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星期天》 第1章 第 1 章 五点半，客厅的灯亮了。 周鸣旭洗漱完毕，搭配科学的营养餐已经为他准备好。因为他不喜欢身边有人，所以在家里阿姨都有意避着他。周鸣旭独自一人在餐桌前坐下，清晨天光蒙蒙亮，总让人觉得格外的安静。 刚吃两口，周鸣旭似有所感地抬头，就看到睡眼惺忪的弟弟穿着毛茸茸的拖鞋慢慢挪了过来。 “怎么起这么早？” 他英俊又冷淡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温柔，轻声地又像是诱哄一样地对着弟弟道：“来和哥哥一起吃饭。” 小孩刚睡醒，乖的不像话，坐到哥哥边上，扫视了一遍桌面才慢吞吞地说：“......没有我的饭。” 周鸣旭看着弟弟白净的小脸，眼睛里装满他弟弟可爱乖巧的模样，不禁又软又柔地道：“先陪哥哥吃完，阿姨一会给你做。” 两句话的功夫，周辰好像慢慢醒了过来，眼睛扑闪扑闪地，他从餐凳上跳下来，说了声“那我先去刷牙”不等他哥把他捞住，小短腿登登登就跑开了。 周鸣旭只好轻轻笑了笑。 等周辰再跑出来，周鸣旭已经在玄关准备出门了。周辰见餐厅里的餐具已经被收拾了，赶紧去前厅，周鸣旭想等着弟弟过来，便让司机先去开车。周辰不爱叫他哥，只是默默用眼睛搜寻，刚看向玄关，就与那道好整以暇的目光相吻合起来。周鸣旭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但那微笑里显然暗含深意。 小孩读懂他哥哥的眼神，主动靠过去，一步之遥的时候，周鸣旭率先弯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五岁的孩子已经不太习惯这种抱婴孩的抱法了，可是周鸣旭一直这样抱自己的弟弟，从来没变过，要是不让抱，他反而更不习惯。 他一只手臂垫在孩子屁股下面，一只手臂越过孩子的背部紧紧环绕着孩子胖乎乎的身体。“亲哥哥一下，哥哥上学去了。” 孩子便倾身拿嘴巴贴了贴他的脸。 周鸣旭简直是拿自己最温柔最甜蜜的声音跟弟弟说了两声小话，兄弟俩亲密无间地贴贴几秒，再念念不舍地放下这个可动的小娃娃，说一声走了，这才结束每天早上上学前的一套仪式。 周鸣旭的学校是全国数一的私立贵族学校。同学们都各有背景，但即使如此，周鸣旭也是其中最不同凡响的那一个。单说姓周，就让人联想到那个红色背景的商界传奇家族。母亲是舞蹈家，低调到平时根本不晓得在哪里，只偶尔看到一些报道才知道还继续在专业领域活动耕耘。周鸣旭本人也是出了名的学霸，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似乎就没有他苦手的科目，也没有他不擅长的事情。 他的外形更是完美到让人惊叹的程度，十七岁还在生长的身体，透露着少年的清新气息和漫长地浸泡在优越环境中所萌生出的优雅魅力。英俊冷漠的脸上鲜少流露出什么表情，而这更增添了他独特的气质。上天对他**裸的偏宠，让人无法相信命运真的公平。 “周鸣旭，你真不去留学，你真要在国内参加高考？” 跟其他人不一样，蒋利是跟周鸣旭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管周鸣旭与别人有多么疏离，对朋友蒋利还是很不一样。 蒋利明年要去美国留学，他一直劝周鸣旭跟自己一起去美国，两个人从小就能玩到一起，一起出国就当互相做个伴。 可周鸣旭却一直没下定决心。 蒋利实在不知道哥们在纠结什么，而且以他对周鸣旭的了解，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会纠结的人。所以他一直追问周鸣旭到底怎么想的。 周鸣旭不知道是被问烦了，还是真的需要听听旁人的意见，半开玩笑地问他：“我出国了，我弟弟怎么办？” “你弟弟？”，蒋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弟弟关你什么事儿啊？不对，是你出国关你弟弟什么事儿啊？” 周鸣旭一副白问你了的表情，不打算搭理他了。 蒋利在那里盘算周鸣旭有几个弟弟妹妹，算了半天又摇摇头：“你都给我搞糊涂了。你弟弟今年多大了啊，我感觉上次见他还抱在怀里呢吧？现在还在吃奶呢吧？” 周鸣旭开始嫌蒋利烦了，有点后悔刚刚问他那一句。结果那小子倒认真分析起来了：“小孩脑子都没发育完全，刚断奶懂什么呀。你现在走他还在地上爬，等你留学回来，他刚学会走，我保证他根本都不知道你干嘛去了。” 周鸣旭心里一动，认真在心里算了算，突然觉得蒋利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除了把小孩当白痴的那部分。 想到弟弟，周鸣旭不自觉地表情柔和了下来。班里有几个兴趣摄影的同学趁机抓拍了好几张。 蒋利自己家里也是兄弟姐妹众多，他排名靠后，但自问自家哥哥姐姐当年要出国留学的时候应该没一个会为了他而心生犹豫的。 他想着就说了：“你哪像哥哥，你简直像妈。” 周鸣旭倒不反驳：“我又是哥又是妈。” 蒋利猛地与他保持了点距离：“你别这样，我害怕。” 周鸣旭笑道：“想象不到我当妈的样子？” 蒋利脑海里浮现出周鸣旭穿着他妈妈喜欢的高定，然后一脸面无表情指挥小孩学拉小提琴的样子，一阵恶寒：“孩子他妈你可别逗了！” 周鸣旭开着玩笑，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小辰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估计在学前班里想着怎么捉弄小朋友们吧......周辰除了他哥，谁的话也不听，闷不吭声的淘气。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都很早慧，毕竟从小耳濡目染。像周鸣旭自己，自然而然地就成熟省心，他很早就懂得人心与社会的真谛所在了。 周辰今年五岁，按理说该要懂事一点了，可这孩子简直是魔王转世来的，天天变着法子恶作剧，只要周鸣旭不在，就无法无天。经常阿姨没办法给他打电话，说小少爷又如何闯祸，自己不吃饭或者不让别人吃饭，或是跟别的孩子打架，或是惹哭一大片小朋友，或是自己哭闹要周鸣旭回家等等......最过分的一次是假装走丢，那也是周鸣旭第一次对弟弟黑脸。 周鸣旭黑脸一次管用半年，周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太放肆，小小的人儿还知道看人眼色，周鸣旭察觉到小孩吃饭玩耍都在时刻观察自己，真是又心疼又好笑。 第2章 第 2 章 白天跟蒋利说的一番话，倒真给周鸣旭心里拿定好主意了。他回家看到小孩儿自己在客厅里玩积木，心里涌出无限感慨，当初一小团捏在手心里的，现在居然也长这么大了。看到周鸣旭回来了，小孩一骨碌爬起来，小狗迎主人似的迎他哥去了。 周鸣旭把孩子举起来，照着肉乎乎的小脸蛋吧唧一口，接着搂住孩子，捏捏胳膊捏捏腿，孩子身上没有伤，看来今天又是他欺负旁人，没轮到旁人来欺负他的。 小孩被他哥抱在怀里，着急安排他哥带他出去玩：“周末去看大熊猫吧！” 周鸣旭笑道：“叫大哥。” 周辰小嘴巴撅起来，显然不太愿意叫。 周鸣旭一直想知道周辰为什么不愿意叫自己哥，不过他对弟弟宠的过分，不愿意叫他也不逼他。 小孩嘴巴撅的老高，看表情好像又有点松动，周鸣旭感觉此时正是个机会，他压低声音哄道：“你小声叫我，就我们自己听见，我周末就带你去看大熊猫，嗯？” 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办，眨巴眨巴眼睛，小小声地喊了声“......大哥。” 然后把嘴巴紧紧闭上，充满期待的看着他哥。 这人却一脸疑惑地跟他对视了一会，然后问：“你叫了吗？没听见啊？” 小孩一愣，就扭动身子要往地上去，不让他哥抱了。周鸣旭赶紧认错：“好好好，带你去带去，没听见也带你去！” 孩子目的达成，眉开眼笑的要给周鸣旭看自己刚刚搭好的积木。周鸣旭坐到刚刚孩子坐的位子，双腿交叠出一个大哥牌座椅，再把孩子放置在当中，环着他看他的搭建的成果：“宝宝真厉害，长大可以做建筑师了。” 为了培养孩子的人格独立，今年开始基本上家里的人都不再叫宝宝了，但周鸣旭有时还是会忘记。 因为周鸣旭任务多，一般等他到家差不多已经九十点。周辰早就吃过晚饭，自己待在客厅玩其实是为了等他哥。周鸣旭跟孩子互动一会，就发觉出他的困意。他抱着孩子站起身，弟弟肥嘟嘟的藕臂挂在他肩上，毛茸茸的小脑袋抵在他的脖子上，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悄悄地阖上了，扇子样的长睫毛有魔力似的引得人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周鸣旭交代阿姨去准备热水和毛巾睡衣，自己带着孩子去浴室洗澡。 周鸣旭说自己是当妈的也不全是玩笑，周辰从小就是他给他洗澡。想想他自己小时候自己亲妈也没给自己洗过几次，到他这，十一岁就开始给弟弟洗澡了，虽然最开始是当玩具玩来着。 孩子看着好像睡着了，但是一脱衣服就醒了，一醒就扭得乱七八糟地想去床上睡觉，一点也不愿意睁开眼睛配合去洗澡。周鸣旭脾气极好，丝毫不恼：“我们一起玩个游戏，你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哥哥叫你做什么宝宝就做什么，不许睁眼，好不好。” 周辰点点头，咯咯笑起来。他喜欢这个游戏，因为他习惯和依赖周鸣旭的一切。周鸣旭将杯子递到弟弟嘴边：“好，来漱口。” 周辰想低头去碰杯子，可是他一低头周鸣旭就把杯子拿开，一低头就拿开，反复几次没有成功。周辰忍不住把眼睛睁开，就在镜子里看到自家大哥在背后明目张胆的笑：“你睁眼了，那你输了，要自己刷牙。” 周辰接过周鸣旭递给他的儿童牙刷，上面已经挤好了牙膏，他粗鲁的往嘴巴里塞，胡乱的搅吧几下就当刷好了。周鸣旭慢悠悠地把自己的牙膏也挤好，对着孩子道：“你再刷一次，这次慢慢刷，等等哥哥好不好，哥哥想跟你一起刷牙。” 周辰是个耐心不足的孩子，这也许只是孩子的天性。但周鸣旭察觉到弟弟在自己身上却可以施展出不符合孩子年龄的极大的耐心，这个发现令他倍感骄傲。 比如现在，为了等周鸣旭一起刷牙，稚童的目光落在镜子里大哥的脸上，他观察着少年的动作，周鸣旭刷左边他就刷左边，周鸣旭刷右边他就刷右边，周鸣旭漱口他也漱口——孩子耐心且全情关注着哥哥的一举一动，仿佛沉迷在模仿游戏中一般无法自拔。 周鸣旭带孩子很有办法，就这样一边逗一边玩，就让孩子乖乖洗好了再去睡觉。 周辰躺到床上，看着周鸣旭坐在他床边，他既想看着他哥，又困的想睡觉，眼睛眨巴眨巴的一会闭一会睁，伴随着周鸣旭哄睡的话语，挣扎了几下终于沉沉入睡。 周鸣旭亲亲孩子的额头，心里有无法言说的平静的力量。这个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真正的生活重心。作为周家长孙，他的一切本来就举足轻重，与众不同。动辄牵涉数亿的资金，人脉关系铺天盖地，他好像在不同色彩的房间里不停的进进出出，扮演一个完美无缺又精神饱满的名为小周总的角色。但是当他来到周辰的房间，忽然所有的喧嚣和颜色都消失了，在孩子天真的房间里，只有白色。 