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貌美良善,但是恶毒女配》 第206章 屠龙 不知是为何原因,萧衍的剑刃最终还是没有贯穿萧怀策的胸膛。 他收回手中长剑,软剑抽出时带出一串血珠,洒在殿上的金砖上,如朱砂点染的星子。猝不及防之间,男子单薄的身躯踉跄往后仰倒。 裴令仪连忙接过对方的身体,男子身躯沉重,压得她骨节生疼,手中沾染上对方身上渗出的鲜血,她向来喜洁,可如今却不顾手中脏乱,将受伤的男子抱在怀中。 声音颤抖道:"萧怀策!你不能死……" 萧怀策这些时日未曾露面,自然是被嘉武帝捉进了密室之中严刑拷打,本就遍体鳞伤,而今还挡在了裴令仪身前,鲜血从他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流到裴令仪浅色的裙摆上。 "别怕……我,咳咳,无事……" 他抬手想抚上她的脸颊,可颤抖着双手怎么却也触碰不到少女温软的面颊。 裴令仪看见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眼角含泪:"你不能死。" "呵……" "可真是一副郎情妾意的场面啊。" 他声音冷的像冰。 嘉武帝却在身后忽然出声:"长钰,你无需顾及萧怀策,便是杀了他,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朕先前对他宽容,不过是他答应将牵心蛊乖乖奉上。" "呵,可他却毫不知足,竟然还妄想算计朕,你今日杀了他,朕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萧衍敛了敛眸子,提起剑,缓步来到二人面前。 裴令仪不自觉的抓紧萧怀策的衣襟,仰面怒视他:"你若想杀了他,先杀了我!" 萧衍却蓦的冷笑了一声,剑尖指向裴令仪的心口,"裴令仪,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就在二人对峙之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躁动,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萧衍立马收回手中长剑,伸出手一把将裴令仪拽出萧怀策身边。 而与此同时,那扇殿门也终于坚持不住,一脚被人踹开,"轰隆"一声向内倾倒,扬起漫天尘灰。 阳光如利剑刺入大殿之中,照亮了门前凌乱的脚印——那是仓皇逃窜的宫人们留下的。 刚刚在殿门前守卫的侍卫们俱被闯进来的士兵们用刀剑抵住喉咙,不能动弹。 不知何时,原本还泛着灰白的阴天竟已渐渐放晴,阳光倾洒在闯入者的甲胄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为首之人披了一身黑色披风,盖住了从里面透出的朱红喜服,而另一人外罩黑色劲装,腰间束一条黑色蟒纹腰带,脚蹬黑色长靴,正是裴清宴和谢承钧! "哥哥!谢大哥!" 裴令仪被萧衍桎梏着向后退去,在见到裴清宴平安无事之后那忐忑的心脏终归是放了下来,大声喊叫了出来。 就连嘉武帝也被这反转惊到,面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手死死按在龙案上,指尖因用力而发青。 "放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他厉声呵斥,可终究迫于心中害怕下了白玉台阶,来到了萧衍身旁。 裴清宴面色冷峻,身上混着血迹看起来好不狼狈,一看便知是一路厮杀过来,"放开我妹妹。"裴清宴的声音比剑锋更冷。 萧衍却置若罔闻,故意让刀尖划过裴令仪的脖颈。 嘉武帝仗着裴令仪如今在他们手中,心里倒也没有了一开始那般慌张,反而欣慰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长钰,你做的不错,挟持了裴家的女儿,就算他们攻上了金銮殿又如何?" "除非,他们丝毫不顾及这女娃娃的性命。" 嘉武帝的略带得意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谢承钧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手背根根青筋浮现,那双冷若寒光的双眼与萧衍对视着:"萧世子,你为何要投靠他?就算他是你叔父,可太子,五皇子,不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你看他如今是如何对待他们,今后,他也会如何对待你!" 可萧衍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被一旁的嘉武帝岔开,语气沉重:"谢家小子,谁允你在此挑拨离间?" 他那双如猛虎般的视线一一扫过殿前的众人,这一刻,他虽苍老,却因为长年权力的浸染而爆发出猛烈的气势:"朕是这大邺的天子!可你们裴家却妄想凌驾于天子之上。" "你们食君之禄,是朕一手提拔上来,却仗着朕给的荣耀来挑衅朕!" "你们……都该死!" "可裴家从未有过不臣之心,今日的场面不都是陛下逼的吗!" 裴清宴赤红着双眼,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可在这极具愤怒的话音之下,却潜藏着深深的无力。 从帝王那黑沉沉的瞳孔中,他瞧见了答案,人心是复杂的,纵使裴家真的毫无谋反之心。 可只要他认定了,谁也扭转不了一颗多疑冷酷的天子之心。 嘉武帝捏了捏眉头,转过身去轻声对着一旁的萧衍吩咐道:"杀了裴令仪。" "杀了裴家人。" "朕不想再看见他们。" 听闻这话,裴令仪心里却罕见的没有一丝害怕。 她知道,萧衍会真的杀了她。 可哥哥无事,那么家里人定然也没有出事,从前二人彼此厌恶,可自从她有心算计他之后,便也了解了他的性情。 对方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即使在梦中,二人互相敌对,可他却也从来没有掺合进来,落井下石。 "杀了我吧。" 她的声音很轻,是那样的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可却将一旁的谢承钧和裴清宴吓的不轻。 谢承钧眯着眼,语气里是透骨的寒冷:"萧衍!放了皎皎!" 如今他挟持了裴令仪,倒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萧衍却忽地扯出一抹带着讽意的笑容,他低垂着头,发丝垂落在少女的身前,在裴令仪耳边低声呢喃:"你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死不足惜。" "可如今,你既落在了我的手里,那我便给你个痛快。" 话音刚落,裴令仪便闭着双眸,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不要!" "皎皎!"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眸,就连瘫倒在地的萧怀策都挣扎着想要爬到二人身边。 "噗嗤——" 刀剑入体的声音传来,温热的血液溅在男子精致的眉眼上,可他却一动不动。 嘉武帝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心脏被贯穿,抬起手,无力的指着对方。 随即便"噗通"一声向后倒去。 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未袭来,裴令仪睁开双眸,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睫羽之上。 2025.5.20 ——全文完—— 番外 后世一 盛华中学。 这是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要进来读书。 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无一例外不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只可惜,能进入盛华中学读书之人也无一例外不是豪门贵胄,不过盛华中学每年也会招一些个特长生,用来回馈社会。 只可惜,外界之人只能从外表上看到这座贵族学院的华丽与不朽。 只有真正进来之人,才能知晓这座学校里面到底有多么卑劣与不堪。 江姝就是那个被招进来的特长生。 好巧不巧,也不知是不是掌管档案的老师粗心大意,竟然将原本要去F班的江姝不小心安排在了A班。 要知道,A班的学生可是这座学校的唯一的掌控者。 进入了A班,无异于羊入虎口。 江姝走在这座由蓝白色调建成的欧式建筑风格的学院。 望着旋转扶梯上的教室门前那大大的A班二字,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姝家庭贫困,但她自小成绩优异,即使在寸土寸金的京市,她也丝毫不弱于那些拥有最好资源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 家中父母恩爱,即使生活清贫,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他们也从来没有对江姝有任何苛责。 只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供江姝读书,而江姝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考进了盛华中学的高中部。 其实当初盛华中学的人找上门说想要以社会特长生的招她进学校,江母其实是不愿意的。 江姝自然也是以母亲的意愿为第一位,可他们允诺江姝每年有二十万的奖学金,如果她能次次考试都能考第一,学校还会再给她加钱。 江姝心动了,于是她便以特招生的身份进了盛华中学。 只是,来了这座在名满京市的学校,江姝才发现自己从前错的有多离谱。 为了方便学习,她将头发剪成了男式短发,她自幼生的便英气,小时候邻居阿姨们还常常将她错认为男生。 可盛华中学男女泾渭分明,女生的制服是白色衬衫加深蓝百褶裙,可在江姝身上穿着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来盛华中学上学快一个月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少爷小姐们,无一不对她抱有最大的恶意。 什么男人婆,丑八怪,丑人多作怪,穷酸货…… 这些刺耳的言语,伴随着这一个月的生活将她尽数淹没。 尽管,她心理强大,可在这样的环境下面,也不免有些心累。 这样的环境,已经严重影响她的学习进度,若是想要次次考第一,拿到奖学金,只怕没那么容易。 "啪——" 刚进教室,迎面便是喝完的汽水瓶子朝她丢开,她敏锐的躲开,不出意料的听到了那些男生的讥讽声: "喂!死八婆,你是没长眼吗?" "真是的,每天跟这种穷酸货待在同一个教室我感觉空气都被污染了呢。" "学校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这种下层人来了A班!" 江姝置若罔闻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在瞧见桌子上原本整洁的书本此刻被人弄的乱七八糟,上面也被人乱涂乱画了一些侮辱词汇,双眸微微闪过一丝无奈。 众人看着江姝,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歇了那些心思,快要上课了,盛华中学任何人都不能忤逆老师。 在这所学校里,老师拥有绝对的权力,即便如A班的这群天之骄子,也不得不在老师面前低头。 江姝如往常一样,从包里拿出纸巾准备将桌上的涂抹擦去。 却听见周围传来的阵阵躁动。 "唉,听说今天有转学生来我们班啊。" "盛华这些年什么时候来过转学生啊,真是稀奇。" "嘁,若是又来了一个社会特招生你不是炸了吗?" "什么!那可不行!" 众人一边私语着,一边将视线放在江姝身上,眼里是止不住的嫌恶。 江姝自然察觉到他们打量的视线,拿着纸巾擦拭的双手微微一顿。 转学生……吗? 她嘴角扯出一抹讽意的笑容,怕不是又来一个与现在班级这些人一模一样的,高高在上的渣滓罢了。 "咚咚咚。"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凸出,教室里的人听见这声音立马噤了声。 来人约莫三十多岁,一身裁剪有度的制服,面上带着金丝眼镜,眉宇间不怒自威的神情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她的面容。 秦青手上拿着一沓资料,镜片遮住的双眼扫视着底下众人。 语气冷冽:"今日A班会来一位新的转学生,希望大家与她和睦相处。" 随后才对着门外道:"裴皎,进来吧。" 众人闻言朝门外看去,少女穿着盛华中学统一制服,却纤侬合度,行走间白色衬衫下是不盈一握的细腰,深蓝色的百褶裙衬的少女的双腿愈发白皙细腻。 长及腰间的秀发被卷成了大波浪服帖的垂落在身后,巴掌大的脸漂亮又惹人怜,唇瓣泛着玫瑰色的粉润,尤其是那双杏眼,泛着水光,呼吸间,就将人的全部心神夺去。 众人呆住…… 就连江姝都愣了愣神,新来的转学生好漂亮。 裴皎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连粉笔字,她都写的格外好看。 "大家好,我叫裴皎,今后会和大家一起在这个班级学习,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少女微微弓身,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优雅与矜贵。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些原本对转学生不满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生们眼睛发亮,女生们则露出嫉妒又羡慕的神情。 秦青老师指了指江姝旁边的空位,说道:"裴皎,你就坐在那里吧。" 裴皎弯了弯眉眼,看起来格外乖巧:"好的,老师。" 