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雨时》 第1章 第 1 章 远处近处都是漫天飘落的雪花,路人裹紧大衣,撑伞快步赶路,汽车飞驰而过。在路灯仅有的一点微光下,江梦殷切地伸出双手,晶莹的雪花迫不及待落到她手上,伴随着手掌一点余热,融化成一滩小小的河流。 她裹紧帽子,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哈了几口气,搓了搓手,希望能让冰冷的双手重新恢复正常体温。 正准备打车回家了,在包中来回翻弄找手机,大感不妙:“糟糕,我的手机?” 江梦一路踩着雪,一边懊悔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现在是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零零散散几个路人,再晚一点估计也打不到车。 她在来的路上不停地寻找,希望不要掉在半路。最终找了一圈,仍然没有寻到手机,只好回公司看看,在心里已经默默祈祷不要遗失了 江梦在一家青春偶像文化传媒公司工作,平日负责为公司艺人宣传公关之类的事项,大过年公司还有人在上班,倒也不稀奇,毕竟互联网时代信息更迭太快,半夜突然事发突然,还需要公关部执行各种任务,也好应对万一。 她加快脚步向办公楼走去,外面是漆黑一片,风吹得人直哆嗦,到办公楼层,还有几个端着泡面坚守岗位的同事。 “对,今年不回去过年了……没事的,我在这过得挺好的,你和爸爸除夕多吃点好的,除夕快乐……” 旁边办公桌的林卓刚挂完电话,此时正嗦着面,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打键盘,看到江梦原路折返回来,打趣道:“怎么回来了,准备来陪我加班吗?” “卓姐,除夕快乐,我手机忘拿了。” “好哦,除夕快乐,快回家吧,家里人要等急了。” 手机正躺在桌子上,闪烁着几条未读消息,江梦点开锁屏,正好是母亲打来的未接来电,还带着一句话:梦梦,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 她没有思索太多,下楼等电梯的功夫,顺便打开软件打车,很不凑巧,打车软件一直在刷新,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闲下来的功夫,点开和母亲的对话框,选择了视频聊天,几声音乐过后,接通了,传来是几声很急切的声音:“梦梦,今天是除夕,你还不回来吗?” “我今年有工作晚几天回来,妈,除夕快乐!” “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今年下雪了吧。” “下了,白茫茫一片。”镜头一转,是漫天飘落的雪花,路旁的树木已经银装素裹,车辆挡风玻璃堆积满雪,白雪皑皑的世界。 江梦和母亲嘘寒问暖了几句,就被催促吃年夜饭,挂了电话,但打车软件还在刷新,迟迟无人接单。 江梦懊恼地坐在台阶上,旁边还有家卖点心的店亮着灯,传来饭菜的飘香,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年夜饭。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只能买点糕点填饱肚子,在一排糕点里面挑来挑去,最后目光落在斑斓糕上,江梦揣着一盒斑斓糕,在台阶上吃了起来,白绿相间的斑斓糕味道确实很不错,冻得鼻涕直流,现在的样子也太狼狈了。 终于有司机接单,不过在四五公里外,江梦和司机磨了半天,终于说服司机接单,除夕再加上雪天,再浪费时间下去,在外面要被冻成雪人,一咬牙接受了司机加价,总好过漫长等待。 继续等车的间隙,人越来越少了,在路灯仅有的光亮照射下,这时一辆车停在路旁,车门被打开了,走下来一个撑着伞的男人,很高,穿着高领毛衣,外面是黑色大衣,从雪地里一步一步向江梦走来。 “你好,需要什么帮助吗?”男人文质彬彬,说着便把伞往她这边倾斜,笑眼盈盈,是那样温柔。 估计把自己当成什么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了,不过这种是什么新型搭讪方式吗?她忍俊不禁。 江梦坐在台阶上,仰头一看,高挺的鼻梁,眼下的痣,和那双无数次想要对视的眼睛——张晏檀,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哦,不用了,我……我打车了,司机在来的路上了。” 