他们在这里聊天看书，玩一些只有孩子才会觉得有趣的幼稚游戏，或者只是互不打扰各做各的事情，无论怎样都好，都是如此的怡然自得。 周鸣旭想，自己是幸运的，正因为他拥有这个房间，所以他才不会在其他房间游走时感觉到疲倦。爷爷曾经说过，时间会无限的延展，而人类无法使用低维度的方法去攀比高维度的事物。所以车会到站，交易所会闭市，比赛会重新开始。周鸣旭觉得，如果人人都需要一个可以安心停靠港湾，那这个把他视为一切存在的孩子或许就是他此生最大的避风港了吧。 看着孩子天使一般的睡颜，嘟着嘴巴可爱的样子，即将去美国的阴影又悄悄爬上心头。周鸣旭第一次产生了消极的思想：就先这样过一天和尚撞一次钟吧...... 周辰所在的学前班自然不是普通的学前班。 班里的小朋友们一个个都人精似的，即使性格迥异，却是个顶个的活泼可爱。 这群孩子的中心是周鸣旭的亲弟弟，周家众星拱月的小少爷周鸣星。周鸣星与周辰同岁，两个孩子自入园起就不对付。孩子们天真烂漫，倒是没人关心什么兄弟关系，老师们却心里一直犯嘀咕。 两个孩子都姓周，老师们不敢偏帮，只庆幸两个小男孩好像自己心里都有数，打闹从未过火。今天我占上风明天你占上风，谁也不吃亏。 和周辰家长前家长后的两幅面孔不同，周鸣星则坦率多了。他性格开朗活泼，跟他名字一样，到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存在，孩子们都喜欢跟他一起玩。比起周鸣星的人气与活跃，周辰就显得那么的自我和有缺陷。 周鸣星允许自己的朋友既跟自己玩又跟周辰玩，反过来周辰却不可以。如果跟周辰玩了，他就不允许小朋友再去找周鸣星玩。他因此惹哭过不少孩子。因他长得格外漂亮可爱，孩子们常常趋于天性忘记社交关系而靠近他，但到要离开他的统治范围时，无不例外会被刻薄对待。 对于这样的日常，老师们已经见怪不怪，再有最后几个月，这两尊小菩萨就要进别的庙了，他们只祈祷这期间平稳度过就好。 第3章 第 3 章 非年非节，周家人团聚是个稀少的光景。爷爷不爱热闹，儿孙们只要别拖周家的后腿，他一般懒得见他们。 是以今日小聚，自然是为了周家的大事。 周鸣旭同意去美国留学了。 说起来，周鸣旭虽然不知要怎么跟孩子说离开的事情，可时间却无情的推着人走。小半年的功夫，手续都办妥了。 爷爷和周父都表现得毫不意外，只是周鸣星的妈妈关心悠显得高兴些。周鸣星马上小学就计划送去美国读书的，现在他大哥也去美国的话，兄弟俩能多亲近，对周鸣星来说是好事。 她有意无意地看向坐在爷爷膝头的小男孩。那孩子是周鸣旭名义上的姑姑徐慧慧所生，只是那徐慧慧长的过于妖孽，个性也与周家的端庄格格不入，当年她知道小姑并非是丈夫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后，略施小计就让她主动离开周家，这些年也真的做到了销声匿迹。 但她生下的这个孩子却留在了周家。本来一个没有周家血缘关系的孩子，关心悠本性柔善，不至于跟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过不去，何况她自己也是为人母的人。但这孩子格外入周鸣旭的青眼，这些年同吃同住，自己还没成年却心甘情愿地给另一个小孩又当爹又当妈。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对长孙疼爱的爱屋及乌，爷爷也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孩子。 他让周辰和周鸣星两个一般大的孩子接受完全一样的周家教育，还同意这孩子跟周鸣旭单独住一起。曾经她也自作聪明地探过口风，却被爷爷斥责不懂事。 “宁青就不像你这么莽撞。” 宁青是周鸣旭的舞蹈家母亲，她不愿意放弃自己需要时不时抛头露面的事业，于是结束了与周至远的婚姻。但是在爷爷心里，宁青只是不凑巧，她只是不符合周家媳妇的苛刻条件，这不是谁的过错。而关心悠也因此才有机会与周至远相识，直至现在可以出现在周家的家宴上。 关心悠不是什么大野心家，她只是想守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过好自己荣华富贵的一生。两个都是周鸣旭的弟弟，她私心里不过是希望周鸣旭也能多看看鸣星。毕竟来自哥哥的关爱，周辰已经得到太多......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即使是家宴，在一屋子长辈面前，都表现的机敏而识礼。周鸣星在他妈妈的示意下主动找周鸣旭说话，关心悠给儿子使完眼色，下意识去看爷爷的反应。好在老爷子也希望小辈们能够兄友弟恭，他继续逗周辰跟自己聊天，爷孙俩倒也其乐融融。 周鸣星心里十分敬爱自己大哥，虽然和大哥见面不多，但他从不同人那里已经无数次的听说自己大哥的完美和优秀。作为大哥的弟弟，他只有满心的崇拜和骄傲。 周鸣旭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摸了摸周鸣星的头，算是对他主动靠近的鼓励。周鸣星有些激动，小脸蛋红扑扑的，他想说些让彼此都高兴的话，便道：“大哥，我们是不是之后可以一起去上学？” 周鸣旭点头：“大哥可是很严厉的，不做完作业不给出门。” 周鸣星自满地道：“写作业可太简单了。” 周鸣旭带孩子带出经验来了，跟孩子拉近距离的事情他做起来驾轻就熟。周鸣星坐到大哥身旁，闻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的青草香，他偷偷说自己什么都会，除了最讨厌练琴。 周鸣旭心里想男孩子练什么钢琴，便点头附和这个才六岁就能说会道的小孩子说：“大哥也讨厌。” 周鸣星颇有些迷恋地看着他大哥，又厉害又帅气，还愿意跟小孩儿聊天，他都有些羡慕周辰了。 自己在家里天天上不完的课程，而周辰在哥哥那里肯定比自己轻松多了。 他心里这样想，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去找那个死对头。就看到那小子背对着他们坐在爷爷身边，不知道两代人在说什么。 他又有点鄙视周辰，还不是看家里爷爷最大，找到机会就上前巴结吗？为什么大哥会喜欢这样的坏小孩！ 周鸣星转回视线，却见自己大哥的目光像是星球追求太阳的引力一样投射在那小小的背影上。 周辰浑然不觉地跟爷爷说起他与周鸣星在学校轮流坐庄的故事。他敢坦坦荡荡地说，爷爷便乐呵乐呵地听，只有关心悠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原来那孩子有天头发秃了一块居然是午睡时被周辰剃的，她可没听鸣星说过。她更没听说过这孩子为了报复居然趁着周辰睡觉去吧他睫毛剪了！ 周辰展示他已经长出来的睫毛轻描淡写地说：“我怕他不小心戳瞎我的眼睛，只好假装睡觉让他把两个眼睛的睫毛都剪掉了。” 关心悠现在有些庆幸接下来的小学可以让两个孩子分开了。 周鸣旭看到孩子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皮，就知道他一定在说自己在学前班的江湖故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来怎样温柔的表情。而那表情让周鸣星看呆了。 告别了周家一行人，周鸣旭抱着小孩上车。周辰情绪不大好，周鸣旭知道他在为自己留学的事情不开心。 其实他想过了，他可以把孩子带着一起去留学。不过就是要面对家里人的反对而已，没有什么难以面对的。但是周家做主的人比他更先一步断了他的这层念想。爷爷早跟他谈过，孩子总要自立。他堂堂周家下一任掌舵人，怎么能把自己当保姆一样去伺候个小孩子。如果他真的把周辰带去美国，想必父亲和爷爷都会不再待见这个与周家没有实际血缘关系的人。而且他们一定什么都做得出来。 孩子还小，他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自私而毁掉这孩子本就复杂易碎的家庭关系。 别说周辰这个小孩子，其实周鸣旭自己内心也十分伤感。只是他善于伪装，不曾表现出来。小孩坐在车上，没有主动挨着他，这细节就让周鸣旭心里不大好过。他将弟弟捞到自己怀里圈住轻声问他怎么了。 小孩不想说话，不知在倔强什么。小小的人儿没办法处理一拥而上的复杂情绪，他甚至不明白那种苦涩的感觉就叫做“忧愁”。在爷爷家里知道了周鸣旭两个月后要去留学的消息，本来没有太大反应。可是大人们又说起周鸣星也要去美国读书的事情。而这还没完，话里话外，小孩已经推测出他要被留在国内的最终结果。 在爷爷和舅舅一家面前，他不敢放肆。此时回到车上两个人待着，周鸣旭越温柔小孩越觉得委屈，嘴巴一扁，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了出来。 周鸣旭摸到一手的水，低头看弟弟正哭的一脸伤心，水汪汪的大眼睛涌出大颗大颗的泪，小脸蛋挂不住，下雨似的落了满襟。 周鸣旭心如刀绞，真想不去美国了。他一边轻声哄着不哭不哭，一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再两个月，他们就真的要分开了，孩子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第4章 第 4 章 来美国后的每一天，周鸣旭都会想到和弟弟分别的那一天。他有时甚至佩服自己，怎么可以真的登上飞机就那样走掉的。 周辰很敏感，出发的那天他死死抱着周鸣旭不愿意松手。六岁的孩子爆发了他全部的力气想要挽救他的世界，他不懂什么叫崩塌，不懂什么叫绝望，他只知道周鸣旭不要他了，周鸣旭不回家了。 他把礼仪课教的一切都忘干净了，撒泼打滚不让周鸣旭走。司机怕伤到他不敢用力把他拽过来，周至远阴沉着脸亲自把炮仗一样的孩子接到自己怀里。周鸣旭看懂了那眼神里复杂的含义。 周辰还小，但他不是个孩子了，他对父亲微微颔首，又对哭的昏天暗地的孩子说：“乖，等哥哥回来看你。” 他没敢去摸摸孩子的头，更不敢去伸手给他擦眼泪。他心都碎了，还是强作镇定地转身。 转身的瞬间，周辰彻底慌了，他对着周鸣旭的背影大大张开怀抱，一声一声的喊：“哥哥！哥哥！哥哥！” 周鸣旭没扭头，因为他的脸上全是泪，他不能擦，他知道父亲在看他。他大步向前走，心脏已经麻木。 刚下飞机他就给周辰打电话，电话没打通，他又给周至远打电话。 “小辰呢。” 周至远语调很不好：“你一下飞机就问他？” 周鸣旭说了一句自己都很没底气的话：“他离不开我。” “没有谁离不开谁。”周至远话语里隐含着愤怒：“以前不管你，是看你把养孩子当乐趣。难不成现在你还真想给他当爹了是吗？” “爸，小辰是我看着长大......” “一个小孩儿就把你整不明白了，我看你是白长这么大。”周至远不打算跟他沟通，“周辰接到我这里了，既然姓周，就没人会亏待他，你少来过问。” 周鸣旭甚至感觉自己有些思念成疾了。他总是感觉自己听到弟弟稚嫩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仔细听又听不见了；有时又恍惚看到孩子的笑脸，一眨眼却又消失不见，原来是自己又走神了。尤其是周鸣星大哥长大哥短的叫他时，他心里更加不可抑制地思念着地球那一端的孩子。 他又给周辰打电话，还是关机。他只好打给周至远：“孩子呢？