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弥漫着不满,课桌下的群聊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飞速传递着。 [什么啊,转学生怎么和那个破烂货坐一起] [啊啊啊!我的女神怎么坐在了她旁边!] [这个裴皎什么来头,她头上的水晶发卡可是我前些日子才在拍卖会上看见的,几百万呢。] 秦青见裴皎收拾好了之后,便开始了今日的课程。 "好了,今日我们要学习的内容是古往今来无一不被人称颂的大凌女帝。" "说起来,这位女帝的姓氏倒是和我们今天新来的同学同姓呢。" 番外 是女帝身边最为忠心之人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有人能回答我这句诗的由来吗?" 秦青敲了敲黑板,作为盛华中学的特聘历史教师,她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年纪轻轻便在研究大凌王朝的历史上做出了卓越贡献。 尤其是在研究大凌女帝的身上,秦青格外赞叹这位能从历史潮流中厮杀出来的女帝陛下。 在秦青的课上,所有人都不敢造次,如今问题一出,刚刚还自视甚高的富家少爷小姐们都乖乖的举起了手。 可秦青却点了刚刚转来的裴皎,"裴皎同学,听说你从小生活在国外,老师便来考考你,你知道这句诗的由来吗?" 秦青镜片上折射出的光让裴皎看不清她的眼神,却听她又问了一遍,"知道这句诗的由来吗?" 裴皎站起身,眉眼弯弯,声音温柔道:"老师,这句诗出自大凌女帝在位三年后所作,当时女帝初登大宝,天下局势未稳。" "而能助女帝平定天下之人就不得不说到那位女将军了。" 裴皎起身,侃侃而谈:"说起来也巧,那位女将军的名字与江姝同学倒是格外相似。" 她偏过头,看着木讷的江姝,江姝也不自觉的和她对视,那双漂亮的杏眸中却丝毫没有嫌恶,让江姝耳朵不自觉的染上了热意,指节蜷缩着。 却听裴皎继续道:"大凌女帝虽是女儿身,却有着不输男子的谋略与胆识,她在位期间,大凌政治清明、经济繁荣,文化更是达到鼎盛。" "而江姝妍作为她的亲信,从一众男子中杀了出来,成为大凌王朝唯一一位镇国将军。" "这才有了凤凰台上,女帝亲赐,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这一句诗。" 秦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个从国外转来的学生对大凌历史竟如此了解。 "不错,裴皎同学说的非常好。" 课堂上掌声雷动,就连江姝都不由得看了看她。 这一看,就看呆了,待她再反应过来之时,便见到少女言笑晏晏的面庞,"怎么了,江姝同学?" "你……很不一样。" 江姝难得正了正神色,这位转学生与这所吃人的学校格格不入。 "是嘛?你也很不一样。" 裴皎挽了挽垂在面上的发丝,清新好闻的花香传到江姝鼻尖,让她又忍不住红了脸。 转学生……好香。 不知怎的,江姝一见到裴皎,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想将这抹感觉随意抹去,便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她喉间不自觉的吞咽,"你愿意……听我梦中的故事吗?" "皎皎!你无事吧!" 江姝妍赶到金銮殿之时,看到的便是一地狼藉,裴令仪跪坐在地上,手拿着匕首,那匕首上还沾了鲜血。 少女藕荷色的衣裙沾染上了血色,听到有人呼唤着她,她缓缓回首,江姝妍呼吸一滞。 随之而来的便是密密麻麻的疼痛,她自小长在闺阁里,何曾主动杀过人。 如今也不过是泄愤之举罢了。 裴清宴默默站在裴令仪身旁,忽地弯下身子轻声道:"皎皎,我们回家吧。" 可裴令仪缓了一会,这才举着手中的匕首,抬眸对着裴清宴小声道:"哥哥,这原本是想送给你的新婚贺礼,可是被皎皎弄脏了。" 明明她并未哭泣,语气也并未有太大起伏,可裴清宴的心还是揪了一下,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裴令仪的头,连语气里都带了些哭腔:"皎皎乖,我们回家。" 谢承钧在一旁控制着萧衍,谁也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可殿中没有一人对裴令仪的举动提出质疑。 嘉武帝他本就是罪有应得。 萧衍被锋利的长剑抵着喉咙,此刻的他已然丢盔卸甲,无力的垂着头,望着裴清宴背着裴令仪缓缓离去,他喉间动了动,可终归是未曾说出一句话。 裴令仪靠在裴清宴的背上,眼睛阖上,似是困倦了。 裴清宴并不想和江姝妍有过多交集,他现在只想带他的妹妹回家。 即使江姝妍在刚刚路上之时助他一路攻进了皇宫。 可裴清宴走到江姝妍身边之时,却听女子罕见的说了一声:"裴清宴,帝王已死,婚约解除。" "你我互不相欠。" 说罢,便缓缓向里面走去,而裴清宴背着裴令仪向着殿外走去,阳光刺眼,似是不小心惊扰了背上的少女。 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哥哥,我们回家。" "嗯,我们回家。" 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浅淡,嘴角漾着温柔的笑容,在裴令仪不知道的地方,裴清宴咽下了喉中溢出的鲜血,回家的路上,他决不会让皎皎受到一丝伤害…… "你是说,你曾梦见过千年前的事情吗?" 裴皎眨着眼睛,可也只是带着淡淡的惊讶,并无半点厌恶的神情。 江姝这才放下心来,缓缓道:"嗯,这些时日,我总是能梦见这位女帝。" "虽看不清她的面容,可我却好似身临其境,而且,史书上为何着重描写江姝妍,却没有女帝家人的具体描述呢?" "江姝妍为何能成为女帝身边最忠心之人,为何是她最锋利的一把刀,这些东西,历史书上从未有过描写。" "对于女帝的家人,她的父亲曾是前朝宰相,母亲是侯府次女,就连妹妹们也都各有千秋。" "可她唯一的兄长,却寥寥几笔概括,只知晓,裴清宴在她登基之前便陨落了。" "可从梦中,我却发觉,若是裴清宴没死,或许便不会促成女帝的登基。" "换句话说,若是裴清宴在世,说不定,皇位便不会是女帝的。" "所以我想,江姝妍一个将门之女,又为何会认识当时尚在闺阁的女帝陛下呢。" "说不定,正是因为裴清宴,二人才会有交集。" 江姝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只是裴清宴究竟是怎么死的,却终究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番外 谷留今 "朕绍膺鸿绪,统御万方,夙夜忧勤,惧弗克荷。今遘疾弥留,殆将大渐。皇太子萧怀瑾虽秉性聪慧,然仁德有余。" "安王世子萧长钰,忠勤敏达,才略优长,可辅佐太子。 特命摄政王,总揽机务,内外臣工,咸遵约束。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烈日当空,太和殿前的臣子们无不跪地叩首。 三日前,宫城门前兵变,无人不知晓是帝王想对裴家下手,有人叹息,刚落马了一个薛家,裴家看似如日中天,可却也不过是步了薛家的后尘罢了。 