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路不知期》 第1章 第一章 我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尾 “日正林方合,蜩鸣夏已深。” ——《夏日感怀寄所知》 ---------------- 重逢,多么美好,令人渴盼的词。 当你真的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再也不想离开你。 - “林正深!!” “林正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男人戴着口罩,黑色鸭舌帽压在头顶,只露出微微上挑的眼尾,眼里含着笑意,讲话是记忆里惯有的、蛊惑人心的磁性清润嗓音,勾人心魂。 “林正深!我好喜欢你啊!!!《警号1314》真的好好看啊!你和柒柒真的好搭,什么时候再二搭啊?!” 身旁的女孩陡然拔高音量,耳朵被她震得发麻,胳膊还伸得老长,手里攥着纸和笔,一个劲地往前递给前面的男人。 男人也被这突兀的嗓音吸引,他侧过身来,依旧带笑地接过女孩的纸和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着。 “林正深,你什么时候再进剧组啊?”女孩迫不及待地追问。 男人抬起眼眸,将纸笔递还给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像狐狸一般眯起,危险又迷人。 他说:“下个月吧,辛苦你们专门跑一趟了,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时了盯着男人的手发愣,白皙如玉的手上,右手虎口的位置赫然有一颗淡淡的朱砂痣。 她瞳孔骤缩,呼吸都跟着颤抖,即使来之前已经断然他就是那个人,可现在再看到属于他的特殊记号,还是心脏猛地一颤。 这就是他。 消失了两年,又突然以公众人物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 男人转向她,含笑的眸子略显疑惑,扬起了眉。 时了的安静沉默让男人不由地多看了两眼,那双桃花眼和眼角的泪痣让他想起一位故人,但她戴着口罩无法辨认是不是她,只好礼貌性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和笔签上名。 她从头到尾都没和其他人一样争先恐后和他讲话,平静得过分。他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今天天气太热,妆花了她才没反应的。 干脆利落地签好后,他还贴心地盖好笔帽递还给她。太过沉默,他又补了句“感谢支持”,转头继续给下一个签。 时了看着他的背影,捏着纸张的手慢慢收紧,欣喜过后只剩下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独善其身,独留她一个人守着那点零碎的回忆整夜辗转反侧。 他为什么可以说走就走,杳无音讯,又若无其事的回来,发展自己的事业鸿途,仿若她这个人不曾出现过在他的生命里。 周围的人群太过疯狂,直接将她挤到了最后面,但她依然能看到站在人群中央耀眼的他。 他太高了,想忽视都难。 就跟两年前那样,站在人群里永远都这么突兀,一眼就能找到他。 男人似是有所觉,顺着视线看了过来。 仅一眼,他也呼吸一滞。 他看着女孩半挂在耳边的口罩随风摇摆,莹润饱满的指尖夹着那张签着他艺名的纸,下一秒就从指尖滑落,被吹到不知道哪儿去了的角落。 女孩粉嫩的嘴唇在视线里一张一合,没有声音,但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 祁路。 我恨你。 时了在眼泪要滑落时迅速转身,大步向会场外面走去。 什么林正深? 他也好意思取这个艺名。 欺骗真心的人,没资格谈爱。 身后的嘈杂声渐渐弱去,脑海却响起另外一个温柔的声音。 “林正深,爱正浓。” 这是他在采访节目上说过的话,也是在一个盛夏的夜晚,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过的话。 林正深,爱正浓。 鸟儿向往森林,为的只是寻求一处安身之所。 我向往你,想在你心里寻一处属于我的住所。 ——时了,我喜欢你。 ……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先是欣喜、悲伤、愤怒,可愤怒过后,无力感又充斥着全身,像狂风暴雨拍打过后的湖面,幽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时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的出租车,怎么回的寝室,怎么躺在床上的。 空调机嗡嗡地响着,她脑子乱麻麻的,闭上眼就是祁路那长近乎邪魅般的脸。 他长得很好看,五官很立体,眉毛如剑,睫毛又长又直,眼尾狭长微微上扬,鼻梁直挺,嘴唇红润,上唇比下唇薄些,却也饱满。 她坐起身来,怒火和委屈又漫上心头。 “了了,你醒啦。”