怎么手机一直打不通？” 周至远一听就来气，冷冷地道：“你到美国是去念书的还是打电话的？” “爸......” “周辰把手机摔了。他不听话，三个月之内我不给他配新手机，正好也让你冷静冷静。” “他把手机摔了？为什么？” 周至远冷哼道：“你在飞机上他打不通语音，就把手机砸了。脾气比牛还倔，跟他妈一个......”他话题一转：“不要联系太频繁对他也好。你要是真的关心他就少打电话，小孩忘性大，他不记得你也就不伤心了。” 因为孩子们都在美国，关心悠便也跟来了，周辰现在被接回周宅由周至远照顾。孩子发脾气摔坏了手机，周至远为了惩罚他，暂时都不会给他新手机。周鸣旭想跟弟弟通话，只有先打周至远管家的手机。 “周辰少爷不想接电话。”管家没什么感情起伏地传达老板的意思。刚来美国第一个月时，总共跟孩子通了三次话，孩子每次都伤心大哭，于是周至远明令以后一个月才可以通话一次。 周鸣旭已经一个月没跟孩子通话了，他不悦地强硬道：“让他接我电话，不许拒绝。” 管家无法，只好去敲周辰的门。 周鸣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听到家里阿姨的声音：“老张，你做什么。” “小周总要跟周辰少爷通话。” 阿姨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不能接呀！孩子这周情绪终于转好，这电话一接，想起来又要哭了。” “......”，管家刚想说什么，周鸣旭就指示：“把电话给王姨。” “喂，小周总。” 王姨接过电话，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下腰。 电话那端，冰冷悦耳的男声不容置疑地问：“周辰情绪不稳定？” 王姨叹了口气：“周辰少爷一直反复哭闹，发脾气，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还好几次要偷偷跑去机场，都被周先生发现给逮回来了。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觉，不好好吃饭，只好每天等他睡了给他打营养点滴......” 周鸣旭已经心疼的失去力气了，又问：“他这样多久了？” “小周总，自你走后这两个月，一直如此！周辰少爷每天都吵着要找你，他只要接了你的电话，就哭的格外厉害，虽然周先生看管的严，可上次差一点真让他从家里溜出去了。所以周先生特意交代了，为了让周辰少爷的分离焦虑早日好转，以后不许他跟您通电话，除非周辰少爷的症状消失......” “分离焦虑？” 王姨突然犹豫了起来，她心软，看不得粉面捏的孩子整天蔫蔫巴巴的没一点精神，所以看顾孩子格外上心。想到孩子这一周情绪稳定许多，她心里十分欣慰，不由得倒篮子似的全说了。 “怎么没人告诉我？” 那边周鸣旭明显低气压的催促着。 “周辰少爷他，他有轻微症状，周先生找李医生来看过了，所以......” “什么轻微症状？” “那个，他、他会拔头发，还......” 管家把电话抢了回去：“小周总，您不会想听的。本来周先生只是说不要特地告诉您，既然您知道了，我想对配合医生的工作也有好处。” 周鸣旭的表情阴郁到极致。 管家继续道：“自从有李医生的干涉，周辰少爷的情况已经好转很多。相信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完全恢复。我会跟周先生汇报过后每天给您传周辰少爷的视频还有他的治疗报告。按照李医生所说，首先要切断您和周辰少爷的联系，至少三个月。后面再根据恢复情况调整......” 周鸣旭挂了电话，第一次产生一种无力感。不是难过不是伤心，而是深深的无力。原来人真的不是万能的，原来人真的会有无法掌控的事物。六岁的孩子，因为想他而自残......周鸣旭想，是不是自己太宠着他了，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单独带他，如果让他像鸣星那样，从小就跟各种人接触并且一起生活，是不是分开时就不会让孩子这么痛苦？ 分开......都是因为自己决定来美国，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周鸣旭自我厌弃极了，他想，孩子在他身边时他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如今他却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主动伤害自己，他不怕痛吗？ 晚些时候，大概是老张跟周至远汇报完毕了，孩子的照片视频和医生的报告单都传到了周鸣旭的邮箱。 周鸣旭怀着一股愧疚不忍的心情点开—— 孩子瘦了很多，剃了个光头，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视频没拍多长时间，大概是因为孩子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弹，除了翻页的时候发出一点声响。 还有几张照片，像是王姨在孩子睡着后看护他时拍下的。 孩子胳膊上打着点滴，乖乖的睡觉，这画面看的周鸣旭心脏处一抽一抽的疼。 他最后才点开报告单，因为他有点害怕看到里面的内容。然而内容果不出所料，与他的推测几乎一致。他关了邮件，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年的春节，第一次没有一起过。 其实孩子恢复得很快，和王姨通话的那三个月后，李医生就判断可以让兄弟俩正常恢复通讯了。然而这回周鸣旭却放弃了，或许正如周至远所说，小孩忘性大，他不记得你了也就不伤心了。周鸣旭自暴自弃地想，自己这样的人，在他的生命中所占比例越小越好。 第5章 第 5 章 “去年没有跟爷爷一起过年，今年春节回来过吧。” 父子俩开完例会，周至远随意交代了一句。 周鸣旭顿了顿：“今年叫周辰来这边过春节吧，鸣月一直想见他。” 周至远没加思索就替周辰答应了。 洛杉矶的冬天并不很冷，司机刚帮周辰打开车门，他就听到一道热情洋溢欢迎声。少女旋即热络地牵起周辰的手：“可把你盼来啦！” 她捏了捏周辰的脸颊：“太可爱了！” 周辰被她的热情弄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周鸣星的声音冷冷传来：“呆瓜，读书读傻了啊。” 周鸣月呵呵笑道：“我是姐姐呀。上次见面你好像才刚会走路，话都不太会说呢。” “鸣月姐姐......” “别加前面两个字，多见外呀，就叫姐姐就行了！” 周鸣星一副不太待见的样子，其实一年半过去了，他对幼儿园时期的记忆都不太清晰了。两个冤家一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比身高，周辰比周鸣星矮了一厘米，这一厘米让周鸣星又喜笑颜开了。 周辰进了别墅，就被周鸣星的各种收集给吸引了。一般大的小男孩，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感兴趣的话题也差不多，很快就卸下防备玩到了一起。 晚上在餐桌上，周辰自然而然地问起周鸣旭：“大哥呢？大哥不回来吃饭？” 餐桌上的人面面相觑。关心悠先反应过来：“鸣旭平时不在这，他一般待在波士顿。而且他昨天回国了呀，你舅舅说去年没有回去跟爷爷一起过年，今年要他一定回去陪爷爷过年。” 周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尝试掩饰过去，微笑道：“我忘了......” 晚饭吃过，周辰被带去客房休息。他趴倒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鸣星站到客房门口，不小心跟那双发亮的眼眸对视上，他被吓一跳：“怎么不开灯。” 周辰闷闷道：“忘了。” 周鸣星鼻子里哼笑一声，走近他低声说道：“原来你是来见大哥的。” 周辰不说话。 周鸣星在他身边坐下，观察着他的表情。 房间没有开灯，可是周辰的眼睛很亮很亮，像星星一样，周鸣星于是也没有开灯。双眼习惯黑暗之后慢慢看的很清楚了，周鸣星于是失望的发现周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也顺势躺下，周辰还是没动，嘴巴却问：“干什么。” 周鸣星小傲娇地胡扯：“我想在哪躺就在哪躺。” 周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周鸣星停了会，说起来别的：“哎，明天带你去滑雪吧，你喜欢滑雪吗？” “随便。” 周鸣星不高兴道：“我喜欢滑雪，你要是不喜欢......那你喜欢干嘛，明天我带你去啊。” 周辰想了想：“就去滑雪吧。” 两周很快过去了。三个孩子都有些念念不舍，周鸣星送了一个自己手工课做的口哨挂件给周辰，周鸣月则紧紧拥抱了周辰好久：“小辰，放假了再来玩呀，过几年也来美国读书嘛。” 周辰没有说好。 周辰刚回去，第二天周鸣旭就飞回美国，两兄弟今年最终也没有见面。 一个人的生命中真的有非见不可的人吗？周辰想，未必。去了洛杉矶舅舅的小家，他终于意识到周鸣旭不属于他的事实。周鸣旭有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在地球的另一边有自己的家，他们团聚在一起。作为一个外人，他只能看着，或者羡慕地看着，总之，他无计可施。 他回到自己跟周鸣旭以前一起住的别墅，别墅里的陈设没有变化，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他跟舅舅说自己想住回原来的家，离学校更近——他也去当初周鸣旭所在的那所小初高直升的贵族学校念书了。 周至远对孩子想住哪个房子的事无甚感想，安排了王姨和其他几个人一起跟过去，也就随他去了。 第三年的春节，周辰陪完爷爷，是回别墅自己一个人过的。 然后是第四年第五年，周鸣旭越来越忙了，回国越来越频繁，可是每次他回来，周辰都碰巧有事不在。 周辰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课程和活动塞满，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纠结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他结识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空闲时他就去看看爷爷。 周辰的十一岁生日是在爷爷家办的，虽然没有周鸣星十岁生日过的那么轰动，但爷爷的重视已经是极其的难得可贵。因为十岁生日时周辰在参加集训，爷爷或许是有些补偿的意思。 周鸣月周鸣星都来了，周辰的好朋友也邀请了几个。周鸣旭在外出差考察，家里人只有他没能来参加。 蛋糕推上来之前，家庭影院上播放着周辰从出生到十一岁的点点滴滴。视频前半段一直伴随着少年周鸣旭的身影，鼓励他翻身，看他走出第一步时发出的惊叫，带他读故事，教他喊大哥......周鸣月感叹道：“大哥以前好小啊......” 周鸣星已经忘记大哥十几岁的样子了，他看的津津有味，感到很新鲜。