却不曾想,当时陨落的居然会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太子,安王世子,长平侯府,威远将军府,甚至于谢家都站在了裴家的身前。 裴家安然无恙,而嘉武帝在位这些年早已不似年轻时那般敏锐,或许是太过自负,权力让他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无人知晓,那日金銮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这场宫变,唯一输的只有独木难支的嘉武帝。 可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偏宠萧衍。 跪地的文官们偷偷打量着白玉阶上那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立于高阶之上,腰间玉带紧束,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却偏偏在肩背处撑开凌厉的线条,如刀裁墨画,矜贵得近乎傲慢。 衣领高竖,紧贴修长的颈,喉结如冷玉雕琢,在阴影里微微滚动。 微微侧首,冕旒垂下的珠帘轻晃,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峻的下颌。 言官不敢再看,太子如今早已掌政,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些时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尽数掩去,可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那裴家的裴清宴率人闯进了金銮殿,可嘉武帝究竟是怎么死的,太子和摄政王的口径竟出奇的一致,都称嘉武帝是因病驾崩。 言官心中暗自揣测,这场宫变背后的真相怕是永远被掩埋了。 可这三日里,摄政王的行为处事明显是与太子不对付。 他心下猜测,这宫廷里新一轮的争斗又要开始了。 裴府。 自那日回去之后,裴清宴便倒地不起,街上所有的医师,就连宫廷中的御医都来瞧过。 可无一人能救的了裴清宴的性命。 所有出来的人都是无力摆手道:"此人无力回天了。" 裴府上下还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就被这噩耗惊得如坠冰窟。 裴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裴相将所有心思都藏在了心底,裴家的小辈们也各个愁容满面。 看起来,倒是裴令仪最为镇定了。 可久久未曾动弹的棋盘,用膳时的失神,便能知晓,她也不过在强撑着罢了。 落烟端着茶水在珠帘后面望着失神怔愣的女子,心都要碎了。 大少爷在那日杀进金銮殿中之前便已然受了重伤,那日裴府门前的程大统领派人截杀前往娶亲的裴清宴。 虽未能让他得逞,可他手下之人却都是些阴狠毒辣之人。 他派去的那队人马虽未能在裴清宴身上讨些什么好处,可他们竟然在箭矢上抹了毒药,那毒极其霸道,若非裴清宴习武这么些年,恐怕别说三日了。 便是都撑不到金銮殿的门前,而他那日估计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救小姐回家…… 裴令仪看似在下棋,实则眼神空洞无神,落烟也不能做些什么。 大少爷的事情,裴府上下无一人不悲痛。 "小姐,谷大夫回来了!" 落絮的声音远远的便从院子前面传来,语气里还带着止不住的喜意。 "啪——" 莹白的棋子从指尖落下,裴令仪那双无神的眸子终于焕发出了一丝光亮。 她猛地站起身,裙摆飞扬,快步朝着院门口走去,落烟紧跟在她后,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总算来了个好消息。 落絮跑的气喘吁吁,脸上也冒着薄汗,裴令仪从袖中拿出帕子轻柔的替她擦拭着:"谷大夫如今在哪?" "就,就在花厅里候着呢。" 落絮的心暖暖的,自从大少爷出了事,小姐日日茶饭不思,这谷大夫说巧不巧,竟然不在京城。 而今,总算没耽误了时辰赶回来了。 裴令仪脚步匆匆,从前的那些礼仪举止此刻竟被焦虑不安支使着。 谷留今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穿过一片姹紫嫣红,远远的便能瞧见花厅里坐着的一道朴素身影。 "谷大夫,求您救我兄长。" 裴令仪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下,叫追来的落烟落絮都吓了一跳。 "小姐,您……" 她们想去搀扶着裴令仪,却被少女一个眼神制止。 而端坐在上首的男子也连忙起了身。 "裴小姐,快快请起。" 出乎意料的,是一道清越的声音。 裴令仪抬头望他,眼中是执拗与倔强,细细望去,便能瞧见少女单薄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落烟落絮也望着谷留今,他并不是如往常大夫一般苍老,而是长相清绝的年轻人。 一双瑞凤眼似寒潭映月,眸光淡淡扫过来时,仿佛能照见人心底最隐秘的尘埃。 鼻梁高而挺,唇色很淡,像被水洇开的桃瓣。 一身素白单衣却穿出了高雅的模样。 "还请谷大夫救救大少爷,您先前帮了我们家小姐那么多,对于大少爷的伤势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落烟落絮也跪在地下,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可谷留今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将裴令仪扶了起来。 望着眼前的少女,即使是心如磐石的天道,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裴小姐,我在路上已知晓贵府所发生的事情,只是……我无能为力。" 谷留今未去看她,隐在袖中的手指蜷缩着,他不能为她坏了规矩,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她忽然笑了。 唇角弯起的弧度极美,可眼底却像一潭死水,连泪都蒸干了。 "是嘛……倒是我叨扰了谷大夫。" 裴令仪转过身去,风过回廊,吹起她松散的鬓发,发间一支梨花钗子坠着,流苏纠缠,那是裴清宴从前送给他的。 落烟落絮跟在裴令仪身后,眼中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可她们却不敢上前。 只能望着小姐一步一步往大少爷的房间走去。 屋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裴清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这一次的伤势已经将他的所有内息尽数摧毁,此刻他便是一个弱不禁风之人,风一吹,便有可能折了性命。 少女跪坐在榻前,小声的啜泣着,如同幼时犯了错便偷偷的哭。 "皎皎……莫哭。" 