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入蛊》 第1章 苏杭码头 月曦朝历,86年,八月初二。辰时末。 苏杭临水街。 天空灰蒙蒙一片,始终不放晴。大街还笼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青石板路泛着潮湿的光泽,像抹了一层桐油。 “新鲜刚出炉的包子!” “新鲜的胡饼嘞。” “姑娘,我这的珠钗可是上等货,来瞧瞧。” “刚出炉的羊肉包子。” “糖人,卖糖人咧,不甜不要钱!” “... ...” 行脚商人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着铜钱叮当的脆响。街边的胡饼摊升起袅袅炊烟,裹挟着芝麻与面粉的香气,在晨风中飘散。 虽然天气阴沉,但路上的行人,商贩早早的来到码头临街,或赶路或做生意。丝毫不受影响,一片热闹繁华。 — — 嗯?有卖糖人的! “书奕,快拿钱,我去买个糖人!” 少年头也不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一旁的摊位。心里已经在挑选要哪一个糖人了! 少年名叫林念北,小字怀安。临安首富之子,家里排行第九。人人称呼一声,九公子。他在临安可是“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 他身后的人,也就是他的长随小厮,叫书奕!他肩膀各挎背着一包行李,脖子上还挂有一袋,两手中还各提一袋。小小的身板承受太多,累得满头大汗。 书奕气喘吁吁的:“公子,我实在腾不出手来。你自己来取吧!银子在荷包里边。” 他说完还顶了一下右胯,把别在腰间的荷包漏出来。 林念北这才回头看去。见到书奕幽怨的眼神像是要活吞了自己一样。但他现在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只见书奕小小的身子,杂七杂八的挂满了行李。走在大街上,频频引来侧目。 一开始,他还以为别人是看他长得好看才瞅过来的呢,现在终于知道原委。都瞧书奕去了。着实好笑。 书奕见自己公子傻笑着,忍不住抱怨道:“公子,你还笑得出来!我要累死了!喏,钱在这,你过来拿吧!” 书奕又气又恨的,气得直跺脚,忍着想打人的冲动。 林念北走过去,麻溜扯下荷包。兴冲冲跑去买糖人!临走时还不忘把自己手上的两袋行礼扔在书奕脚下。 书奕那个气啊,咬牙切齿的。别过头看向身后的钟叔。 钟叔正倚在推车旁休息。看着面前一大车行李,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似乎在说:别看我,我也爱莫能助啊!推这一大车可比你累多了。 林念北没多会就兴奋的跑回来。手里拿着两个糖人。一个是猴子模样,一个是猫咪模样。 “书奕,给,这个是给你买的!”林念北笑眯眯的递猴子模样的糖人到他跟前。自己吃右手的小猫咪糖人。 “是真甜啊!”一副满意的样子! 书奕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刚才的不悦烟消云散,心情一下好起来!连忙把手上的行礼放地上。 他就着衣服擦试一下手,又拍了拍,才兴奋的接过:“多谢公子!” 书奕说完立马尝一口。脸上笑眯眯的,甜的眼睛都亮了。 林念北往后头看去,发现钟叔靠在推车旁,捶着腰,汗珠顺着脸颊直直往下冒。 林念北说道:“钟叔,咱们歇会吧。你也去一旁的茶肆讨杯水喝。” 紧接着他从荷包里摸出几个铜板,直直往前递:“钟叔,你拿着。去吧!” 钟叔躬身行礼,应了一声:“哎,谢谢九公子!那老奴去了!”他接过铜板匆匆离去。 “去吧,这些行李我们看着呢!”林念北目送他离开! 钟叔个子不高,却很壮实。四十来岁,穿着行脚商人的青衫布衣,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是个精明能干的老仆。 他的父亲得到林念北祖父的赏识,跟着走南闯北。之后他们一家子都在林府做活。他父亲死后,便被提拔为外院管事,跟随林父四处奔走经商! 也因为他游走过各地,护送林念北到京城长安的重任,才落到他头上! “哎呀,公子!要不是刚才那匹马在路上急行,害的过路的推车把咱们的马车撞坏,不然咱们早就到码头了!”书奕吃完糖人,忍不住在哪抱怨。 “是啊,那么多行李。提的我手都酸了!”林念北假模假样的假装抬不起手来。 “公子,要累也是我喊累啊。我拿了那么多。你瞧,脖子都要累断了!”他伸手拍了一下挂在脖颈的行李包。长时间压着,留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书奕紧接着越说越生气:“真是天杀的,大白天就在街上骑马奔走。也不让着点人!最可恨的是,他撞完人就跑了。咱们连他人影都没瞧见。” 他冷眼看向周围的人:“这苏杭的人也真是稀奇,明明是他为了躲避,撞坏咱们的马车。反过头来说我们撞坏他的货物了,非要我们赔钱。明明就是看我们年轻好欺负。硬是赔了五两银子给他!还有那雇的马车,也要赔二十两!我真的越想越气!” 书奕连连哀嚎控诉不满,气得直站起来。林念北都看在眼里。 “好了。在外别说这种话,这样的人哪里都有。再说了骑马急行的人早跑没影了。他也只能讹上咱们!给的是我的钱,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替我心疼了?” 林念北知道他是在替自己鸣冤。也没责怪他! “我能不心疼吗,那加起来可是足足二十五两,都够我两年的月钱了!”书奕都快气哭了,脸上涨得通红。 林念北转而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书奕叹口气,看向天边:“公子,快巳时了!唉,看来咱们是赶不及去码头了。也不知道四爷还等不等咱们!” 乘船约定时间是巳时,眼看时间快到了,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林念北抬头看向天边,一抹阳光穿过云层,青灰色的云朵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总算放晴了!此刻的心情好似吃过糖一般,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这时钟叔也回来了。冲着林念北说道:“九公子,咱们走吧,再晚,怕是要赶不及登船!四爷要骂人的!” “那行,咱们走吧!”林念北拍拍手,整理衣服。 书奕把地上的包裹都拾起来,串在手臂中。 “书奕,把我的包裹拿来!”林念北莞尔,伸出手来! “公子,你不是说手酸吗?让小的帮你拿吧!你放心,我拿得完的!” “不信你看!” 只见他的手臂各拎两个包裹。艰难的向前迈步! 林念北看他走路的样子,忍不住嘲笑他:“书奕,你是巨鳖吗?走得也太慢了!” 说着上手抢过两个,背在肩膀上。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在前面。 好在他们离码头不远,再穿过一条长街,便到了。 — — 西津码头,林家船上。 “咚咚咚。” 船舱包房响起敲门声。不一会传出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 “何事?” “四爷,是我。要不咱别等了。眼看就要误了吉时,妈祖会怪罪的!”啊福眼看辰时就要过去,急忙向林四爷禀告,催促他启程,怕耽误吉时! 林家祖籍在临安,信奉妈祖! 毕竟他们每一次出船,都是算过时辰的!耽误了吉时,怕上头怪罪下来!他可承受不住。 “无妨,我们又不在临安地界,迟个一时半刻,妈祖也不会怪罪的!许是怀安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吧!” 林清端坐在茶几旁,扬起茶杯放到嘴边,微抿一口。 老君山的龙针茶,沁心入脾,清新爽滑。若不是今日林念北要来,他都舍不得拿出来泡茶。他此刻的心情犹如此茶,心静如水,急不得! 林家在临安地界,临安城一面靠山,一面临海。海上和陆路生意都做得。林家靠布匹和茶叶发家,世代经商,富甲一方。到如今这一代,是林念北的父亲林恒掌家。 林清,四十岁左右年纪,眼中透出一股精明。他是林家宗族子弟。并不属于嫡系一脉。林念北的父亲林恒才是嫡系一脉。 他虽是旁支,但得到重用。委任在京杭运河的航道上,林家过往运河的船只都经由他手!林家有三分之二的生意,都靠这条运河把商品运送到各地。此次货物关系重大,他才亲自运送! 林清推门来到船甲板上,吩咐道:“阿福,你去码头看看,接一下怀安。他第一次来,怕是不好找!” “主子放心,有钟乾荣那老滑头在呢,他会带着九公子找来的。”啊福站在他身后,一脸恭敬。 林清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我这就带两个机灵的去码头外接应!”啊福连连点头,说着带了两人下船。 这一片,就属林家的船只最高最大。林清背负双手,立于船尾,刚好能俯瞰整个码头。 只见码头上人潮涌动。叫卖的商贩,过往的行人,行船的客人络绎不绝。把码头围的水泄不通。 林家的这条商船共有三层。底层是存放货物的仓库;二层是包房,给林家和船客居住的;三层是驾驶舱。 临近发船时间,陆续有船客上来。由小厮引他们去包房歇息! 林清站在甲板上有一刻钟。一直观望人群。 忽然,一个清俊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中。 不正是侄儿一行人吗! 第2章 林家船坊 “怀安!怀安!” “四叔在这呢!你往这来!” 林清在船上大喊,一边招手示意!顺着他激动的神情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蓝白相间绸缎锦衣,面容清俊,皮肤细腻白皙的少年,正在人群中游走。 不正是林念北吗! 他走在最前头,书奕跟在后边。紧接着钟叔还有阿福叔他们在后边推车。挤着人潮,正往码头边上靠。 听到有人喊自己,林念北寻着声音看去。面上一喜,是四叔在船上喊自己呢! 他连忙招手回应:“四堂叔,等着,我这就来了!” 好在四叔还在等他,心下松懈。随即一溜烟,跑到船上! “四堂叔,我来迟了!” 林念北双手作揖,躬身行了个晚辈礼赔罪。 林清立即上前扶起他,脸上故作责备的询问:“侄儿是不是又在路上胡闹了?来得这般迟,已经错过吉时了!” “别提了,四堂叔。在来的路上我们雇的马车被撞坏了。好在离码头也不远,我们只能步行过来。这才误了时辰。”林念北满脸官司,把刚才的事情说一遍。 “啊?竟有这样的人,你们有没有事?没伤到哪里吧?”林清一脸惊讶,连忙把林念北左右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受伤。 林念北人都要转麻了,说道:“不曾,我们都好好的!” 他怕四堂叔担忧,还蹦哒两下。 “没事便好!你若是有个闪失,我都不知怎么跟你父亲交代。”见他活蹦乱跳的,林清才放心。 林清忽然拉过林念北的胳膊,故作亲昵道:“你也别叫我四堂叔了。堂叔堂叔的喊,显得生分。都是自家人,喊我四叔就行。” “好咧,四叔!” 林念北乖巧的点头。他和四叔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林清常年在外跑船,跟他不熟也情有可原。 “哎,这才对嘛!” 林清见他改口了,脸上一喜。随即吩咐下去:“阿福,你带人把行礼搬到船舱主屋。” 交代完后,转而笑着看向林念北:“走,四叔先带你去房间,在来拜见妈祖!”说着在前头带路,往二层船舱包间走去。 “好!” 林念北应了声,便不在说话。默默跟在后头。眼睛四处打量。 书奕跟在最后面。只拿了两袋行礼。刚才阿福叔在码头上找到他们的时候,他身上的行李被分去,只剩下手中两袋。轻松多了! 钟叔和阿福叔一边叙旧,一边搬行李。没有跟过来。他们两个以前也一起跑过船。后来一个跟了林念北父亲,一个跟了林清。许久未见,正好叙旧呢! 这还是林念北第一次见自己家的船只。甲板宽敞,四周用衫香木裹着,其上雕刻着洛神出海图和一些寓意极好的图案。 靠在最东侧,有一供台。供奉的是妈祖的金身小像。 果然,临安人不论在哪里,心中最虔诚的神明,永远是妈祖。 “四叔,要不先拜妈祖吧!”林念北驻足停下,看向东侧的妈祖小像。 林清心下了然,点头着:“好!” 随即他让阿福去准备平安香。带着林念北来到供台前! 林念北盯着妈祖小像慈悲的眉眼,见她衣袂翻涌如踏浪而行。忽然伸手摸着胸口,想起出门时,祖母塞给他妈祖平安玉牌。此刻正贴着胸口发烫。 阿福很快捧来三炷平安檀香,袅袅青烟而立。 在林清的示意下,优先递给林念北道:“九公子,请上香!” 林念北点头,接过檀香。对着妈祖像深鞠三躬。紧闭双眼,口中喃喃念着:“愿妈祖娘娘护佑我此行,一路顺遂,平安抵达京城。” “保佑我此次科考,金榜题名,荣归故里之时。定为妈祖娘娘重修庙宇,供奉香火,流芳百世!” 而后他将香插入鎏金香炉。 “阿大,起帆!航行!” 林清见林念北供奉完毕,立即冲远处的水手大喊!平常启航上香都是林清来拜的,今日换林念北最合适不过! 只见夹板中央“唰”的矗立起两条大帆,足足有十几丈高。底下几个船夫,拉着绳索,扬帆起航! “怀安,走吧。我带你去房间!”林清见侄儿看着帆布发呆,出言提醒着。 林念北回过神点头应答:“好,四叔!” 越往里走,装饰越堂皇。楠木雕花壁板游廊直通两边。木头表面透金黄光泽,都是刷过桐油防水的。 船舱两旁是供人居住的厢房,门口下了帘子,私密性很好。每隔两个包房便放一盏松香油灯。里面清香悠悠,亮堂得很。 他知道家里有钱,一直住在府上,没有感觉。当下登船,确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船上随处可见的盆栽都是精心培护的罗汉松、白玉兰等珍贵绿植。整条船只造价不菲啊。 “怀安,你第一次来我这。有什么需要便到隔壁寻我。或者差人去找阿福都使得的。” “若是你想四处看看也行。我差人领你在船上逛逛。” 林清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说话。 “知道咧,四叔。我先安顿下来在看看!”林念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目前来说挺满意的。 他们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到尽头右拐两步,便看到一个包房!准确来说是豪华包房! 没想到,四叔带他来这么好的房间。 门口两边点上长明灯,房门是双开的。房子一眼望不到边,足足是其他包房的三倍大小。 林清见他立原地,以为侄儿欣喜的说不出话来:“这是你父亲的包房!每日都有下人打扫。给你住也是一样的。”说着推门进去。 林清心想,怀安是二哥的嫡长子,以后整个林家都是他说了算。所以他也是住得了此地的。 林清做事圆滑,处事周到。能接手京杭运河这条商道是有道理的。 林念北抬脚进去。里面布置清新雅致,不似外面张扬。黄花梨桌椅陈设。桌面上一盆碗莲正开放。还有一套明秀茶盏。正对面靠墙是一面架子,其上都是玉石瓷器。 吸引他目光的,是屋中悬挂的一幅张若虚的画作《春山图》。画中桃花艳艳开满山,他非常喜欢。之前在家中见过,没想到被移到此处了。 林清见他盯着画看,说道:“这是你父亲收藏的张若虚真迹。挂在此处许久了。” 紧接着他又介绍屋中格局:“屋中有三间房。此处是茶室,右边是书房,左边是卧房。” 林念北细细听他介绍,先去卧房看看。 房间不大,一应陈设,应有尽有,还有几盆绿植。但却没有窗户,他不喜欢。主要是他闻到一股骚蹄子味,跟青楼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林念北不悦的皱了下眉头。转而开口问道:“四叔,有没有带窗户的房子!” 没有窗户的房间,他呆着不舒服,感觉压抑。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林清立刻回答:“侄儿要不再看看书房。里面有窗户,还有一个软榻也可以歇息。” “不了,重新给我安排一个卧房吧。只要带窗户就行!”其实,他只是不想住在父亲睡过的房间而已。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还能不知道吗?这张床睡过不知多少女人! 他嫌脏! “行,我给你安排!”林清让一旁小厮去找阿福。 阿福是轮船的管家,一应事务都是他在操办。头等包房只有两间,不知道有没有空余,得问过阿福才知道。 不一会儿阿福匆匆赶来!手中拿着账簿。他见了礼,把账本递给林清! 林清没有接,反而直接抬眼问道:“可还有上等包房?” 阿福往林念北处瞟一眼,才说:“有的,还剩一间。只是... ...” “只是什么?”林清追问。 “只是上等包房只有两间,另一间被人订下住进去了。我看他们腰间佩剑,身上还有血腥味。怕是不好惹。我怕他们不安分,公子住不习惯。” 最后他看向林念北说道:“公子,确定还要上等包房吗?” “无妨,里面有窗就行!”林念北倒是无所谓。抬手示意,让阿福叔带路。 阿福心里叹口气!有这么好的房子不住,非要去包房。真不懂富家子弟的心思。 无奈,他只能走在前头领路:“有的。公子,随我来!” 一行人出了门,跟随阿福,往左走。拐到船的西侧。不一会便看到并排的两间房。 林念北转身说道:“好了,四叔就送到这里吧。我就住这了!” 林清脸上笑了笑:“那行。侄儿若有住不惯的地方就与我说。我住在东边的厢房。你饿不饿?可曾用过早膳?” 林念北微微一笑,摸着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晨起太早了。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路! 路上买了两包子,本打算在马车上解决的。奈何马车又被撞坏了。那两包子至今还在书奕包裹里。 林清吩咐道:“阿福,让人送些新鲜吃食过来!” 他又对着林念北说:“午膳和晚膳,我会命人送过来!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跟我讲。我命人去准备!” 林念北眼珠子转的飞快,笑着说:“我听闻苏杭的松香鲈鱼好吃。在临安一直吃不到正宗的,现在总算可以吃到了!” 林清也跟着笑:“哈哈,自然是有的。稍后给你送来!” “嗯,四叔忙去吧。”林念北转身想要进房间,忽然又回过头说道: “对了,四叔,让他们把我的行礼放到这来!” “好!阿福,你去办吧!”林清说完转身离开。 等其他人走后,林念北往旁边的房子瞧一眼。房门紧闭,窗户还下了帘子,跟防贼一样。 他没看到什么,随即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休息。 房间不大,中间用珠帘隔开。进门便看到一张雕花圆木桌。靠南面墙立有红木柜,可以存放衣服行礼。东面还有一个软榻。帘子另一边摆放一张雕花大床,还有一个梳妆台。 西侧窗户上挂着一串风铃,他很喜欢。江风吹拂,发出一串“叮铃”清响,还能带来一丝生气。 他往窗外看去,外面竟然还有一条连廊,与隔壁房间连在一起的。连廊旁边还有一个茶亭。供人饮茶赏景。 “书奕,你就睡那边那个软榻吧!我一个人睡,有些无聊。你睡这还能陪我说说话!” 他望着远处的江景,眼底隐隐有些失落。唉,路途遥远,还不知道几天能到长安。 回头看向整个房间的格局时,觉得异常膈应,吩咐道:“书奕,把房间重新布置一番。” “啊?” 书奕还沉浸在不用挤下人房的喜乐中。 “哦!来了!”迟钝一秒立马动手搬东西! 书奕完全按照林念北的喜好来挪动。 公子喜花,他便把桌子上的茉莉移到里间窗台。这样他抬眼便能瞧见。 书奕又把墙柜一旁的万年青挪到窗边。他来回搬了四五趟。 “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忙完看向林念北,可累坏他了。 林念北环顾四周,满意的点头说:“嗯!先这样吧!” 掀起珠帘,来到窗台,入眼就是茉莉。 这盆茉莉开花不多,寥寥几朵。但朵朵都洁白无瑕,不染一丝纤尘。其散发独有的芬香把咸腥的江风都吹淡了。 林念北坐在窗台上往远处眺望。几只白鹭正在觅食。岸边的船只忙着卸货。人影闪动。 是啊,人总是忙忙碌碌。为自己,为家庭而活。 书奕拿着鸡毛毯子,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清扫一遍。确保不留一粒尘埃。 最后瘫坐在椅子上歇息。 “公子,终于清理完了!累死我了。”说着拍拂胸口,拿起桌上的茶盏倒茶。轻飘飘的茶壶,别说水了,里面连根毛都没有。 拿起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书奕现在口渴得紧。急忙说道:“公子,我去接壶茶来!” “去吧!” 林念北随意应答一句。 书奕刚打开房门准备出去。里面传来林念北大声喊叫。 “哎,书奕!你顺便去厨房看看。怎么还没见吃食!我肚子饿得很!实在不行,你拿些我爱吃的糕点,先垫垫肚子。” “好咧!” 书奕拿着茶壶,跑的飞快! 第3章 白日春光 此时,西侧另一间厢房内。 一个身穿灰衣长衫,小厮模样的少年,正握着半块旧帕,低头擦拭手中长剑。 听见外头有响动,剑身忽的映出他微蹙的眉头。指尖一顿,抬眼望向虚掩的门缝:“公子,隔壁住进一位少年,船上管家对他点头哈腰的,甚是恭敬。不知是何来历!” “不必理会!”里屋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像是久浸寒潭的墨石。 里屋的少年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面色微红嘴唇泛白。闭眼时眉头都是紧锁的。浓密舒卷的睫毛微颤着。 床头的帷帘遮住三分窗台打进来的光。剩下七分刚好洒在他脸上。光影交错间,把他的皮肤衬得白脂透亮,配上他精致的五官。简直就是和光旭日的美男子。 他穿着青玄色锦衣,裹着罗幞头沉沉的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口,像是在保护什么物件。仔细看,还能发现他虎口泛起的老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少年名叫程朗,小字君华。京城长安人士。此行南巡办事,着急回京。事急从权,他只带了贴身侍卫少柏,方便行动! 程朗赶了几天路,好不容易到船上,想睡个安稳觉却一直入睡不了。 他在听见隔壁拖桌椅的响动时,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自上船起,他便再未合眼,习武之人的灵敏、警觉,让每一次木板的清响都异常敏感! 此刻隔壁传来少年喊饿的尾音,竟勾起他腹中的空明。好似他也饿了! “少柏,去弄些吃的。”他沉声吩咐着。 “行,公子等着!”少柏回应着,随即放下手中长剑,净手。出门去! 程朗没了睡意,起身来到窗台外。 此时船已经启航,正慢慢滑行远离西津码头。两边的人流,屋舍如过眼云烟般,全都抛之脑后。 他无意间看到隔壁窗台飘出一片衣角,蓝白相间,随风飘荡!好奇心驱使他向前一探究竟。 程朗小心的踏出几步,看到少年的侧脸。 林念北正用右手枕着下巴,趴在窗台打盹,眉宇间露出一丝哀伤。头戴矮脚幞头,肤若凝脂,洁白无瑕。与头上簪的三角梅花相称。 晨光将他的侧脸镀成暖玉色,形成一条完美的弧线。眉骨映着深邃阴影,一直到鼻梁尽头,宛若刀锋。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 程朗再踏出半步,廊下的风铃忽然轻响,少年睫毛倏地颤动。他慌忙退后半步,心跳却未平复——那是怎样一双眼睛,眼尾微挑如含春水,看一眼就深陷其中。 如此绝世容貌,心弦随之一颤。 程朗脑海闪过一句诗: “秋水为神玉为骨。” 用这句诗来形容眼前的少年最适合不过。 好在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程朗不知看了多久。默默退回房中,也学着少年模样,坐在窗前看向远处。直到少柏端着食盒回来,他才回过神。 “公子,我让他们拿最好的饭菜。喏,都在这里了!”只见少柏从里面一样样的拿出来。 “这是鱼香肉丝。” “还有,时新豆苗。” “最后一盘...” “松香鲈鱼!” 程朗微皱眉头:“怎么都是鱼?” “哎呀,我知公子不喜吃鱼。当然还有了。”少柏又从里面端出一大壶汤来。 “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给的,香菇炖鸡。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嗯!你也坐下一块吃吧!”程朗脸上松快舒展许多。 少柏坐下后夹一块鱼肉放他碗里:“公子,我听说苏杭的鲈鱼做的很好吃。我想着你不喜欢吃京中的鱼,不妨试一试苏杭的做法。说不定你就喜欢上了。就擅自做主点了这鱼。尝一尝?” “拿走!不吃!”程朗看也不看,直接推开。 少柏尝试失败,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 吃完饭,程朗觉得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加之在船上,水气重。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起身拍拍衣服:“少柏,你用完午膳,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少柏吃得慢,囫囵把嘴里的饭吞下去,回道:“行,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扔下碗筷,出去找水了。 — — 回到另一边。 此前书奕和少柏一前一后离开厨房。书奕提着食盒先赶回卧房。 进门时看到自家公子趴在窗台打盹。不知是看风景入迷还是怎的。连他进门都没反应! 书奕试探性喊一声:“公子?饭来了!” 等到书奕把菜摆好。林念北闻到饭香。才悠悠起来。 “唔,好香啊!” 随后他站起来伸个懒腰。 “你怎么去那么久,我等得都要睡着了!” 忽然来了一阵风,他鬓角的几缕发丝荡漾。加上他慵懒的话语,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一共三个菜。每一个都是他爱吃的。 “公子不净手吗?”书奕放食盒的间隙,回头见他直接坐下吃起来了!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我实在太饿了,管不了那么多!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林念北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自顾自吃起来。 书奕坐下后,故意生气的说:“那你吃坏肚子,可别找我!” 林念北嘴巴鼓鼓的,没功夫说话。只见他眉眼弯弯。应当是回了一个微笑!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埋头干饭! 整个房间除了咀嚼的声音,异常安静。 忽然听到隔壁的声音传来! 是少柏的声音:“我知公子不喜吃鱼。还有呢!” “香菇炖鸡!” ... ... 他没想到这里隔音这么差。看着碗里的鱼,替它抱不平道:“色香味俱全的鱼,竟然还有人不喜欢吃。简直不识货!” 书奕也听到了。跟着附和道:“我正要与公子说呢!” “怎么说?”林念北侧耳倾听。 “我去拿饭时碰到隔壁的人了。看样子应该是小厮。看我要了厨房里最好的饭菜。他也照着样点一份。以为自己钱多了不起似的。” 书奕知道这里隔音差,凑过来小声说话。 “厨房给的饭菜都是阿福叔事先交代留给公子的。都是独一份,隔壁也想要,厨房哪里敢给他。”说到这书奕噗嗤一笑。 林念北看他神情更来兴致了。 他转头说道:“别笑了,你赶紧说!我正听着呢!” 书奕抚平心口止住笑,继续说道:“最后他加钱,拿的还是我挑剩下的。看他那傻样。你说可笑不可笑!有钱了不起啊!公子可比他有钱多了!” 林念北觉得并不好笑,恍然大悟:“哦,怪不得隔壁的人说,这鱼不好吃呢。可是,这哪里好笑了!” 林念北用手指着他的脑门说道:“算你小子聪明,平日没白跟在我身边。你要知道,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可以给我们免去许多麻烦和灾祸!知不知道!”后面这句他故意说的很大声,是给隔壁的人听的! 书奕被夸的心中一喜,笑嘻嘻道:“嘻嘻,知道知道。那是自然。我都是跟公子学的!”还不忘拍马屁! 饭后。 林念北拍拍肚子,吃的鼓鼓的!站在窗边,说道:“书奕,收拾好了吗。陪我去消消食!” 美其名曰去消消食,实则是想在船上逛逛。 “还没,公子先去,小的等会儿去寻你!”书奕刚把剩的饭菜归在一起。还没收拾干净呢! 林念北心急,便一个人走到窗外长廊。 出去就看到隔壁窗口有灰白的烟冒出来,他以为里面着火了。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想。快步过去,想救火! 可当他来到窗口时,看到的却是一个白花花的身子——水气正往上冒,赤着上身的男子,正低头擦拭着胸间肌肉,水珠顺着腹肌纹理,向下滑进若隐若现的密林... ... 林念北瞳孔放大,目瞪口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喉结滑动,下意识的吞咽口水。耳尖瞬间红温。他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人震惊到一定程度,是说不出话来的。而他此刻恰好就是如此。 程朗见外面有动静,立马怒斥道:“谁?出来!” 林念北趁他抬头之际立马跑开。临走时还不忘大声吐槽: “你这人好不害臊,大白天沐浴,也不拉上帘子!” 头也不回的,逃回房间! “碰!” 关上门后,用后背抵着,他生怕对方不管不顾杀过来。右手扶着胸口,感受到心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边动静这么大,书奕在屋里就听见他在外面喊。见他面红耳赤的,急忙询问:“公子,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林念北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理会书奕。 他一时大意了,要是仔细想想,就不会莽撞了。他误以为那水雾是白烟。以为隔壁走水了,脑子里着急救火,就没想其他。 现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若是走水,肯定能闻到烧焦味。唉,一脸懊悔,不该如此莽撞的。 林念北回过神后,叹了一口气,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唉。算了。无事发生!” 嘴上说着没事,脑海里那人的身影却挥之不去。一闭上眼睛,就是白花花的... ...特别离谱的是。他还记得那人的尺寸,明显比自己大。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那方面被人压一头。 林念北摇摇头,把这些想法全都甩出来。 书奕这会也收拾好了,问道:“公子,还去吗?” “去,走另一边!”他指着那边的门口。 书奕其实还蛮好奇公子看到了什么,但公子没说,他也就收起好奇心。不在提此事! 程朗沐浴时是最放松的,热水冲洗每一块皮肤,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而且有少柏守着,他才卸下戒备心。不然,林念北脚步声那么大,他早就听到了。 好在听声音,应该是隔壁的少年。也不知他看到多少。嘴角不自觉失笑,继续沐浴。 心情似乎是这些日子来最好的一次。 第4章 茶肆旧闻 暮秋的江水泛着温润的光泽,画舫行至中流,两岸的远山如云烟般匆匆略过。 林念北和书奕走马观花般,一路沿着长廊,观赏眼前景致。轻缓的步履,惊起栖在船沿的飞鸟。忽的拍翅飞向远方。 不多时,突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清新飘逸,在风中翻卷。 二人往茶香处而去,耳边传来吵杂声。游廊拐角处的屋檐飘着“茶”字的酒旗。 林念北恍然大悟,没想到船上还有茶肆。怪不得如此嘈杂、热闹。 书奕推开茶肆门扉,一股热气茶香扑面而来。林念北抬脚进去,环视一周。店面是蛮大的,但没有落脚的地方!到处都坐满了人! 店小二看进门的少年身着绸缎锦衣,装扮得体。一看就是大家公子。笑魇如花般迎上来。 “客官里面请!是喝茶还是饮酒?”小二有常州一带的口音。不仔细听,会听不懂。 大概意思,林念北听懂了。他看着嘈杂大堂眉头微皱:“有没有雅间?” 小二直摇头:“雅间?没有。只有靠窗的位子好些。不过现在都没了。还有大堂靠墙的位子!二位可还要?” 林念北横眉一拧:“行,就那吧!” “好嘞,客官,里面请!”小二面上一喜,在前面引路! 书奕循规蹈矩的跟在后面,直到位置上时才问道:“小二你这都有什么好茶!” 小二一听越发兴奋,终于可以狠狠宰他一笔了,满心欢喜道:“有的,有的。明前龙井,碧螺春,藏海... ... ” 林念北不想听他念下去了。直接报:“明前龙井!” “好咧,客官。明前龙井一壶。”小二冲里间喊一声。好让里面的人知道,来活了!赶紧上茶! 书奕艰难坐下,小声嘟囔:“这茶肆生意真好啊。挤的都坐不下了!这些人也真是的,茶杯都见底了,还占着位子不走!” 耳尖的小二听到了,笑着解释:“客官有所不知,船上就我们一家茶肆。他们大都是下一站下船的船客。来咱们这喝茶也就寻个落脚歇息的地方。望您见谅啊!若是您在这呆着不舒服,等有空位了,我便留给二位。如何?” 书奕没有搭话,目光看向林念北。被活活瞪了一眼。忙说:“不用了,我们也就喝盏茶的功夫。一会儿便走。” 林念北观察四周。正如小二所说。坐大堂的几乎都是穿着朴素的平民。只有西北角的那桌人格外显眼——腰间佩剑,清一色的墨色玄衣。好似哪家的暗卫一般。刚进门时林念北就注意到他们。 看台上的人大都穿着规整,还有穿锦衣华服的,一看就是乡绅或富商。应当是订不到包房,所以选择在这歇脚的。 “客官,你们的茶!您慢用!” 此时,另一个小二端茶上来! “嗯!” 林念北笑着应了一声。 小二退下后。书奕熟练的端起茶壶。先醒茶,之后倒了一杯,递到林念北跟前! 林念北指尖轻碰茶杯,细细吹口气,感受龙井茶香。慢慢品味。看着汤色浓稠,满意的点头,微抿一口。 沁入心脾,入味回甘。丝毫不比家里面的差。 忽然,听到看台上传来杯盏轻叩之声。林念北心弦随之颤动,抬眸望去,只见穿木色锦衣的男子正握着茶盏,眼尾微红,显然是被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激得神情突变。 木色锦衣男子激动道:“罗兄快些讲罢,京中究竟出了何事?” 他的话激起茶肆众人的好奇心,听闻是京中的消息。所有人都噤声,瞬间安静下来,个个竖起耳朵,都想知道是何事! 那位被唤作罗兄的男子,穿着银白绸缎,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口,拿起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 直到茶汤晕染开来,茶水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眸,和突皱的眉峰,脸色异常凝重:“纪兄可还记得三十二年前京中发生何大事?” 此言一出,堂中顿时凝重下来,唯有江风穿过雕花窗棂,卷起门扉上的“茶”字酒旗。 与其说是问纪兄,不如说是问在场的人。茶肆里的人若有所思,也在回想三十二年前之事。 那个叫纪兄的男子,陷入沉思。时间太久了,他一时间没有头绪,眉头紧锁着:“莫不是三十二年前的事情与你听到的消息有关联不成?” 罗兄笃定的点头:“确实与那桩旧案有关!” 林念北心想,他现在才十七岁。三十二年前他还未出生。根本不知发生何事!把玩手中茶盏,一边继续侧耳倾听!用余光留意桌角那四人的动向! 这时堂上有个老者站起身来:“兄台,三十二年前,那不就是月曦朝历54年。我记得朝历54年,北边下大雪。压塌了许多屋舍,冻死许多人。朝廷拨去的赈灾银被贪没。京中抄了许多贪官的家底。莫不是此事?” 罗兄说:“嗯,你说的也与此事有关!但只是沾边!诸位还有没有知道的?”他看向堂下众人。 纪兄赔笑道:“哎呀,罗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看台上另外一桌,有一人惊呼出声:“莫不是尹府灭... 门...惨案?” 罗兄男子脸色凝重起来说:“这位兄台说的没错。就是尹府灭门惨案!” 纪兄惊得拍下手中茶盏:“难道彦都侯府又被灭门了?”震惊的看向罗兄。 “不,这次不是彦都侯府。是京兆尹。人称铁面判官的刘承刘大人家被灭门了!”罗兄一脸无奈,非常痛惜的神情。 话音刚落。 “碰!” 茶盏跌落发出的脆响在堂中回荡。不知谁失手碰翻了茶碗,滚热的茶水泼在青砖上,升腾白烟。 “啊!” “天爷啊!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家!” “是啊,刘判官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啊!” “这位罗兄,你快说说,因何被灭门?” “又是被谁所灭啊?” “是啊,你快说说吧!” 罗兄消息一出。瞬间引爆全场。茶肆恢复一开始的嘈杂。铺天盖地的质问,大声的惋惜,有人拍案痛骂,有人低头默叹。 每个人脸上都是不解和愤怒! 林念北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京中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朝廷命官满门都被灭,真是可恨! 林念北观察到,角落那四人。听到消息反而露出一丝慌张,眼神闪躲。就像是他们做的,怕被人发现一般。他皱着眉头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这几人有问题。 心中想走,但又想知道刘家灭门的事情原委。只能坐下继续听。 罗兄说话时,大家瞬间安静。只听他沉声道:“你们可还记得尹家是被何人所灭?” 纪兄说道:“枫林阁!”语气多了丝怒意。 “没错,就是枫林阁灭的尹家,也是他灭的刘家!”罗兄目露凶光,他也非常痛恨枫林阁。说到枫林阁时咬牙切齿的。 “不是!枫林阁不是三十二年前已经被尹大将军一锅端了吗?怎么还在?”堂上有一人不敢相信的问。 “当年尹大人确实灭了枫林阁,但只是灭了京中枫林阁的老巢!其他地方还有分部没来得及剿灭。枫林阁便消失不见了。” “现在三十二年后卷土重来,一回来,又灭一门!让人痛恨无比啊!此事在京中闹得人心惶惶,沸沸扬扬。”罗兄开口解释,把听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这还是林念北第一次听见枫林阁。没想到这世道竟然还有这样的组织。灭人家门,真是无恶不作啊。 事情已经知道,他也就没必要在这待下去了。 他吩咐道:“书奕,去结账吧!” 书奕随即去柜台结账。林念北先去门口等他。 他站在门口,却看见那四人走出来。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为首的男子个子很小,脸上有一道疤。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林念北赶紧看向别处。等他们走后,才悄悄的跟在后面。 走到一半才发现,这不就是去自己房间的路吗? 随后瞧见他们进了西侧联排的包房。那不正是在自己的对面。没想到自己这处屋舍,周围住的人都是鱼龙混杂的。心感不安。 当即回头去寻书奕。 书奕结完账出来不见他,就想先回来看看。公子是不是先回来了? 没想到路上看见公子迎面走来。只是神情有些慌张。 “公子,怎么了!”书奕出声询问。 “走,去寻四叔!”林念北说了一句,直直往东厢房去。 他不知道四叔住在哪。路上随意找来一个水手,让他带路。 “公子到了,前面就是四爷的书房。他在里面!”小厮手指前方的房子。 “好,你退下吧!”林念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由游廊连接的两间厢房。 “咚咚咚!” 书奕去敲门。 林念北喊道:“四叔,是我!” “怀安,快进来!”屋中传来欣喜的声音。 两人这才推门而入。 林清坐在案前拨弄算盘,正在核查账目。阿福站在一旁候着。 林清停笔站起身:“来,怀安。快快坐下!” 阿福叔过来给他倒茶。 林念北闻着茶香,眼睛微亮:“竟然是,龙针!” 看着成色浓郁,一股清香悠悠传来。 他赶紧尝一口。清新浓郁,甘甜爽口。连连赞叹道:“不愧是君山龙针!四叔竟有这等好茶!” 林清继续算账,低头笑着说:“那是专门留给侄儿的!” 林念北笑而不语,四叔在算账,他不好打扰。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房间。 桌上的三角梅开的艳,他多看两眼。随后来到窗台。日头渐渐垂在天边。照的江水一片金黄。还能看到鱼儿欢快的跳出水面。好不热闹。 算盘声停下,林清沉声问道:“你四婶她们可还好?” “四婶婶好啊,前些日子还带着庆哥儿来家里。庆哥儿胖乎乎的,都能下地走路了。个头刚好到我膝盖。只是爱流口水。四叔不知,我爹抱他,还被他滋一身尿。” 林念北乐呵呵的,绘声绘色的描绘出来。 林清听的高兴,也跟着笑。好似能亲手抱庆哥儿一般。 他离开家时,庆哥儿还不会走路。出来几个月,都能下地走路了。心里想家得很! 林念北看出四叔想家。他又何曾不想呢? 刚出来一天他就想。想念他的小院,想念祖母,想念戚嬷嬷做的桃花酥,想念父亲,想念临安的种种。忧伤的看向窗外江水,江豚跃出水面,荡起一片涟漪。 他回头看向林清,悠悠问道:“四叔,我们大概多久能到长安?” 说完林念北眼睛又看向外面,心思飘忽不定。 “一般来说,从苏杭到长安,五天足矣。从长安到苏杭,最快也要七八天,慢的话十天半个月都有!” 林念北听闻后说道:“这是为何?两者相差好几天!” 林清笑道:“好侄儿,你且看看外面的江水!” 林念北好奇的盯着水面,一脸疑惑:“除了没有临安的清澈,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等等!哦,我知道了,是流向!”林念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脸上带着笑意:“苏杭到京城是顺流,所以快些时日;而京城到苏杭是逆流,所以慢些。” 林清也陪着笑:“不错正是如此!这次货物全都是运往长安的不用沿途停靠。想来我们五天便能到长安!” 林念北拧眉一问:“哦,这是为何?船上都装什么货物了?” 林清表情淡然:“你父亲没与你说吗?这批货物都是拿去竞选皇商的。他让我先拿一批去长安探探路。他过了年,等青瓷出窑了,一同到京城呢!” 林念北在家就是个纨绔子弟,哪里知道这些。 他神情低落:“父亲没说!” 林清连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些临安的货物。云锦丝绸,进贡的斛珠,几颗夜明珠,还有一株红珊瑚!就这些钱值钱。其他临安都有的!” “只是此次关乎明年皇商竞选,我不放心,才亲自护送。你父亲还特意交代,让我路上照顾你。平安送你到长安!他其实也是关心你的!” 有了林清安慰,林念北心情才好些。不在钻牛角尖,不再想父亲为什么不告诉他皇商的事情。 两人也没在说话。林念北回到自己的包房。直到夜间! 第5章 夜间遇袭 入夜,渐渐深沉。凉凉的秋风带来水汽,吹在脸上越发清冷。 轮船在江上行了一天,夜里才来到扬州齐县。林念北坐在窗台外的茶亭,正远眺四周。微弱的月光洒下,衬得他越发清秀白晳。 看那山一程,水一程,匆匆略过耳后。空余夜里斑驳的几抹亮光,忽明忽暗仿若惊风油灯,依然坚强的为主家照亮一隅。 每当船只行驶过村落,都能看到零星几点暖色。这是他第15次看到的灯火余晖。 书奕抱着狐裘从屋内出来时,恰见自家公子在月光下转过脸,眉峰眼角凝着层水光,倒比江南的月色还要温润三分。 他把狐裘大衣披在林念北身上:“公子,入夜了,霜降得厉害,进去歇息吧。我端水来给你洗脚!” 书奕说得很轻,怕打扰到公子。 船突然猛地晃动一下,林念北双手扶着桌角,只听到“哗哗”的流水撞击声。 “你去把我的笛子取来!”他转而命令着。 书奕听话地去取,不一会儿,手上拿着笛子递给他。 林念北站起身子,来到船边沿。烛光把江水照得金黄透亮,波光粼粼,美不胜收。脑海里已经想到曲子,他眉目轻拧,把笛子放到嘴边。 清脆的笛音悠悠回响。他先吹奏一曲《扬鞭催马运粮忙》,随后再来一首《弱水三千》。一曲终了,似柳扶风,安静娴甜,吹得人心暖暖。 后面这首不似前一首轻快,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缕愁思。缠绵悱恻,尾音拖得极长,似有未说尽的愁绪散在江雾里,扣人心弦。 “少柏?是何人吹笛?” 程朗从床上坐起身子,看向少柏。他白天晕船得厉害,在床上躺着哪也没去。空灵莞尔的笛音入他梦乡,勾起他心底的柔情蜜意,才悠悠醒来。 “是隔壁那位公子!他好生厉害,那么难的曲子都吹得这般好听!”少柏坐在窗台听得入神,忍不住赞叹。 “是吗?有意思,此人性子不怎么样,吹的倒还算过得去!” 其实程朗也蛮惊讶,京中王公贵族比比皆是,但都不及此人——因为此人的笛音能乱他心绪,把他从睡梦中牵引出来。 听完一曲,头晕目眩之感烟消云散,一股清明自心中翻涌而出。 笛音悠而婉转,回荡江面,最后戛然而止,意犹未尽。只剩下一席江水滚滚而流,夜间恢复平静。 “啊!” 突然一道刺耳的女人尖叫声划破夜空,打破静谧的夜,江水也随之震颤!紧接着又陆续传来哭喊求救声。 “救命啊!” “杀人了!” “快来人啊!” “... ...” 少柏趴在窗口往外看去,不远处的船只燃起熊熊大火。 “公子,对面船走水了!”少柏在屋里看不真切,只看到起火走水。 但茶亭中的林念北却看得清楚,有伙贼人提刀砍向那妇人,她中刀后摔进江里不知所踪。 他看情况不对,赶紧说道:“书奕,快回屋里!” 书奕正吓得不敢动弹,呆立在原地。林念北上去拉他一把才回过神,随后二人一同进屋。 “外面不知是何情况。”林念北小声说着,蹲着身子打开一条窗缝,猫腰看向外面。 只见对面的船只顷刻间被烧得只剩半个船身,几人身上着火,直接跳入江中不知死活。 他还看见有几艘小船往他们这驶来。 林念北连忙合上窗户,皱着眉头:“快,书奕,快把灯灭了!贼人往我们这来了!” 书奕吓得一哆嗦,赶紧把烛台掐灭,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书奕,你守在这。我去将消息告诉四叔。”林念北不知道船上情况,说着就要离开。 书奕拉住他,坚定地说:“公子慢着,让我去说。外面太危险了,你好生在这呆着。” 看他笃定的神情,林念北知道拗不过他,便道:“好吧,那你快去快回!路上若是遇到危险,记得先躲起来。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可知道了?” “嗯!”书奕点点头转身离开。 此时房中只剩下林念北,他心里正盘算着,要干点什么,不然在这躲着跟送死也没什么区别。若是对方只是搜刮钱财还好说,给他便是,但对面的情形他也看见了。 对方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贼寇,不能坐以待毙。 忽然想到白天阿福叔说的话,隔壁房间住着的人有带佩剑,应该会武功,便想去寻对方。 林念北拿定主意后即刻动身,摸黑寻到隔壁。隔壁房间灯也是黑着的,好在有微弱的月光,他才找着路,不至于磕磕碰碰。 房门紧闭,抬手轻轻拍门,没人回应。他不敢说话,怕引来贼人,犹豫了一会儿,咬牙推开房门。 突然一道光芒闪过,刺痛他的双眼,下意识地眨眼睛,脖子处似乎传来一丝冷意,不知何时,一把利剑横在喉咙。 后背冷汗直冒,喉结滚动,他一时间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子声音:“把门关上!说!谁派你来的?”程朗刻意压低声音问他。 “啊?” 林念北瞬间懵了,不知如何作答,但他听话地反手关上门。 耳边的另一个声音说道:“想活命就如实说!如若敢说谎,就结果你小命!快说!”少柏早站在门口候着,就等外面的人自投罗网。 你说好巧不巧,林念北就直直撞上枪口上了。 林念北脸上憋得通红,说道:“二位少侠,好说!我并无恶意,我是住在隔壁的。方才见贼人登船,便想着过来与你们一起商议对策。” 怕对方再有什么动作,他紧接着说:“还有,我是这条船的少东家,这条船是我林家的,我不是你们口中的贼人。” “现在可以放下剑了吧?”林念北朝着声音的方向挤出一个假笑。他拿手指推着剑,却丝毫推不动。 “公子,可信吗?”少柏半信半疑的。 程朗站在远处,低声道:“刚才夜里,是你吹的笛音?” 林念北心想完了,难道我吹的笛子吵到他了?怎么办?怎么办?心慌得很,手指攥紧衣角,表面强装镇定。 他硬着头皮说道:“是我吹的!吵到公子了,实在不好意思!” 程朗继续问:“叫什么名字?” “林念北。”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公子现在可以放下剑了吗?” 没有程朗示意,少柏哪敢放下。 只听黑夜里传来一丝笑声,打破凝重的氛围。程朗脸上有一抹玩味:“我问曲子名字!” 声音不似之前低沉,倒是有些许压不住的笑意,回荡在房中。 林念北才意识到被他耍了,心中憋着气,把脸憋的通红。他隐隐有把对方打死的冲动。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魏先生的《扬鞭催马运粮忙》!” “不是这首!” “《弱水三千》!”林念北喘着粗气带着怒意。若是对方在问一些不想干的事情,他真有可能会忍不住打人! “嗯,叫《弱水三千》吗?是首好曲子。少柏,放下吧!”对方不咸不淡的语气,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 林念北无奈翻了个白眼,好在乌黑一片,他们看不见。 他哪里有心情跟对方瞎掰扯,贼人都要打上门来了!好在剑已经移开,没有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林念北重重呼出一口气:“这位兄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方才瞧见贼人乘小船往这来了!赶紧想想对策吧!”林念北焦急得直跺脚,忍不住提醒。 黑夜中只见那人推开窗户,往外看后说道:“你说的贼人,就是这些?” “嗯!你看对面的船都被他们劫了!船也烧了。”林念北点头附和,手指摸脖子,刚才被剑抵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林念北是吧!既然你说你是这艘船的少东家,那船上有多少人?又有几个能打的,你总该知道吧?还是说你已经想到对策了?”程朗转头看林念北的方向,接连发问。 男子立于窗边,月光照在他身上,虽看不清面庞,但显现出高大挺拔的轮廓,一看就是练家子的。 “我,我,我……”面对他的问题,林念北一个也答不上来。 最后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唉,我这不是正准备与你们商议吗?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登船,更不知船上有几人!” “哼,那你这少东家当得也太不称职了,一问三不知。长话短说,你既来寻我,心中可有成算?你有何对策?说来听听!”男子听完林念北的话,嘴角轻挑,发出冷笑。 林念北确实想到了对策,他一边摸黑往里走,一边说道:“我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出其不意!