室友樊璐璐听到动静扭头抬眼看她。 时了坐在高床上,乌黑亮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手指嵌入发丝间抓挠着,是一贯烦躁时有的动作。 “嗯。” 她垂下手又问:“你没去听讲座吗?” 樊璐璐手里的电容笔敲了敲桌上的平板,说:“没去,社团的海报还没画完。况且天气这么热,去那个会议大厅人挤人,空调都吹不到。” 时了踩着楼梯下了床,走到书桌旁,整个人都围绕着很低的气压。 樊璐璐又看了她两眼,问:“你不是去追星了吗?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时了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很烫,哭过的脸上还黏黏的。 “太热了,看着也就那样,我就先回来了。” 语气轻淡,和前段时间拼命在表白墙上询问别人有没有入场券焦急的时候判若两人。 樊璐璐鼓着腮,闷闷道:“要不是一张券被黄牛炒到那么贵,我肯定就买一张跟你一起去看了。” “那可是林正深!刚出道首部剧就秒杀所有热播剧!那张脸简直全网无代餐!”女孩红着脸,双手握拳抵在下巴,眼里冒着星星,犯着花痴。 时了把湿巾捏成团投到垃圾桶里,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还好吧,凑近了看也就是张普通的网红脸,没什么特别的。” 樊璐璐靠着椅背仰头看她,大眼睛眨巴着:“那你干嘛花一千多去看他啊?” 时了拉开椅子坐下,不紧不慢地拿起保温杯拧开:“一开始还挺有兴趣的,你也知道我这人想什么就会一头扎进去做好。追星也是头脑发热,到了那看到本人感觉也很普通,白瞎我那一千多了。” 她说的坚定还带点嗔怒,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追星去的。 “哦~”樊璐璐直起身来,改为侧着和她说话:“那你没拍点照,要个签名啥的?到时候挂到网上卖掉也可以回点血,不然这一千多真的亏死了。” 时了抬手想喝水的动作一顿,她当时只顾着恨祁路了,那张纸后面飘去哪了也不知道。 她继续抬手抿了一口,“没有。” 樊璐璐仰天长叹,替她可惜那一千多。想了想她又说:“不过林正深演技确实厉害,第一部剧就这么自然,完完全全就是角色本人。” 时了也看了那部剧,当时就是樊璐璐和郑书未一起用平板在那边看,激动地一直尖叫,她好奇也凑上去看了一眼,却不想屏幕上的男主角就是她每天魂牵梦绕的人。 后来她自己搜了整部剧看,祁路,也是艺人林正深饰演的男主角季远,剧里是一个警察,很正义的角色。不可否认他确实演的很好,季远执行任务受伤时她忍不住为他揪心难过,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 室友们都还安慰她那是剧情需要,艺人本人还活的好好的。 她自己都分不清是为主角季远难过,还是皮下的林正深。亦或者是为了初恋祁路。 时了放下水杯,又顺手拧上杯盖:“他要是演技都烂,我这一千才真的是白花了。” 宿舍门外传来钥匙转锁芯的声音,打开门后另外两个室友也挎着包回来了。 门打开的瞬间潮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时了皱了眉,她不喜欢这股热气,好在孟棠进来后很快就关上了。 郑书未看她也在,惊奇道:“你不是去看林正深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看微博上有人在发晚点还有游戏互动呢。” 时了又把对樊璐璐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郑书未从包里掏出手机,又上微博看了下,现场视频上的林正深还是很帅。 “哪里普通了?这张脸都快迷死我了。” 樊璐璐小跑到郑书未旁边,一起看手机画面上在会场里热情营业签名的林正深。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T恤,戴着鸭舌帽,眼睛含笑地给现场的粉丝签着名。镜头怼到面前也没生气,只是往后扬了扬笑着温声提醒。口罩取下来的时候,那张脸帅的没天理。 郑书未和樊璐璐又开始犯起了花痴。 时了指尖无意识地扣着书桌上的小坑,有点闷,空调风吹不散的闷。 反正她讨厌他就是了。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时了回神,伸手拿起书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小语:学姐,明天要彩排哦,别忘啦。 小语是大一的学妹,和她一样是广播社的社员。 时了:没忘,明天见。 小语:明天见~ 他们要为校庆做准备,明天要去大礼堂堂正式彩排一遍,她作为主持人要上台,后天就正式演出了,现在却没什么状态,头有些疼。 …… 林正深挺拔如松地站在台上,手背在身后,掌心出了层薄汗,有点黏腻,脸上还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心脏从下午见到她开始就很慌乱的跳动,以这样的方式跟她再见面真是奇特,她也会看他演的剧吗?