裴清宴似是听到了响声,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她慌忙凑近,却见那苍白的唇边溢出一缕猩红,蜿蜒着爬过下颌,滴落在她手背上。 "我在。"她答得很快,仿佛说慢些,这缕游丝般的气息就要断了。 裴令仪一边拭去眼上的泪,一边伸手去擦他唇边的血,可那血越擦越多,染红了帕子,染红了她素白的袖口,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血都流尽。 "咳咳……" 他伸手握住了少女擦拭的手指,气若游丝道:"哥哥今后不在了,没人护着你了……咳咳,若是遇到了难事……" "便去寻谢承钧,或者是那些爱慕你的萧家兄弟们。" "别哭......" 裴清宴忽然抬手,想摸她的脸,她脸上的泪随着男子的话语如雨滴般落下,冰凉地爬过腮边,砸在他枯竹般的手指上。 那只手曾经能挽强弓、执狼毫,如今却连她的眼泪都接不住,颤巍巍悬在半空,像秋枝上最后一片将落的叶。 "哥哥,你别说了……" 裴令仪想打断他,想去寻大夫。 可却被裴清宴制止,他轻笑了一声,"知道你嫌哥哥烦,只是,再不叮嘱你几句,怕是没机会说了。" 裴令仪连忙摇头:"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嗯……我们皎皎是天底下最乖巧的女子,只可惜了,哥哥以后看不见你出嫁时的场景了。" "要……好好的……" 话音未落,那只手倏然垂落。 她愣愣的看着,忽地想起哥哥从前的梦想是在战场上厮杀,可今日,他却从未向她吐露半句。 "哥哥,你别睡了,起来看看皎皎啊。" 心脏像是不知如何跳动,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 她慢慢伏在那具渐渐冷透的身体上,脸颊贴着他心口,那里曾经跳动着全天下最疼她的心跳,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在那场宫变中,死的只有我的哥哥…… 番外 太子if线(一) "你准备好了吗?" 长亭外,一身青色素衣的男子望着清丽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裴令仪接过谷留今手中的琉璃瓶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她行了一礼,语气清冷:"多谢先生替我研究出来这药物。" "先生大恩大德,令仪没齿难忘。" 谷留今望着眼前身形消瘦的少女,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自从裴清宴过世之后,裴令仪便恍惚变了一个人。 仿佛一瞬之间让人更加捉摸不透,或许从前还能窥探一二她偶然露出的少女情绪,可如今,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尽数收敛起来。 没人能再窥探她的所思所想,若是有人问起,她只会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诉说着自己并没有事。 可只有与她相熟之人才能知晓,她病了。 可这样的她,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女帝。 忽地有马蹄声传来。 二人往下望去,太子的车驾正缓缓驶来。 谷留今弯了弯身子,看着她的眸子:"如此,便助小姐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望着男子缓缓离去的身影,裴令仪望着手中的瓶子,神色莫名。 就凭谷留今这一身的本领,裴令仪便不会相信他会是被逼的走投无路而来的京城。 裴令仪自小便知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所以她收留了他,给了他住的地方。 可她对他的恩情,早就在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中还完了。 她不知晓谷留今为何还会替她做这大逆不道之事,若是寻常人,只怕避之不及,恐引火烧身。 她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裴令仪进到亭中,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布置好。 昨日是裴清宴的头七。 所有人都担心她忧伤过度,可裴令仪却并未掉一滴眼泪。 哥哥不喜欢她哭,他会心疼。 而今日之事,裴令仪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心中便有了想法。 可裴清宴的死,却让这想法根深蒂固的如同一根刺狠狠的扎进她心里。 如今朝堂之上,太子仍未登基,而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嘉武帝临死前设萧衍为摄政王,之前的老臣们无一例外的倒戈萧衍,与太子分庭抗礼。 这才导致太子如今迟迟不曾上位。 而又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谣言,说萧衍并非安王亲子。 乃是先帝的亲子,可如今安王疯癫,谁也不清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今朝上打的是不可开交。 而这……便给了她可乘之机。 萧怀瑾步伐稳健,可行走间却带起的风便能瞧出他的心绪并不安宁。 裴令仪从亭中往外看,恰好对上他的眼神,男子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看来这些时日他的处境并不好。 可一对上裴令仪的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便漾起温柔的涟漪。 他走上亭子,连忙拉住了裴令仪要行礼的双手,轻声道:"在我面前,就莫要行这些虚礼了。" 裴令仪顺着他的动作起身,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殿下,礼不可废。" 萧怀瑾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裴令仪垂眸,纤长的睫羽遮住了她眸底的神色。 随后这才望着旁边布置好的茶果。 "殿下国事繁忙,能应邀臣女之请,已是莫大的福分。" 萧怀瑾坐下之后,这才细细描摹着眼前少女的眉眼。 她本就生的柔弱,可如今那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清减,风一吹,好似就能将她折断。 萧怀瑾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裴清宴的死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贸然提起,恐怕只会越说越糟。 于是便看着桌上的东西,连忙转了话题,"皎皎今日怎么忽然想起邀我品茗?" 