满朝文武,谁不在此次春闱中暗暗使劲,都想选出能够在春闱之中脱颖而出的,将来也好在朝堂上助力自家。” “你可倒好,唉……我就不该指望你!” 一听这话。 孙玉政一头雾水:“爹,李犰他怎么了,让您这么生气?” “怎么了?你好好看看,他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孙祖佑怒火中烧,把桌上的文章甩在他脚边:“从即日起,你跟他不准往来,如若你真要参加科考,为父想法子,无论如何,也要让你高中!” 第32章威逼利诱 “我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可以考!” 孙玉政态度强硬,看向他的黑眸中闪过一抹锐利:“动他,你试试!” 这…… 逆子! 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么强硬,为了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这小子居然敢忤逆他。 李犰与他果真是刚认识不久? 孙祖佑思绪万千,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政儿,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李犰的,他与你又有何渊源?” “爹,这些年你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在外面别人怎么说你的吗?残暴不仁,阴险毒辣,不论是谁只要招惹你,哪怕是皇亲国戚,你都敢对他们动手,这些年你又得罪了多少人,结了多少仇,多少怨,你算过吗?” 孙玉政目光冷厉,没有一丝要退缩之意:“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得罪的人,结的仇,结的怨,将来都会应在我身上!” “政儿,你……” “我说了,我要自己参加科考,我就有我自己的能耐金榜题名,无需借助任何人,更不需要别人给我替考!我再说一次,李犰,是我朋友,你动他,就是动我!”孙玉政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看着他愤然离去。 孙祖佑微微一愣,只一瞬,他那紧锁的眉头舒展。 “来人,传贺洛成贺都尉进来。” 随着他话音一落,门外管家白相宇应了一声。 不多时。 贺洛成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大厅,单膝跪在孙祖佑面前。 孙祖佑喜笑颜开,亲手将他搀扶起身,拉着他的手,并肩坐在榻上:“贺都尉,你可真给本相带来了不少的惊喜啊,本相要好好的谢你!” 惊喜? 谢? 这孙祖佑莫非是在说反话? “右,右相……” 贺洛成不管三七二十一,诚惶诚恐跪下就拜:“卑职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引得右相不快,卑职愚钝,恳请,恳请右相高抬贵手,饶恕卑职……” “唉!贺都尉,你这是做甚,你有何过错,需要本相饶恕?”孙祖佑笑逐颜开,将他扶了起来,“更何况你并未惹本相不快,相反,你让本相欢喜得很啊!” 此言一出。 贺洛成更是迷茫不已。 他在保护孙初落上失利,险些让孙初落被马匪戕害,之后他为孙祖佑出谋划策,结果这李犰用了一篇稀烂文章,让孙祖佑勃然大怒。 为此,他如履薄冰,去求救于孙玉政。 难道孙玉政为他正了名,让孙祖佑对他的不满荡然无存了? “呵呵,来来来,坐坐坐,”孙祖佑笑着招呼他坐下。 贺洛成心里忐忑不安,哪敢与他同座:“右相,右相尊贵,卑职卑贱,怎敢与右相同座,右相有何吩咐,卑职站着听就是了……” “罢了,你执意如此,本相也不强求。” 孙祖佑难得一见的好脾气,笑容似刻在了脸上似的:“你向本相举荐的李犰,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文章差了点,但他既然能考中举人,也就证明他是有些才学的。他一出现,就让本相的儿子有了考取功名之心,让本相的儿子从此走上正途,本相谢你,理所应当。” “这些年,本相为了犬子的将来忧心忡忡,可今日,犬子有了天大的变化,这是你的功劳,本相定当铭记。” 一番话,让贺洛成大喜过望。 他一路上费劲了心思,也没能得到孙祖佑赏识。 可如今,孙祖佑不但承了他的情,而且还将他的功劳铭记于心。 这与他而言,可是求之不得。 贺洛成忙不迭回应:“这都是右相平日里对公子的谆谆教导,公子如今能走上仕途,卑职为公子高兴,不敢贪功……” “贺都尉你也太谦虚了,有功就是有功,待来日回京,本相定会在圣上面前为贺都尉请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还有一事,本相或许还得劳烦于你,”孙祖佑笑道。 听着他那突然转变的话,贺洛成不免心口咯噔一跳。 “右相大人,卑职……” “怎么,你不愿听从本相吩咐?” 孙祖佑脸上笑容凝固。 感受到来自他的一股无形威压,贺洛成脊背一凉,慌忙跪了下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应:“卑职,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担心辜负了右相……” “你啊,就是顾虑太多,起来吧,此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用心,定能做好。” 孙祖佑一摆手,示意他起身。 即便如此,贺洛成心中的恐惧还是不曾消亡。 毕竟这些年关于孙祖佑的传闻,家喻户晓。 他想要得到孙祖佑的帮扶和信任,可又担心孙祖佑让他去做一些灭九族的事。 孙祖佑长叹了一声,沉声道:“这些年来,本相一直忙于政务,对于政儿疏忽了,如今政儿愿意走上正途,本相很是欣慰,可他的才识着实是差了一些,这人也没有什么城府韬略,涉世未深,对于人心更是不察。” “你在神机营多年,又是为圣上办差,倘若有你在政儿身边,本相也能放心很多,倘若你愿意,本相定不亏待你。” 待在孙玉政身边? 贺洛成呼吸一滞,心口跳了半拍。 此去京都不足百里,且这一路他作为孙祖佑一家的随行护卫将领,从未远离,可以说就在孙玉政身边。 孙祖佑主动把他找来,如若只为了这事儿,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难道…… 贺洛成脸上青白交替,心中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卑职愚钝,未能理解右相深意,还望右相不吝指点。” “你在神机营多年,止步于从六品都尉,晋升无望,相比与你一同进入神机营的同僚,你或许不适合神机营,本相可以为你找一条更好的路,只要你按照本相为你设定的路走,本相保你官至正三品。” 孙祖佑朝他伸出了三根手指,抚须笑道。 正三品? 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有孙祖佑扶持,他在朝中就有了靠山,孙祖佑所说的正三品,也定能实现。 贺洛成不再犹豫,郑重的朝他跪下:“卑职,愿听恩相调遣,为恩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33章他就是伪善! 深夜。 景州云来客栈。 李尧歪在罗汉榻上,辗转反侧。 老陈依靠在柱子上,静静打量着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李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下一瞬。 李尧猛地坐了起来,朝着李犰就是一顿数落:“我说你,你怎么能在孙右相面前写那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那是你该写出的文章吗?”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别人想遇都遇不上,老天爷可怜你前半生孤苦伶仃,把机遇都送到你面前了,你,你说你怎么就白白的让它给溜走了,你到底是真蠢,还是装蠢,就算是装,你好歹装得有水平一些。” 被巡抚衙门的人“请”出来后,李尧就一直耿耿于怀。 原以为李犰是得罪了孙祖佑、蔡荆山这才被赶了出来,李尧还为李犰抱打不平,隔空对孙祖佑、蔡荆山狠狠地骂了一顿。 结果李犰把文章的事一说,气得李尧差点自闭。 见李犰不语。 李尧悄然给老陈使了个眼色。 老陈刚对上李犰的视线,顿时泄了气,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让他这当下人的去训斥主子,这不是要让他以下犯上? “老陈你这……真没用!”李尧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撸起袖子就下了榻,拖着一双鞋来到李犰身侧,抓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孙右相有权有势,此次春闱主考又与孙右相关系匪浅,如果你能让孙右相满意,还愁不能金榜题名,还愁将来在朝中无人帮扶?” “可你倒好,不仅没能让孙右相满意,而且还得罪了孙右相和蔡巡抚,你知不知道,这些人一根小手指头就能让咱们覆灭?就能让咱们李家九族团聚于地府?我现在是越来越能明白,为何老东西非要让我跟着你一块入京,倘若让你单独入京,我们在家里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爷,您少说几句……李犰少爷也不是故意的,文章好坏也与当时的情绪有关,夫子不是也说过,要写出好文章,得有好的情绪……”老陈在旁小声嘀咕劝说。 这大晚上的,他这一嚷嚷,把老陈的瞌睡都赶跑了。 更何况这是客栈。 