林正深感觉面前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有点难以呼吸。 主持人笑的不见眼,问着:“正深在《警号1314》饰演季远一角,这个角色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感触,可以说说吗?” 林正深接过话筒,从容不迫,循序渐进道:“首先很感谢《警号1314》的雷明导演给予我的这个机会,其次也要感谢所有拍摄和后期的演员、工作人员们,真的很感谢。”他说完鞠了一躬,又接着说:“在《警号1314》里饰演季远一角,我先说说我对这个角色的看法。” “季远真的很有牺牲精神,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维护治安、保卫家园、守护人民,这些都是很基础的事。但他敢于为国家、为人民献上生命,即使是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范畴也毫不退缩冲上前,真的很让我感触,警察这个职业真的太伟大了,很荣幸能成为展现他人生故事的诠释者。” “其次就是季远对自己感情方面吧,先为他人,再考虑自身这点就没有很好的顾虑到身边的人。毕竟温柒老师饰演的任洛一角,作为季远的爱人,季远没有顾及到爱人的安全将她置身危险之中,导致两人互相猜疑、误会,还是很让人难过的,不过也就是这样的不足让季远这个人物更为鲜活,更像现实生活中的大多数人吧。” “所以我觉得,季远这个角色带给我的感触是一种正能量,让我了解到一些我们幸福安稳的生活背后,总是有这样一群人心甘情愿放下自己的生活、感情、家庭,替我们负重前行。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触,也让我开始反思,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该怎样为社会制造良好的风气,为前行者们分忧。” 说着助理就跑上台递了个证书,林正深端着证书,笑道:“所以我就把《警号1314》收到的所有利润都赠与了榕城公安,作为土生土长的榕城人,作为一位公民,为前行者们献出一份微薄的力量。” 台下的粉丝们惊呼,掌声接连起伏,闪光灯也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在他身上。 主持人也很感慨地鼓掌,又笑着说:“看来我也得好好反思一下了,但无奈主持人工资微薄,只好做个克己守法的好公民不给前行者们添乱了。” 众人爆笑一阵,气氛火热。 主持人趁热打铁:“刚刚正深提到温柒老师饰演的任洛,剧中与你所饰演的季远互为爱人。可以说说你对任洛这位女主角的性格看法吗?” 林正深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犹豫了会,说:“任洛这个角色,我个人是比较喜欢她的性格的,遇事沉着冷静、做事干脆利落,从不给季远添麻烦。唯一不太好的一点就是不愿过多表达自己的想法和爱意吧。其实女孩子大多都是这样的性格,在爱人面前只想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更何况作为警察爱人的任洛呢?” “但我还是想说,女孩们,适当与爱人倾诉烦恼、依赖对方、露出脆弱的一面未尝不可。毕竟,你们是爱人,不是吗?”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主持人也是男性,都被他这一番说辞激得热泪盈眶:“正深真的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恋人、夫妻之间都互为爱人,想给对方展现最好的一面是情理之中,但总有恋人想着自己不够完美,配不上对方不肯放下面子,导致多少相爱的人抱有遗憾分离。” “所以无论屏幕前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应该大胆地直面自己的内心,毕竟对方是你的爱人,错过了,才叫可惜。” “好了,言归正传,今天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像任洛这样的女孩儿,正深会不会心动呢?” 屏幕里,台下的尖叫声快要盖过主持人的声音,场面有些混乱,观众都很期待地望着他。 时了也屏住呼吸,心脏扑通跳动,等待他的回答。 林正深喉结滚动,他垂下眸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忽然扬起。 “会吧。” …… 时了摘掉耳机,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挂在指间,她心脏抽疼,只是会吧,简短的两个字就掺杂着许多不确定因素,一如他们之间飘渺虚无的特殊关系。 她闭上眼,泪从眼尾无声滑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夜深人静时思念你,可你好像已经忘记了有人在等你。 