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此长安》 第1章 春时(一) 春日,正是庭院中第一支阳春花盛放的季节 ,满庭芳菲应是不远。流年似水般留不住,万物复苏的季节让在人们捉摸不透之际悄然流逝,真是——年华似水啊! “前段日子大小姐落了水,听说是昏了整整三日,叫了医师来瞧仍是不见好转,夫人都快急死了,不过好在昨日悠悠转醒,今日已然能下床,真是令人长舒一口气。” 谈论声传来,声音不大不小,不过也都尽数落在了余兰耳中,她静静站立在一旁,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呀,瞧瞧这姑娘是谁啊?如此打扮,莫不是余家的孩子,可是余熙姑娘?”一道明亮的女声传来 余兰举目便见着姜依,但余兰对这话倒是没做何反应,规规矩矩行了礼,又怯生生地道了句:“姜姨,不过您确是问错了人,余熙姑娘在那处。”说罢她又举手指了指。 姜依顺着看去,那人群间果然立着一位姑娘,出挑,又是一身贵气,叫人一眼惊艳难以移日,又在瞧见手上配着的镯子,那正是前些日子福富楼竞拍出天价的物件,说是前朝公主的遗物,想找到这样的好首饰就如大海捞针,难寻的很,不过说最终是余家重金买走。 要说这余家倒确实有如此财力,毕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果真富户不贵难得之货,价值连城的玉镯如今却在一位姑娘腕上。 不过她不以为意,毕竟等余兰亲母一过世,这余家家主也不过只是她妹夫,那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况这镯子,她哪怕是想要十个百个那也只是探囊取物,但话说回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立于皇城边天子足下她又能如何兴风作浪呢?她是女子,除了姿色出众,但也只是空有躯壳的花瓶,看了赏心悦目但内里确是易碎难拼的。 姜依晓得余兰是主母所生,是余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她不由觉着自己应是道错了话,便拘谨了起来:“原是兰姑娘,舍妹曾同吾语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日初见果听舍妹所说无二。” 好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余兰听人夸的多了,想借着她攀架子的人不在少数,谁是虚情谁是真心一眼便能识出,况且这姜依本就是攀了自家妹妹才得以现身于余府。但她也不稀罕旁人如何评其功过,因而一路下了看着倒是顺畅,扰人事少之又少。 她回了笑,道:“姜姨谬赞,小女承不起如此赞誉。姜姨还是赶紧过去吧,余熙姑娘怕是等急了。” 姜依闻此一征,她来这余府上可没告诉过旁人,她想高抬起头同余兰道:“你娘已然行将就木,此后谁是主母还不一定。” 可惜她不敢,最终也只是献了笑:“是是,莫要让小姐等急了。” 余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了笑。 果真,这世间吮痈舐痔之人果然不在少。 这头姜依突然步至余熙身前,唤得倒是亲切:“芷曦,近来安好?” 余熙瞧见姜依心中泛起冷意,但面上仍是笑盈盈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她脱离了人群之中,走至一侧,姜依也迅速跟上,余熙抚了抚腕上的镯子道:“姨妈怎有空到这儿来,可是来寻母亲的?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倒也少见母亲,若是有何要紧事就同我说罢,我代为转告就是了,倒是让姨妈徒徒的跑了一趟实是对不住,等哪日母亲得空了我托人告诉您。” 明晃晃的拒绝。 姜依连连赔笑说自己是来寻余熙的,余熙倒是惊讶,但也知晓这不过就是托辞罢了,哪能是真心话。 “寻我?寻我做什么?姨妈可是近来遇着什么难事了?” “也不是,只是你我许久未见,我想来见一见你好叙叙” 余熙嗤笑一声:“叙旧?不过姨母你也见着了,我这正忙着了,可能没空能陪姨母叙旧,说来还是我的错,唉,谁叫这府中上下事多着呢。” 再转头看余兰那处,竟已是出了府,直直往倚花楼去。要说这倚花楼,这里头花团锦簇,满眼风光难移目,繁弦急管,乐声入耳实是余音绕梁不绝如缕,引得过路人频频回首。 她走入此处时,乐声更盛,看着阁楼,雕梁画栋珠宫贝阙,春日的好风光与此处正是相配,若是瞑昏之时烟火冲天比肩冷月,恰是一副美景。 也正是这时,一直珠簪直直掉在余兰脚边,接着这上方传来一声娇笑:“呀,姑娘我的珠簪落下了,可否望你将它拾起?” 余兰抬头一望,见那女子一身翠色绸缎,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她就这么依在木栏上直直地望着余兰,如此风情万种便是让余兰如何也不好推辞,于是她拾起珠簪向她走了去。 “姑娘来这可是寻乐师的。”余兰将珠簪递予她,她接了过来又说了这样一句 余兰好奇,问道:“你如何知晓?” 岂料这女子猛的靠近她,一身胭脂味覆来,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猜的,看来猜对了。”不待余兰开口,又听那女子道,“那在让我猜猜,小姐是为庆王府的百花宴所准备的吗?” 余熙闻言莞尔:“我为何要同你讲?” 女子笑意不减,倒是没认为自己僭越,反而又道:“君不识我我却识君,我就是知晓又如何呢?那么再叫我猜猜,您是余府的嫡长女,年方十四对否?” 余熙不语 女子开口接着说:“我叫谢婷姗,余小姐可唤我阿姗即可,姗嘛,就是姗姗来迟的姗。” 余兰举目望向谢婷姗,未唤她阿姗,只道:“婷姗姑娘,我与您素昧平生,怕是面都未曾见过,这当是第一面,你怎就认得我了?” 只见她将簪子簪回头上,故作惋惜道:“小姐确实不曾见过我,但我见过小姐,在很多年前,您或许已然忘却,不过我记着,如今我与小姐再度重逢,何不说这是缘分一场呢?