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4》 第16章 李玲 吃完饭,乐峰拿着带来的一把吉他回到了宿舍。 吃了点买的营养药,乐峰在单杠上挥汗如雨,练到双手肌肉发疼,乐峰提着吉他,拿了把椅子坐在阳台。 阳台上越来越多的人上来晒衣服,听到有人弹琴唱歌,都聚过来听。 “哟,小老三,唱的不错啊。很有才华啊”一群刚下班的年轻人围着乐峰,乐峰也不惧场,微笑着继续唱着。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朴树的这首校园歌曲,很合适的这帮18-25岁之间的年轻打工男女。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这群十六岁便辍学南下的少年,在他们懵懂的年纪,谁没有过心里的那朵花?是啊,如今他们在哪里? 这首歌直击人的心灵,顿时掌声雷动。 乐峰瞥见了人潮中的涟漪。 李玲拨开人群走上前,165cm的身高在女工中格外显眼。洗褪色的碎花连衣裙,裹着窈窕身段,湿发滴落的水珠滚进锁骨凹槽,那双麋鹿般的大眼睛在暮色里漾着清纯的光。 “小老三,你弹的真好听。再弹一首?” “唱的不好,不献丑了。”乐峰急忙推脱。 李玲是这个厂里公认的厂花。长得极为清纯漂亮。他认识她,是因为她后来跟他姐熟悉。 女孩让他印象深刻还是那场血色闹剧- 因为厂里有很多人追求她,其中有两个男孩,还为了她争风吃醋,其中一个拿刀捅了对方,差点没要了对方的命。 这事还是乐爸去处理的,结果一个锒铛入狱,一个终身残疾。 而李玲像只受惊的雀鸟逃离工厂,只偶尔给乐花写信。多年后乐花参加她婚礼,乐花说她变化好大,嫁给了一个有钱人,据说被人包养好几年转正,最后结局也很凄惨。——这些碎片在乐峰脑中拼接时,他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海飞丝柠檬香,恍如隔世。 “再来一首嘛。”女孩期盼着说道。 乐峰看着她这张精致的脸,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就再唱一首,唱完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就开始弹起来。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啊,到底我该如何表达,她能接受我吗?~” 一手筷子兄弟的情歌,很应景。众人听入迷了。弹唱完了,乐峰给众人拱手,急忙回到宿舍。 纷纷散去,李玲却仍旧呆站着,过了一会,她来到乐峰房间,看着正拆着新买的磁带的乐峰,说道“小帅哥。” 乐峰被吓一跳,看着进来的美人,有点颤声问道“你……有事,。?” 少女气息裹着柠檬香漫进狭小宿舍,铁架床的锈味瞬间溃退。她垂眼盯着琴箱裂纹:“你唱的歌……能把人魂掏空。”指甲划过木材纹理的沙沙声,像在剥开结痂的旧伤。 “教我弹琴好么?” 乐峰撞进她眼底的幽潭——那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的光,与前世记忆中金丝雀折断翅膀的剪影重叠。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飘:“有时间就教你。” “真的吗?谢谢!”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表情。 李玲刚走,乐花和殷梅一起进了房间, “哟,刚刚那个漂亮妹子是来找你的?”殷梅笑着说道。“峰仔,很有魅力啊。” “梅姐,你就喜欢拿我开玩笑。” “哪有啊,你现在可出名了,刚在楼下洗衣服,就听到她们议论你小老三,弹吉他唱歌,可好听了。”殷梅笑道。 “老灭,你啥时候会弹吉他了?我怎么不知道?”乐花好奇的问。 “我都在酒吧驻唱半个月了,你都没来看我。” “是爸不让去啊。”乐花有点委屈的说道。 乐峰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手链,也花了乐峰一千块,他递给殷梅,说道“梅姐,这次我去香港,给你买的?” “哇,天啊。这么漂亮。阿花,你看你老弟对我多好,我要嫁给他…” “切,我老弟已经有女朋友了。”乐花没有吃醋,因为乐峰送给她的项链,贵重的多。 “谁啊?”殷梅笑着说道。 “老板的女儿。” “阿花,你老弟好厉害。这么小的年纪,赚这么多钱。” “谁叫你不早点嫁给他,现在人家有女朋友了,你没机会了。” 殷梅装作伤心的表情。说道“老板的女儿,比李玲还水灵吗?” 未等乐峰回答,殷梅笑着拉着乐花走了? 次日上午,乐峰7点就起床了。给自己定好了严格的计划,坚持锻炼身体。在阳台上做了十来分钟单杠的训练,拉伸手脚后,换了衣服出门去篮球场上训练。 运球,控球,折返跑,上篮,跳投,三分,炽热的太阳,没有挡住他蜕变的决心。 中午打好饭,坐在食堂位置上,不断有人拍他肩膀:“音乐天才!晚上再唱两首啊!”——昨夜阳台那两首歌,已让他在几百人工厂里出名了。 他无奈的笑笑,正想将饭带去门卫室吃,突然有个人坐在他对面,乐峰抬头一看,原来是李玲。 李玲端着餐盘切开嘈杂人声,黑色短裤裹着修长双腿,oversize蓝T恤领口滑下小半肩头,松垮的蝴蝶结发髻垂落几缕碎发。十八岁的妩媚混着少女青涩,像未熟透的水蜜桃沁着露珠。 这女孩天生有几分妩媚,现在年纪还小,以后肯定迷倒万千少男。 “小帅哥~”她落座时带起一阵甜香,“晚上七点半下班,你在宿舍等我哟。” 乐峰呛咳出声,米粒黏在喉管火辣辣地烧:“我、等你?” 李玲耳根瞬间漫上红潮,丹凤眼波光潋滟:“教你弹吉他呀!昨晚答应过的……”指尖戳向他手背,葱白指甲盖泛着贝壳光泽,“你思想不纯洁!” 乐峰看着她这对丹凤桃花眼流露出来的妩媚,急忙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讨厌,就这样说好了。”说完端着饭走了。乐峰看着她背影,嘿嘿一笑。 第17章 葬花吟 晚上,乐峰躺在床上,门口出现了一个靓丽的身影,披肩长发泻在白色短衫上,牛仔短裤裹着修长的腿,那双鹿眼在暮色里漾着水光,正撞见乐峰架着二郎腿在铁架床边冥想。 “来了?”乐峰睁眼时喉结微动,木凳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声响,“坐。” 李玲将门关上,坐了下来,乐峰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水味,瞟了一下她,余光扫过她刚化的眉,小妮子还特意打扮过了。 孤男寡女,门又关上了,气氛有些尴尬。 乐峰抓过吉他打破僵局:“美女,想学什么曲子?” “我叫李玲,不要叫我美女,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玲姐。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李玲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 “我叫乐峰,我才不叫你玲姐。我叫你小玲或者是叫你老李,你自己选一个,”乐峰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你要死啊,叫我老李。”李玲轻锤了他一下,举止之间尽显风情,让乐峰不由得有点心悬勒马. “好了,别闹了,你学弹什么曲子?“乐峰不敢再跟她闹下去,赶紧问她。 “你弹什么,我学什么。”李玲看这个小男人,越发觉得他有意思。 “行吧,我先教你弹吉他的手型,以及这个琴弦是怎么弹的,高中低音怎么弹。”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乐峰教她左手左手按弦,右手拨弦,基础和弦,扫弦技巧,让她自己亲手操作。乐峰抓着她的手不断调整角度,李玲学的很认真,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音乐,而且有点天赋。 李玲看着乐峰,说道“小峰子,你给姐姐弹首曲子吧” “你想听什么?” “随便。” 当《葬花吟》的旋律从吉他淌出,悲音在铁皮屋里撞出回响,李玲望着少年低垂的睫毛,泪珠砸在牛仔短裤上洇开深色圆点。十九岁的心防被凄绝的旋律撕开裂口,像春蚕咬破茧壳探出触角。 “这是红楼梦的曲子?”李玲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是的。叫做葬花吟。好听么?” “你这样的天才——”她抹泪时睫毛膏染黑下眼睑,“长大要祸害多少姑娘?” 乐峰拨响一个颤音:“比如你?” 两人目光在满屋松香味里绞紧。她忽然笑出声,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修长的指尖戳向他心口:“毛没长齐就想当贾宝玉?” 乐峰猛地搁下吉他,床架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的声音。 “回吧,我爸妈该下夜班了。” 李玲起身,白炽灯管在她锁骨凹槽投下晃动的阴影:“明天…还教我吗?” 乐峰点点头。 她推门瞬间又回头,发梢勾住生锈的门栓,她看了一眼他,莞尔一笑的离去。 乐峰仍旧过着自律的生活,白天运动,写歌,练歌,晚上教李玲弹吉他。两人关系越来越熟络。而李玲在他的帮助下,开始会弹一些简单的曲子。 乐峰发现她在音乐上很有天赋,无论是学吉他,还是她声音的音色,能高能低,唱歌能抓住节奏。 乐峰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给她几首歌? 晚上,李玲照例来到乐峰的宿舍,柳叶眉,丹凤眼,口红,修身粉色短袖绷着饱满胸线,牛仔短裤下双腿光洁如象牙,细高跟凉鞋踩在水泥地上嗒嗒作响——她像枚熟透的水蜜桃滚进工棚宿舍。 她还穿了双高跟凉鞋,站起来比乐峰高了小半个头。 “老李~”乐峰吹了声口哨,“穿这么靓去拱哪个猪圈?” 李玲指尖戳向他额头:“再叫老李把你吉他弦扯断!”转身时发梢扫过他鼻尖,“姐姐这身段够格当时装模特吧?” 何止~”乐峰盯着她腰臀曲线,“厂里狐狸精转世。” “呸!” 李玲白了他一眼,学着弹起吉他,有模有样。 她长相很漂亮,音色也不错,乐峰突然想到以后他要是能把她捧红,那她就可以跟她悲惨的一生说再见了。 香港乐坛里,成名的那些巨星,90年代身材长相俱佳的,乐峰能想到的只有陈慧娴和叶倩文了,这两位现在都接近30了,其他女明星没有比她条件更好的。只要出几张畅销的专辑,她未必火不起来。 “老李,你想不想当歌手啊?” “歌手?想啊。可是我哪够资格啊,那些歌手都是大明星。” “你傻啊,她们成名前都是普通人,都是靠人捧的。” “我没有人捧啊,我又不认识人。而且我只有高中文化。”李玲内心还是有点自卑。 “当歌手又没有文凭限制。叶玉卿还是酒店领班呢!”乐峰拍飞空中蚊虫,“港城现在满地星探,缺的是你这种未经雕琢的璞玉。”他目光烙在她起伏的锁骨:“这副嗓子这张脸,不该烂在缝纫机前。我捧你。” 她突然笑出眼泪,染红的指甲掐住他手腕,“小鬼头知道捧人要多少钱吗?你自己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你拿啥捧我?姐姐我谢谢的好意了。歌手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去想的了。赚点钱将来自己开个小店,找个男人嫁了。” “你这么想嫁人啊?” “你又不娶我,还不允许我嫁人啊。我爸妈都催着我回去相亲。” “你过分了啊,挑逗一个学生。”乐峰无语的说道。 “我也知道。你将来会有远大前景。姐姐跟你走的不是一条路。”说着她竟有些伤感。 “得得得,你当我胡说八道,不说这个了,今天你得把《同桌的你》弹下来。。。” 乐峰一边教着她弹吉他,心里已经打算要把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拯救出来。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冥冥之中的缘分吧。他既然重生一回,就有责任改变身边一些人的命运。 重生是一种幸运,更是一种责任。 重生不是彩票头奖,是给溺水者递绳的使命。这个叫李玲的姑娘,必须挣脱前世注定的沉沦轨迹,哪怕要把她推往他从未涉足的星途荆棘。 两个人练了半小时的歌,李玲终于学会完整弹一首歌了。。 李玲走后,乐峰拿起一瓶牛奶,慢慢喝起来。在这个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到处还都是工厂,他要怎么样才能积累足够多的财富,用来面对2000年后的互联网时代,以及2010年后的移动互联网时代? 这一晚,乐峰想了很多。 第18章 我跟她是朋友 8月8日,乐峰的《在路上》专辑在全球同步引爆。滚石唱片重金砸下香港尖沙咀的巨幅广告牌,台北电台黄金时段轮番轰炸,首周销量便如火箭般冲破五万张。港媒《明报》头版标题赫然咆哮:“内地摇滚革命!流水线里爬出的吉他诗人”。连词坛鬼才黄霑在《今夜不设防》节目中都举着他的CD,啧啧称奇:“这后生仔硬是把铁锈味炼成了金唱片!” 然而,身处风暴眼的乐峰,此刻却像个与世隔绝的考古学家,正蜷缩在昏暗的厂区宿舍里。一盏老旧的台灯在曲谱稿纸上晕开昏黄的光圈,他屏息凝神,从记忆深处艰难地打捞着未来的旋律: 周蕙《约定》那标志性的副歌转音,他推敲了整整七稿; 梁静茹《勇气》的和弦走向,他反复揣摩,试图捕捉邓丽君《我只在乎你》那份蚀骨的缠绵; 那英《征服》撕裂灵魂的高潮段落,更是耗尽心力,铅笔尖生生戳穿了三张稿纸,才找回那份炸裂感。 整整一周,焚膏继晷。他终于将六首未来的金曲打磨成型:周蕙的《约定》、梁静茹的《勇气》、以及那英的《征服》、《白天不懂夜的黑》、《梦醒了》、《梦一场》。这些歌,上辈子他曾痴迷,尤其是那英的嗓音——虽然后来综艺节目几乎败光了她的路人缘,但那些刻在时光里的旋律,魅力不减分毫。《征服》与《梦醒了》本该在97年面世,《梦一场》更是99年的遗珠。乐峰嘴角微扬,既然重活一次,这些好歌,他就不客气地“截获”了。 歌词的记忆难免模糊,他只能一遍遍推敲、修改。毕竟,女人的歌听得再多,自己终究唱得少。幸而,他有着近乎刻录机般的好记性。一周后,厚厚的稿纸终于堆叠修改完毕,尘埃落定。 曲谱刚整理好,乐峰便拨通了郭冬芸的电话。 8月10日下午,一辆锃亮的黑色商务车无声地滑停在厂门口。车门开启,郭冬芸款款而下。宽大的墨镜遮不住烈焰红唇,上身一件质感轻盈的无袖薄衫,衣袂飘飘,轮廓柔和;下身搭配利落的黑色七分裤,完美勾勒出她修长优雅的腿部线条,通身透着随性又洗练的都市精英范儿。丰满的胸线更添几分成熟韵味,整个人婀娜生姿,风情万种。 她走到门卫室窗前,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磁性:“劳驾,请帮我叫一下乐峰乐先生。” 门卫的眼睛几乎黏在她身上,半晌才回过神。乐峰闻声从里面走出,瞥了一眼这位光彩照人的访客,平静道:“稍等,我让她下来。” 几分钟后,李玲提着行李箱出现在厂门口。一身利落的牛仔装,马尾辫高高束起,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郭冬芸的目光锐利而专业,指尖轻轻托起李玲的下巴,审视着:“妹妹这双丹凤眼,这副身段,天生就是吃镜头饭的料。” 李玲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赞美弄得手足无措,脸颊微红,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望向乐峰,眼神里透着紧张。 乐峰递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别紧张,这位是滚石唱片的内地负责人,郭冬芸郭小姐。