江梦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为了平复心情,不被看出任何端倪,只能强装镇定,看来他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张晏檀点了下头,走过她,到点心铺子,和老板寒暄了几句,拿着一个袋子就走了。他视线往江梦那瞟了两眼,就上车扬长而去,留下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江梦,感觉全身发热,耳根子红了,她不禁在心中骂自己,见鬼了一样。 好在半个小后后,终于回到公寓,此时江梦精疲力尽,回家第一时间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柜下找到个带锁的小盒子,但时间太久远,钥匙已经不翼而飞了,江梦起身在房东留下的工具箱中找了把锤子,“砰砰”两下把锁直接砸开了。 打开这尘封很久的铁盒,里面躺着很多很多封信,还有个小本子,青涩的字迹随着岁月逝去,已经泛黄,记载着欢声笑语,也记载各种少女时期的阴郁心事,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窥见自己少女时代的秘密,并且让它重现于不属于它的时间。 一通电话直接打进来了,记忆突然被打回现实,闺蜜周鸢鸢直接火急火燎地开口:“你过年不回来,我怎么找你玩,我要在家里被他们折磨死了。家里亲戚问我今年多大,该相亲了吧,我大学毕业没两年就让我去相亲。” “那你要不去看看?或许天降良缘。”江梦打趣道。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那些亲戚推的都是什么人。” “今年实在脱不开身,到时候再约你,回去我请你吃饭。” “拜,回见。” 挂断电话,江梦双腿盘坐在地毯上,准备捣鼓手中的铁盒 二零一六年九月十五日,与他在办公室擦肩而过,放学回家路上看到他和朋友一起打篮球去了,汽车飞驰而过,与之正好相反距离,我回头望啊望,最终还是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了。 十月十三日,一个月的时间犹如白马过隙,月考复习前夕,书本上的知识点如紧箍咒一般,头大了一圈。他原来是个理科战神,怪不得经常被抓去背书,难怪每次在办公室被语文老师打趣,因绞尽脑汁而背不出课文,只能两眼相对…… 她顾不上看这些信纸了,匆匆洗个澡,实在是太累,头发没吹干,把头垂在床尾,让湿头发自然干。 江梦做个了很不自然的梦,梦中的张晏檀对自己笑,但她只是止不住鼻头酸,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顾不上别的,她侧着脖子从床上起来,她很容易水肿,先拿两根皮筋分别扎住左右两个耳朵。 磨磨蹭蹭了一会儿,随便洗漱两下,挑了件棕色大衣,搭着马丁靴就出门了。 办公大楼,正好碰上交班的卓姐,此时两眼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打着哈欠,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打了声招呼:“早啊!” “卓姐早。” 聊了几句,江梦回到自己办公桌,打开电脑一阵忙活。正好她负责的艺人,是去年刚转型,之前是个爱豆,但是他上不够得到顶,加上年龄在先前行业市场不太景气,需要另辟出路。 但是去年暑期上档了他的剧,收视率很高,并且连系了几个营销号发红稿,一时间话题突然暴涨,剧红了,也离不开网络上一系列磕cp的人,短时间内cp是能刷数据,但是购买力这些更看唯粉。现在最重要是怎么提纯,因为依靠cp并不是长久之计,对后面一系列商务活动和之后发展,还是有局限性的。 他昨天翻了cp粉,一堆人炸开锅,嚷嚷着磕糖,但是底下的唯粉评论也刷得很快,那么这算时间的唯粉转化的工作还是初见成效。 江梦开始头痛了,看来是昨天不吹干头发就睡觉的后果,她揉了揉太阳穴,也无济于事。她走到休息室,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端着正冒着白气的热水,俯视着昨天遇见张晏檀的台阶,他眉眼倒是成熟很多,不过眼下那颗痣,倒是很好认。 忙碌两天,江梦化身人形陀螺,递交各种收集好的数据报告给上面,又要把各种待定事项一一交接好。 忙完这一切已经七八点,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心想从公司火速回家,收视下行李,出发去机场时间绰绰有余,拎着包哼着歌下班了。 在飞机上,江梦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见身穿校服的张晏檀在走廊尽头向自己招手,夕阳下,自己飞奔过去,想要赶上张晏檀的脚步,任凭她怎么跑,都无法靠近。