趁其不备之际,拿灯油泼在他们乘坐的小船上,再放火烧他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已经……唔!” “唔……唔唔!”林念北话说到一半,忽然被一双黑手捂住嘴巴,发生得太突然,一时之间忘记挣扎。 程朗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对他上下其手。 林念北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淡淡的桂花香很好闻,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今天早晨的一抹春光,瞬间尴尬。 林念北不知他为何捂住自己,有些不适应,正要推开他时,耳边传来声音: “嘘!”让他不要发出动静。 离得太近了,林念北转个头撞到他下巴,吃痛一声。 “呲!” 程朗也被撞疼了,低声说:“让你别乱动!” 林念北立马安静,默不作声。黑夜中转动眼珠子,仿佛要把眼前人看透一般。 少柏看到公子突如其来的动作,立马察觉出不对劲,眼睛看向门外——仔细听,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来人刻意压低步伐,可见来者不善,他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屋里异常安静,只听到秋风吹拂帘子发出的“沙沙”声。 忽然,门外印着一个黑影,提着刀正要进来,林念北现在动都不敢动。 程朗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动!找个地方躲好!”说完立刻放开他。 方才用手捂住他的脸,摸起来光滑细腻,就是有些微凉,对方显然是被吓到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解决掉门外的人才要紧! 程朗拔出腰间软剑握在手中,贴着墙靠近门口。林念北随意找个柜子做掩护,赶紧蹲下,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大气都不敢喘! 一切准备就绪。门外黑影附耳贴门,想听房里的动静,好在程朗他们早有防备。 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走过来,随后两人一起把门撞开。 “砰!” 门口突然被破开,碎裂的木块散落一地,两个黑衣人窜进来。 少柏站在门旁,离得最近,被碎裂的门板推到墙角,不能第一时间冲上去。 程朗首当其冲,上去抬脚踢倒二人,冲出屋外。 淡淡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色轮廓,看不清面上模样——这一刻深深印在林念北脑海里。 印象中的武者一般都是拿着长剑,但此人却是挥舞着软剑。月光下发出刺冷的银狐光芒。挥舞间利落的打飞两人,着实厉害! 随后,外面又来七八个黑衣人身影,程朗见对面人多,冲屋里喊:“你快走,他们是冲我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讥笑道:“原来你在这,可让我们好找!” “上!”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 程朗冷哼一声:“哼,几个藏头露尾的杂鱼!”说着先一步挥剑而上,与几人打斗在一起。 手中软剑舞动,连连打退数人,一个飞踢直接把几人踢进水里,但对方人还是太多了。 此时,少柏也已经爬起来,加入战斗,主仆二人背对而战,越战越勇。 但少柏担心。公子因为晕船,睡了一下午,虽有一战之力,但只有五成实力!对方都是各派出身,剑法也相当犀利,很难缠,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念北躲在角落,偷瞄一眼外面的人,为首的人身形跟他在茶肆看见的人很像。 他脑中把二人联想在一起:难不成这帮黑衣人都是来杀他的?怪不得住得这般近,原来是在等机会下手。到底是什么仇怨啊,追杀至此。 林念北听到程朗的话,知道对方是跟他说的,心里一阵感激,也暗自为他担心。又想起书奕来,不知他怎样了,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趁他们打斗间隙,咬咬牙跳窗而出。 一记闷声滚落在地,林念北来到游廊,吃痛地快速爬起来。 有一个黑衣人听到动静欲来杀他,林念北撒腿就跑。 等他回头看时,那贼人已被程朗用袖剑刺中后脑,倒地不起。 “多谢兄台!他日必登门拜谢!”林念北大喊,感激地看向对方。 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最主要确保安全,那人武功那么高强应该应付得过来! 片刻思虑后,他选择去找四叔和书奕他们。赶紧找他们想出解决眼前困局的对策。 第6章 机智周旋 流匪劫船时,林清在舵舱主持大局,并未离开,只派阿福带了几个身强体壮的船夫来保护林念北。 书奕在回廊拐角遇见阿福一行人。他面色一喜,如遇救命稻草,一路小跑,脚步不稳,摔倒在阿福脚边! 书奕焦急道:“阿福叔,公子让我来报信。有贼人往我们这来了!快些做准备。” 他立即爬起来,神情依然紧张。 “四爷已经知道了!命我保护九公子……”阿福的话音未落。 书奕忙不迭拽着阿福叔往舱尾跑:“阿福叔快些跟我走,公子还在厢房!” 阿福被拽得一个趔趄,身后跟着的船夫手里都拿着撬棒木棍,誓要与水匪大战一场般,警惕地戒视四周。 不多时,前方传来打斗声,让他们的心沉到谷底。 阿福命众人都停下,抬头便见前方甲板上。几个黑衣人正与程朗、少柏缠斗。刀光剑影在月光下泛着寒气,程朗的青纹衣袂已被血浸透,少柏左臂耷拉着,显然受了伤。 他们正被黑衣人团团围困,情况危急! “这些人装束不对,不像流匪。”阿福叔皱眉,握紧了手中木棍,看向书奕:“他们怎么摸上船的?” 书奕急得直跺脚:“阿福叔先别管这些,快让兄弟们去护着公子!” 阿福叔惊醒般挥手:“你们几个快去帮他们二人对付黑衣人,定要护好公子!”他们就在厢房门外扭打,不得不解决黑衣人。 话音刚落,书奕已甩开他的手,猫着腰跟在水手后面,往混战处跑。 阿福叔低骂一声:“小崽子,快回来!”他留在原地观望情形,暗自跺脚。 “你去了也没用啊!黑衣人武功高强,这不是去送死吗?” 阿福还在低声咒骂之际,船夫们已举着木棍冲上前,硬生生将黑衣人的包围圈砸开一道缺口。 程朗二人见有人支援,心下松一口气,握紧手中剑,劈向黑衣人!一时间两边人数齐平,但水手哪是黑衣人的对手,片刻的势均力敌都是表象。 书奕手无寸铁,趁机溜进厢房。 “公子?你还在里面吗?” “我回来救你了!” 屋内漆黑一片,他摸着墙壁叫唤。无人应答,只有江风穿过雕花窗棂,卷起满地碎纸。他越发心慌,泛白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摸到窗台时,月光恰好掠过游廊栏杆,有个东西在阴影里泛着微光——是林念北从不离身的长命锁,金锁上的麒麟纹透着月夜的凄凉。 “公子……” 书奕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公子定是来过这里……”他转念呢喃,攥紧金锁。 正抬脚准备去别处找时,突然被什么绊住,摔在地上。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衣料,他浑身僵住,借着月光看清地上躺着个黑衣人,才发觉有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散。黑衣人眉心有个血洞正往外渗血,浸透了青砖。 “啊!死人了!”那人死不瞑目,狰狞的表情吓得书奕连连后退。 没过一会儿,他强忍着恶心爬起来,继续呼喊:“公子,你在哪里?” 刚走到游廊拐角,便见船下方向腾起火光,几支火箭擦着发梢掠过,灼热的尾焰几乎烧到眉梢。 “蠢货,快躲开!” 一个熟悉的黑影掠过身后,将他撞开,书奕被扑倒在游廊边上。 “砰”的一声,火箭直直钉在廊柱上,箭羽蘸满火油,瞬间点燃圆柱。火星四溢,溅到衣角,烧出几个焦洞。 林念北压着他,双双滚到廊角,发丝间还沾着木屑,额前红了一片。 方才是他用身体替书奕挡了那支箭。火箭在他眼前穿过,烧焦了几缕发丝,额前的肌肤被灼得发烫。 好在及时躲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箭羽飞来,不知道避让吗!”林念北撒开他,带着怒意,嘴上骂着。 “公子!” 书奕见他安然无恙,立刻抱着他哭出声,泪水沾湿了林念北的衣襟。 他喜极而泣,不能自已,哪里还管林念北说什么,恨不得公子多骂他几声才好呢! 林念北无奈地揪起他的后领,把他扶正:“哭什么,流匪都摸到甲板了!方才我在茶亭后看见,那些黑衣人是从水下潜上来的,与流匪并非一伙……” 话未说完,船身突然剧烈震动,一声闷响传来,像是船头触礁。 两人踉跄着扶住栏杆,只见船帆中了火箭,瞬间被火舌吞没。 不一会帆杆“咔嚓”断裂发出脆响,砸在甲板上溅起无数火星。 林念北忧心忡忡,现在他才想明白,方才少年说黑衣人是冲着他来的,是什么意思了。 流匪已登船,之前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宣布作废。他眉目拧成一股绳般,语重心长地说:“书奕,你听我说!当下我们只能先寻个地方躲好,再伺机而逃!” “你快起来!”林念北拉他一把。 书奕起来后,把金锁还给他:“公子,可别再丢了!”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命都要没了,还管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林念北指着他的鼻子嘟囔两句。 书奕吸着鼻涕:“那不一样,这可是公子的长命锁,丢不得!” 林念北听了他的话,一股暖流淌过。手里的金锁还带着沉甸甸的温热,看向书奕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书奕自小便跟了自己,是除了家人以外对他最好的人,情谊是打小便开始的,林念北一直拿他当朋友。 “走,先离开此地再说!”林念北抚摸一下他的头。 屋里是回不去了,二人沿着游廊来到甲板上,一边躲避着暗处飞来的火箭。 船上火光冲天,刚才的撞击声明显是触礁石了。林念北也无可奈何,得先去找四叔才行! —— 林清满脸官司,正在指挥舵手停靠船只。底下甲板乱作一团,眼睁睁看着船帆被烧毁。 停靠得急,船头还撞到暗礁,导致整条船停在水中央,动弹不得。他此刻心如死灰。 “轰!” 伴随一声轰鸣,船震动不已,船上的人随着船只摇晃,或立或倒,站在船沿外侧的人更是跌落水下。 最让林清绝望的是,流寇已经沿着绳索飞攀上来。他看到林念北和书奕二人正在甲板上。 他赶紧大喊:“怀安,快走!那里危险!” 但他的声音在空旷嘈杂的甲板上何其渺小——火烧船声、救命哭喊声、货物撞击声、贼人兴奋的呐喊声,各种铺天盖地的声响,把他的声音完全盖过。 “阿大,你们几个快下去保护怀安,不能有任何闪失!”林清命令身边的水手。 “是!” 阿大几人都是常年跑船的水手,跟不少悍匪打过交道,领命后直接下去寻林念北。 林清走不开,捶头怒骂:“这阿福是干什么吃的,让怀安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但他哪里知道,船上不止有悍匪,还有黑衣杀手! 在程朗看来,他都没把流寇放在眼里,眼前的黑衣人才是狠辣对手。 阿福带来的船夫都悉数倒在血泊中,横七竖八地躺着。 二人被逼到墙角,黑衣人将他们困在此地,形成一个半包围。 程朗衣服上沾染鲜血,并没有受伤。那都是黑衣人的血,溅到他身上的。他背靠着墙根,翻转手中软剑,目光如炬,警惕地怒视着黑衣人。 少柏就不容乐观了,正跪在程朗脚边,额角鲜血顺着下颌滴落青砖,洇出暗红的花。他几次为救公子,硬生生挨了几下,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程朗怒目斜视,盯着黑衣人:“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眼看黑衣人还有十几个,凛然的气势不减反增,震慑着黑衣人。 他现在只能拖时间,等一个时机。看有没有奇迹到来!能拖一会是一会吧! “我怕说出来,你没命听!”为首黑衣人嗤笑一声。 程朗斜眼露出寒芒:“哼,阴沟里的爬虫,从交州一直追到现在,还真是阴魂不散!” “之前让你交出东西你不肯,现在我不仅要东西,你的命,我也要定了!”黑衣人恶狠狠地看着他! 程朗不怒反笑道:“哈哈,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 “你不会还以为有人能来救你吧!哈哈哈,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就是在等那帮流匪行动,好掩人耳目,一举将你擒下!” 黑衣人转动手中的刀,一脸玩味,仿佛事情都在他计划中一样。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程朗突然恣意大笑,笑得黑衣人毛骨悚然,后退半步,怕程朗使诈。 黑衣人冷冷地说:“你们已是强弩之末,乖乖束手就擒,把东西交出来!” “好笑,你们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东西早就不在我身上了!”程朗笑着瘆人,不像是说谎。 “哼!给我拿下!”首领眼神一冷,挥手示意,立刻有四人上前,摁住他们主仆二人。 程朗也没挣扎,任由他们摆布。 为首黑衣人见他们识抬举地没有反抗,冷冷下令。 “搜!” 只见两个黑衣人上前搜身,只摸出几锭碎银。 “废物!” 黑衣首领踹飞手下,掐住程朗脖颈,怒斥着:“东西在哪儿?” 少柏突然扑上来咬住他手腕。 “啊!滚!” 首领怒骂着甩袖,刀锋划过少柏左肩,踹飞少柏。程朗趁机肘击对方腰眼,却被反手按在墙上,刀刃抵住咽喉! 少柏立刻挤过来大声喊:“别动我们家公子,有事冲我来!” “主仆情深是吧!好好好,那就先让我宰了你个忠心的仆从,看你主人说还是不说!” 黑衣首领发出冷笑,把程朗交给手下,拿着弯刀走向少柏! 程朗深深地看了少柏一眼,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这时,一旁有一名黑衣小弟走到他跟前:“头,方才有一个男子跳窗跑了,跟他们是一伙的,牛老三去追,被他给杀了!”他手指着程朗。 为首黑衣人反手就给那小弟一巴掌,牙都崩出来:“蠢货,现在才告诉我!还不快去找!” “是!” 其余黑衣人如获新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只留下黑衣首领和四名擒住程朗主仆的黑衣小弟。 黑衣首领对着程朗说:“既然东西不在你们身上,留着你们也没用了,解决了吧!” 眼看就要命丧黄泉,程朗心生一计:“你杀了我们,更不可能找到他了!若是我们死了,他就会把那封信秘密交到我父亲手中!” 黑衣人思量半天,或许留着他们还有用,让人好生看着,就放过他们了,又命两人去屋中翻找——万一程朗是骗他的呢!他不得不防。 但,程朗没有骗他。方才接近林念北时,趁乱把他幞头帽摘了,东西被他插进林念北发髻上了,别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知道对方人多,万一打不过,把信送出去,他死而无憾了。 —— 林念北完全不知情,身上多了个东西。在水手找到他时,反而让水手带他去见四叔——他想让四叔先走,这船是万万待不得了。 水手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一行人来到三层舵舱。 “怀安,你怎么还在船上!”林清看见侄儿突然出现在眼前,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带公子离开吗?”林清对着水手就是一顿斥责。 “四叔,是我让他们带我来找你的。你先听我说,现在船上不止有流匪,还有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很危险。” 林念北神色焦急地解释,抬头注视着林清的眼睛,一脸郑重:“四叔,我们弃船吧!” 林念北的话,无疑是压倒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清瞬间瘫在椅子上,肩头无规则地耸动,萎靡不振,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咳咳咳……那就弃了吧!” 他咳得直不起腰,望着燃烧的船帆,眼中尽是痛楚,一行热泪盈眶而出。 这船是他的命脉,更是林家走商的命脉啊!他肩负着家族的使命,如今付之一炬,皇商竞选遥遥无期,他该如何向族中交代?又有何脸面见家主? 林念北扶着他,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四叔,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还可再挣。我们先去岸上!” 紧接着他又对一旁吩咐道:“阿大,你命人清点人数,把我们的人集中起来,在茶肆里等我,还有把阿福叔找来!” 阿大是水手的老大,他个头最高,力气最大,干活勤快,最主要的是——忠心耿耿! “遵命,九公子!”阿大恭敬地领命离开。 林念北和林清抄近道,就着船上的火光,摸到南侧(也就是船的背面),让水手找来舢板,但水手只寻来一艘。 林清皱眉道:“不是有两艘吗?怎么只找来一艘?” 水手哆哆嗦嗦回答:“方才阿福叔已经开了一艘,先行离开了!” 林清一听,气得不轻,连连咳嗽道:“张福这……咳咳咳……狗娘养的烂货……咳咳咳……” 他还想要骂时,却一直咳嗽。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 林念北看不下去了,扶着他:“四叔,你先走吧!到岸边后立马去报官,再让水手回来接我就行!” 林清哪里肯,连连摇头:“怀安,跟我一块走吧!留你一人在这,我不放心!还是一起走吧!” 林念北故作轻松地笑着:“放心,四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比谁都惜命呢!再说了,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就算没有船,我也是能游到岸边的!” “……” 林清被水手半拖半拽地上了舢板,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混着火焰爆裂声,渐渐远去。 林念北望着舢板消失在夜色中,才回身往茶肆而去。 好在阿大组织水手进行反抗,流寇没能轻易登船! 第7章 身陷囹圄 一路上时不时传出划破夜空的哭喊声。林念北指尖泛白,攥紧衣袖。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心中惶恐不已。脚下的步履愈发急促! 只见船身因火势倾斜,甲板上的碎瓷片在火光中闪烁,似是撒了一地的血泪。 茶肆方向的叫骂声越来越大。空地上挤满了人,孩童的啼哭混着妇人的抽噎,乱作一团。 林念北不悦的皱紧眉头。这些人如此吵闹,是生怕贼人寻不到此处吗? 阿大领着水手守在门口,来回踱步,神情焦急。 “怎么只剩这么点人了吗?”林念北目光扫了一下,不到两排人!队伍里青壮男子不足20人,其余皆是茶肆的厨娘妇孺。 阿大迎上前:“公子,咱们的人能来的,都在这了!不在的,怕是遭遇不测...船尾和北侧已被水匪占去。”说道此处,阿大带着无奈和愤恨。 林念北望向茶肆里,妇孺和老人一脸惊恐,蜷缩着躲在角落。那绝望的眼神,看得他心中一颤!拳头不自觉的握紧,指尖嵌入掌心,留下刺目的红痕。 他跃上茶肆前的石墩,发带和衣襟在冷风中翻飞,荡起一阵糊味。 林念北大声喊道:“噤声!诸位都听我说!”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的人瞬间安静!就连茶肆里的嘈杂声都渐渐消退。几个胆大的男子探头查看。 林念北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是林家少东家。现在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流寇正在甲板上,寻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船身已搁浅,若想活命,就听我吩咐!” 茶肆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好些人,都堆叠在门口静静聆听。谁不想活命啊! “会水的站出来!” 林念北说完望向江面,火光映得他眸中通红。 闻言,会水的男子皆站到前面,加上水手,站着满满三排人! 林念北眉峰稍展:“舢板只有一艘,老弱妇孺坐舢板先行。会水的驮不会水的。船上若有客人愿跟随,便跟着一起撤离。” 林念北看到船客脸上终于露出喜色,欣慰道:“钱财这些留着手头上有的,够傍身就行。” 他紧接着目露寒光,冷冷的扫视众人:“还有仓库里的货物,自是带不走了。谁想要便去拿吧!” 他故意透露消息给一些不怀好意的穷凶极恶之徒。让他们去找,去拿。 林念北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因为会水的人太少了。那么多人等着驮,要驮到猴年马月去。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去除掉,也算除一害吧!可以救更多心地善良纯朴的人! 果然,他打量到几道贼眉鼠眼的目光:“但是,我只告诉你们一点。” “仓库里面可是有我林家设的密锁。旁人是解不开的!进得去出不来,可是要跟船一起沉入江里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林念北的话给了那几人当头一棒。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抽气声,有几人互使眼色。真有不怕死的,悄悄溜出茶肆,往舱门挪动。林念北望着他们的背影,指尖掐入掌心。 父亲曾说,乱世之中,贪念便是催命符。林念北失笑摇头。他想不明白,命都没了,还要这些钱财干嘛? 他转而看向人群中的钟叔,吩咐着:“钟叔,你领着他们去南边,从那里游到岸边。快一些!” 林念北脸上终于好看些,看到钟叔安然无恙,他就放心了! 钟叔反而面露难色:“那公子,你怎么办!” 林念北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去吧,我自有安排!” “哎!公子保重!”钟叔眼中不舍,带着茶肆的众人赶往南边。 耳边清净许多,但船上的火光越发明亮,染红整片水域。夜雾伴着滚滚浓烟,弥散在江面,漂浮着若隐若现的巨物。 仔细看,那竟是泡的发白,衣襟沾有血渍尸体。游荡在水面,异常瘆人。 “轰!” 远处传来一记轰鸣声,江水震颤不已。林念北攀紧廊柱,疑惑的看向水面。原来是一开始最先遭到袭击的船只,已经被烧毁,剩下破败不堪的枯木焦板,沉入水底。 此时,阿大向他走来:“公子,发现你方才说的黑衣人踪影,似乎在找人。他们比流寇还凶残。逮到人问不出下落,就把人杀了。我已经折了两个兄弟。要怎么办才好?公子,你拿个主意!” 林念北一个头两个大,所以事情都堆积在他这。这一刻,他仿佛能理解父亲为何经常不着家了! 他又想到,既然黑衣人出来找人。是不是隔壁那两人已经跑掉了。 随即问到:“可曾听到他们再找什么人?或是他们抓住什么人了?” 他指尖不安的扣着圆柱,发出诡异的响声,听着异常刺耳。焦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大眼睛微亮:“公子怎么知道,他们抓了两人。说是还有一个同伙逃出来,正到处找呢!” 林念北瞪大双眼。呼出一大口气,他们要找的人不会是我吧!簌的拢紧衣摆,灼灼的目光警戒四周!生怕突然窜出个黑衣人。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那男子救了自己。他也得想办法救他们。 林念北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书奕,你找个人悄悄透露给他们。就说看到有一男子从西边跳河游上岸了!务必要传到黑衣人耳中!” “是,公子!” 书奕领命,去办了。他找来一个老头,让他大肆宣扬。生怕传不到黑衣人耳中。 林念北接着说:“阿大,你去把所有水手或是能打的都找来!” 等到阿大也离开。茶馆瞬间平静下来。林念北突觉口干舌燥,方才说了许多话,想寻杯茶水解渴。 进到茶肆,发现茶壶空空如也。 “唉!连口茶水都不给留!” 他只能就近找个位子坐下休息。 坐了一会,他总感觉头上凉嗖嗖的。往头上摸去,才发现幞头不翼而飞,早就没了踪影。他没多想,只当是慌乱中遗失的,没放在心上! 他望向江面,燃烧的画舫在水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像头垂死的困兽,艰难的挣扎着,等待死亡降临! 忽然,他心如刀绞般疼痛。手指扯着生硬的桌角,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逃出生天,不能坐以待毙啊! 出茶肆时,刚好撞见阿大领着十几个汉子从暗处走来!手中握着船桨、扁担甚至半截断剑,衣襟上沾满烟尘。 阿大远远便喊道:“公子,人都齐了。水手加上茶肆的帮工,连带我,共十四人。” 林念北点头,沉声道:“随我去救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被黑衣人擒住了。我知道刀剑不长眼,要是你们有所顾虑,现在就可以退出!” 他眉峰一转,眼底透出一股寒气,冷冷的扫视众人:“但,若是待会有人害怕,临阵逃脱,我必杀了他丢进水里喂鱼!你们可想清楚了。” 林念北等了一会,厉声道:“现在,要跟我走的人,立刻站出来!” 阿大率先迈步站出来:“公子和林家对我恩重如山,您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阿大,愿意前往!” 阿大坚毅的眼神令林念北钦佩! 接着一个手臂有条长疤,穿着粗布衣的水手也站出来,笑道:“我胡麻子这条命是老爷捡回来的。誓死效力林家!”说着他一口唾沫吐在手握的半截断刀上。毅然站定在阿大身侧,两人相视而笑。 “好!”林念北被二人感染,心情激荡。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没有一个人退缩! “很好!随我走!” 林念北大喝一声,带着众人前往西侧厢房! 途中,阿大抄小路领着众人,躲在厢房远处,探查敌情! 他观察了一会儿,小声说:“公子,我看他们只有两人。要不直接干他们!” “不可,我们虽然人多,但都没有正经与人拼命打过。对方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手中还有利刃。只可智取,不可莽撞!”林念北立马否定他的想法! 紧接着他沉思一会,便道:“嗯,这样吧!你寻两个机灵点的,穿上黑衣,蒙着面,装成黑衣人模样。混入其中,将人引开...” “啊!” “救命啊!” 突然传来惊呼声,打断林念北的思绪。 是他们方才待的茶肆那边,传来呼喊。 林念北蹙眉摇头:“想来是流寇摸到茶肆来了!” 他转而急切道:“阿大,快些行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待他们换完装回来,已经过了半刻钟。 林念北看着换了黑衣的二人:“到时候你们机灵点。就说上面要带主仆二人去问话。你们进屋后趁机敲晕看门的黑衣人!此法若是成功了,以三声鸽子叫为号令,我们就进去救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沉声道:“若是被发现了,就先下手为强。伺机而动,以自身安危为主!” 林念北拍了拍二人肩膀:“好了,你们去吧!我在外面接应你们!” 他尽量往好了说,给足了他们勇气和自信。 “是!” 两人临危受命,心中多少有些兴奋和紧张!应了一声后,直直往厢房走去。 林念北紧张的趴在墙角观望,额间的汗珠滴落在地,形似铸剑的铁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处。直到看见他们成功进屋,林念北眉头才舒展! 随后听到三声鸽子叫。一切进展得未免太顺利了。一阵心悸,打乱了林念北的思绪。 但,约定的鸽子叫都对上了。管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 第8章 命悬一线 好在他们进屋后,看到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也就没有顾虑了! “干得不错。回临安后,定让我爹爹提拔你们!”林念北夸奖做诱饵的二人。 随后他才在里间看到那对主仆。 只见程朗和少柏被绑在一起,嘴里堵上白布,支支吾吾的,一个劲的冲他摇头! 林念北脸上带着笑意,立马过去给二人松绑:“怎么,看见我这么激动!我这不是来救你们了吗?” 他先松开程朗嘴里的白布团! 程朗脸色凝重,满眼焦急:“快走,这是圈套!” 林念北笑容僵住,皱着眉头。一边给他松绑一边宽慰道:“我带的人多,不怕他们!” 只是不知道他是宽慰别人,还是宽慰自己。 程朗恢复自由,转动手腕。踢着发麻的双腿。抬头时,他才看清林念北模样。 只见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如月牙,右脸颊浅浅的酒窝使人沉醉,肤质宛如白瓷雕琢出来的一般,精致完美,洁白无瑕。长而浓密的睫毛映着明亮清澈的双眸,深邃而有灵气。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显得无辜又单纯。 “怎么?被吓傻了。说不出话来了?”林念北看他呆愣着盯着自己,在他眼前挥挥手,对方才回过神! “少柏,去把剑拿回来!”说话时他眼睛没离开过林念北! 林念北刚想问他们为何会被抓住时。被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公子,不好了。外面被黑衣人包围了。”阿大急急忙忙跑进来 林念北垂下眼眸叹息道:“唉,果真被你说中,这是个圈套!我就说这一切进展的太顺利了!” 没想到,自认为缜密的计策,在心狠手辣,经验丰富的黑衣人眼中,显得如此稚嫩,简直错漏百出,一无是处啊。 “放心,剩下的交给我!”程朗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嘴角勾起的笑意加上沉稳的语气,林念北听着莫名心安! 程朗顺手接过少柏丢过来的剑!率先出去迎敌。 门外为了七八个黑衣人。见出来的是他,讥笑道:“哟,没想到我们程大公子也有人救呢?哈哈哈” 程朗没理会,别过脸小声道:“少柏,你去保护里面的人,带他从后门冲出去。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不然提头来见!” 少柏睁大瞳孔,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对他说这种话!显然没想到那位少年在公子心中这般重要。 “公子,那你...” 少柏话音未落,程朗冷哼一声,已拔剑出鞘:“哼,让你领教一下我师傅上清弦月剑法的厉害!” 黑衣人脸色无比凝重,握紧手中长剑,死死地紧紧盯着对方。 程朗动了! 冷月如勾,将他的身影印在墙上!软剑弹射而出,宛若游龙清影,寒光穿刺直逼黑衣人。月色下,剑身光影反射在众人眼眸。 程朗明眸一挑,邪魅一笑。剑招轻挑却异常犀利,震得黑衣人手臂发麻,连连后退,不敢再接招。 程朗剑式突变,转而施展轻功,飞天盘旋,将内力汇于剑尖,在空中挥出数剑。砍向对方,让其避无可避! 黑衣人眼看剑式就到眼前,无处躲藏,大喊:“你们快上,给我挡住!” 他方才接了两剑,震的手臂酸麻疼痛,长剑险些脱手。哪里还敢接! 程朗也在喊:“少柏,就是现在。快走!” 这招是杀招,也是他最后的手段! 只见黑衣人身后的小弟拿剑挡在前面。 “铿锵”一声! 霎时,血光四溅,破碎的衣料在月光下纷飞,投下细碎剪影。三四个黑衣人被劈飞撞到墙上,扑倒在地,口吐鲜血,已然昏死过去!余下黑衣人后退十余步,才颤颤巍巍的稳住身形。还有几人,颤抖着双手,剑早已掉落在地,一脸惊恐! 程朗见只劈飞三四人,还是被他们挡住了。不悦的皱着眉头。 他从空中落下后,软剑插在地上,不堪重负的弯成月牙。程朗单膝跪地,艰难的撑直腰板,冷冷的看着黑衣人! “上清弦月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半吊子都打的我毫无还手之力。没想到你竟还是肖天的弟子!看在他的面子上,只要你把东西和剑法口诀写下来,我便放你一马!”黑衣人推开面前的人,死死盯着程朗。 “哈哈哈,可笑至极!”程朗仰头狂笑不止,不再理会。 —— 少柏在后面也打了起来。后门也埋伏有五六个黑衣人! 林念北虽然带着十几人,但都不会武。只会些拳脚功夫。靠着蛮力,两三个打一个硬生生拼出一个口子。与黑衣人势均力敌。 他对着少柏说:“你快去帮他,这里我们能应付的了!阿大,你也带几人跟着去帮忙!” 少柏本就受伤,拖住两名黑衣人。听他这样说。又看见自家公子跪地不起。哪里还管得了林念北。立马跑去帮程朗。 阿大点点头,用力推开面前的敌人,带着林念北身边的几个水手跟着去了! 几人进来后,立即把程朗围在中间。 “公子,快走!”少柏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程朗怒斥他道:“谁让你进来的!” 少柏环视黑衣人不敢回话。 “是公子让我们来帮你的!”阿大主动替他解围。 程朗累的虚脱,根本控制不了内力,现在连剑都挥不动。 少柏让水手搀着程朗。随后和阿大顶在最前头,边打边退向后门。 好在大多数黑衣人被程朗的剑法所震,现在还没恢复,剩下的人轮番上阵。 “啊!狗娘养的杂碎,来吧!爷不怕你们!”少柏大喝一声,咬紧牙关死战。 过了半刻钟,林念北终于见他们出来了。他这边也不轻松。身边只剩书奕保护,其他人都在和黑衣人拼命。 为首的黑衣人也出现了,对着后门大喊:“拦住他们!” 夜幕笼罩,夜火映红整个江面。 原本和林念北他们对峙的五六个黑衣人,竟齐齐提刀,猛地转向程朗一行人。 刹那间,程朗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冷汗不由自主地从额头冒出, 程朗心揪作一团,真是天要亡我啊! 林念北心急如焚,只见程朗脸色煞白,被众人搀扶着护在中间。 他当机立断,高声喊道:“诸位,咱们有话好好说!钱财我们可以给你们,放我们离开如何?” 黑衣人却讥笑道:“呵呵,你觉得我会稀罕你那点银子?识相的话,就把东西交出来。那东西不就在你身上吗?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啊?” 林念北蹙成眉峰,满心疑惑,自己身上哪有他们要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人群中的少年。 程朗与他对视后,微微颔首,确认东西确实在他身上。可林念北却根本不知那究竟是何物,灵机一动,胡乱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 竟是他的长命锁。 他紧紧握住长命锁,快步奔到船沿,伸手举着,大声冲黑衣人嚷嚷:“快放了他们,不然我就把东西丢进河里!” 程朗焦急地大喊:“住手!” “哈哈哈!” 黑衣人笑得愈发张狂,玩味地说道,“正合我意!你丢吧,毁了更好。毁了你们都可以安心上路了!哈哈哈...” 原来,黑衣人要找的是一份关系重大的名单,若毁了,便无人知晓其中的名字,对他们而言反倒省事。 林念北顿时傻眼,没想到黑衣人竟不按常理出牌,反而盼着他毁掉那东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冷哼一声:“哼,吓唬你的!我怎么可能舍得丢掉。这样吧,你把他们放了,我就把东西给你们!怎么样?” 说罢,他回到甲板上,给了程朗一个坚定的眼神。程朗见银簪还在他头上,便明白他是在哄骗黑衣人,心中稍安,一下就知道他的用意。 黑衣人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可以!但要你亲自送来!我就放了他们几个!” 书奕立马冲到林念北身前,抢着说:“公子,不可!让我去送!” 林念北轻轻拉开他,低声说道:“无事。我有分寸!” “东西呢!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黑衣人十分谨慎,要求先验货。 林念北举起手中的金锁,在月光下,金锁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是我的长命锁,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黑衣人觉得如此重要之物,定是被好生保管,放在长命锁里贴身携带最为妥当,便信以为真。 “好,快送过来!”他随即招手催促着。 林念北凑近书奕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你带他们去南边,那儿有个舢板。我脱身后来找你。” 书奕瞬间红了眼眶,担忧地看着他。林念北不等书奕回答,抬脚便朝黑衣人走去。 书奕在身后焦急地喊:“公子!小心!”声音带着哭腔的沙哑,生怕对方有什么闪失! 林念北点点头,做了个让书奕放心的手势。 不多时,林念北走到黑衣人中间,举起金锁,斜眼环顾四周,厉声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黑衣人没有回应,只是打了个响指。围在一旁的小弟立刻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程朗他们见状,赶忙走了出来。唯有阿大和少柏走到林念北身边,这是程朗特意让他们二人过来保护林念北的。少柏虽心有不愿,但公子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公子!”阿大低声唤道,脸上神色凝重,毫无喜色。 林念北明白他们的用意,点头回应,冲他们使眼神。见程朗他们走远后,便将长命锁丢向无人的地方。 第9章 绝境逢生 “跑!” 林念北大喊一声,三人立刻飞速奔跑。 黑衣人匆忙施展轻功,接过金锁。一脸欣喜的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纸条。 可当他看清上面的字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直喘粗气。 只见字条上写着一行小字:庚辰,乙亥,戊寅,子时。 这分明就是林念北的生辰八字啊!黑衣人意识到被耍了,愤怒地撕掉纸条,冲一旁的手下吼道:“给我拦住他们!” 几个黑衣人轻功了得,迅速追了上去。很快,便追上了林念北他们三人。 “站住!”黑衣人冷声呵斥。 少柏立刻提剑拦住两人,阿大也上前拦住一人。另外两名黑衣人则朝着林念北冲了过去。 “公子,快走!”不知何时,书奕返了回来,拉住林念北就想跑。但那两名黑衣人施展轻功,越过他们头顶,拦住了退路。 其中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挺剑刺来。眼见剑尖就要刺到林念北。 忽然一个黑影掠过眼前! “公子!” “啊!” 一声急切,刺骨,灼灼的闷声响彻在耳畔。 阿大不知何时冲到林念北身前。 林念北看清情形,双眼瞪得通红,发自内心的痛彻: “不要!” “阿大!” 只见利剑无情地刺穿了阿大的胸膛,鲜血染红了林念北蓝白的衣襟。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此时,船上火光冲天,一旁书奕焦急地呼喊让他快走,眼前黑衣人的讥笑,身后程朗担忧的眼神,更远处众人绝望的神情和无声的呐喊,他都充耳不闻。此刻,他眼中只有阿大,耳中只听得见阿大的声音。 “公子...快走!” 阿大双脚跪地,艰难地抬起头,口吐鲜血,字字如重锤般砸在林念北心上。 阿大一家从小受林家恩惠,他怎可能眼睁睁看着林念北死在眼前?拼了命救下公子,他已然心满意足。 林念北用颤抖的双手想扶他起来。 但阿大却笑着摇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拳狠狠捶地,挣扎着站起身。 “呀啊!” 在他一声怒吼后,将面前的两个黑衣人拦腰抱住,毫不犹豫地直直冲向河里。 “砰!” 只听见一记沉重的落水声和荡起的巨大水花,惊起阵阵涟漪,似是证明阿大来过这世上一般,久久不曾停歇。 “不要!” 林念北悲痛地惊喊,热泪夺眶而出,泪如雨下。若不是书奕拼命拉住,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尽管与阿大相处不到半日,但阿大的纯朴忠厚深深打动了林念北。 他万万没想到,阿大会为了救自己而牺牲。 少柏迅速解决掉那两名黑衣人,可转眼看到更多黑衣人追来,急忙喊道:“林公子,快走!” 林念北愤恨地瞪了黑衣人一眼,擦掉脸上的泪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心中坚定不移,他定会为阿大报仇雪恨! 他们穿过游廊,来到甲板,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原来是程朗他们在前面,程朗恢复了些力气,正与几个流寇缠斗。 林念北心中暗道不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有追兵,后有流寇,他们此刻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处境极为被动,进退两难。 流寇头领瞧见对面的黑衣人,嗤笑道:“呵呵,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抢手呢?” 黑衣人也跟着吆喝:“对面的兄弟,船上的钱财归你,我不与你争。他们人归我,怎么样?” 流寇见黑衣人也不好惹,便答应道:“好说好说!我们只要钱财!只要不让他们逃脱报官就行。” 黑衣人保证道:“到了我手上,没有逃脱一说!” 这一幕实在滑稽,贼人全然当林念北他们不存在,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他们的生死去留。 林念北赶忙向一旁的水手问道:“附近可还有其他路去南边?” 水手无奈地摇头说:“没有!只有舵舱有条密道通向四爷的房间!” 林念北立刻招呼众人前往三层舵舱!所有人听到后,急忙往上奔走,能打的人则留下断后。 林念北走在楼梯上,回头冲底下的流寇大声喊道:“钱财都在底下货仓,去晚了,等船沉了。怕是一个子都捞不着啊!”他故意提高音量,生怕流寇听不见。 那些流寇果然听到了他的话,不再与他们纠缠,转身就往仓库冲去。 程朗见敌人弃自己而去,抬头与林念北对视,眉眼微微一挑,他越发觉得此人有意思了。 少柏走过来,催促道:“公子,快上去吧!” “嗯!”程朗点点头,跟着众人一起上去。 此时,林念北正指挥其他人进入密道。密道在椅子下方,挪开椅子,掀起木板,便能看见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林念北刚想让大家进去,黑衣人便追了上来,一见到人,立刻拔剑砍来。 程朗抬手抵挡,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快走!” 少柏原本守在门口,却突然被一脚踢飞,重重摔在地上,一直滑到墙角!他袖口破烂不堪,身上的血渍随着身体的滑行,染红了一路,显然伤得不轻。 “少柏!”程朗焦急地看向他。 黑衣人趁程朗分神之际,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将他从窗户踹了出去,坠入水中。 “公子!”少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喊一声,紧接着也跟着一跃而下。 船舱内只剩下林念北和书奕。林念北见状,赶忙追到窗口,往下看去。 火光照亮了江面,依稀只能看见少柏正朝着自家主子游去,而他家主子程朗正在水里拼命扑腾。 此时,远处岸边,一条火线蜿蜒而来,那是火把的亮光。林念北长舒一口气,知道四叔请的官兵到了,心中总算燃起一丝希望。 但眼下黑衣人还在,可谓喜忧参半。难道我和书奕只能坐以待毙吗? 黑衣人见只剩手无寸铁的两人,并不着急抓他们,而是堵住密道,将书奕也逼到了窗口。 林念北看向远处,发现还有一艘完好无损的船,那竟是流寇的贼船。 看来这些流寇十分专业,有大船在一旁接应,几只小船正朝着四周的商船靠去。他们用铁锁勾住船身,飞身攀了上去。 流寇料定商队的人见到他们定会惊慌失措,只会上缴钱财保命。 却不知这些流寇都是亡命之徒,担心商队的人脱身后报官,凡是他们劫掠过的船只,皆不留活口。拿了钱财后,便放火烧船,然后溜之大吉,一看就是专门劫掠过往船只的惯犯。 忽然,水面剧烈翻腾,溅起大片水花。林念北定睛一看,竟是程朗在水中挣扎,还把底下的流寇引了过来。 他眉心瞬间皱成山峰,暗道不好。没想到程朗打架时出手狠厉,却竟然不会水! 而且,那个叫少柏的虽然会水,但却不擅长救人。这样下去,少柏也定会被拖入水中,两人都得性命不保。 “公子,那咱们怎么办?”书奕在一旁满脸踌躇地问道。 林念北探头往窗下看,只见流匪已经围在船边,正拿着长棍想把人捞上来。他心中暗叫不好,要是程朗被流匪抓到,他们就别想活着了。 “公子,你看!那人不会水!”书奕大声叫喊,生怕林念北听不到。 林念北皱着眉头,焦急地喊道:“哎呀,这么大个人竟然不会水!” 他又回头冲书奕大喊:“书奕,下去救人!” 说罢,便一头扎进水里。因为最先掉下去的程朗已经没了动静,开始下沉,他生怕再晚一步,程朗就会溺水。 临安靠海,林念北是在海边长大的,水性极佳。 他扎进水里后,迅速往水下游去。睁开眼睛,看到程朗正缓缓下沉,便快速摆动双腿游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上带。 程朗感受到有人抓他,本能地拼命挣扎。这一挣扎,反而将林念北的腿缠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他的左手拼命往下拽。 林念北的力气哪有他大,被拖下去好远,左手都快被拽脱臼了。林念北赶忙摁住他胡乱抓的双手,可双腿却挣脱不得,只能用右手奋力划动,艰难地向上游。 林念北心里忍不住暗骂:老子是在救你。别缠着我的腿啊!要不然咱俩谁也上不去。 程朗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渐渐不再挣扎,头慢慢往上抬。 林念北见状,知道他是缺氧,快要撑不住了。在这生死关头,林念北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力挣开双腿,扯着程朗的衣领,把人拉到跟前。 他心跳加速,对着程朗的脸狠狠亲了下去,给他度一口气! 同时,一边用力摆腿向上游动。 直到自己的舌尖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点了一下,林念北才下意识地推开对方。 他头上的发簪被对方取下,发丝在水中散开,漂浮着。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林念北左手拎着程朗的腰带,右手奋力划开水,快速往上游去。 他知道,程朗恢复了知觉,应该是活过来了。 程朗早就恢复意识,在水中缓缓睁开眼。看到林念北因为憋气而通红的脸庞近在咫尺,嘴巴鼓鼓的,眼睛圆滚滚还带着水气。 他下意识地伸手拿掉林念北头上的银簪,紧紧攥在手里。即便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依然将最重要的东西握在手中。 银簪一掉,林念北的长发在水中散开,漂浮在一旁。那洁白的小脸在发丝间若隐若现,甚是好看。 程朗恍惚觉得,若是林念北涂上脂粉,定然比京中最美的娇娘还要好看! 他安心地任由林念北带着自己往上游,从未有过这般安心的感觉。 湛蓝深邃的江水仿佛成了一层保护色,让船上的人因找不到他们而急得跳脚。 第10章 官兵到来 寒雾沉沉,浓稠得化不开,仿佛将万物都笼罩其中一般。前方火把闪烁,映着密林的枝丫,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地狱鬼魅般狰狞的发出无声咆哮。 “杨知县,就在前面!” 阿福骑马在前面引路。身体前倾,用手中的火把指引方向,在漆黑中奋力撕开一条光路。 他身后跟着的是齐县县令,杨德昌。 杨德昌骑在马背上,面色凝重,心中暗自权衡着利弊。 当时,阿福跌跌撞撞找到县衙,听闻临安林家的船遭劫,他深知此事干系重大。 林家虽为商贾,却在淮南一带威望极高,京中还有人脉关系。若林家在他管辖之地遭罪,他们在将此事捅到知府那里,免不得落下个“治下不严,管辖疏漏”的罪名。头上这顶乌纱帽,怕是不保啊!他可担不起。 无奈之下,他只好调集了五十个官兵,匆匆赶来。若不是形势所迫,他本只想派个十人小队敷衍了事 “福管家,你说的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杨德昌驱马靠近阿福,看似不经意地探寻,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与他们对打的人是京城口音。倒像是来寻仇的!”阿福微微蹙眉,陷入回忆。 杨德昌闪过一丝阴霾,心中暗自思忖:这一趟也不知来对来错,是福是祸啊! —— 此时,前方有个小兵,拿着火把,小心翼翼的在前方探路。只见不远处半人高的芦苇激烈抖动,背后似是藏有野兽。 他连忙把攥紧火把,在面前扬了扬。 突然,芦苇被压倒,窜出两个人影。看衣着应当是位水手,正搀扶着一个男子! 水手率先发现前方的亮光,惊呼道:“四爷,前面有火光,应当有人!” 林清突然抬头,顺着水手指的方向,果然在前方看到火把亮光,眼含热泪,有如救命稻草般,瞬间点燃希望。 二人直愣愣冲撞过来,伴随着慌乱的呼喊: “天爷啊!救命啊!” “贼人劫船了!” “好汉,行行好,替我去报官!” 只见为首说话的中年男子,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罗幞帽歪歪扭扭挂在头上,裤腿和膝盖沾满了泥浆,像是在泥里打滚一般。袖口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还参杂几根水草。 飞扑到小兵面前,跑得急促,一个踉跄就摔坐在地上,鼻涕横流的哭喊救命! “我就是官差,你可是林四爷?”小兵赶忙上前,一边扶他起来,一边上下打量。 “是我!” 林清满脸疲惫,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喜和疑惑,没想到在此处竟有人认得自己。 “那就没错了!” 小兵脸上一喜。连忙往后头大喊:“林四爷找着了!” 阿福在后面听到呼喊说是找着四爷了!脸上瞬间洋溢着兴奋之色。 他一边拍马狂奔,一边喊道:“四爷!四爷!是你吗?你可算逃出来了!” 怎么会有阿福的声音?林清满脸疑惑,以为自己幻听了。