万一隔墙有耳,把这话传出去,再传到京都那些当官的人耳里,谁还敢亲近他们? 李尧憋着一肚子气,难以宣泄,只能不断地给自己灌茶水,试图以此剿灭心中的怒气。 咚咚咚…… 突然。 门外一阵沉闷的敲门声,惊得李尧手一哆嗦,茶水撒了一手。 “这大晚上的,谁会来找咱们?” 李尧话音刚落,心一下又提了起来,如临大敌:“莫非是因为你得罪了右相,右相派人来要杀咱们?” “老陈!你还杵着做甚,还不快收拾行李,赶紧跑!” 他话音一落。 李犰起身,打开了房门。 看到他开门的一瞬,李尧的心都凉了半截。 这李犰,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让他猝不及防。 “贺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李犰朝着门外的人微微拱手,笑着将人请了进来。 一听是贺洛成,李尧心坠海底一般,凉得透透的。 可为了保护李犰,他还是挺身而出。 “贺将军,我们兄弟二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至于误会那全都已经化解了,倘若你还是想要追杀我兄弟二人,我兄弟二人定然不会束手就擒,哪怕是死,我等我要与你拼杀到底!”李尧抄起凳子,就要冲上去将手中凳子砸向贺洛成。 贺洛成连忙抬手,笑道:“李公子,何至于此?在下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向二位道歉。” 一听这话。 李尧微微一顿,很快又醒悟过来:“道歉?就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是没安好心!” “老陈,把少爷请到一边去,”李犰一抬眸看了一眼在旁战战兢兢的老陈。 老陈当即上前,把李尧拽住,奋力才夺下他手中攥着的凳子。 “少爷,有李犰少爷在此,断然不会有事的,您这两天精神紧绷,也没能好好休息,这事儿就让李犰少爷来解决,您先歇着。” 在老陈连拖带拽下,李尧被拽到一旁。 这李尧也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 两人刚一坐下。 贺洛成抬眸看去,却见李尧攥着拳头,正死死地盯着他,不由笑道:“看得出来,二位兄弟感情极好,本将军如若也有这样一个兄弟,就是一辈子碌碌无为,本将军也能宽慰一生。” “哼!别以为你胡乱说几句好话,我们就信了你,”李尧阴沉着脸,对他咬牙切齿,“我们兄弟二人虽说是出自商贾之家,但骨气还是有的,直说了吧,你今儿个来,到底意欲何为!” “和二位交个朋友。” 贺洛成倒了杯茶,亲自送到李犰面前:“李兄,你们此番入京是为金榜题名,而我任职于神机营,与你们并无利益纠葛,至于先前有误会,那都是在下奉命护卫孙右相一家返乡省亲不容有失,在下小心谨慎,不敢有懈怠,可如今,正如李尧贤弟所说,误会已解,你我三人不该再针锋相对。” 此言一出。 李尧整个人愣住。 他这是来求和? 可李犰刚才不是得罪了孙祖佑,引得孙祖佑不快? 这贺洛成在孙祖佑身边做事,听从孙祖佑驱使,他如此作为,岂不是与孙祖佑唱反调? “贺将军,你脑子被驴踢了?” 李尧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老陈急忙提醒:“少爷,人家毕竟是神机营的将军,天子近臣啊!您怎能对贺将军如此不敬?” “咳,那什么,贺将军,你这到底唱的哪一出,先前还想着追杀我们,现在又来跟我们交朋友,到底哪一句是真的?您别怪我心直口快,实在是出门在外,不谨慎不行,您好歹给我们一句实话,别到时候您这翻脸不认人,又带人追杀我们,我们上哪儿说理去,”李尧也不再避讳,直截了当。 毕竟在这之前,贺洛成的做法着实让人难以信任。 贺洛成下意识观望李犰。 见李犰喝茶不语,贺洛成猛地一拍桌子。 李尧浑身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小蛮儿,你都看到了,他,就是伪善,现在被识破,他急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 贺洛成突然朝他走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你想干什么……” “小蛮儿,你还愣着做甚,他要杀我!” 第34章结拜 “李尧贤弟,本将军何时想要杀你?” 贺洛成被他这一嚷嚷,耳朵直发疼,却还在耐着性子说:“本将军此番前来,是怀揣着十分的诚心,如若不信,今夜你我三人就对着这皇天后土结拜为兄弟!从今往后,如若我贺洛成对二位兄弟有异心,或是做出对二位兄弟不利之事,必遭天谴!” “结,结拜?”李尧顿时忘了被他抓得生疼手腕,一脸的震惊。 “正是!” 贺洛成不假思索回应。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李尧嘴角抽搐。 