视频再往后，少年周鸣旭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周辰学习的片段。他在家里看书习字做手工，去野外上植物栽培实践课，除此之外就是大量射箭和练习绘画的日常记录。 周鸣星惊喜地道：“你居然会射箭！” 周辰淡淡道：“我会的就多了。” 视频放完，蛋糕被推了出来。大家齐唱生日快乐歌，周辰静静等着曲毕，突然—— “小辰，生日快乐。” 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周辰呆滞了片刻。 一样呆住的还有周鸣星。大哥？大哥不是出差去了吗？ 周鸣月比寿星还激动，她第一个跳起来：“大哥！原来你们准备了惊喜！” 她注意到周鸣旭身旁跟着的摄像正在记录下这一幕，于是眼疾手快地把周辰提起来方便镜头可以拍到他：“小辰，快许愿呀！” 周辰大脑一片空白，依言闭起眼睛做出许愿的样子来。他心里一通乱跳，好像听到周鸣星抱怨了一句许愿许这么久，便赶紧睁开眼睛。 周鸣旭的脸就这么直直撞入他的眼中。 周鸣旭很想他，眼睛盯着他舍不得移开，开口玩笑道：“小辰，不认识大哥了吗？” 周辰眉头一皱，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周鸣星，那眼神明晃晃地在问：这谁？ 这一幕后来被周鸣月特地截图打印了出来。周鸣旭半蹲在周辰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他，周辰却转头拿眼神问周鸣星这人是谁，周鸣星嘴巴微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生动地开口道：“这大哥啊，你不认识大哥了？！” 第6章 第 6 章 五年，足以让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长成二十三岁的男人。 周鸣旭个子变高大了许多，体格也更加健壮了，虽然仔细看他的五官还是一样英俊，但是气质已经大为不同。就像周鸣星已然记不清大哥少年时的模样，周辰对成年后的周鸣旭更是一无所知。 他对周鸣旭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播放的视频中的那个少年人的样子。他记忆中的周鸣旭，是个身量修长，有些温柔的孩子气的周鸣旭。突然一个高大而又风度翩翩的英俊男人出现在面前，他只感到迷惑。 吹灭蜡烛后，在大家鼓掌欢呼声中，周鸣旭倾身对今天反应总是慢半拍的弟弟小声道： “对不起，哥哥回来了。” 周鸣旭虽然在蒋利面前自称自己是个当妈的，然而实际情况是他毕竟没有真的当过妈。因此他并不知道“孩子一天一个样”的真理。 周辰再也不黏着他了。 周辰起早上学，他一定要送他上车，可有时休息日他自己早起上班，周辰却只顾自己呼呼大睡，他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乖乖送他到门口了。 周辰也没有那么爱对自己笑了。在学校他跟同学们笑的很开心，跟鸣月鸣星连语音时也常常面带微笑，可是对周鸣旭，他的笑容就自然地收敛起来。周鸣旭内心一口老血，他总觉得自己在周辰眼里现在等同于他舅舅周至远——也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的无聊长辈。 最重要的是，周辰有自己的小世界了。他不许别人未经允许进自己房间，本来周鸣旭以为他是针对王姨他们的，结果某天他看孩子懒觉睡太久，便想叫他起床。一进去，孩子黑着脸说：“不敲门不许进！”周鸣旭才知道这一条原来是单独说给自己的……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周鸣旭不明白五年的时间怎么让一个孩子变化这么大呢？以前他那么爱依赖自己，短腿短手动不动就要抱抱。可现在他那股依赖人的爱撒娇的性子哪里去了？周鸣旭发觉自己在弟弟面前好像再也不受重视，这感觉让他非常头疼。 蒋利听这弟控的一番控诉，唏嘘不已：“你看你，紧赶慢赶五年就修完学分回去，结果呢，正赶上人家反抗期了。” 周鸣旭听到孩子起床的声音，没心思再闲聊：“孩子起来了，我先挂了。” 蒋利已经习惯了，他在电话那一边直摇头。自己这兄弟哪都好，就是以后找媳妇的时候该有的搞了。 周鸣旭来到餐厅，看到周辰一边玩平板，一边吃东西。小孩今年十一，明年要升初中了。周鸣月这家伙，捣乱捣到自家人身上，动不动就劝他去美国念书。周鸣旭怕孩子反感，所以故意表现出一副不加干涉的模样，实则没事就在孩子身边晃悠，要是听到接电话的那头是鸣月的声音，更是要竖起耳朵偷听。 周辰看他哥出来，眼神都不带动一下的，一心一意看他的平板，吃他的东西。 周鸣旭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又给孩子切了点水果，这才状似无意地坐到孩子身边。 “今天还要去射箭？” 知道他今天没有射箭课，狡猾的成年人明知故问。 小孩果然上当：“今天没有课，今天跟赵幸良他们约好了一起出去。” 赵幸良是周辰几个好友之一。周鸣旭点头：“几点回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周辰不以为意：“我自己回来。” 周鸣旭把水果推到孩子手边：“我今天有空，一会送你出门吧。你们约在哪里？” 周辰报了一个市中心的接头点。 周鸣旭等了一会，不见周辰关心自己的行踪，刚想开口，小孩懒懒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一句话打回原形。 周辰生日过后，周鸣旭的行李就在几天内打包送来了别墅。没有想象中的热烈欢迎，没有手足之间的亲昵交流，周辰要么在学校，要么就去上私教，好像对他哥回来的事毫不在意。周鸣旭还在努力适应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心想只要在一起住久了，以前种种都能找回来......结果这孩子玩着平板，吃着水果，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他居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谁回去？回哪去？ 周鸣旭在五雷轰顶中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难道他在生我的气？为我一走就是五年......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他绝对不愿意承认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周辰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他吃完东西去洗漱，然后背上书包催他哥：“不是说送我吗，还走不走了？” 这语气，周鸣旭心下一片悲凉，他不叫我大哥，对我的态度不恭不敬，他似乎还有点嫌我烦...... 都说商场如战场，周鸣旭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事物之间犹觉轻松，结果一个孩子却叫他屡屡碰上一鼻子灰。 周辰人不大，脾性却不小。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全都是自己拿主意，除了对爷爷有些耐心，其他时候都是一幅谁也别来管我的样子。周至远不爱管孩子，关心悠是不会管孩子，全家上下，就周鸣旭一个异类。孩子出门要问，放假了要问，每天要么在家里见上一面，碰上出差在外见不了，则一定要电话联系一下才行。 自他回来这才几个月，周辰都快被他烦死了。 积怨已久，那晚矛盾终于爆发。 因为周辰快暑假了，周鸣旭提起带他去新加坡度假一周。孩子叹了口气，放假了还不让自己安生，他直接拒绝：“我暑假有事，没空出去玩。” 周鸣旭不解：“一周的时间都没有吗？学校直升，你成绩好，也没什么要特地操心的。”该操办的他早就暗地里操办好了。 “谁跟你说我要直升的？” 周鸣旭脑袋里有一根弦猛然绷紧：“什么意思？” 周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专注眼前的屏幕，他看他的目光一直都不热情，而且绝不会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两秒：“我去美国念。” 那根弦应声而断：“你考虑好了？” “早考虑好了。”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想好的时候你还没回来。” 周鸣旭呆了呆，小周总呆滞的表情实在难得一见，可会让他露出这个表情的人根本懒得看他。 “......十六中很好，哥哥也是从那里毕业的。”他开始施展把戏，孩子还在眼前，还没到暑假，还没到开学进校园的时候......周鸣旭告诫自己不要慌：“你还小不要那么着急出国念书。说十六中是中国最好的学府也不为过，国外的教育不适合你，你去了还要时间去适应......” “我想去试试。” 他为什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他不欢迎自己回来就算了，他还要主动离开，为什么！ 周鸣旭压抑住内心的焦躁，试图继续沟通：“你在那边一个人上学谁照顾你？”这显然是一句废话，然而此时明知是废话周鸣旭也要说：“还是高中之后再考虑去吧，现在去太早了。你的朋友们呢，那个，赵幸良呢，他不是直升吗？你自己怎么就......” 周辰抬头狐疑地看着他：“幸良是不是直升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总之......” “总之你不许我去美国！” 周辰干脆替他说了。 周鸣旭本想缓和一点说不是，但是他看着孩子拒绝的态度，话到嘴边还是强硬了起来：“初中不许去。” 周辰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高中可以去吗？” “......再说。” 周辰根本不是在问他，不过是一种嘲讽。 “你算谁？凭什么管我。” 他不爽地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回房间了。 周鸣旭在原地目瞪口呆。 敢往他周鸣旭心口上捅刀子的人，以前或许没有，但是现在起，有了。 第7章 第 7 章 把蒋利喊来接电话解闷，人家一听是这破事，马上要挂语音。 “周鸣旭你养孩子上瘾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蓬勃的母爱呢？” 周鸣旭烦的不行。 蒋利也是服气：“你弟说的对啊，你凭什么管他。你自己能去美国念书，你亲弟弟能去，你亲妹妹也能去。哎，怎么着，等轮到他，你又不让人去了呢？” 他是真搞不懂这哥们在想些什么。反正他蒋利的弟弟爱干啥就干啥去，只要别在自己跟前烦人就行。 周鸣旭一杯酒下肚，情绪稳定了不少：“不是不让他去，是不让他现在就去。” 