当见到阿福翻身下马,来到身边,真切的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面孔时,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 林清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始终没落下来。反而看着对方的脸,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人在困境中,陡然见到熟悉的面孔,那种喜极而泣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以为你自己跑了!”林清激动的神情,连带着声音都略微颤抖起来。 “我是跑了,我跑去报官了!当时我见到黑衣人,情况紧急,就擅作主张,跑去岸上报官。四爷若怪罪,打我两下子我也受着绝无怨言!” 阿福边说边给他整理衣服。把杂乱的东西拍掉,帽子重新戴好! 最后,他直直注视对方的双眸:“我离开时遣牛二给你报信。他没同你讲吗?” “不曾,许是他已经自个跑了。或是...”林清缓缓摇头,不似之前慌乱,但仍心有余悸,继续道:“又或是被歹人杀了!” 就在这时,杨德昌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赶来。 “四爷!这是齐县的县令,杨德昌!”阿福赶忙上前,笑着介绍。 “见过杨知县!” 林清拂拂袖子,强打起精神,拱手行礼。 紧接着,他看着杨德昌的双眸,满脸担忧道:“知县大人,快去救救我侄儿,他还在船上!” “好说!此行就是来就你们的。我调了50号人,任你林家差遣!”杨德昌从马上下来,面色和蔼的看着他! 他快步上前扶起林清,关切的问:“你先与我说说,现在船上情况如何?” 林清长叹一声,一脸愁容:“唉,不好!船身搁浅动弹不得,船尾还破了个窟窿。怕是救不回来了!” 他突然激动的拉过杨德昌的手:“杨大人,我侄儿送我回岸边报官,他自个还留在上面呢!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他可是我林家未来的家主!我给你跪下了!”林清眼神炙热,说着就要跪下来! 杨德昌顺手拉住他:“哎,林四爷,使不得!人,我一定会帮你救的!” 杨德昌命人拿来一件厚厚的大袍。阿福接过,披在林清身上。 在袍子搭在肩头时,林清忽然握住阿福的手:“好在你及时报官,不然我还不知如何向家主交代!” “四爷放心,九公子向来机灵,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阿福小心安慰着。 之后,一行人拿着火把,一路小跑来到事发地附近的岸边! —— 林念北拉着程朗,在寒冷刺骨的江水里,小心翼翼的游动前行。不敢发出太大动静,生怕惊扰到船边的流寇和黑衣人。 此刻离岸边还很远,加上拖着的人需要换气。林念北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附在船底。探头出水面! 只见火光四溢的船只,浓烟与霜雾杂糅在一起,沉沉的笼在江面上就像坟场。寂静的水面突然露出两个头颅。 其中一人,长发散落,似是水鬼浮动。洁白无瑕的面庞宛若鬼中新娘。清冷的眼眸警戒着四周! “啊!” 程朗胸口剧烈起伏,贪婪的呼吸新鲜空气,心下畅快许多。 “怎么样?你没事吧!” 林念北一手紧紧抓着船板,一手费力地扶住程朗,扭头小声呢喃,眼中满是关切。 程朗缓缓抬头,只见林念北的脸大半被乌黑的秀发遮住,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拨开那些发丝,林念北的脸露了出来。 此时的林念北,许是水中泡太久了,皮肤泛着不自然的冷白,眉心紧紧蹙成一团,现下小嘴紧闭着,不似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惹人厌烦。竟让人感觉少了几分吵闹,多了几分娴静。 “嗯!” 程朗微微点头,对上林念北关切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那边有火光,应该是四叔找人来救我们了!”林念北望向岸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原本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 林念北身子顿感一轻。正要回头看时,耳边传来程朗的声音。 “你水性好,先过去吧!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来!你搬了救兵再来搭救我也不迟!”程朗双手扒在船身,看着林念北的眼睛,带着一丝决然。 林念北心中疑惑不解。他是要留在这里等死吗? “为何?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会水!你自己一个人快一些。而...” 程朗身子踉跄一下。船身太滑了,手险些抓不住。等他重新抓稳后,继续说:“而且,两个人目标太大。会被发现!” “不会,像刚才一样!潜入水里!我可以带你一起走!”林念北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想到刚才在水下... ...,两人顿时脸红一片!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无尽的江水。 没过一会儿。林念北不知在何处寻来一根蓝色丝带。他背对程朗,侧过脑袋。一手扶着船身,一手拿着丝带并费劲的把头发拢到一起。但他就一只手,怎么可能绑得了头发。 程朗看出他的意图,缓缓靠过来,从他背后轻轻伸手拿过丝带:“抓好头发,我帮你系上!”声音低沉嘶哑,在这绝地之中有如仙音拂过春日风铃般悦耳动听。 林念北回头,默默地看着程朗,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快速把头发紧紧拢在手心。 只见程朗一手稳稳地扶着船,另一只手拿着丝带,然后把头凑近林念北的脖颈处,用嘴咬住丝带的另一端,快速地打了两个结。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林念北的脖子上,让林念北整个身子瞬间热了起来,一种异样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开来。 “好了!”程朗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勾起嘴角,声音在江面轻轻回荡。 “多谢!对了,你叫...” 林念北转身想问他叫什么名字,还没说完,便瞧见对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有人过来了!” 程朗小声示意别说话,眼神充满警惕和忌惮! 第11章 水中获救 他听到有两个脚步声,正往这来!那两人就在头顶上方,火光把他们的身影清晰的映在水面上。 林念北捂住嘴巴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心脏剧烈跳动,誓要冲出胸膛一般。 不远处缓缓飘来一具尸体! “咳,原来是一具尸体!走!去别处看看!”其中一人遗憾的说着,随后二人一起离开了! 林念北等他们走远后才放松警惕。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尸体。心中一阵担忧,也不知道书奕他们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出事啊! 他看向程朗,挑眉道:“这里不安全,跟方才一样,我带着你,走不走?” 程朗眼神雀跃,心下一动,像刚才一样吗? “走!” 他盯着林念北的眼睛,点点头。说完,他下意识舔了下唇角。一种莫明的期待涌上心头。 林念北伸出左臂,见程朗没有反应,皱眉道:“抓啊!” 程朗正恐惧地盯着水面出神,听到林念北不悦的低吼,才回过神来,赶忙伸手,紧紧抓住。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 林念北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这么怕水吗!” 说罢,他猛地吸了口气,带着程朗再次钻入水中。 —— 在水里。 林念北自顾自往前游动。每一次划动都应尽全力。突然,腰间传来一阵剧烈晃动。 他这才停下回头看去。才想起身后的人不会水,憋气肯定没有自己持久。 只见程朗因为长时间憋气,脸色涨红。眉头紧蹙,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林念北心底暗骂:你还真是个事精! 眼看他们才游了几丈远,贸然出水换气怕被发现。 唉,没办法,只能故技重施了! 林念北迅速把人捞到跟前。微抿嘴唇,暗暗吻下去。 程朗瞬间挣开眼睛!眼里进水涨得通红。却丝毫不影响他看眼前人。 只见此时的林念北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触碰到自己的眉心,交织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分不清你我。 两人喉结滚动,林念北给他渡了一口气。 程朗随即闭上眼睛。不知是享受还是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前一次他没有感受到。这次确实真切体会到了。 林念北的唇很软。像是脸贴着云层般,是潮湿的,温润的,舒服的感觉。 正当他想要索取更多时!林念北已经别开脸,拉着意犹未尽的他,继续往前游! —— 另一边。 林清和杨德昌等人匆匆赶到岸边。 远远便看到被火烧了一半的船只,另一半已经沉入水中。水面漂浮着许多残骸,有木块,有衣物还有尸体! 尽管是在夜里,但火光照亮了整片江面,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船上的劫匪正一箱一箱地往外搬运财物,动作慌乱粗糙,将财物搬到不远处的贼船上。拿不走的东西,便通通推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林清和阿福的目光在船上焦急搜寻,找林念北的身影! 但杨德昌紧锁眉头,时不时摇头,他似乎在寻找黑衣人,却并未瞧见他们的踪影。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来无影去无踪? 杨德昌搜寻无果,怒斥道:“没想到如今匪寇这般猖狂!在我齐县就敢如此造次。之前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流匪。没想到,如今却敢劫掠大船了!” 林清站在他身侧,听的出神!他忽然想到林念北可能游到岸边了。心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 随即看向杨德昌,急切的说道:“杨大人,我侄儿水性极佳,或许他已经游到岸边了,可否派人在岸边找找。” 杨德昌点头,即刻下令:“传令下去。你们几人,两人一组,沿着下游岸边寻找。看到人立即带来见我!” 他对着另一波人说道:“你们剩下的人,去附近砍竹子,做成竹筏,到水面救人。看到贼人立即缉拿,死活不论。见到尸体捞起来,一并运回来!即刻去办!” 这队人马接到命令后,立刻分成两拨:一拨人去找人,另一拨人去砍竹子做竹筏。行动十分迅速。 不到一刻钟。有位小兵带着几人走过来。 “大人,这些人是从船上逃下来的!” 小兵身后站着几位妇人和一个小孩。他们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凌乱,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恐惧。他们眼中满是惊恐,同时又流露出渴望庇护的神情。 忽然,有位妇人拉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哀声哭喊着:“大人,救救我们吧!” 杨德昌眉眼轻轻一拧,脸色微变,似有一丝不悦,嘴上依然关切道:“先起来说话!” 那妇人不肯起来,只听她继续说道:“我夫家是淮阴新乡人,在船上被贼人杀了。只剩我们娘俩。身上的盘缠都掉入水中。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大人送我们回乡!” 说着,她泪如雨下,声音带着哭腔,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请大人送我们回乡!” 其他两个妇人也跪下来齐齐哭喊。 只有那个孩子,懵懂的抬头张望!别人看他时,才把头埋在母亲的腋下。小小的身体,随着母亲的抽噎,微微颤抖。 “都起来吧!我有话问你们!”杨德昌摆手,几人才起身! 杨德昌问道:“你们是如何下船的!可还有其他人?” 妇人轻拍孩子后背,恭敬回话:“是位少年,把船上的人全都集中起来。让会水的人驮着我们游到岸边。这才得救!不然,我们不是被烧...” “那少年可是穿着蓝白锦衣,带着幞头。说话声音清亮悦耳!”林清听到少年字眼,激动得忍不住打断妇人的话。 “没错,就是他! 妇人抬头,与林清对视,语气十分笃定。方才她说到少年时,眼中满是感激。想来定是林念北没错了。 林清欣喜追问:“那他现在可还在船上?” “不在,他跳入水中了!方才我在岸上看得真真的。几个人从船舱接连跳下去。他也在其中!” 听到这,林清反而放心。因为他知道林念北水性好。肯定能游到岸边!但心中仍有一丝担忧,不知道林念北是否安全。 妇人看着杨德昌继续说:“其他人去附近的村落寻求帮助了,我们几个妇孺,走的慢,就没跟过去。藏身在竹林中!见有火光,才出来!” “知县大人,我也去找!若是你们找着我侄儿人了,派人去通知我!”林清现在只想立刻见到林念北。 林清又对着阿福和水手说:“阿福,快!随我去找!” 杨德昌点头,吩咐侍卫就地扎营,把几个妇人安顿好。又拨给林清一些官兵,随他一起去下游寻找。 —— 此时,流匪看到官兵来了,匆匆弃船离去!驶着自己的贼船渐行渐远,慢慢脱离视线! “怀安!” “你在哪?” “公子!” ... ... 林清在下游一路呼喊寻找林念北。充满担忧。 前面几个官兵围在一团。林清凑过去! 只见一男子正在抢救人。试图把那人胸腔的水挤压出来! 林清定晴一看这身形好似书奕!试探性喊一声! “书奕?”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书奕猛地回头!见到来人后一脸惊喜:“四爷!” “怎么只有你在这,怀安呢?”林清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好在他看见书奕正在救的人不是怀安,心中暗暗庆幸!而且他看那人已经吐出水来。问题应当不大! 书奕见他咳嗽着,把吸进肺里的浑浊江水都吐了出来。才呼出一口气。抬手擦拭额头的汗珠! 起身注视着林清说道:“四爷,公子还在水里!不过我相信公子,他会上来的!应当就在这一片。我们在找找!” 站起来后书奕才看清,怒视着他身后的阿福。 书奕愤恨道:“四爷,怎么还没把这种小人打死!” 林清说:“你误会他了!” 阿福正想上前解释,却被一旁的人打断! “我家公子呢?他怎么样了?怎么不见他?”少柏醒后四处张望,没有瞧见自家公子。焦急的看向书奕。 “我也不知道,我家公子去救他了。现在也不见踪影!”书奕正想和阿福叔一块去找呢! 少柏听后挣扎着要起身!一副要立即去找的模样。 书奕蹙眉,一把按住他:“你刚呛了水,身上又都是伤!需要休息!” 随后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道:“放心,有我们家公子在呢!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放开我!你不知道,公子他怕水!”少柏听不进去,反抗愈发剧烈。 书奕不松手,死死按住! “放开!别逼我动手!”少柏怒视着书奕。 两人正僵持着!远处传来小兵的呼喊! “你们看,水面上是不是有人?” 林清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男子,驮着一个人。正往岸上游来!离得比较远,看不真切。 “快,下去救人!” 林清立马招呼人马,下去救人。他不确定是不是怀安!但先救了再说。万一是呢! 几个水性好的,往他们二人游去! 越靠近岸边,看得越真切!不正是林念北吗! 第12章 重新启程 “怀安!怀安!” “可算找着你了!” 林清在岸边大声高兴的呼喊!眼中流露出喜悦的泪水。 林念北在水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四叔!我就知道是您来救我了!” 此刻的他,声音因江水的浸泡而略显沙哑,但其中饱含的惊喜却清晰可辨。 游过来的几人试图想帮忙搀着他身后的人。但程朗哪里愿意,挣脱搭过来的手。双手如钳子一般,紧紧的抓着林念北的腰肢不放。 林念北无奈摇头:“都放开吧,让我来!就几丈远的距离,我能行的!” 几人略显尴尬,手足无措。只能讪讪的跟在他们周围,一路护送! 书奕一听到公子的声音,哪里还管少柏!立刻飞奔到岸边,毫不犹豫地冲进水里! “公子!你没事真好!”书奕一边说着,一边赶忙与林念北一起搀扶着程朗往岸上走。脸上满是欣喜。他就知道公子一定还活着。 “你觉得你家公子水性有那么差吗!不就是救个人吗?难不倒我!”林念北打心底高兴,声音带着笑意,不自觉拔高几分! 是啊,四叔在,书奕也在,大家都还在!他就放心了,无比踏实! 他扭头低声询问:“你怎么样?可还能走路?”眼里有一丝关切流露而出。 “能走!” 程朗收回搭在书奕肩膀上的手。与林念北对视,轻轻说了句:“多谢!” 很小声,大概只有林念北能听见! “公子!” 少柏激动的惊呼,声音带着沙哑而显得格外沧桑。 程朗连忙松开林念北。他看见少柏朝他冲过来了。 只见少柏猛地抱住他,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书奕暗骂,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牛劲。愣是把人扑倒了! “四叔!” 林念北看向林清,一脸欣慰,发自内心的笑了!这种劫后余生的快感,真好! 林清走上前,抬手轻轻摸着他的头,随后又抬起手,示意他转一圈,仔仔细细地确认他毫发无损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带着他们去见杨知县。 —— 此时,杨德昌正坐在临时驻扎的营帐里烤火。营帐内,温暖的火光跳动,映照四周。见有人进来,他缓缓起身,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来人。 “怀安,这位便是齐县的县令,杨德昌,杨知县。”林清为林念北介绍道。 “见过杨知县!” “承蒙知县大人搭救!” 众人齐齐躬身行礼!一脸感激。杨德昌随即招呼大家坐下来,并让侍卫端来热茶。 林念北落座后,眼睛静静地打量着他。 只见杨德昌中年模样,身着木色锦衣,并未穿着官服,想来是夜里被紧急叫起来的。不过看上去倒还算实诚,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杨德昌脸上始终带着笑,看向人群中的程朗:“二位可是京中人士?不知是哪家公子?” 此时的程朗身上披着暖和的大袄。手中拿着刚退下来的湿衣服,想烤火烘干。 他扭头回答,一脸谦虚:“父亲只是京中微末小官。不足称道!还要多谢杨知县,深夜搭救!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到京城寻我!” “好说,好说!不过顺手之事,不足挂齿!”杨德昌脸上笑意不减,对方不肯透露家底,他也不好逼问。只好作罢。 但能让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追杀至此。来头必定不小! “公子,可是急着回京?可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程朗听闻是京城的消息,微微蹙眉:“哦,是何消息?杨知县不妨说来听听,看我是否知晓!” 杨德昌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颔首道:“这消息可不一般!京兆尹刘判官家被灭门了!” 程朗听后,脸色瞬间大变,瞳孔满是震惊,难以置信! 林念北倒是没那么惊讶,毕竟他已经知晓此事,便没了兴趣!冲四叔使了个眼神。他有话想对四叔说! 林清点头,心领神会。寻了个由头,两人匆匆跟杨德昌告退。一起走出去。 —— 林念北边走边说:“四叔,接下来怎么办?你可曾想好了! 林清垂头丧气的叹口气:“唉,事情已然发生,只能尽力弥补!”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远处残破不堪的船,满是痛惜:“我已经向杨知县借了一队人马!到船上看看还有什么剩下的值钱物件,通通搬下来!” 林清看向侄儿,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还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林念北沉思一会,开口道:“四叔,那船上的客人怎么办?他们丢掉的钱财又如何?死去家人的又该如何交代?” 林念北一连串的发问,问得林清哑口无言! 只听见他接连叹气道:“唉,好侄儿,你拿主意吧!” 林念北语重心长道:“那就按我说的办。” “首先登记上船的客人,赔偿损失,把买船票的钱退还!” “其次,他们损失的钱财,照价赔偿给他们!” “最后,安顿好剩下的人!凡事受伤,失去亲人的,可以去我林家商行领一笔抚恤金。只有登记在册的人可以领!” “四叔觉得如何!” 林念北说完,坚定的看向林清! “嗯,就按你说的办吧!”林念北点点头,林念北说的很全面,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但林清脸色依然凝重,说道:“只是眼下这里还好说!就是临安你父亲那,我不知该如何向他交代!”说到这里,林清整个肩膀瞬间夸下来,耷拉着脑袋。完全没了生气! 林念北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着他:“四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找来了官兵。没让流寇把东西都搬空。父亲那边,我帮你去说。到时我写封信,你帮我交给父亲。” “哦不!官兵是阿福找来的!没想到你出来一趟。倒是懂事许多。长大了啊!”林清回头,感激又欣慰的冲他笑。 林念北瞥了一眼身后的阿福,吩咐道:“阿福叔。夜深了,去帮四叔找件披风来!” “是!”阿福连忙退下了。 林念北见他走远,才压低声音说:“四叔,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不曾,你是觉得哪里有问题?”林清拧眉,疑惑的摇头! “我觉得阿福叔有问题!他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不会吧!他跟了我十几年,不能够吧!但按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可疑!” 林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顾自说道:“早晨你们没来时,他便一直催促我赶快行船。然后在船上又独自乘船逃跑!最后报官带来杨知县。细想确实疑点重重!” 为何阿福要这么急着行船?他是如何找来杨知县的? 林念北见他正沉思着,说道:“四叔以后留个心眼便好,若是他有二心,总会露出马脚的!” “嗯,我会注意的!行了,我去瞧瞧他们搬下来的东西!那边扎了帐篷。侄儿,你去歇息吧!”林清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要他拿主意。不能寒暄太久! “好!” 林念北点头,带着书奕离开了! 等他走后,阿福从远处走来,把衣服披在林清身上! “张福,你跟我多久了?” “十五年!” “是啊,都十五年了!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遇到这种事!”林清苍老许多,心中一痛,没想到十五年养不熟一颗心!他已经开始怀疑张福了。 阿福以为他说的是遇到劫匪的事,就顺着他的话:“四爷,我就说了。今天行船误了及时。果不其然,不就遇到劫匪了吗!这是妈祖在怪罪呢!” 林清怒骂到:“以后这种话少说!今天这种事情换成谁来了都没用。妈祖来了,也要被劫!” 他说着抬脚去看搬回来的行李!消失在夜色中! —— 第二日清晨。 林念北晚上睡得不踏实,陆陆续续被吵醒好几回。 早晨的鹧鸪偏在他帐篷外的树上叫着。书奕怎么赶都不走。 无奈!林念北只能起来。 让书奕给他磨墨,他要写封信给父亲! 他提笔写着: —— 父亲亲启。 儿与四叔行致扬州齐县,夜间遇到匪寇劫船。所幸我与四叔已逃离危险,如今一切安好!只是现下船已毁去沉入河中。官兵已把匪寇呵退,把剩下能搬的财物都搬下来。但十不存一,仍然有许多来不及搬的货物随着船沉入水中! 匪寇烧杀劫掠,死伤无数。四叔已好生安抚逃下来的客商。只是他们钱财尽失,有的甚至身受重伤,没了亲人,甚是可怜。 父亲常常与我说,我们林家世代行商,靠的是“诚信”二字。既然他们选择登上我林家的船,那必定是信任我们林家。所以发生了此事定要好好补偿! 逃下来的人我已让四叔好生安置,给了一些银两,命人送他们还乡。他们损失的财物,照价赔偿。其次那些亲人受伤的,遇害的。我已做主,让他们到我们林家商行领一笔抚恤金。只希望父亲和商行的人知会一声。具体给多少,父亲自行考量。此条只能让登船在册的人去领这笔钱。这样就不会有疏漏。 才行船一天,便遇到劫匪。走水路怕是不安全。所以我打算改走陆路。但可能会晚些时日才能到长安。希望父亲替我写信告知三姐。别把我遇到劫匪的事情告诉她。我怕她担心! 此行我还结识一个也是去长安的人。他在船上救过我。我打算与他结伴而行,路上互相照应。他武功高强,陆路若是也遇到劫匪,有他在也会平安无事。 水手阿大为了救我,中剑掉入水中而死,尸首至今未曾寻到。父亲替我好好照料他的家人,厚待他们! 四叔把我照料的很好。希望父亲不要因为此事而责怪他。 勿念! 怀安。 —— 林念北一手小楷,如春蚕吐丝,紧密工整。很像他母亲柳依依的字体。林林总总写了满满两页,装好信封后交给书奕! “拿去给四叔!让他亲手交给父亲!” 林念随后才洗漱,用早餐! 书奕回来后,他问道:“书奕,你可知昨夜那位公子住在何处?” “他们昨夜便离开了!”书奕手里端着公子用过的洗脸盆,准备拿去倒掉。 “啊,我还想着,可以结伴去长安呢!他们武艺那么高强,就不用担心再遇到匪寇了!”林念北没想到他们走得那么急。 心想:难道是与刘判官灭门案有关?所以才那么着急回去! 唉,林念北心里失落落的。大步走出帐篷! 书奕刚倒完水,在后头喊道:“公子你要去哪里?” “去找四叔!” 林念北头也不回。 —— 林清帐篷里。 “怀安,昨晚这么累不多睡会?” 林清一边在账簿上记录剩下的物件,一边与林念北说话。眼睛黑了一圈,看来一晚上没合眼了! 林念北注视着四叔,暗暗询问:“四叔,阿大的尸首可找到?” 林清摇头道: “唉,没有寻到!” “我本来打算找到他的尸身发还回他家后,再动身启程的。既然没找到,我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林念北环顾四周,接着道:“麻烦四叔找到后帮我厚葬他。我打算走陆路去长安!水路是万万不敢再走了。” 林念北站在帘子旁,看着满地的东西,无从下脚。 “可以,陆路比水路安全。” 说完林清停下笔,抬头看向他,问道:“你打算何时启程?” “今天吧,越早越好!”林念北在角落看到自己的行李了!脸上才扬起一丝笑意。 心中暗道,还好没丢! “行,我给你安排。你的行李都在这!看看有没有少东西?”林清指着角落那堆摆放整齐的行李! 书奕率先过去,仔仔细细瞧着。过会儿,脸上笑着说:“公子,东西都在。没有少!” “画像,在不在里面?有没有损坏?”林念北最关心母亲的画像。 书奕打开长条木匣子,画卷完好的躺在里面。冲林念北扬了扬! “嗯!” 林念北满意的点头,示意书奕好生放好! 他抬脚来到林清身侧,说道:“四叔,我用了午膳,便启程!”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林清注视他的眼睛,看出他的决定,点头道:“嗯,我让阿福给你备辆马车!” “好,那我不打扰四叔了!” “去吧!” —— 午膳过后,林清来到官道上为林念北送行! “怀安,一路平安!” “知道了,四叔,回吧!”林念北把头探出马车窗外。与四叔挥手道别。 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心中不免惆怅! 钟叔挥动马鞭,驾着马车缓缓前行,渐行渐远,只留下规整的车辙印和马蹄印,仿佛在诉说着这段充满波折的旅程。 第13章 京中消息 昨日夜里,林念北走后,营帐之中,气氛本就凝重得如铅块般深沉。 “京兆尹刘判官家被灭门了!”杨德昌口中吐出的那番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在营帐内炸开。 “什么!杨大人,你再说一遍!” 程朗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双眼瞪得滚圆,眸中的震惊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他的睫毛随着心口起伏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神情。 他霍然站起,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将身后大半的烛光都遮挡住。 刹那间,帐内陷入一片昏暗,唯有那摇曳的篝火,在黑暗中挣扎着。冉冉升起的火苗,映照在每个人的眼中,倒像是染上了一层血色,无比通红。 杨德昌着实没料到程朗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才愣愣地说道:“是京兆尹刘判官家被灭门,听闻是多年前枫林阁余孽下的手!” 营帐内的炭火好似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而震惊的气氛,烧得愈发“噼啪”作响,时不时有火星子飞溅而出。 其中一粒正巧溅落在程朗的掌心,然而此刻的他,满心都被刘判官家灭门的消息占据,掌心传来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再次听到这个消息,程朗陷入沉思,木愣失神。心跳越来越快,嘴唇不自然地颤抖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口中喃喃道:“怎会如此?杨大人莫不是听岔了?可知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程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仿佛在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期盼着这只是一场荒谬的误会。 “大约三日前!刘家六十多口人无一生还,就连三岁的稚婴都惨遭毒手,实在是惨不忍睹啊!”杨德昌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他看着程朗,疑惑地追问道:“我观程公子似乎对刘家灭门案格外上心,是何缘由?” 程朗心中暗自思忖,这杨德昌信不信得过?要不要告诉他? 但他转念一想,白日林念北说的话忽然在脑海回响——出门在外,收敛锋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思虑过后,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吐露出一点实情。 程朗拿定主意,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实不相瞒,我家与刘伯...刘判官家是世交。所以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下意识想说刘伯伯,好在他反应过来,立马改口! 实际上,刘家与程家皆为刑官,两家的交情源远流长。程朗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周岁宴时,刘承伯伯还曾满脸笑意地抱过自己。 如今听闻他们一家惨遭灭门,心中那股痛惜之情如汹涌的暗流,在心底翻涌不息,只是多年的历练让他学会了将情绪深埋,未曾轻易表露出来。 杨德昌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难怪程公子这般惊讶。只是这枫林阁余孽,多年来一直销声匿迹,不知为何突然对刘家下手。” 能和刘家结交,眼前这位程公子身份果然不一般。杨德昌看向程朗的眼神异常炙热,像是相中许久的美玉般,比刚才还要殷勤! 程朗没再理会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中疑云密布。他在营帐内来回踱步,脑海中思绪万千。 三日前,那就是在自己离京后发生的!父亲和外祖他们肯定急着抓捕凶手,正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迫切想回长安的心情达到顶点。 杨德昌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程公子,听闻船上有黑衣人出没,但我一直不曾寻到踪迹。不知是何来历?” 程朗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有意隐瞒:“只是仇家派来的杀手罢了!不足为虑。杨大人可曾抓住贼人?” 程朗脚步突然一顿,看向账外:“我怀疑此次劫船并非偶然。” 杨德昌心中一惊,不敢置信道:“程公子莫不是怀疑水匪与黑衣人合谋劫船?” 出门在外谁没个仇家!他惊讶的是黑衣人和水匪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他一开始都没往合谋的方向去想! 但种种迹象表明,两伙人合谋的概率偏大。现在轮到他心乱如麻了。 杨德昌作为齐县县令,出了这么伙贼人,往后怕是愈发不太平了! 程朗回想起一路逃亡回京的情形,黑衣人紧追不舍,这次来的人比前几次都多,也着实厉害,他差点就淹死在水里了! 他不自觉地捂住胸口,银簪贴着里衣,一股金属寒意刺痛他的心。趁现在黑衣人退去,他想立即回京。 一方面,他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黑衣人想要拿到名单,越发证明名单的重要性。要赶紧交到父亲手中! 另一方面,他也想赶紧回京,查清刘伯伯家灭门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若真是枫林阁所为,他定会铲除,为刘家报仇。 说起枫林阁,程朗看向杨德昌,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杨大人,不知您对枫林阁了解多少?” 杨德昌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枫林阁,原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行事诡秘,邪乎得很。他们擅长收集情报,据说江湖上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消息。” 他心中疑虑,继续说道:“多年前,朝廷不知为何对其展开围剿,虽大部分成员被剿灭,但仍有漏网之鱼。这些年,他们一直隐匿暗处,如今突然现身作案,背后定有深意。” 程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对枫林阁的忌惮又多了几分。但此时,他更担心京中外祖父一家和父亲的安危。 因为,当年就是曾外祖带兵灭的枫林阁老巢,后面还残忍杀害他母亲。他深知,以枫林阁的心狠手辣,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杨大人,多谢您告知这些消息。我还有事情,必须尽快赶回京城。”程朗说着,便准备辞行。 杨德昌看着他匆忙的样子,劝说道:“程公子,此时赶路,怕是多有不便。且不说夜间行路危险重重,就说这一路关卡众多,没有通行文书,怕是难以顺利进京。” “为何?我来时一切顺利,并不用文书!难不成又发生变故了?”程朗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杨德昌叹息道:“唉,程公子有所不知,前阵子扬州闹饥荒,许多难民逃往京城,被拦了下来!他们只能往附近的州县去。我还亲自为难民安置屋舍。其他人若想往京城方向,必须要通关文书才可通行!” 程朗心中一沉,他知道杨德昌所言不假。可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哪里还管得了难民不难民! “那杨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还望大人指点一二。”程朗看向杨德昌,眼神中满是期待。 杨德昌思索片刻,说道:“我与扬州守关的将领有些交情,可修书一封,让他为你放行。但你也需小心行事,这一路上,说不定还有其他危险。” 程朗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行礼:“多谢杨大人相助,日后若有用得着程某的地方,定当全力报答!” 杨德昌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且稍等,我这就去写信。” 不多时,杨德昌将写好的信交给程朗,叮嘱道:“这封信你收好,到了关卡,出示给守将,他自会放行。还有,程公子,此去京城,务必小心谨慎,切莫冲动行事。” 程朗将信收好,感激地说道:“多谢杨大人提醒,程某记下了。” 告别杨德昌后,程朗带着少柏回到自己营帐中。 油灯在帐中摇曳,忽明忽暗,将程朗的影子投在布帘上,恍若困兽。 程朗呆坐在塌前,陷入沉思。杨知县的话仍在他耳畔震荡!没想到在他离京这一个月来,京中发生如此大事。 从杨德昌口中得知枫林阁重出江湖,血洗刘判官满门,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程朗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从怀中摸出一支银簪。在水中拿到手后,一直放在怀里,贴身保管。 只见银簪上镶有暖玉,女式簪子样式,其上暗藏玄机,是程朗从交州带回的唯一证物,亦是谢夫人用性命换来的秘辛。 回京迫在眉睫。 “少柏,把帘子拉上!在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他沉声吩咐道。 “是!” 少柏拉上帘子,站在门边,眼观八方,警戒四周! 只见程朗把银簪拿在手中,手指轻轻拨动。 “咔嗒!” 暖玉弹出的刹那,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木桌上砸出深色的圆斑。 银簪里面竟是空心的! 手心满是水渍,程朗眉头紧皱,他已做了最坏打算! 他小心翼翼地把湿透了的纸条拿出来,眼神暗淡,轻叹一声:唉,还是被打湿了! 把银簪放在一边,慢慢把纸条铺开,越打开,眉头拧得越紧。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开,纸张洇成一团乌墨,其上的字迹模糊不清,没有几个完好的字样!只有最中间的字能依稀辨别一二: “张启*,梁**,**璋... ...” “啪!” 没有一个完整的名字!他一拳重重地打在桌子上。 桌上的狼毫笔禁不住震荡,滚落到地上。 少柏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进来,一脸疑惑地询问:“公子?发生何事了?” “无事!你去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吧!再耽搁下去,我怕京中会有变数!”他愤恨地看着纸张,生闷气。 最后无奈摇头,只能小心拿着湿漉漉的名单,靠近烛台,试图通过烛火来加快纸张烘干! 等到纸张变干后,程朗重新卷成条状,放回银簪里。等回京后再与父亲辨认里面的名字! 按照谢夫人所说,纸张记录的是与枫林阁有联系的官员名单,还有交州私自与外邦人员交易的人员,以及贪污受贿、买卖官员的人员名单都在上面。 名单关系重大,现在几乎被毁,他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程朗满脸愁容,心思沉重,顾不得休息,匆匆去找杨德昌借来两匹快马。 连夜赶回京城! 第14章 程朗南巡 一个月前,正值七月上旬,暑气正盛,蝉鸣在枝头喧嚣,仿佛要将这夏日的酷热都宣泄出来。 程朗向书塾告假,只带着少柏一人。一人一骑,踏上了南下交州的隐秘旅程。 这一路南下,缘由颇为复杂。原来,程朗的舅舅尹云暗中派遣去探查的暗卫,一踏入交州,便如同石沉大海般,再无半点音讯传来。 这些年,彦都侯府一直在秘密探查枫林阁的踪迹,想要一举歼灭。尹云心中忧虑,怀疑交州潜藏着巨大的危机,有可能就是枫林阁的藏身之地。 于是派程朗秘密前往,探寻有关枫林阁的消息。 枫林阁,这个神秘的组织,一直以来都在江湖与朝堂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其一举一动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交州,地处月曦国边疆,乃是一方大州。西邻南夕国,南靠大海,东部和北部分别与扬州、荆州、益州接壤。 交州看似一片祥和,然而,太过平静的表象却让人越发笃定,里面的水远比其他州郡更深沉,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古怪。 从长安一路行至扬州,程朗一行可谓险象环生,前前后后竟遭遇了三伙黑衣人劫杀。 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出手狠辣,每一次都仿佛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然而,奇怪的是,一踏入交州境内,一切却又突然风平浪静,仿佛之前的危险从未存在过一般。这种巨大的反差,不禁让程朗心生疑窦,越发觉得交州之事绝不简单。 恐怕真如舅舅所说,枫林阁藏身其中。这一路他是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啊! 此地驻守的官员可谓“土皇帝”。天高皇帝远的,还不是他说了算!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当程朗刚来到交州广安督府时,交州牧派来的人便立刻迎了上来。来人态度极为热情,甚至可以说是强硬,非要将程朗二人接到自家府邸。 这一幕,让程朗心中一凛,可想而知,他们这一路的行程,怕早已被交州牧摸得一清二楚。 说起这交州牧,名唤张正良,官居二品之位。年过半百,体态富态臃肿,脸上总是挂着看似和蔼却又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家的宅邸,恢宏气派得令人咋舌。正中五阶大门,踏入其中,宛如进入一座奢华的庄园,占地竟达到整个广安督府城的十分之一。 单单那池塘,便有四五亩之大,池中荷叶田田,荷花娇艳欲滴。园内假山亭台错落有致,琼楼玉阁林立,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其奢靡程度,甚至比京中的王府宅院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刚进广安督府城门时,便听到孩童唱道: “交州牧府赛王府, 金银财宝不胜数。 良田千顷连天际, 百姓血汗填其肚。 都说此地繁华处, 谁知背后泪与苦。” 这童谣在广安督府城的大街小巷传唱,稚嫩的童声飘荡在空气中,却如同一把尖锐的针,隐隐刺向那看似繁华奢靡背后隐藏的腐朽。 程朗听到这童谣,心中更是笃定,交州的局势远比想象中复杂,而这交州牧张正良,怕是脱不了干系。 此刻自己身处他人地盘,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表面上,他在这奢华的宅邸中游山玩水,看似悠然自得,实则内心焦急万分。 被困在这宅邸之中,想要暗中探查消息,简直难如登天。如此过了两天,程朗实在按捺不住,随意寻了个“水土不服”的由头,向张正良辞行。 张正良虽表面上不敢对程朗轻举妄动,毕竟程朗的外祖父乃是掌管皇城司的彦都候,这等身份地位,他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但他心中又实在担忧程朗在交州查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所以在程朗离开时,以保护他安危为由,派了两人随行跟着,一直到他们出广安督府。 这所谓的“保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监视罢了。 在被监视的情况下,程朗暗中走访了半个月之久。却愣是查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交州就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将所有的秘密都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 这日,程朗二人来到了交州西南的丽水县。这里,已是他们此次行程的最后一站。若是在此地依旧查不出一二,程朗便只能无奈返回京城了。 “少柏,老样子,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城西,午时在城门的茶馆汇合!”程朗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沉稳地吩咐道。 “好!那公子您自己务必小心。我这就先去了!”少柏应了一声,迅速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利落地下了马车,朝着城西的方向快步走去。 程朗从袖袋中摸出一两碎银,随手丢给车夫。 “多谢公子!”车夫惊喜地接过银子,见这位公子出手如此大方,连忙不迭地道谢。 “你是丽水本地人?”程朗目光敏锐地打量着车夫,开口问道。 “是嘞!小人的家就在城外的灵罗坡,自小在丽水长大。公子您想问什么,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一五一十地说与您听!”车夫是个爽快人,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我向你打听一下。你可曾听闻过枫林阁?”程朗紧紧地注视着车夫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只见车夫先是微微皱起眉头,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后缓缓摇头道:“不曾听过!” 程朗并未气馁,接着追问道:“那这城中可发生过什么大事不曾?” “大事倒没有!不过前阵子倒是有件事儿挺稀罕的。有个逃犯,不知咋的就逃到咱们丽水来了。知府的人得到消息,立刻赶来抓他,结果就在城中,把人给就地正法了!” 车夫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程朗,随后凑过来,压低了声线,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当时那场面,可热闹了,围了好多人。那男子被押解着,正当他要激愤的大声说出什么时。为首的官兵眼疾手快,一刀就割破了喉咙,人头落地,血溅三尺。就那么惨死在街头,可吓人了!” 车夫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程朗听闻,脸色微微一变,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问道:“你可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又是因何被追捕?” “只知道是咱们丽水本地人,具体姓啥叫啥,小人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贪污了朝廷拨给军营的银两,被上头发现后,就一路慌不择路地逃回家乡了。”车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惋惜。 “县衙在哪个方向?”程朗心想,或许能从县衙找到一些线索,便急切地问道。 车夫抬手,指着东边说道:“公子您沿着东市街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了!” “多谢!”程朗拱手谢过车夫,转身朝着城东的方向快步走去。 奇怪的是,按照常理,早市应该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才对,可这东市却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影,摊位也少得可怜,显得格外萧条。 程朗脚步匆匆,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看到了县衙。三节青石台阶之上,两边矗立着威风凛凛的石狮,门匾上“丽水衙门”四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没有往日的威严,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然而,那两扇红色的大门却紧紧闭着,程朗用力拍门,却久久没有任何反应。县衙内出奇的安静,仿佛一座空宅,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不知丽水县令究竟去了何处。 程朗满心疑惑,想找人问问情况,可附近除了他自己,连个路人的影子都没有。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丽水县着实怪异得很,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无奈之下,他只能转身离开,去别处看看。