林正深结束采访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了,事业刚起步,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的做到最好才放心。 “今天表现不错,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去榕大露个面这个月就彻底休息了。”经纪人柳以贞看了眼行程安排跟他说。 林正深抿着唇,想了想:“榕大,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榕大的学生吧?” 柳以贞关上手机:“是不是榕大的学生不重要,今天微博热搜有你才是重点。” 林正深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房卡“滴”地刷开门,修长的身影闪进屋内:“柳姐,那我先休息了,有事电话联系。” 柳以贞皱了下眉,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就带着助理回了房间。 落地窗外城市昏暗的光线照进房间,勉强可以看清房间的布局,林正深缓步走向窗边,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边,点燃,然后夹在指间任它随着时间消磨殆尽。 烟雾从下往上,氤氲了他俊美的容貌,他没有烟瘾,偶尔烦闷的时候会点上一根缓解紧绷的神经。 时了…… 他嘴唇微动,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不喜欢怀念以前,大多都忘得干净,可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年初夏带着水蜜桃味的吻,那是曾独属于他的香甜。 他不是没想过和她重逢应该会是怎样,是会给他一巴掌狠狠跺他一脚大骂他“人渣”,然后了结这段孽缘。还是会红着眼眶问他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让他别再走了。 其实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觉得索然无味,人与人之间,关系到那了就顺其自然,该散时就洒脱放手,追寻自我。 这是没重逢时想的,真正重逢时,他又想,她看起来好委屈,明明有很多话要说,确什么都没说,像是最后一面那样远远地看着他,然后说恨他,那一刻他心都在颤抖。 不该是这样的重逢,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尾,她不该恨他,他们之间的回忆美好得像童话,要结束也该是互道幸福,握手言和。 烟灰燃烬长长一条掉落在指节,灼痛把他的思绪拉回,他蹙起眉手腕一动,烟灰就滑落在地板,洁白的肌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 他不是很在意,慢条斯理地走向床头柜在烟灰缸里捻灭火星,又朝着浴室走。 花洒流淌出冰凉的水刺激着指节的那片红,林正深冲了一会看了眼,第二天应该是要起泡了。 无声的叹息,他褪去衣服站在花洒下冲洗黏腻的身体,脑子逐渐清醒,眼底却还是灰暗无光。 恨就恨吧,他们已经没瓜葛了,今天一面也已经足够了,他这样想着又把冷水扭到底,仿佛这样就可以浇灭心头按耐不住的火苗。 她今天那句我恨你在脑海挥之不去,他又不可避免的陷入更深层的记忆里,那时候她说的是我喜欢你。 随便写写,路过的家人们也随便看看就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我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尾 第2章 第二章 来生注定的命运 校庆当天会场里见缝插针地坐满了人,和平时演讲开会时稀疏的样子完全是天差地别。 台下很哄闹,时了的心思却不在这儿,这两天她老走神,总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时了,怎么心事重重的?马上就要上台了,可别出岔子。”导员提醒她。 时了嗯了一声,还是没什么精神,目光穿过长长的主席台看向另一边同样等待入场的主持人,她的搭档是广播社的社长傅哲,也是同班同学。 傅哲和导员聊了两句一会上台的注意事项,主要今天是学校一百周年,教育部、合作方和媒体都会来不能出丁点儿差错,不然放到会给学校招黑。 傅哲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面,那头也是社团的成员,他们都认识,就抬手打了招呼。 “时了,闻今语喊你。” 闻言,她抬眸看了眼对面正朝她招手的闻今语,也抬起胳膊晃了晃算是回应了。 傅哲看她一眼:“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之前背稿子对词的时候也没像这样不在状态过。” 时了做事一向认真,可昨天彩排的时候轮到她就慢半拍才接上,今天不是练习,傅哲难免会担心她的状态会影响到校庆的进展。