到了香港,一切听她安排。走吧,上车。” 司机麻利地将行李搬上车。郭冬芸与李玲并肩坐在后排,乐峰则占据了副驾驶座。 郭冬芸不愧是社交场上的顶级掠食者。不到半小时,她那春风化雨般的亲和力,就让涉世未深的李玲卸下了所有防备。家庭背景、性格喜好……李玲像一张摊开的白纸,不知不觉间被郭冬芸看了个通透。 “香港的海风最是伤皮肤,”郭冬芸自然地掏出一盒精致的SK-II面膜,塞进李玲掌心,“这个你拿着用。” 李玲望着眼前这位美得让她心生羡慕的姐姐,从初见的高冷疏离,到此刻的平易近人,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熨帖着她的心,好感度直线飙升。 郭冬芸微微侧身,问前排的乐峰:“这次打算在香港待几天?” “最多一周。”乐峰将棒球帽檐压得更低,声音带着点慵懒,“马上开学了,25号前得赶回学校。” “这么快?”郭冬芸挑眉。 “我就负责唱个小样,剩下的事交给你。”乐峰顿了顿,“对了,钟兴民那边,明天能到位吧?”他特意点名了这位十年后将成为周杰伦御用编曲的大师。 “放心,打过招呼了。”郭冬芸笑道,“人家一听是你,连夜从新加坡买了机票赶过来。乐峰,你现在可是圈里最神秘的红人,多少人想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呢。” 乐峰在帽檐下扯了扯嘴角:“人怕出名猪怕壮,太红未必是好事。” “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郭冬芸佯怒,“你是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怎么熬过来的!专辑一炮而红,你这位正主倒好,拍拍屁股躲回内地清闲。香港的狗仔天天在我楼下蹲守,想挖你的新闻,结果连根毛都拍不到!我天天被人围追堵截……” 一旁的李玲听得彻底懵了,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紧。乐峰之前跟她提过去香港录专辑的事,她只当是玩笑话。乐峰……真的火了? “你为啥非得指定要钟兴民?滚石好的编曲师那么多,你认识他?”郭冬芸不解的问道。这个钟兴民,如果不是乐峰刻意提醒,郭冬芸压根就不认识。 “额,我听过他的作品,很不错。你们滚石的编曲师,太贵了。” 到了香格里拉酒店,乐峰开了一个套房,李玲第一次来到香港,看到繁华的城市,豪华的酒店,一切有些不真实。 “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乐峰跟她说了一声,就来到楼下的咖啡厅。 郭冬芸优雅地靠在座椅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敲着扶手,目光带着一丝玩味:“安顿好你的小姑娘了?” “咳,别乱说,”乐峰略显尴尬地坐下,摸了摸鼻子,“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女朋友你见过的。” “哦?”郭冬芸眉梢微挑,红唇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不是女朋友……那就是小情人咯?”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这思想能不能单纯一点……”乐峰无奈扶额。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郭冬芸忽然倾身向前,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了然,“我看她那眼神,黏在你身上就挪不开……”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乐峰,“她肯定跟你上过床。” “打住!”乐峰有点无语“想啥呢?我跟她是朋友” 郭冬芸微微一怔,随即靠回椅背,脸上笑意未减,眼底却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涩:“哎,行吧……”她轻飘飘地应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短暂的沉默后,她似乎调整好了情绪,重拾那份八面玲珑的姿态,带着审视问道:“这姑娘长得倒是不错,不过气质嘛……还是差了点意思。说说,为什么选她捧?” “她……挺不容易的,”乐峰避开了郭冬芸探究的目光,望向窗外飞驰的景色,“长相嗓音都有潜力,我不想看她就这么埋没了。” 郭冬芸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揶揄和审视:“呵……我该夸你有情有义呢,”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还是该说你……是个‘渣男’呢?” “我跟她就是朋友!”乐峰立刻反驳,语气有点急,“捧红她对我们都是好事,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第19章 飓风娱乐 乐峰从包里掏出一叠纸,纸张边缘微微卷曲,密密麻麻的音符与修改痕迹交错。 郭冬芸接过,起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可下一秒,她的指尖微微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死死钉在纸上,连呼吸都无意识地屏住。 二十分钟。 整整二十分钟,她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叠纸上的旋律。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读完,她才缓缓抬头,喉咙发紧,嗓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又是你写的?” 乐峰正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不然呢?“ 郭冬芸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胸口泛起一种奇异的灼热感。 一次听《在路上》,她惊为天人,只道是撞见了稀世天才;第二次庆功宴上的惊鸿一瞥,她感受到他远超年龄的成熟思想;而此刻……眼前这叠纸,根本就是凡人无法企及的领域! “你真是个……怪物。”她低声道,声音里混杂着无法抑制的惊叹、近乎虔诚的敬畏,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悄然滋生的柔软。这“怪物”二字,此刻竟带着一种奇异的心悸。 她垂下眼睫,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歌词上,可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 郭冬芸拿出《约定》的歌词,“明明每个字都简单,可连在一起……就像有人攥住了我的心脏。这首歌又甜又浪漫” “这首勇气,旋律…你到底……经历过多少爱情,才能把‘懦弱’和‘勇敢’写进同一句歌词?” 乐峰只是透过烟雾看着她笑,那笑容云淡风轻,没有半分要解答的意思。这些歌本就是前世时光淘洗出的真金,它们的优秀毋庸置疑,经久不衰是它们的宿命。他只是个“搬运工”,何须解释? “这首征服,”她的目光扫过高潮部分的歌词,忽然觉得喉咙发干。“这不像写出来的歌。”她哑声道,“像从伤口里直接挖出来的……血淋淋的,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梦一场》的标题上,久久未动。 “……这首歌太残忍了。”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她念出这句词时,舌尖泛起细微的苦涩,“你凭什么……连‘后悔’都能写得这么透彻?” 纸张在她手中微微发抖。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拥有一种近乎魔鬼般的天赋。他能轻易撕开人心最隐秘、最羞于启齿的褶皱,将爱情里所有的甜蜜、挣扎、撕裂、绝望,精准地拆解成冰冷的符号,再以天才之手,重组为足以致命的旋律毒药! 这种才华,强大到令人恐惧!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正像失足坠崖般,无可救药地被这恐惧本身所吸引!那光芒太耀眼,那深渊太诱人。 如同飞蛾,明知那火焰会将翅翼焚成灰烬,仍要不顾一切地扑向毁灭性的光明! “乐峰!”她突然连名带姓地厉声叫他,仿佛想用这种强硬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抬起眼时,眸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惊叹、忌惮、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这些歌……”她的声音因强行压抑而微微变调,“……你都给李玲?你知不知道,这里面随便一首,都可能是……核弹级的爆款!足以捧红任何一个歌手!” 烟雾后的乐峰,嘴角似乎弯了一下,眼神带着玩味:“怎么?你想要?给你,你唱吗?”那语气,像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 “算了吧!”郭冬芸几乎是立刻、带着一丝狼狈地拒绝,将视线重新锁死在稿纸上,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仍然深陷在那歌词构筑的情感泥沼里——甜蜜的陷阱、伤感的漩涡、撕裂的痛楚……它们交织缠绕,让她窒息又沉溺。一个念头疯狂地在她脑中盘旋、轰鸣:**他怎么会这么懂?他凭什么这么懂?!女人的心思、情感最幽微处的呻吟,他怎能揣摩得如此……入骨三分?!**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致命的吸引力,让她不知不觉间,防线已然失守。 “帮我办件事。”乐峰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混乱,平静得近乎冷酷。 “嗯?”郭冬芸有些茫然地抬头,思绪还沉浸在歌词的余韵里。 “找家可靠的律师事务所,”他的语调清晰、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给我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或者百慕大,注册一家离岸公司。然后,用这家离岸公司作为股东,在香港注册一家娱乐公司,名字就叫——飓风娱乐。” “啊?!”郭冬芸像是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从迷乱的情绪中惊醒,震惊地瞪大眼睛,红唇微张,半天合不拢。“离岸公司?飓风娱乐?!”她几乎是失声叫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注册这个干什么?!” “离岸公司,”乐峰弹了弹烟灰,眼神锐利如刀,“是为了把我的身份彻底藏在水面之下。飓风娱乐,”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就是未来与你们滚石,或者其他任何唱片公司合作的主体。我不希望‘乐峰’这个名字,出现在任何台前。” 他看向她,目光深沉:“李玲,将是飓风娱乐签下的第一位歌手。未来与滚石的合作模式,不会再像上次《在路上》那样,我只拿区区12%的分成。”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飓风娱乐,将与滚石五五分账。如果滚石不同意……”他轻轻呼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眼神冰冷而决绝,“那我就去找宝丽金,或者……华纳。” 郭冬芸彻底僵住了,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她怔怔地看着烟雾后那张年轻却深不可测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他的才华,却万万没想到,在那惊世骇俗的创作天赋之下,竟还隐藏着如此……老辣、缜密、野心勃勃的商业手腕和深谋远虑! “公司要提供顶级的录音棚!要支付编曲师、录音师、和声团队的高昂薪水!MV的拍摄费用、后期精修、母带制作!还有铺天盖地的宣传投放、渠道销售的打点……”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也带着一丝行业老手的笃定,“每一分钱都有去处,五五分账……公司会亏本的!这行规,几十年都是这样走的” “46是我的底线。”乐峰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所说的是利润的分成。如果滚石不愿意,我就找别的唱片公司谈。” “……好。”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攒勇气去面对老板的雷霆之怒,“我……去跟老板谈。” 第20章 与郭冬芸的约定 乐峰的目光穿透烟雾,落在郭冬芸脸上,清晰而笃定:“香港飓风娱乐,需要一个可靠的股东坐镇。你,来占15%的原始股。”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如果将来某天,你觉得飓风这片天地,更能让你施展才华,你愿意出来跟我干……” “我?跟你干?”郭冬芸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红唇弯起一个极具风情的弧度,眼神却带着审视和玩味。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语速缓慢而清晰:“等你什么时候……一年能赚一个亿的时候,”她故意拉长了“亿”字的尾音,“姐姐或许会考虑考虑哦。” “好,记住你今天的话。”乐峰非但没被激怒,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里藏着一种近乎狂妄的笃定,“将来,飓风……很可能把滚石都收入囊中。你看着吧。” “弟弟,”郭冬芸失笑摇头,看着眼前男孩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近乎燃烧的自信光芒,“你这玩笑……开得可真不小。”尽管这些天下来,她已深知他想法独到,野心勃勃,绝非池中之物。但“收购滚石”?这四个字的分量,让她本能地觉得荒谬。她哪里知道,网络时代开始后,滚石因为网络盗版的问题,濒临倒闭。 “我还是个学生,”乐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务实而沉稳,“飓风在香港的所有投资、运营、一应事务,从今天起,全权交给你负责。” “哦?”郭冬芸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作促狭的笑意,“这么放心我?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点危险的蛊惑,“等你的飓风赚了大钱,姐姐我卷款跑路了……你怎么办?”