于是闪过一帧帧走马灯,就突然被叫起,被乘务员告知已经抵达青市了。 耳朵耳膜疼痛,耳鸣涨涨的,赶紧从包里掏出两个口香糖,嚼了几下,终于好了点。 一堆人在接机,挤着人堆,闺蜜周鸢鸢正在人堆里踮着脚,“梦梦,我在这!” 周鸢鸢直接来了个熊抱,“多久不见了,给我抱一下,没忘了我吧。” “无论走到哪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江梦拖着行李箱,准备向出口走,被周鸢鸢拉回来了,“诶还有个人。” 走来的人,穿着个薄衬衫,刚下飞机带着些许疲惫,眼睛布满红血丝,头发有些乱乱的,张晏檀看着俩人,挥了挥手。 回程的路上,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周鸢鸢先开口:“这我发小江梦,张晏檀这我就不介绍了,比我们大一届学长。” “等下先送梦梦回去,我接张学长还是奉我妈之命,隔壁的张爷爷念叨他孙子回来陪他过年,让我过来接人,我想着那两个人一起接好了。” 话音落了,安静地只剩音乐再唱“loving you,I believe he loves me deeply,but he never says……” 江梦坐在副驾驶,不停透过后视镜看张晏檀表情,或许是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的目光,一瞬间这两人在后视镜对视起来,江梦立马移开视线,甚至心虚点开手机。 可能长途劳累导致他很疲惫,不一会儿靠着座椅睡着了,江梦立马调低了音乐声,随着路途颠簸,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一个半小时后,江梦结束了路途,终于到家了,临走的时候,张晏檀还睡着,睫毛长长的。 车驶出小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睁眼望向副驾驶,但人早已不见,只有音乐继续唱着“Please don''t tell her that I have fallen in love with her……” 第2章 第 2 章 回来正巧遇到隔壁邻居林奶奶开门,拽紧手中垃圾袋,看到她回来,立马欣喜地打招呼,边夸她长高了,她回应了个笑脸,心里嘀咕:虽然林奶奶从小看着自己长大,但其实她十六、七岁就不怎么长,而且她都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 刚进门,母女两人还没换下鞋,就传来父亲喋喋不休的埋怨:“怎么还没把饭菜做好,谁家这个时候还没上饭菜……”父亲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突出还是他那个啤酒肚。他一手端着茶杯品茶,瓜子皮凌乱洒满整个茶几,好像这样才能意识到他的不满,一手拿着遥控器在每个台来回切换。 江梦看到这目情景,气不打一处,准备冲过去和他理论,被母亲赶紧拦住了:过年了,别伤了和气。她嗤笑了两声,转头换拖鞋去了。 “梦梦,你去休息,顺便把行李收拾一下,我去准备饭菜,一会儿等开饭了。”边说着把她额头的碎发拢在耳后,推着她回房间。 “妈,需要帮忙就叫我。” 母亲转身就进厨房开始烹饪处理好的食材,葱油蒜爆炒的“滋滋声”,好一阵香味。 江梦不忘白了两眼坐在客厅,只会把身边的亲人当仆人使唤的父亲,转身穿过客厅,走进自己的房间,被子枕头干干净净的,也没有灰尘,看样子房间经常会有人打扫,大学的时候,母亲经常坐在她房间里,和她聊家常,叮嘱她注意身体,最后都是恋恋不舍挂电话。 她直接躺倒在床上,一边望着窗外的夕阳,那抹紫蓝相间的颜色,划清了天空的界限,只有几只鸟在天空中盘旋,坐落在远处的电线杆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妈妈叫醒吃饭。她睡眼惺忪,揉了揉太阳穴,拖着“踢踏踢踏”的拖鞋就前往饭桌。 小时候总是很讨厌上饭桌,也许是因为饭桌上有斥责,有无法争辩的言语,总让脑子宕机很久,急切希望时间快些过去,还真要感谢这种吃饭迅速的习惯,甚至不是从中学生活分秒必争里学来的。 兴许是她自己变得更加坚定,再也不用以最脆弱的那一面向着别人,亲人也好,除了问点工作上的小插曲之外,倒也没太多的交流,都是她听着母亲眉色飞舞叙述各种生活中的趣事和倾诉一些生活中的烦恼,时常被旁边的父亲呛了两句,但都不太在意。 “梦梦,去把桌子上那盒草莓拿过去给林奶奶。” 江梦敲开了隔壁林奶奶家的门,但走出来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是她的孙女,扎着两个小辫子,笑眼盈盈:“姐姐好,奶奶!