于是,程朗在丽水城内四处闲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直到晌午时分,依旧一无所获,他这才回到城门的茶馆。 少柏早已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眼睛紧紧盯着外面的街道,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见到程朗的身影,立刻兴奋地朝他招手示意。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程朗坐下后,抬眼看向少柏,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有啊!城西都是些贫民居住的地方,里面住的大多是穷苦百姓。我转了一大圈,别说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就连个生面孔都没瞧见。”少柏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杯茶,递到程朗跟前,接着说道:“公子,您不觉得奇怪吗?这丽水城的人也太少了,而且街上连个乞丐都不曾见到。” 程朗手停留在茶杯上,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缓缓说道:“嗯!确实怪异得很。我去县衙,连县令的影子都没见着,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少柏看着程朗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那公子,咱们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眼瞅着就快到八月了,从这儿回京,少说也得七八日的路程,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程朗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唉,再追查下去,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结果了。今天就出发,咱们回京!” 他心中暗自思索,此次下江南,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时间紧迫,确实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第15章 银簪之密 两人在茶馆用过午膳后,便雇了辆马车,巧的是,还是原来的那位车夫。 “公子,这可真是有缘呐!”车夫笑着掀开帷帘,两眼放光,似是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是挺有缘的啊!”程朗随意地回应了一句,便径直钻进了马车里面。 “启程吧!”少柏上车后,对着外面喊道。 车夫挥动马鞭,驾着马车刚出丽水城门不远,还没走上官道,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人拦住了去路。 “吁!”车夫急忙拉紧缰绳,马车戛然而止。 “大人,臣妇替夫君鸣冤呐!” “大人,请救救臣妇的夫君吧!他是冤枉的!” 只见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子,神色焦急地拦住马车,“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路中间。她头上未佩戴任何华丽的首饰,仅插着一支银簪,整个人显得干净素雅,在这荒郊野外,显得格外醒目。 “外头怎么回事?”程朗坐在车内,微微蹙眉,并没有下马车的意思。 车夫连忙掀开帘子,恭敬地说道:“公子,前面有个女子跪在路中间,说是要为她的夫君鸣冤呢!” 程朗这才缓缓探出脑袋,看清了外面的情形,思虑片刻后,沉声道:“少柏,去把人领到跟前来!” 少柏虽心中疑惑公子的意图,但也不敢多问,匆匆下了马车。 程朗失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有意思,临走了还有‘礼’送上门来,看来这趟丽水之行,或许还真没白来!” 不一会儿,少柏带着妇人来到了马车外。 “大人,请救救臣妇的官人,他真的是冤枉的呀!” 女子说着,又“啪”的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申冤。 程朗并不着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女子低着头,恭敬地回话:“民妇不知!” 程朗又接着问道:“那你怎就认定我能救你夫君?” 妇人急切地说道:“民妇在县城里瞧见大人四处打听丽水,甚至是整个交州的大小事情。便猜测大人定是朝廷派来的新任交州御史监察使。所以,民妇才斗胆拦车鸣冤!” 程朗心中不禁对这女子的胆量和敏锐感到佩服,说道:“你是个聪明有胆识的女子,但我并非新任御史监察使。” “不过,我确实是从长安来的。既然你有冤屈,不妨说来听听。至于我能不能帮上忙,得先听过才知道!” 说着,程朗掀起窗帘,见外面的妇人还跪在地上,又接着说道:“你先起来说话!有什么冤屈,你细细道来。” 随后,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程朗仔细打量,只见她身穿白衣,面容姣好如白月,举止文雅,言语得体,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女子听完,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感激地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呐!” 接着,她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民妇母家姓钱,夫君名唤谢言宁,乃是交州新乡人,原先是交州御史台监察使。” 她突然怒吼道:“半年前,被交州牧张正良诬告贪污赈灾钱粮,含冤下狱。民妇在交州四处投告,却处处碰壁,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万望大人救救我家官人呐!” 程朗听了个大概,沉声说道:“既是被诬告,你大可去扬州申冤。为何跑来求我?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女子面露苦笑,无奈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他们生怕民妇告到扬州去,便在各个州县派人阻拦,不让民妇离开交州地界,去其他大州申冤。民妇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女子看了眼四周,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夫君上任才两年,便发现交州赋税沉重得离谱。交州本就山多田少,水系杂乱,每逢夏日,便多发水灾,田地连年受损。”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承受如此苛捐赋税,百姓的日子,实在是苦不堪言呐!” “我夫君为人正直,一心只为百姓着想。虽说身为御史监察使,但手中并无实权。” 女子眼底闪过柔情,继续说着:“三年前,他高中进士,初入官场,不懂那些逢迎拍马的勾当,为人处世处处小心翼翼,这才谋得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 “作为监察使,监察交州百官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这两年来,他不畏强权,查出交州大小官员贪污受贿之事不计其数,每次都如实写信告知御史台。” 她越说越激动,几乎怒吼着:“可谁能想到,他前脚刚把信件递出,后脚便落到了交州牧张正良的手中。那张正良几次三番想要拉拢我夫君,都被夫君严词谢绝了。” “夫君这两年写的信,从未得到过御史台的回应,百姓的疾苦也始终得不到改善。无奈之下,夫君打算只身赶赴长安,向圣上禀明此事。” 此刻,女子低着头,无力的跺脚,手指紧紧扯着裙摆:“却不料,被张正良提前知晓,派人将他扣下,并捏造罪名,以贪没赈灾款的罪名将他关押下狱。明明真正贪污的是张正良,他却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女子说到最后,忍不住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愤恨。 程朗听得入神,心中暗自思索,正考虑要不要接手管这件事。毕竟,交州牧可是二品大官,此事关系重大,若无确凿证据,想要救出她的夫君,谈何容易。 更何况,自己也并非朝廷官员,要管此事,确实有些棘手。 “交州牧可是二品官,此事关系重大!若无重要证据,是救不出你夫君的!”程朗一脸无奈地说道,他心中也颇为纠结,实在不想轻易卷入这复杂的官场纷争之中。 女子却并不死心,目光坚定地看着程朗的眼睛,说道:“大人,您想要打听的事情,民妇知道!” 程朗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急切地说道:“哦?你快说来!” “民妇有一个条件,只要大人答应了,民妇便将所知的一切告知大人!” 程朗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无非是想救自己的夫君。但这里毕竟是交州地界,就算我帮你把人救出来,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更何况,我也不会贸然去冒这个风险!” “不,不是救他。民妇只希望大人能帮我夫君把一份名单呈递到御前!”女子眼中多了份坚毅和淡然,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我答应你!”程朗正视着女子,郑重地说道。 “多谢大人!”女子感激涕零,眼中泪光闪烁。 只见女子缓缓摘下头上的银簪,那一头轻柔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一旁。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宛如春日言笑晏晏的桃花。 “大人请保管好,这银簪上有机关,轻轻拨弄这块玉石,就能发现里面的奥秘,名单就在里面!” 说着,她在程朗面前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银簪果真一分为二,里面竟是空心的,一张卷起的字条,正稳稳地插在其中。 程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而问道:“是什么名单?” 女子脸色微微一变,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蹙眉,凝重地说道:“大人可知,为何您在城中遍寻答案而不得吗?” 她连连摇头,露出一抹苦笑:“因为在这交州地界,只有张正良想让外界知道的消息,他不想让外界知晓的,哪怕一丝风声,都不会传出去。这张正良,在交州,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接着,女子看向不远处的城门,神色怅然若失,缓缓说道:“大人您打听的枫林阁,民妇知道。广安督城就有他们的据点,这是我夫君探查出来的。” 她神情有些激动:“他还查到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交州乃至朝中与枫林阁有联系的官员。不仅如此,交州贪污受贿的官员名单、买卖官爵的人员名单,还有私自与外邦交易的官员,都在这银簪里!大人可要千万保管好,不可弄丢了,一定要呈到御前啊!”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把银簪塞到程朗手中。 程朗只感觉手中的银簪沉甸甸的,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信任自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托给自己。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子,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嗯!我会的,我一定会妥善保管好的!”紧接着,他目光坚定地看向女子,说道:“我可以帮你救出你夫君,并送你们离开交州!” 女子却反而看着地面的尘土,自嘲地失笑一声。加上她那散落的头发,样子竟似有些疯魔。 她苦笑道:“若是公子半月前对我说这话,民妇定会欣喜若狂。但现在,一切都太晚了。民妇骗了您,我夫君半月之前,就已经被处死了!哈哈哈!” 说着,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她不想让人看见此刻的破碎模样。 女子的笑声在空旷的野外回荡,带着无尽的凄凉与绝望。程朗心中一阵刺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他望着眼前这位悲痛欲绝的女子,满心的无奈与同情交织在一起。 “咻” 突然一记破空声传来,越发显得沉重。 紧接着,远处忽然射来一支箭羽,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正中女子心口。 女子闷哼一声,身子连连后退,最后重重地撞在马车一旁。她用手强撑着车身,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女子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惊恐地看着车窗内的程朗,口吐鲜血,艰难地说道:“保管好名单!快走!他们追来了!” 程朗怒目圆睁,望向箭羽射来的方向,只见四周瞬间窜出十几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显然是尾随女子至此,目的便是夺取她手中的名单。 程朗急忙伸手,将女子从外面拉进窗内。这一拖拽扯到了她的伤口,女子痛苦地哭喊起来,表情因剧痛而扭曲狰狞,一度要昏死过去。 “少柏,照顾好她!”程朗小心地把女子交给少柏,又即刻探头出窗外。 黑衣人斜视着看向他,冷冷说道:“把人交出来!”说罢,有两人提刀朝着程朗砍来。程朗眼神一凛,左手一挥,袖剑如两道寒光,正中二人眉心,两人闷声倒下。 见对方人多势众,程朗深知不宜恋战,随即大喊道:“快走!” “驾!”车夫哪见过这般阵仗,听到程朗的命令后,惊慌失措地挥动马鞭,赶着马车拼命逃离。好在雇的马车配有两匹矫健有力的快马,奔跑起来速度飞快。 半晌功夫,马车便成功甩开了黑衣人。 “公子,她怕是不行了!”少柏拧着脸,一脸惋惜地说道。 程朗这才看向女子,只见那利箭无情地刺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染红了整个马车车厢。 女子瞳孔逐渐发散,带着血丝的眼睛迷离地看着程朗,焦急地吐字道: “大人,信上的......” “内容......你千万别看。” “恐......遭来杀身之祸!” “一定要交到圣上手中!一定要......交到圣上手中啊!”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鲜血随着话语不断涌出。 程朗这一路遭遇的劫杀不在少数,可此刻,听着女子的临终嘱托,他强忍着冲动,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银簪中的纸条。 他颤抖着扯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她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 女子小脸煞白如纸,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已发不出声音。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一直盯着程朗右手紧握着的银簪,那是她和夫君的定情信物…… 好在,她已经完成了夫君的嘱托,最终缓缓闭上了双眼,在程朗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程朗心中悲痛万分,甩开黑衣人后,在郊外寻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 山谷中,一棵桃花树正静静伫立,浓密的树叶随风飘落,仿佛在为这位坚毅的女子默哀。 程朗将她葬在桃花树下,立起一块墓碑,上面刻着:谢夫人之墓。 他久久地凝视着墓碑,心中感慨万千:如此坚毅的女子,却终究没能落下个好结局。来年春天,这棵桃树花开正好之时,想必她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开心吧。 “公子,我们启程吧!”少柏在一旁小声提醒。 “嗯,走吧!” 程朗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他深知,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嘱托,自己必须即刻回京,越快越好。 之后,他跟车夫买下两匹马。两人骑上马,一路小心翼翼,既要躲避黑衣人的追杀,又要日夜兼程赶路。 途中,跑死了三匹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从交州赶到了扬州的苏杭。 在码头,程朗打听到有一艘直达京城的船只,竟是林家的船。 来不及多想,他和少柏立即登了上去。 第16章 初入京城 “吁!” 钟叔稳稳地拉住缰绳,马车缓缓停下,稳稳当当地排在进城队伍之中。 “哦~” 车厢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哈欠,林念北慵懒地枕着软靠,眼睛依旧紧闭着。 这一路的车马劳顿,他早已习惯了在颠簸中半梦半醒。马车停下的瞬间,他才猛地清醒了些。 有时候就是这般奇妙,长时间的颠簸能反而让人习以为常地入睡,而一旦骤然停下,便会瞬间惊醒。 这可是林念北头一遭出远门,目的地还是繁华无比的京城。 起初,他对沿途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与期待,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走马观花。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到了第三天,那份新鲜感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 直到路途经过姑苏城,林念北的心情才再度愉悦起来。姑苏城比他家乡临安要大上许多,风景如画,秀丽无比。 街头巷尾的吃食更是他从未见过的,每一口都让他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道荷花鸡,独特的烹饪手法让鸡肉鲜嫩多汁,荷叶的清香沁入其中,咬上一口,仿佛味蕾都在欢呼雀跃,那滋味,至今仍让他回味无穷,口水直流! 林念北、钟叔和书奕三人在姑苏城尽情游玩了三天。说来也巧,姑苏郡守竟是林念北母亲家的亲戚,对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三天,他们逛遍了姑苏的大街巷。最后还是钟叔连哄带骗,才把意犹未尽的林念北劝上马车,连夜赶往京城。 —— “公子,快看前面!那就是京城啦!咱们就快到咯!” 书奕兴奋地撩起帘子,眼睛亮晶晶地往外瞧,神情激动。 “终于到了!小爷我可憋坏了!” 林念北抬起胳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急忙凑过去,顺着书奕指的方向望去,远远便瞧见城门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京城果然繁华,光是这城门,就如此气派。” 林念北不禁感叹,那高耸的城门,由一块块青砖砌成的城墙厚重如山,仿佛承载着这座城市的千年底蕴。 “这就是`南天门''啊!” “是啊,公子,怪不得人人都想来京城呢!” 城门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高悬,上书“南天门”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尽显威严。 城门两侧,威武的石狮昂首而立,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古老的都城。城楼上,旌旗随风飘扬,守城的士兵身着锃亮的铠甲,手持长矛,目光如炬,一丝不苟地盘查着过往的行人。 京城门口本就是交通要道,此刻更是热闹得如同沸腾的锅。 商队的马车满载着各地的货物,车轮缓缓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异常轻快。骑马的信使匆匆掠过,扬起一片尘土。 平民百姓们或是挑着担子,或是推着小车,忙碌地进出城门,为生活奔波着。 两边排队进城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头,小贩们则在路边卖力地叫卖着,吆喝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 林念北缩回马车厢:“哎,钟叔。三姐什么时候来接咱们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起另一边的帘子,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对于此次进京,他可是满怀期待,想要迫切的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九公子,马上就到啦。三小姐在城内等着呢。”隔着帘子,钟叔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钟叔又忍不住叮嘱:“九公子,我跟你说,京城可不比临安,在这里处处是达官显贵,日后行事可得处处小心,咱们可得罪不起这的人。”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书奕,一脸严肃:“书奕,你可得好生看着九公子。莫要闯出祸端来!” “知道啦,知道啦,一路上你都念叨多少回了!”林念北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话他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书奕挑了眼一旁的林念北:“放心吧,钟叔,我会看好公子的。” 书奕嘴上虽然答应得爽快,心里却暗自嘀咕:就这位爷的性子,能不能看住还两说呢!这位爷啥脾气,钟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钟叔苦口婆心:“老爷让我照看好你,你可千万别得罪人啊。京城规矩繁多,出门在外,少惹是生非。老夫人也让你收收性子,别再像临安似的,惹是生非。” 只希望这位小祖宗能听进去一星半点,他就谢天谢地了。 林念北立马岔开话题:“哎,钟叔。怎么这么多人排队呀?咱们的马车不用排队吗?” 这才发现旁边排队的人长得离谱,一眼望不到边,全是人。 钟叔:“我也不太清楚,今日进城的人确实格外多。不过咱们坐的是马车,可以直接从中间穿过去。” 钟叔毕竟来过几次京城,见识比林念北广些。 “你瞧,前面还有穿着鳞甲的士兵在盘查呢!”林念北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城门口忙碌的士兵们。 “哎,九公子,见到那些士兵可得躲着点,千万别胡来。他们可都是守卫皇城的侍卫,惹不起。”钟叔心里清楚,这些侍卫都是训练有素,背后代表着皇城的威严,可不能轻易得罪。 前面还有不少马车在排队等候进城,林念北忍不住探出窗外,只见那些侍卫手里拿着画像,正仔细地在人群中辨认着,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人。 这时,他注意到侍卫们对旁边一位背着双手、身着暗紫色绸缎锦衣的男子点头哈腰的。 那男子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林念北脑海中瞬间闪过在船上遇到的男子模样。 可惜离得远,人影又交错,他实在看不真切,心里不禁犯嘀咕。 不知是不是他? 林念北搭讪:“哎,这位姐姐,瞧您打扮得如此精致,最近想必是喜事连连吧?” 他灵机一动,学着京腔,满脸笑容,向旁边人群中的一位大婶搭话。 他这一招,向来百试百灵,总能迅速拉近和陌生人的距离。林念北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很自信的。没人能抵挡,装得一副懵懂天真,言笑晏晏的少年林念北! 大婶一听,扭头瞧见从马车里探出来的是位俊俏的公子哥,不仅喊她姐姐,还夸她精致漂亮,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笑开了花。 大婶虚荣心爆棚:“小公子长得真俊,嘴也甜!可不嘛,城里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正急着去照顾呢,这可不就是大喜事!” 林念北笑得愈发灿烂:“那可真是恭喜姐姐啦,您这就抱上大孙子咯!” 他这张帅气逼人的脸上,笑容仿佛带着魔力,让人不自觉地就心生好感。 大婶打量着:“小公子不是京城本地人吧?” “不是呢,我从临安来,这次是到京城投奔亲戚的。”林念北嘴上说着,心里却留了个心眼,没有把具体情况和盘托出。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 说实话,他这京腔实在蹩脚,满嘴的外乡腔调,大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但林念北只当这是拉近关系的小插曲,一笑而过。 大婶半开玩笑:“哦,原来如此,一看小公子就是富贵相!哈哈,想必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林念北:“是啊,头一回来。京城可比临安热闹多了!不过姐姐,您知道前面那些侍卫在干啥吗?” 他看似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到了侍卫身上。 大婶恍然:“原来小公子是从临安来的,怪不得不知道。他们呀,在找人呢!” 大婶说着,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听说在盘查日前枫林阁的杀手呢!” 林念北心中一凛,表面上却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其实他心里早就隐隐猜到和刘家灭门案有关,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在盘查枫林阁的杀手。 “哦,这样啊!那多谢姐姐告知了!” 林念北礼貌地微笑着道别,然后坐回了马车。 书奕好奇地凑过来:“公子,这枫林阁的人这么厉害吗?到现在都还没抓住?” “我也不太清楚啊!” 林念北先是看向书奕,随后又转头朝着外面驾车的钟叔喊道:“钟叔,你知道吗?” 钟叔在外面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无奈回答:“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京城人,这些事儿我怎么会清楚。” “唉,也是!” 林念北陷入了沉思,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想起之前自家遭遇的沉船事故,极有可能是枫林阁所为,害得他家损失惨重,而这些人如今还逍遥法外,他怎能不恨! 书奕:“哎,公子,要不咱们下车走着进城吧?这样说不定还能快些!” 他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一脸天真地看着林念北。 林念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看向他:“你傻呀,看看旁边排队进城的人都排到哪儿去了!走着进城,那得到什么时候去?你自己下去排队吧!” 心里暗自吐槽:书奕这小子,怎么就没遗传到我一点聪明劲儿呢,脑子里咋净是些蠢想法! 书奕无奈:“哦,公子。那您饿不饿呀?” 他见提议被否,又转移了话题,把美食搬了出来。 “还别说,真有点饿了。这一路,可太想念姑苏的荷花鸡了!” 林念北说着,不禁咽了咽口水,那美味仿佛还在舌尖上回荡。 书奕连忙从包裹里拿出干粮,递给他:“给,公子。二表嫂在姑苏给的桃花酥还有呢!” “好啊,桃花酥也很好吃!你们也都尝尝!” 林念北一看到美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饿狼看到了猎物。 第17章 姐弟相见 林念北眼看晌午已过,想起方才的大婶。 拿起几块桃花酥,掀开帘子,递给大婶:“姐姐,这是我们在姑苏带的桃花酥,可好吃了,您也尝尝!” 林念北笑容甜甜的,宛如春日暖阳。任谁都无法拒绝林念北这般天真无邪又帅气的模样,再加上美食的诱惑。 大婶眼睛一下子亮了,咽了咽口水,笑眯眯的:“那谢谢小公子啦,正好我也饿了。桃花酥我早有耳闻,就是一直没机会尝尝,今天可算是托小公子的福了,哈哈!” “真的很好吃的,姐姐您慢点吃,要是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 林念北说着,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只见他们正满脸羡慕地看着自己和大婶手中的桃花酥。 他赶忙缩回马车,对书奕说道:“等会留两盒桃花酥,其他的你拿去分给外面的人吧!还有其他干粮也一并拿去分了。” 想起刚才那些人渴望的眼神,林念北心里有些不忍。反正都快到京城了,车上还剩下不少吃食,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一路上,他没少把粮食分给穷苦百姓,书奕早已习惯了。 忙完这一切,林念北才拿起几块桃花酥,靠着马车悠哉地吃了起来。 此时,马车也缓缓朝着城门口靠近。 夕阳渐渐西斜,挂在天边,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快到傍晚了,余晖暖暖地洒在人群中,映照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林念北靠在马车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他心想,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来对了,心里的落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反而充满了欣喜。 “公子,马上就轮到咱们了!”书奕不再盯着外头,回身提醒林念北。 林念北摸着脑袋:“书奕,帮我把帽子找出来。” 看了看外面,风还挺大的。在车上睡了一路,头发肯定歪歪扭扭的,可不能这样进城,得注意形象。 书奕赶忙在行李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递过去:“喏,公子,给您!” 林念北接过帽子,仔细瞧了瞧,见上面没有脏污,便满意地戴在了头上。 戴好后,他对着书奕问道:“书奕,你帮我看看,这样戴得正不正?没歪吧?” 书奕盯着林念北看了一会儿,许是看呆了,竟忘了回话,只是在那儿傻笑。 “书奕,我戴得不对吗?你别傻愣着呀,快帮我扶正!”林念北见书奕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书奕回过神来:“哦哦哦,没有,公子您戴着太好看了。”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你还傻呆着干啥,害我以为戴歪了!”林念北伸手在书奕脑袋上来了个轻轻的耳掴子。 “车上的人赶紧下来,例行检查!”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传来。 “好咧,官爷。” 钟叔小心翼翼地笑着回话,随后回头掀起车帘朝里面喊:“九公子,到咱们了,先下车让他们检查。” 林念北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嗯?检查怎么还要下车啊!” 有些不耐烦地嘟囔着,但还是不情愿地下了车。 下车后,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庞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愈发显得光彩照人。 不得不说,戴上帽子的林念北更添几分成熟韵味,却又不失少年的朝气,妥妥的贵公子模样。 再加上他今日身着淡紫蓝的锦衣,站在人群中,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林念北不耐烦的神情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原本白皙如脂的脸庞因为些许恼怒染上了一抹红晕,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深邃的眼眸瞪得大大的。 他抬头凝眸,注视着城门上的“南天门”三个大字。心里想着:进了这城门,心心念念许久的京城长安便近在眼前了,很快就能见到阿姐了! 这么一想,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温和,嘴角也不自觉地悄悄上扬。 很不巧,这一幕刚好被在城门执行任务的程朗看到了。林念北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夕阳的光芒仿佛都偏爱他,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般,想不注意都难。 程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细心的他还发现,林念北嘴角竟还沾着酥点的碎屑。 心中暗自思忖: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他,他竟然比自己晚这么多天才抵达京城。路上不会又遇到劫匪了吧? 按道理来说不会啊?路上的绑匪都被他解决了! 正当程朗疑惑时,侍卫已拿着画像跟林念北仔细比对,语气粗鲁地说道:“把手举起来!” “啊,侍卫大哥,还要搜身啊?”林念北一听要搜身,心里顿时有些抗拒,声音也不自觉地冷淡下来。 “费什么话,让你抬手就抬手。”侍卫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这一声喊,引得一旁的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书奕赔笑打圆场:“哎,这位侍卫大哥,我家公子第一次进京,不懂规矩,您多担待哈!” 书奕见情况不对,立马跑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小声地对林念北说道:“公子,照做就行,忍忍就过去了。” 生怕林念北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惹恼了城门守卫。 “唉,行吧!你搜吧!” 林念北无奈地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张开双手,闭上眼睛,一脸的不爽。 “好了,你可以走了。下一个!” 侍卫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放过了他。匆匆去搜查下一个人了。 林念北被陌生人这么一通乱摸,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好在这尴尬的搜查很快就结束了。 然而,这还没完,行李也得搜查。只见另一个守卫毫不客气地在马车上胡乱翻找起来,动作粗鲁得让林念北心疼不已。在他眼里,这些人的行为简直无法无天。 钟叔一脸心疼:“哎呀,官爷,您小心着点呐。里面都是些家乡特产和衣物,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唉,能不心疼吗!这些可都是老爷和姑苏刘家精心准备,让他们带到京城的东西,就这么被侍卫们粗鲁地翻找,他生怕弄坏了。 林念北心里窝着一肚子火,看着马车上被翻得乱七八糟,实在不想再看了,眼不见为净。 他直接吩咐:“钟叔,你收拾一下,我先进去找阿姐了。书奕,你也留下来帮忙。” “去吧,九公子!可别走远了,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钟叔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先收拾这烂摊子。 林念北气呼呼地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进城门口时,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他心中暗道:果真是他! 只见程朗正站在城门口下,和一个男子交谈着。林念北一看到程朗,就想起在水中发生的那些事,脸色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面对他。竟鬼使神差地快速闪过,生怕对方发现自己。 林念北一路小跑,终于进到城中。他一眼就瞧见了三姐。 他的三姐,名叫林永晴,远嫁到京城的许家。 她正站在不远处的茶摊外,眼巴巴地朝着城门方向张望着,眼神中满是期待。 林念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开心地大声喊道:“三姐,我在这儿呢!” 他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手臂,蹦蹦跳跳的,生怕三姐看不见自己。 林永晴站在城门口往里一点的茶摊边,这个位置十分显眼。许是太久没见到林念北了,乍一看,竟一时间没认出来。 直到看到有个少年兴奋地朝自己招手,那熟悉的模样,她才确定,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弟弟。 林永晴顿时激动:“怀安,这边,三姐在这儿呢!”说着一边挥手,一边快步朝着林念北奔去。 终于见面了。 林念北猛地冲过去,一把紧紧抱住姐姐,把脸深深地埋在她肩头,仿佛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三姐,终于见到你了!”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这一句话。林念北带着些小委屈,眼睛瞬间变得红彤彤的,语气也带着几分哽咽。眼泪忍不住吧嗒吧 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仿佛在诉说着这一路的艰辛与思念,又像是多年未见的亲情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自然流露。他嘴里还小声呜咽着,一声声呢喃着“三姐”,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得林永晴心疼不已。 “哎呦,怎么还哭上了。这不是见到了嘛!”林永晴眼眶也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努力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轻轻拍打着林念北的背,像是在安抚小时候那个受了委屈的他。 “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呢!传出去可惹人笑话。你瞧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人家小朋友见了都要笑话你咯!”林永晴半开玩笑地逗他,试图缓解这有些伤感的气氛。 他们姐弟俩这抱头痛哭的场景,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忍不住瞧上一瞧。 林永晴安慰他:“行啦行啦,再哭鼻子我可要把你送回去咯!怎么就你一个人呀,祖母信上不是说,钟叔还有书奕与你一起来的吗?怎么不见他们人影!” 林永晴这才发现只有林念北一人,赶忙抛出问题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他一直哭个不停。 第18章 两眼汪汪 林念北哭了好一会儿,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这才拿自己的手帕擦拭眼泪。哭得太久,眼睛都有些肿了,红红的眼睛盯着三姐。一边抽抽搭搭: “他们…” “…在…” “…后面…” “…整理…马车…” 声音变得低沉,还时不时吸一下鼻涕,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鼻尖通红,耳根子也红透了,加上那哭红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水汪汪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实在不忍心责备。 “七年不见,都长这么高啦,都比三姐高一个头咯!”林永晴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是八年了,阿姐!”林念北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他每一天都盼着能和姐姐相见。 林永晴怅然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子航都五岁了,他天天念叨着要见舅舅呢,今天总算能见到啦!” 提到自己的孩子,眼中满是温柔与疼爱,其中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怀。远嫁的女儿,在这陌生的京城,除了丈夫,便再无亲近之人。 若丈夫再不够疼爱,那在这偌大的宅子里,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其中的艰辛又有几人知道? 林念北突然直起身子:“嗯?我的小外甥呢?怎么没带出来呀!” 他这才反应过来,左顾右盼着,却没瞧见小外甥的身影。 林永晴见他这般急切,捂嘴嗤笑:“他还小呢,我没带出来。小孩子家心性,哪能在这儿干等那么久呀?” 其实是故意没带出来的。趁着子航午睡,她才偷偷跑出来的。 林念北:“阿姐,您在这儿等了多久啦?是不是等着急了呀。我带了从姑苏过来的桃花酥,可好吃了!” 他面带笑容,说话间还带着半分撒娇的意味,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林永晴:“是嘛!难得你小子还想着三姐,不枉我在这城门口吹了一下午的冷风。看来这桃花酥是真有那么好吃,把你个小馋猫迷得够呛。” 说着,伸手轻轻帮他擦掉嘴角残留的酥饼渣子。 林念北兴奋之色溢于言表:“除了桃花酥,我还给您带了好多东西呢!有您最爱吃的风干牛肉,大娘子做的桂圆果干,陈嬷嬷做的荷花酥,还有祖母让我带给您的多子多福丸,还有……” 林永晴一听,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忙伸手捂住弟弟的嘴:“行了,行了。这怎么能乱说,你也不害臊。这些东西回家再给我吧。” 脸上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这小子存心让她难堪呢,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多子多福丸。 林念北一脸坏笑,看着三姐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心里觉得有趣极了。 “三小姐,九公子。老奴来迟了。”钟叔安置好马车后,带着书奕一起过来行礼。 林永晴撇了一眼:“请起吧,钟叔。一路辛苦了。多谢你一路照顾怀安,这一路上他没少折腾吧!” 随后,她眼睛在看着书奕和林念北之间来回转,无奈地摇摇头。她心里清楚,带着林念北这么个活宝,和半大的书奕出门,钟叔肯定没少操心吧。 林念北冲钟叔使眼色,示意他莫要说船上遇害的事情! 钟叔心领神会,恭敬回话:“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九公子还算安分,没怎么惹乱子。就是在姑苏多耽搁了些时日,所以进京的日子也往后延了。” 说实话,林念北一路上确实还算规矩,没出什么大乱子。除了船上遇到劫匪。一路还算顺畅。 “书奕,你说说呢?”林永晴又把目光投向书奕。 书奕一脸坏笑:“公子的事儿可多了。在马车上时不时放屁,还死不承认。打瞌睡做梦都在啃大鸡腿,口水能流一地。还有还有……” 终于让书奕逮着这个机会了,一股脑地把林念北的糗事往外抖。 林念北一听,脸色大变,恼羞成怒:“书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平日里我对你太好了是吧,竟敢编排起自己的主子了。”说着就伸手去抓书奕。 书奕早就料到林念北的反应,一溜烟跑得贼快,朝着城里的街道飞奔而去。 嘴上还不依不饶地喊着:“还有呢,公子可臭美了,每天出门都问我,林念北是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还威胁我必须得说‘是’,不然就不给我发月钱。” 旁边的小娘子们被书奕这几声叫喊吸引,纷纷好奇地看过来。顺着书奕的目光,果真瞧见一位俊朗非凡的公子,一下子就看呆了。 其中一位小娘子忍不住夸赞道:“不错呀,你家公子真有竞争长安第一美男的潜力呢!” “对啊对啊,你家公子好帅呀!”其他小娘子也跟着附和。 还有胆子大些的直接问道:“这位公子,你家住哪里,婚配与否?” 果然,长得帅到哪儿都是焦点。 林念北咬牙切齿的后面追赶:“啊啊啊,书奕,你给我站住。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别让我抓到你!气死我了,你胆子肥了是吧。” 可跑着跑着,他突然发现四周的小娘子都在盯着自己瞧,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挠头。 几个胆子大的姐姐见状,忍不住逗他:“你们瞧,小公子害羞了呢!哈哈哈!” “哈哈哈!” “这位公子害羞的模样更加好看了!” 引得一旁的女子们都捂着嘴偷笑。 林永晴在后面哭笑不得,一脸无奈:“哎,怀安,别跑了。跟我回府吧!” 怀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到哪儿都能闹得鸡飞狗跳。 她不禁莞尔一笑,心里想着,真希望弟弟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健康快乐下去。 林念北回头大喊:“三姐,我想在城里逛一会儿嘛,这里好热闹呀!” 好不容易下了马车,京城繁华热闹,商贩众多,他早就心痒痒了,哪能这么轻易就跟姐姐回府。 说是追书奕,其实就是想趁机开溜,好好逛逛京城。 林永晴立马提高音量,否决道:“不行,家里还等着咱们呢。这天都快黑了,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落人口舌。听姐的,现在就随我回去!” 她心里清楚许府规矩繁多,她出来大半天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她摆出主母的架势,命令道:“书奕,把公子带回来!” “钟叔,您跟着咱们的马车回府吧。”她说完,便登上许府的马车。 “好吧,三姐。” 林念北有些气馁,但还是乖乖听话回来了。然后他迅速地钻进了三姐的马车。马车里除了三姐,还有两个丫鬟。 林永晴:“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没大没小的!” 她嗔怪了一句,随即转头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知棋,知画,你们去后面的马车吧。” 林永晴也想和弟弟单独待会儿,便支开了丫鬟。 林念北掀开帘子,对着外面大喊:“书奕,你也滚去后面的马车,回去再收拾你!” 马车缓缓地在街道上行驶,外面是熙熙攘攘的闹市,车内却难得静谧。 林念北一直兴奋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嘴里不停地说着:“三姐,你看,京城也有板栗烧呢!” “三姐,那边还有卖铁板鱿鱼的!” “三姐,你瞧,这儿也有糕点店,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荷花酥。我记得您最爱吃嬷嬷做的荷花酥饼了!” “三姐,这的杂耍和临安差不多呀!” “三姐,这儿有个临安羊肉面,也不知道味道咋样,下次一定要来尝尝,看是不是家乡的味道。” “三姐,您怎么不说话呀?” “阿姐,您别吓我呀!” 林念北每发现一个有趣的事物,就乐呵呵地跟姐姐分享,那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喜悦。 林永晴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听着他一声声亲切的“三姐”,心里暖暖的。