她等着看他露出哪怕一丝的犹豫或算计。 乐峰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飓风的核心,从来就不是钱,也不是那些合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目光锐利如鹰隼,“——是我。没有我,飓风就只是一张空壳,一堆废纸。”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她探究的视线:“香港,我信得过的人,目前只有你一个。我相信我的判断,你不会出卖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深处。 紧接着,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强大,甚至带着一丝俯瞰的意味:“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真的那么做了,”他轻轻弹了弹烟灰,动作随意,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从容,“我也无所谓。” 郭冬芸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你郭冬芸,”乐峰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果眼界真的如此短浅,只看得见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洞悉,“那我花这点钱,买一个看透人的教训,很值。” 他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放松,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至于东山再起?对我来说,不过是从头再来一遍罢了。易如反掌。” “……” 郭冬芸彻底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又强大得可怕的男人。他平静的话语像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她心口最深处,那根名为“震撼”的弦,被狠狠拨动,余音在胸腔里剧烈震颤。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个小男人,瘦弱却很有安全感,而且他野心很大,自己愿意听他的安排。 许久,郭冬芸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停顿了一下,清晰地说道,“如果……飓风娱乐的年度营收,能做到两千万港币……”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我就从滚石辞职,正式加入飓风。” “好!“一言为定。” “你不说说你的飓风娱乐的商业模式吗?单单靠李玲这个歌手?” 乐峰点燃一支香烟,烟头在昏暗的室内忽明忽暗。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仿佛为他的话语蒙上一层神秘的薄纱。 “飓风娱乐,“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我打造的第一个商业帝国。现在它或许只是颗种子,但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他弹了弹烟灰,眼神锐利如鹰:“第一步棋已经落下。作为核心创作者,我会持续输出优质歌曲,通过分成模式与各大唱片公司、歌手合作。音乐部门将采取轻资产运作——我们不涉足唱片制作发行,只掌握最核心的创作资源。让合作方承担宣传、发行成本,我们坐享其成。“ “这将是初期的主要盈利点。站稳脚跟后,我们会签约培养自己的歌手。等在香港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就要全力争夺港台歌手内地演唱会的独家代理权。“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如同倒计时,“现在内地演唱会市场几乎是一片蓝海,但十年后?那将是一个价值千亿的金矿。“ 香烟在他指间缓缓燃烧,灰白的烟灰摇摇欲坠:“传统唱片业迟早会被数字音乐颠覆。未来的利润增长点,一是演唱会,二是娱乐内容。“ “所以第二个部门,是娱乐内容制作。“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我们要打造现象级选秀节目,开发热门IP,吸引顶级明星加盟。然后向电视台出售版权,承包广告招商。这将是我们的第二个爆发点。“ 烟灰终于不堪重负,无声地坠落。乐峰继续道:“第三个部门负责艺人经纪,网罗有潜力的新人,特别是创作型歌手。前期广撒网,后期重点培养。“ “第四个部门专攻影视投资。第五个...“他顿了顿,“是资本运作部门,这个容后再议。“ 他掐灭烟头,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了几下,最终熄灭:“香港只是起点,大陆才是主战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十年后的飓风娱乐,市值将突破百亿,成为行业龙头。“ 郭冬芸凝视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他描绘的蓝图让她心跳加速。每一个判断都精准得可怕,每一处布局都直指未来。这样超前的战略眼光,她此生仅见。 “那么,“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我能得到什么?“ “15%原始股,外加10%的对赌协议。“乐峰的回答干脆利落,“五年内营收破亿,奖励2%;十年破十亿,5%;2010年达到五十亿,再加10%。薪资你自己定。“ 他直视她的眼睛:“你将拥有绝对自主权——人事、财务、运营,全权负责。我只在重大决策时提供建议。“他嘴角微扬,“因为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带领飓风腾飞。“ “你现在可以继续留在滚石,”乐峰继续说道,指间的香烟飘散着淡淡青烟,“这样更方便你在幕后运作飓风。至于启动资金……”他顿了顿,“我先投100万港币给你。” “100万?!”郭冬芸美眸瞬间睁大,像被这个数字惊扰的蝶翼,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看向他,“你……哪来这么多钱?”一个内地学生,这数目绝非小可。 “暑假自己赚的。”乐峰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买了一本书。 “天……”郭冬芸倒抽一口凉气,红唇微张,“一个内地学生,暑假……赚几百万?”这简直匪夷所思。但下一秒,她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孩,心头那点惊诧瞬间化作了然——对于他,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她轻笑着摇头,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感叹:“我在滚石,年薪也不过100万。你现在这么‘穷’……”她故意拖长了“穷”字的尾音,眼波流转,笑意狡黠,“这样吧,老板,第一个月,象征性给我一万块薪水就行。” 话音未落,她已优雅起身。修身的套装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她伸出那只保养得宜、纤细白皙的手,递到乐峰面前,笑容明媚又带着几分职业化的妩媚:“合作愉快,老板。” 乐峰心头蓦地一暖。这份主动降低身价的体贴和支持,无声却重逾千斤。他站起身,伸手与她相握。就在她微微倾身、表示郑重的那一刻,那饱满傲人的峰峦,在视野里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饱满弧线,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帘。 温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乐峰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那瞬间的躁动,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住,艰难地挪开。 真是个……迷人的妖精!这个念头,带着灼热的温度,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 第21章 李雯雯 外的维多利亚港已沉入霓虹夜色,万家灯火在水面铺开璀璨星河。乐峰推门走进酒店房间,暖黄的壁灯下,只见到李玲纤细的背影陷在靠窗的软椅里。她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还带着浴室的水汽,怔怔望着窗外流光溢彩却陌生得令人窒息的繁华景象。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浴袍的带子,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咔嚓”的开门声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李玲惊得一颤,猛地回头。当看清门口站着的身影时,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瞬间被点亮,随即蓄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委屈和恐惧的泪水。 “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子,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下一秒,她像一只被狂风骤雨打蒙了、终于找到归巢的小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扑进了乐峰怀里。 “呜……我以为……我以为你真不要我了……”温热的泪水迅速浸透了乐峰外套的肩头。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是抱着唯一能依靠的浮木。 “这里好大……好多人……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充满了无助的哽咽。 一个习惯了纺织厂轰鸣机器和集体宿舍通铺的内地姑娘,猝不及防地被丢进了亚洲最繁华都市的旋涡中心,语言不通,举目无亲,连这奢华的酒店房间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拘谨和窘迫。 乐峰明显感觉到怀里身躯的僵硬和那几乎要把他勒断的力度。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拍了拍她后背。“你是不是傻。我怎么会不要你。”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清秀面容,乐峰突然发现,这一个月的时间,貌似自己长高了一点,起码不比她矮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厂里,我在这里好害怕。” 等她稍微平复,他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语气严肃了几分:“玲儿,听我说,这次带你来香港,不是让你玩两天就回去的。以后,你就留在这儿生活。”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李玲心头的迷雾,但随之而来的并非全是喜悦。她猛地抬头,水洗过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除了茫然的希冀,更多的是排山倒海的恐慌:“留……留下来?在这……这里?” 香港?这个只在厂里小电视模糊画面里见过的灯红酒绿之地?一个连粤语都一窍不通的厂妹,要在这里“生活”?未来像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歌手?那更是飘在云端、遥不可及的梦。她只会在干活时跟着厂里录音机哼几句,连“乐理”到底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巨大的不确定性让她手脚冰凉,比刚才的恐惧更甚。 乐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目光温和而坚定,不容置疑地将她的未来蓝图铺陈开来:“我一切都安排好了。郭小姐那边已经打点过,她会照顾你,给你安排住处,你就安心住她那儿。”他顿了顿,补充道,“别怕麻烦她,她在这方面是行家。等以后你有能力了,站稳了脚跟,再考虑自己搬出去。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听她的指导,她会帮你联系最好的老师,教你唱歌,教你认谱,教你弹琴……” “学……唱歌?弹琴?”李玲喃喃重复,陌生的词汇让她更加茫然无措,“我……只有高中文化,我能学会吗?”她兴奋如泡沫般漂浮起来,随即又被更深的忐忑和窘迫淹没——她甚至想象不出那些课程的模样,担心自己根本跟不上,怕辜负了眼前人的期待,也怕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圈子里像个手足无措的异类。 “当然能!”乐峰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对她绝对的信心,“你比你自己想的要聪明得多,心也细。只要肯学,没什么学不会的。我对你有信心。” 这话给李玲的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但另一个隐忧又悄然浮现。她想起那个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的郭小姐,自己在她面前简直像个土气的丑小鸭。她咬了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勾缠着乐峰的衣角,怯怯地问:“那个郭小姐……她……她是不是喜欢你啊?”女人敏锐的直觉,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 乐峰一怔,随即失笑,带着少年人的爽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感。“小脑瓜都在想什么呢?”他伸手,轻轻刮了下她鼻尖上的泪痕,“我们只是朋友,也是重要的生意合作伙伴。说得更直白点,我马上就是她老板了。放心吧,她会在专业上好好帮你的。” “老板……”李玲咀嚼着这个词,那份面对郭小姐的自卑似乎被压下去一点点。