小姐要学箜篌我能教,舞蹈也略懂一些谈不上精通,但也可以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您要学什么,我来教您,我教人,从来看的是缘分,我只教与我有缘分之人,我不差银子,故而我不收您银子,您意下如何?” 这下轮到余兰开口,她歪了歪头:“不收银子?姑娘这世上道理我知晓一二,这其中所谓‘世无昼食徒予人’边是其中之一。” 谢婷姗叹息一声:“那我若是收您银子,您学吗?” 余熙哈哈一笑,随即眼神犀利 ,盯着面前的谢婷姗道:“姑娘究竟是何人?” “不过是倚花楼的姑娘,区区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我的问题,姑娘好似还没回答。”她就这么直勾勾望着余兰,眼神晦暗不明,不知藏着什么,叫人看不穿,难捉摸 “原来如此,我记下了,缘分深浅,既然姑娘说你我缘深,那我姑且信您,可莫要叫我失望。” “那是自然。” 如此,余兰得了答复便缓步离去,走前还叫身边的侍女春和留了银子给谢婷姗并定了时间,这玩笑归玩笑,她从来是不愿欠旁人人情的,该给的银子她自然不会少。至于这女子的身份,余兰自然是不放心的,于是又派了景明去探查一二。 余兰漫不经心朝春和说:“回府吧,再不回去又要叫人担心了。” 回了府,余兰就去了余熙阁中,华贵的东西不少,更是衬得这小姑娘光彩照人。 “什么风把余小姐吹过来了?”她面上尊重,字里行间却不像如此 余兰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笑了笑:“我要妹妹要你腕上的镯子。” 她听了一笑,倒也没拒绝,但也给出了条件:“镯子?哈,那我也有条件,如何?” 余兰留了心眼,怕是什么坏事,试探性问了是何事。 “余小姐很好奇吗?告诉你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母亲已然过去,还望余小姐能平我母亲怨气,还她生死轮回路上一片清静。“余熙并不是像在说什么大事,反而平静至极,就像是看淡了生死离合的人 余兰道:“母亲?妹妹的母亲不是在府上活的好好的吗?” 余熙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地起身从桌上拿起琵琶边说边笑道:“您听过琵琶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我就会弹,可惜也是这把琵琶害得我与我娘如此境遇,余府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笼困住了我也困住了我娘,您知道吗,我本名从来不是余熙,我姓江,我娘本是良家女,十四弹琵琶,十五习箜篌,她学的每一样东西都尽心尽力,她凭琵琶一时名震绥阳城,后来嫁与普通人家,可怜的命运啊,造化总弄人啊!”突然,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他余照平一句话就能随意定夺我娘的人生,他杀了我父亲,却谎称我父亲是贼人所杀,他说他喜爱我娘的琵琶音,他望能够每日能够听见我娘所弹的琵琶,琵琶琵琶,他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我娘,他多善良多伟大多冠冕堂皇啊,我恨这老天,恨老天的不公!” 语毕,她惨然一笑,风吹干了泪却留下了痕,她弹起了琵琶,转轴拨弦,余音宛转。 余兰没说什么,江熙又开了口:“镯子我给人遣人给您送去,我本身也就没打算要他的东西,他实在是一个恶心至极的人。” 余兰听了这话道了谢,便起身准备离去,行致门前又回首道:“江姑娘说的事我会尽力而为。” 这是她来到平京城第一次有人唤她江姑娘。 她走到门前,看着余兰的背影喃喃道:“多谢。” 日暮时分,纸鸢悄无声息飞出了余府,向着茫茫苍山而去,有人立于窗前望着纸鸢消失的方向暗暗叹气。 随便写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春时(一) 第2章 春时(二) 褐色的纸鸢摇摇晃晃落入山中,高山流水钟灵毓秀,林间时有声声鸟鸣。一炷香过后有人拾起了纸鸢,那纸鸢竟浮现出两行字来,那字鸾飘凤泊,仔细一看,那上面写得是:“当年之事,我猜另有隐情。我在上京余家,盼早日相见。” 不过一会,那纸鸢已然化为尘埃,循着风不知所踪,拾起纸鸢的人淡淡一笑,又转身走入深山之中。 再看这山,若是修士,那定然一眼认出此地。这山唤作清慈山,山如其名确实是处幽静的地方,山中多竹,成片的竹林掩盖,在这幽静中又显出神秘。山中有一门派,此门派已有百年历史,若是十年前还可说是经久不衰,可如今已然没落,以致鲜有人来。 - 春时多雨,但今日确乎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鸟雀呼晴。 余兰独自去了倚翠轩,也正是江熙阿娘所在的住所,但确乎是关的严严实实叫人看不清里头是何情况,且门口还站着七八人看守,真是一看就知晓是有鬼。 不过她还是跨步过去,但意料之中的被人拦下来,那侍卫面色苍白,看着摇摇欲坠,却还是告知她:“小姐,如今二夫人夙婴疾病,老爷吩咐过旁人不得入内,况小姐刚落水不久还是勿要入内。” 这话看似委婉,说白了就是禁止入内。她对着那侍卫点了点头以表赞同,侍卫当她是要离去,便舒了一口气,可谁知她忽然道:“我娘如今也正夙婴疾病,怎不见我染上,看来大抵有神护我,这些毒都避着我呢。我多日未见二夫人这心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呢,这做嫡女的对府上二夫人不闻不问,这若是传出去大抵要说我妒心满溢,冷若冰霜呢,谁家姑娘爱听这话,你说是不是呢?” 侍卫显然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如实道来:“小姐并非是我等不让您入内,而是老爷已然下了死令,命我等守于此,任何人不得入内,就算您是府上的嫡长女也不行。” 