弟弟还记得她的喜好,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这一刻,浓浓的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在这一声声呼唤中,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家的时光。 情绪瞬间到达顶点,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赶忙背过身去,拿起帕子偷偷擦眼泪,不想让弟弟看到自己这般脆弱的样子。 “三姐,您哪儿不舒服呀,快告诉我。”林念北见姐姐突然伤心落泪,心里十分着急,也跟着难过起来。 唉,好不容易自己开心起来了,姐姐却又哭了。 “哎呦,阿姐,您别伤心了嘛。我这不是来陪您了嘛!我的好姐姐,您难道不想我吗?” 林念北像小时候一样,无赖地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小时候,他做错事被父亲责骂,只要向姐姐撒娇,三姐总会帮他向父亲求情。 林永晴实在抵不过他这天真无辜又满脸真诚的模样,终于破涕为笑,没再哭了。 “行了行了,真拿你没办法!”林永晴情绪发泄完,整个人感觉清爽了许多。 “今天先跟我回去,下次再带你出来玩!” “遵命,姐姐!” 林念北立马坐得规规矩矩,脸上笑意满满。 许府在城西的梧桐巷。他们从城南进的京城,要走一大段路才能到许府。一路上,姐弟俩唠着家常,气氛格外融洽。 林念北问:“哎,三姐。我的小外甥他喜欢啥呀?我初次见他,总不好空着手吧?” 林念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还真不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 林永晴:“哎呀,子航啊。他可喜欢你了,今天听说你要来,一直吵嚷着要跟我出来呢!我是趁他睡觉,偷偷跑出来接你的。” 一提到自己的孩子,脸上便洋溢着宠溺的笑容。子航可是她在这京城唯一的依靠和寄托。 林念北:“哈哈,那可不行。作为舅舅,怎么也得给外甥准备见面礼呀!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得留个好印象。哎呀,阿姐,您快告诉我嘛!我的小外甥到底喜欢啥?” 林念北坚持要送礼物,又开始对姐姐撒娇。 林永晴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却又对他这一套毫无抵抗力:“他能喜欢啥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都喜欢。整天在院子里不是抓蜻蜓就是找蚂蚱玩!” “得咧,我知道送什么了。” “哎,三姐,前面有家店,我现在就去买礼物!”他眼尖,一眼瞅见巷子里面有一家卖活物的店。 林念北立马对车夫喊道:“车夫,停车!” “福伯,停车吧!”林永晴拗不过他,也不想扫了他的兴,便冲外面喊道。 “吁!” 福伯熟练地勒住缰绳,马车缓缓靠边停下。 “三姐,您在这儿等我啊!” 林念北说着,转身跑到后面马车找书奕拿银子,然后急匆匆地朝着那家店跑去。 他拐进巷子里,果然是一家卖猫狗等小动物的铺子。一进门,林念北就相中了一只西域传进来的白毛布偶猫。 那只猫实在太可爱了,湛蓝的眼睛像两颗宝石,高高竖起的耳朵,大饼子脸圆嘟嘟的,全身毛茸茸的,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性格也温顺得很,林念北拿手放在一侧,它就会把脸贴上来,歪着头亲昵地刮蹭,活泼热情的模样让林念北瞬间爱不释手。 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是在给小外甥挑礼物,还是给自己挑了。 店家一看林念北对这只猫如此喜爱,便说道:“公子好眼光,这可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要十两银子呢。” 林念北想都没想,立马掏出一锭十两银子,连价都没还。店家见他如此大方,还送了个精致的笼子。 店家细心地叮嘱了一些养猫的注意事项后,林念北提着笼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他把猫放在书奕那边的马车上,自己又折回到三姐的马车上。 林永晴见他两手空空地上来,忍不住好奇:“你买的礼物呢?放哪儿啦!” “秘密,就不告诉你。” 林念北贼兮兮地笑着,那模样着实有些欠揍。 “切,故弄玄虚!” 林永晴懒得理他,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到了梧桐巷。 第19章 皇城司署 今日,许府书塾散学后,程朗与同窗简单寒暄几句,便心急火燎地准备离开。朝着马厩的方向快步走去。 少柏提着书箱,紧跟在程朗身后:“公子,今日是打算回家,还是前往营里?” 程朗不假思索,果断回应:“去营里。你先将马车驶回家,随后再到营里找我。” 今早,他是乘坐马车来书塾的。少柏回京后,身上的伤势经过医治好了许多。只留有肩上的几处暗伤,已无大碍。 程朗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不多时,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仿佛闷雷滚动。只见一匹身形矫健的马,如疾风般飞驰而来,瞬间停在程朗面前。 这匹马名曰飞影,足有丈二高,毛色偏白,恰似冬日初雪,唯有尾巴稍带灰色之色。 它四肢粗壮有力,肌肉线条流畅,乃是一匹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是羌芜进贡的,通常被驯服后,只认一位主人,忠诚度极高。最可贵的是它还通人性! 飞影一见到程朗,顿时兴奋地嘶吼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仿佛在诉说着对主人的思念。 程朗见状,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轻轻拍抚着飞影的脖颈,轻声安慰道:“好飞影,不过月余未见,怎就如此想我?” 程朗去交州的这些时日,可不就想死他了。 在主人的安抚下,飞影渐渐安静下来,温顺地蹭着程朗的手臂。见马儿彻底平静,程朗一个飞蹬,利落地翻身上马。 “驾!” 他大喊一声,只见飞影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瞬间消失在许府,只留下一道残影。 少柏从马厩出来时,哪还能瞧见程朗的身影,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尘土,证明方才有人离去。 飞影载着程朗,风驰电掣般地从城西奔向城东郊外,从许府一路疾驰至皇城司金甲营。 话说这皇城司,规模宏大,分为甲乙丙丁四个营地,分别对应京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营地皆位于城郊五里之处,各自管辖所在方位的城门。而金甲营作为总司署,坐落于城东,地位举足轻重。程朗几乎每日都会前往金甲营训练,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他的一身功夫,大多也是在此习得。 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的曾外祖尹峥。尹峥身为彦都候,同时兼任正二品护国大将军,威名远扬。早年,他追随先祖皇帝东征西战,立下赫赫战功,因而获封侯爵。如今边境太平,他便被召回京城,镇守长安,就任皇城司大统领,手握八万金鳞卫,肩负保卫京城的重任。 然而,彦都侯府早年遭遇变故,被枫林阁灭门,人丁凋零,三代单传。如今,尹峥已年过七十,早已卸任,手中职位由他儿子尹钦洲继承,也就是程朗的外祖父。 尹云,作为尹峥的孙儿,也就是程朗的舅舅,担任皇城司副统领,掌管司署大小事务。 若不是程朗的父亲坚持让他通过科举出仕,尹峥早就想直接将程朗拉进皇城司,赐予他金甲营统领之位。 程朗的父亲名唤程嘉杰,官居刑部尚书,为正三品官员。母亲则是尹钦洲的嫡女尹馨婕。不幸的是,尹馨婕早年被枫林阁所害。 从交州回京后,他当即将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交给了父亲。至于名单相关事宜,皆是父亲与外祖父尹钦洲私下交谈商议,并未让程朗参与其中。 最近,京城又有枫林阁杀手出没,闹得人心惶惶。程朗心想,今日早些前往营地,或许能帮舅舅探查一些枫林阁的蛛丝马迹,为复仇出一份力。 毕竟,他对这个江湖帮派恨之入骨。 当年,枫林阁残忍地灭了彦都侯府一百二十六口人,他的母亲也未能幸免,惨死在枫林阁手中。 这份仇恨,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让程朗日夜难安。 程朗骑着飞影,从城东小门到郊外金甲营,仅仅用了一刻钟。飞影的脚力远超寻常马匹,奔跑起来似逐风掠影,势不可挡。 “程公子,来了!” 守门的侍卫迎上前。 “嗯!老样子,给它喂最好的草料。” 程朗翻身下马,微微点头,将飞影交给他,眼神犀利地叮嘱。 小兵恭敬:“是,公子!”随即便牵着飞影往马厩走去。 随后,程朗径直来到演武场。 “程公子,快来!” “程公子与我过两招,如何?” ... ... 程朗笑了笑,没理他们。径直走向木桩区域!卫兵们一脸恭敬,快速让出位置。 程朗先是打了一套军拳热身。那一招一式,刚劲有力,虎虎生风,仿佛要将心中的仇恨都融入这拳法之中。紧接着,平日的军体拳、伏虎拳也依次施展。 只见他赤手空拳,在演武场上挥洒汗水,每一拳都带着强大的力量。 内劲顺着手臂传入掌心、拳面,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木桩在他的攻击下,剧烈摇晃,发出“嗡嗡”的声响,险些被劈烂。 不知何时,程朗的舅舅尹云,悄然来到演武场。周围的士兵刚要行礼问好,他抬手示意别说话,直直往程朗走去。 “小子,去了趟交州,长进不少啊!”他目光敏锐,一眼便看出程朗拳法中的变化。 “手肘再往旁三寸,用力顶,力道还是不够!”尹云微微摇头,虽在指出不足,但语气中也不乏夸赞之意。 “你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尹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他看着那尚未被打烂的木桩,心中略有不满。 “没有!”程朗沉声回应,同时微微撇了一眼舅舅,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 “等会再打一套拳法,然后再去吃饭,一点长进都没有!”尹云说完,转身便走,留下程朗独自在演武场。 “是!” 程朗扯着嗓子吼出来,声音在演武场上空回荡。他内心无比渴望变强,因为外面的强者如云,他深知自己还远远不够强大。 约莫过了两刻钟,程朗拖着略显疲累的身体,去找舅舅。 他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舅舅,那两个桩子都被我打碎了。” “好了,用饭吧!” 尹云站在窗边,望着远方,陷入沉思。他的脸上透着一丝哀伤,仿佛被回忆笼罩。 此时,天上缓缓飘来一阵乌云,将太阳遮蔽,阴霾瞬间笼罩大地,恰似尹云此刻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最近京城的那伙人越来越嚣张了,得抓紧时间将他们抓获!” 尹云看向程朗:“刑部有人的家属被控制起来了,你让你爹近段时间注意一些,出门多带几个侍卫!” 尹云说着,来到饭桌前,拿起一盘菜和一碗饭,端着往书房走去。他还有一些案宗亟待处理,时间紧迫。 程朗没想到舅舅看似冷漠,实则内心关心自己,甚至还特意提醒自己让父亲注意安全。 当年母亲被害之事,舅舅一直记恨父亲,如今舅舅主动提及此事,程朗心中感触,一时竟忘了回话,只是呆呆地盯着舅舅。 尹云:“对了,你等会练完剑来书房一趟。” 临走前,不忘回头交代事情。 程朗点头,眼巴巴的:“好,我吃完就去。不过舅舅,我的那把软剑有些不称手,能不能给我换一把?” 尹云:“我那还有一把旧的,你先将就着用,一会儿我让大力拿给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朗满心欢喜,终于盼到能有新武器了,他顺手将缠在腰间的软剑拔出。 这把软剑名曰长青,是外公在他十四岁初学软剑时所赠,一直陪伴他至今。程朗对它悉心呵护,剑身依旧光亮如新,锋利无比。 但随着年龄增长,程朗的身形和力量都发生了变化,二尺长的软剑已不再适合他,用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如今,是时候换一把更称手的剑了。 程朗轻轻抚摸着剑身,眼中满是不舍。这把剑陪伴他整整三年,见证了他从剑术小白逐渐成长为小有成就的剑客,可谓功不可没。 “老伙计,以后就要说再见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等以后给你找个合适的主人,不会让你埋没的。”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紫色流苏,这是舅舅送给他的,看到它,程朗不禁想起刚开始练剑时的情景。 那时,在外公的悉心调教下,舅舅陪着他一起苦练。舅舅虽只比他大五岁,但对待练剑极为严肃认真,要求刚学会打拳的他与自己一同练剑。 在程朗眼中,舅舅就如同一尊不可逾越的神,比同龄人更加刻苦,耐心更是超乎常人。一练就是一整天,舅舅会的招式繁多,每当程朗有动作不到位的地方,舅舅总会陪着他反复练习。 程朗暗自立志,总有一天要打败舅舅,然而直到现在,他也未能实现这个目标。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公子,这是大人让我拿给你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他双手捧着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来人是大力,身高八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浑身散发着一股蛮劲。在金甲营里,唯有舅舅和师傅能战胜他,因此他只听从舅舅和师傅的命令。 他原本是金甲营的突击侍卫,负责协助舅舅处理事务,后来舅舅安排他跟在程朗身边,保护其安全。 但起初,程朗没少拿大力练拳脚功夫。一开始,程朗打不过大力,大力也不服他,根本不听从他的命令。 直到去年,程朗终于找到了大力的命门——后腰。在一次对练中,程朗趁大力突拳之时,敏捷地撤到他身后,攻击其后腰,大力瞬间失去反抗之力。自那以后,大力才真正心服口服,对程朗言听计从。 程朗接过剑,只觉手中一沉,这剑约莫有四尺长。他缓缓拔出剑鞘,顿时,一道清冷的光芒闪烁,剑身光泽透亮,宛如一泓秋水。 仔细看去,剑身左边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却无损其锋利,一看便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舅舅有说这把软剑叫什么名字吗?”程朗一边轻轻抚摸着剑身,一边兴奋地询问大力。 大力:“大人没说,不过我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他一脸自得,仿佛知道这个秘密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 程朗赶忙转头看向大力,迫不及待地问:“叫什么?” “无华!” 就在此时,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走进来。 第20章 对弈练剑 “师父,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坐!”程朗连忙站起来招呼。 男子名叫肖天,是程朗的师父。他眉眼犀利,却笑得慈眉善目的。留有浓密的胡子,装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他原是剑泉山庄的十一剑侍之一。一手“上清弦月剑法”出神入化,世上难出其右。后来被尹峥招安,安排在皇城司当教头,负责操练将士! 肖天背着双手,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外面走进来,抢先一步说出了剑名。 “对,就叫无华!”大力粗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对着肖天拱手行礼。 “无华,好名字!” 程朗忍不住赞叹。他看向师傅,好奇地问道:“师傅,你怎么知道这把剑?” 肖天从程朗手中接过无华剑,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他眉头轻挑,连连夸赞:“真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剑啊!这把软剑是我青玄师叔用晶金陨铁亲手打造的。没想到竟在尹云手中。我记得这把剑当时送给顾远了,怎么会在这儿呢?” 肖天看向徒弟,一脸敷衍:“你小子先吃饭,我先试一下这把剑的威力!” 宝剑在手,他哪里还顾得上和程朗多说,对于剑者而言,遇到如此宝剑,手痒难耐,不试一下简直浑身难受。 程朗急眼了:“哎,师傅,别弄坏了,那可是舅舅送给我的!” 他心中也痒痒的,也想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这刚到手的宝剑。特别是听到师傅说这是青玄剑仕祭练的宝剑时,更是恨不得立刻挥剑一试。 程朗小心翼翼地把长青剑收好。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风卷残云般吃完饭,一溜烟跑到演武场。 “好啊!” “统领好样的!” “肖教头,打的好!” ... ... 此时的演武场早已围满了士兵,众人皆为二人喝彩。两大剑客的对决,人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生怕错过精彩的部分! 程朗费力地挤进去,定睛一看,原来是舅舅和师傅正在比试剑法。他赶紧找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静静地观看起来。 “铿锵!” 二人扭打一起。只见舅舅和师傅双方攻势猛烈,剑花闪烁,让人目不暇接。 前面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回合,程朗看到舅舅的剑招愈发狠厉,每一剑都直逼要害,尽显进攻之势。 尹云弹射而起,挥剑劈向肖天。脚步急促,震起飞尘。肖天立马拿剑横在身前。只见剑光擦起火星子,二人两眼放光。肖天被推着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变换步伐,弓步僵持着,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尹云挑眉嗤笑:“哼!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新招式!如此犀利,藏得够深的啊!” 尹云一脸淡然:“自己瞎琢磨的,几日前大有所成,趁此机会,来向肖剑侍请教一二!” 肖天大笑:“哈哈哈哈,好,再来!” 程朗心头一动,舅舅的招式,是他从未见过的招式。剑法快如闪电,精准狠辣,专攻敌人死穴。突击时刚猛有力,却又不失轻巧灵活,若此剑式问世,必将在江湖上引起轰动。 反观师傅肖天,招式沉稳飘逸,灵动自如。他总能巧妙地抵挡舅舅的攻势,剑法绵柔而富有力量感。在格挡的同时,每次都能比舅舅更快地挥动下一式剑招,攻其不备。 只见师父在舅舅的剑刺穿过来时,迅速一脚踩在舅舅的剑上,身形如燕般飞起,紧接着一个背身旋转,跳到舅舅身后,出其不意地反手出剑,犹如明月高悬,清冷而凌厉。剑尖直抵舅舅后心。 “好!” “肖教头,牛逼!” “统领,干他丫的!” “... ...” 肖天最后使出的竟是上清玄月剑法,这一剑法施展出来,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拍手叫好,喝彩声此起彼伏。 尹云见状,停下手中的剑,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自己输了。因为后背清晰地传来剑柄的清凉触感,若是在生死对敌的情况下,他已然命丧黄泉。 他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不愧是肖剑仕,在下佩服。能败在上清玄月剑法之下,此生足矣!” 肖天谦逊赔笑:“你也不赖,假以时日,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比上次多了十三个回合,可敬可敬。” 他一边抚摸着无华剑,一边说道:“这还多亏了手中的无华,没有这把剑,我还赢不了那么快!”说完,他将无华剑丢给程朗。 程朗伸手稳稳接住,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喜悦。 肖天转而问道:“对了,这把剑怎么在你手上?” 二人并肩走到旁边的茶桌,坐下后,他不忘回头叮嘱程朗:“你先自己耍耍无华,先练顺手新剑。什么时候能把木桩砍断而不留痕迹,我再教你剑法!” 说罢,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这一番比试无比畅快,只觉口干舌燥。 程朗:“知道了师傅,我今天一定练熟上手。” 随后走到一旁开始练习拔剑。毕竟无华剑比长青剑长出许多,拔剑时若不小心,极易伤到自己,必须多加练习,形成肌肉记忆。他暗自下定决心,先挥它五百次拔剑式。 尹云专注地盯着程朗的动作,不时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力道还算可以,这小子有进步。 转而看向肖天:“我之前在镇北军的时候赢来的。顾将军算是我半个师傅吧!” 肖天恍然:“原来你还在他手底下待过啊,都没听你说起过。想当年他在我们剑泉山庄,可是罕有对手。这把剑就是他在一场比试中拿到魁首,得到剑主赏识,将剑赠予他。” 尹云把玩手中茶杯:“是啊,不过我多年没回剑泉山庄,剑法招式都生疏了,自己瞎琢磨的,还全是破绽!” 心中不禁怀念起在剑泉山庄学剑的日子。 肖天赞许道:“你这凌厉勇猛的剑法是我见过最具进攻性的,每每占据上风。要是再加上一些身法,定能主导战场,立于不败之地。这可是进攻性极强的好剑法啊!我这有好些身法,可供你参详参详!” 肖天爱才心切,一时间便有了相授的意图。心中暗道,尹云也算是剑泉山庄的记名弟子,偷偷传授他几招步法也无妨。 尹云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就多谢肖师傅了!” 说着,两人起身来到演武场,开始演练起招式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力急匆匆地跑过来禀报:“大人,刑部的人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程朗在一旁,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一边继续练着剑法。 尹云停下手中剑招:“你先带他到我书房,我一会过来!” 说完收起剑,随手丢给侍从,拱手向肖天告别后,快步朝书房走去。 这时,肖天才想起一旁的徒弟。见程朗还在坚持练拔剑式,只是力道有些不对,不禁直皱眉头。 肖天微怒:“手上要稳,你这三心二意的,可练不好剑法。” 见程朗心不在焉,心思显然没完全放在手上。 “弟子知错了!” 程朗赶忙立在一旁,乖乖听训。 肖天:“你舅舅的剑法,刚刚你也见识过了,攻势犀利,招招见血,是我见过最纯粹的进攻。你可以用我教你的飘云步法来施展他那套剑招,或许能有所成就!”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程朗自己琢磨。 眼看肖天就要走远,程朗突然大喊:“师父,弟子想学上清玄月剑法!” 相比于舅舅的剑法,他更钟情于师傅的上清玄月。 上次在船上,他只是照葫芦画瓢,模仿肖天的剑招,徒有其形,而未得其意。但即便如此半吊子的剑法,也成功击退了敌人。 可想而知,若能真正学会上清弦月剑法,他的实力将会多么恐怖。 肖天听到程朗的喊话,眉头微皱,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手指轻轻一弹。 “嗖!” 石子如流星般瞬间向程朗胸口袭来。 程朗顿时感觉一股寒意,头皮发麻,冷汗瞬间布满额头。他下意识右手一挥,迅速将无华剑横在身前。 “当!” 只见石子正中无华剑中心,擦出一道耀眼的火花。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程朗如断线风筝般,滑退到演武场外老远,他才稳住身子。 他程朗心有余悸,手中无华剑已弯曲如月牙,剑身此时还在嗡嗡作响。震得手指发麻! 肖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哼,就你这力道,连剑都控制不了,还想学上清玄月剑法!等你什么时候能在我的石子攻击下,自如地控制手中剑,再来问我吧!”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嘴里还念叨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剑者最忌讳好高骛远。你先把我之前说的练出模样来再说。” 程朗呆立在原地,回味着师傅的话,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真的是我太心急了吗?可是在江南一路被追杀的经历,让他对变强的渴望如熊熊烈火般燃烧,一刻也未曾熄灭。 片刻出神后,他又回想起方才舅舅与师傅的精彩对弈。 舅舅的剑招虽勇猛刚硬,但过于刚猛易折,缺乏灵活性。而飘云步法讲究飘忽不定,正是以奇制胜。 若是将两者巧妙结合,不正好能弥补舅舅剑法的破绽吗? 想到此处,程朗心中豁然开朗,他对着师傅离去的方向,恭敬地拜了一拜,随后下定决心,着手按照新思路练习剑法。 程朗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内力由内而外运转,直至无华剑锋利的剑尖。 刹那间,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仿佛他化身成为战场上的无敌勇士。 他先将舅舅方才施展的剑招在脑海中回忆。随后提气沉于丹田,紧紧握住剑柄,提腕用力往前刺出,动作干脆利落,宛如蛟龙出海。 紧接着,他迅速把剑立于胸前,快速转身,分别在左侧和右侧砍出两剑,剑气纵横,将周围的空气切割得沙沙作响,仿佛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无形的轨迹。 两刻钟后,程朗练完剑招,气息依旧平稳,丝毫不见疲态。他稍作停顿,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练习飘云步法。 只见他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脚步轻盈却又不失稳重,在演武场上穿梭自如,仿佛一片随风飘荡的云朵,让人捉摸不透。 半个时辰后,舅舅刚猛的剑法和飘云步法都被程朗发挥到了极致。此时的他,状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仿佛与剑、与这演武场融为一体。程朗开始尝试将两者完美结合。 他气沉丹田,猛然抬脚跨步,手腕瞬间发力,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往前冲去,手中的剑笔直地穿刺而出,势不可挡。 快到演武场尽头时,他迅速收力,将全身力气汇聚于下盘,双脚猛地往上一蹬,整个人如飞鸟般腾空而起。在空中,他把剑立在胸前,快速完成旋转,带起一阵呼呼风声。 落地的瞬间,他凭借强大的内力控制无华剑,在周身快速挥舞出数剑,剑花闪烁,威力比之前单独施展剑招时厉害数倍。 然而,如此高强度的练习,即便程朗身体素质极佳,也很快累得满头大汗。舅舅的剑招实在太过耗费体力,但程朗心中燃烧着变强的信念,支撑着他继续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大力那粗犷的声音:“公子,大人找你!” 声音在演武场上回荡,大力看着程朗施展剑式的眼神中,满是惊叹与渴望。 惊叹于程朗刚才展现出的强大剑招,实力又有了质的飞跃。渴望自己也能拥有如此厉害的武艺。 “走!” 程朗兴奋地收手,将无华剑稳稳地放回腰间的剑鞘,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第21章 城门一撇 程朗走进书房,只见舅舅尹云正与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人交谈甚欢。他走近一看,原来是姜堰,刑部侍郎,父亲的下属。 姜堰看上去正值中年,身着官服,神色严肃,看样子是直接从刑部赶来金甲营的,想必是有重要公事。 “见过舅舅,姜大人!”程朗进门后,恭敬地拱手行礼。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他。姜堰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神中却闪烁着犀利的精光,说道:“贤侄来了,坐吧!” 程朗心中暗自警惕,直觉告诉他,此人乃是笑面虎,表面和善,实则城府极深,眼中的狠厉根本藏不住。 怪不得在程家只见过一两次,一开始他以为姜堰是刚正不阿之人,从不攀附权贵。今日一见,才发觉对方心思深沉,与之打交道,必须处处小心。 程朗见舅舅并未示意,哪敢擅自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睛看向舅舅的方向。 尹云拿起书桌上的几张画像,仔细辨认,确定画像应该是真的,暗自点头。 尹云:“这是刑部送过来的画像,画的都是枫林阁的人。这伙人从幽州而来,你拿着画像去南门把守,绝不能让他们进城。”说着,他将几张画像递给程朗。 姜堰接过话:“我会让刑部的人跟你们一起,具体细节路上他会告知你。” 他目光一直紧紧盯着程朗。毕竟是刑部委托皇城司查人,刑部自然要派人到场。 程朗仔细端详手中的画像,一共六张,其中一名男子他印象极为深刻,还曾与他交过手。 那男子长得尖嘴猴腮,身形瘦小,身高不足六尺。此人竟会真武派、剑泉山、少林寺等各派招式,且轻功尤为一绝。 上次交手,竟让他给逃脱了,这也是多年来第一个从程朗手中溜走的贼人,所以程朗对他记忆深刻。 程朗翻看完所有画卷:“舅舅,这人我见过。各派的功夫他都能信手拈来,轻功更是出神入化。”说着,他将那男子的画像递到尹云跟前。 尹云抬头看了一眼:“他叫黑四,是这伙贼人的头目。枫林阁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人皆有,他四处偷师学艺,所学虽杂却不精。下次再遇到,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尹云站起身来,拍了拍程朗的肩膀,郑重地指着黑四的画像:“你今天去南天门把守,眼睛放亮些,绝不能放他们入城。我只有一个要求,其他人可以就地格杀,唯独他一人,要活的!” 尹云摆摆手:“去吧!” “是,舅舅!” 程朗将纸张收好,转身出了书房,马不停蹄地来到营地。迅速挑选了十人小队,准备即刻出发前往南天门。 临要出门时,刑部的人才赶到。程朗看此人有些眼熟,似乎是上次科举的进士,但一时叫不上名字。 “程兄!”那人侧身行礼。 程朗骑在飞影背上,微微点头示意,同时细细打量此人。只见他身高七尺,面容俊逸清秀。 见程朗没有回话,那人赔笑着说道:“许是程兄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 说罢,他从一旁小兵手中牵过马,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 程朗:“不知阁下是哪位大人?” 淡淡地语气。他平日极少外出应酬,各家举办的诗会、酒席他一概不参加,整日不是在家,就是在书塾,要不就在金甲营,相熟的人并不多。 男子拱手行礼:“在下刑部员外郎,程兄叫我黄楚慈便是,小字天明。家父乃中侍大夫黄萧。我们三年前在许家崇德书塾见过。也是,都过去几年了,程兄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黄楚慈面带淡然的微笑,先行拱手行礼。按理说,应该是程朗向他见礼,但对方可是刑部尚书之子,他哪敢摆架子,心里算盘打得精明着呢! “原来是黄兄,失礼了失礼了!”程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探清对方来历后,随便奉承了两句。 对于黄楚慈这种阿谀奉承之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赶忙招呼人马准备出发。 程朗:“大力,少柏,清点好人数,从城外绕到南门!” “驾!” 程朗一声令下,飞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黄楚慈刚想与程朗说此次行动的细节,却发现人已不见踪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赶忙策马追赶。 不到一刻钟,一行人便来到了南天门。 黄楚慈好不容易追上程朗,一脸恭敬:“程兄,此次枫林阁的人抓了刑部主簿苏大人的家人,我们务必生擒他们,问出苏大人的家人被关押在何处。” “好!” 程朗简短有力地点头回应,接着迅速吩咐下去:“黄兄,你带几人去查出城的人,见到可疑之人,立刻抓捕。” “好啊!” 黄楚慈应了一声,随即领了三人,来到对面。迅速设下路障,要求每一个出城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盘查。遇到可疑人员,不仅要仔细盘问,还会详细登记在册。 程朗则守在城门里面,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如一层薄纱般洒在大地上。程朗不经意间回头看向城门外,只见一辆马车上缓缓下来一个少年,那身形无比熟悉。 由于夕阳逆光,他看不太真切。少年往阴影里走了两步,再次抬头时,程朗终于看清,这不正是船上匆匆一别的林念北吗! 一别数日,再次相见,林念北依旧光彩照人,仿佛自带光芒。在万千人中,程朗一眼便能认出他。 只见林念北头上未曾簪花,却依旧出尘脱俗,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夕阳的柔光洒在他脸庞,光影交错间,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让人不禁看得入神。 程朗瞧见他眉眼轻挑,似乎带着一丝不悦,小嘴一张一合,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小脸气鼓鼓的,甚是好看。 特别是瞄到他嘴角还沾有酥饼渣子,程朗越看越觉得他可爱,竟不自觉地悄悄舔了舔嘴唇,嘴角轻轻上扬。 又想起水中的那个吻了... ... 不远处的黄楚慈喊了程朗好几次,他都毫无反应。无奈之下,黄楚慈只能走到程朗面前。 他抬手在程朗眼前晃了晃:“程兄,你看到枫林阁的人了吗?看得这么入神?” 顺着程朗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守卫们正有条不紊地检查入城人员,并未发现贼人踪迹。 心中泛起嘀咕,那程兄到底在看谁呢?难道是心仪的姑娘? 程朗这才回过神来,朝黄楚慈瞥了一眼,赶忙收起眼中的欢喜。 程朗故作镇定:“无事,你那边可曾看到可疑人员?” “没有!”黄楚慈嘴上回答着,心里却在琢磨。他可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方才分明看到程朗一脸欢喜,肯定是见到什么人了。 他不死心,又往那个方向望去,却没看见有哪家闺秀,只有一个气度不凡的少年,守卫正粗鲁的搜查他身子。 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难道不是这个方向?于是又往别处张望。 程朗也看到了那一幕,守卫正对着林念北上下其手,一顿摸索。他眼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若不是黄楚慈在一旁,他真想直接冲过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守卫。 其实守卫也很无辜,他只是在正常执行搜身任务罢了。 黄楚慈收起方才的好奇心,转头看向程朗。:“程兄,我们如此明目张胆地搜查,他们会不会不敢进城?” 程朗思索片刻:“你说的有道理,不如这样。我带几人去城门口守着,一旦发现有突然回头、形迹可疑之人,立刻抓捕。你继续在里面镇守!” 这样双管齐下,比死守盘查效果更佳。说罢,他立刻吩咐几人,前往城门外守着。 “好!就这么办!”黄楚慈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继续坚守在城门里面。 程朗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林念北已不在原地,只看到书奕。 他目光往城门内延伸,这才看到林念北正和一个女子紧紧抱在一起。 那个女子他认识,正是许府许巍毅的妻子,林大娘子。在许家书塾念书,许府的人他基本都见过。 林大娘子,林念北。原来她是你姐姐。如此一来,往后想必还会再见面的。 随后,他收回目光,走出城门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来往人群。 临近天黑时,程朗敏锐地察觉到两个可疑人员。那两人看到城门有守卫拿着画像盘查,脸色骤变,立刻脱离队伍,转身往回走。 程朗当机立断,立刻下令抓捕。众人如猛虎下山般扑向那两人,当场将其抓获。 “程兄,抓住了?”黄楚慈听到动静,赶忙出来查看。只见大力和另一个守卫已成功制服两人。 “嗯!你拿画像与二人对比一下!”程朗冲黄楚慈点点头。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拿画像仔细核查一番。 黄楚慈心领神会,立刻掏出画像。他命人找来火把,借着昏黄的火光,照着二人的脸,认真仔细地对比起来。 果然,这两人与画像上的人极为相似。 “没错,就是他们!”黄楚慈有些激动,将那两张画像递给程朗。 程朗接过画像,自己又认真比对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抬眼看向黄楚慈,问道:“是要将二人押到刑部,还是皇城司?” 心里清楚,皇城司只是协助抓人,如今人已抓到,他也想参与审问,所以才有此问。 黄楚慈狡黠一笑:“今日天色已晚,先暂押皇城司,明日再送去刑部。到时候就有劳皇城司把他二人送来了!” “好!” 程朗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吩咐道:“大力,把人押回金甲营,好生伺候!” 接着,他又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对林念北动手的守卫:“还有,今日守卫里有一人手脚不干净,就派你去伺候吧!若是明日得不到我想知道的,以后就不用来金甲营了!” 那守卫被程朗的眼神吓得浑身直哆嗦,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爷。 黄楚慈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程兄,既然人已经抓到了,想必他们的其他同伙也不会来了,天夜已晚,今日索性就回去吧。” 程朗点头:“嗯,你先回吧,我到宵禁时,关了城门再回。” “那行,程兄,再会!” “再会!” 随后,程朗目送黄楚慈离开,自己则回到城门里。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但进出城门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 程朗吩咐:“大力,你带上其他人,现在就回去。让舅舅连夜审问,这两人明日还要送去刑部。我等会关了城门,直接回家,就不过去了!” 将剩下的画像拿在手中,仔细地将上面的面孔一一记在心里,随后递给大力,让他拿回营里。 “是,公子!”大力应了一声,带着出来时的十人,骑马朝着城东方向离去。夜里从城东前往金甲营,相对较为安全。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程朗独自坐在案几前。此时,这一隅难得静谧,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马蹄声打破寂静。他手中拿着那枚银簪,里面的字条早已交给父亲。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日在水下,林念北长发散落的模样,那清尘脱俗的气质仿佛烙印在他心间。 此刻,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今日不知为何,总会突然想起林念北。 程朗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今日见到他了吧。 两个时辰后,宵禁的锣声悠悠响起。程朗命驻守城门的守卫关闭城门,随后与少柏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回家。 他此刻迫切地想要冲一个冷水澡,让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 回到家中,程朗径直走向浴房。热气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他迅速褪去衣物,走进浴桶。冰冷的水瞬间包裹住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的思绪却依旧停留在今日的种种经历上,尤其是林念北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22章 初入许府 夜幕如墨,缓缓蔓延,将白日的喧嚣渐渐吞噬。当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殆尽,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梧桐巷外。 巷口,一排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宛如点点繁星,映照在那长长的青石板路上,泛出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梧桐巷坐落于城西,整条巷子静谧而清幽,仅有两处宅院遥遥相对。 靠南的,是当朝丞相王知行的府邸,气势恢宏,隐隐透着一股威严。 靠北的,则是许府,这座曾经的太傅府,虽历经岁月洗礼,却依然不减往昔的庄重与典雅。 而许府便是林念北此行目的地,也是三姐的夫家! 马车稳稳的停在许府大门前。 “林大娘子,到了!”福伯的声音传来。 马车忽然停下,林念北见三姐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又摇了摇她的胳膊。 “三姐,我们到啦,快醒醒!” 林念北轻轻摇晃着林永晴,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与期待。见三姐仍未醒来,他又稍稍加大了力度,小声呼唤着。 “嗯?到了呀。那就下车吧,跟三姐进去。” 林永晴悠悠转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按照惯例,刚想让知画给她整理衣服时,发现身边只有怀安,睡懵了。 她微微皱眉,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动手整理衣领,动作间尽显当家主母的从容与自持。 外面传来贴身丫鬟知画的声音:“大娘子,到府了!” 林永晴点点头:“嗯,走吧!” 她最先出来,知画在外扶着她下马车。林念北紧接着轻快跳下来。 书奕和两个丫鬟跟在身后!钟叔驾着马车跟随福伯往一旁的侧门驶去! “知画!我刚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快来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乱的?” 林永晴没有急着进去,冲身后招手。她作为当家主母,需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不敢有丝毫马虎! 林念北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心疼。仅仅是整理衣服这般小事,三姐都如此谨慎,可想而知她在这许府的日子,该是何等的小心翼翼。 这便是许府! 他抬头望向面前的许府大门,只见大门高耸,显得格外沉重而气派。两盏大红宫灯分立两侧,将周围照得通亮,宛如两颗璀璨的明珠。 门前五步台阶笔直向上,增添了几分庄严肃穆之感。台阶两旁,庄严的石狮威风凛凛地矗立着,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府邸的安宁。 那雕花的红木大门,历经岁月的磨砺,表面已有许多褶皱,仿佛每一道褶皱都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门匾上“许府”二字,苍劲有力,笔锋间透着一股豪迈与大气,只是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此时大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声音。 “林大娘子安好!林公子安好!” 几个丫鬟和小厮匆忙走出来,齐声行礼后退到一旁。 “嗯!都下去吧!” 林永晴微微颔首,摆出当家主母的款。摆摆手,把他们都打发走! 她转头看向林念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怀安,这就是许府。进了这门,往后就当自己家。走,随姐姐回家!”说着她抬脚走在前头。 林念北再次抬头看着“许府”二字。心中暗暗发誓,进了这门,日后定不会让姐姐受欺负。 他紧随其后,跨过门槛时。闻到一阵沉香的馨沁,心中顿时仿若夜色般祥和宁静。 踏入府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石屏影壁,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然而,由于夜色已深,林念北一时也看不太清具体刻画的是什么,便也没有过多深究。 目光投向影壁两侧,只见分别种着玉兰树。这些玉兰树异常高大,约莫有五六丈高,枝叶郁郁葱葱,散发着古朴老树特有的草木香气,让人闻之顿感心旷神怡。 树下用石头围了一圈,树枝上还挂着两个灯笼,为这片区域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亮。 晚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欢迎林念北的到来。 作为曾经的太傅府,规模自是宏大,整座府邸主要分东、西、南、北四大院落。 东边是大房许隽毅的百花园。西边是二房许巍毅的芙蓉园。北边是陆老夫人的晚莲居。南边是大门和前厅,用于待客。 中间还有水池、假山、庭院。当然,还有名冠京城的崇德书塾,在府中西北角的清风园。 全府上下将近百来号人,算是大家族了。虽说不复当年盛况,但家底还是在的。加上许家家风清廉,从不参与党争,最是刚正不阿,算是文官中的一股清流。 当年,丞相王知行几次三番拉拢许太傅都没成功。当时许太傅还说,不屑于小人为伍,算是彻底得罪王家。 碍于帝师颜面,王知行不好明着打压许家。等到许崇德死后,王知行就暗暗打压许巍毅、许隽毅。让他们要么外派,要么沉沦在官场不得志。 以至于大房许隽毅外派离京做了御史台常州监察使。而许巍毅才在秘书院做堪堪六品的书撰。 想当初他们兄弟俩一个殿试十二,一个连中二元,殿试第五的好名次。本是大展身手的机会。现在官场不得志,只能做些杂活的小官,属实埋没了。 唉,这都是老一辈的恩怨了! 林念北一路跟随林永晴到西院芙蓉园。 不得不说许府真的很大,就这样走着也要将近一刻钟才到西院芙蓉园。 林念北一脸兴奋:“三姐,许府那么多人呢!” 路过的下人都向他们行礼。前前后后一共遇到十几波人了。 林永晴:“都是些下人,不碍事的。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在带你见府里的人!。” 林念北:“三姐,我怎么感觉许府比咱家还大呢!不过还蛮精致的,布置的景致也好看。那日后我住哪啊?” 一路上,他连连好奇,小嘴就没停止过夸赞。 “阿娘!阿娘!” 一个小奶娃迈着还不太稳的步伐,呼哧呼哧地迎面跑来,一下子扑进林永晴的怀里。 林永晴慈爱的看着奶团子:“哎呦,乖宝。有没有淘气!让娘看看!” 顺手抱起来,用衣襟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渍。一脸宠溺:“嗯,看来今天有好好吃饭呢,又重了!” 小奶团子抱着娘亲的脖子,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林念北,正好奇呢! 林念北凑到跟前:“三姐,这就是我的小外甥吗?真可爱!” 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小外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柔和的笑容,那笑容让人感到格外亲切、舒心。 只见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如同细腻的白瓷一般,可爱至极。林念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圆溜的脑袋。 林念北:“来叫声舅舅,舅舅可是给你带了礼物,保证你喜欢。” 又刮了刮他的鼻子才肯罢休。惹得林子航咯咯直笑。 林永晴柔声道:“子航,快喊舅舅,你不是说想见他吗?你看,他就是舅舅,快喊!” 她手里抱着孩子,边走边哄着。林永晴打心里高兴,今日笑的比往年都多。 “对啊,子航,喜不喜欢舅舅!”林念北凑得更近了。