但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你……你还会来香港吗?我在这里……真的谁也不认识。我连搭地铁都不会……”她对未来的全部安全感,似乎都系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当然会来!”乐峰立刻回应,声音笃定得像是在发誓,“明年暑假我一定过来找你!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着独立起来。我回老家的时候,会把电话装上,以后你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 乐峰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还有件事。既然你决定踏入这个圈子,原来的名字……可能需要改一改。取个艺名,和过去做个分割,也好让大家更容易记住你,怎么样?” “改名字?”李玲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像抓住了一根可以重新定义自己的绳索,“好……你帮我取一个吧。你取的……一定好。”她把这份新生完全托付给了他。 叫什么呢?一个名字瞬间闪过乐峰的脑海——李雯雯。前世那张曾让他掏心掏肺、最终却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脸,伴随着这个名字清晰地撞入心扉。为何是这个名字?为何要把前世沉重的枷锁套在眼前这个需要新生的灵魂上?他找不到确切的答案。或许是一份连自己都唾弃的恶意和报复?是对某种宿命的讽刺?抑或是想用这个名字,鞭策自己不再陷落于情感的泥沼?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本身就像一杯掺了毒药的蜜酒,带着一种隐秘的痛苦和对自我软弱的宣战。 “……叫李雯雯吧。”乐峰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个随口而出的好主意,“顺口好记,听着也大气。” “李……雯雯?”李玲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轻轻卷过这三个字,像在品尝一颗陌生的糖果,“李雯雯……”一种奇异的归属感随着这个名字的确认悄然滋生,仿佛这是命运递来的新号牌。“嗯!好听!”她弯起唇角,郑重地点头,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宣告一个旧灵魂的退场和新身份的诞生。“以后……我就是李雯雯了。” 乐峰看着她欣然接受的笑容,心底那份深藏的苦涩被强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坚定的决心。他关掉刺眼的主灯,只留一盏床头暖光,然后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好了,李雯雯小姐,什么都别多想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足。明天——” 暖黄的光晕里,他的笑容像能融化所有未知的寒冰:“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滚石唱片的大门。” 这份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张无形的护符,驱散了李雯雯心中最沉重的惶恐。窗外的都市依旧陌生华丽,但那个叫李玲的厂妹内心的惊涛骇浪,终究在承诺和新生名号的抚慰下,暂时平息下来。她抓着那个小小的传呼机,慢慢闭上眼睛,将身体更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尽管前路茫茫,但至少此刻,她有了一线微光。 第22章 协议 次日,乐峰带着李玲来到了滚石,滚石老板段钟沂和音乐总监陈启泰相迎。 老段看到乐峰过来了,热情的迎上去,双手握着他的手,说道“小乐先生,你好你好,又见面了。” “段总您太客气了!”乐峰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礼。 段钟沂的目光随即转向乐峰身旁略显局促的李玲:“这位一定就是李玲小姐吧?久闻其名,幸会幸会!”他态度亲切,冲散了李玲几分紧张。 “段总您好。”李玲努力让自己镇定,伸出手轻轻回握,手心微湿。郭冬芸适时上前,自然地引导她,缓解了她的不安。 乐峰将歌词曲谱交给郭冬云,让她去复印。 一行人走向录音棚,刚进门就撞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刘宇龙三人。 “峰哥!”刘宇龙三人兴奋地喊了一声,精神面貌与在内地时判若两人。郭冬芸将他们留在香港,凭借扎实的功底,他们已成为滚石录音棚的常驻乐队,偶尔还能接到演出,一个多月的收入远超过去一年。郭冬芸甚至帮他们在附近租了公寓,办好了长期工作签,日子安稳而充满希望。面对乐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人群中,一个中等身材、气质内敛的男人走上前来,郑重地向乐峰伸出手:“乐先生,我是钟兴民。收到您作品的邀约,实在荣幸!您放心,编曲工作我一定全力以赴!”他目光真诚而热切,带着对音乐的敬畏。这位钟兴民,便是乐峰记忆中未来周杰伦的御用编曲大师。面对如此人才,乐峰态度谦和:“钟先生太客气了,是我的荣幸才对,很期待您对它们的塑造。” 众人围坐在沙发上,郭冬芸将复印好的曲谱分发下去。六首歌名跃入眼帘:周蕙的《约定》、梁静茹的《勇气》、那英的《征服》、《白天不懂夜的黑》、《梦醒了》、《梦一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翻动纸张的沙沙声。音乐总监陈启泰捏着谱子,手指先是无意识地在纸面上敲击节奏,旋即猛地拍向自己的大腿!他双眼放光,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这……词好!曲更好!每一首都…格局不小!”他一改往日的沉稳,激动之情几乎按捺不住。 段钟沂同样逐字逐句看着歌词,连声惊叹:“我的老天!这才过去一周?上次庆功宴还以为看尽了你的才华,没想到真是深不见底……这词曲,写得像浸淫乐坛几十年的老手,深情又贴切!厉害,太厉害了!” “六种风格,六种味道,”陈启泰拍着大腿感慨,话里充满了由衷的叹服,“这小子就是个神人!怪才!”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聚焦,乐峰站起身,指向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李玲:“各位,今天的主角不是我。这六首歌,是我为这位李玲小姐写的,她即将踏上歌手之路,艺名李雯雯。希望大家今后多多提携关照。”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我在香港时间不多,明天就要动身回去。后续制作,还是得辛苦陈启泰总监亲自监制,编曲上拜托钟兴民老师精心打磨,所有合约事务,全权委托郭冬芸小姐代理。”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录音师身上:“为了让大家更快抓住歌曲感觉,我先简单录个小样示范一下。”说完,便带着李玲和一众乐手走进了录音间。 整个下午,滚石这间顶级录音棚成了“神迹”现场。刘宇龙三人作为伴奏,按照乐峰提供的曲谱进行了极为顺畅的基础伴奏演奏——谱子精准得让他们省去了摸索的功夫。而乐峰,对着麦克风,一首接一首,将六首歌完整的Demo演唱录了下来。他的演绎情感饱满,气息稳定,旋律咬字清晰得如同早已录过千百遍,毫无新创作的生涩卡顿。 监控室里,包括段钟沂、陈启泰、钟兴民在内的一众专业人士,陷入了长久的静默。所有人眼睛都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词曲作者在创作期就带着完整乐队伴奏,一字不改、一气呵成地连续录制六首水准极高的作品Demo?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音乐创作流程的认知!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是在复制,而不是创造。更重要的是,每一首歌的词曲都如此成熟、精湛、浑然天成,且明显是为这位叫做李雯雯的新人量身定制,契合度惊人。 乐峰走出录音间时,迎接他的是满室肃然的寂静,以及无数道交织着震撼、敬佩和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那六首歌带来的冲击波,在滚石最专业的耳朵里,久久回荡。 将李玲留在录音棚,陈启泰和钟兴民开始针对这些歌开始聊编曲,两个都是专业人士,对音乐的把控能力都是大师级别,李玲就像个孩子一样,很兴奋,很多专业词语她也不知道,好在陈启泰和钟兴民说的都是国语。 会议室里,段钟沂,乐峰,郭冬芸三人。 段钟沂推开镀金烟盒,笑意未达眼底:“小乐先生成立飓风娱乐的魄力令人钦佩,不过——”他话锋陡转,“滚石拥有全亚洲最成熟的发行网络,新人单曲制作推广成本平均每张专辑都要近百万港币。按传统分成比例,恐怕新公司撑不过三张EP。” 乐峰笑着说道:“段总,我听郭小姐说,我那张专辑卖了2周,貌似已经破了10万了?” “对。乐先生是天才,专辑质量高,噱头好,所以这次我们很有信心。” “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今天这6首歌你也听了,比我那六首,质量只会更高。而且李雯雯外形不错,由她来主唱这6首歌,加上滚石专业的包装,我相信效果会更加爆炸。” 乐峰停顿了片刻,说道:“香港女歌手里,外形比的上她的,不多。有我们两个的助推,她绝对可以成为你们滚石的王牌。” 段钟沂被乐峰说的有点兴奋,滚石太需要一个天后了,苏芮、蔡琴已经年纪大了,这几年都没有什么作品,林忆莲正在跟李宗盛纠缠,滚石如果此时有个20岁的年轻天后,无疑会给滚石带来巨大的收益。 “不过...“段钟沂沉吟,“即便李小姐走红,她终究不是滚石的艺人。 “段总,我就知道你担心这个。”乐峰笑着点上段钟沂递过来的演,郭冬芸在对面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李雯雯是飓风的王牌,而飓风的掌舵人是郭小姐。“乐峰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在水晶吊灯下舒展,“以她和您的交情,您还担心什么?至于飞碟和宝丽金...“他故意顿了顿,“我向来觉得,滚石才是最适合的娘家。“ 段钟沂突然大笑,笑声震落了雪茄灰。 最终,钢笔在合同上划出沙沙声响: 郭冬芸兼任飓风总经理,仍留任滚石内地总裁 制作成本由滚石全额承担,滚石唱片投资100万,占飓风娱乐5%的股份。 净利润按飓风30%、滚石70%分配 合约期12个月,自动续约需重新谈判 乐峰满意地看着墨水干涸。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更好——仅凭六首歌就拿下三成净利,还保留了来年重新议价的空间。而且,滚石投资的100万,乐峰就不用付钱了。 雪茄和香烟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合约上的墨迹渐渐凝固。他们都清楚,这不仅是利益的交换,更是一个新时代的投名状。 第23章 卖歌 签完合同,乐峰再次回到录音棚外面,李玲在里面试唱,她攥着《约定》的曲谱,纸张边缘已被手汗浸得发皱。当耳机里传来前奏钢琴声时,刚开口不到几句,陈启泰又叫停。 陈启泰摘下监听耳机,指尖在调音台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拍。透过玻璃,他看见女孩瞬间煞白的脸色。“第三个''约定''的转音,你唱成了降E调。“他按下通话键,声音通过音响在录音间回荡,“李小姐,你听过教堂唱诗班吗?现在你就像在念圣经。“ 他又亲自教导她发音,半晌,他来到乐峰身边,说道:“她还不具备录制专辑的能力。她音色本质是好的。但是她看不懂乐谱,也没有专业的知识,她需要系统的声乐训练。” “从明天开始。“郭冬芸已经翻开记事本,“上午九点跟戴思聪老师学发声,他教出过王菲;下午三点到柏斯琴房练视唱练耳,晚上七点...“她笔尖顿了顿,划掉某个名字,“我亲自带她去见杜丽莎,感情投入这块需要大师点拨。“ 乐峰注意到李玲透过玻璃投来的求救目光。他走进录音间,把矿泉水拧开递过去:“第一次进棚都这样。当年张学友第一次录专辑的时候,也是反复唱了几十遍。“女孩指尖的冰凉透过瓶身传来,他轻轻按住她发抖的手腕:“但你要记住,厂妹李玲已经留在罗湖口岸那边了,你是一名即将出道发行专辑的歌手!“ 陈启泰在门外对郭冬芸比了个手势:“先解决普通话咬字问题,粤语区听众受不了卷舌音太重。“他瞥见女孩正在默记《约定》的歌词,忽然抬高声音:“李雯雯!“这个新名字让所有人一怔。“现在开始,你吃饭睡觉都要用腹式呼吸——除非你想永远当修音师最恨的歌手。“ 乐峰点点头,说道:“你们先编曲吧,陈老师,李雯雯就拜托你了。” “哪里的话,刚出道的新人都差不多的,香港很少有专门学音乐出身的女歌手的。这几首歌我会好好把控的。” 乐峰走出录音室,推开郭冬芸办公室的门,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随手摸出一支烟点上。烟雾缭绕间,郭冬芸款款走来,在他对面坐下,一双凤眼含着笑意看他。 “小玲就交给你了。”他吐出一口烟,声音低沉,“月底我就得回去。” “怎么,放心不下她?”郭冬芸轻笑,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当然放心不下。”乐峰眯起眼,“她这条路是我硬拽着她走的,适不适合她、她愿不愿意走、有没有准备好……全是未知数。但至少,她有机会拼一把。要是回那个工厂,这辈子就完了,最多嫁个有钱人,当个金丝雀。” “你想得倒是挺多。”郭冬芸莞尔,“放心吧,这丫头我看着顺眼,不会亏待她。” “还有,滚石投的那100万,是公司启动资金,不够我再补。”他弹了弹烟灰,“今年你的任务,就是把李玲——哦,现在叫李雯雯——推出去。香港现在有个王菲挺火,但她很快就会被取代。” “王菲?”郭冬芸秀眉微蹙,“你说的是王靖雯吧?她现在势头正猛,人又漂亮,去年还拿过最佳歌手,可不好超越。” “是不错。”乐峰嘴角一勾,“要是没有李玲,她铁定是一代天后。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笑得意味深长,“她可没有我这样的‘作家’。” 郭冬芸一怔,随即失笑,心里那点犹疑瞬间消散。是啊,有乐峰这个怪才写歌,再加上滚石的资源,李玲怎么可能不红? “对了,这几天帮我约一下刘德华和张学友的经纪人。”乐峰忽然说道。 “啊?”郭冬芸一愣,“约他们干嘛?” “卖歌。”他轻描淡写地说。 “卖歌?!”她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昨天不是跟你提过‘飓风娱乐’的五大事业部吗?第一个就是‘演唱会事业部’,专门签港台明星的内地演唱会代理权。”他慢悠悠地解释,“给他们一人一首歌,半卖半送,条件是签下内地演唱会的长期合约。” “这……能行?”她迟疑道。 “怎么,我在香港乐坛还不够分量?”他挑眉。 “够!当然够!”