蒋利哼了一声，“骗鬼呢。你自己才回国，你不想跟你宝贝弟弟分开吧？” 他们在美国住一个宿舍，周鸣旭对他弟弟感情究竟有多深，蒋利可能算是唯一知情人了。 有时候，他觉得周鸣旭有病，有时候他也怀疑这哥们是不是心理变态。但是他跟周鸣旭从小到大的情分，以他对对方的了解，他还是把这些可怕的念头都打消了。他想周鸣旭这种对什么都淡淡的人，要是一旦对谁倾注了感情，或许就会变得很执着吧。 蒋利自己给自己琢磨乐了，这还不是心理变态？ 然而就是心理变态，也有个能制住他的人……蒋利玩心大起：“哎，你弟到美国念书好啊，你没空，我倒可以去看看他去。我保准让他爱上大美利坚！” 周鸣旭真是交友不慎，怎么就跟最不靠谱的蒋利成为死党。 “我得去我爷爷那一趟。” “怎么了，让老爷子帮你说话啊？” “我要拿到小辰的抚养权。” “我靠”，蒋利惊的原地起跳：“当哥哥不行，你还真要他管你叫爸啊！” 周鸣旭沉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有他的抚养权，当然就可以管他了。” 这下轮到蒋利愁的想喝一杯了，他是真的想问： 哥们儿你是不是有病？ 你到底是不是心理变态？！ 有病的心理变态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冷暴力了。 试问一个半大的孩子再忙，还能忙得过身价几千个亿的万华小周总？ 周鸣旭都几天没找到机会跟他弟说上话了。周辰忙着考试，忙着各种竞赛，还有很多意义丰富的活动不得不参加。作为周家的孩子，生活从来就不平静。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做到两个人明明同一个屋檐下却没法彼此见上一面。 周辰考完试一出校门，接他的车就在身边停妥了。他拉开车门，看到周鸣旭坐在里面打电话。 周辰看了他一眼，上车干自己的事。周鸣旭挂了电话，揉了揉孩子的头：“考完了？” “嗯。” 周辰抬手制止那个得寸进尺的手不要揉个不停。 周鸣旭道：“过两周去新加坡，鸣月鸣星也一起。你们也挺长时间不见了。” 周辰没说话，半晌道：“你想干嘛？” 周鸣旭笑了：“怎么，你怕我不让你去美国，把你骗去新加坡念书？ 周辰轻哼：“我才没有怕。” 周鸣旭搂过周辰的肩。他没让自己细细去体会，但是在他搂过来的瞬间动作中，他还是百转千回地发现，孩子长大了，没有那么软绵绵胖嘟嘟的手感了，取而代之的是骨骼发育的清晰感。周辰僵坐着，一时间不敢动，好久没有谁离他这么近，与他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周鸣旭好听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以后不许对哥哥说那种话了，听到没有？” 周辰不吭声，周鸣旭就搂紧他：“嗯？” 周辰只好低声道：“知道了......快放开我。” 周鸣旭却偏偏不放：“小时候那么喜欢闹抱抱，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 “我才不喜欢！”周辰挣扎起来。 他一挣扎，周鸣旭就换擒拿术制止他：“别乱动，我问你，哥哥回来这么久了你一声也不愿意叫我，是不是在生哥哥的气？” 周辰挣脱不动，反而给自己累的够呛，只好随他哥去了，顺便靠他怀里稍作休息。 “我没生气。” 他嘟囔着。 感受到孩子在他的怀里慢慢放松了下来，周鸣旭也不再钳制他，他把孩子放到自己膝头，环抱着他。五岁这样抱他时，孩子会一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十一岁这样抱，孩子的头已经与他哥持平了。 周辰跟他哥对视不超过三秒，就败下阵来率先移开目光。周鸣旭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到自己肩膀上。他极其温柔又慎重地对他的宝贝道歉：“对不起，当时你很痛吧？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离开了。” 周辰不记得自己自残的事情了，他以为周鸣旭说的是当初分开时他的哭天抢地。于是摇摇头：“没什么印象了......” 周鸣旭庆幸他忘了痛苦的记忆，可是那记忆里有他，周辰好像顺道把他也忘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不甘心地又自恨起来。 他亲了亲孩子的头发，他想试试，他想知道在孩子心里，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再重要。 他向他示弱：“哥哥这次回来，是因为想你。我已经决定哪也不去了，就呆在国内，你要是去美国读书了，我怎么办？” 周辰顺着他的话语喃喃自语：“......你怎么办？” 他眼睛里有困惑，有不解，还有点不忍心，他被周鸣旭一句话说的晕头转向，一脸迷糊地道：“你，你是大人呀！” “我是大人，但是我也需要你。” 周辰奇怪地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离不开你，因为我太喜欢你。” 周辰绝世聪明的脑袋瓜子这会儿彻底失灵，他傻傻的问：“是这样吗？” 周鸣旭朝着自己的目标发起冲锋：“你真的想好要去美国了吗？” 小孩默了默。 大人不想逼他，语气转而放缓许多：“到了新加坡，跟鸣月鸣星见了面，我们再一起做决定，好吗？” 周辰点了点头。 “乖。” 周鸣旭的声音里隐藏着转瞬即逝的一丝窃喜。 然而骗小孩儿是不对的。周鸣旭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周辰去爷爷家碰上了周至远，孩子舅舅最近为自家那个逆子头疼，考虑是不是要把他从美国接回来。看到周辰，少见地主动关心了一句：“我看鸣旭把你美国那边的手续停了，怎么又决定留在国内了？” 周辰面上不漏一点情绪：“......大哥说高中再出去比较好。” 周至远看着孩子十分乖巧，想到周鸣星又是一阵脑壳痛：“你大哥说的对。” 晚上面对大哥，周辰就没有那些从善如流了。 “未经我同意你不可以插手我的事！” 周鸣旭却听出他话语里的妥协意味，大喜过望地顺毛：“抱歉，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好。鸣月最近事情也比较多，我看她忙不过来，所以想减轻她负担。你不去美国，她少操一份心不是更轻松点？” 拿周鸣月做挡箭牌果然奏效，周辰没话可说了。但周鸣旭总是嘴上说的好听，做事手段却十分强硬。周辰不想他多管闲事，决定以后什么都不告诉他了。 第8章 第 8 章 周鸣旭发现周辰的手机打不通了。问他你白天怎么不接电话，孩子就说放在书包里没听见。 中午小周总在办公室，拿起手机又想给他弟弟打电话。一天忙到晚，也就午休时间能稍微放松一点，每当这种时候，周鸣旭就想听听孩子的声音，想知道他吃饭了没有，顺便问他晚上几点回家。 他打开电话薄，孩子被他单独设置在联系人的个人收藏夹里。拨通电话，他顺手按了一下外放。在自己的空间内，他喜欢把孩子声音放大一点听。 总助进来给周鸣旭送饭，听到小周总手机里传来的提示音，面露难色。 “小周总，您在打电话？” 电话又提示用户繁忙，周鸣旭只好再次挂断。 “是啊，我弟弟一直不接。” 总助松了口气：“小周总，那不是他不接电话，刚刚的提示音说明您弟弟把您的电话拉黑了。” 周鸣旭脸色一沉。 总助见小周总脸色不好，不敢说话了。她放下周鸣旭的饭赶紧离开这个低气压的房间。 周鸣旭，作为周家倾力培养的未来掌舵人，二十几年来顺风顺水，风光无限。他的手机号是跟身份证号一个级别的保密信息，多少人想跟他通话却苦于找不到门路。能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他秘书那里的都已经算是关系亲近。该怪小周总从没被人拉黑过，所以被人拉黑了也不知道吗？ 周鸣旭拿起手机，看着联系人“宝贝”，看着看着竟笑出声来。 他微信上找到孩子：你敢拉黑我，高中也不许出去。 周辰跟周鸣月周鸣星小半年不见，上次他们来参加他的十一岁生日，在国内没多待，第二天就飞走了。这次见面，周辰仔细一打量，周鸣星竟比他高了快半个头。 周鸣星还是有很强的表达欲，玩心重，跟以前相比，好像越发的玩世不恭。 比起鸣月和大哥，他更喜欢跟同龄的周辰泡在一起。周鸣旭去陪周鸣月逛街，周鸣星则干什么都拉着周辰一起。 晚上周鸣旭带着周鸣月去赴酒会，两个小男孩在度假酒店的私人沙滩上喝饮料看电影。电影周鸣星早看过，枪战片他都看腻了。他喜欢玩真人射击，在洛杉矶他经常跟几个朋友一起去练枪。 他转头看周辰，吸了一口可乐：“哎，你喝酒吗？” 周辰盯着幕布懒散道：“不喝。” “为什么？” “不好喝。” 周辰的回答惹得周鸣星哈哈大笑：“你小孩啊你！” 周辰心说你不也是。 他看了眼周鸣星：“在美国未成年人饮酒不是违法的吗？” 周鸣星眨巴眨巴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说话却张狂：“本少爷想干嘛就干嘛，你报警抓我好了。Luke！两杯古巴。” 周辰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两杯深色的鸡尾酒很快就端了上来，周鸣星推一杯给周辰：“这里面加的是可乐。” 周辰端起来喝了一口，比可乐难喝太多了，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周鸣星观察他的表情又笑起来：“这都是女人爱喝的饮料酒，要不是为了陪你，我可不喝这个。” 周辰怀疑他在装逼。 不想再继续喝这怪味儿的东西，他把杯子往周鸣星的方向推了推：“你点的你自己喝。” 周鸣星却道：你要不喝，以后就叫我哥。” 周辰奇道：“我比你大两个月。” 周鸣星不知为何就想让周辰喝酒，他一想到周辰第一次喝酒是跟自己在一起，是因为自己，他就十分有兴致。 周鸣星不自觉地引诱这个跟自己一样大的男孩儿：“你只是喝第一口不习惯，再喝几口就习惯了。” 周辰也觉得有种干坏事儿的刺激感，他于是又端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周鸣星问他。 周辰张口想说什么，结果对面的男孩儿眼疾手快地塞了块蜜瓜堵住了他的话。 周辰吞了蜜瓜，含糊其辞：“还行吧。” 周鸣星乐道：“这就对了，这算什么。”他抓起自己那杯，喝水一样把最后一口喝干了，有些神秘地凑近道：“抽不抽烟？我带了好玩的，你在国内绝对没见过！” 在周辰的思想中，抽烟喝酒并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因此他没有拒绝，只是否定了周鸣星的最后半句：“不可能。”烟酒他虽然不碰但是不代表他一点不了解。 周鸣星起身去拉他的手：“去我房间。” 周辰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有点晕，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周鸣星敏锐地发现男孩儿卸力到了自己身上。他一边握紧周辰的手，一边嘲笑他：“一杯软饮你就倒了，真没用。” 