学着林子航奶声奶气的细语。 “喜欢!” 林子航奶奶的语气,满心欢喜的,可爱极了! 林念北把脸凑过去:“那你喜欢舅舅哪里,摸摸看看!” 只见耳边传来奶呼呼的声音。 “喜欢,眼睛。舅舅的眼睛一闪一闪,子航喜欢亮晶晶的!”林子航一副喜爱的样子。说着,直愣愣的用手指戳上去。 林念北装出一副受伤模样:“哎呦,舅舅的眼睛被你弄疼了。需要呼呼才能好!你能不能给舅舅呼呼啊?” 立即用手捂着眼睛,假装很痛的样子。 林子航眨巴眨巴眼睛,立马收回手,两手搓在一起,扭捏着,不知所措的神情看着母亲。 难道刚才把舅舅弄疼了吗? 林念北得逞的坏笑:“快让舅舅抱抱,让子航给舅舅呼呼才能好哦!” 其实他就是装可怜博同情,就为了能抱抱小奶团。 林念北真是诡计多端啊!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放过... ... 林子航嘴里咿呀两声,挣扎几下想要从母亲身上下来。 许子航张开如藕般粉嫩的双臂,林念北顺势从三姐手中接过,抱在怀中。 林念北欣喜道:“哎呦,你小子真沉。快给舅舅呼呼,舅舅就不疼了”。 说着闭上眼睛,侧过脸凑到他跟前。 许子航两手抱着他的脑袋,俯身下去。嘟起小脸,真的呼呼了。 暖暖的气流吹拂脸庞,还闻到一股奶香。 林念北满意的笑了:“好了,好了。我们子航真棒!等会到地方,舅舅再把礼物拿给你好不好?” “好!” 许子航手舞足蹈,动静之大,林念北险些脱手。好在及时用力抱紧。 许子航:“舅舅,你送给我的是什么?” 小家伙好奇的神情,两手一直摆弄林念北幞头的矮脚,他觉得很好玩! 林念北,用手指戳一戳自己的脸颊:“那你亲一口这里,舅舅就告诉你!” “好!” 小家伙更开心了。立马在他脸上啵一口。 蹭了一脸口水,有那么一瞬间,林念北后悔了。 林永晴:“好了,到了。你们俩别闹了。快放子航下来!” 她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这对活宝闹腾一路了。眼看快到地方了,才出声提醒。 林念北把许子航放下来,四下打量:“三姐,这就是我住的地方,这么快就到了!” 其实他们走了蛮久的了,只是一路上玩闹,没有时间概念罢了。他只记得跟在三姐身后,走过几处游廊,七拐八拐的,还上过一座桥。 眼前是一处湖边小院。前后都有池塘水流。房子有两层,靠近湖的一边还有延伸出去的扇形阳台。可以把整个湖面风光尽收眼底。墙角的雕花灯笼亮着,夜里显得静谧又深沉。 林永晴进门后介绍:“怎么样,我为你准备的院子,喜欢吗?” 林念北当即满意的点头:“喜欢的!谢谢三姐!” 这相当于独立小院,房子格局简单,布置井井有条。楼下两间房,楼上一间房。院角还有一处厢房。中间就是庭院了。 院中栽种有两棵树,还有各色花卉,在夜间迸发芬香。算是比较精致的小院落,整体还算满意。 林永晴转头看着院中桃花树:“这处院落叫云香苑,处在府中属于中间的位置。旁边就是桃花林。前后都有亭台水池。” 她指着院外景致:“原先打算留给我未来女儿住的。现在便宜你了。你要不喜欢自己改一个名字。回头告诉我,让人把牌匾换一换。” 这可是林永晴按着临安家里的风格重新布置的,一树一景,可谓用心良苦! 第23章 抱小外甥 林念北点头:“行,回头我想好了告诉你!好了,我饿了三姐,咱先去吃点东西吧!哦,对了,还有子航的礼物还没给他呢!” 他蹲下来,摸摸子航的脸颊。随后往后面喊道:“书奕,把小奶猫拿上来。” “是,公子给你!”书奕急忙上前,把笼子递给他。 林念北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放在青砖地上。只见笼中那只小白猫正睡得香甜,浑身雪白的绒毛蓬松如棉,小小的身子缩成个毛球,粉嫩嫩的小肉垫蜷在腹下,可爱得叫人心都化了。 “子航,舅舅送你一只小奶猫,喜不喜欢呀?” 林念北将小家伙抱到自己膝前,蹲下与他一同俯身望着笼中酣睡的小猫。 许子航一双小手扒着笼沿,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新奇:“喜欢!喜欢!” 他从前见过的猫儿,不是橘色虎斑纹,便是纯黑油亮的毛,这般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小猫,倒真是头一回见。 高兴的拍小手,开心的往前凑,想要近距离观看小奶猫。他看小猫不理他,还踢了一脚笼子。 林念北赶紧制止,耐心的哄着:“小猫睡着了,要等他醒了才能跟它玩。好不好啊,子航!” “好吧,那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啊?”子航,奶声奶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明天,现在很晚了,他都睡着了。小猫现在还没有名字,舅舅帮你起一个好不好?” “好!” “那我们就叫他,福宝!让他保佑我们子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好不好!” “好!” “那我们现在叫他什么” “福宝!好耶,小猫终于有名字啦!” 小家伙高兴得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的。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回来再看小猫!” 林念北让人把猫带回去好生看管。随三姐到前院吃饭去了。 此时夜幕已完全笼罩了许府。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早已散去。林永晴身边的丫鬟提着纱灯在前引路,暖黄的灯光映着青砖小径,倒显得格外温馨。 途经一处池塘时,只见湖面上漂着盏盏莲花灯,淡粉带黄的灯盏托着荧荧烛火,随波轻轻摇曳,倒影在水面上碎成点点金鳞,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林永晴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我住在芙蓉园,也就是府中西院。往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来芙华苑找我!” 林念北跟在后面,夜色下庭院朦胧,若隐若现,一时忘记回话。 林永晴也不恼,告诫道:“家中有女眷,你是男子,府中有些地方莫要乱闯。芙蓉园是后宅,靠近垂花门旁边两处小院是女子闺房,莫要走错了。还有东院东北角的枫林院,是府中姑娘们与女使的住所,无事莫要惊扰!” 林永晴停下脚步,转身叮嘱:“只这两处,其他并无禁忌。别到时候冒冒失失的,可记住我说的话了?” 林念北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对了,阿姐,姐夫家都有哪些人啊?你快同我说说,我好提前准备!” 林永晴继续往前走:“害,府里没有几个人,都是些下人。不急,明日带你见过在一一介绍。今日本想先带你见老太太的,但回府晚了,怕打扰到她老人家歇息。明日再去见她,也是一样的。老太太喜欢乖巧的孩子,明日见她时记得要恭顺些!” 见三姐说起老太太时,神色微变。他心里也认真起来。 林念北:“好啊!我还带了临安特产。明日拜见时,正好一并带过去!” 林永晴欣慰:“不错啊!出来一趟都知道人情往来了。看来是真长大了!” 二人一人一句,穿过蜿蜒的游廊,伴着夜色走了半刻钟。便见前方一座精致的楼阁矗立在芙蓉池畔,正是芙蓉园的芙华苑,也就是林永晴的居所。 芙华苑是建在芙蓉池上的阁楼,有两层。湖边花树缠枝,霓虹灯笼点缀,光影倒映湖面,甚是好看! 还没走进屋子,一股浓郁的饭香便扑鼻而来,馋得林念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进门便见一桌丰盛的美食摆在眼前,有他最爱吃的烤鸭、糖醋里脊,还有蒸羊羔,每一道菜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都是他爱吃的,两眼放光,直咽口水。 林念北感动不已:“唔,三姐,还是你最懂我,全都是我爱吃的菜!” 双眸放光,味蕾早已被美食吸引。屁股贴着青木椅子,再也挪不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林永晴失笑:“慢些吃,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辛苦了,没人跟你抢。” 看着林念北吃得欢快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 “有,他呀!” 林念北说着,目光灼灼投向一旁的许子航。他正抱着肘子,油光满面,埋头库库吃! 似是感受到林念北的目光,许子航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嘴里还塞着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永晴忍不住“噗嗤”一笑:“啧啧,你呀,连外甥的醋都吃!” 刚才俩人抱得亲昵,还玩得那么开心呢,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林念北随意问:“哎,三姐,怎么一直没见三姐夫呢?” 他这才发现,自己来了这么久,宅子的主人却一直未曾露面,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三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虽然隐藏的很好,不过还是被林念北敏锐地捕捉到了。 林永晴:“他呀,公务繁忙!明天你就能见着他。不说他了,你不是一直喊饿吗?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说着,把肘子夹到他碗里。 林念北:“来,三姐,你快尝尝这蒸羊肉,跟临安的有的一拼,味道可好了!” 林念北夹起一块蒸羊肉,放到林永晴的碗里,莞尔一笑。 心里盘算着,三姐不愿提及姐夫,想必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自己既然来了,一定要多让她开心才是。 林念北赞不绝口:“你不知道,我可喜欢吃这道菜了。虽说它的味道与临安的有所不同,但你们许府的蒸羊羔口感辛辣鲜嫩,别有一番风味,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他一说起吃的,便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根本停不下来。实打实一个吃货! 林永晴:“那当然,咱们府里的厨子,以前可是跟着皇宫里的御厨学过艺的,做饭的手艺可是一绝。” 她也跟着夸赞起来,加入了这场“美食讨论”。 林念北故作惊喜:“哇,那他可不是半个御厨!这桌子菜都是他做的呀?简直太好吃了。”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赞不绝口。 林念北:“三姐,京城都有哪些好吃的糕点呀?你是知道的,我最爱吃糕点了,尤其想念嬷嬷做的荷花酥饼。” 眼中满是期待,他也想尝尝京城的特色糕点。 林永晴:“你还别说,京城的桂花糕和红豆糕都特别好吃。不过这两种糕点可不容易买到,宫里的桂花糕自是最好吃的,其次便是万福楼的。而天香阁的红豆糕堪称一绝。” “不过呢!” 林永晴看着林念北,眼中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林念北眼巴巴的:“不过什么呀?三姐,你快说嘛!” 他急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 林永晴笑道:“不过呀,天香阁的红豆糕只有早上才有卖,而且还得排很长的队。去晚了可就买不到喽!我也是偶然间吃过几次,味道自是没得说,那是顶顶好啊!” 她比了个大拇指,两眼闪精光。说起美食糕点,胃口都好了许多! 一脸满足地回忆着,目光又转向儿子:“你说是吧,子航?” 子航一听到“红豆糕”三个字,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小星星,奶声奶气地:“嗯,好吃,红豆糕好吃。娘亲,明日给我买好不好?” 林念北托着下巴问:“是啊,三姐,什么时候带我出府去买红豆糕呀?让我也尝尝鲜!” 哄三姐开心,铺垫得差不多了,终于开始试探着提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林永晴心里明白,这才是弟弟的真正目的吧。哼,想出府,哪有那么容易! 她刚要开口回应,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甜甜的声音。 “母亲,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声音未落,人已走进屋内。 只见这女子身姿婀娜,身着一袭淡黄色的罗裙,袖口印着粉色芍药。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春日里随风舞动的杨柳。 她头上梳着精致的发髻,斜插着一支玉簪,显得清新脱俗。面容清秀,丹凤玉眸,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之气,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温婉的笑意。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 不愧是世家闺女,举手投足间娴静淡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林念北不禁微微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这女子身上。心里暗自思忖,这位想必就是许府中的哪位姑娘了吧。 她施施然从外面走进屋内,先是优雅地行礼,俯身轻声说道:“给母亲请安!”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林念北,细细打量起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如春日暖阳,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第24章 许之鸢 她便是许府五姑娘,名唤许之鸢。乃许巍毅前任妻子所出,后来过继到林永晴名下,一直养在陆老太太身边。 林永晴热情招呼:“五丫头来了。来,快坐这!” 她满脸笑意,一边招手示意少女坐到自己身旁。 许之鸢拂袖坐下:“好的,母亲!” 林永晴:“五丫头,你来得正好。这位是我亲弟弟,也是你表舅。叫林念北,刚从江南临安过来。” 紧接着又转头对林念北介绍道:“怀安,这是你外甥女,家里排行第五,叫许之鸢,比你还大一岁。平日里跟老太太在一处,每日都来给我问安,最是乖巧懂事!” 林永晴眼眸闪动,在二人之见流转,最后看向自家弟弟,抬手招呼:“你还在等什么呢?没大没小的,还不快起身给你外甥女行礼。” 林念北许是看呆了,眼睛一直盯着少女,忘记行礼。 反倒是许之鸢微微福身,轻声问候:“之鸢见过表舅,表舅安好。早就听闻您要来,一直盼着。母亲平日总是夸誉表舅如天神一般!今日一见,果然风姿绰约,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呢!” 林念北被夸的不好意思,忙不迭回礼,脸上微微发烫,暗道这表姐生得这般秀丽端庄,自己方才盯着人家瞧,倒显得失礼了。 当下连忙收敛心神,笑着道:“五外甥女客气了,我叫林念北,小字怀安。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要多多指教。” 许之鸢:“舅舅不必如此客气。往后在府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便是!” 林念北转而问道:“不知五外甥女的名字,可是取自‘清风可托之,纸鸢共云飞’的之鸢?” 许之鸢笑吟吟的:“正是此之鸢。还是祖母给我取的名字呢!” 她的笑容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说着,二人站起身来并相互行礼,算是正式与她认识。 林念北:“怪不得见你如此静雅洒脱呢!只是这称呼倒让我犯了难!” 林永晴疑惑:“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听听!” 林念北见她们二人热忱,直言道:“我年纪比你小,辈分却比你大。这以后,我是喊你五姐姐,还是五外甥女呢?” 许之鸢点头附和:“表舅若是犯难,日后喊我名字也是可以的!” 林念北心想,喊名字倒显得亲密了,恐坏了她的名声!正当犹豫不决时。 一个稚嫩的小奶音冒了出来:“五姐姐!” 原来是嘴里塞满菜肴的许子航,含糊不清地飘出语句话来。 林念北莞尔一笑:“好,那我以后就跟子航一起喊你五姐姐!” 说完,当即搂着子航,笑得格外开心。 “行,你这个弟弟我认下了。”许之鸢也满心欢喜,兴奋之下便答应了。 似是对这个称谓和新认的弟弟格外满意! 林永晴:“不行,这可使不得,你们这样没大没小的,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如此叫下去,岂不是坏了规矩,乱了辈分。不行,绝对不行!” 她一听,顿时觉得不妥,连忙否决。让别人听到非说许府没规矩,当然不行! 林念北试探性地问:“那没人的时候喊五姐姐,有外人的时候喊外甥女,您看这样成吗?” 许之鸢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那我也没人时喊你林弟弟,有人时喊你林表舅?”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提议。 “这样也行吧!你们商量着来!”林永晴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也不再管了。 心想,只要有人在的时候不胡乱喊坏了规矩就好。 随后,她转头看向身后的知棋,吩咐道:“你去添双碗筷!” 许之鸢连忙摆手:“母亲不用,我已用过晚膳。方才路过芙华苑时,听到母亲这里欢声笑语不断,便想着进来看看,凑个热闹。没想到竟是舅舅到府里了。” 看着桌上几乎全是荤菜,她向来吃不惯,索性拒绝了。 “哎呀,就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哪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说嘴!”林永晴试图含糊过去。 林念北搭话:“五姐姐,我们刚才正聊京城的美食呢!听三姐说天香阁的红豆糕那叫一个好吃。明天你就带我去尝尝呗!” 他却毫不留情地拆穿三姐,还趁机恳求许之鸢带他出府游玩。这主意打的真好啊!可惜被识破了。 林永晴一听,赶忙疯狂给她使眼色。 许之鸢心领神会,嘴上却笑道:“别的事儿都好说,就这一条恐怕不行。天香阁的东西向来不好买,每天排队的人老长了!” 她心里明白,带你出门可不行,除非母亲点头同意。 “行吧。” 林念北有些气馁,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他不禁暗自思忖,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出府去尝尝那心心念念的美食呢? 三人说说笑笑,桌上的饭菜渐渐凉了,却丝毫未减几人的兴致。 屋内灯火通明,欢笑声透过窗棂,飘向寂静的夜空,为这深宅大院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情。 芙华苑仿佛许久都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林念北吃完饭,枕着下巴:“三姐,你给我讲讲许府的人际关系呗!还有老太太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明天我就要去拜见她老人家了,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他微眯着眼睛,满是期待地希望她们能给自己指点一二。 刚才路上三姐没说,他才次提出来。往后在许府生活,他还是比较重视人际关系的。 林永晴抬眼瞅着许之鸢:“你问阿鸢就好啦!府里就数她跟老太太最亲近,老太太喜欢什么,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她放下筷子,紧接着说:“不过呢,我也能给你些建议。老太太身体不太好,我每次去请安,都不敢多打扰。可以送些安神香,让她睡得踏实些。她这个年纪,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识过,送些对她身体有益的东西,反而更能体现你的心意。” 许之鸢点头附和:“是啊,祖母向来喜欢沉香,那香气闻起来祥和安逸,最适合她。除此之外,她还喜欢桂花糕,不过不能太甜,她年纪大了,吃太甜容易腻。” 林念北心下了然:“行,我知道了!等会儿就让书奕去准备,正好我从临安带来了不少香料,沉香也有好些呢!五姐姐,我也给你挑一些,回头让人送到你屋里去!临安的特产可多了,像桃花酥、荷花酥饼这些,味道都特别好!” 介绍起家乡的特产,眉飞色舞的,神情自得的样子,格外自信。 “好啊,那明日我可得去你屋里好好挑挑!”许之鸢说着,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夜色已深。 便转而看向二人:“母亲,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脸上笑意不减,行礼后便离开了。 许之鸢的离开,屋中沉静片刻。只剩下许子航咀嚼的声音。似是感受到林念北的目光,他懵懂抬头,脸上笑眯眯的,甚是可爱。 林念北:“阿姐,我等会儿想洗个澡。你这儿有没有好用的皂角呀?我还想顺便洗洗头,这一路上好几天没洗澡了,浑身难受得很!” 还当着姐姐的面抖了抖身子,装模作样地闻了闻,脸上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林永晴翻了个白眼:“咦,你别抖了,味儿都飘我这儿来了。等会儿我拿给你!” 她嫌弃地用袖口挡住鼻子,说着便往里屋走去。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瓷罐出来。 林永晴随手递给林念北:“给你,拿着!苏郁香,这可是好东西,是西域传进来的新品。还没开封呢,我都没用过。你拿去试试,用完了再来找我拿!” “得咧,谢谢姐!”林念北接过瓷罐,满心欢喜的捧在手中。 林永晴点头:“行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随我去梅香居见老太太,记得早起!” 林念北认真的点头:“知道了,三姐!” 说完,带着书奕麻溜地出门,准备回自己院子。芙华苑的一个丫鬟在前面为他引路。 方才来的时候没注意,此刻林念北才发现,三姐住的芙华苑竟是建在湖面上的。 隔壁并排的房子,想来应当是三姐夫的。里面黑着灯,似乎无人。 回去的路上,他故意放慢脚步,沿着湖边小路缓缓前行,欣赏着芙蓉池里的花灯。那些花灯随着水流轻轻摇曳,烨烨生辉,似是一个个小家,格外温馨。 林念北不禁感慨,人生就如同这水中花灯,看似在既定的轨迹里随波逐流,但每一盏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光芒。 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应努力绽放,哪怕只是微弱的光,也能照亮一方小小天地。 到达院子时,已经是亥时,天色很晚了。他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院中的陈列摆设,便径直往楼上走去。 穿过走廊,晨曦阁外的夜色尽收眼底。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角落的那棵玉兰树还是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因为在临安城的林家,也有一棵百年玉兰,眼前这棵看着有两层半那么高,想必也有几十年树龄了。 尽管花期已过,可它依旧枝繁叶茂,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生命的坚韧与顽强。 看着这棵树,林念北心中泛起一阵惆怅,离家已经半个多月,他不禁有些想家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往远处眺望,不远处的树上闪烁着些许亮光,那好像是刚才路过的槐花树。此时正值八月,微风拂来,还能隐隐闻到一股槐花香。 书奕:“公子,怎么不进屋?” 书奕怀里抱着蚕丝棉绒被,看到公子站在走廊过道上出神,忍不住打扰。 林念北:“那里是什么地方?” 见来人是书奕,便指着院子后方的池塘发问! 书奕:“哦,听下人说那是府中的书塾,公子以后就在那儿念书!” 书奕也是今晚跟帮忙收拾晨曦阁的丫鬟闲聊时打听到的。 原来那就是崇德书塾啊! 第25章 笛音如梦 林念北若有所思地看着书院方向,那儿有零星的灯光,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 沉吟片刻,不在外逗留,与书奕转身进屋。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空间很大。房间里已经点上了长明灯,整个房间透亮无比。 一进门,便能看到一张书桌,靠墙是一整排书柜,里面堆满了书籍,仿佛一座知识的宝库等待他去探索。 林念北不禁蹙眉长叹!三姐这是把府中所有的书都找来放在这了吗? 目光朝下看,一旁还有个小软榻,若是温书习字累了,还可在此处稍作休憩。 另外一边便是床和柜子,虽说没有隔开,但功能区分明确,倒也显得宽敞舒适。 林念北已经打算好了,将这一边用作书房,以后想要看书时,就不用特意跑到楼下,累了还能直接躺床上休息,方便许多。 屋中摆放着许多盆栽,为房间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活力。窗台下的桌子上放着两盆野菊,那姿态异常高傲,像极了林念北。 书桌上摆着的牡丹,娇艳华贵。床头的梳妆台摆放着花瓶,其上插着各色花卉,让整个房间显得温馨而不单调,每一盆花都有着自己的韵味。 林念北很是喜欢这样的布置,仿佛能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感受到生活的丰富多彩。 之后,林念北移步到二楼阳台,这里的风景与楼下又有所不同。二楼的阳台呈半弧形,足足有二楼房间那么宽,有一半伸到水面上。 阳台中间放置着一张石桌,上面刻画着棋盘。四周还摆放着几处盆景,每一盆都经过精心修剪,展现出独特的美感。 栏杆旁放着两张躺椅,让人可以惬意地躺着欣赏湖景。 最特别的,还属阳台右边的小型秋千,这可是林念北最喜欢的。他顺势坐在秋千上,轻轻晃荡着,尽情欣赏眼前的夜景。 正对着阳台的是一片宽阔的湖泊,一座挂满灯笼的风雨桥横跨两岸,宛如一条璀璨的巨龙卧在湖面。 时不时有人提着灯笼行走在桥上,那星星点点的灯光与湖中的花灯相互辉映,如梦如幻。 整个湖很大,站在二楼正好可以俯瞰整片湖景。湖中心的楼宇错落有致,最高的有三层,二层的也有好几处。楼宇上的灯笼与水面的花灯交相辉映,夜雾弥漫其中,仿佛琼楼玉宇般神秘而美丽。 最引人瞩目的是,灯火倒映在荷花上,朵朵荷花艳丽绽放,宛如娇羞的少女在展示自己的美丽。 旁边还有一个大型水车,正源源不断地往假山上输送水源,使得假山水帘缓缓而动,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夜色朦胧,伴着灯火,湖边的柳树随风飘散,柳枝轻舞,仿佛在与湖水轻声细语,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惬意。 书奕铺好床,本想叫公子回房,不曾想一出来便看到如此美景,自己也被深深吸引,挪不动脚步了。 他直接趴在栏杆上,惊叹道:“哇,公子,这也太美了!许府好大啊,这湖更是大得惊人,夜色如此迷人!公子你看,这些花灯简直美到极致了!” “是啊,真美!” 林念北也不禁赞叹,这眼前的美景让他暂时忘却了离家的愁绪,感受到了生活中的美好与宁静。 林念北转而问道:“书奕,你觉得许府如何?” 书奕顿时不知所措:“公子,小的是下人,不敢议论主家!” 林念北失笑摇头:“啧,你何时这般扭捏了!说我的时候就来劲是吧!再说了,我才是你正经主子。让你说便说!我要听实话!” 书奕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公子,实不相瞒,小的觉得这许府虽然气派非凡,处处透着富贵,但规矩也确实多。就说咱们一路上进来,那些下人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大气都不敢出,感觉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翼翼的。” 林念北微微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楼宇,若有所思:“是啊,我也能感觉到这府里的规矩森严。三姐在这儿生活,想必也有诸多不易。” 书奕接着说道:“公子,你想啊,这深宅大院里,人多嘴杂,规矩又多,稍有不慎就可能犯错。林大娘子嫁过来这么多年,得处处小心谨慎,肯定过得不轻松。” 林念北想起三姐林永晴,心中满是心疼,叹道:“三姐向来性子温和,以前在家时也是备受宠爱的,如今在这许府,怕是受了不少委屈。我看她连提起三姐夫时,都有些欲言又止,想必夫妻之间也并非那么和睦。” 书奕皱着眉头,面露担忧:“公子,既然心疼林大娘子,往后可得多陪陪她,也让她能开心些。只是这许府关系错综复杂,咱们行事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林念北神色坚定地说:“那是自然。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三姐受委屈。只是这许府的人际关系,我还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再给三姐添麻烦。” 书奕看着林念北,认真地说:“公子心地善良,又聪明伶俐,一定能处理好许府的事情,保护好林大娘子的。不过,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这许府看着平静,说不定暗处藏着不少麻烦呢。” 林念北拍了拍书奕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也一样,在这府里做事,别像以前那么毛毛躁躁的,谨言慎行。” 书奕连忙点头:“是,公子,小的记住了。您瞧这许府,虽然美轮美奂,但总感觉少了些人情味,不像咱们在临安的家,大家相处得那么自在。” 林念北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夜晚的凉风:“是啊,临安的家虽没有这般奢华,但胜在自在温暖。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在这许府,也要努力过好,顺便多照顾三姐。” 书奕应道:“嗯,公子说得对。小的一定会跟着公子,好好在这许府生活,保护好您和林大娘子。” 林念北看着眼前如梦如幻的湖景,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规矩森严的许府,为三姐撑起一片天,让她能不再受那些无形规矩的束缚,过上舒心的日子。 望着远处的精致,错落有致,但总有月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 他深知,生活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也总会有这些美好的瞬间,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照亮前行的道路。 “书奕,去把笛子拿来。” 林念北兴致大发,他已经好久没有吹笛子了,此情此景,实在值得用笛声来抒发内心的情感。 书奕立马跑到里屋,小心翼翼地拿出公子最爱的那只竹笛。 这只竹笛林念北给它取名叫“如风”,上面系着一串蓝色流苏,是他在临安时特意托人制作的。 “如风”吹出来的笛音音质清脆、通灵,仿佛能传达出他内心深处的情感,他对它爱不释手。 书奕兴致勃勃地将笛子递过去,然后倚在栏杆处,满眼陶醉地看向湖面,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林念北荡着秋千接过笛子,渐渐停下来,轻轻把玩着笛子上的流苏,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随后,他把笛子凑到唇边,熟悉的旋律缓缓响起,是临安城的童谣《虫儿飞》。 那清幽婉转、幽静绵长的旋律,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在这宁静的夜空中,朗朗上口的曲调回荡在湖面,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温情。 湖上游走穿行在桥上的下人听到笛声后,纷纷缓缓驻足,不由自主地看向笛声的方向,侧耳倾听,甚至还轻轻地哼唱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书奕听到这熟悉的旋律,也在旁边轻声哼唱,他看着眼前的景色,仿佛沉浸在一个梦幻般的世界里,更加入迷了。 是啊,在这样的美景下,伴着如此动人的笛声,又有谁能不陶醉其中呢? —— 此时,陆老太太本来正准备上床歇息,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笛声,她忍不住走到窗边,仔细聆听。 云香苑离陆老太太的晚莲居很近,仅隔了一处桃花林。 陆老太太听得入神,嘴上嘀咕着:“这么晚了,是谁在吹笛呀?” 徐嬷嬷:“听着像是外边的曲调,不像是京城的。估摸着是二房林大娘子家的那位弟弟吧。听说他今天到京城了!” 徐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太太来到阳台,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些。 这吹的正是童谣《虫儿飞》,只是曲调并非京城常见的那种,却比京城常听到的更加婉转空明,情意柔长,仿佛有一种魔力,更能勾起人们心底的思乡之情。 老太太恍然:“是了,今早请安时,永晴说要去接她的弟弟,晌午就出门了,夜里才回府。府里平时可不常听到笛声,应该就是他了!没想到他还懂这些音律!” 看向云香苑的方向,静静地驻足许久。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首童谣了,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这笛声确实动听,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柔软的思念。 第26章 父子夜谈 此时,徐嬷嬷从屋里拿出一件狐裘,披在老太太身上。 徐嬷嬷:“夜里凉,老太太披件衣裳吧。老奴也不清楚。不过听这笛声,怕是刚到府里住不惯,正在想家呢。我打听到他从小就没了娘,一直养在祖母身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想家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暗自伤神,没有回话,还沉浸在笛音里,久久不能回神。 徐嬷嬷把打听到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本来今晚他是要过来给您请安的,但是回来太晚了,怕叨扰到您休息,所以差人来说明日一早再来请安!” 陆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夜色,感慨地叹息一声:“唉,自小养在祖母膝下,又没了娘,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是不知品性如何!不过单听这笛声,倒像是个有故事的孩子,想来品性应该还不错。” 她听得入了迷,在这悠扬的笛声中,眼前的夜色似乎也变得更加动人了。 徐嬷嬷微微蹙眉,一脸无奈地说:“哎,夫人您可就想错了!方才的话我还没说完呢!林大娘子的弟弟不是要来咱们家上书塾吗?您前阵子让我去打听他的品性,您猜怎么着?” 老太太此时突然回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徐嬷嬷:“如何?” 徐嬷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我打听到他在临安整日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的。除了林老夫人,没人待见他。就连他父亲也不喜欢他。” 她怕老太太生气,轻轻拍抚她的后背:“他整日烟花宿柳,吃酒耍乐,是青楼楚馆的常客!仗着家里有钱,只知玩乐,不学无术,顽劣不堪,全然不管家业。” “林家老夫人这才命人将他送来咱们府上,指望他能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呢!依我看啊,怕是要落空,根本指望不上他,没把咱们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就算好的了!” 徐嬷嬷一股脑说完,斜视打量老太太的神情。 陆老太太听完,着实有些惊讶,她实在没想到听到如此动人笛声的人,竟会是这样的品性。 听到的笛音仿佛出自谦谦君子之手,可现实却告诉她,此人可能是个狂徒,这落差实在太大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怕不是你打听错了!我听这笛音,他不像是这种人啊!” 徐嬷嬷无奈摇头:“唉,但愿是我打听错了吧!是骡子是马,明天他来请安时,就知道了!倒是听寿安堂里的丫鬟们私下说。” 老太太蹙眉问:“说什么?” 这时徐嬷嬷脸上忽然一喜,绘声绘色地说道:“说是那林公子生得俊俏呢,丫鬟们都巴巴地往上凑!有事没事都往云香苑跑。” 说着,徐嬷嬷还笑着有模有样地模仿起丫鬟们的样子,像极了未出阁的姑娘家看到如意郎君时的娇羞模样。 渐渐地,笛声停了下来。夜里的冷风吹来,徐嬷嬷赶忙催促老太太进屋。 —— 这笛声这笛声传得很远,几乎整个许府都听见了。林永晴听到那熟悉的儿歌旋律,立刻就知道是林念北在吹笛。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在二楼远远看向晨曦阁的方向,情不自禁地跟着旋律轻声哼唱。笛声空灵婉转,悠远绵长,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 她太明白弟弟心中的难处、不舍与思念了,就像当初自己刚嫁到许府时,那种孤身一人、孤苦无依、孤立无援的无奈感。 不过现在好了,弟弟来了,她一定会在这府中好好护着他。 林念北吹完一曲《虫儿飞》,缓缓起身走到栏杆旁,俯瞰着整片湖水。水波粼粼,荷花袅袅,清风吹过杨柳,荡起一片片涟漪。 过了一会儿,书奕又听到一阵笛声响起,是公子吹奏的《鸟之诗》。熟悉的旋律悠悠传来,他听得如痴如醉,看向公子的侧脸,那专注吹笛的动作依旧帅气迷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沉浸在这美妙的笛声里,仿佛与这夜色、湖水融为一体。 《鸟之诗》的旋律柔和空灵,仿佛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在婉转地诉说着林念北的故事。 这里的湖水是自由的,花是热情洋溢的,风是自由自在的,他希望自己也能如此,在这陌生的府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笛声渐渐融入此情此景,让人如痴如醉。 陆老太太伴着这空灵婉转的笛声,缓缓入眠,徐嬷嬷连今晚的安神香都免了。 就连平常睡觉闹腾的许子航,也在林永晴轻轻的拍抚下,听着这祥和宁静的笛声,睡得格外香甜。 府里的鸟儿也安静地在树上栖息,整个许府都安静下来,仿佛都在静静聆听这悦耳的笛音。 吹完一曲《鸟之诗》,林念北心情好了许多。他大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精气神都提起来了。 林念北看向旁边的书奕:“去准备热水。待会我要沐浴,去去身上的味儿!” “好咧,公子!”书奕连忙下楼,招呼几个丫鬟去备水。 —— 与此同时,程朗策马飞驰,一路从城南奔向城北。出了北宣政门,再往东北方向行进半刻钟,便来到了程家府邸。 程家在京城城北,靠近郊外,位于朝天路边上。府邸大门上苍劲有力地写着“程府”二字,朝天路上只有程家这一处宅院,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程朗回家后,径直来到父亲的书房。屋里还亮着灯,父亲正在里面。 “咚咚咚!” 少柏上前敲门。 程朗沉声说道:“父亲,是我,我有事与您说!” “进来吧!” 屋中传来父亲浑厚的声音。 少柏推开门,刚想跟进去,却见自家公子冲他摆手,他便讪讪地退出去,还不忘轻轻关上门,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在房中。 程朗进门后,看见父亲正坐在桌前整理案宗,一旁还放着一碗满满的鸡汤,看样子已经凉了许久,一口都没动过。 程朗的父亲名叫程嘉杰,是刑部尚书,年过四十,已显中年模样,眼角也悄然爬上了皱纹。 这些皱纹仿佛是岁月的刻痕,记录着他在官场的风风雨雨。每一道皱纹里,或许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苦涩。 就如同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留下这样那样的印记。 “何事?” 程嘉杰头也不抬,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上的卷宗。 程朗:“舅舅让我告诉您,这些时日出门时要多带些护卫,京中如今不太平!名单在您手中,我担心他们会对您不利!” 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从小,父亲就对他不冷不热,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父亲才不待见他。 因此,他不断努力,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耀眼,只为了能得到父亲的认可,让父亲对他另眼相看。 他心里明白,在这看似平静的生活背后,实则暗流涌动,父亲身处高位,必定树大招风,而自己能做的,便是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尽可能地为父亲保驾护航。 程嘉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难得他还记挂我的安危!今日我让姜堰去皇城司调人搜查枫林阁余孽,怎么样,可曾抓到?” 程朗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我正想说此事,我在南天门抓到了两个余孽,已经押回皇城司了,明日便送到刑部审问!” “嗯?只抓到两个吗?” 程嘉杰微微蹙着眉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程朗:“对,只抓到两个!” “不对,他们一伙起码有六人,其他城门可曾有抓到?”程嘉杰站起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程朗。 程朗被父亲盯着,心里有些局促,嘴上慌乱地答道:“我只负责南天门,其他地方没听到消息,不知有没有逮到贼人。父亲是怀疑他们分开进城了?” “没错,这是最差的结果。恐怕其他几个已经进长安了。好在你抓住两个,不然苏主簿的家人可就真的下落不明了,我也没法向他交代!”说完,他又继续整理手上的卷宗。 程朗凑到跟前:“父亲,名单的事怎么样了?” 终于把心里一直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他现在最想知道那份名单的调查结果。 他深知这份名单关系重大,也许它就是解开当前复杂局势的关键线索,也可能是引发更多危机的导火索。 程嘉杰怒目冷哼一声:“哼,这不是你该管的。好了,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程朗神色焦急:“父亲,我怕枫林阁是冲着名单来的,我担心他们抓苏大人的家人只是个幌子!”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枫林阁的种种行为太过蹊跷,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而这份名单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 程嘉杰匆匆抬眼看向他:“你是想说他们是冲我来的?” 程朗猛地点头:“对,没错,他们肯定猜到我会把名单交到您手上,绑苏大人的家人,只是一种警告。我怀疑他们最终目的就是那份名单!” 程朗把心中的猜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说完后,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但内心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他希望这只是自己想多了,可种种迹象又让他不得不警惕。 程嘉杰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走到程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地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孩儿告退!” 程朗知道,自己的话父亲听进去了。伴着沉沉的夜色,他回到自己的院中。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对未来局势的担忧。 他深知,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自己和父亲都将面临巨大的挑战,但他也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家人,守护好这份责任。 第27章 姐弟拌嘴 寂静的夜,对于林念北来说,显得尤为漫长。 他向来有着认生又认床的毛病,初来许府,新的环境让他浑身不自在。 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柔软的蚕丝被像是长满了刺,怎么躺都不对劲。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打更声。 他双眸空洞,盯着屋檐的青砖瓦片出神。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摇曳的光影,伴着秋夜呼啸的凉风,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努力放空思绪,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进京途中和许府的种种场景。 特别是齐县遇到水匪,现在回想起来还感到一阵心悸。白日三姐的叮嘱还在耳边萦绕。这些片段在他的脑海里肆意回放,怎么也划不走。 时间在他的煎熬中缓缓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终于,在寅时的钟声敲响后,他才在极度的疲惫中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短暂的睡眠并未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他的梦境里也是一片混乱。 梦中自己深陷在一片漆黑的水域。惊恐的看向四周,水下有个黑影拿着刀,直直向他袭来... ... 第二日(八月十日)辰时。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林念北紧紧裹着被子,只漏了个脑袋在外面。 睡梦中他眉头紧蹙,似是陷入梦魇。 “公子,公子,再不起可就来不及了,林大娘子马上就到啦!” 书奕神色匆匆,一路小跑着冲进屋内。 林念北被喊声惊扰,才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 “什么?三姐要来?” 林念北瞬间犹如弹簧一般,“嗖”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身。仿佛三姐比梦魇还可怕一般!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虚弱无比。 林念北惊呼:“书奕,快快帮我更衣!” 说着快速翻身下床,毫无睡意,双眼瞬间清明! “公子放心,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书奕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心中暗忖,搬出林大娘子这招果然管用。 他深知公子向来贪睡,若非如此,怕是一时半会儿叫不醒。 林念北一边任由书奕伺候着穿衣,一边抬眼看向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书奕算了一下时间,为了让公子动作更快些,故意往大了报:“估摸着已经过了辰正二刻啦。” “糟了糟了,起晚了。” 林念北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叫苦不迭。昨天三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早上去陆老夫人那儿请安,千万不能迟到。 如今这都这么晚了,免不了要被三姐数落一番。 林念北急切吩咐:“快去备热水。” 