却见少女素手执起茶则,碾茶声沙沙如春蚕食叶。 从月白衣袖中滑出的腕骨比从前更显嶙峋,羊脂玉镯空落落地悬着,倒显得那截手腕伶仃得可怜。 裴令仪将茶煮沸,袅袅雾气间,萧怀瑾只能瞧见她漂亮的冷淡眉眼。 可再次睁眼之时,她好似又恢复了从前的那般温婉模样。 "今日邀殿下来此,是想说明我们的婚事。" "哥哥这一走,我……" 可少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向来温和的男子急促的打断:"不,我可以等。" "所以,你莫要退婚好不好……" 那双桃花眼中泛着淡淡的红,好似裴令仪下一秒说出退婚一事,男子便会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裴令仪微微一愣,而后才笑了出来:"殿下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说退婚一事。" "今日邀殿下来此,也是家中父母嘱托,若是太子殿下在臣女守孝期间有别的人选,自然不用顾及这婚约。" 她说的轻巧,好似并未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可萧怀瑾却怕极了她这副模样。 "你若是不相信我,我便以皇族之名起誓,若我萧怀瑾此生辜负裴令仪,那便让我堕入阿鼻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他发完誓,便小心翼翼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只希望她莫要再说出这些让他伤心的话语。 毕竟,离不开的,从来都是他。 裴令仪似是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惊到了,有些无措的不知道该干嘛。 恰好水开了。 裴令仪回过神,轻轻将水注入茶盏,茶汤泛起白沫。 她端起一盏茶,递向萧怀瑾,"殿下,先喝茶。"萧怀瑾接过茶盏,指尖相碰,那一瞬间的温热,让他的心又乱了几分。 他望着她,轻声道:"皎皎,我只盼你莫要再与我疏离。" 她像是有些害羞,偏过头去没在看他,小声道:"殿下,喝茶吧。" 萧怀瑾这才将视线放在手中的茶盏之上,茶汤清亮,香气传入他的鼻尖,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颤了几分。 "好,我喝。" 他像是毫无察觉,嘴角含笑的将那盏她亲手沏的茶一饮而尽。 疼痛席卷全身,他咽下喉中腥甜。 温柔的笑道:"再斟一杯可好?"他将空盏推向她,指腹在盏沿留下一道淡红痕迹。 毒效发作得比他预计的快,眼前已开始浮现黑翳。 他恍惚看见裴令仪的手在颤抖,壶嘴偏离了茶盏,热水在乌木茶盘上漫出小小的湖泊。 "一杯足矣。" 达到了目的之后,裴令仪的语气冷的像冰。 可男子却固执地拉过少女僵硬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隔着重锦官服,她能感受到那颗心脏正为她而疯狂跳动。 "你想要我的命,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只是,一想到今后我却再也见不到你,我的心便疼得厉害。”萧怀瑾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 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到少女接住了他。 她发间熟悉的香气笼罩下来,带着潮湿的泪意。 男子倒在她的怀中,裴令仪手指抚在他的尚有余温的面颊上。 一面容苍白昳丽的男子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轻柔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自此,大凌女帝开启了她辉煌的一生。 番外 太子if线(二) 萧怀瑾醒来之时,入眼便是开的灿烂的石榴花。 刚刚那蚀骨的疼痛好似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可最疼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不能再见到她的疼。 他一直都知道皎皎绝非普通的闺阁小姐,她才华横溢,若是生为男子,必定是九霄云上的人物。 他不怪她。 在这个朝代,身为女子顶天了也不过母仪天下,可最终还是要活在男子的桎梏之下。 即使他不会负她,可人心最是难测,漫长的时光里,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究竟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在袒护了李妙珠的时候,就该知道,她不相信他,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地府也会有石榴花吗? 萧怀瑾的脑海中不合时宜的闪出这么一个问题。 篱笆小院的木门被人推开,来人虽粗布麻衣,却难掩一副好相貌。 "呦,你醒了。" 谷留今将手中的水桶放下,缓步走到萧怀瑾身旁打量着他。 "这位公子……请问这里是何处?" 萧怀瑾的眸中闪过疑惑的神色,"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谷留今卷起衣袖,大大咧咧的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笑道:"怎么样?我特制的毒药滋味不错吧。"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萧怀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皎皎那日给自己下的毒是眼前之人所做。 "所以……我并没有死?" 谷留今从茶壶中倒了一杯水给他,"喏,你不仅没有死,反而筋强骨壮,延年益寿嘞。" 萧怀瑾并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谷留今递过来的茶水,他照常接过一饮而尽。 只是,里面却并未泡茶叶,只是清澈的甘泉水罢了。 "还请公子为我解惑。" 谷留今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忽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快去啊,今日女帝登基大典!" "我也算是见证了历史,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证女帝登基!" "女帝登基,这可让我们这些女子的待遇不知提高了多少啊!" 