余兰面色冷下来,剜了那侍卫一眼,将手中拿的东西砸到地上,大声道:“什么意思?我仅仅是想探望二夫人罢了,你们是当我要毒害她吗?防着我如防贼人般。 “余兰,成何体统!” 余兰听此,微微一愣随后回过头竟发现是他亲爹,余府的当家人一一余烨 余兰看着显然有些被吓着了,但依然硬气得说:“爹,我只是想看望二夫人,我又没想着害她,在您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之人吗?” 她说着竟还落下几滴泪,显得倒是委屈至极。 余烨却是半分情面也未留:“从今日起将大小姐禁足阁中,无我之令,不得步出半步。” 余兰诧异抬头,看着余烨,随后冷冷道:“禁足?禁足就禁足,我来日就去祠堂告知您如今所作所为。” 余烨先是震怒,但望着余兰离去的背影,一时竟觉得有些奇怪,这落水后如何还换了个性格? 当然,自余兰回房后,这门口便有人把守,她出不去,不过这样真好便利了她接下来的行动。只见她徐徐步至床前,将头上都簪子插入一个肉眼难以发觉的小洞之中,那床板赫然抬起,下方竟是一个通道! 那通道黑漆漆的叫人看不着尽头,她取了蜡烛缓步走入其中,又随手按下通道中墙上的机关,那板子又缓缓合上,让人看不出端倪,但这也让通道之中骤然变得黑暗下来,烛火毕竟能照亮的地方有限,余兰所视之处皆是灰尘密布。 果然,已经很多人无人至此了。 她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这其中弯弯绕绕的道路过多,岔路也令人难以抉择,最终她停在一面石板前,她循着烛光仔细摸索着墙上,最终在一起小凸起处按下,随后只见那那扇石门缓缓打开,豁然开朗。 这处竟实在一座假山之中,而这假山所在的地方正是倚翠轩之中,不过这处的光景与余兰先前在外头所看见的截然不同,如今正是春日好时节,此地竟有些冰凉,倒像是即将入冬般,这处乌云密布,却不见雨水落下,又是荒草丛生,从前的繁花开放已然不复存在。 她缓步走出假山,院中并无一人,但这也是意料之中,如此鬼气密布之地,或许道士来了也不愿久待,更别说虽无法察觉鬼气凡夫俗子见到如此景象也不愿常驻于此,尽管不是初次来此,但眼前的景象不由令她心酸。 假山离杨柳青的住处并不远,她刚想靠近,只听这阁中传来阵阵琵琶音,绵延不绝,但那声音随着余兰的靠近愈发急躁,像是警告她的靠近。 当余兰走至门前时,原先急躁的乐声骤然停下,但其余音依旧久不消散,像是在笼中般。 她并未着急去推门,而是以手叩门,正欲开口之际里面却传来一声“滚”,凌厉而凄惨。 “杨夫人,在下余兰,正是余府嫡女,那死东西的女儿,不过您放心,我自然也厌恶他,这段话或许无法打消您的疑虑,但您不认我总得认江熙姑娘吧。”余兰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举在手中,玉佩光泽圆润,美中不足的是上面竟有一道裂痕,不过这道裂痕却足矣让门内之人息声 里头沉默了很久,这院中没有风,听不见鸟叫虫鸣,看不见晴朗日光,阴森、古怪,杨柳青多久未听过、见过那些了,这些东西好似只存在于记忆中,可那些记忆在时日流转之中却也变得不似往日那般真实。柳色青青撩人心,春来江水向东流。她忘记这话是在那里听见的,只是恍然想起,她觉得很累很累,但却又觉得有什么人在等着她,是谁呢?这里太安静了,静谧的轩中给足了她时日思忖,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这处没有声音她很害怕,没有人和她讲话,什么无声的地方让她不安,可余兰的出现却又令她烦躁不安,她还是害怕,与其说是害怕,她的心中还有恨,可为什么是恨呢?她不明白,可她就是好恨好恨,她的身上时痛时不痛的,往昔之中她钟爱的琵琶也叫她厌恨。她忘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在这一刻她猛然记起。 江熙。江熙是她的女儿,她有些想她了,还有她的相公,她也有些思恋。可当她想起身时却发现她如何也站不起来,她低头一看,她的腿已然扭曲不堪,其中竟还有森森白骨。原来是腿一直在痛啊,她脑子忽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随后门外的余兰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绝望,余懒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此刻,房门骤然打开。余兰这才看清里头的光景,乱,实在是乱,几乎令人无处下脚,金玉翠镯就这么散在地上,原先屋内的小桌也已然倒在地上,茶叶散落一地,不知是什么花已然枯萎而垂着,这可和余兰记忆中的不一样。 但余兰并未看见杨柳青,她未经三思便踏出室内,她踮起脚尖尽量不碰到散落在地的物件,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我认得你。” 余兰循声一看,原是杨柳青,除了杨柳青来府上的第一日她曾见过她,此外,这还是她与杨柳青的第二面,屋内没有明烛,余兰先前手中的蜡烛已然燃尽,她看不清杨柳青的面容,只见她衣衫齐整,头发由于长久未经打理而散落肩头,杂乱不堪,原先风华靓丽的妇人已然憔悴不堪。 “啊,认得我,我与江小姐有一交易,我许诺将你带出此地。”余兰看着黑暗之中的妇人道 谁知这话不知是触了这妇人哪根神经,猛然间那妇人身上阵阵鬼气泄出,原先外头还有些亮光,但这一刻居然全然是黑夜! 余兰知晓这是死后怨气所至,可为何杨柳青有如此大怨气?但没有时间让她思考了,她如今□□凡身,难以与她相对,若是对上胜负之数也是微乎其微。 随着阵阵黑气快要将她淹没之际,她掏出一面镜子,大声道:“杨夫人,您认得这个吗?” 那黑气忽然间停滞,随后全然退至回妇人身上,杨柳青原先呆滞的眼神忽然间有了些许光彩,她在说话,余兰听不清,于是她举着那面镜子,试着靠近,可原先退回去的黑气忽然又如潮水般涌出,余兰见此便收住脚步不再往前,可那黑气仍在向着她袭来,她不得已往后退,但她退的很慢,她怕惊扰杨柳青,但她听见了杨柳青在说什么,其实准确说那是一个名字一一熙熙 熙熙,江熙。 