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上台的时候不会给你添乱的,放心吧。” 她这样说,傅哲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静静地站在一起等待着入场。 先是闻今语和余林上场做开场白,他们是大一的,要给新人磨砺的机会,以后他们毕业才能顺利地接手广播社和各类校活动的主持。轮到两人上场时就简短地介绍了校领导后就退了场由领导发言。 林正深是在中场时到的,他遮得很严实,除了身旁的同事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他们就这样从最后排悄然穿过走向休息室。随意瞥了眼主席台,他脚步一顿,眉头紧锁,又平静地收回视线快步走过。 台上聚光灯下的时了笑颜如花,湖蓝色的礼服紧紧贴合她曼妙的曲线,她微微仰着下巴,眼睛里因为灯光的倒影像是盛着灿烂星河般明亮,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地一颤,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占据。 台下人的说笑声钻进他耳膜里,两人一西装,一礼服,看起来很是般配,佳人配才子,赏心悦目。 般配吗?林正深不屑地勾起唇角,鼻间溢出一声极为轻的冷笑,眼底闪着幽光,显然对刚刚那几人的评价感到不满。 时了刚下了台,和表演节目的同学擦肩而过,一个男老师就跑过来和他们说一会结尾要加一场表演。 “加场?怎么不提前通知……”傅哲也很意外。 “院里也是临时通知的,辛苦你俩临场发挥一下了。”男老师尬笑着解释,其实是上司忘了这回事,现在看到人才想起来。 傅哲用眼神询问她,她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行吧,那要加什么表演?”傅哲问。 男老师搓着手,表情发窘:“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人就在休息室,你俩跟我一起过去问问细节,我来回转述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 傅哲叹了口气:“我俩去就行了,一场表演结束的很快,就麻烦老师您去和另外两位主持说一声了。” 男老师点点头:“应该的,那你俩先去吧,我过去和他们说。” 傅哲扭头看向她:“走吧。” 两人都心照不宣,能让老师特意跑来说加场,还是领导下发的通知,连上场表演的节目都要人寻着去问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学校也可能趁着一百周年校庆,请一些有名气的人物来学校做压轴,顺便趁着媒体在场做招生宣传。 到休息室门前,傅哲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开了一条缝,女人不怒自威的模样让时了心里有点发怵,不禁想起初中时的班主任,是一个严厉的老师,但时了对她印象不是很好,那个老师不会偏爱优秀的学生,反倒对家境优渥的学生笑容可掬。 傅哲言笑自如:“我们是榕大的学生,听老师说要加场,就过来问问是什么表演,我们好安排。” 女人打量了一下两人,拉开了门:“进来吧。” 傅哲笑着道谢带着时了跨进休息室,刚走进来女人就关上了门还落了锁。 时了感觉奇怪,也没表现出来,站在傅哲身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前面在沙发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背影很明显是个男人,肩膀宽阔,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随意搭在沙发靠背顶部,结实的肌肉线条自然地隆起,因为皮肤白,看起来有力又不失美观。 他周围站着几个人,像是化妆师,弯着腰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捣鼓着。 刚才的女人抱着臂走到沙发旁,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坐。” 休息室有三张沙发,一张是男人坐着的,另一张在他对面,还有一张单人的在他左边。 傅哲自然而然地走向男人对面的沙发坐下,时了紧跟其后坐在了单人沙发,全程她都垂着眸,她跟着来只是因为两人是搭档做个陪衬,主要还是傅哲来问,然后组织安排。 刚坐下时了就感觉右边那人的视线朝她投射过来,顿时如芒在背,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袭来,更不敢抬头了。 傅哲对娱乐圈没什么了解,不认识林正深,想着是学校请来的人物,还是礼貌地微笑示人:“冒昧打扰了,因为时间紧迫,我们来是想问问您是想要表演什么节目,我们好回去安排。” 林正深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傅哲的眼神算不上友好,半晌才薄唇轻启:“不表演。” 