这家伙肯定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脑袋被驴踢了,要不然那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就他三人,那都是在误会中认识的,今天晚上贺洛成还提枪追杀到他们下榻的寺庙,要将他们三人给挑杀了。 现在却要和他们做兄弟。 还要对着皇天后土起誓,这也太荒唐了! 李尧顿了顿,陪着笑脸:“那什么,贺将军你先松开我,有话好好说。” “愚兄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担忧贤弟再生误会,因此出手重了些,贤弟手可好?”贺洛成松开他那被抓得青紫的手腕,十分懊恼。 刚一得了自由。 李尧撒开丫子直奔李犰,躲在李犰身后直喘气,好像快憋死似的:“小蛮儿,快,快跑,这家伙怕是真疯了,再不跑,一会儿他疯病犯了,怕是要把咱们都给杀了!” “李尧贤弟,这是何意?愚兄是认真的,断不是玩笑!” 贺洛成心里一急,当即来到两人面前拱手行了一礼:“二位贤弟他日金榜题名,便是天子门生,我等三人日后同殿为臣,便是同僚,上天让我三人多次相遇,必是有意,既然你我三人得上天垂怜,何不结为异姓兄弟?” “得了吧,你少扯了!”李尧不留情面的反驳了他。 哪个好人家,这么轻易就跟陌生人结为兄弟。 可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之时。 李犰突然开口:“在下李犰,愿与贺将军结为兄弟。” 闻声。 李尧一个头两个大,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贺洛成,一把将李犰拽到一旁说起悄悄话:“你是不是虎啊?有你这样没心眼的吗?你是忘了他是怎么对咱们的,还是你真被他那一番话给说服了?” “你也不好好想想,他是个什么人,动不动就提枪刺人,差点就把咱们三个串成了串,你还上赶着跟他拜把子,他日,他这脾气一上来,再把咱们给杀了,咱这人都死了,上哪儿说理去?还有,他可是孙右相的人,兴许他就是孙右相派来的,意图不轨啊!” “你有什么能让别人图的?”李犰语气淡然。 李家颇有家私,可和孙祖佑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两人现如今也只是个举人,尚未参加春闱金榜题名,又有什么让他人意图不轨的? 总不能别人图他在青楼的那几个相好,或是他花费了大心思养在外宅的几只黄狗和蛐蛐、斗鸡? 李尧细细思量,抓着他的手一松,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好像也是,咱们家就这点家当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如若他们真想搞死咱们,随随便便给咱们强加一个罪名,或是派杀手悄无声息的把咱们给杀了,咱们也难以抵挡。” “贺将军,还请思量清楚,结拜并非小事,”李犰沉声道。 于他而言,贺洛成是个可用之人。 他在京都城并没有势力,而贺洛成乃是神机营都尉,在京都多年,多少有些人脉,除此之外,贺洛成特殊的身份,也必然掌握了一些他没有掌握的一些辛秘。 与之结为兄弟,李犰不亏。 贺洛成猛地一拍胸口,荡气回肠:“我贺洛成说出的话,断无收回之理,若不是深思熟虑之后,我也不会深夜而来!此番结拜,我绝无悔意,一字一句,皆是发自肺腑!” “老陈!摆下香案。” 李犰朝老陈郑重道。 看着两个疯痞似的家伙,李尧心里直发怵。 三言两语就结拜,玩呢! 更何况他打心里对贺洛成警惕,对于这个人,他不信任。 不多时。 老陈摆好了香案:“李犰少爷,夜深了,客栈里也找不着鸡鸭鱼作为贡品,只有这三盘点心,您看……” “只要有心,就算是没有供品,皇天后土也能见证,贺大哥,请!”李犰点燃三支香,递给贺洛成。 贺洛成接过,跪得那叫一个干脆:“李犰贤弟所言极是,今日我等三人在此结拜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有福同享,有难同担,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一听这话。 李尧往后挪了挪。 可到底还是被贺洛成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贺洛成笑道:“李尧贤弟,说好的三人结拜,怎能少了你,快来快来,与愚兄一同叩拜皇天后土,这一拜过后,你我三人便是兄弟。” “别别别,我就不凑这热闹了,我这人素来喜静,不爱热闹,”李尧苦涩一笑,心里却在毫不留情的痛骂贺洛成虚伪。 他还想活得更久一些,可不想被这人害了性命。 “跪下!” 李犰一声令下。 李尧两腿一软,两腿不停使唤跪了下来。 见状。 贺洛成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好贤弟,没想到你还是兄管严啊,如此甚好,长兄如父,就该如此。” “切!