这面镜子其实是余兰先前在江熙屋内顺过来的,为的就是防此类现象。怨气极深的鬼魂虽然攻击力极强,可面对于自己在乎的人、物件都会唤醒其原来的记忆,她拿这镜子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没想到真的遇上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了,她想 她举镜子时镜面正对自己,从镜中她竟看到了几句腐尸竟在向她靠近,如此腹背受敌的时刻她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有些恨她那个便宜老爹了,这处院子简直就是一处装满怨气了炉子,这是要干什么?简直脑子有病! 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符往自己身上一贴,这符是她的保密神术,隐去身形,但其实在绝对的高手面前也如同虚设,因为这符虽能隐藏身形却难掩气息,她不知她身前与身后只能是否还能看见她,于是她往前进了几步,见杨柳青未作反应,她打着胆又往前走了几步,可就是这几步,那杨柳青不知为何突然直勾勾盯着她所站的地方,紧接着是黑气袭来,见此余兰立马闪身避开,不过由于空间狭小,她这已是角落之中,而杨柳青好似已然识破她的小技法。 余兰思此立马将符咒撕下向着杨柳青都去,杨柳青腿脚不便,这一躲竟是翻身落下了床,黑气也是自然消散,但当杨柳青再度抬头时,余兰对上的是她空洞的双眸。杨柳青已经完全丧失自我意识了。 这可不妙。 “僧侣” “神灵” “深绿” …… 这是那几个腐尸,此刻她们的口中正念念有词,但由于时节带走了她们的完整,如今的她们仅仅是发出两个字就十分勉强。她们声音低沉残缺,说得却貌似是同一个词,但余兰听不清,也不知晓她们在说什么。 但有一件她确定的事,她们对她的敌意貌似减轻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后面几人念咒语吓退杨柳青?不对啊,她们应该是一伙的啊。 余兰借此时机道:“各位姑娘少安毋躁,我只晓各位恨那余烨深入骨髓,别看我是府上嫡女,其实刚被那老头罚了禁闭,你们若是要复仇也算上我。” 此话听起来大逆不道,实则余兰本人也是如此想的。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她这个便宜爹有的心实在是太多了,隔三差五为美人一掷千金,就算是万贯家财也迟早败光,但这仅是原因之一,所以看不顺眼是真的,但若是为此就要余烨性命自然不可能,余兰想她死是真的,但并非因着这个。 话音刚落,原先站立在她身后的腐尸竟不知为何直直倒了下去,这是解决了? 风轻轻扬起,紧接着便是狂风卷来,原先无风之地如何会有风? “何人擅入此地!” 是名道士,这声音余兰听过 逃?还是直面? 脚步声逐渐靠近,这时旁边一只手竟递来了张符纸,是她刚刚丢在杨柳青身上的那张。 “杨夫人,感谢您不追究我前面所为之事,但有没有可能这符用了一次便不能用了?”余兰如今笑比哭还难看 “哦,也是,那你躲我床上去” 余兰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几步踏上了床,也不顾这被子是否干净,将被子裹住自己,当然她还留了个小缝来观察外面。 她又看到了杨柳青身上的黑气乍泄出,同时杨柳青也回头看来她一眼。杨柳青眼神并非如前面那般空洞,看来意识尚存,但也不知能存在多久。 走一步看一步吧。 道士有些技法,不过还是被杨柳青逼到了门外,而此时的杨柳青依旧坐在先前跌下的位置。 “余老爷这邪祟诡计多端,怕是故意借此引我等出来!贫道认为还是应将着邪祟锁在这!”那道士大声道 外头无人回应,想是余烨那滑头点了头,那道士速速离去,紧接着是大门关闭的声音。 余兰听见关门的声音便从被子中探出头来,问:“您为何助我啊?” 杨柳青回头笑脸盈盈的看着她道:“等着你给我报仇呗。” 随着门的再度合上,院内又没了声音,仿佛天地之大仅存她们二人,而此时的她们正相顾一笑。 “那自然。” 第3章 春时(三) “姑娘放心,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带你出去。”余兰懒笑着说 “成熟?什么时候才算成熟呢?”杨柳青同样回之笑脸 余兰从床上走下,一步步走到杨柳青身旁蹲下来同她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计划,那姑娘是如何想的呢?” 杨柳青故作思索,却不是回答而是问她:“你就不怕我将你困于此地?” 余兰歪了歪头:“你可以试试,不过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杨柳青哈哈一笑:“那妾身在此恭候余姑娘的到来。” 余兰点了点头,并未作何回复,循着原路回去了。 夜深露重,一场春雨悄无声息的到来,抬头见不着月亮的夜晚,却是风声鹤唳。 世上人人有所求,有人求富贵,有人求名就,有人求得却不过是走出大宅。遗憾时常有,追忆令人沉沦,一番折腾下来,却已茫然,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外面的人进的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余兰同春和说,去替我寻一件青绿色的衣裳来。 “青绿色?小姐这如何寻,老爷已经很早便……”春和犹豫道 余兰瞥了他一眼,同她说:“我让你去寻,你便去,出了事我担着。” 