傅哲没明白什么意思,仍保持着礼貌询问:“那您是想要演讲吗?” 柳以贞没等林正深再开口,就插话道:“他不表演,也不演讲,就纯粹来走个过场讲两句,你们随便安排。” 傅哲有点懵,这人什么来头,不表演也不演讲,就随便上台说两句就走,未免太轻率了些。 “那先生请问您叫什么,串词的时候可以……” “林正深。” 林正深打断他的话,俊朗的面容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应付他的提问,只得强忍着情绪想快点结束。 听到名字的那一刻,时了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他的眼睛,怎么是他?内心一阵慌乱,她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小脸苍白。 傅哲见她突然站起,也连忙起身:“您最后压轴出场可以吗?” 林正深好笑地盯着时了的反应,看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情舒畅了不少,语气懒散:“都行。” 傅哲松了口气:“好的,那我们就先出去了,感谢林先生的配合。” 言罢,他就喊了声时了,她应了声,又和林正深说了句“谢谢”急忙跟上傅哲往外走。 学校请来的人为什么是他,他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艺人,为什么?是因为他前两天在粉丝见面会上赠与榕城公安资金的举动吗? 时了脑子里像有无数的线团交织在一起,剪不清,理还乱。又不可控地陷入回忆里,她无意识地咬着拇指指尖,胸口涌上一股酸涩,快要窒息了。 “时了,时了!” 傅哲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她茫然地看他,眼前蒙着层雾看不清晰。 傅哲皱着眉,不解道:“你怎么哭了?” 时了抹了把脸颊,濡湿的触感让她一愣,她哭了,在傅哲面前。她仓皇失措地用手背在脸上胡乱蹭着:“抱歉,想起一点儿不好的回忆……” 傅哲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用纸擦吧,你那样抹来抹去妆都花了。” 时了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抽出一张开始在感知得到泪痕的地方轻轻按压着。 傅哲继续往前走:“快点走吧,回去你还是先补个妆我们再上台。” 他对她为什么突然哭不感兴趣,要是因为这些突发状况导致校庆出差错影响年学末的评分,那才是真的不爽。 时了小跑着跟上他,闷闷地“嗯”了声不再说话。 …… 活动进行的很顺利,傅哲神采飞扬地举着话筒现场发挥说着串词:“今晚的舞台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师生们的精彩演绎,也看到了学校的教育实践与人才培养的成果,今晚的惊喜远不止于此,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的特邀嘉宾——林正深!” 在林正深迈着步子入场前,台下都小声私语着,似是不太相信这条重磅消息,又或者在疑惑谁是林正深。 但入场后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礼堂,快要把房顶掀翻的激烈反馈顺理成章地推翻了后半段的猜想。 时了和傅哲退向场外,擦身而过前,林正深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嘴角噙着笑,又很快移开眼和台下的观众打招呼。 她和傅哲站在墙壁遮挡的入口处,傅哲抱着臂看向主席台中央淡定自若的林正深,笑道:“不上网搜一下还真不知道同龄人的差距有多大。” 时了没接话,紧抿着唇看台上的人,他身上是件简便的白色老头衫,左耳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耳洞,戴着一颗黑曜石般的耳钉在细碎地灯光下熠熠生辉,站在舞台上的他笑容明媚,风流倜傥,如同初升的朝阳光芒万丈。 她看得越久,心就越疼,被细针扎一样,刺痛又麻木。林正深真就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下了台,要不是一直维护秩序的学生会和保安拦住那些群情鼎沸的学生,真就冲上来围上他了。 影响力这么大吗?那为什么前两天的粉丝见面会人这么少…… 等学生们都安静下来,闻今语又和余林上台宣读最后的谢幕词,这场百年校庆活动也就圆满结束了。 时了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下早已心力交瘁,和闻今语聊了两句闲话,她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头重脚轻地朝着大礼堂外走。 出了楼,入目的就是染了深蓝泼墨的天色,夏天的夜晚星星也爱冒头,没有什么光污染的郊外星星更明亮了,她又想到了刚刚在台上的他,如果校庆是在露天场景下,是星星夺目点,还是他更夺目点呢? 