邻居姐姐来了。”转身跑进屋子里喊着,眼睛不离手中的游戏机。 “我妈让我拿盒草莓过来,我放桌子上啦。”江梦放下草莓,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准备原路返回。 这时候林奶奶的女儿莫阿姨出来了,“梦梦啊,你有没有看到林奶奶啊,倒垃圾怎么那么久没回来,我以为到你们家叙旧了。奇了怪了……吃饭时间还不回来,我打电话,发现手机还在家里。”莫阿姨带着一丝紧张。 她安慰了下莫阿姨,换了双鞋,下楼一同寻找,小区零星几个人,开始四处询问,但都不见林奶奶的踪迹。 江梦让莫阿姨先去调监控,自己继续在周围寻找。 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天际,夜幕降临,夜晚降温了,她冷得直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她想把手伸进口袋,发现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有点欲哭无泪了。好在,手机铃声响了。 莫阿姨在电话里激动得带着一丝哭音,说人找到了,走到三公里外的公园里,一个人坐在湖旁边,嘴里一直嘟囔着,路人看到她,有点神志不清,以为她要跳湖,见义勇为一把把她拉到旁边的公园椅上。询问她家里人呢,她就更说不清楚,一边点头,一边说要给家里人做饭,都等着她吃饭。 最后还是她拿出照片要介绍她丈夫的时候,在照片背面写了两三行数字,原来是先前就害怕自己忘记回家的路,提前准备好了这些。 江梦一踩油门,莫阿姨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口唇打颤着,眼泪不停在眼里打转,急红了眼,她边安慰副驾驶的莫阿姨,边向路人提供的地址驶去。 公园湖边的公园椅。 莫阿姨看到坐在那不知所措的林奶奶,一下扑了上去,比因担忧而指责,先来的是泣不成声,“妈,你一个人走这么远,我们都很担心你……知道吗,不能一声不吭就走这么远……” 林奶奶看到在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哽咽着说不出话,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轻拍她的后背,像小孩子一样认错,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莫阿姨连连向树底下的男人道谢,江梦刚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穿着风衣的张晏檀俯身蹲在林奶奶旁,耐心地倾听老人的家常便饭,还有照片上的“爱情故事”,不时附和她,笑声不断。 张晏檀看到江梦俩人过来,准备起身,附身哄老人蹲久了腿麻了,起来差点没站稳,一个酿跄,差点摔倒,还好靠了下后面的树桩。 莫阿姨见俩人认识,便不再打扰,想着老人在外面吹了几个小时的风,寻到的时候也乏了,林奶奶意识恢复了一些,嚷着回家要吃饭,于是她先带林奶奶回家了。 两人走到湖边的栏杆处,因为天气有些冷,她穿的些许单薄了,她蜷缩一团。张晏檀在她旁边也坐下来。 “嗯……今晚太感谢你了,如果没有遇到你,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意外,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江梦冷得有些口齿打颤,湖边吹过“呼呼响”的风。 张晏檀把自己的风衣脱了下来,双手递给她,“穿着吧,别着凉了,洗了的,就穿了今天出门而已。” 她接过衣服,还有股柑橘混合着柠檬清新的味道很好闻,和他本人很像。 “还有不管是谁,我都会帮忙的。她有些记忆错乱,会把过去和现在的事混淆,或许可以带她上医院看看。”他一直眺望着湖中心的亭子,转头凝视江梦,眼睛有柔光。 “林奶奶是我邻居,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她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埋头抱住膝盖,无声哭泣。 寂静片刻,她啜泣道:“每次我只要路过她家门,她都会躺在那个摇摇晃晃,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躺椅上,还会亲切地问候,放学忘带钥匙,还可以去她家里,她会倒一杯凉白开,把果盘递给我……我真害怕她到那种胡言乱语,到不认识所有人的地步。” 