想当我兄长就算了,你居然还想当我爹,想得倒美!我就算是跪下,我也绝不会认你是我兄长!”李尧倔强的说着,一抬头看向李犰那冰冷的面孔,顿时又不受控制般低下了头。 “你这么看着我做甚,我有你一个兄长就够我受得了,再来一个,我还活不活了?”李尧小声地嘟囔着。 一听这话。 李犰无奈地笑了笑:“贺大哥,我与你结拜,你比我年长当为我兄长,李尧是我弟弟,不论结拜与否,他都是你弟弟。” “谁要给他当弟弟,我才不要!”李尧低声自言自语。 闻声。 贺洛成也不再勉强,两人对着香炉叩拜。 刚一结束。 两人还未来得及寒暄。 李尧就迫不及待的赶人:“这拜也拜了,我们还要歇息,就不留你了,老陈送客!” “你这贤弟,怎的如此心急,愚兄今夜前来,不仅是为了此事!” 贺洛成拉着李犰的手,坐在桌前,神色严肃:“孙右相原本想让你为孙公子替考,孙公子回绝了,然此事,还没完!” 第35章兄弟情深 “贺……贺将军,你刚才说,孙右相想让李犰给孙公子替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什么叫此事没完?” 李尧说着,突然看向李犰,后知后觉。 好家伙! 又让李犰未卜先知了。 难怪李犰在孙祖佑面前写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原来是藏拙。 这要是真让孙祖佑知道李犰的文章水平,那还不得逼着李犰给孙玉政替考,真到那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若真进了场,李犰一旦发挥失常,孙祖佑动怒,李犰还有命活吗? 贺洛成面色凝重道:“你我既是兄弟,有些事愚兄也不瞒你们,来之前,愚兄已经答应孙右相回京之后,将离开神机营,到户部,任六品主事。” “如果我所料不差,孙公子之后,也会到户部任职,至于你们,倘若二位贤弟能够顺利金榜题名,到时,或许也会分到户部。” 一听这话。 李尧更是云里雾里,对他的话百思不得其解:“贺将军,你这话倒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多少人求之不得能分到户部,我们要是真能金榜题名,就算考中状元,那也得先进翰林院,进入户部得到正经官职,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么好的事,怎么出自他口,反倒是要上刑场似的,一脸的悲壮。 “孙祖佑想要让孙玉政进入户部?”李犰沉声道。 “正是如此!” 贺洛成仿佛找到了知音,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李犰贤弟,你果然是聪慧过人,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你。” 一见两人的手攥在一块。 李尧的脸立马变得阴沉,趁机上前将两人的手分开:“就算是孙公子进入户部,那又如何?” “户部乃是龙潭虎穴,危险重重,”贺洛成抬眸督了他一眼,“不过同时户部也蕴藏着巨大的机遇,倘若能从中脱颖而出,为圣人排忧解难,他日,必能前途无忧。” “可一旦被牵扯其中,轻则丢官,重则家小不保。” “这,这么严重?”李尧心顿时凉了半截,没了刚才的斗志昂扬。 反观李犰,依旧是淡定从容。 十五年前,徐有道便是户部尚书,掌管户部多年从未有失。 当年徐有道出任救灾大臣,正是孙祖佑举荐。 徐有道被罢官夺职后,孙祖佑曾补任户部尚书,整整十年,孙祖佑在户部屹立不倒。 如今户部尚书余永元年老体迈,户部实则由左右侍郎掌管,五年来,左右侍郎不睦,明争暗斗,致使户部之内上下不和,勾心斗角,争端不止。 多年累积的各种项目堆积如山,其中更是盘根错节。 光是国库借款一项,就是一笔理不清的账,涉及官员成百上千。 如今的户部说是龙潭虎穴,一点也不为过。 李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面色无波:“近年来,边境不安,朝廷有心征讨却因钱粮问题无法成事,右相在朝多年,对朝局敏锐,又有后宫消息,孙公子此时参加科举,右相意欲将其安排至户部,或是此番征讨一事要提上朝廷议程。” “如此一来,或许果真是个机会。” 李尧一个头两个大:“我说小蛮儿,这听人说话,不能只听一半,他刚才说了,一旦牵扯其中,一家老小性命不保,这说明什么,说明有可能会存在抄家灭门的危险!万一咱俩都折进去,那老东西不就跟着咱们都玩完了?” “老东西?” “哦,就是我爹。” 李尧随口一答,回应贺洛成的话。 闻声。 贺洛成尴尬的笑了笑:“李尧贤弟还真是豪爽之人,不过此事确实是危机四伏,李犰贤弟,我想你还是好好的考虑考虑,如若不愿,你与李尧贤弟还可以在高中之后,由朝廷安排,只要是考上,左右是有官做的。” “小蛮儿,你听到了,咱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老东西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李尧急忙劝道。 