时了又想,无论是什么场景下,他在她心里只会是最夺目的那个吧,不然也不会两年了还忘不掉他,也不会再见面时心跳如初那般怦然心动。 她走的很慢,回寝室的路上有一条栽满大榕树的林荫道,她很喜欢这样树木成林的感觉,被高大的树木围绕在中心很有安全感,宁静又和谐的夜晚,蝉鸣不断,星光璀璨,人生的惬意也就如此吧。 她深吸一口清新草木的空气,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和舒缓,真不想就这么快回去,她想着就走进了分叉口的石子小道里。那里面她也走过无数次,白天太过炎热,就会绕点远路走小道里躲荫凉。 这些年没什么特别大的感悟,一心就在忘掉他和找到他之间来回拉扯了。事也没做成多少,正常的功课和考证,她一个哲学系的,跨不过这道坎,都没心思去思考别的。 小道没什么人走,四周静谧,唯有脚下的石子沉闷地咯咯响着,蝉鸣也不曾有,大概是不喜欢这样暗的环境吧。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形黑影站在榕树下,手里貌似还夹着一根烟,明灭的火星在黑暗里格外醒目。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下意识出声:“同学,四周都是树,不要在这里抽烟的好,或者你离那棵树远点儿。” 那人闻声扭头看过来,时了在看到他时就止住了脚步没继续往前走,晚上她是有点夜盲症的,隔得远现在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那人往石道里退了两步远离了榕树,可他站在道中间,又挡住了去路。时了皱了下眉,还是继续抬脚往前走,侧身绕过他就行了,再说被当成故意找茬的怎么办,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人路过,还是小心点的好。 越靠近,时了的心就跟着缩短的距离逐渐提到嗓子眼,想象丰富也不是件好事,短短十几秒她已经幻想了十多种被分.尸抛到树林里的惨状。 她低着头,在黑影修长的双腿进入视线时就想拔腿跑,又觉得意图太过明显,装作正常走路那样加快了脚步。 快了,快了,马上就越过他了,快走啊……她在心里念叨着,微微侧过身,眼看着那人的身影就要掠过视野,手腕突然被扣住—— 时了惊地要叫出声来,下一秒就被那人拉进怀里和硬如铁的胸膛撞上,时了顾不上害怕了,鼻尖的酸痛感疼的她顷刻间生理性泪水就蓄满了眼眶,泪光闪烁。 恢复一点,时了就用力挣扎着,嘴巴张了张想喊救命又被那人捂住鼻和嘴,掌间的烟草味侵袭进鼻腔,她向来闻不惯烟味,被呛得直咳嗽。 那人迅速收回手,搂在她腰间的力道松了点,弯下腰看她,声音有点急:“抱歉,忘了你闻不惯烟味了。” 时了一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她抬眼,看到的就是林正深焦急地神情,她推开他,又剧烈咳嗽了几声。 林正深上前一步,她往后退了好几步,防备地看着他,他不敢动了。 任谁在这样的情境下被上演这么一出,再熟悉的人都会害怕,她现在心悸未消,看清是他甚至有点生气,缓了缓心神,她又复杂地看了眼他,转身就走。 “时了。”他在后面喊她。 时了走得更快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干脆直接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离,她有话要跟他说的,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的,可全都哽在嗓子里,半句话说不出。 她跑不过他,没跑出百米就又被抓住了手腕,他站在她面前,离得太近,只能看见他脖颈处半露的黑色挂绳,其余部分全都塞进了衣服里。 时了知道那底下是什么,一枚丑陋的银制素戒。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亲手为他打的,每一锤都是她的心意,当时做得磕磕巴巴的纹路都深浅不一,她嫌太丑了就给扔垃圾桶了。他又给捡了回来,说是她第一次给他做的东西不能扔,她说重新给他做一个,他也还是当宝贝一样收着,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怎么说的。 “重新做的哪有第一次做的好,全是你爱我的痕迹,你爱我爱的深了,才会每一锤都砸得这么用力,一点儿也不丑。” 她怎么回的已经忘了,她有点矫情,对这种热耳的情话估计是皱着眉说他太肉麻,然后转过身不搭理他。 她抬眼看他,林正深愣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的睫羽还湿润着,眸子黑亮,清秀的眉头下弯,表情愤然地看着他。 恍惚间,林正深好像看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识时的场景。 也是同样的眼神,我见犹怜。 也是这一眼,他们之间就无形地被绑上了根线,无法逃脱命运的牵引,人们通常称之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