张晏檀轻拍她后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顺手递给她,指尖接触瞬间,一股暖流滑过全身。她不得不承认,有个人可以耐心听她倾诉,看透她所有架起的伪装,这种感觉很奇妙。 张晏檀抬头仰望一下天空,咬住嘴唇,“记忆中奶奶一直都是个很和蔼的人。生病之后,经常反问我怎么一下蹿那么高,大家哭笑不得,最后也就随她去了。生老病死是人的必经之路,但是我们曾经还有这些美好的记忆就够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说话也不紧不慢,仿佛要和这寂静的月色融进去了。 风声呼啸而过,要把人卷跑似的。两人绕着湖边开始散步,直到街上空无一人,意识到已是夜深,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籍淡的光亮。 “今晚谢谢你听我倾诉。” “我送你回家。” 此时,“噼里啪啦”的响声从远处响起,一眼望去,几个火星子迫不及待冲向空中燃起了白烟,随即四分五裂炸出几朵绚丽的烟花,染成一幅五彩的画,最后消散在黑夜中,无影无踪。 江梦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点了两下,烟花就被收入镜头中。 “好漂亮的烟花。” “新年快乐。”张晏檀喃喃自语。 不过美丽的景象都是短暂的,烟花不一会儿就放完了,黑夜中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来过。 第3章 第 3 章 送她回去的路上,虽然外面寒风飕飕,但是江梦全身有些发热,不知道因为车窗全关不透风的缘故,还是因为旁边的人。 张晏檀看出她有些不适,询问她是否要开窗,她连连点头,只好靠着座椅向窗外望去。外面的风呼呼吹过,甚至吹的人有些头疼,但她此时格外清醒。 但有时候人活得太清醒,并不是好事。她对江晏檀的记忆都留在高中时候了,已经超过了一只手能数清的时间,七年前的高中生活,已经越来越远了,可惜永远无法阻止时间逝去。 她对张晏檀高中之后的生活了解的太少,只知道考了省内的大学。 在她高三那年,学校为了勉励高三生,邀请了一些往届生回来演讲,当时可能因为军训的缘故,人黑了几个度,但还是一如既往在人群堆中吸睛。 各种想法交织在她脑海里,不一会儿她睡着了,不光是今天赶路回家,还是处理林奶奶那事,已经让人有些精疲力尽了。 车窗缓缓地关上,张晏檀等红灯的空隙,侧头看了下身边的人,只有匀称的呼吸声了, 她今天出门穿着很单薄,他从后座拿来一条毯子,贴心地帮她披盖上,为了不让她歪着脖子睡得那么难受,把副驾驶座椅往后调了调,顺手把音乐声关了。 穿过大大小小的道路,最终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绿油油的爬山虎挤满墙上,昏黄的路灯照着,道路边还有些墨绿色的青苔,街道居民都已熄灯休息了。 她还没醒,头发被风吹得很凌乱,她脸型是很流畅的鹅蛋脸,一双杏仁眼,睫毛天生很长,每次眨眼,都是扑闪扑闪的,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谈不上是那种五官很精致,但是很耐看,小家碧玉的感觉。 昏黄的路灯照在她脸上,张晏檀没有吵醒身边的人,而是闭目靠着座椅。 一阵手机铃声响了,江梦睁开了眼,一瞬间睁眼,眼睛被路灯灯光刺激,一股晕眩感袭来。 张晏檀接起电话,放到耳边,是一声很大的斥责声。 “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小子在外面干什么,不管我这个老头子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我等下就回去,不会又是我哥出的馊主意,假意让爷爷催我回去。想吃什么宵夜,我等下带回去。”张晏檀似乎心情很好。 “这就对了,我要吃楼下的烧烤,就楼下药店对面的那家烧烤……微辣多芝麻。” “挂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放下手机,看到江梦醒了,就直接送她到院子门口。 他要走了,江梦突然喊住他,内心此时很纠结要说些什么,表示自己很感激他送自己回来,还深夜长谈。 “张晏檀谢谢你,谢谢你听我倾诉那么多,还送我回来。”她的眼睛笑成一道月牙,他一转身,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没事,天冷快进去吧。”他从容一笑,嘴角勾出个向上的弧度。 江梦看着他走进车里,紧接着汽车发动,消失在胡同尽头的路口。 