春和确有犹豫,她并不是怕受什么惩罚,而是这青绿色的衣裳在府上几乎是见不着的,这是余烨下的规定,据说是他将那位的牌位撤下来那日,夜晚遇着了位身着青绿色衣裳的女子,那女子本是家中奴仆,容貌秀丽,那日她做工时丢了自个的荷包,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就罢了,但那里面装的是母亲替她求的平安符,据说是花了百文铜钱,若是丢了那便是丢了母亲的一番心意,她心里总觉得不安,于是趁着夜色去那假山边寻,却没想到撞见了难以安寝的余烨,她赶忙行礼,他那几日本就疑神疑鬼心情不佳,这事本算是过了,但他想来又是气急败坏,命人将那奴仆打了十仗,又辞了人家,这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世人常说红颜多薄命,听闻那女子本就患病在身,挨了这顿打,竟没几日便香消玉殒了,他却没半分愧疚,还命府中上下不得出现青绿色的衣裳,大家都怕触了这人的霉头,自那往后便无人再有次装扮,据说那女子的家里人也曾上门讨要说法,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这世道不公平,人心也不干净。 唉,这世道啊! 青绿色的裙子,上面绣着几朵她叫不出名来的花,衣裙衬不出花的艳丽,花的美好盖过了青绿色。她静静抚摸着衣裙上的刺绣,这是母亲从前给她做的衣裳,时间过去已经太久了,久到如今母亲行将就木她也未能穿上过一次。 春日平平,杳渺夜色,月光熹微,峨眉月隐入雾霭中,雨珠如绵延不绝的藕丝落下,夹着几朵春花,无声落于泥土之上,一朵盖过一朵,末了都印上了斑驳泥点。 隔日,日头正盛,鸟雀正鸣。 “小姐,老爷那头来人说要您去正厅。”景明走进来微微道 余兰已然换上了那身青绿色的衣裳,正抚着手上戴的翠镯,木桌上的普洱悠悠飘香,只听她笑着说:“叫他来见我,我有话同他讲。” 景明并未多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不过多时,屋外便传来了余烨的声音:“余兰,你如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呀,我逝去如此之久,这一回来便是与如今的家主会面,真是倍感荣幸啊。”余兰说着,但并未起身 余烨愣了:“余兰你什么意思?” 余兰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说着,言语间还带着一丝惋惜:“听说你令人将我的牌位撤了?就如此厌恨我?” “按辈分算呢,我还算你前辈,晚辈对长辈不尊,违了纲理伦常,人在做天在看呀。”余兰这时说着轻快,但下一秒却敛下双眸,又转了语气,“当年我曾在院中收留过几个姑娘,如今她们身在何方呢?” 余烨几乎是全身一震,不过几秒便已然出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这余兰不过是个小女孩,况且就算那个人如今现身又有何用?想到此处他不禁放宽心。 做完思想工作的余烨瞬间有了底气,缓缓说:“姑娘?我们这府上除了我夫人还有余兰,便是三三两两几个婢子,哪里来的什么其他姑娘?” “哦?那依翠轩内关的又是什么人呢?” 此话犀利,弄的余烨一时不明白状况,想着这人从未去过那如何会知晓,细细想来,昨日之事怕就是她搞的鬼!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我也好放你一条生路。”跟在余烨身边的道士倒是不慌不忙,听完了这场对话,见余烨迟迟未有反应,正是一番彰显自己才学的机会,遂而出声 余兰晃着杯中的普洱,嘴角微勾道:“那我来替你回忆回忆,永和三年,也就是余思情风光无限的那年,余家成为上京首富的那年,或许这样说你不记得,但这一年是她死的那年,但明明她已然在临死前将令牌交予谢春水,但为何到了如今,永和九年,家主之位却是你的?” 看热闹的婢子闻此议论纷纷,声音如蚊虫般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他感到愤恨,怒气一时上头,他对着屋子大骂起来:“下贱东西,要不是我祖父,你能有如此风光?女子当家,古往今来有谁?我告诉你……” 但他话并未说完,一柄剑便从他飞来!再一转眼他身前已然多了一个血洞,不过几秒胸前便已是一片血红,余烨的嘴依旧长着,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什么,眼中似有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愤怒,接着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春和,景明,去收拾下。再将消息散布出去,至于如何说你们自己看着办。”此时余兰漫不经心的说道,手中正握着那把剑,上面的血迹已然消失不见,而剑正散发着丝丝银光,如同夜晚的月光 言毕,春和与景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向着余烨倒下都地方走去,此时他的身下已经形成一片血泊,粘稠的血液在地面上不断扩散着。随后之间春和一手提起他将他丢入了院中的水池,地上的血渍也不知因何原因正慢慢退却。站在一旁的装神弄鬼的道士已经吓得腿软,想逃的他却被景明一把推入水池之中。而反观原先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婢子们如今已是被吓得不敢妄动,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正值他们慌乱之际,春和身旁的景明却向他们那走去,其中有几个胆大的人撒腿就跑,但无奈却如何也走不出这片地方,他们好似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亦或是挡住了。 “放我出去!” “这是做什么?!” “我不想死!” “我不会说出去的!求小姐放过我!” …… 刹那间一阵铃音响起,一下、两下、三下…… 适才还恐慌不已的人们刹那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做完这一切春和景明又回到了余兰身边,她们依旧沉默不语,仿若两尊雕像,没有指令便不会有下一步动作。 “何人扰我清梦? 定睛一看竟是位清秀的女子,着一身素衣,略带警惕地环顾四周。 女子看见余兰便开了口:“你是何人?为何......” 但不待她说完余兰便道:“够了啊。” 那女子皱眉道:“姑娘合意?” 余兰盯着她缓缓开口道:“小桃。” 小桃。从前也有人这么喊她,但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她有些忘记了那人的音容。 春风迢迢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拂过人的心弦,女子呆愣在了原地随后便红了眼眶扑到余兰的怀中。 “主人你去哪了啊?你都好久不带我出去玩了。” “哎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呀。” “那你不能骗我!” 短暂的对话由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呀呀,真是感情深厚。”说话的人正是杨柳青 余兰倒也不奇怪,笑着道:“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完成了。” 杨柳青看着清澈透亮的水池,缓缓鼓了鼓掌:余小姐好本事,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对吗?” “对,所以阁下可否同我说说你究竟是何人?”余兰道 “杨柳青”怂了怂肩膀,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道:“我也不知,待我睁眼时已然在此,然后便遇上了你。” “敢问姑娘姓名。” “姓名?”她故作思索,片刻后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或许你可以叫我小迟,我只记得这个了。” 余兰笑了笑:“小迟姑娘的下一步是什么呢?” 小迟问:“什么下一步?其实我想回家。” “小迟姑娘,祝你好运,早日归家。” 小迟望着她笑了下:“借姑娘吉言。” 小迟答完话便作势要走,这时余兰又叫住了她:“小迟姑娘,你借了杨柳青的身体,可知她在哪? 小迟略带一丝惊讶,后又故作惋惜状说:“我从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关于余小姐所说道杨柳青我确然是不大清楚的。” 他说完转身便走,余兰看了看小桃,小姚瞬间心领神会,跑上去拦住小迟:“小迟姑娘,如今杨姑娘下落不明,还请小迟姑娘留步,待我们寻见杨姑娘,从此天高路远,形同路人。” 小迟转身回望余兰,笑着说:“杨柳青不见和我有何干系?我也只是过路人罢了,误打误撞上了她的身也本非我所愿,我都已然说得很明白了,我不认识她,您怎么就是不懂呢。 强扭的瓜不甜。但小迟本身手无缚鸡之力,小桃只需稍微动使些手段,小迟便能“乖乖”留下,而留下来的小迟被安置在临近的厢房中。 这样一番下来,安顿完所有事夜色渐深,但这依旧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好似白日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主人,你在吗?”是小桃 余兰回她:“什么事?” 小桃很惊喜,推门进来,随后扑倒余兰身上:“哎呀呀瑜瑜我好想你哦,你有没有想我呀?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了,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余兰任凭小桃扒在她身上,目光的落在她脸上:“有些事,比较忙,以后陪着你,你怎么过来了?” 冷漠道语气让小桃有些失落:“我把本体留小迟那里了,只要她有任何动作我都能感知到。我想见你就来啦,都好久没见了呀!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哎呀你怎么不说话嘛,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好久的。” 余兰冲着她笑了笑:“我当然也想你,但你不要这么激动好嘛小桃。” 听到“小桃”二字,她的心砰砰直跳,抱着余兰更紧了些,好似久未归家的人,近乡情更怯。 犹记当年初次相见,荒唐美好,那段时日从未想过分别,从她第一次叫她“小桃”时,她以为她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后来小桃才知,世间别离常有,春时绽放的桃花会凋零,常青树也并非时时长青,一年的光景好过一年,但却都不胜当年,等候的这些年,太长太久,于是她遗忘了一些事,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事。到最后她只是想,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食言了。 但是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好想好想你呀。 “小桃,你想知道兰泽芳的事吗?”余兰忽地问道 小桃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但这仅是有一丝诧异,但随即这份诧异便消失不见,余兰听见她说:“想呀。” 余兰笑了笑和他说:“兰泽芳啊,那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算了,我以后再同你讲吧。” “为何啊?小桃很好奇发生了何事呢?”小桃疑惑道 余兰弯了唇,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却什么也没说。 寂静无声的夜,天地昏暗,花瓣又散落了一地。直至日头升起,鸟雀初鸣,虫鸣云舒。 小桃醒来时,余兰已然不在,她起身去寻,一出门便碰上了不知从何处回来的余兰。 “主人你去哪了呀?”小桃笑着走到她身侧 余兰敲了敲小桃的头,带着几分笑意打趣道:“你既唤我一声主人,那我去何处也要向你说明?何不如我唤你主人如何?” 小桃忙摆头:“主人小桃不敢。” 片刻后余兰开口,但却只是简单的一句:“我去倚花楼了。” “倚花楼?那可查……主人去倚花楼作甚?若是有事主人吩咐小桃一声就是,小桃定当倾力相助。”小桃说着递了茶水 余兰接了茶杯却未喝,反是晃着杯中的茶水显得漫不经心,随后问道:“你如何知晓我去倚花楼是要查事情的?“ 小桃显然没想到余兰会如此问,仍旧笑着但却只是强颜欢笑,随即回道:”主人您去倚花楼这种地方总不能是找女子的吧,那肯定是去查些什么的,我只不过随便问问,没想到歪打正着。“ ”歪打正着?经年未见,小桃你真是有所长进呀,既然小桃如今如此聪明,那小桃猜猜我究竟是去查什么。“余兰抬眸瞧着她,眼神犀利如刀剑般似是要将她穿透 小桃愣了愣,说:”查也只能查三样,人、事、物。小……主查的是哪一样呢?我着实猜不出,还请主人指点一二。“ 余兰抚了抚她的头:“你我主仆二人分隔许久,今日怎还如此生分。说来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小桃聪明啊。” 小桃释然一笑:“主人您真是折煞小桃了,还是主人教导的好。” 余兰将茶盏搁置一旁,边走近她边说:“这么多年嘴还是这么甜,行了,既然醒了就去看着小迟姑娘,她终究是被我们强留下来,有几分不情愿便会生了出逃之心。” 小桃到了声是,便退了下去,留下满园寂静。 第4章 春时(四) 是日有关余烨之死一事依然在上京传开。 “这我听说是在自家院子里溺死的。” “诶我听的是那一家子人为了争夺家产才推了那余老爷子入水。” “家产?招笑的吧,那余家如今嫡长子远在边关,家中只有那位长女和庶女,难不成这家产能落到女子手中?我看你这想法属实荒谬!” “哦?照你这么说那位便不是女子?” “哪位啊……我记起来了,那可是大善人啊,十足的大善人。照你这么说倒也有几番道理,不过这世道本就是男子主外女主内。” …… “消息都传出去了?”余兰理了理发髻 春和,景明步至她身前,点了点头,随后便如同死人般立在一旁再不有下一步动作。 “主人,江熙求见。”小桃从外处走来 她此时还低头品着点心,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小桃。 “你怎么还有闲空再次出吃点心,余烨死了你可知晓?!”江熙花容月貌的脸上满是惊恐 余兰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右手搭在她肩上凑到她耳边说:“我杀的,满意吗?” 江熙听后如同见了恶鬼般一把推开余兰:“你疯了吗?!你就不怕我和旁人说?” 余兰抬头望着她,摇了摇头:“你先前恨他入骨的那副模样呢?怎么如今又换了一副嘴脸搞起父女情深了。” 她厌恶得将脸撇到一旁,咬牙切齿:“你也知晓她不是我父亲。我只是无法相信一个人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 余兰随后也站起身来,贴近她耳边:“一个人的确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但一个人却会对人渣下手,很不巧余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我也别无他法只能对他下手咯。倒是你,先前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手刃了结了他,现如今怎么还善心大发责备起我来?真是好生奇怪呀。” 江熙紧攥着衣袖,语气骤然柔和道:“我也只是担心你罢了,毕竟他是家主又是男子,我怕你不敌他,受他责罚。” “责罚?你怕的就是这个?”余兰眯着眼望向她,“没什么的,如今人走茶凉,你我都不必害怕了,反正你我本就是利益纠缠,担心我不如担心你阿娘。” 被她这么一点,江熙这才想起是为何而来,原先惊恐的面部挂上丝丝笑意:“敢问余小姐我娘如今可安好?” 余兰对上她挂着笑意的脸,摇了摇头:“当然不好,不过这事固然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 不过没待余兰话毕,江熙便出言打断:“怎么可能,我娘已死,你骗我!” 余兰听后一笑:“骗你?你如何知晓我是骗你的呢?你连那门都进不去,当日口口声声求我就你娘出来,如今你却又说你娘已死,又是什么意思?” “小熙阿娘在这。” 两人一转头,只见杨柳青不知何时出现,笑着朝着江熙走来。 反观江熙又如同失了魂般跌坐在地上捂着头默念:“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杨柳青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是谁?你是谁?” 余兰与杨柳青相视一笑,随后余兰俯下身去同江熙说,你看那不正是你阿娘吗? 她一把推开余兰朝着门口跑去,余兰望了眼春和、景明,二人便双双上前架着江熙,让她没有逃跑的余地。 余兰声色洪亮,恨不得叫整个府上都知晓:“江姑娘疯了,快关到她阁中,别叫旁人看见了辱了门楣。” “余兰你不得好死,你杀了余烨我要到官府告你!我要告你!我要你死!”江熙大喊 随着江熙的声音渐弱,小桃迎了上来问:“主人,她这样一闹这不全府上上下下都知晓了那事,明日可能就是整个上京,这对您名声可不好,您为何要如此呢?” 余兰把玩着园中的春花,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一潭池水,今夜无风,池面无波,池鱼自在,正是良辰美景好时候,适合赏月赏花也适合赏这一潭死水。 她蹲下身望着那潭池水,明明昨日还吞了余烨的尸身,如今却连一丝血痕、一块骨头都找不见。 她想,这真是吃人的池,吃人的府邸。 于是她说:“小桃,有些事情你不懂啊。” “哎呀小桃是有不懂的事,但这坏了主人的名声是真的啊!”