她忍不住笑出声,“你现在都快被那些记者吹成‘点石成金’的神仙了!” “那就够了。”他掐灭烟,眼神锐利起来,“一首歌卖20万,外加内地演唱会20年代理权,最少也得10年。我们让利,票房分成他们拿40%,最多47%。剩下的我们承担场地、宣传和人工,但必须给他们保底……”他略一沉吟,心里飞快计算——内地现在月薪500左右,票价定150,2万座位,8成上座就是250万,他们拿100万。 “保底100万。”他敲定,“这事和捧红李玲一样重要。” 郭冬芸听得目瞪口呆,还没消化完,他又补了一句: “另外,给滚石旗下几个当红歌手一人一首歌,条件是他们签下合约,飓风要抽12%的专辑分成。” “你疯了吧?!”她终于忍不住惊呼,“滚石那么多歌手,你几天内写得完?!” 乐峰却只是懒懒一笑:“周华健、任贤齐、辛晓琪、莫文蔚——就这四个人,够了。” 郭冬芸彻底哑然,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不,或许是个天才。 乐峰伸了个懒腰,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这样如果顺利的话,你账户上很快就能多出200多万,足够前期运作了。“ 郭冬芸怔怔地望着他,忽然轻笑出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记者把你吹得神乎其神了——你简直就是台行走的印钞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这种在别人听来天方夜谭的话,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如此自然。 当晚,乐峰特意找到李玲长谈。他描绘的未来蓝图让这个单纯的女孩眼中渐渐燃起希望的火光。正是这次推心置腹的谈话,让李玲最终下定决心留在香港,既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报答乐峰的知遇之恩。 接下来的日子,李玲在郭冬芸安排的专业团队指导下开始了魔鬼训练。而乐峰则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从随身携带的密码锁笔记本中取出了他的“宝藏“——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100多首原创歌词,许多还标注了完整的曲谱。 在筛选合作对象时,乐峰有着清晰的战略布局。张学友是他必须争取的,歌神在年末开始就全球巡演,在内地一些城市也开始搞演唱会,正是因为他,越来越多的港台明星开始在内地开办演唱会。而且歌神每年都会开很多场,傍上这位劳模,飓风娱乐就可以迅速在圈内立足。 华仔作为华语乐坛的顶流,重要性毋庸置疑,在这个时代的演唱会,毫无疑问的独一档的存在,他的演唱会票价,即便是后世的周杰伦,也无法与其相比。 乐峰买来厚厚一沓白纸,笔走龙蛇间写下了六首注定载入华语乐坛史册的金曲: 刘德华《今天》(1995) 张学友《一千个伤心的理由》(1995) 任贤齐《心太软》(1996) 辛晓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1997) 周华健《朋友》(1997) 莫文蔚《他不爱我》(1997) 选择这些歌曲时,乐峰慎之又慎。比如原本想给辛晓琪的《味道》,因其发行时间太近而作罢。而《心太软》这个未来创下2000万张销量的神话级作品,更是被他视为杀手锏。 整整48小时,乐峰足不出户。当李玲深夜前来探望时,只见他抱着吉他反复调试旋律,专注得连她进门都未察觉。昏黄台灯下,那个沉浸在创作中的侧影,让李玲看得入了神。 三天后,当乐峰将厚厚一叠手稿交给郭冬芸时,整个人憔悴得吓人。深陷的眼窝、泛青的黑眼圈,连刚洗过的头发都掩盖不住浑身的疲惫。 郭冬芸接过沉甸甸的稿件时,心头莫名一颤。她逐页翻阅,表情从惊讶逐渐变成震撼。当看完最后一页抬起头时,发现乐峰早已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她轻手轻脚地蹲到沙发前,凝视着这张年轻却写满倦意的脸庞。鬼使神差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起身时,郭冬芸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赶紧抱着稿件匆匆离去——她得立即去找滚石总监陈启泰,这些作品一刻都耽误不得。 第24章 等他醒来 陈启泰的办公室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当郭冬芸将那叠手稿郑重其事地放在陈启泰的红木办公桌上时,这位滚石总监起初只是带着惯常的审慎翻阅。然而,仅仅翻过几页,他脸上的从容便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他扶了扶金丝眼镜,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手指微微颤抖地划过那些流畅的旋律线和直击人心的歌词。 “这…这全是他这两天写出来的?”陈启泰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死死钉在稿纸上,仿佛要穿透纸张看清背后那个神秘的少年。 郭冬芸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心疼:“两天两夜,没合眼。” “天才…不,是妖孽!”陈启泰猛地站起身,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快!通知大佑、宗盛,还有华健、贤齐他们!马上过来!立刻!” 消息像野火燎原般在滚石高层和核心创作圈蔓延。很快,这间平时庄重肃穆的总监办公室,破天荒地挤进了滚石最具分量的一群人——音乐教父罗大佑、词曲大师李宗盛、国民歌王周华健、正蓄势待发的任贤齐,以及其他几位闻讯赶来的资深制作人和高层。原本宽敞的空间顿时显得有些逼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期待与好奇。 稿纸在他们手中小心翼翼地传递。 罗大佑紧锁眉头,指尖在《朋友》的曲谱上轻轻敲击着节奏,那熟悉的、充满力量的旋律框架让他眼中精光闪烁,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他看向李宗盛,发现这位老搭档也正抬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震撼——那是一种对纯粹创作才华的敬畏,以及一丝被后浪拍打的凛然。 李宗盛拿着《心太软》的稿子,反复吟唱着那几句看似简单却直指人心的歌词:“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他摇着头,脸上是混合着欣赏和自嘲的笑容:“这小子…把都市男女那点心思,摸得透透的。这歌,要命!” 周华健捧着写着他名字的《朋友》,反复哼唱副歌部分,越唱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拍案叫绝:“好!太好了!这歌…这歌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温暖,大气,有力量!陈总监,这歌我一定要唱!” 任贤齐则紧紧攥着《心太软》的稿纸,心跳如擂鼓。他仿佛已经看到这首歌横扫街头巷尾的景象,那简单上口的旋律和精准的情感表达,让他激动得手心冒汗。他看向郭冬芸,眼神热切:“芸姐,峰哥他…他太神了!这歌…” 辛晓琪和莫文蔚的专属作品同样引发了阵阵惊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细腻深刻,《他不爱我》的冷冽哀伤,都精准地戳中了歌手的特质和时代的情感痛点。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翻动纸张的沙沙声、情不自禁的哼唱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惊叹和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些在乐坛摸爬滚打多年、见惯风浪的大佬们,此刻像一群发现了绝世珍宝的孩子,脸上写满了兴奋、激动,以及一种被天才光芒灼伤的、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人呢?”罗大佑终于放下稿纸,声音带着急切,“乐峰呢?我要见见这小子!” “对!快请峰哥过来!”任贤齐也立刻附和,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郭冬芸身上,充满了迫切。 郭冬芸早已料到这一幕。她深吸一口气,优雅却异常坚定地挪动脚步,稳稳地挡在了办公室出口。她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眼前这群激动不已的音乐巨擘。 “各位老师,”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乐峰他,刚刚交完稿,已经累得在隔壁休息室睡着了。” 她微微侧身,用身体语言更明确地表示“此路不通”:“他整整熬了两天两夜,几乎没合眼,现在整个人已经透支了。陈总监也看到了他刚才的样子,憔悴得不成人形。” 她的目光扫过罗大佑、李宗盛,最终落在最跃跃欲试的周华健和任贤齐身上,语气带着恳切,更带着一种守护者的强硬:“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都想立刻和他聊聊这些了不起的作品。但是,请各位老师体谅一下。让他睡吧。现在,没有什么比让他好好休息更重要的事。”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却更具分量,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违逆的事实: “天大的事,也等他睡醒了再说。” 陈启泰办公室内热烈的气氛瞬间凝滞。大佬们面面相觑,看着郭冬芸那不容商量的姿态,再想想乐峰交稿时那副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的模样,满腔的激动和好奇,最终也只能化作几声理解的叹息和无奈的点头。 罗大佑率先坐回沙发,拿起《一千个伤心的理由》的稿子,低声道:“…是该让他好好休息。”李宗盛也默默坐下,重新沉浸在稿件中,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复杂。 周华健和任贤齐虽然心痒难耐,也只能按捺住冲动,围着《朋友》和《心太软》低声讨论起来。 郭冬芸背靠着门,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目光柔和地望向对面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是耗尽心力、陷入沉睡的造梦者;门外,是这群被他的才华彻底点燃、心潮澎湃却又不得不按捺等待的乐坛传奇。喧嚣与沉静,仅一门之隔。 窗外的香港,阳光明媚。而在这间滚石的心脏地带,时间仿佛也为那个沉睡的少年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那几页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稿纸,在众人手中无声地传递着惊世的才华,静静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从疲惫中苏醒,再次搅动风云。 乐峰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透支的精气神彻底补回来。期间郭冬芸轻手轻脚进来过几次,放下一碗温热的艇仔粥或是几碟精致的点心,他都迷迷糊糊吃了,眼睛都懒得完全睁开,吃完倒头又陷入深沉的睡眠。直到窗外维多利亚港的霓虹次第亮起,他才被胃里的空虚感和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同时唤醒,精神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后的慵懒,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澈。 当他走出办公室,郭冬芸早已等在门外,眼神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醒了?感觉怎么样?他们可都等急了。” 郭冬芸早已换了衣服,一身修身礼服,胸前的那抹春光,让乐峰眼神有点离不开。 乐峰揉了揉眉心,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行,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他们?” “都在‘福临门’等着呢,”郭冬芸凑到他身边,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微皱的衣领,“说是给你饯行,阵仗可不小。” 乐峰问着她身上高贵的香水味,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跟着她走了出去。 郭冬芸脸上带着一抹笑容,这个男孩,除了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还有远超年龄的成熟,面对诱惑,他竟然表现的临危不乱,她心中不由的赞许。 第25章 践行 “福临门”最大的包间早已是星光璀璨,人声鼎沸。乐峰被簇拥着坐到主宾位旁(主位是陈启泰的),郭冬芸当仁不让地占据了紧挨着他的左侧位置,而李玲则被安排在了他的右侧。巨大的圆桌旁,滚石的巨星与高层济济一堂,珍馐美馔香气四溢,但所有人的焦点只有一个——乐峰。 当敬酒的人潮如海浪般涌来,乐峰成了风暴的中心。周华健豪迈的“敬朋友”,任贤齐激动的“敬心太软”,辛晓琪、莫文蔚真挚的感谢,罗大佑、李宗盛两位教父带着审视与惊叹的“敬天才”,陈启泰意气风发的“敬定海神针”……声浪与敬意几乎将他淹没。他疲于应付,只能不断举起郭冬芸早已为他换好的茶杯。 在这片喧闹的荣耀中心,李玲的存在显得有些安静和边缘。她努力微笑着,学着别人的样子,笨拙地想要给乐峰夹菜,或是小声提醒他喝点汤暖胃。然而,她的动作和声音,在巨星们洪亮的敬酒声和郭冬芸游刃有余的应对中,显得那么微弱。 让她心头莫名刺痛的是郭冬芸对乐峰那种自然而然、却又亲密得刺眼的照顾。 当乐峰被任贤齐和周华健左右夹攻敬酒时,郭冬芸会适时地倾身过去,几乎贴着乐峰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别喝太急,胃空着呢。”她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乐峰的耳廓,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李玲看到乐峰微微侧头,对郭冬芸露出一个无奈却带着点依赖的笑。 乐峰被桌上的话题逗笑,身体放松地向后靠了靠。郭冬芸的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他椅背的上沿,指尖离他的肩膀只有寸许。