可眼前的李犰,却是毫无退缩之意。 于他而言,这正是一个机会。 当初他父亲就是在户部任上被迫害至死,虽然过去了十五年,但或许户部还留有他父亲的痕迹。 更何况他此番入京,本就是奔着为徐氏一门报仇而去的。 但有机遇,他又怎会错过。 李犰微微一笑,道:“我倒是觉得贺大哥所言极是,若想往上走,就必须冒险,要想过得安逸平稳,走什么仕途?” “小蛮儿,你决定好了?”李尧突然变得正经。 “我所走的路,从来不是平坦,而你不同,李尧,爹只是让你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将来有个可以傍身的官职,你可以走一条和我不一样的道路,”李犰低声提醒着他。 原本他们就不是一样的人。 他有家业,有疼爱他的父亲,而李犰所拥有的只是血海深仇,身后空无一人。 他也没必要跟着李犰去冒险,不论进退他都还有路,可李犰没有任何的退路。 李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端起茶盏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奶奶个球的,你都这么说了,本少爷要是再退缩,那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出来时,爹说了,不论你干什么,我就跟你干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李尧也跟定你!” “少爷,您……” 老陈为之动容,眼里泪花一闪一闪的。 “少在这婆婆妈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东西是个怎样的脾气,要是本少爷撇下小蛮儿,自个儿图逍遥自在,老东西还不打断我的腿,本少爷素来桀骜不羁,没了腿,本少爷还怎么潇洒自在,莫说本少爷养在外宅的小宝贝们,就是青楼里的姑娘们,也要因为没有本少爷的光顾而黯然失色!” 李尧得瑟的挑了挑眉,俨然一副洒脱模样。 见他一副不靠谱的样子,老陈好不容易才积攒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 “少爷,您就不能让小的先感动完?小的跟随您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听到你说出这么一番慷慨即扬的话,结果这还没到一刻……” “行了行了,别絮叨了!” 李尧猛地站了起来,朝贺洛成拱手,郑重道:“贺将军,他日到了京都,还请多多关照,若是将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将军不吝赐教。” “该是如此,此番入京,不论二位贤弟有什么需要愚兄的地方尽管开口,既然结拜为兄弟,就当兄弟齐心,哪怕前方有艰难险阻,愚兄也定与二位贤弟一同去闯!”贺洛成一字一顿,郑地有声。 第36章我那兄弟不老实 送走贺洛成后。 已是夜半三更。 李尧不再赘言,自顾自躺在榻上,欣然入睡。 老陈为他盖上被子后,回眸看了看李犰,欲言又止。 里屋内。 李犰正坐在榻上,瞧见了几次三番在外徘徊的老陈。 “老陈,有话,但说无妨。” 老陈打量了一番双目紧闭的李尧,忧心忡忡,来到李犰面前,扑通朝李犰跪下,潸然泪下:“李犰少爷,少爷他本性不坏,您别看他平日里放浪不羁,一副纨绔模样,可少爷他心是好的……” “少爷年少时,老爷为少爷选了离家百里之遥的私塾,哪里的先生学问极好的,可那些同窗因为少爷年少,又是独自在外求学,总是欺负少爷,打那时起,少爷就想着若有兄弟,兄弟齐心,那些同窗定是不敢欺负他的。” “您别看少爷平日里话多,开朗得很,可实际上少爷心思重,好些时候少爷在外遇事,也不愿与老爷说的,总是一个人扛着,少爷是真心想要一个兄弟,能够与他交心……自从少爷知晓您是他兄长之后,高兴得很……” “我知道。”李犰抬眸目光灼灼望着谁在外头的李尧。 在全州,人人都说他李尧是个不可一世的纨绔,不学无术,不仁不孝。 可李犰知道,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并非是他真实的模样。 祠堂里,李尧为他赎回的匕首,还在他身上藏着。 这一路走来,李尧总是以李子瑜为借口,对李犰百般顺从,不论李犰想要做什么,又或是李犰遇到危险,他总是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头。 明明他没有武功傍身,却从未有退缩之意。 这一次,他更是选择了与李犰一样的路。 一条前途未知,生死未卜的路。 纵使如此,他也能睡得安稳,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在李犰面前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老陈先是一怔,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李犰少爷,您既然知晓少爷把您当成了兄长,为何不阻止少爷进什么户部?