她哼着歌要准备进家门,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赶紧脱下来,害怕被母亲看到会误会。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家里门,一片漆黑,父母房间的门也熄灯了。她长吁一口气,走进自己房间,直接趴在自己床上,今天发生太多事,要让她好好捋一捋。 衣服上的柑橘柠檬味很好看,她用鼻子长吸这股味道,很像他本人,阳光,但有酸涩味,是对她本人来说的,因为曾经喜爱过但遥不可及的。 她已精疲力尽,洗完澡,连护肤品都来不及涂抹,就昏昏的陷入沉睡。 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但晚上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来破坏睡眠质量了,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伸了个懒腰,拉开了窗帘,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眼,但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厨房里锅碗瓢盆连绵起伏,油刺啦刺啦地淋到切好段的葱花上,煎至两面焦香的荷包蛋静静地躺在骨汤面上,淋上一点刚准备好的葱花油,撒上一些葱花沫,妈妈最拿手的葱花汤面就好了。 江梦很喜欢葱花汤面,绿油油的葱花浮在骨汤上,家里的味道永远让她迷恋。 “妈,你怎么知道我巨想吃这口。”她接过母亲递来的筷子,迫不及待品尝面条,劲道顺滑,滑过喉咙,连带着面的温度滑过心头。 母亲一边坐在她旁边,帮她捋过额头边的碎发,一边笑着:“慢点吃,你不在家都没人会夸我这碗面,果然只有你最不吝啬夸奖了。” “妈妈,以后我一定常回家看你,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她突然别过脸,很认真地看着母亲。 “说什么呢,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就不让你操心了,我在家挺好的……挺好的……”妈妈紧闭着嘴不说话,借着洗碗的理由,一个人偷偷在厨房抹眼泪。 她没注意到江梦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环抱着母亲那一刻,她发现陪伴她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年纪到,现在可以独当一面,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的那个人,已经瘦弱了很多,应该是自己长大了。 她时常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很容易热泪盈眶。 她总是不停思考,在一些长辈口中得知母亲,早些年是个很爱美的小姑娘,也知道后来结婚后,为了更好照顾家庭,不惜辞掉了安稳的工作,来操持着家里的一切。 她安慰着母亲,就像很多年前,她大考前总是心态崩了,焦虑的整宿失眠一样,母亲靠在她的床头,不断抚摸她的头发,轻声细语,伴她入梦。 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江梦抽了几张纸巾,擦了下双手水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鸢鸢。 “喂,你快出来吧,我在家里待不住了。”周鸢鸢火急火燎地开口。 “什么情况?” “你再不出来,就见不到我了,我被家里人不停催促相亲,再不出来避一些,我都要抑郁了好吗?” “好啊,老地方不见不散。”江梦听着忙音,放下手机。 “妈,我出门和鸢鸢玩去了。你一个人在家无聊,可以拿我带回来的平板追剧,我中午饭可能不回来吃了。”她说完,一头扎进卧室里,准备打扮一下出门。 她画了个淡妆,穿了一身卡其色,腰间系了个蝴蝶结的风衣,下半身是深蓝的牛仔裤,脚踩一双德训鞋就出门了。 咖啡店门口,周鸢鸢早已经等待许久,突然凑过来,给了个大大的拥抱:“梦梦,我真的要被他们催疯了,只有你可以救我了。” 江梦摊手:“那你来我家住,正好陪我一起。” “我不去,我怕看到你爸凶神恶煞那张脸。” “还说只有我可以救你呢。” “别的办法可以,但是这个不行。你忘记了,你爸当时把,当成带坏你,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这点很像她爸的行事风格,势利眼、看人下菜碟,倒是让她苦恼很久,连她交友的层面都涉及到了,所以上学时的朋友最后都是走的走,散的散。 