那是一个宣告所有权的、充满保护欲的姿态。她一边和旁边的陈启泰谈笑风生,一边随时留意着乐峰的状态。 乐峰面前的骨碟堆了些虾壳蟹脚,郭冬芸不用招呼,便极其自然地夹了一块剔好刺的清蒸石斑鱼腩放到乐峰碗里,轻声说:“这个清淡,尝尝。”动作熟稔得如同做过千百遍。 乐峰和罗大佑讨论了几句音乐创作,似乎有些口干,刚微微蹙眉,郭冬芸的茶杯就已经递到了他手边。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他需要什么。 每一次郭冬芸对乐峰展露的亲昵和细致入微的关心,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李玲的心上。她看着郭冬芸靠近乐峰时那熟稔的姿态,看着乐峰对郭冬芸流露出的那份自然的信任和默许,再对比自己笨拙的关心和局促的位置,一种混合着酸涩、失落和隐隐自卑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碟子里那只剥了一半的虾,水晶虾饺的鲜甜在口中突然变得有些寡淡。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多么想像郭冬芸那样,能如此自如地靠近他,照顾他,成为他身边那个理所当然的存在。可现实是,她只是一个被他从工厂里拉出来的新人,坐在这满座巨星的盛宴里,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连给他夹块点心都怕显得唐突。 乐峰似乎察觉到了右侧的安静。他转过头,看向李玲,声音温和:“小玲,别光看着,多吃点。培训很辛苦,要补充体力。” 李玲心头一暖,刚要说话,郭冬芸却已含笑接口,目光带着长辈式的关怀看向李玲:“是啊,小玲,多吃点。阿峰说得对,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嗓子,练好基本功。别拘束,就当自己家。”她的语气无可挑剔,甚至带着鼓励,但话语中那若有似无的划分——将李玲定位在需要照顾的“新人”和“被培养者”的位置,而她和乐峰才是主导者——让李玲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瞬间又冷却下去。 李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嗯,谢谢芸姐,谢谢阿峰。”她夹起一块点心,食不知味地放进嘴里。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乐峰的左侧——郭冬芸正侧着脸,专注地听乐峰低声和陈启泰说着什么,嘴角噙着笑意,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面,那份默契和亲近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李玲隔绝在外。 觥筹交错,星光熠熠。乐峰在众人的簇拥下光芒万丈,郭冬芸在他身边如影随形,姿态亲昵。而坐在他右边的女孩,只能在一片喧嚣的热闹中,默默咀嚼着心底那份无人知晓的刺痛,和对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位置,悄然滋生的向往与黯然。 乐峰在“福临门”的喧嚣中周旋,喝的是啤酒,虽然被灌了不少杯,但他酒量不错,加上郭冬芸有意无意的挡驾和换成茶的几次“作弊”,人还算清醒,只是带着几分酒后的放松和疲惫。 散场时,霓虹闪烁的香港街头夜风微凉。乐峰拒绝了陈启泰安排的车,对郭冬芸说:“芸姐,你先回吧,我和小玲走走,醒醒酒,顺便说说话。”郭冬芸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到李玲微低着头,最终点点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先行离开了。 于是,只剩下乐峰和李玲并肩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维多利亚港的灯光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璀璨却遥远。街边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更衬得他们之间的沉默有些沉重。 乐峰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清晰而冷静: “玲儿,明天我就要回深圳了。明天上午,你就收拾好东西,搬到郭小姐那边去住。她那边环境好,也方便她安排你的训练。” “好。”李玲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晚风吹散。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和乐峰在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时而靠近,时而分开。 乐峰敏锐地捕捉到她声音里的低落和那份挥之不去的压抑感。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借着路灯光线仔细看着她的脸。少女的脸上没有了饭局上强撑的笑容,只剩下迷茫、不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郭小姐会照顾好你的,”乐峰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香港对你来说是全新的战场,你要和她好好相处,她是能帮你打开局面的人。”他顿了顿,见她依旧沉默,只是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便伸手,轻轻扶住了她的双肩。 李玲的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撞进他深邃而专注的眼眸里。 “玲儿,”乐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看着我。你的目标,你还清楚吗?” 李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动,却没发出声音。 乐峰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底: “记住,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也是我为你搏来的。它通向的是舞台的中央,是聚光灯下,是让所有人都记住‘李雯雯’这个名字!这条路,没有回头,只能向前冲!”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传递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至于那些儿女情长,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把它们都暂时收起来,埋藏在心底,懂吗?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比你的前途更重要!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分心!” 夜风吹拂着李玲额前的碎发。她看着乐峰,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和对自己前程的灼热期许。饭局上郭冬芸带来的刺痛、心底那丝隐秘的酸涩,在他这番直指核心、甚至有些无情的话语冲击下,仿佛被强行按捺了下去。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对他的敬畏、对未来的渴望、以及不想辜负他心血的决心——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眼中的迷茫和委屈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有力: “嗯!我知道!阿峰,你放心!”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许下重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乐峰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些,露出一丝满意的、带着鼓励的笑意。他松开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才是我认识的李玲。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是全新的战斗了。” 第26章 离别前的温柔 湾仔茶餐厅里,晨光透过玻璃窗,在木纹桌面上流淌出一片暖金色。乐峰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沿着茶杯温热的边缘滑动,目光一次次投向门口。当那个俏丽熟悉的身影终于闯入眼帘时,他心头一热,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冯茜像一阵清风般快步走来。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随意束起的马尾,素净的脸上交织着不加掩饰的惊喜和一丝娇嗔。她几步跨到乐峰面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乐峰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拥住。熟悉的发香萦绕鼻尖,温软的身体紧贴着胸膛,瞬间让他心神摇曳,连日熬夜的疲惫仿佛都被冲淡了几分。这才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儿啊。 “阿峰,你怎么来了?”冯茜从他怀里微微仰头,话音却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戛然而止。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倦色让她心头一紧,秀眉立刻担忧地蹙起,“你这…这是怎么了?” 乐峰拉着她坐下,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儿,就是熬了几个通宵赶歌。”他将桌上那杯温热的港式奶茶轻轻推到她面前,“喏,你最爱喝的,还热着。” 冯茜的目光掠过奶茶,双手却直接覆上他搁在桌面的手背。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心头又是一酸:“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香港?我可以——” “这次行程紧,是带着公司的新人过来办事,”乐峰轻声打断,不动声色地翻转手掌,将她的指尖温柔地包裹在掌心,轻轻捏了捏,“时间排得太满,两天两夜没合眼,一口气写了6首歌。”他刻意省略了与李玲同住套房的细节,不想徒增她的疑虑。 冯茜嘴角委屈地向下撇了撇,但很快被好奇取代。她追问起歌都给了谁。乐峰带着点小得意,笑着给她细数了刘德华、张学友等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和那些注定要红的金曲。还跟她聊起飓风娱乐的事情。 “哇塞!”冯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你这一趟岂不是赚了…两百多万了?”她压低声音,满是惊叹。 “那是,”乐峰挑眉,带着点痞气的得意,“你男人厉害吧?” “好厉害…”冯茜听到那三个字,脸颊倏地飞起两朵红云,像熟透的蜜桃,但眼底漾开的幸福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你一直不回深圳,我只能‘打’上门来找你了。”乐峰的语气带着点埋怨,更多的是思念。 “Sorry啊…”冯茜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歉意,“奶奶生病了,爷爷要照顾她,家里弟弟也要我看着,妈咪还给我报了个舞蹈班…真的抽不开身回深圳。” “好吧。”乐峰理解地点点头,“我过几天也要回老家上学了。太想你了,不见一面不行,所以拼了命把事情搞定,今天专门来见你。” 冯茜凝视着他仍显憔悴却写满真挚的脸庞,心底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感动与心疼交织。“你过来…”她脸颊微红,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乐峰会意,起身坐到她旁边的卡座里。冯茜抬起纤细的手,掌心带着微温,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一圈了。” “没有你陪着,吃不下睡不着,自然就瘦了呗。”乐峰蹭了蹭她的手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下午就回去吗?”冯茜的声音低了下去。 “嗯。”乐峰应了一声。 这一个“嗯”字,像颗小石子投入冯茜的心湖,瞬间激起酸涩的涟漪。刚见面,连手心里的温度都还没捂热,就要分离了。她的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泛红,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乐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再也按捺不住,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少女的唇瓣柔软而微凉,带着奶茶的淡淡甜香。冯茜只是微微一怔,随即闭上眼,生涩却无比投入地回应着这个饱含思念与不舍的吻。晨光勾勒着他们依偎的身影,茶餐厅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两颗年轻的心在急促的跳动声中紧紧相依。 跨境巴士站台上,离别的愁绪在空气中弥漫。乐峰紧紧牵着冯茜的手,仿佛想将这最后的温存刻进掌心。不远处,开往深圳的巴士引擎已经发出低沉的轰鸣,催促着分离的时刻。 “小茜,”乐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今天这一别,就得等到明年暑假才能再见了…”话语里裹着浓浓的眷恋与对漫长等待的无奈。 “嗯…”冯茜低低应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她下意识地回握着他的手,指尖微微发凉。 乐峰试图用未来的期许冲淡此刻的伤感,挤出一个笑容:“不过也好,明年暑假刚好高考结束,你也马上要迈入大学了,全新的开始。”他想象着那时重逢的光景。 然而,冯茜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他短暂的憧憬。 “我妈咪…”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忐忑和歉意,“…她会安排我出国留学。” “出国?!”乐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你说…出国留学?”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她飞向遥远的大洋彼岸。 “嗯,对…是去国外。”冯茜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砸在乐峰心上。 刹那间,一种巨大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乐峰。出国留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相隔万里,意味着日夜颠倒的时差,意味着一年甚至几年都难以见上一面。那些曾经关于未来的甜蜜规划,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力道甚至让冯茜感到一丝疼痛。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异国的距离会不会冲淡炽热的感情?陌生的环境和人群会不会改变她?没有他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她会不会遇见新的人?那些在茶餐厅里还清晰可见的未来图景,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撕扯开来,变得模糊而脆弱。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即将飞向远方的女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段感情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未知的风暴。那句轻飘飘的“出国”,像一道无形的鸿沟,骤然横亘在他们之间。一种沉重的、对未来的忧虑,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车门缓缓关闭,引擎声陡然增大。乐峰靠坐在窗边的位置,用力将手掌按在冰凉的玻璃上,向外挥动。 车窗外,冯茜纤细的身影立在站台上,正努力踮着脚尖向他挥手。晨光勾勒着她姣好的轮廓,那双含泪的眼睛,那微微咬着的下唇,那张在泪光中依然显得格外精致漂亮的脸庞……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如此牵动他的心弦。 可是…… 车轮开始滚动,她的身影在视野中渐渐后退、变小。 “管他呢!”乐峰猛地靠回椅背,像是要甩掉什么沉重的包袱,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关于异国、关于距离、关于未来飘摇不定的担忧,连同那张刻在心里的脸庞带来的强烈不舍,一股脑地压向心底深处。 未来的事情,谁他妈说得准?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把胸腔里那股滞涩的闷气都排出去。 一切,随缘吧。他这样告诉自己,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豁达,又或者,是一种面对无力改变的现实时,无可奈何的妥协。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模糊成一片,只有那个站台上越来越小的白色身影,固执地停留在视线的尽头,也刻在了这个离别的清晨。 第27章 回家 回到熟悉的工厂大院,迎接乐峰的是满屋的欢声笑语。晚上姐姐乐花下班回来,乐峰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崭新的BB机递过去。乐花眼睛瞬间亮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按键按得“嘀嘀”响,爱不释手,脸上的笑容比厂门口那盏大灯还亮。 次日,乐峰敲开了冯哲办公室的门。冯哲早已殷勤地泡好热茶,见他进来,脸上堆满笑容,语气带着夸张的调侃和掩饰不住的羡慕:“哎哟,我们乐大天才凯旋归来啦!不得了,你这趟在香港可真是搅动风云了!”说着,他把几本花花绿绿的香港娱乐周刊推到乐峰面前。 杂志封面赫然印着醒目标题:《内地神秘少年三日狂写六金曲,滚石群星惊为天人!》内页大幅报道了乐峰在滚石引发的震动,还特别提到他首张专辑的惊人成绩——短短一个月,销量已狂飙突破15万张! 乐峰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波澜不惊,仿佛报道的是别人。 冯哲搓着手,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对财富的渴望光芒:“你小子,这次回来…是不是又瞅准了什么发财的门路?你说,我冯哲绝对第一个跟上!”世界杯赌球的神迹还历历在目,乐峰在他眼里早已不是天才少年,而是点石成金的财神爷。 “今年没什么大浪花了,”乐峰放下茶杯,语气平淡,“真正的好戏,得等明年。”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哲哥,我今天找你,主要两件事。第一件,是关于小茜。她跟我说,你们打算明年送她出国留学?” “唉!”冯哲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摊手,“不是‘我们’,是她妈的主意!我哪做得了这个主啊!说实话,我也不想她跑那么远…” “你?!”乐峰眉头猛地一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压迫感,“哲哥,你算个男人吗?自己亲生女儿的前程,你连句话都说不上?!”这话像一记耳光,抽得冯哲面红耳赤,张着嘴“我…我…”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看着冯哲窘迫的样子,乐峰眼神里的锋芒稍稍收敛,但语气依旧强硬:“算了。我知道,你现在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在家里腰杆子硬不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冯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会带着你,赚到让你在家里能挺直腰板说话的钱!” 冯哲被这直白又带着许诺的话震了一下,喉头滚动,眼神复杂地看着乐峰,一时无言。 “第二件事,”乐峰坐直身体,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到明年暑假前,你手头暑假赚的那笔钱,一分都不许动!更不许沾任何赌博!就当这笔钱不存在。” “啊?”冯哲一愣,随即追问,“为什么?明年暑假…要干嘛?” “创业。”乐峰吐出两个字,简洁有力。 “创…创业?!”冯哲的眼睛瞬间被点燃,仿佛看到了新的金山。 “嗯。”乐峰点点头,“具体到时候再说。总之,哲哥,丑话说前头,如果明年暑假,你拿不出这笔启动资金,那这场富贵,你就别指望了。” 冯哲脸上的兴奋立刻被凝重取代,他用力点头:“明白!你放心!我回头就去买最稳妥的理财产品锁起来!保证不动!”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吩咐?” 乐峰站起身:“我明后天就回老家了。我爸我妈,还有我姐,劳烦你帮我照看着点。” 冯哲略带深意的看着他,他这成熟老道的劲,到底是跟谁学的?“你爸妈又不是第一年在厂里。” 乐峰离开后,冯哲独自留在办公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印有乐峰报道的香港杂志。少年那句“创业”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渴望”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他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形象?厂里人背后议论的“不靠谱”:挂着经理的名头,却对厂务鲜少过问;流连于夜店的霓虹,靠着精明能干的妻子支撑门面,活得像个长不大的纨绔子弟。连女儿小茜眼中,恐怕也藏着对这个父亲的不以为然吧?妻子当众的呵斥,更是他心底难以启齿的羞耻。 然而,乐峰的出现,像一道刺破阴霾的光。世界杯的暴富神话,香港的惊人才华,还有那句掷地有声的承诺——“带你赚大钱,挺直腰板”!冯哲浑浊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野心”的火苗。如果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呢?如果能不再仰人鼻息,不再被妻子当着孩子的面斥责“窝囊废”呢?乐峰描绘的“创业”,对他而言,不再仅仅是赚钱,更是一次重塑尊严、夺回话语权的绝地反击。他握紧了拳头,第一次对自己过往的浑浑噩噩感到强烈的厌恶和悔恨。 回到略显拥挤的宿舍,乐峰关上门,只留下姐姐乐花。他从贴身的内袋里,郑重地掏出一个深蓝色的小本子,递了过去。 乐花有些疑惑地接过,随手翻开。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串长长的数字时,呼吸猛地一窒!312万人民币!那清晰的打印体仿佛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她。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凑近仔细数了数位数——没错,是三百一十二万!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握着存折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姐,”乐峰的声音将她从巨大的眩晕感中拉回现实,“这钱,是我这趟去香港挣的。”他没有丝毫隐瞒,平静而清晰地讲述了整个过程:如何在酒吧唱歌被滚石发掘,对方如何豪掷二十万买下他歌的版权;又如何在世界杯赌球中精准下注,最终将这笔钱像滚雪球般翻到了三百多万。 乐花听着,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此刻在她眼中变得既熟悉又无比陌生。去一趟香港,短短时间,赚回三百多万?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如果不是那冰冷的、权威的银行数字就印在存折上,她打死也不会相信。 看着姐姐依旧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乐峰等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才继续说道: “这三百万,是以后创业的启动资金。”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马上得回学校了,时间太紧,具体的计划我来不及铺开。我的想法是,让老爹牵头,出来单干——开一个大型的废品收购站。” 他顿了顿,补充道:“老爹在厂里就喜欢捣鼓那些纸皮废铁,对这行当的门道比谁都清楚。”说这话时,乐峰眼前闪过上一世父亲佝偻着背,艰难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收废品的辛劳身影,心头一紧。这一世,绝不能再让老爹吃那份苦了! “废…废品收购站?”乐花彻底懵了,巨大的数字冲击还没消化完,又被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砸晕了。三百万,开废品站?这反差实在太大! “对!”乐峰斩钉截铁地点头,随即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地叮嘱,“这存折,你必须藏好。这钱不能给任何人看,否则这就是炸药桶,被人惦记了,早晚会出事。暂时不能告诉爸妈!他们一辈子省吃俭用,突然知道这么大笔钱,非吓出个好歹不可。”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乐花,“咱们家不能祖祖辈辈给人打工。姐,相信我,明年暑假等我回来,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乐花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存折,薄薄的纸片此刻却仿佛有千斤重。三百多万!她一个月工资才五百出头,一年不吃不喝也就攒下六千多块。这笔钱,是她需要不吃不喝工作五百多年才能攒下的天文数字!巨大的财富带来的不仅是狂喜,更有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惶恐。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弟弟。那个曾经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男孩,如今眼神里却有了她看不懂的深邃和力量。熟悉的面容下,似乎藏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乐花深吸一口气,将存折紧紧按在心口,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仪式。她的眼神褪去了震惊和迷茫,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 “老弟,”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你放心!我会好好保存的。不跟任何人说。” 八月末的观澜汽车站,空气闷热而喧嚣。那辆熟悉的、开往乐安的长途卧铺大巴,如同疲惫的钢铁巨兽,静静趴在发车区。乐峰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冯茜精心给他买的衣物,以及他视若生命的歌词本。他背上那把旧吉他,琴箱夹层里,十万现金被隐秘地包裹着,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也压在他的心上。 与冯茜、姐姐乐花、殷梅和老爹一一告别,与乐花告别的时候,乐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乐峰会意,转身,踏上了这趟归乡的旅程。 这辆卧铺车,是老家几个有门路的人合伙购置的“摇钱树”。车主和老爹相熟,老爹工厂的工人往来,大多仰赖这条线。在九十年代劳务输出大潮中,这种直达老家的卧铺车几乎垄断了南下务工人员的返乡路,利润惊人:四十多个铺位,每人一百五十元的票价,一趟下来就是五六千块,春运时更是翻倍。暴利滋养了傲慢与蛮横:车内空气常年浑浊不堪,司乘人员态度恶劣,途中定点停靠的“合作”饭馆,提供的永远是又贵又难吃的饭菜,甚至路上还时常遭遇“黑车”抢客的风险。