周辰只好承认：“头晕晕的。” 到了周鸣星的房间，他神神秘秘的翻出来一根电子烟：“吸一口就不晕了。可爽了。” 周辰靠坐在沙发上，干净的脸蛋透着红，他出了些汗，汗津津的看起来水蜜桃一样可口。 周鸣星感觉口干舌燥的，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喝。 周辰说：“我也要喝。” 周鸣星把自己喝一半的递给他，看着男孩儿没一点犹豫接着喝了。他又觉得热了。 他忍不住瞟了瞟男孩细白的颈，看他咕嘟咕嘟的灌水，居然比自己喝还解渴。周辰的嘴巴看起来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很软...... 沙发是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单人座沙发，周鸣星挤过去跟周辰坐在一起，两个孩子肩膀挨着肩膀，头凑在一起。周鸣星第一次发现男孩儿身上的味道也好闻，他偷偷嗅了嗅周辰的耳后，可惜没闻出来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周鸣星把那支电子烟献到周辰嘴边，轻声道：“第一口不要抽多了......” 周辰与他额头相抵，他抬眼看周鸣星笑道：“少瞧不起人了，又不是没试过。” 周鸣星却什么都没听见，他盯着周辰近在咫尺的嘴唇发呆，两片粉粉的唇瓣一张一合，他看到周辰珍珠一样的牙齿若隐若现。他想......他想做什么？ 他把烟嘴又递了递，这次直接置于男孩的唇边。周辰于是稍微倾身，就着他的姿势吸了一口。周鸣星如愿碰到了男孩的唇，果然很软...... 周辰吸过第一口，周鸣星拿回来自己吸了第二口。 周辰把烟雾吐到两人脸上呵呵笑起来：“苦不拉几的，爽个屁啊。” 周鸣星道：“你不懂，这一支可不是轻易能搞到的。”他爱上了一个物品在两人嘴巴上轮流交替的游戏，他又把烟嘴递到周辰嘴边，催他再吸一口。 周辰却不乐意了，他微微偏过头有些抗拒：“脏啊。” 周鸣星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他一手揽着周辰的腰，一边求他：“最后一口。” 周辰犹豫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又吸了一口，喃喃道：“头疼......” 烟嘴刚离开周辰的唇，周鸣星立刻送到自己嘴里，他抽完一口把那根电子烟扔到地上，两只手都空了，终于可以把周辰往自己的怀里抱。 周辰好像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就凑近男孩的脸。听见周辰说：“难受。” 周鸣星就用力抱紧他：“不难受，一点不难受。” 一会儿周辰没反应了，脸颊红的发烫。周鸣星把自己冰凉的嘴巴贴上去，觉得挺舒服，他就这样胡乱地亲了他好多下，最后他也累了，就这样搂着他一起睡着了。 第9章 第 9 章 周鸣旭和周鸣月两个大的从酒会回来都有些累。周鸣旭让妹妹去卸妆休息，他去看看两个小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周鸣旭直接后悔来新加坡。 当他拉开周鸣星的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昏暗的房间里散落着的饮料瓶和鞋子。他奇怪两个孩子为什么不开灯，缓缓步入房间，瞳孔一震—— 鬼知道他看到两个男孩搂成一团睡在沙发上时到底是什么表情。 只一眼，他的大脑已经迅速把接收到的图像转化为信息尽数输出。周辰的头枕在周鸣星的一只胳膊上，周鸣星另一只胳膊环抱着周辰，手掌停留在周辰的腰上。他们紧贴着彼此的身体，周鸣星的唇还亲着周辰的耳畔。 周鸣旭登时胸膛上下起伏，他大步上前拉开周鸣星的胳膊，这小子抱的铁紧，第一把都没拉开。周鸣旭改为去抱周辰，一碰上他，孩子高热的体温给他惊出一身冷汗，他慌忙去摸周鸣星的脸，摸出来他体温正常，一巴掌给他扇醒了。 周鸣星叫骂了一声，睁眼一看是他哥，大气不敢出。 周鸣旭一手抱着周辰，一手指着地上的一片狼籍：“周鸣星，你玩的还挺花啊。” 这话周鸣星在美国经常听，周鸣星的女朋友换了七八个，不论性格，只看长得是不是够漂亮。他那群小伙伴都很崇拜他，他们很爱追捧他，常说他会玩，玩的花。 但是这话由他大哥说出口，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哥，没有成瘾性的，我心里有数。” 周鸣旭的语调冷的陌生：“周鸣星，你不要以为周家就在你我，你要是玩过了头，少一个废物也是无所谓。” 周鸣星沉默了。 多的话周鸣旭也不打算再说，安静了一会他听到周鸣星含糊地问了句：“......周辰怎么了？” “管好你自己。” 他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离开了周鸣星的房间。 周辰高烧超过40度，直接烧昏了过去。周鸣旭把他安置在自己的房间打点滴，没让阿姨管家动手，他亲自给孩子用毛巾擦身，给他更换退烧贴，到了凌晨四点孩子烧退，周鸣旭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小兔崽子太不省心，周鸣旭在孩子身边躺下，看他睡的沉，又生气又心疼。 两个弟弟，一样的年纪，各有各的脾气。周鸣旭从来没有把他们同时放在一起对比过，或者说，两个孩子单独呆在一起的画面他甚至没有什么印象，更加不可想象。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第二天下午周辰醒来，就听说周鸣月和周鸣星已经去机场了，而周鸣旭在等他好转后也要回国。新加坡之行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四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但周鸣旭的不快很明显。 对周辰说话，他语气严厉很多。回家之后的一连好几天他都不再主动联系弟弟，嘘寒问暖更是没有。以前他要晚归或是出差，都会提前跟周辰说。可新加坡回来之后，他有应酬也不再提了。 结果是周辰反而不习惯了。孩子知道那天抽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早把周鸣星那王八羔子骂了几百遍。他自知理亏，有错在先，可是大人不给台阶下，孩子正是容易自尊心作祟的年纪，他不知道该如何主动低头。 想来想去，只有好好认错了。然后他就发现他哥原来这么忙，两个人住一起他却几乎碰不上他哥的面。 他给周鸣旭发微信：“晚上几点回来？” 周鸣旭隔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复他：“不会早。” 周辰盯着他哥的微信心里忍不住想，他回来我睡了，我出门他又没醒，他故意的吗？ 周鸣旭真不是故意的。 周氏在京州近郊拿了块地计划建一个影视基地，为了这个工程新注册了一个公司来应付手续，周鸣旭从新加坡一回来就在忙这个事。不至于焦头烂额，但是事情千头万绪，前期需要他多露面。 今晚好些，一点以前就到家了。周鸣旭习惯性抬头看周辰房间的窗户。没亮灯，这个点，孩子应该睡了。 司机帮他打开车门，周鸣旭身着深色西装，他默声走进别墅，管家准备好了解酒茶和夜宵以便随时应对主人需要。周鸣旭一边脱领带一边问王姨：“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王姨接过周鸣脱下的外套：“周辰少爷今天四点半回来的，他有问您晚上是不是回来吃晚饭。” 周鸣旭手上动作顿了顿，王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一声叹息。 “你们去休息吧。” 周鸣旭的房间在三楼，周辰的房间在二楼。他上到二楼停下脚步，转而走去孩子的房门前。太晚了，他手扶上门把又松开，想着忙完这一阵再找时间跟孩子好好聊聊好了。 进到自己房间，周鸣旭啪地打开灯，床上的身影动了动，周辰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含糊不清地嘟囔：“嗯？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睡觉？” 孩子睡眼惺忪地适应突如其来的灯光，周鸣旭把灯又关了。 “睡吧。” 周鸣旭走到床前，猜到一周多的冷处理或许让孩子有些害怕。 但周辰已经醒了，他把脑袋埋在柔软蓬松的枕头里，偏过头看俯视着自己的大哥，嗫嚅地小声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 周鸣旭摸摸他的头发，心里想，其实对你，想生气也做不到。他柔声安慰：“没有，你睡吧。” 孩子道歉：“我不会了。” “你知道就好。” 孩子又说：“......别不管我。” 周鸣旭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了一把他的心脏又松开，一瞬间，爱和痛的感觉同时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他放在孩子头发上的手缓缓往下移，盖住他弟弟漂亮的眼睛。他俯下身亲吻孩子的额头： “不会不管你的。”永远不会。 他们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在一起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家里有婴儿房，儿童房，周辰一直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除了孩子一岁时夜里高烧惊厥，还有几次生病周鸣旭因为放心不下亲自陪床，其它时候他们都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 而现在，因为孩子在自己房间睡觉，周鸣旭只得轻手轻脚地去洗澡。他收拾好上床时，周辰已经深深地睡过去，匀称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晚让人感到舒适和平静。周鸣旭拥过弟弟，从不与人共枕的他，居然也会如此习惯。他收紧手臂，把孩子抱的更近了些。 真好。周鸣旭冒出这个念头，真好，他安稳地睡去了。 第10章 第 10 章 家里养个孩子，很容易发现时间过的有多快。 学生或许是世界上生活节奏最规律的群体。而周辰又是那类高度自律但是不能接受行程突变的计划性魔怔人。 周一到周五，白天去学校上学，晚上则是周家安排的不同私教课。周六一大早去弓馆，下午三四点回来，洗完澡会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晚饭后则练字或者绘画。周日一般是活动日，社交都在这一天，而周日晚上是一周里唯一的空白页。 根据周辰的行为模式来推算时间，周鸣旭对一周一周的时间流速简直是痛感迅速。只要晚上周辰在家里做一些不规律的事情，比如聊视频，开语音打游戏，或者看电影，周鸣旭就知道，现在是周日晚上。 