此刻,他心中懊悔不已,埋怨自己不该如此贪睡,在这寄人篱下的许府,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自己和三姐的颜面,怎能如此疏忽大意。 “书酉!” 书奕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朝着门外轻轻拍手。 只见一个小厮端着一盆热水,快步走了进来。升腾的水气扑在脸上,看不清面庞。 小厮恭敬回话:“林公子,小的是林大娘子派来伺候公子的跑腿小厮,您唤我书酉便是。” 说完,便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对新主子的敬畏与期待。 小厮走近,林念北才看清他的模样。长的还算清秀,慈眉善目的,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一身灰色长衫,倒是有几分书童模样。 林念北一脸茫然地看向书奕,眼中写满了疑惑。 书奕赶忙解释:“这是今天早上林大娘子让我领来伺候公子的。想着钟叔和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个府里的小厮跟在身旁,公子要去什么地方,或是有什么不懂的,问他就行,也方便些。” 林念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暗暗思忖,还是三姐考虑得周全。在这陌生的京城,有个熟悉府中事务的小厮在身边,确实能省不少事。 同时,他也不禁感慨,自己在这新环境中的生活,每一步都离不开三姐的悉心照料,往后更应努力适应,不让她操心。 在书奕为他盘发的间隙,林念北上下打量着书酉,不温不火地问:“你今年多大了?可曾读过书,识字与否?” 书酉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赶忙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公子的话,小的今年十九岁。曾读过《百家姓》和《三字经》,也识得一些字。不瞒公子,府里的下人多少都识得些字的。” 林念北微微挑起眉心,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没想到连下人都有这般学识。 林念北接着又问道:“书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拗口,是谁给你取的?怎么与书奕如此相似?” 目光灼灼地盯着书酉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书酉连忙解释:“是林大娘子昨晚赐的名。原先小的名叫喜子,林大娘子说,往后小的跟了公子,要时刻提醒公子读书习字,故而改成了书酉。” 书酉站得笔直,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新名字颇为喜欢。 林念北听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三姐这是铁了心要逼自己用功读书啊!竟然连夜把人家名字都改了,真是用心良苦,无所不用其极啊。 他心中虽有些郁闷,但也明白三姐的心思。唉,自己本意是想来混日子的。三姐的好意怕是付诸东流了。 林念北无奈地轻轻点头,心中虽有些郁闷,但也不好发作。他戴上幞头帽,转身径直走向阳台。 阳台正对着东边,此时外面日头正好,暖融融的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洒落在屋檐。 远处,旭日缓缓东升,那璀璨的光芒为整个世界增添了一抹绚丽的光彩。 林念北沐浴在这温暖的晨光之中,心中的怒气不知不觉间消了大半。 静静地注视着湖中那曲折蜿蜒的长廊,心中一动,喃喃自语道:“云香苑,云香苑,以后便叫晨曦阁吧。” 这名字,恰似这初升的朝阳,充满希望与活力,也寓意着自己在许府新的开始。 他转头冲着书奕大声喊道:“书奕,去告诉三姐,云香苑从今往后改成晨曦阁!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正好去她那儿用早膳。” 说罢,他抬脚匆匆下楼,朝着芙华苑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念北穿过石桥,来到槐花树旁,路过一处院子时,不经意间抬头,瞧见二楼有个身着浅蓝色锦衣的公子哥正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他走得太过匆忙,并未过多留意。他的心思,早已被芙华苑飘来的饭香吸引得直流口水。 他匆匆而过,再次踏上游廊,脚步急切,径直来到芙华苑。 一进门,林念北便看到三姐早已在饭桌上等候。 他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故作可怜地说道:“三姐,我都快饿死啦。早饭都准备了啥好吃的呀?” 说着,便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此刻,他试图用这种轻松的方式,缓解即将到来的数落。 林永晴没好气的说:“没大没小的,整天没个正经样子!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嗔怪道:“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你来这儿是为了念书,可不是来当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的。” 她顿了顿,继续语重心长地说:“还有,既然进了许府,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你要好好念书,争取考个好功名,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林永晴看着他那懒散的姿态,忍不住又啐了他一口。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声催促:“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林念北心中明白三姐的担忧与期望,却又忍不住有些抵触。 他嬉皮笑脸地,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哦,知道啦,知道啦,三姐!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考科举,将来给你挣个诰命姐姐当当,怎么样?哈哈哈哈。” 然而,那副慵懒的模样,让林永晴看了直来气。 林永晴抬手便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骂道:“哪来的诰命姐姐,那叫诰命夫人!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挣来什么诰命,只求你别把学堂搅得乌烟瘴气就行!” 林念北:“啊!姐,轻点呀。我知道错啦!” 他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往旁边闪躲。随后,他赶忙挺直腰板,端端正正地坐好,用早膳时也开始规规矩矩地细嚼慢咽起来。 今日他身着淡蓝底色,绣着云纹的绸缎锦衣,头戴黑色罗幞头。静静地吃着东西,那模样仿佛是画中走出的俊俏公子,沾染了些许人间烟火气,让人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他也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这般任性,莫要再惹姐姐生气。 林永晴也不禁被他这副模样逗乐,连带着自己都多吃了几口。 旁边的知画和知棋也偷偷地看向他,心中暗自欢喜,瞧着这位新来的俊俏公子,能一饱眼福。 第28章 并蒂桂花 林念北在吃饭的过程中,转头吩咐钟叔去把给老太太准备的礼物整理好带过来。稍后带去拜见她老人家。 林念北:“三姐,你昨天不是问我云香苑的事儿嘛。”他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看向三姐。 林永晴:“嗯,云香苑怎么了?” 她手里夹着菜,见他收起性子了,满意的点头。 林念北放下筷子:“我想好了,把云香苑改成晨曦阁。早晨站在楼上,正好能看见太阳东升,这‘晨曦’的二字,再合适不过啦!” 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眉眼间满是舒展的笑意。他希望通过这个新名字,开启自己在许府不一样的生活,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新的目标与期许吧。 林永晴:“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晨曦阁,这名字确实不错!旭日东升,寓意也挺好。回头我让福伯去换了牌匾,你是要亲自写呢,还是我找人来写?” 林永晴这才转过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仿佛刚才严厉教训的人不是她一般。 林念北笑了笑:“我自己写!让福伯来晨曦阁找我就行,写好了直接挂上去。” 说完,随手丢了一块糕点进嘴里,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这个新住处留下独特的印记,对于现在的小院,他是比较满意的。 林永晴微微点头:“嗯,晚些时候再弄吧。对了,我给你安排了个小厮,叫书什么来着……” 她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喜子的新名字。昨晚刚改的,她一时间没想起来。 “书酉!” 林念北见她连自己改的名字都记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出言提醒。 林永晴:“啊,对!书酉。要是你用着不顺心,就跟我说,我再给你换一个。” 林永晴笑着看向他,试图用笑容缓解方才的尴尬。 “哎,三姐,我能不能不去书塾啊?”林念北双手托着下巴,可怜巴巴地小声哀求着,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小狗。 他并非真的不想学习,只是对未知的书塾生活有些担忧与抗拒。 他向来不喜欢念书,自由散漫惯了。怕一时间适应不了! 林永晴瞪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呢?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爹一心想让你走科举之路,摆脱咱们家商贾的名号。” 她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眉头紧皱,继续严肃地说道:“哼,我可告诉你,这书塾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为了让你进去,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求了官人才得来的机会。你可得给我好好念书,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知道了吗?” 林永晴真的有些生气,目光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她深知科举之路对弟弟未来的重要性,敲打他一番才行。 林念北不满道:“我不想走科举这条路,我想学医和经商。咱们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经商的,怎么到我这儿就非得走科举的路子呢?这也太不公平了!我还以为你跟爹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也逼我。” 林念北心中满是委屈,紧紧地攥着衣角,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有更多选择,而非被科举束缚,不明白为何家人不能理解自己的志向。 林永晴抬手轻轻地拧住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公平?你能生在林家,不愁吃不愁穿,比起外面那些贫苦的乞丐,已经好太多了。你可曾为他们想过公平不公平?” 林念北惊呼:“啊呀!三姐,你这是要谋杀亲弟弟呀!轻点,轻点!我念还不行嘛!” 耳朵疼得龇牙咧嘴,嘴上连连求饶。他一边用手揉着被拧红的耳垂,一边警惕地看着三姐,生怕她又突然出手。 此刻,他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明白三姐的话不无道理,自己确实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条件,不应如此任性。但他生性不喜欢上学堂。 “这还差不多!”林永晴见他终于服软,这才松开手。 她坐下来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学医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得先把书念好。至于经商,就别再想了。” 林永晴深知他从小就对母亲留下来的医书痴迷,还时常捣鼓草药。但在她看来,凡事都得有个先后顺序,只有先把书念好,其他的事情才有的商量。 她希望弟弟能明白,扎实的学识是实现任何理想的基础。 林念北面色一喜:“行,保证完成任务!三姐你最好啦,你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美呀!” 三姐同意他学习医术,这让林念北瞬间转悲为喜,兴奋地给了三姐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明白三姐的妥协也是一种爱,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行了,别在这儿油嘴滑舌的。跟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林永晴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 “子航呢,叫上子航一起吧!” 林念北此刻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想抱抱可爱的小外甥,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林永晴:“他哪能坐得住,吃完早点就跑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了。子航可比你勤快多了。我可警告你,不许带坏他啊!” 一脸严肃地警告着林念北,生怕他把子航带得跟他一样调皮捣蛋。 林念北举手保证:“怎么会呢,子航那么可爱。放心吧,姐,我肯定不会胡来的。” 他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看起来乖巧,人畜无害。 随后,林念北便跟着三姐,穿过层层叠叠的楼宇,绕过一处处亭台走廊。一路上,他们越过两座桥,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又踏上最后一座桥,这才看到北院的祠堂。 祠堂的大门紧闭着,但那浓郁的香火气息依旧扑面而来。祠堂的左边便是府中的北门,再往左,便是崇德书塾了。 林念北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暗自思忖,许家为何要把祠堂建在这样的地方呢? 祠堂本应是清净庄严之所,可旁边就是后门,人来人往,嘈杂喧闹,这其中究竟有何用意呢? 他不禁想到,或许这世间万物都没有绝对的清净与纯粹,即使是象征着家族传承与尊严的祠堂,也不得不与尘世相邻。 就如同人生,总在喧嚣与宁静中寻找平衡。 林永晴忍不住再次叮嘱:“等会见了老太太,你可要多看少说话,知道了吗?” 她驻足回头,看着祠堂的方向。一脸虔诚。 林念北:“嗯嗯,知道啦,三姐,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笑眯眯地样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靠谱。 林念北突然指着远处的树木:“哎,三姐,你看这棵桂花,马上就要开花了,一穗穗的花苞,香气扑鼻。而且这竟然还是并蒂的桂花树呢!” 祠堂门外不远处,有两棵桂花树,树上挂满了红布条,上面还写着字条。 林念北好奇心顿起,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念出声来:“许崇德,陆瑶长相守。” 接着,他又拿起旁边的一条红布条念道:“沈初霁,刘璐白首不相离。” 他抬头看向挂得最高的那条红巾,刚好能看清上面的字:“宋承,许祎然平安顺意!” 林永晴惊呼: “你小子,快快住嘴!” 他转头看向三姐,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原来这是一棵姻缘树啊!三姐,怎么没瞧见你和姐夫的呢?” “你小子,赶紧住嘴!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名讳,可不能直呼!你整日没个正形,我和官人的岂是你能随便看的?” 林永晴脸皮本就薄,此刻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揍一顿。 随后,她看向姻缘树,眼中似是笼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这确实是府里的姻缘树,大家都来这儿祈求婚事顺遂,白头偕老。” 林念北惊呼出声:“啊?竟是当今圣上吗?那许祎然岂不是皇后?那许府不就是……”林念北刚想说“国舅府”,却在看到三姐瞪过来的眼神后。 他赶忙改口:“这树灵不灵啊,三姐?要是灵验的话,以后我结婚了也来这儿挂一个。这并蒂桂花树可真香啊!” 说着,伸手抓了一把桂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没想到许府还有如此特别的树。 他心中暗暗想着,既然三姐对圣上的事避而不谈,想必其中有什么忌讳,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也不再过多纠结此事。 他不禁感慨,在这深宅大院里,处处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规矩与秘密,自己确实要更加谨言慎行。 林永晴:“你才多大,就想着讨媳妇了。先给我把书念好,等你考上功名了,还怕没媳妇儿?” 林永晴说着,伸手揪起他的耳朵,拉着他往里走。 林念北吃痛:“哎呦,三姐!轻点呀。你走慢点,耳朵都要被你拧下来啦!” 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耳垂,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脚步踉跄地被林永晴扯着往前走,模样十分滑稽。 书奕和知画他们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林公子被揪着耳朵往前走的画面,实在是太有趣了。 一行人过了清风亭之后,便看到了晚莲居。 晚莲居乃是陆老太太的居所,位于许府的北院。整个晚莲居建在梅香池之上,后面还种着一片梅花。 可以说,此处是许府当之无愧的核心区域。在这里,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美景。 十二月到来年二月,可以欣赏到梅花傲雪绽放。三四月份,对面的桃花盛开,朵朵藕粉艳丽。四五月份,海棠花娇艳欲滴。七八月份,梅香池中的晚莲亭亭玉立。 无论何时,这里都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第29章 热心送礼 林永晴领着弟弟,缓缓走进晚莲居。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来到一楼正堂。 “娘亲!” 清脆稚嫩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堂中的宁静,许子航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从太师椅上滑下来,一溜烟跑到林永晴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哎,子航真乖!在祖母这儿有没有调皮呀?”林永晴低头看着儿子,眼神中满是宠溺。 轻轻将他扯到一边站好,随后上前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林永晴仪态端庄,静娴得体,每一个动作都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许子航:“云淮给祖母请安。” 他见娘亲行礼,觉得有趣,也有模有样地跟着行礼问候,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如同春日里的黄莺啼鸣,格外动听。 林念北跟着上去:“林家九子,林念北请老太太安,祝老太太平安喜乐,和和美美,福寿安康。晚辈准备了一些薄礼,特来讨老太太欢心!” 声音洪亮而诚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他恭敬地看着老太太,眼神中透露出对长辈的敬重。 随后,他微微侧身,向一旁示意:“钟叔,把礼物呈上来!” 陆老太太点点头:“嗯!来来来。都起来吧。都坐,都坐下吧!不用这些个虚礼!” 老太太笑容满面,抬手示意他们落座,脸上的皱纹如同绽放的秋菊,却又显得格外慈祥。 林永晴看着弟弟有模有样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欣慰的涟漪。 曾经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如今也懂得在长辈面前礼数周全,看来他真的长大了,许多事无需自己再事事操心。 想到这里,她拉着子航,轻轻坐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放心与满足。 就在这时,林念北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陆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已过花甲之年,看上去比自己的祖母还要年迈几分。头发银丝如雪,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那是岁月无情留下的痕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沧桑。 身姿微微佝偻,尤其是端茶的双手,褶皱纵横交错,尽显年老色衰之态,饱经风霜的模样令人心生敬意。 然而,她的眼神深邃如勾,却异常清明,似是充满了无尽的智慧。老太太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那慈祥的面容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亲切。 言谈举止间,仍能感受到她那颗充满活力与赤诚的心,仿佛岁月只是外在的装饰,并未侵蚀她内心的热情与活力,完全没有老态龙钟的暮气。 林念北不禁感慨,天下的祖母或许都有着这般慈祥的共性,她们用自己的爱与温暖,守护着家族的每一代人。 在这世间,亲情的力量总是如此相似且强大,慈爱的祖母如同一条纽带,将家族的成员紧紧相连,传承着爱与关怀。 从他们进门起,老太太便一直在打量着林念北。 只见他身着淡蓝色锦衣绸缎长衫,面料光滑,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衬得少年愈发光彩照人。 头戴黑色短脚罗幞头,更添几分英气与稳重。精致的五官犹如精心雕琢的美玉,尤其是那深邃立体的眉眼,恰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皙的肤色如同羊脂玉般细腻温润,挺拔的鼻梁,为面容增添了几分立体感。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如同一轮新月,脸颊浅浅的酒窝,散发出青春的活力与阳光的气息。 让人见一面,便新生欢喜,记忆犹新。 而且他一边耳朵微微泛红,许是方才赶路走得急,有些发热,这一抹红晕为他增添了几分生气。 听着他那少年般清澈明亮的声音,更显温和悦耳。 老太太不禁感慨,林家不愧是声名远扬的家族,不仅出美人,美男子也是层出不穷啊。 不禁多看两眼,眼前这位俊秀的翩翩公子。 陆老太太和蔼道:“这便是永晴的弟弟吧!果真是一位风光霁月的少年郎,京城都难得出一位这样精致模样。怪不得府里的人都往云香苑跑。大老远从临安过来还给老身带礼物!真是有心了。” 陆老太太面带微笑,眼中满是赞赏,看得出她发自内心的开心。 林念北刚想开口说话,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却被一旁的三姐打断。 林永晴:“母亲可不兴这么夸,他最容易得意忘形了!他是来府上念书的。哪里做的不对的,可得帮我好好骂他。不用顾及我林家的颜面!我们林家反倒还感谢母亲呢!” 她深知弟弟的性子,担心他被夸赞后会骄傲自满,耽误学业,所以赶忙提前叮嘱老太太。 在这许府之中,弟弟需要更加严格的教导和约束,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毕竟,老太太是最最具慧眼的,她看人的眼光一向准。弟弟得到夸赞她心里高兴。 但一味的夸赞容易让他迷失方向,只有在磨砺中不断砥砺前行,才能收获真正的成功。若能得老太太提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林永晴茶都没喝,就先劈头盖脸说他的不是,转而又说道:“哦对了母亲,儿媳把云香苑打扫了给他住进去。云香苑以后改名叫晨曦阁了。名字还是他想到的。我寻思着晨曦阁,可不就寓意着旭日东升,步步高升嘛!就同意了。跟母亲知会一声!” 她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睛却一直盯着老太太,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对这件事的看法。 她希望弟弟能在这个新名字的激励下,在许府努力学习,开启人生的新篇章。就如同那初升的朝阳,充满希望与活力,不断向上攀升。 陆老太太看向林念北,缓缓说道:“嗯!晨曦阁,确实是好名字。改了好啊!不错,不错!” 老太太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她深知一个好的名字不仅是一个称呼,更蕴含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在这深宅大院中,每一个名字或许都承载着家族的期望和个人的命运。 林念北见被夸了,心中一阵欢喜,笑意如同涟漪般在脸上荡漾开来,愈发灿烂。 林念北谦逊道:“老太太喜欢就好!我这不单单有老太太的礼物。府里的爷们,哥儿姐儿都有,通通都有份,我一并带来了。都是临安城的特产,希望各位喜欢!” 林念北欢喜劲上来了,大手一挥,仿佛在展示自己满满的诚意。钟叔心领神会,端着礼物上前。 他开始一样样地介绍,每介绍一件,心中都充满了期待,希望这些来自家乡的礼物,能为许府的众人带来一份别样的温暖与喜悦。 同时也能拉近自己与大家的距离,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毕竟,在这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一份用心的礼物,或许就是打开友好之门的钥匙。 林念北满心欢喜地将礼物逐一呈上,动作娴熟地一一打开,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开始逐个介绍起来。 他轻轻捧起那个沉甸甸的木匣子,眼中透着一丝自豪,轻笑道:“这是我祖母特意让我带给您的,里头装着百年灵芝和人参呢。” 他打开匣子,继续说道:“祖母说,上了年纪的人,多补补身子,才能健健康康的,既能延年益寿,又不容易生病。” 陆老太太点点头:“嗯!你祖母有心了!” 微微探身,老太太往盒子里瞅了一眼。只见那灵芝足有巴掌大小,色泽金黄透亮,一旁的人参根须饱满,形态完整。 这般成色的灵芝和人参,即便在繁华的京城,那也是不多见的稀罕物。她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心中对林家的这份心意,多了几分认可。 小心翼翼地放下锦盒,他又拿起一个银花色锦囊,眼中闪烁着虔诚的光芒。 林念北脸上洋溢着笑意:“这是我特地前往临安城的千佛塔求来的平安福,还请佛陀开过光呢,据说特别灵验。我就是一路带着它,才顺顺利利抵达京城的。老太太,您一定要收下,有了它,保您健康长寿肯定没问题!” 说着,他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将锦囊小心收好,放回原处。 紧接着,他又拿起一个木盒,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里面装的是我从临安带来的安神香和檀香丸。夜里点上这安神香,再配上一颗檀香丸,您老晚上保准能睡个安稳觉。” 这可是他特地向祖母讨要的,祖母现在还在用,每晚都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仿佛已经看到陆老太太使用后安然入睡的模样。 林念北轻轻打开檀香丸的盒子,里面三颗圆滚滚的泥丸安静地躺着。 刹那间,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屋子。 老太太闻到这股沁香,只感觉身心舒畅,仿佛连日来的疲惫都被这香气一扫而空。 她不禁冲林念北和蔼地笑了笑,这个礼物实在是太合她心意了,满意地说道:“你怎知我睡得不踏实,这安神香真是送到我心坎上了!” 林念北:“老太太喜欢就好!只是我只带了这一盒。您先用着,要是觉得喜欢,我再让祖母寄些上来!” 林念北见老太太如此满意,心中也十分高兴,看来许之鸢说的不错,老太太能睡个安稳觉比什么都值得。 第30章 许家众人 礼物也介绍得差不多了。 看着老太太眼旁的皱纹,林念北心中一动,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林念北:“老太太,我听三姐说起,您患有头疾?我恰好还在医书上学了一套按摩手法,专门可以缓解眼部疲劳。要不我现在就给您按按?”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手法的动作,那熟练的模样,仿佛已经看到了老太太按摩后轻松舒适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的话产生信任。 陆老太太点头:“不错,我这头疾啊,太医都医不好,已经困扰我好长时间了。每到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老毛病啦!” 老太太看着林念北,眼中既有对病痛的无奈,又有一丝对他的期待。 老太太接着说:“我看你这孩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快给我按按!” 老太太见林念北从进门到现在,始终热情洋溢,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丝毫摆谱的架子,还一直耐心地给自己介绍各种礼物。 她心里想着,这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当下便急切地想体验一下他所说的按摩手法,说不定真能缓解自己多年的头疾。 “好咧,等我去净个手。” 林念北满心欢喜,定要好好表现一番,让老太太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林公子随我来!” 林念北点点头,由一旁的老嬷嬷领着去屏风后净手。 回来后,林念北径直站到老太太身后,正式开始帮她按头疾。 林念北一边轻轻按压,一边关切询问:“老太太,这个力道可以吗?” 此时,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紧张是怕力道不合适让老太太不舒服,期待则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手法减轻老太太的痛苦。 老太太飘飘然:“可以再重一些!” 感觉头部格外舒服,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逐渐消散。 要是力道再稍微重一丁点,那感觉就更完美了,仿佛能将多年的病痛都一并驱散。 闻言,林念北嘴角微微上扬,手上加重力道,耐心按压着。 “对,就这个力道!没想到你还真会按摩!” 老太太惬意地靠着太师椅,享受着林念北的按摩,心中不禁对这个少年又多了几分赞赏。 这孩子不仅懂事有礼,还会这一手,真是难得。 林念北:“我在医书上学的,叫头部放松按摩法,还专门请教过医师呢。在府里的时候,我就经常给我祖母按,慢慢地就熟练了。” 林念北熟练地按压着老太太的太阳穴,手法稳健而有力,接着又轻轻按向后脑,最后慢慢移到脖颈处。 他想起在临安时给祖母按摩的情景。 那时祖母也是这般舒服地享受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深知,照顾长辈,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关怀,这些贴心的举动更能让他们感受到温暖。 陆老太太心中暗自赞许,这孩子心细、关怀、有耐心。当真不像昨夜徐嬷嬷说的“纨绔子弟”。 单单是娴熟的手法,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可想而知,他与林家老太太关系密切。 当真如他所说,是给他祖母按压练就出来的手法!这孩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那些细微之处的关怀与付出,往往更能体现亲情的意义,也是事业成败的关键所在! 老太太的眼光向来毒辣,他对林念北连连点头赞誉。 林永晴伸长脖子:“改天,你也帮我按按。我这脖子老不舒服!” 她两眼放光,忍不住搭话,还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脖子。 弟弟这手艺看着还真不错,应该是自己离家后学的。自己的脖子也时常不舒服,让他给自己捏一捏,说不定真能缓解自己管家的疲劳。 林念北嘴上先答应着:“你这许是管家的时候累着了。回头我给你按按。” 但心里却想着,这个“饼”先画着,按不按还得看自己的时间和心情呢,毕竟自己刚来许府,还有很多事情要适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念北望向门口,心中好奇,这又是谁来了呢? 只见一男一女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 男子身材高挑,目测有七尺八,五官精致如画,鼻梁高挺,犹如山峰般耸立,丹凤双眸,明亮如星。 眉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英气。他身着青灰色绸缎,一半头发束起,简单地别了一根木簪,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养眼。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行为举止得体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度翩翩,宛如从画中走出的公子。 林念北看着他,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京城真的养人啊!处处都是美男子。 少女则穿着杏色和淡黄色相间的百花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盛开的花朵。 她梳着飞仙髻,一套鎏金银花首饰点缀其间,还有一支精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珠翠般的双眸,柳叶眉细腻隽永。小小的脸蛋上涂抹着淡淡的脂粉,显得娇嫩欲滴,宛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 整个装扮奢华美丽,却又不失优雅气质,是林念北目前在京城见过的最为娇艳的女子。 只是少女与一同进来的男子并不相像,跟许之鸢也不像。特别是眉眼,男子与许之鸢皆是丹凤眼,而眼前的少女双眸形似珠翠。 林念北只当她更像母亲罢,也没过多深究。 他还多看了两眼,心中暗自感慨,这许家的儿女,果然各个气质出众。 “给祖母请安!” 二人,来到堂下,齐声俯身行礼。 “来了,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来,念北!” 老太太打断林念北的按摩,轻轻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旁。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老太太笑着介绍:“这位是林大娘子的弟弟,家里排行第几来着?” 陆老太太沉浸在刚才的按摩中,头脑还没完全转过来,一时想不起林念北在家里的排行。 好在林永晴及时提醒:“我九弟,家里排行第九!” “对,排行第九,以后就是你们的舅舅,你们就喊九舅舅吧。不过这‘九舅舅’叫起来还有点拗口,要不然就喊表舅或是小舅舅吧。” 老太太说到“九舅舅”时,自己都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几个字读音相近,确实不太顺口。 随后,她看向林念北,指着为首的男子介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你姐夫妾室,张娘子所出,家里排第六,叫许子煜,小字云飞。年纪应该与你相当!” 林念北看向男子,微微点头! 接着,老太太又看向一旁的少女:“这个家里排第三,叫许之瑶。也是张娘子所出。以后啊,都在府里,自当认识认识。” 林念北认真地听着陆老太太的介绍,心中默默念叨着他们二人的名字。 许子煜,字云飞,长得眉清目秀,确实是个翩翩公子。 许之瑶,静如皎月,笑若云霞。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印出一句诗“天仙佑之,洁若池瑶”。许之瑶的美,确实当得起“之瑶”二字。 他心里想着,以后在这许府,就要和这些外甥外甥女们相处了,一定要好好相处,融入这个大家庭。 老太太抬手,示意他们两人给林念北行礼。 “见过小舅舅!” 两人齐声说道,声音清脆悦耳。 “见过六外甥和三外甥女。以后见面不必行如此大礼。” 林念北见他们如此客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回礼,算是正式与他们认识了。 “噢,我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林念北,字怀安,你们喊我名字或者小舅舅就行。我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规矩还不太懂,人和事也都不太熟悉。希望两个外甥多多担待。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直接跟我说就行,不用有什么顾虑。” 林念北面带微笑,悦耳的声音在屋里回荡,任谁见了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其实,他心里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头一次与许家年轻一辈打交道。 希望能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就像在新的人生篇章中,努力写下美好的开篇。 “嗯,不错,不卑不亢,举止行为彬彬有礼。日后就当自己家,有事直接找你姐姐就行!” 陆老太太点头称赞。听到老太太的夸奖,林念北内心一阵雀跃,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认可,喜悦之情几乎要溢于言表。 他深知,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得到长辈的认可至关重要,这将为他接下来的生活奠定良好的基础。日后行事也方便些。 许之瑶有些害羞地点点头,轻声应是,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偷偷打量着林念北,心里想着。这个看起来谪仙一般的少年,竟是自己的表舅,起来还挺亲切的,就冲他这份热情,以后定要与他打好关系! “听我小娘说小舅舅以后也要在府里念书?那咱们可以一起去学堂啊,正好有个伴。” 许子煜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目光一直暗暗打量着林念北。 他心里对这个新来的舅舅充满了好奇,想着以后能一起上学,说不定能增进彼此的了解。 往后,家里兴许因为他的到来而热闹许多,也说不定呢! 老太太微微点头:“是,没错。他以后就在府上念书。他来得迟,功课落下了不少,云飞你得多带着他点!” 随后,老太太又转头叮嘱林念北:“你也是,课堂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云飞。他的功课还是很不错的。” 陆老太太一说起学堂的事,神情就严肃了许多。 林念北心中无奈,看来无论到哪里,读书都是头等大事啊。唉,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能说自己其实不太想去学堂吗? 想到这,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暗淡。 他深知,读书虽然是通往成功的重要途径,但此刻他对未知的学堂生活还是有些担忧,害怕自己跟不上进度,害怕与新同学相处不好。 但他也明白,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就冲三姐的颜面,他也会好好念书的!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林念北抬眼一看,原来是昨晚见过的许之鸢。 第31章 小辈之礼 许之鸢身着淡青色的罗裙,宛如春日里的一抹新绿,清新淡雅。头发梳成飞仙发髻,别有一个白玉发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一套素花首饰搭配得恰到好处,更添几分素雅之美。她依旧光彩照人,宛如仙子下凡。 弯弯的大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一般,非常迷人。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施施然来到厅前。 “祖母,孙女来迟了,给祖母请安。” 许之鸢姗姗来迟,脸上带着赔笑,行礼后,一一跟大家打招呼。 随后她环视一圈:“大家都在啊,哎,舅舅也在这啊!” “你这丫头,知道今日有客人,还来这么迟!” 老太太嘴上虽然在责备,但眼底却满是宠溺,心里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她看着许之鸢,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我知道的,昨晚我就见过表舅了。是吧,林舅舅!” 她看向林念北,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副你知道的样子! “嗯,对的,昨晚见过了。五外甥女。” 林念北点头,赶忙替她打圆场,接着说道:“对了,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书奕,把礼物都拿进来。” 刚才去净手的时候,他就吩咐书奕去取礼物了,心里想着一定要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让大家感受到自己的用心。 不一会儿,书奕带着几个丫鬟,捧着礼物走了进来。 林念北接过书奕递过来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上好的笔。 林念北介绍:“这是给你的,六外甥。上好的北地狼毫笔和紫毫笔各两只,还有临安特产的海螺,这海螺可是能发出声音的哦。” 说着,林念北拿起自己的海螺,放在唇边,吹奏了一小段临安小曲。 低沉悠远的声音从海螺中传出,仿佛带着江南水乡的韵味,在屋里缓缓流淌。 满屋的人都被这声音吸引,纷纷将目光投向他,静静地聆听着。 林念北吹奏时,心中想着,希望这首小曲能让大家感受到临安的风情,也能拉近自己与大家的距离。 他深知,有时候,一些小小的才艺展示,能成为人与人之间情感交流的桥梁。 “听君一曲,如觅佳音,没想到这小小的海螺,竟能吹出如此天仙般的妙乐。” 许子煜接过海螺,眼神中满是炙热和惊喜,仿佛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 林念北欣喜道:“呵呵,你们喜欢就好。这是我特意从临安带来的!都是我从海边捡到的!觉得有趣,便做成可以吹的海螺,吹出来的声音很是动听,跟萧一般。” 林念北浅笑着看向众人,心中有些得意,看到大家喜欢自己准备的礼物,他觉得一路上的辛苦都值了。 在人际交往中,用心准备的礼物和才艺展示,往往能赢得他人的好感和尊重。 他又拿起一个檀香盒子,轻轻打开,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林念北:“这是我自己做的干花,我给它取名叫永生花。既可以用来簪花,也能装饰屋内陈设。来,我帮你簪上。” 说着,拿起匣子中的一朵海棠花,靠近许子煜,轻轻把花别到他的幞头上。近距离接触时,他发现许子煜的皮肤很白很细腻,就像羊脂玉一般。 他一边别花,一边想着,希望这朵永生花能为许子煜增添一份独特的气质。 也希望往后在许府里,他们之间能像这花一样,保持长久的友好关系。 林念北帮他整理好衣冠:“好了,你回头照照镜子。真的很好看,你头上这朵是蓝色的海棠花。盒子里还有两朵其他的,你回去慢慢看。” 许子煜:“好,蓝色的海棠花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多谢舅舅!” 许子煜抬手轻轻抚摸幞头上的花朵,自信地抬头看向众人,此刻的气质越发出尘,仿佛更加意气风发了。 刚才林念北靠近时,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玉兰芬香,特别好闻,让人心旷神怡。 他觉得,这个小舅舅不仅有趣,还很贴心,以后在学堂里,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伙伴。 陆老太太眉眼轻挑:“不错,果真比刚刚更加俊朗了,真是翩翩少年郎啊,我老了,老了。” 就连老太太都忍不住赞不绝口,思绪仿佛回到了往昔朝花节簪花的日子。 那时候,她也曾青春年少,艳压群芳,心中萌动着少女的春心。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岁月流转,新一代的孩子们正朝气蓬勃地成长,就像这盛开的花朵,充满了希望。 唉,若是人的青春美丽,也能像着干花一般永远绽放就好了! 林念北拿起瓷瓶礼盒:“三外甥女,这是你的礼物。里面有我做的冰肌膏,有美白功效。还有一盒水粉。我知道你们姑娘们喜欢什么,你看了保证喜欢。” 说着,他顺手将礼物递给许之瑶:“对了,你也有永生花,我就不帮你簪花了哈。回去你再慢慢看。” 许之瑶俯身行礼:“多谢林舅舅,没想到还有我的份呢!” 林念北笑而不语,面对女子,还是有些害羞的,特别是面对这么娇嫩欲滴的闺阁少女。他根本不敢有过多的接触,生怕自己的举动唐突了佳人。 他深知男女有别,在这深宅大院里,言行举止都需格外谨慎。 林念北转头重新拿过一套在手里,笑眯眯的递给许之鸢:“五外甥女,这是你的,收好。水粉和冰肌膏一套都在里面。用完了记得跟我要,我那还有很多。” 许之鸢:“多谢林舅舅,我很喜欢这冰肌膏!用完,我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白净可人啊?” 许之鸢乐呵呵的开玩笑!惹得众人大笑! 林念北笑着保证:“五外甥女放心,你用完自是比我还好看!” 随后,他细心地叮嘱丫头们,让她们拿回去的时候小心端着,别弄坏了,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 林永晴看着弟弟在府里与大家相处得如此融洽,丝毫没有拘谨的样子,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也是,弟弟那乖巧阳光的性子,谁能不喜欢呢!就连一向严肃的陆老太太,今天都比平日笑得更多了。 寿安堂也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让每个人的心里都暖烘烘的。 这可多亏了林念北,他就像个小太阳一样,跟任何人都能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关键是他那清澈的少年音,配上纯真俊逸的脸庞,再加上笑起来弯弯的眉眼,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 奇怪的是,他的笑声就像能传染一般,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林永晴心想,弟弟能如此适应新环境,真是太好了。 