少爷没什么心眼子,又是直肠子,万一少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如何是好?” “就是我劝,他也不会听,这一点你比我更加清楚,”李犰看着熟睡中的李尧,思绪万千。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明明很怕,却又义无反顾追随于他。 老陈忙不迭道:“李犰少爷,少爷他肯听您的话,只要您坚持不让他进户部,或是不许他入京赴考,让他立即回全州,少爷也一定会听的……” “老陈,你是担心到了京都,我对他不管不顾,对吗?”李犰问道。 老陈是李家家生子,从小与李尧一起长大,对李尧的感情自是与众不同。 在他心里,李尧才是他的少爷,是他要守护的人。 可如今,李犰同样也是他的主子。 听着李犰一番话,老陈还以为他这是在责备自己,不把他当成主子,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李犰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能对李尧忠心这十分难得,我既然认了李子瑜为父,他便是我弟,不论到何处,我都会尽我所能庇护于他。” “老陈,你身体条件不错,如若你愿意,从即日起,我教你武艺,往后纵使我不能及时出现在你与李尧身边,你也能自保的同时,护卫李尧,你可愿?” “愿,愿意!” 老陈不假思索回应,眼里满是惊喜。 在与他交代几句后。 老陈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下意识就要和李尧分享,一瞧见李尧睡的正香,不敢搅扰,自顾自靠在榻沿,守着李尧睡去。 看着主仆两人,李犰百感交集。 当初在徐家,他也有这样的忠诚奴仆。 那时的他,也曾将那人当做了兄弟,可徐家覆灭之后,那人远走他乡,与他早已分道扬镳。 如今的那人,了无音讯。 深夜微凉,月色皎洁。 刚一躺下,满脑子那挥之不去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让他难以入睡。 越是靠近京都,他那早已尘封心中多年的记忆,再一次涌现。 在京都,他也曾有许多亲朋。 可这些人,大多数已经变了心。 至于孙玉政,纵使相认,李犰对他仍旧是保持着警惕之心。 时过境迁,瞬息万变。 他也无法保证这些曾经的好友,仍旧可信。 却不知,此时此刻,在房顶之上一抹黑影正悄然靠近他所在的客房。 一听到房顶上的动静,李犰迅速做出反应,悄然通过窗户飞身上了屋顶。 月光下,那一抹孤影却透着一股感伤。 在察觉那人熟悉的气息后,李犰并未靠近,而是隐身黑暗之中,悄然注视着他自顾自对月独饮。 直到黑影消失,李犰都不曾现身。 …… 咚咚咚…… 翌日清晨。 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李尧。 “挨千刀的,真是不让人有片刻安生,老陈你快去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搅扰本少爷美梦!” 李尧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抓起被子捂住耳朵,迟迟不肯睁眼。 老陈应了一声,房门刚一打开。 却见孙初落正站在门外,身后还紧跟着一名婢女。 “孙,孙小姐……” 一听是孙初落,李尧一激动,从榻上滚了下来。 引得门外的孙初落婢女小玉掩嘴偷笑。 李尧尴尬的爬了起来,一溜烟跑进里屋,将还在沉睡的李犰揪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起来起来,孙小姐来寻你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与孙小姐的情缘尚未结束,说不定此番孙小姐前来,是为了与你再续前缘的!” “续什么情缘,我与她有何情缘可续?好好歇歇,待正午再赶路不迟,”李犰双眼紧闭,朝他摆了摆手,又躺了下去。 他这话音刚落。 孙初落突然到了跟前。 一看到孙初落杀了进来,李尧尴尬得有些手足无措。 “那什么……” “出去!” “好嘞!” 李尧麻溜的跑了出去,不带一刻犹豫。 眼瞅着李尧跑了出来,老陈立马识趣,与他一块出了门,还贴心的为两人把门关上。 门外。 李尧刚要通过门缝往里偷瞄,小玉双手环抱于胸前,用身体挡住了门缝。 见状。 李尧倔脾气上了头,抱着手,朝她翻了个白眼:“我说姑娘,你家小姐现在可是和我兄弟同处一室,你就不怕我兄弟兽性大发,直接在里头把你家小姐给生米煮成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