进入初中，孩子的个子肉眼可见的拔高，衣服不到半个月就要更换尺寸，生长过快的那几个月，周辰甚至夜里会痛醒。早餐周鸣旭一定跟孩子一起吃，看到周辰顶着浅青的黑眼圈，免不了一阵心疼的责怪：“熬夜了吗？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熬夜，否则长不高。” 周辰不高兴地道：“腿痛，睡不着。” 周鸣旭只能无奈地笑：“看来不用担心我家孩子长不高了。” 不见他不疼惜反而笑的开心，周辰不乐意了：“你还笑，我夜里真的痛醒了。” 周鸣旭便哄他：“夜里睡觉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痛了。” 周辰半信半疑：“揉揉就能管用？” 晚上周辰到时间睡觉，周鸣旭便去给他揉腿。 孩子的气性已经过了，当初五年不回来的事总算在每日的相处中揭过，周鸣旭进他的房间，周辰不再大惊小怪地反对。 周辰仰面躺倒，周鸣旭坐到床边，握住他的小腿，轻轻搓揉。周辰觉得痒，双腿不听话地挣脱：“现在还不痛呢。” 周鸣旭于是侧卧到他旁边。 周辰的四肢愈发修长，五官轮廓也逐渐清晰，稚童之气褪去，散发出少年人的活力与朝气。周鸣旭感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像你现在这么大。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周鸣旭此类老父亲发言周辰已经听到免疫，他跟着道：“你又要说第一次抱我的手感了，差点把我扔地上是吧。” 周鸣旭低低笑了，声音像丝绸一样迷人：“还好没扔地上，摔坏了该心疼死了。” 周辰渐渐困了，他闭上眼睛，感觉快睡着了。周鸣旭看他平静的脸庞，自己的内心也有种奇妙的踏实与宁静。 周辰的枕头散发着他自己身上独特的气息，以前孩子的物件都是一股婴幼儿的奶香味，渐渐的，成长的酸甜苦辣一味味地加入，终于混合成一种固定的清新自然的味道。 周鸣旭对这阵美好的气息着迷一般的喜欢，只要周辰出现在他方圆几米之内，他就一定被他的气息所吸引。 夜里孩子果然叫痛，双腿弯曲也痛伸直也痛，周鸣旭便起身将孩子的小腿揽入怀中，他轻柔地给他一边按摩一边哄睡，孩子果然安静下来，片刻又熟睡过去。 周鸣旭有满心的爱与怜，满心的疼与惜，满的要溢出。他亲亲孩子的额头，孩子长得太快了，雏鸟离巢的忧愁渐渐开始笼罩着他。 生长痛的时期过去，孩子个头也窜到了一米七。身高像是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标尺，到了一定的厘米数，稚嫩与天真便成为过去，青春则悄然来临。 周辰对周鸣旭的关注点开始产生变化。 “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某天晚上他们一起看电影，周鸣旭第一次从自家孩子口中听到与异性有关的话题。虽然话题的中心是自己。 他反问弟弟：“为什么突然关心这个？” 周辰没什么特别情绪地坦然道：“我今天才知道幸良跟一个学姐在谈恋爱。有点好奇你这么大人了为什么不谈恋爱。” 周鸣旭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别跟那小子乱学。” “没说我，是说你啊。”周辰抗议道。 周鸣旭有点伤感：“你是在催你哥成家立业吗？” “停停停。”周辰暗骂自己多嘴惹事，转移话题道：“没人催你，当我没问。” 周鸣旭却有种真实的委屈，他莫名其妙地道：“你还没长大就不想要我了。” 这是哪跟哪啊？ 周辰只好安慰他哥：“一定给你养老送终。” 再过分的话，他也会原谅。周辰被家长惯的口无遮拦，偏偏周鸣旭就是最不懂教育那一挂的。等他老了，走不动了，周鸣旭心想，他可舍不得宝贝疙瘩鞍前马后去照顾别人，即使那个人是自己。他若死了，小兔崽子能记得常去扫墓就行。 他万分宠溺地想，他肯为我养老送终，可见一辈子认我。 周辰于是见他哥笑的温柔好看：“一言为定。” 周辰想：傻瓜。 “幸良那小子见色忘友，现在直接见不着人了。” 孙呈一边说话一边看对面人的神色：“哎，周辰，你听说了吗？那小子女朋友的事。” “别人女朋友的事我怎么知道。”少年长手长脚，简单统一的校服穿着在身上也格外与众不同。他笑容狡黠，话里有话：“怎么，追她的人里也有你一个？” 孙呈不敢恭维地道：“漂亮是漂亮，人也太凶了，不是幸良谁受得了。” 赵幸良乐颠乐颠的从外面进教室，看到两个狐朋狗友凑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聊什么呢？” 刚从女朋友那回来，声音都倍显滋润。 “聊你为民除害啊。” “滚蛋！” 周辰嘴角噙着坏笑，问他：“酒香不怕巷子深，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你真跟人家约架了？” 赵幸良无语，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好歹也就这两个左膀右臂，他不得不承认：“阴魂不散，雨晴跟他分手这么久他一直不放弃，还不是得我出手。” 施雨晴算是十六中公认校花，男朋友换衣服一样，几个月就是个新面孔。她本人够漂亮，也因为太漂亮，与她相关的事情在学校这个封闭的小世界里总会被无限放大。因此她的前男友们分手之后都比较低调，不想再被同学们当作话题反复提及。 唯有一个，施雨晴初一时谈的学长，被单方面分手后一直不放弃地求复合。施雨晴高一，学长明年毕业，最近攻势愈发猛烈。 孙呈还是认为好兄弟被那个可怕的女人当枪使了：“她肯定是嫌张桓烦才找你的，你还幸不辱命的真要去为她出头啊。” 他说完跟周辰对视一眼，好兄弟的目光中透露着赞许。 赵幸良道：“关你屁事，没好话就别出声。能不能想我点好？” 话音刚落就听周辰幽幽道：“人玩人就像人玩狗，施雨晴一只手玩两个你都不带耽误事儿的。” 赵幸良略有心虚，他瞥了少年一眼，总觉得他那一肚子坏水又要泛滥。 他们两个是在弓箭馆认识的。赵幸良的妈妈是国家一级射箭运动员，他会走路就学拉弓了，童年时期的赵幸良一直享受着弓馆天才儿童的荣誉光环。八岁那年见到周辰，他第一次对同龄人产生强烈的兴趣，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个小孩儿白馒头一样的小脸蛋肉乎乎的，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太可爱。 他主动教周辰戴护具，八岁的小孩儿向他道谢，礼貌又乖巧。 后来他们就成为朋友，玩在一起，干坏事也一起，一起久了，赵幸良确信自己没有识人之明。如今他才终于做到完全忽略此人外在皮囊，而深切认识其本性之扭曲。 人玩人就像人玩狗。 赵幸良觉得这话比起说自己女朋友，还不如说周辰本人贴切。 第11章 第 11 章 不得不说来自好兄弟的嘲讽对赵幸良自有一股威慑力，他感觉他要是真只为一时意气跑去跟人打架，至少未来十年要在他们面前直不起腰来。 他约了架又变卦，施雨晴不爽了。 “赵幸良，你怕了张桓了？你现在找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 赵幸良带施雨晴去“临江仙”，本市高级声色犬马场所之一开了个包房。他买了好多礼物讨女朋友欢心，可施大小姐无动于衷。 赵幸良使了个眼色，小弟挥手让手下的人先出去：“赵公子放心，人都是我亲自教育过的。” 赵幸良点头，对女朋友献宝地道：“雨晴，那小子好歹姓张，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你不就是想看他吃瘪出气吗，我陪你玩玩他还不行吗？” 施雨晴问：“怎么玩？” 赵幸良想到周辰出的损招，他道：“给他开开荤，够好玩了吧。” 不料施雨晴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地反对：“不行！” 两个字一出口，赵幸良的脸色瞬间也变了。 周辰给他出主意的时候，孙呈有提出异议，他问张桓不上钩怎么办呢。 周辰笑了，他说你应该问施雨晴不上钩怎么办。 提到施大美女，赵幸良沉不住气了：“雨晴怎么了？” 周辰道：“你告诉她你不动手，换个女人去搞张桓，你猜她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赵幸良道：“有什么区别，风险还小些。” “我告诉你她什么反应。她要是同意，我周辰以后就叫她嫂子。” “那要是不——” “那她就是舍不得张桓，她玩儿你呢！” 此时赵幸良只得原封不动问出口：“雨晴，你不会舍不得吧？” 施大美女终于拿正眼瞧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小男朋友：“亏你想的出来，真看不出来你有这脑子，龌龊！” 赵幸良心道龌龊者另有其人，他余光见小弟还在看戏，挥手叫他出去。 等包房只剩他们情侣两个，赵幸良把女朋友揽入自己怀中，他语气暗含威胁：“你是不是整我的？包括之前的那些人，你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是吧？” 施雨晴眼高于顶，任性惯了的千金小姐还怕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儿不成？她对着赵幸良的帅脸笑得明媚：“就凭你想搞张桓，你比他们好玩多了。” 这女孩儿太漂亮了，冒着被好兄弟嘲笑的风险，赵幸良也不打算放手。他捏着施雨晴的腰：“张桓我不搞他了，不过，你可别玩不起。” 赵幸良回来，一脸春风得意。 周辰嗤笑：“没出息，摆酒吧。” 孙呈道：“快说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放他一马呗！”他倒是心胸宽广。 孙呈痛呼儿大不中留：“孩子他妈，你怎么教育咱儿子的？老子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周辰也没想到赵幸良居然是认真的，凭他的毒舌功底，一时间居然也无话可说。 孙呈很快收拾心情：“幸良不亏，至少咱嫂子是全校最漂亮的。你也想想你爹我呗，要是嫂子有漂亮的姐妹花，你记得叫我。” 他称谓极度混乱，又当爹又当弟的。赵幸良随手给他指婚：“你就跟孩子他妈好好过，别让孩子他妈出去嚯嚯别人就行。” 孙呈转头赖上周辰：“孩子他妈，你在外面没有人吧？” 周鸣旭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孩子刚说什么？ 周辰风轻云淡：“你外面没人，我可不信。” 如此大逆不道，周鸣旭感觉此时应该发怒，但他一开口，语气顶多称得上嗔怪：“你在学校都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那个赵幸良？你没事离他远点，不学好！” 周辰看男人就像看傻子，赵幸良想带坏他，不如重新投胎。 周鸣旭越想越不对劲，孩子最近是不是提两性话题提的有点儿频繁？不会是...... 他又瞅了少年一眼，后者坐在电竞椅上玩游戏，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零食饮料。他看到孩子鼠标边上的手机一会儿亮一会儿灭，这家伙肯定是在高强度聊天。 