萧怀瑾起身望着人潮汹涌,不少人脸上都是新奇,大多数女子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良久,他才绽开笑容,对着一旁的谷留今道:"是,自她给我下毒之时,我便知晓。" "能让她这么冒险的,必定触及到了她自身的权益。" "我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嘉武帝已死,无人再能知晓萧衍是他的亲子。" "而他被封为摄政王之后便与我处处作对,可却又没做什么特别过分之事,唯一传出来的真相不能被证实,那便是谣言。" "所以,萧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登上皇位。" "他与我作对,不过是在与我拖延罢了。" "而能让他心甘情愿阻我登上皇位的人,除了皎皎,再无旁人。" 谷留今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萧怀瑾面上闪过一丝赞叹。 "不愧是天命之人,若非女帝出世,你必定是一位明君。" 萧怀瑾其实从一开始就觉得谷留今绝非凡俗之人,可具体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不知公子此话何意?" 谷留今神色莫名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无事,我制的‘毒药’会让你假死约莫七天,虽然过程极其痛苦,可在你醒来之后,便是脱胎换骨。" "你如今已不是大邺王朝的太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听闻此话,萧怀瑾愣了愣神。 若说打算,他倒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了,他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皎皎。 可对方已然登基称帝,那么他这个前朝太子便绝不能出现在人前。 也就是说,他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她…… 想到此,他眼神微黯,心脏处传来的痛楚竟然比那日饮下毒药还要痛。 "其实,她还是心软了。" "她没能杀了我,便还是给了我机会,一个可以见她的机会。" "那你忍心吗?"谷留今反问道。 一双锐利的眼眸似是要将萧怀瑾的心剖开。 萧怀瑾嘴角扯出苦涩的笑意:"公子果真非凡俗之人。" 他不忍心。 他的皎皎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日的权力之巅,这一路上的艰难,又岂是辛苦可以概括的? 女子要想顶天立地本就不易,她又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的前途葬送? 他爱她,所以才更想她能如愿以偿。 谷留今看着男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才适时出了声。 "如果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你会有不一样的抉择吗?" 望着对方含笑的双眸,萧怀瑾却有些不知所措。 没办法,无情淡漠的天道大人最喜欢看的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再次睁眼之时,他便听到男子的质问之声,以及女子的哭闹声。 "那两个下人打死便打死了,可李妙珠难道凭你轻轻几句话,便能帮她脱的了罪责的吗?" 萧衍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而自己的袖子却被悄悄的扯了扯。 回过首,便是李妙珠哭红的双眼:"表哥……" 一瞬间—— 无措,激动,欣喜交织在一起,萧怀瑾没想到自己真的能重来一次。 他没在管周围的嘈杂之声,视线紧紧锁定在他朝思暮想的少女身上。 裴令仪眼眸与他对视着,却被他眼里的炽热烫的心头一颤,连忙偏过头去,心里却在盘算着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妙珠之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是他一直没了解自己的心意,当时叫她受了些么多委屈。 经过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他这才恍然惊觉,从前自己对权力的追逐不过如此。 如今,便换他来爱她好了。 萧怀瑾对上萧衍的眸子,忽地笑了一声:"长钰,李妙珠是绝不可能进禁卫司的。" 李妙珠一听这话,脸上还未来的及绽开笑颜,却因为男子接下来说出的话而如坠冰窟。 "来人,将李小姐押入刑部大牢,今日之事,孤亲自审判。"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直到李妙珠被侍卫拖走,她都仍然不相信为何一向宠爱自己的表哥会毫不留情的将她送入大牢。 就连裴令仪也没想到,萧怀瑾会如此决绝。 可今夜她带着疑惑回去,却不知晓,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百般筹谋。 宴会之后的第二日,京中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李国公府嫡女心狠手辣,从前被她陷害的女子们一件接着一件被抖落了出来。 李国公迫于京中舆论压力不得已将这个女儿送入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而太子殿下经过此次事件之后,一改往日温和仁善的作风,变得雷厉风行,手段强硬。 他开始整顿朝纲,清除那些贪污腐败、结党营私之人,朝堂风气为之一新。 对于那些曾经与他作对的势力,他也毫不手软,一一打压下去。 与此同时,裴令仪却觉得古怪极了,为何一向对自己冷淡的太子殿下,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身前? 看着又一次偶遇,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直接把话挑明:"太子殿下莫不是心悦于我?" 她手中还拿着刚刚买的糖画,萧怀瑾听闻,半弯着身子,还没她还未反应过来,萧怀瑾已低头,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下一小块糖画。 他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如触电般的感觉让裴令仪浑身一颤。 萧怀瑾抬眼,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深情:"皎皎,我愿以皇后之位为聘,不知你有没有意。" "啪——" 糖画掉落在青石板上,裴令仪难得的没有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殿下是认真的吗?" 她抬眸,黑白分明的眸中倒映出男子俊美的容颜。 他指尖轻轻拂过眼前少女的柔软的发丝,似是耳语,可在风中倒是让裴令仪听得不真切。 "女帝太过辛苦,我只希望你平安顺遂,长乐未央。" ps:算是一个完结感言? 