即便如此,最早吃上这碗饭的车主们,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乐峰蜷缩在靠窗的上铺。车子像塞罐头一样,沿途不断揽客,直到过道都站满了人才罢休。劣质烟草味、汗酸味、呕吐物的酸腐气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没有高速公路的年代,破旧的大巴在坑洼的国道上颠簸摇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二十多个小时的煎熬,骨头仿佛都被颠散了架,才终于抵达了熟悉的县城。 第28章 常静 背着吉他,推着箱子,乐峰回到了那栋熟悉的、承载了他两年时光的老旧出租屋前。然而,门楣上刺眼的白花和挽联,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猛然想起——这正是那个悲伤的暑假!这家的顶梁柱,那位和蔼的男主人,在外遭遇惨烈车祸,骤然离世。年迈的爷爷奶奶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痛,相继郁郁而终。曾经温馨热闹的小楼,如今只剩下孤苦的常姨和她与乐峰同龄的女儿刘迪,相依为命。 上一世的乐峰,在变故后搬离了这里,但心中始终存着对这对母女的牵挂,偶尔会回来看望。此刻,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片令人心碎的寂静。正中的案台上,三张黑白遗像无声地凝视着。香炉里,三炷线香燃烧过半,青烟袅袅,在昏暗的光线下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而哀伤的檀香气息。 乐峰轻轻放下沉重的行李和吉他,走到案台前。他凝视着照片中曾经鲜活的面容——慈祥的爷爷奶奶,总是笑呵呵给他添饭的叔叔。他默默抽出三支新的线香,就着长明灯的火焰点燃。双手持香,他深深地弯下腰,三鞠躬。 青烟缭绕中,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爷爷,奶奶,叔叔,我回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空荡的屋子,仿佛要穿透墙壁看到那对孤苦的母女。 “你们安心去吧。常姨,刘迪,”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认真,“有我乐峰在,这辈子,我保她们衣食无忧,平安顺遂。” 那袅袅升起的青烟,仿佛承载着逝者的魂灵,也无声地见证着少年这份穿越时空、重逾千钧的誓言。 乐峰将行李安顿好后,从藏好的钱中取出3000元,小心地折好塞进裤兜。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门,向后院走去。 后院的小菜园依旧青翠,只是少了往日的生机。厨房外的石桌旁,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形单薄,正是常静。这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时光对她格外仁慈,身形依旧纤巧玲珑,肌肤是冷调的白皙,纵使此刻因连番打击而显得苍白脆弱,其惊世美貌的底韵仍清晰可辨。 那双曾应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已空洞如蒙尘琉璃,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暗影。脸颊上未干的泪痕蜿蜒闪光,如同几道细微的珍珠线 “常姨......“乐峰轻声唤道。 常静猛地抬头,慌忙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小峰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乐峰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睑上。前世记忆涌上心头——多少个夜晚,这位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常姨,总会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敲响他的房门。 “姨,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乐峰斟酌着词句,“叔和爷奶虽然走了,但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常静强忍哽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小峰......“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态,起身道:“小迪快放学了,我去准备晚饭......“ “不急,姨。“乐峰从兜里掏出那叠钞票,轻轻推到她面前,“这3000块钱你先拿着。现在家里就剩你们母女俩,不容易。“ 常静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叠钱。她太了解乐峰家的情况了——父母在外打工,家境并不宽裕。“小峰,你哪来这么多钱?“她的声音因震惊而发颤。 “暑假赚的。“乐峰平静地说。 “胡说!“常静突然提高音量,“你一个学生,做什么能赚这么多?“她一把抓住乐峰的手腕,“孩子,你可不能走歪路啊!“ 乐峰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姨,你放心。这钱来得干干净净。“他直视常静的眼睛,“我把你当亲人才说这些。叔不在了,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 常静怔住了。眼前这个曾经腼腆少言的男孩,眼神中竟透着令她陌生的坚定。短短一个暑假,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的心意姨领了......“常静推开钱,声音哽咽,“但这钱我不能要......“ 乐峰知道她在想什么。在这个月薪不足200元的小县城,3000元堪称巨款,足够买套小房子了。他站起身,语气坚决:“姨,你要是不收,就是没把我当亲人。那我今天就搬走。“ “哎!你这孩子......“常静望着桌上的钱,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丈夫走后,婆家亲戚避之不及,邻居们也只是礼节性地帮忙。唯有这个租住在她家的少年,给了她最真切的温暖。 乐峰环顾了一下这间两个月无人居住的老屋。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旧家具和陈年灰尘的气息。他利落地将自己那些带着潮气的旧衣服、发黄发硬的被褥床单统统卷作一堆,扔到了墙角——这些东西,该彻底告别了。 出了门,县城夏末的燥热扑面而来。他在杂货铺和百货店里穿梭一番,新买的竹凉席搭在肩上吱呀作响,嗡嗡转的鸿运扇提在手里,再加上簇新的印花床单被套和一套塑料洗漱用品,沉甸甸地装了一大网兜。付账时他数出几张票子,算下来竟不到一百块。拎着这些东西走在尘土飞扬的小街上,乐峰心底不由得再次感叹:九四年的钱,可真叫一个瓷实。 回到房间,铺上凉席,摆好风扇,简单擦洗一番,总算有了点清爽模样。折腾出一身细汗,乐峰便拿了一本书,拖了把吱嘎作响的竹椅,坐到门口透风处想乘凉歇歇。午后的阳光依然灼热,书本上的字迹在眼皮下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熟悉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钻入鼻端。常静显然是拿出了看家本领,灶间锅铲叮当,几样她拿手的好菜已经陆续上桌。 推门声响起,刘迪背着她半旧的帆布书包回来了。看到桌上摆得比平常丰盛许多的几碟菜,小姑娘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困惑:“妈?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这半个多月来,家里死气沉沉,母女俩沉浸在悲痛里难以自拔。常静浑浑噩噩,刘迪自己也蔫蔫的,做饭常常是煮点面条、蒸点馒头就草草对付过去。 常静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看着女儿,语气带着一丝强撑的平静:“你峰哥回来了。去,到门口叫他吃饭。” “峰哥?”刘迪眉毛一挑,一脸茫然,“哪个峰哥?咱家亲戚里有叫这个的吗?”她对家里那个租客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有些木讷、不爱说话的男孩身上。 “傻闺女,就住咱家那个乐峰啊!”常静提醒道。 “哦,他啊?”刘迪撇撇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情愿,“他回来就回来呗,关我们什么事?我还得叫他‘哥’?妈,你糊涂了吧!”想起乐峰以往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刘迪心里实在生不出半分亲近感,只觉得母亲莫名其妙。 常静放下手里的盘子,走到刘迪面前,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小迪,该懂事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妈以前顾着家里家外,顾不上管教你。但现在,只剩下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了。你看看你爸走了以后,你那几个姑姑、伯伯、叔叔,有哪个真正伸手帮过咱们?问过咱们娘俩以后怎么办?影子都没见着!” “这房子,”常静环顾了一下略显空荡的屋子,压抑着心里的酸楚,“原来住着五个学生,看咱们家里办丧事,呼啦啦跑了四个!只剩下今天才回来的乐峰……”她目光重新落回刘迪脸上,语气里带着一种力量,“他刚回来,知道了咱家的事,二话不说就给了妈三千块钱!还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要一起往前走。小迪啊,凭这份心意,你以后对他,是不是应该客气点,尊重点?听妈的话,好吗?” 家庭剧变像一道深痕刻在刘迪心上,让她在这个暑假被迫长大了不少。听完母亲的话,她心头猛地一震,脸上原有的抗拒瞬间化作了惊讶和一丝触动。原来那个不起眼的男孩,竟……竟做了这样的事?她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从喉咙里闷闷地挤出一个字:“……哦。”她慢慢转过身,挪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门廊下,乐峰蜷在那把竹椅上,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一本摊开的书滑落在腿上,嘴角边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午后的阳光勾勒着他沉睡的侧脸。刘迪皱着秀气的眉头,犹豫了一下,才伸出一根手指,带着点嫌弃又有点无可奈何,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喂,……那个……”她实在叫不出口那声“峰哥”,声音显得有些别扭,“我妈……叫你吃饭了……” 乐峰迷蒙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女孩。小丫头刚满十五岁,身高已见挺拔,穿着普通的短袖短裤,露出一截伶俐的手臂和小腿,一头乌黑的短发,面容清秀,眉眼间已能看出常静年轻时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胚子,只是眉宇间还带着少女的稚气。乐峰心头微动,前世那点隐秘而青涩的喜欢,如细流悄然涌过记忆的河床。他记得自己曾多么笨拙地偷看她,也曾记得后来她人生的轨迹如何因父亲的离去而急转直下……那些记忆带着无法逆转的遗憾,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饭桌上,气氛起初有些沉闷。刘迪低着头,只顾用筷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常静看着乐峰,勉强笑了笑:“小峰,多吃点菜。”自己却几乎没有动筷子。 “嗯!常姨的手艺就是好!”乐峰夹起一大筷子菜塞进嘴里,含糊地称赞道,“您也吃啊,别光忙活我们。”他看到常静几乎没动,心里也明白她的忧愁。 常静轻叹了口气,心事终究压不住:“小峰,你刚才说暑假在深圳……做了点事,赚了不少钱?”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困顿与不解,更有一种深深的忧虑,“你跟姨说实话,到底是干啥能这么快就赚到这么多钱啊?”孤儿寡母的日子就在眼前,柴米油盐的紧迫感像山一样压着她,这钱的来路成了她最大的不安。 乐峰咽下饭菜,随口答道:“我买彩票中的” “中彩票?真的?”常静半信半疑。 “今年不是巴西世界杯嘛,我就预测比分,买了一点钱买中了然后赚了。”乐峰解释道,试图让她理解自己的钱是放心的。 常静沉默片刻,看着乐峰年轻的脸庞,那份巨大的“人情”再次让她坐立不安。她放下筷子,语气恳切而固执:“小峰,这三千块钱,你还是拿回去。你能想到你叔、想到我们娘俩,这份心意太重,姨一辈子都记着。可你还是个学生,姨怎么能花你辛辛苦苦挣的钱?这绝对不行!”骨子里的善良和自尊让她难以坦然接受。 乐峰也放下筷子,神态认真:“姨,现在的情况明摆着,您和小迪马上要面对的是实实在在的日子开销,您比我更需要这笔钱。这么着行不行?”他话锋一转,提出一个更让常静容易接受的方案,“这钱,算我借给您的。您暂时拿去应付困难,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我,成吗?” “借……做生意?”常静的眼神更茫然了,“我?我能做什么生意?我啥也不会啊……” “手艺都是学出来的嘛!”乐峰语气轻松,带着鼓励,“我就觉着您做饭特别香,开个小餐馆准行!您长得又好看,气质这么好,开个像模像样的美发美容店也肯定有人光顾!”他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 “臭小子,连你姨都敢拿来打趣!”常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赧然和笑意,轻轻啐了他一口,“我这把年纪了,还美容店呢!” 看到气氛有所松动,乐峰便绘声绘色地讲起暑假在深圳的见闻,摩天天大楼下的喧嚣、挑些生动有趣的街头见闻和繁华都市的光怪陆离来说。母女俩渐渐被吸引,久违的、带着惊奇甚至一点点笑意的神情终于爬上了她们苍白而布满哀伤的脸庞。沉重的氛围在轻松的讲述里不知不觉地消融了,饭桌间弥漫开一种淡淡的暖意和微弱的希望。乐峰的出现,如同一束微弱却执拗的光,悄然照进了这对笼罩在绝望阴影中的母女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