周鸣旭化怀疑为主动：“周辰，你不会早恋了吧？” 叫全名，家长这是心里不爽了。 偏偏这小子却保持沉默。 周鸣旭缓步至周辰身后，气压骤低。他一手按在他握鼠标的手上，一手托着他的下巴逼他仰头向后看着自己：“是跟谁？” 周辰想抽手，家长不许。他仰头仰得累，家长也不松手。洁白的脖子暴露在高位者的目光中，像羊脂玉一样细腻光滑，是引颈就戮的姿势。 居高临下之人垂首，眼神不善：“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看到弟弟嘴巴动了动。 周辰说：“也就两个多月吧。” 早恋？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蒋利乐道：“孩子几岁了？” 为什么他就知道笑？周鸣旭嫌他笑的烦：“十三。” “哎呦，可不得了！”蒋利大惊小怪，明显没憋好屁：“咱弟弟也就是生错了时代，搁古代这可是当爹的岁数。” 周鸣旭没力气回应他的阴阳怪气，他一直在想：是谁？究竟是谁？ 这问题萦绕他脑海足足一周，他烦的用工作麻痹自己，倒便宜他老子周志远顿觉轻松许多。 蒋利私心以为这是个天大的喜讯，他只是不敢明说。他决定用行动为弟弟喝彩：“哎，把你弟叫来认认脸呗，我不记得他什么样儿了，长变了吧？要是走路上碰见该不认识了。” “胡说什么，这是小孩来的地方吗？” 蒋利却继续进献谗言：“哎，叫他把弟妹也带来。” 周鸣旭心里一动，同时又觉得刺耳。 “......别胡说！” 什么弟妹，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头又开始痛了。 蒋利继续给他添堵：“别说你弟了，说你自己的呢？你最近是不是跟那个施然走得有点近，你们现在算个什么事儿啊？” 能算什么事，周鸣旭想到施然，迅速换上公式化的口吻：“没怎样。” 蒋利叫经理找几个模特过来，听哥们来这么一句，笑了：“他缠着你，你不反对，那就是默许。” 周鸣旭道：“不至于。” 经理带了三个女孩儿进来。两个坐到蒋利左右，一个自然坐到周鸣旭旁边。 现在流行幼态美，因此大浓妆被归为俗气的行列。高级会所的女孩儿略施粉黛，看起来像是未成年。 周鸣旭问她：“多大了？” 女孩儿软软绵绵地道：“哥，我十八了。” 她大着胆子往周鸣旭的身畔靠近，举杯到男人面前：“哥喝酒吗？” 周鸣旭去接，女孩儿顺势抱上他胳膊：“哥，分我一口嘛。”进到包厢里的第一眼，面前的男人就帅的她心脏一跳，她是真心想跟他发生点什么。可对方若是不允许的话......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蒋利看中左边的那个，他让右边的姑娘起身：“带上那边那个出去吧。” 周鸣旭身边的女孩失望地离开了。 蒋利语气不太好：“我看你真完了。” 周鸣旭偏头看他，昏暗的暖光下，年轻男人的眼睛像深邃的宝石，他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无心的微笑。 “女人我玩够了，换个口味。” “你......” 不及蒋利反应，他怀里的姑娘白眼已经翻上天： 死基佬，壁画还挺多。 第12章 第 12 章 旷野影业新电影的内部试映会，作为背后投资人之一的万华周总居然也赏脸参加。明眼人都知道，这给的是男主角施然的面子，毕竟周大公子不是谁想请就请得动的。 施然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天生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见到周鸣旭，他少见地主动堆起灿烂的笑容，亲昵地去挽他的胳膊。周鸣旭并不推辞，由着他讨好自己，一张公认的荧幕俊脸对着自己，又有几个人真能做到铁石心肠。 “鸣旭，晚上有空吗？我们好久没单独见面了。”找到咬耳朵的机会，施然凑近，鼻尖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的香水味，很好闻。 周鸣旭被人带到了贵宾位，视野好同时**性绝佳。他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叉开，眼里含着戏谑的笑意。展臂随意搭在沙发靠枕上，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看起来心情不错。 施然略有顾忌地看了眼身后，抬脚主动走到男人面前。他刚走近，腿碰上对方膝盖，周鸣旭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施然一米八的个子跌了个踉跄。 周鸣旭稳稳地托着他的背，问他：“晚上见面，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华丽，目光深深看不出情绪起伏。施然将自己置于他掌中，微笑着说道：“愿为周公子差遣。” 周鸣旭满意地继续问：“如何差遣？” “当然是......”，低低的魅惑的轻笑声将他后面的话隐去了。 施然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为了今天拿下他，他光造型就做了四个小时。此时在男人怀里，他深知越到最后越不能行差踏错，每个表情和语气都发挥出他专业水准的恰到好处：“鸣旭，亲我。” 美人在怀，周鸣旭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唇。 施然骨头都酥了。他双手环上周鸣旭宽阔的背，周鸣旭吻技绝佳，施然立即张口缴械，顺从地接纳男人又湿又热的舌头放肆地夺取他口腔中的空气。美人儿控制不住地娇喘连连，他兴奋得直把自己往男人身上送，恨不得现在就尝尝他的滋味。就在他忍不住想叫出一声老公时—— “啊！哥？” 门口传来一声女孩儿的惊叫。 施然瞬间僵住，热情猛然退却，他下意识地推拒身前禁锢住自己的人。可周鸣旭却恍若未闻，他扯开施然的外套，想伸手去解他的衬衫，丝毫不在乎有谁在场。施然吓得按住他的手，松开嘴唇，小声请求他：“周总，我妹妹......” 周鸣旭挑了挑眉，他错开目光去看打扰他们的始作俑者：门口站着的那位俏丽但又青涩的少女，她正面露惊慌和无助等复杂神色。他松开施然，对那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孩露出一个不失风度的微笑。 但紧接着那微笑就凝固了。 他看到少女背后钻出来三个男孩，其中一个白着一张小脸，漂亮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正是他家的宝贝疙瘩。 周鸣旭一瞬间闪念： 妈的，今天星期天！ “试映会？咱嫂子出道了吗，没听说啊！” 赵幸良一左一右搂住他两个非亲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也想让雨晴跟你们认识认识。你们别给我丢脸啊！” 周辰问：“所以那个明星施然真是她哥哥？” “是啊，亲哥哥。雨晴也对你俩也挺感兴趣的，是她主动说想邀请你们去。” 孙呈道：“那得给咱弟妹一个面子！” 他们四个到了会场，对吃喝和电影都不感兴趣，施雨晴便跟他们三个男生介绍拍电影的一些幕后故事，还有她哥哥这个级别的当红明星才知道的一些八卦消息。 她说着说着，习惯性往贵宾室的方向去。结果一推门，就看到自己哥哥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腿上，双手紧紧搂着对方还亲得啧啧有声。 小姑娘哪见过这场景，吓得直接叫出声来。 施然再没有羞耻心，当着自已妹妹的面还是有些尴尬。他轻轻咳了几声，赵幸良率先反应过来，他赶紧拉着施雨晴转身出去。孙呈见周辰也丢了魂似的，一把将他也拉走。 周鸣旭脸色铁青，施然暗骂不好。但此时也别无他法，他站起身想去整理周鸣旭乱掉的头发，被周鸣旭伸手挡开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主动消失，好让他眼不见心不烦：“周总，有事儿您叫我。” 周鸣旭不耐烦地道：“滚吧。” 周辰一刻也不想多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要先回去。会场迎宾送他去坐车，周辰就跟着走，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鸣旭的人把迎宾叫走，他自己去给弟弟按电梯。 小孩看到他哥，表情极度不自然。 周鸣旭若无其事地找话题：“怎么来这里玩？” 周辰抬眼看他：“你喜欢男的？” 周鸣旭温柔道：“刚刚那孩子就是你女朋友吗？” 周辰无语。 电梯门开，周辰率先走出去，周鸣旭两步就追上他：“你还没回答我，就是她吗？” 周辰停下脚步，冷冷道：“车停在哪呢？” 周鸣旭亲自给他开车门，笑得没出息：“你要直接回去吗，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吗？” 周辰默不作声坐到车上，他满脑子都是周鸣旭抱着个男人亲的画面，挥之不去。 周鸣旭自己也上车，坐到周辰身边，伸手就想抱他。 周辰灵活一躲，周鸣旭脸顿时黑了。 周辰看到他表情转变，故意踩他尾巴：“你刚刚跟那人在干嘛？” 还能在干嘛！周鸣旭果然心虚，他气焰难以嚣张，生硬地道：“往我这过来点，坐那么远做什么？” 周辰瞥了他一眼，做出移动的样子，实际只凑近了一点点。周鸣旭不知是气是恼，他猛地揽过他，愤愤道：“敢嫌弃我，嗯？” 周辰摸摸鼻子，斟酌着用词：“你是......那个？” 周鸣旭在外彩旗飘飘大放厥词，在弟弟面前却不敢有惊世骇俗之语。他避重就轻地道：“你别跟人乱学，听到没有？” “我跟谁学什么？” “......” 周鸣旭脸皮极厚，他选择装作没听见，又问起自己想知道的：“你女朋友是不是比你大？看起来比你大。” 周辰点头：“我喜欢比我大的。” 周鸣旭喜滋滋地道：“你眼光不错。她大你几岁？” “你问这么多干嘛？” 周鸣旭揉揉他的头：“问问都不行？你就这么喜欢她？” “哼。”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学生的义务就是好好学习......” 周辰实在是受不了，他伸手捂住那喋喋不休的烦人的嘴巴。周鸣旭目光一喜，他迅速握住他的手腕，就着他手掌贴着自己的唇，吻了吻他的掌心：“好好好，不爱听，哥哥不说了。” 言毕，又是吧唧一声，这回重重亲在他的手指上。 周辰抽不走，周鸣旭又趁机亲了好几口。松开他的手之后，他又去找他的头发，他喜欢搂着他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嘴巴亲亲蹭蹭那软软的香香的头发，每次都会让他感觉一身轻松。 周辰习惯了，就像被主人抱着吸久了的猫，不再会激烈反抗，烦了也只是眯着眼睛喵喵叫两声。 周鸣旭吻了又吻，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不知道说给谁的保证，他轻声道：“哥哥保证，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