在这复杂的大家庭中,能有这样的氛围实属难得。 希望他在这许府能一直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 这边小子航看到大家都有礼物,唯独自己没有,心里有些失落。 他可怜巴巴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林念北身边,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角,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舅舅,我也想要礼物!” 软乎乎的声音,仿佛下一秒要是得不到礼物,他就能哭出声来。 林念北:“舅舅昨晚不是送给你福宝了吗?难道你忘了!还是说你也想要这些礼物呀?” 见状,林念北蹲下来,与他平视,轻轻揪着他的脸蛋。他看着子航可爱的模样,心中满是宠溺,想着小孩子总是对新奇的东西充满渴望。 “嗯,想!” 许子航圆滚滚的眼睛瞟了一眼书奕手上的礼物盒子,接着凑到林念北怀里,一个劲地点头,模样可爱极了。 林念北失笑:“你个小机灵鬼,好,舅舅给你一支紫毫笔,这可是舅舅特意给你定制的小型版,等你去学堂的时候就能用得上啦。你小小年纪还不能簪花,舅舅先帮你存着,等过花朝节,舅舅就给你戴上!好不好?” 许子航点头:“好!” 林念北把他抱上椅子,接着又说:“还有这个小海螺,你也想要是不是。那舅舅把这个给你。以后舅舅教你吹。” 说着,林念北把别在腰间的那个白色海螺扯下来,拿到他眼前晃了晃,直接塞到他手上。 他想着,通过这些礼物,可以培养子航对学习和艺术的兴趣,也能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日后还可以教他怎么吹。 许子航拿着海螺,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满心欢喜的样子。 看来他早就眼馋这个小海螺了。 “还不快谢过舅舅。” 林永晴看着儿子傻乐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提醒他。 “谢谢舅舅!” 子航嘴里说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手中的海螺,还学着林念北的样子吹了起来,结果除了喷出一堆口水,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滑稽的一幕,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念北看着自己好好的海螺就这样被糟蹋了,无奈地扶额长叹了一声。但他心里明白,孩子就是好奇,天真的性子。 此时,屋外走进来一位女子。穿的桃红绸缎丝绢,绣着百花图案。踩着轻快的步子,缓缓而来。 第32章 笛音如梦 不多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看着有30来岁。 她身穿淡紫红的锦华绸缎,梳着仙髻,旁边还留有两道细长的头发。别了一根玉簪,一套华贵鎏金头牌首饰。行头比正牌娘子都要气派。 妇人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娇滴滴的样子我见犹怜。她跟前面的三外甥女许之瑶长的很像。隽永细长的柳叶眉尤其相像。她身形倒比许之瑶更加成熟丰满,不愧是母女。 “妾身,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安好!” 妇人俯下身子,悦耳的声音垂涎欲滴,仿佛连空气都娇嫩了许多。 老太太看似不大喜欢这个妇人。只见老太太皱着眉头,嘴角抽动。斜视着女子。 “来了就坐吧!” 平常都不让她来请安的,今天突然来访。心中有些不悦。 有外人在,老太太也不好甩脸子给她,招招手让其坐下,便不在理会。 “姨娘!” 许之瑶站起身招手示意妇人坐她旁边。 妇人点头赞许,往许之瑶那边找了个位置顺势坐下。 “想必这位就是林大娘子娘家的弟弟吧,果真玉树临风。是位翩翩少年郎!”张茜柔坐下后自顾自的开口,眼睛一直瞧着林念北。 林念北不知道她是谁,往林永晴那边看去,见到三姐眼睛看向窗外,似乎不太想搭理这个妇人。 林念北:“不知这位娘子是?” 他只能站起来打招呼!硬着头皮赔笑问清来人。 陆老太太:“她是二房的妾室,你喊她张娘子便是。” 老太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脸上少了笑容。想来不待见这个张娘子。 “原来是张娘子,晚辈有理了!”林念北客客气气的行了个晚辈拘礼。然后看向旁边的钟叔示意。 “晚辈准备的一份薄利,望张娘子喜欢。” 林念北让钟叔把礼物呈现出来:“这是我在临安带来的脂粉,冰肌膏。” “这是家乡特产牛肉脯,特别好吃。” “还有我自制的香料,石榴香,只有临安有呢!抹一点在手上,可以留香一整天。还望张娘子喜欢!” 林念北介绍完这些礼物,坐回椅子上。 “林家公子有心了,这些我都喜欢!”张茜柔看着那么多东西,欣喜呼之欲出。 张茜柔接着说:“对了,昨晚我还听到有阵阵笛声传来,不似京城的曲调,不知是不是林家公子吹的!甚是好听。” 她那双勾人的眼睛,林念北都不敢多看。 林念北谦虚的绕绕头:“是我,昨晚回来晚了。看到湖面上的花灯美景,忍不住吹奏一曲。上不得台面的技艺,没有惊扰到大家就好!” “哎,怎么能说是惊扰呢,我都在窗边听许久呢!没想到林公子对音律颇有造诣。”张茜柔一脸笑意。连连夸赞。 “是啊,没想到竟是你吹的。那首《虫儿飞》甚是悦耳动听!”许之鸢一脸欣喜的看着他。 许之瑶:“还有后面那首也好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她荡着双脚,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更显少女天性! 林念北脸上挂着笑意:“那首是我自己瞎吹的临安曲调,我叫他《鸟之诗》。” 没想到昨晚瞎吹的曲子,能引起他们注意!看来以后要少吹笛子。 陆老太太:“《鸟之诗》,好名字,我昨夜便是听着它入睡。空灵绵长的旋律甚是催眠。倒是比安神香睡得还舒坦。” 老太太投来赞许的目光,看向林念北的眼神都变了。 “要不现在给我们露一手?”张茜柔真的想现场听一曲。 林念北转头看着姐姐,刚要摇头便传来姐姐的声音。 “既然大家喜欢,那你就露一手!” 林永晴与他对视,眼神异常坚定。 就连老太太也笑着点头,她也想听一曲。 他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用那种渴望的,笑眯眯的眼神看他。他也不负众望,索性就演奏一曲吧。 林念北:“行,大家伙喜欢那我就献丑了。书奕,去把我的竹笛取来!” 行致一来,不吹奏一曲说不过去! “是,公子!”书奕一溜烟的跑了。 “林舅舅,不知你这一路可有什么趣事!我没出过远门,你与我们说说呗!”许子煜一脸好奇,想知道京城外面的世界。 林念北脸色一沉,轻拧眉头,缓缓说道:“唉,别说了!这一路不太平。险些折在半道上!” 听到消息,林永晴簌的站起身。两手紧紧抓着手绢,惊恐的望着林念北。嘴唇泛白,轻轻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屋中众人顿时大惊失色。老太太凝重的看向他:“莫非,这一路遇到劫匪了?” 林念北蓦然的点头:“老太太说的正是。” 随后他定了定神,叹息一声,缓缓道来:“唉,这从何说起呢!此次出行,我们选择了走水路,原以为能一路顺遂。却不想刚出苏杭行了一天船,夜里到了扬州齐县,便在江上遭遇了一伙水匪。” 林念北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目露凶光,异常愤恨:“那水匪头子一脸横肉,带着一帮凶神恶煞的手下,把我们的船团团围住。索要钱财不说,还见人就杀。抢完就放火烧毁,扬长而去。好在同行的有位少年武艺高强,手持剑柄与水匪们展开搏斗。” 随后林念北瞪大双眼,环顾四周,震惊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半路还杀出来一伙黑衣人。那伙黑衣人是来找那位武艺高强的少年寻仇的。比流匪还难缠,见人就杀啊。” 许之鸢惊呼:“天啊,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之徒!那后来如何了?” 林念北接着说:“谁说不是呢,本来我们面对流匪就很难抵挡了,又窜出来黑衣人。我们哪里是对手。船只被烧毁了一半,乱作一团。我们只能弃船,跳水逃生。” 林念北看向姐姐,庆幸道:“好在我提前让四叔逃到岸上去报官。四叔带着官兵回来时,人人拿着火把,岸上火光冲天的,才将流匪和黑衣人呵退。这才侥幸逃生。” 林念北扶着胸口:“说来,我这条命还是阿大和那个少年拼死救回来的!可惜阿大因为救我与黑衣人同归于尽了!” 说道此处,林念北眼神暗淡,布满血丝,甚是愤怒和伤怀。 堂上众人听完,脸色凝重起来,一脸不敢置信。 林永晴焦急的站起身,快步来到林念北身侧。瞪着流转的双眸,隐隐还能看见血丝,眼眶肉眼可见的红润。 她一脸担忧:“遇到这样的事!你怎么不与我说?父亲寄来的信上也不曾提及。你可有哪里受伤不曾?” 林念北握着她的双手,好生安抚:“阿姐,我没事!这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是我让父亲不告诉你的。怕你担心!” 林永晴暗松一口气,没好气的拍他肩膀:“你啊你!总有自己的想法!以后发生任何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然就把你赶回临安!让你天天听父亲念叨。” 林念北撒娇道:“阿姐,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都第一时间告知你。行了吧!” 林永晴使眼色,笑吟吟的:“这还差不多!”随后她回到自己位子上! 陆老太太,摇头蹙眉,凝重的说道:“现在这世道不太平啊!前阵子刘判官一家被灭门。到现在还没抓到贼人呢!京城中尚且如此,外面就更乱了!这世道怕是真的乱了啊!” 林永晴叹口气:“唉,母亲说的是,自从刘家灭门的事发生后,京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街上的人都少了一半,夜里更是无人敢出门啊!” 陆老太太:“嗯,永晴啊!外头再乱,我们自家也不能自乱阵脚。越是要守好家门。” 老太太环视堂下的孙儿们,继续叮嘱道: “你们若是无事,还是鲜少出门为好!约束好各自房中的奴仆。家中不能乱!若是一个家乱了,那离落败也不远了!” “是!祖母!” 许子煜和众人面色凝重,齐齐点头应了一声。 许之瑶又扭头看向林念北,好奇的问道:“林舅舅,那你们逃脱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林念北刚喝了一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盏,无奈笑了一声道: “经此一劫,我心有余悸,不敢再走水路,便换乘马车走陆路进京。本以为能安稳些。姑苏一带还好说,扬州一带可就难说了。” 许之瑶正听得入神,见他停下了,忙追问道:“扬州又怎么说?” 林念北看了她一眼:“我们坐着马车穿过整个扬州,一路上所见,皆是受灾百姓的惨状。田野荒芜,颗粒无收,许多人饿得瘦骨嶙峋,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象。” “路过一个村庄时,看到村民们聚在一起,准备去远处的官府求粮。有个老者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求我若到了京城,能帮着向上面反映他们的苦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只能先应下。我还想着今日见到姐夫,与他说此事!” 林念北感慨的看向众人,长叹一声:“唉,这一路,真是死里逃生,阅遍了人间疾苦,哪有什么趣事可言啊。” 许之鸢和众人听着,都不禁神情凝重起来。心里不是滋味。 许子煜不敢置信:“怎么会呢!朝廷不是拨了三万两白银用于赈灾吗?” 老太太不急不缓的说道:“正如云飞所说,夏季时扬州传来水患,朝廷拨了三万两去赈灾。现在又闹饥荒,朝廷前不久刚又拨了两万两白银用于买粮食赈灾,救济百姓!还下令从附近的州县调来米粮。” 她摇头沉思,蹙眉道:“前后送去五万两赈灾买粮食。按理说,不应该闹得如你说的,易子而食的地步。想来这些钱不知道入了谁的口袋里去了!” 老太太郑重的看向众人道:“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后宅之人管的。到此为止,谁也不能对外说半句!包括林公子,你也要守口如瓶。晚些时候,等文之下朝回来,我与他商议。你们就不必管了!” “是,老太太!” 林念北只能躬身行礼,退到一旁。 许之鸢他们也应了一声。各自看着对方,没在说话! 第33章 书塾往事 此时,书奕喘着粗气,快步来到堂上。把笛子交到他手上。去了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林念北接过笛子,轻轻一笑:“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来吹奏一曲!” 轻抚着笛子上的流苏,走到阳台上。眼看水池旁边杨柳依依,水中红粉的莲花。心中喜悦不已。 他立于亭台上,笛音袅袅,一曲《旧梦》缓缓吹响。 笛音婉转飘逸,空灵绵长,悦耳动听。 如梦如幻,似是故人来惊扰了美梦。静静聆听笛音,心声也跟随飘扬。仿若融入这池莲花中,静静含苞待放。 “笛声起,水波兴,飞鸟入旧林。” “秋风吹,杨柳依,乱花迷人眼。” “悠远流长,空灵悦耳,余音袅袅,如泣如诉。不亏是翩翩少年郎。” 陆老太太的声音里透着岁月的沧桑,每一个字句都仿佛在讲述着一段古老的故事。随着笛音悠扬而深远,让人感到一种生命的韵律。 众人看向阳台上的背影,没有战士般雄壮,不似书生般细长文弱,但却□□毅力在众人心中,有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就连小子航都安静聆听。曲罢跑到阳台,没头没脑的央求舅舅抱抱,要看舅舅手中的笛子,表示他也想学。 林念北无奈,抱起许子航回到屋内,看见众人直直的盯着自己,还沉浸在刚才的曲调里无法自拔。 没想到一首临安曲子,能把众人迷住,心跳加速,窃喜不已。 子航在他怀里闹腾,索性把笛子给他:“喏,给你把玩一会儿,舅舅还是要收回来的,以后再给你做一把小的。在教你好不好!” 许子航乖巧点头:“好!” “啵!” 拿到笛子后,子航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蹭了一脸口水。 这小子!也不知道避嫌! 林念北嫌弃的把他放下来,自己坐到椅子上。许子航一直粘着他,要同他坐一起。 许之鸢回过神来,细语轻声的问:“林舅舅,刚才的曲子叫什么?” “《旧梦》,是临安的曲调。”林念北平静的回答。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落花渐欲迷人眼,为伊消得人憔悴。好一首《旧梦》。”许子煜连连赞叹。 “曲艺高超,不裴不亢,举止得体。不得了啊,林大娘子,你这个弟弟不得了啊。”老太太笑着说,看着林念北的眼神就像块宝。难得老太太这么高的赞誉。 林永晴:“老太太说笑了,他就这点本事,你越夸他,他越是得意忘形!” 她脸上谦虚的笑着,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林念北拱手行礼:“谢过老太太夸奖,小子这点技艺能入您老人家的眼是我的荣幸。” 嘴上恭谦,心里早已暗爽多时。果然,有一技之长走到哪里都惹人喜爱! 这时,屋外远远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不多时,进来一个少年。身高快有八尺,很是雄壮。 他穿着蓝色绸缎长衫,墨冠束发,用短簪别好。面容俊秀,眉眼苍劲有力,一看就不好惹。 不同于许子煜,他的长相更具侵略性。想来,他就是许家大房的儿子吧! 少年:“孙儿给祖母请安,大老远就听到笛音。不知道是哪位吹的。甚是悦耳动听。” 他拱手行礼。粗犷的嗓音在屋中回响。 陆老太太点头:“云黎,来那么迟!这位是林大娘子的娘家弟弟,笛音是他吹奏的。今日见过就当认识了。” 她又看向林念北,接着说:“这是我大孙儿,大房吴大娘子生的,家里排行老大,叫许子衡,小字云黎。” “见过子衡兄。” 林念北站起身拱手行礼,一边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林兄不必客气!” 许子衡侧目端倪,对方面若春晖,恣意洋洋,翩然自若,看样子好像比自己还小。忍不住好奇:“林兄,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七。” 林念北不知道其用意,如实回答。 许子衡:“我是戊寅年的,比你大三岁,今年及冠,刚好二十!” 他在小辈里,应该是最大的了,今日这个林公子,竟然比自己还小三岁。 为人处世不惊,言语沐然自得,竟比自己还得体。不是藏拙,就是城府极深之人! 林念北辈分摆在那,依然底气十足。 “那我也是你长辈哈哈哈哈哈哈。” 年纪小有什么关系,辈分大压一头懂不懂! 林永晴无奈扶额,这小子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许子衡他看傻乐呵,忍不住调侃:“咱们年级相仿,平辈想交,日后喊你林兄,可好?” 许子煜眼巴巴凑过来:“我也是十七岁,庚辰年六月,舅舅你是几月的?” 林念北:“庚辰年,十一月二十二。怎么难道我最小?” 一脸生无可恋,在林家他就是最小的,难道在这里也要做弟弟吗? 不要啊!我才不要做弟弟啊! “哈哈哈,小舅舅你好!” 许子煜在林念北说到十一月的时候他就开始笑了。 唉,这个小舅舅是过不去了是吗! 林念北不死心的看向两位少女:“你们呢!是几月的?” 虽说冒昧问女孩子年龄是不好,但是他现在迫切想找一个年龄比他小的。 “乙卯年八月初六。别看了,我比你大一岁,小舅舅可还满意!”许之鸢嘲笑他,心里笑得更欢。 “乙卯年三月二十八。这声小舅舅我是叫定了。”许之瑶也在一旁起哄,捂嘴直笑。 林永晴:“你想找弟弟!喏,这不是现成的吗!” 她难掩笑意,瞅了一眼他身边的许子航。 还真别说,符合要求的真的只有许子航一个。林念北索性抱着身旁一脸懵逼的小人儿,求安慰。 老太太听着满屋的欢声笑语,脸上笑意盈盈。好久没有像今日这般畅快了。细细端详站在厅中的林念北。 脑海里回想昨夜徐嬷嬷说的话,怎么看都不像她口中的纨绔子弟。反而是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 果然流言是不能尽信的。 林念北环视一圈,大家都乐呵呵。发现老太太正看着自己,与她对视: “老太太,往后我就在这住下了。叨扰之处见谅。我会日日过来请安的,闲暇还可以帮你按按头疾!” 林念北转而说道:“我在临安就听过崇德书塾的大名,能进入这等书塾是我的荣幸。但我却一直不清楚书塾到底如何?还望老太太解惑!” 陆老太太抬头看着厅堂上的牌匾“崇尚厚德”四个字,随后看向崇德书塾的方向。 老太太面露暖色,一脸柔和:“名声大不大的不打紧,那都是些虚的,不用在意。我们许家崇德书塾,原本只是家中私塾。后来崇德晚年收了弟子,才改为崇德书塾!名声也在京中渐渐传开。” 老太太看向屋中兰花,一脸深情:“我夫君就是许崇德!” 说到自己丈夫的时候,老太太眼中散发光芒,无比自豪!紧接着柔声说: “他早年外出游学,路过少林寺。当时少林寺有得道高僧,缘法莫测。当时,崇德进少林寺时,有位僧人早早侯在门口,说他与佛门有缘!” “那位僧人就是青浦法师!崇德也因此被他收为关门弟子。” 林念北暗自点头,没想到还有这层故事在里面。崇德书塾大有来头啊! 陆老太太继续说道:“当年,他是带发修行的。只习文不习武。他这一入佛门,便是五年之久。后来,没想到拜入清浦法师门下,是他一生,最大的缘法。” 是啊,许崇德之所以有后面的成就,就是拜入少林寺修行。才有了总总功绩。 许之鸢笑吟吟:“是啊,祖父一生信奉佛法救济苍生。还俗后,还在家中置办佛堂,每日都念佛经!” 陆老太太看了孙女一眼,点头赞许:“嗯,待清浦法师修得金身。崇德也就入世还俗,回许家。参加科考,连中三元,金榜题名。是当时的始祖皇帝亲封的状元郎。” 许子煜:“小时候听父亲说过,皇帝爱才,先给祖父户部侍郎的位置,之后更是官拜宰相兼太子太傅,前后教导两位太子。祖父晚年辞官,创办崇德书塾,广招门生,门下学生无数。” 老太太感慨时光过得真快,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被打开。免不了感怀。说着红了眼眶!更多的是怀念和自豪! 林念北没想到,崇德书塾还牵扯出一段往事。听得入神,跟随着老太太沧桑的语言一起伤春悲秋,感怀岁月无痕。世事沧桑!耳边又传来她厚重的声音。 只听她继续娓娓道来:“书塾边上有一座亭子,名叫清风亭。得名于《诗经》中的‘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亭上的牌匾更是高祖皇帝亲自提笔书写的!” “穆如清风!” 老太太转头看向窗外的晚莲,露出淡淡的笑容。 “意旨在这风和日丽,和美如春,赏花辞颜色,如沐清风。做人也是一样。” 她转而看向众人,暗自告诫:“做人也一样,不单单要考学问,更重要的是品行!将来不管是出仕入官,还是作为一代文豪,都要有清如池水,洁似莲花的品行!两袖清风活得自在!” “因此,先帝赐名,清风亭。额上的牌匾,‘穆如清风’,是他亲笔御赐的。等日后,你们登上亭去,就懂了。” 陆老太太看向窗外景色:“清风池水,清澈见底潺潺而流。夏天可以观荷,春天可以赏梅,秋日看满地黄金叶,冬日梅雪枝头一片白!” 扭头看向屋中的一众晚辈孩子,她指着梁上的牌匾:“你们知道书塾上的牌匾是谁写的吗?” 子航摇头,眼巴巴看着祖母。满眼渴望,迫切想知道答案。 第34章 又闻笛声 林永晴,张茜柔,许之鸢等在场的一众小辈亦然。对于书塾的往事,他们皆是道听途说,不大清楚。 今日,老太太愿意透露一二,众人欣喜,早就洗耳恭听了! 陆老太太: “是高祖皇帝亲笔御赐的牌匾!” “崇尚厚德!” 这一刻,老太太的声音铿锵有力,无比自豪。 老太太:“这是对崇德一生追求,清正廉洁,厚已载德的肯定。书塾出了多少才子佳人,国之栋梁之才。许家做出的种种贡献,这也是为什么天下学子,会对我许家推崇,另眼相看的原因。” “许家和崇德书塾,世代守着崇尚厚德四个字,就是世人眼中清正廉明的标杆!也正因为如此,许家才有如今的地位!” 陆老太太说到此处,目光如炬的看向堂下的孙儿,叮嘱道: “云黎,云飞,云淮,之瑶,之鸢。这些事情,往日我不曾说过。今日索性一并告诉你们。” 陆老太太收起眼底的沧桑,满眼精明沉稳: “作为许家人,一生克己复礼,谨记祖父先辈们坚守的道德品质。为人处世,不求名垂千史,只要问心无愧,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就好!这样才不负先辈所托!” 懵懂的许子航抬头凝望,两手紧紧握着,小脑袋跟随祖母或点或摇,甚是可爱。 老太太招手让他过来,和蔼的告诫他说:“云淮,你虽小,这些大道理你现在未必会懂。但今日你也在,将来长大,要时刻回想今日祖母说的话!知道了吗?日后,你也要做一个,像祖父和爹爹一般的正人君子!” 小子航跑过来,钻进祖母怀里,一脸正气:“祖母,孙儿记住了!” “好好好,云淮最乖了!”老太太抚摸子航的小脑袋,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其他人也都答道:“孙儿(孙女)定当谨记祖母教诲,不负先辈所托!” 老太太:“嘴上说着不打紧,牢牢记在心里才好!” 说完,和蔼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太太神情怅然,看向窗外。回想起与丈夫许崇德的生前种种,感怀悲秋。久久不能平复。 “六弟,七弟,准备要上学堂了!走吧!”许子衡眼看时辰不早了。出声提醒两位弟弟! 林永晴:“哎呦,这都快巳时了吗!子航,跟着哥哥们去学堂吧,记得要乖。不可以睡觉啊。” 顺手帮他整理衣服,一边捏捏他的小脸,一边叮咛。 许子航点点头:“云淮知道了,母亲我学堂了!”随后跟在两位哥哥后面,一齐告退,出门去了。 林永晴目送他们离开后,转头看向自己弟弟:“你今天要不要也去书塾看看?” “呃,不了不了,我还有行礼没收拾完呢!还要准备拜访外祖家的礼品呢!改日再去学堂吧!” 林念北立马蔫了吧唧的。他才不想那么快去学堂念书呢! 这时,老太太也发话了:“也好,先在府里安顿好再去书塾念书。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琐事缠身。才能安安心心的念好书!” 老太太替他解围,而且去学堂念书的事还没知会叶盛康叶老呢!这样冒冒失失的突然过去,失了礼数,属实不妥。 林念北感激的看向老太太,谢她替自己解围。不然这个学是非得今日去不可。 刚要说什么时,他看到老太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曾抬头!不知在想什么。 只见徐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退下!让老太太一个人静一静。 林念北,许之鸢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妾身,告退!” “孙女,告退!” 张茜柔先领着许之瑶走了。 林永晴见时辰不早了,人也走得差不多。起身行礼:“那儿媳,先回去了,母亲多保重身体,切勿伤怀!” 林念北:“日后定当谨记老太太今日教诲。今天叨扰许久,我也先回去了。老太太注意身子,多多开心。” 恭敬的行礼,他也跟着姐姐出去了。 “嗯,走吧!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太太沉声吟吟,怅然若失的感慨。她看了许之鸢一眼。 “祖母,我留下来陪你吧。”许之鸢笑吟吟的上去抱住祖母,宽慰她! “还是你最会疼人!不枉我把你养这么大!”陆老太太心情畅快许多!亲昵的抚摸她的头。 “那可不是,五姑娘可是老夫人带大的。不疼夫人,疼谁!”徐嬷嬷在一旁起哄。 “我是谁,我可是祖母养大的!当然最疼祖母啦!”许之鸢顺势撒娇,马上表演个恃宠而骄。 “你觉得,这位林家公子,怎么样!”老太太不经意的问,低头看她。 许之鸢思索片刻,脸上红润:“嗯!林舅舅吧,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还通晓音律。性子也讨喜。还不错。” 许紫鸢也不扭捏,直接小夸起来。确实,林念北是她见过最霁月翩然的公子哥了,在京中属实难得。 陆老太太点点头:“嗯!确实彬彬有礼的,模样也是上等!跟我听到的不一样!”林念北今天的表现她很满意。 许之鸢疑惑:“嗯?那里不一样?” 她瞬间坐直身体,盯着祖母。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陆老太太笑而不语。看了徐嬷嬷一眼。 徐嬷嬷赔笑道:“哎呀,夫人。流言不可信!我那都是瞎听别人说的,做不得数!” 陆老太太得意欢笑:“我就说,能吹出扣人心弦的曲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现在见过了,知道他的为人了吧!” 老太太洋洋自得的语气,这一次是她看人比较准!她赢了。 许之鸢夹在她们两中间,听得云里雾里的:“祖母,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为人?你们听到什么了?快与我说说!” 她都快要急死了! 徐嬷嬷:“哎呦,我的五姑娘!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我之前差人,去临安打听林公子的为人。说林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我就信以为真了。” 徐嬷嬷两手一摊,感慨一句:“不曾想今日一见,林公子却是真君子!所以说,流言当不得真,不可信啊!” 徐嬷嬷一脸无奈,她都怀疑,那人探查的确实是同一个人吗? 许之鸢:“哦!林舅舅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许是以讹传讹吧!” 许之鸢恍然大悟,真是流言害人啊!她坚信林念北的人品,绝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之人。 —— 虽说现在的崇德书塾,盛名虽不及当年。但是,从这走出去的状元比比皆是。请的老师都是当代大儒。要不就是退休下来的太傅。 现在的太傅叶淮舟还是许崇德的得意门生呢!更是请来叶盛康来教授科举学堂。他可是许崇德最优秀的弟子。也曾一度做到太傅。算是接下许崇德的班了。 崇德书塾主攻科举。也开设有启蒙和开智学堂。 启蒙从五岁开始,一直到八岁。九岁之后便进到开智学堂,一直到十二岁。十三岁后就是科举进士了。从乡试到省试再到殿试。都在科举学堂学习。 早年许崇德还在世时,科举状元,几乎都出自崇德书塾,名气正盛,风光无限。 现在没落了,但每次科举,都有书塾学子金榜题名。两年前的科举探花郎,苏故哲,就出自崇德书塾。 如今的崇德书塾,放到当代,就是科举速成重点班! —— 许府清风园。 今日,程朗来得早。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萦绕在水池上。朦胧的美感,吸引着他。 让少柏把飞影迁到马厩后。自个独自上清风亭。 池边两只白鹭正慵懒的沐浴晨光。还时不时回头啄自己的羽翼,好不惬意。 他平视前方的楼宇,小桥,沉思着。心事沉沉的样子,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少柏在池边看着。只见晨光的余晖洒在公子身上。似是金光闪耀,加上雾气蒙蒙萦绕其身。衬得公子愈发飘飘欲仙。让人不敢上前打扰。 “哒哒哒!” 此时,一个白衣少年,一路小跑,快步踏上亭子,来到他身旁。 少年:“君华,听闻你昨夜捉住两个枫林阁余孽?可有此事?” 少年正是程朗的同窗,叶盛康叶老的孙儿,名唤叶昭,小字琰明。 他随祖父就读于崇德书塾,因为前些日子,京兆尹刘承刘判官一家被灭门。他听到有凶手的消息,立马赶来询问。而刘家正是他母亲的娘家。 程朗回过头,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盯着他眼睛,肯定的点头。 轻声安抚:“确实抓住两个贼人!” “真的!” 他激动的上前抓住程朗的肩膀,眼眶通红的问道:“太好了!审问犯人时,可否让我一起?” 叶昭脸上终于舒展开,见一抹喜色。总算有好消息了! 程朗:“琰明,我知你报仇心切。但牢房重地。不适合你这样的读书君子进去。污了你的眼睛!” 叶昭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进污糟不堪的牢房。程朗摇头拒绝。 叶昭:“我不在意这些的,我只想让贼人去死。若是连自己的亲人遇害,都不能为他们报仇。那我空有这一身学问,又有何用!” 白衣少年怒视前方,眼神带着一丝决绝。心里早就恨透了枫林阁。 程朗:“我知你的恨意。我又何曾不恨呢!” “砰!” 程朗愤恨握紧双手,一拳打在一旁的木桩上。 清风亭顿时传来轰鸣震感。水池荡起涟漪,惊起池边的白鹭,飞向远处。 “程兄,你同意了吧!我就在一旁看着。绝不打扰你们审问犯人!”叶昭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程朗最见不得这种眼神,终是狠不下心,无奈道:“好吧。今日散学后,你随我去金甲营。” “太感谢你了!程兄!”叶昭高兴的跳起来,拍打程朗后背。 此时,东边传来一阵笛音。程朗目光寻着笛声而去。心中疑惑,那不是陆老太太的宅院吗? 不过听着曲子好熟悉。心中已经知道是谁吹凑的了! “这是谁吹的曲子?怎么没听过?”叶昭心中疑惑。许府就子煜会吹笛子啊!而且这风格旋律也不像他的。更不是京中的旋律!那会是谁呢? 叶昭转而问道:“君华,你知是谁吗?” 程朗默不作声,闭着双眼,静静聆听。 等到曲罢,他才悠悠说道:“看来,学堂要入新人了!”说完,程朗先一步下清风亭。 留下一脸懵逼的叶昭在风中凌乱! 程朗知道,叶昭在此,那叶老应当也到了。因为他们祖孙两,是同乘一辆马车来的许府。也是时候进学堂了! 第35章 打探消息 林永晴和林念北二人前后脚出晚莲居。 林永晴转身,双手搭在弟弟肩膀,定住他身子:“你怎么不跟我说遇险的事?” 她一脸着急,大声斥责。通红的耳尖宣泄着不满。眼中的犀利能把弟弟生吞活剥了去。 书奕和知画等丫鬟,识趣的走远,躲在一旁的亭子上。知画胆子大,探头查看两人情况。 林念北知道自己做错事,没底气:“阿姐,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了!” 他扯着姐姐的裙摆,柔声细语,半带撒娇的意味。 林永晴更气了:“哼,你哪里知道错了!分明是胆子越发肥了!都敢串通父亲来欺瞒!我到底还是不是你阿姐!” 她猛地甩开袖子上的双手,生气的一股脑走在前头。不在理会他! 林念北心想完了,阿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三姐,我真的不敢了!以后干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可好?” 他连忙跟上去,一脸殷勤。生怕再惹恼三姐。 林永晴没好气翻白眼:“我看你敢得很!” 她用手指戳着弟弟的脑门,继续道:“所以呢?船上的人都没事吧?四叔他们怎么样?没受伤吧?” 二人来到亭子,坐下畅谈。早有丫鬟端来茶水糕点,伺候在一旁。知画上去为二人斟茶。 茶香扑面而来,伴着秋色的喧嚣,别有一番风味。 林念北喝了一口茶水:“都过去的事了。四叔无事,家里都处理好了。想必过不了几日,父亲的书信便传来了!” 林永晴抬手打了他一下:“牛头不对马嘴,答非所问!还不老实回答。” “哎呀,阿姐!你就别生气了。我现下不是好好的吗?” “只是船上的货物被劫去大半,还有些随着船只,沉入水中。只救回来三分之一。” 林念北看着三姐的脸色,缓和些了,心里才舒口气:“放心吧,后续有父亲和四叔收尾呢!出不了岔子。” 林念北惋惜:“唉,只是可惜了,家族筹谋了这么久,货物全折在半道上。” 林永晴:“货物没了还可以在赚,人没事就成!至于皇商的事情,急不得!父亲还会差人送一批货进京的。” 林永晴抬手遮住阳光,眺望远处。亭上视野极好,桃花池、桃花林和梅林的光景尽收眼底。 入秋时节,树叶尖尖已有泛黄。这还是林念北,第一次见识北方的秋! 在亭上畅聊许久,朗朗的稚子读书声传来,二人才回院子。 —— 回到晨曦阁,又闻到熟悉的玉兰芬香,心情畅快。 林念北大步流星去一楼偏房,查看小猫咪福宝的情况。 福宝蔫了吧唧,蜷缩在柜子角落。耷拉着脑袋,四肢缩在一起。无精打采的。 惹得林念北眉心一皱。 原本娇小的身子,团成团,越发显得弱小无助可怜。 完全没了昨日在店里时,张牙舞爪,活泼可爱的模样。 书奕不知在哪里端来一碗清水。林念北顺势接到手中。悄悄的递到福宝身边。 “福宝,乖!起来喝水。” 尽管林念北放碗的动作很轻,但瓷碗落地的清响和轻颤,还是惊扰了福宝。 听到动静,小猫咪睫毛猛然一颤,簌的张开眼睛。 透着蓝膜,晶莹剔透的眼眸闪动。见到来人,身子下意识往后缩。显然被吓到了。 方才还在打盹,嗅了嗅鼻子。瞪大双眼盯着来人,又扭头四处观望后,才探头到碗口,伸长舌头,舔舐喝水。 林念北不禁感慨,福宝惊慌失措的吃东西,小心翼翼的模样。何尝不是眼下的自己呢! 果然人和动物是一样的。面对陌生环境和处境。就算伪装得再好,心底也会有不安之时。 只是人比动物多一层伪装罢了。 林念北蹲着身体,呆呆看福宝喝水。 书奕拿过一盒吃食,叫了三回:“公子,要不要给福宝吃点粮食?它昨日回来就没吃过东西!” “公子?” “公子?” 林念北回过神来,回头盯着书奕手里的粮食:“哦,给我吧!” 顺手接过,是今早厨房处理过的生鱼片。跟刚才一样,放在小猫咪面前。 “喵!” 这回,闻着腥味,福宝倒没有躲,反而喵叫一声,埋头库库吃鱼片。 一边吃,还一边发出低吼。一脸满足样,护食得很,生怕别人抢。 见他吃了,林念北摸摸它的小脑袋:“真是只小馋猫,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随后他站起来,边走边说:“书奕,日后上心些。吃食都像今日一样,要新鲜的食材。” “是,公子!” 书奕跟在后面连连点头。林念北来到院子,终于可以好好欣赏院中景致了。 墙角的玉兰,郁郁葱葱。花期虽过,却依然带有盈盈香气,铺满整个院落。 假山墙边底下,一排野菊,五光十色,各有风采。林念北还是最钟爱纯白色的。 阳光普照下,摇曳黄色光泽,甚是好看。 来到廊下,踩着石子小路,摘一朵白菊。 “书奕,拿这朵到楼上插花。”林念北说着,把花递给他。 书奕又把花拿给书酉,林念北并没有说什么。不一会,只传来书酉上楼的声音。 来到院中石桌坐下。林念北问:“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哦,公子是说那日在船上的程公子吗?” “废话,当然是他了!” 林念北翻了个白眼,书奕挠挠头:“那程公子不知何许人也。今早我问府里的纪管家。” “他说京城姓程的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咱们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说完,书奕小心翼翼的看公子脸色,果然看到公子脸色一沉。 林念北刚要开口,见状书奕连忙解释:“哦不过公子放心,纪管家说会帮我们留意的。” “而且他还说,府中书塾就有一位程家公子。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不过...” 林念北扭头追问是:“不过什么!” “不过,书塾里的程公子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课了。” 闻言,林念北看向书塾方向,站起来:“算了,既然是书塾的学子,日后会见着的,不急于一时。” “对了书奕,把我从临安带来的阿婆丁种上。不知道北方的气候能不能培育出来。” 阿婆丁可是林念北从海外带回来的品种,还是稀有的蓝色阿婆丁。他可宝贝这呢! —— 忙完花卉种植,午时用过膳食后。林念北又回屋收拾明日去外祖家的礼品,美美的睡个午觉。 直到听到书奕嚷嚷。 “公子,公子。快起来!” “五姑娘已经在下面等着你了!”书奕跑上楼催促他起床。 林念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嚷,只漏了半个脑袋在外面,睡得正香。 被书奕的声音吵醒抱怨嘟囔两句。听到五姑娘后立马从床上弹起来。 本想着收拾行李已经够累的了,可以睡个懒觉。没想到他把正事给忘了。午饭时说好的,许之鸢带他逛许府。 该死,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卧槽,书奕你怎么不早叫醒我!人来了你才喊我起床!存心的吧你!”林念北看向阳台,外面亮堂堂的,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 “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未时了!”书奕手里拿着衣服,往后面看去,给了书酉一个眼神。 书酉秒懂,下楼端水去了! “我靠,都这会了!” 他也懒得抱怨什么,赶紧下床照镜子收拾收拾。 书奕顺势给他披上衣服。 林念北的头发歪歪扭扭地耷拉在上面。热水还没来,就先让书奕给他重新梳洗一番。 他随口问了一句:“书奕,五姑娘来多久了?” “来了有一会儿,我去前院领完衣服回来,就看见她们在楼下了!是书酉招待的她们。” 书奕给他梳个半束发,用一条蓝灰色发带绑住。 总算,大功告成了。 “今天都在府里,就不用别发簪!” 林念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蓝灰色的发带飘逸着,很是满意! 刚好,书酉端着热水进来了! 洗漱完毕!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干净,“噔噔噔”往楼下去了! —— “姑娘,我们坐这有一会了。这个林公子怎么那么懒,还不起床啊!” 彩环丫鬟抱怨,她们坐在这有一盏茶的工夫了,人影都没见着!忍不住多说几句。 “彩环,我怎么跟你说的。在外不许嘴碎说别人。你都忘了?安心等着便是。” 许之鸢开玩笑的骂她几句。毕竟彩环从小跟着她,她的性格最是直来直去,简单,率真。 另一个丫鬟彩枝,一直在捂嘴笑。她年龄小,机灵能干,心眼子也多。是祖母赏给她的丫鬟。 本来招待她们的小厮书酉,也不见踪影。趁着没人,许之鸢打量四周。 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二次进晨曦阁。 第一次是她14岁及笄,祖母让她选院子时。匆匆进来瞧了一眼。 那时的晨曦阁平常用来招待客人,还比较空,陈设都是老旧的。但是院中的广玉兰她看一眼就喜欢。 每每经过这一块,都能闻到玉兰花香。现在呆在院中,还能闻到一股清幽香气。 但她为了离祖母近一些,于是选了东院的一处宅院。说来也是可惜,就这样和晨曦阁错过了! 不过现在的晨曦阁靓丽许多。单单院中,多了一棵桃树,还有各色的秋菊,盆栽,墙边爬满蓝雪花。五颜六色的,美不胜收。 房间里也添了新的桌椅陈设,古色古香的。就算呆一整天也不会腻。 还有外面向着明德湖的大阳台,竟然还有一个秋千。这是之前没有的。 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荡秋千。静静的坐上面随风飘荡,满湖的风景尽收眼底,好不惬意。让人沉醉在微微地秋风中。 第36章 相约逛府 林念北三人下楼,直奔厢房。只听到一阵笑声,就知道她们在阳台! 也不知外甥女有没有生气,脸上的匆忙,见到人后马上变脸。 林念北面带淡雅的笑容,加上脸上的水珠,让他整个人显得水嫩,红润。谁见了不迷糊。特别是彩环,彩枝两个丫鬟。脸瞬间通红。刚才还说见了林公子,要狠狠骂他一顿呢。现在怕是早就云里雾里了吧。 “哟,终于舍得起来了!林舅舅,让我一顿好等!”许之鸢听到屋里的动静,回头嘟囔一句! “好姐姐,我睡过头了。给您赔不是了!”林念北连忙赔笑。不过他一直看着许之鸢。 下午她换了一身淡绿色流光粉的百花裙摆。荡着秋千,清风拂面,衣裙随风飘摇,像是画中仙子人间隙戏。真是流水落花,不及她半分颜色。 “我给你带了点心。春香楼的红枣糕。”许之鸢淡淡的语气,没了刚才的尖酸。 彩枝已经把菜篮子拿到阳台的桌子上。打开把点心一一摆放好。不得不说,彩枝真的机灵懂事。 林念北咽口水,笑嘻嘻的说:“我的好姐姐,谢谢了!知道我刚起来,还带点心!” 拿起筷子,猛猛干饭。实在是饿得慌。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一会有得你跑,我们家还是很大的。”许之鸢看他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着摇摇头。 “这个也是春香楼的吗?好好吃,香香糯糯的。”林念北嘴里吃着一个,筷子夹了一只扬了扬。咬字不太清楚,他是吃得真香。 她瞄了一眼:“这也是春香楼的糯米鸡,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怎么好吃的东西呢!改天带我去春香楼呗,就当我请你吃饭,有劳你带我熟悉府里上下。”他吃完一个糯米鸡连连夸赞,说完又一口闷一个,嘴巴鼓鼓的。看的许之鸢连连笑了好久,可爱极了。 “好啊,那我得好好宰你一顿大餐!”她在秋千上欢快的踢着小脚丫。 “好说,好说。钱包管够!”临安首富之子底气十足! “趁着现在吃下午茶,我先跟你说说府里的情况吧!”许紫鸢开始给他科普府里的情况。 “嗯,你讲,我听着呢!”林念北一边吃一边认真听着! “我们许府位于京城城西,外面是梧桐巷,后街是清水湾。府里分为五个区域对应五大湖泊。前院,明德湖畔,北院,西院和东院。” “五个湖泊分别是,最大的明德湖。”她还用芊芊玉指指着外面:“喏,外面就是明德湖。还有西院的芙蓉池,东院的明秀池,北院的梅香池,还有书塾的清风池。前院还有个小小的百花渠。” 许之鸢优美恬淡的声音,缓缓而出。她看向林念北,接着说: “你应该知道,北院是我祖母的院子。你今早已经去过了。祖母有两个儿子。我父亲许巍毅住在西院,大伯一家住在东院。前院和中央区域主要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我们家的格局大概就是这样!细节等会我带走一遍,再仔细同你讲!” 许之鸢这时下了秋千,双手搭在围栏上,看着湖面。 “说实话,你们家跟我临安差不多大。但是你们家水池真的很多,风景秀丽许多。”林念北感慨这里十步一湖,五步一景。 “那是当然,这可是圣人御赐的宅院。住了几辈子了!长安城中能比得过我们家的没有几户人家!你看看这湖景,美不美!”她让彩环不用再推秋千了。 “美啊,是我见过最美的了,见过一面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繁华美景。恨我不早一点来到这里,早一点感受自然风光的熏陶...!”彩虹屁夸夸上线。 许之鸢扶额满脸黑线,兄弟,你戏过了! “走吧,带我领略许府美景!”林念北吃完自顾自的说着。 “那行。走,带你认识认识!”许紫鸢说着直直往院外走。林念北跟在后面。 “你住的院子叫什么你知道吧?”她停下来看向林念北。 “知道啊,之前叫云香苑,现在我改叫晨曦阁!”林念北上挑着眉眼,这个问题不是小菜一碟吗。 得到满意的答复,许之鸢继续往前走,穿过厢房,来到院中! “不错嘛,看来有做功课。晨曦阁算是许府中最好的小院了!特别是这棵广玉兰,我就很喜欢。托你的福,我也是有幸参观晨曦阁了!”她很是欣喜。兴奋的神情呼之若出。 “我也很喜欢广玉兰,还有这里的一切。跟我临安的格局很像。住在里面感觉很安心!”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心里自然开心。这一切都归功于三姐,把这里布置得那么好。心里暖暖的! “晨曦阁确实不错。走吧,带你去府里逛逛。好看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呢!”说着,她就先一步出院子。期间,许之鸢让彩枝把菜篮子拿回厨房了。 林念北跟在她后面。快步走向前,与许之鸢并排。 “我们先从西院开始吧。”许之鸢走的比较慢。 “好,都听你的!今天我就是五姑娘的小跟班!”林念北开玩笑的跟上。 “这里出来看到的是清风池,崇德书塾就在对面。我们最后在介绍哪里吧!先跟我来。”她缓缓移步左边,耐心的讲解。 “晨曦阁东边有棵胡杨,还有一棵紫藤缠在上面。每年夏天,紫藤花开,一穗穗花蕊盛开,很美。你在晨曦阁里面都能看得到。现在秋天,高大的胡杨绿油油的,晚秋的时候还会落叶,也很美!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许之鸢停留在胡杨树下。抬头望去。胡杨有四五人宽,六七丈高(22米左右),树底下用石头砌起圆形围栏,坐在底下看风景,很惬意。 “紫藤缠树,真的很美好,我已经能想象到夏天满树紫色花蕊的样子了!让我想起岭南的一首曲子。”林念北还在陶醉中。 “什么曲子,唱来听听!”许紫鸢好奇的心被点燃,也想听听岭南曲调! “《藤缠树》,岭南曲调。我就唱两句。”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有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歌声婉转动听,曲调新颖独特,很有地区风格。让人流连,沉浸其中。加上林念北清亮悠扬,绘声绘色的演唱更加引人倾听。 许久未唱,还好没有生疏!平常他除了吹笛子,唱曲便是第二爱号! 许之鸢也没想到小舅子还有这活啊! “好听,好听。没想到你不仅笛子吹的好听,歌也唱得这般好!”许之鸢还是第一次听到林念北唱歌,动听迷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让人耳目一新。岭南的曲调在京城不常听到,今天忽然传来不一样的风格,真的如悦佳音。 就连路过的丫鬟小厮们,都驻足聆听林念北动听的歌声!一脸陶醉。 “哈哈哈,我也是看到这棵紫藤缠着胡杨,纠缠在一起才想起来这首曲子。登不得大雅之堂。私下胡乱唱几句。”林念北摆摆手,脸上笑容洋溢。 “你真的,每天都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许之鸢盯着林念北看。 林念北都不好意思了!脸上红扑扑的。 “来吧,我们从桥上过去。前面就是西院!”许之鸢先一步来到桥上。倚着石桥的栅栏。 “这座就是月影桥!每当夜晚,花灯亮起,照亮水面。不管你从哪个角度看,都能看到水中倒影着月牙。所以就叫月影桥!” 她站在桥上,似乎也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记得她洋溢着青春的笑容,随风飘洒的发丝。还有淡淡的槐花香! 林念北也来到她身边,眺望远处。 “南边是芙蓉池,北边是清风池。芙蓉池上是父亲,母亲居住的地方。你看,那就是母亲的芙华苑。昨天晚上一起吃饭的地方你还记得吧?”许之鸢手指着水面上的一所房子,看向他。 “我知道,这两日我都是去阿姐那用饭的!你还别说,芙蓉池真的好美。水面上莲花朵朵,还是我最喜欢的粉莲花。”林念北顺着她的方向,远远看着湖面的光景。阵阵感慨,芙蓉池真的很大,大概有一亩。 “你看,那个小点的阁楼。就是子航的住所。”她又指着远处水面上的房子。 “哦,原来那就是子航的房间啊!我还以为子航跟阿姐住一块呢!”他一开始以为子航也住在芙华苑呢!毕竟他还那么小。 “你想多了,他已五岁。在我们家,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就要分房睡。他住的阁楼叫宝书斋,原先是母亲留给我住的。我想离祖母近一点就拒绝了。现在便宜子航这小子了!住在芙蓉池上,是西院最好的院子。”许之鸢看着湖面荡起的涟漪,接着说: “而且芙蓉池边上栽种有紫丁香和垂柳,每年夏天四五月份开满丁香。美不胜收,香气扑鼻。那景色才叫一绝。在过不久,晚秋时节差不多树叶变黄,也很美。到时候你也能欣赏。湖边都是金黄色的震撼啦!”说完,欣喜的看向一旁的林念北。发现他正专注的观赏。 不得不说,今天是她第一次看见半束发的林念北。 没有像往常一样戴帽子,只是简单的拿发带绑住。其余的垂落在一旁,齐腰。眼睛如水清澈明亮,加上帅气稚嫩的脸庞,整个人散发着青春又有股慵懒的气息。让人欲罢不能。一时间驻足许久,盯着他傻笑! 人啊,长得太好看,难免让人盯着!不知是对是错。 还是一旁的林念北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她还一脸花痴的样子出神。 要不是身后的彩环提醒。许之鸢才回过神来。她尴尬的往前走。 可能她心里也在想,美色误事吧哈哈哈! 某人被盯得,老脸通红。外甥女,京城的闺秀都这般打直球的吗! 余光看了一眼,连忙撇开,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