小桃听余兰这么一说,瞬间急了起来 她知晓小桃还想说下去便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小桃,这骂名落到谁头上还不一定。” 说罢余兰便回了屋,留小桃一人在原地欲言又止。 伴着日光退却,金乌飞落,华灯初上,上京城一片繁华热闹,倚花楼内花团锦簇,春光正盛。 余兰知晓此地人多眼杂,特地蒙了面纱,又随便问了位姑娘谢婷姗何在。 “你找楼……哈,婷姗姑娘何事?”那姑娘问 这时一道女声出现,正是谢婷姗:“我就知晓姑娘会来,紫薇下次见到这位姑娘直接引她来见我便是。” 那位名唤紫薇的姑娘道了声是便往别处去了。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她对你如此客气?”余兰试探道 谢婷姗摆了摆手,将她引进房中,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楼中有着深厚情谊的姐妹罢了,余姑娘何时关心起这些了?比起这些余姑娘还是管管自己“弑父”这事吧,全上京都快传遍了,说不准何时官府就上门了。” 余兰淡淡道:“人是我杀的。” 谢婷姗“噗嗤”一笑,随即道:“别开玩笑了余姑娘,你会杀人?”但又见余兰神色如常,她也暗下了脸色,“人真是你杀的?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不会。” “你怎知我不会?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呐余姑娘。” “无论你是好是坏,我如今敢告诉你此事便是把你当做了友,他日你若是说出去,我也只当是自己识人不清。”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带我进摄政王府。” 余兰神色不定,谢婷姗看不穿她,她不知晓余兰要什么,但她点了头,算是承诺。 “我知晓后日倚花楼要送一批人去摄政王府上,我想你将我混入其中,毕竟我如今背着“弑父”的名号,不好出面”余兰道 谢婷姗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吧,有消息我在让人通知你。” “多谢,感恩之情难以言表,谢姑娘改日若有要事余某定当倾力相助。”说罢余兰起身便走 谢婷姗快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面上带有几分不可置信问:“你就为了这事才来的?真没用其他事了?” 余兰嫣然一笑答道:“阿姗,此事对我极其重要,你可要帮我呀。” 这声“阿姗”瞬间让谢婷姗定住了,随即便松了手:“下次小姐若有其他事,阿姗定当鼎力相助。” 余兰不置可否,她的面纱之下是一抹被覆住的笑意,她转身离去,走得毫不留情,连头也未偏半分。是心狠吗?或许也未必。世事浮浮沉沉,但这缘之中终究还是隐着一个理字,理在人心处、在尘世间、遍布八荒四海,无计可消。 余兰回府时走的是侧门,以防人多眼杂遭人辱说。 小桃见她回来了急匆匆迎上前来:“主人你不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门口下午堵满了人,哦对了,有个自称是江熙姨妈的人上门了,说是找她有什么要紧事,但那姑娘说现在谁也不想见,她姨妈就一直站在门前不走,刚刚我去看了还在,现在不知走了没。” 余兰往正门的方向看了眼说:“人带进来吧,毕竟是江熙的姨妈,她不接待余府可不能失了礼数,否则又叫人落了口实。对了,人就别带到江熙那了,带到我这来。” 小桃虽是不解,却不敢问只得照做将人领去了余兰的兰亭苑,但姜依一见余兰却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站立着。 “我同你见过一面,你也同我说过话都。”余兰出言打破了僵局 姜依这才抬头看向她,说:“我要见的人不是你。” 余兰却置若罔闻 ,抿唇一笑:“你想见的人不是我,你想见的人却又不想见你。但想见你的人你已经见到了。” 姜依听出了话中的意味,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余兰对上她的视线:”敢问您的侄女江熙究竟是什么人?以及你的这位妹妹到底是什么人?“ 姜依摇头,言简意赅道:”我不知道。“ 余兰告诉她,你求财,我能给。 姜依道:“给?你拿什么给我?” 余兰往后一仰,背靠在椅子上:“如今余烨死了,余家唯一的嫡长子参了军,而余熙只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庶女,我是唯一的嫡长女,你说府中的财产是谁管呢?我知晓你缺钱,只要你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今日你人不仅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去还能得到一笔不错的报酬,但若是你不说或是有半分隐瞒,这上面两个你一个都不能得到。如今我背着弑父的名号,我的手段你也该是知晓的。” 姜依忙道:“我说我说我都说。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在城外捡的,当时我见她无依无靠,身旁又带了个女儿我就想把她们卖了换钱,于是我就把她们俩带回家,养了几个月,她认我做了姐姐。但我一开始就没想着留她,就想着把她卖到了倚花楼,于是我把娘卖出去了,女儿留着当我儿子的童养媳。然后就是如今这幅模样了。” 余兰做样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她们俩还真是命运多舛啊,遇上了你这样的人。” 姜依听了忙赔笑点头说是,她不知晓余兰究竟对这对母女是何态度不敢妄加说辞。 此时小桃走来凑近余兰耳旁说:“主人有两件事,一是她醒了,二是师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