周鸢鸢倒是为数不多和她玩得如胶似漆,她们俩的地下革命友谊倒是从高中一路延续到现在。 “两杯摩卡,在这喝。” 她对咖啡属于完全不感冒,上学时喝咖啡就会犯困,还好奇咖啡包装袋上的提神醒脑功效到底是心理作用,还是只对部分人生效。 周鸢鸢太喜欢喝咖啡了,高中晚上偷偷通宵追剧,第二天眼圈黑黑的,强忍着困意,一边往嘴里倒咖啡粉,一边猛喝一大口水,苦味带着一丝酸涩味直冲天灵盖。还和江梦说自己太会利用时间,不过效果不佳,还是“咚”地一下睡死在课上,把当时任课老师给吓一跳,还以为她生病了。 俩人走到角落的位置,面对坐下,江梦拨弄着桌上插在瓶子里的小花。 周鸢鸢一手撑着脸,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很郁闷道“从前觉得只要长大了,就会有很不一样的生活,这句话倒是没错了。可是我毕业工作没两年,催促相亲这算什么大人生活,完全没有一点自主选择的权利。” 江梦思索了好一会儿,抿了一口奶油和咖,苦涩味席卷口腔,凝视着咖啡,半晌开口道:“我无法接受得先确认好关系再去了解彼此,我只相信一见钟情,我没法爱上一个第一眼就不爱的,那样度过漫长岁月,也太痛苦了。” “那你相信正缘吗?” “哈哈,我看上的人当然就是我认定的正缘了” 俩人一人一嘴,开始各种话题大杂烩的讨论,不时传出两句笑声。多年以前大家都还没各奔东西,在课后凑在一起讨论各种话题,比如天气、爱看的剧集…… 刚走出店门就看到路边围着一群人拿着手机四处转来转去,在寻找目的地,不时传来“酒吧”这两个字。 “梦梦,要不我俩去看看,顺便借酒消愁。”周鸢鸢两眼放光。 周鸢鸢酒量不算好,喝到醉醺醺的,去厕所的路上,走路飘飘然,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脚跟。抱着厕所一顿吐,还强装无事发生,但脸有些红而热,沁出细汗,倒是出卖她了。 “这酒吧怎么没有空调,好热啊!”周鸢鸢抓着酒瓶子不放,一边狂给自己扇风。 “你喝醉了,圆圆,我送你回家。” 刚出酒吧,周鸢鸢已醉得头脑不清了,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嘟囔着头晕乎乎的,又是抱着门口的杆子又哭又笑。 没办法江梦只能哄着她,任凭她往自己身上靠,希望能让她舒服些。 江梦不放心她一个人乘出租车,只好把她送到家门口。周母搀扶着她进门,虽然在数落她喝得醉醺醺的,但还是把她送回房间后,去厨房给她煮醒酒汤了。 周母端了一杯热水递到她跟前,坐在沙发上说道:“梦梦啊,幸苦你把她送回来了。” “没事没事。”她捂着水杯,手暖和起来了,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从何开口,一直扣到大拇指有些疼痛。 在周母送完醒酒汤之后,她平复下心情,深呼吸了几口。 “阿姨,我有事想和你说。” 周母停下了手中的事,和她面对面坐下了说:“当然可以呀。” 她其实已经在脑海中反复演练了好多次这些话,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阿姨,其实圆圆,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她会严谨思考后再做事。恋爱婚姻这些事,她可以自己做出选择。你们都希望看到我们小辈幸福,但幸福有很多种,不仅仅只是恋爱婚姻上的,幸福就握在我们手中,就在当下。” “当然……她很爱您,在外面总说很想家,想念家里的一切。”说完这些,她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周母捂着面,有些哽咽:“我总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照顾她,会不会过得很辛苦。” 这时一双手伸过去抱住了周母,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阿姨,我会一直陪着她的,有我在,你放心,圆圆是我最好的朋友。” 周母把她送下楼后,经过单元门,转角处看到了个熟人,昨天晚上刚把自己送回家的张晏檀。 他脖子上挂了条毛巾,头发有些湿漉漉的,上下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拎着一个灰色的运动包。 看着对方好像没有看到自己,她准备沿着两边都是花花草草的小道出小区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