太子线算是正式写完了。 太子这一条的时间线对应的是一开始的重生线,那时候的女鹅还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她的想法就是只有当皇后。 让裴家兴盛不衰,所以在太子这条线里面,与主线做女帝的结局是不一样的。 有人问为什么要做女帝就要把太子杀了,因为太子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他名正言顺的可以登上皇位,所以女鹅想要称帝根本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然后从一开始只活在对话里的谷大夫,其实是天道的化身,为什么女鹅能重生,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是自己的亲女鹅。 然后为什么哥哥要死,其实在古代,如果没有一个很强烈的刺激,没有人会想到女子也可以称帝。 我设置的这个架空朝代也是,即使女鹅有着不输于男子的能力,她自己其实也没想过当皇帝。 最大的可能就是把皇帝杀了之后,让哥哥称帝,这样也能达到她的目的,所以哥哥死了之后,女鹅的意识才算真正觉醒,因为裴家只有她一个了,她如果立不起来,那么裴家才算是真正完了。 人都是很渺小的,谁也逃不过时间,而我们是不是也能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呢? 从后世的那一章可以看出,裴令仪她做到了,她成功的在历史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青史留名,流传千古。 这也对应她一开始的目的。 所以我心目的结局就是这样。 然后后面其他男主的支线的时间线可能也不一样,比如萧衍可能就是在女帝线后面的时间线。 但是我不知道写这个番外还有没有意义了,如果大家不想看的话,或者觉得我写的烂尾的话,我就不写了。 裴令仪得到了她想要的,我想,这就是我心里最好的结局。 番外 萧衍if线(一) 人人都说安王世子得了皇帝和太后的宠爱,即使亲生父亲视他如草芥,他也活的恣意骄傲,上京城中无人敢惹他。 萧衍自从母亲故去之后,便时常入宫,皇帝叔父每每见了他便和颜悦色,他不知为何,可在宫里,他过的比在安王府自在。 后来,叔父单独给他建了一座萧府,府中陈设都按照亲王的标准来建造。 自此,他有了另一个家。 虽然那个家总是空荡荡的,但是比之安王府已好了太多,他有皇帝的宠爱,这上京里便已然是横着走了。 直到……他遇到了他此生的劫难。 幼时初遇,他并未将裴令仪放在心上。 只不过知晓长乐最近又有了一个新玩伴罢了。 可后来,他却亲眼见证了这‘乖巧’的大家闺秀的另一面。 他震惊,茫然,为何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会生了那样害人的心思。 他一生顺风顺水,吃的最大的苦也不过是栽在了陆烟儿那个女子的手上。 所以他恨,恨这些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子。 可裴令仪有家世,有才情,却小小年纪有这般深的心思。 长乐实在不适合与她接触。 估计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算计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后来,他警告她,她约莫也吓的不轻。 每每宴会之时,他都未曾看过她的身影。 后来,他忙于禁卫司之事,便将她渐渐淡忘。 直到……再次见面。 那才是他万劫不复的开始。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也被美色所惑,渐渐忘了初心,只知晓,她的唇好软,腰好细。 再听到她要将自己一脚踢开之时,触及到她眼中的凉薄,他这才发觉自己不过是她的棋子,自己早已深陷其中,而她却抽身走人。 他恨……他想报复她。 宫变前夜,他入了金銮殿。 得知了一桩密事,原来,这么多年的宠爱只是因为自己是皇帝的儿子。 嘉武帝语重心长道:"长钰,是父皇这些年对不起你。" "你母亲当时是朕唯一心爱的女子,可她却毫不留情拒绝帝王的爱慕。" "非要嫁给朕的弟弟。" "也就是你名义上的父亲,她出嫁前一夜,朕去看了看她,喝了些酒,却不曾想一觉醒来之后,朕与她却睡在了一张床榻之上。" "朕也是后来才知晓……" 骗人。 萧衍望着嘉武帝故作心酸的模样,心里冷冰冰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怎么会信嘉武帝的鬼话,不过是为自己的薄情寡义找借口罢了。 可他却做足了一个感恩戴德的模样,果不其然,嘉武帝将所有的计划都与他诉说。 估计在帝王的心里,他这么些年对自己的好足够让自己对他死心塌地了。 而这时,他又恰好抖出自己是他亲生儿子这件事情,恐怕会更加让自己为他卖命。 他以为人人都该和他一样,贪慕权势,无法抵挡来自权力的诱惑。 无论怎么样,他都该答应的。 他假惺惺的父子情意或许在他十岁母亲离世之时尚有憧憬,可如今的他,半点也不会信。 他若真的诚心实意的来向他道歉,当年,就不应该让母亲惨死在安王府的后宅之中。 可一想到裴令仪毫不犹豫的踹开他,心里这口气始终却咽不下。 他假意答应嘉武帝,对方显然没怀疑,还故作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真的到了第二日围困裴家之时,她望着少女狼狈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疼。 那一刻,他是真的知晓自己栽了进去。 即使她满腹心机,谎话连篇,可他就是爱她。 甚至于,她只要能施舍自己一点爱意便好了。 旁的,竟然什么也不重要。 所以,金銮殿中,我替她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那双好看的眸子不应该被眼泪占据。 她想要什么,便要吧。 即使是这江山。 所以在她只身来找自己之时,他早已丢盔弃甲,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他听她说:"萧长钰,我要你帮我谋夺大邺的江山。" "我要裴家自此在历史上千古流传,成为王朝更迭中唯一不变的世家。" 她的眼眸明亮,却带着淡淡的哀伤,叫他心里也苦涩了几分。 他知晓,裴清宴的离去叫她魂魄都少了一半。 他这些日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说到底,裴清宴的死,有他的责任,他早就知晓嘉武帝的计划。 可他却为了一己之私,叫裴家的惨祸发生。 是他该死。 可在他死前,他总该要将所有事情都谋划好。 这个时间很长,他会尽他所能将朝中所有不安分的因素都替她一一铲除。 寅时三刻,紫微垣星辉未褪。 裴令仪立于太和殿后阁,玄色冕服上的章纹在宫灯下泛着幽光。 十二旒白玉珠垂在眼前,将黎明前的天光割裂成细碎光斑。 九重宫门次第洞开,晨风卷着霜气灌入长廊,有三千铁甲沿丹陛两侧肃立,枪戟上的红缨在风中翻涌如血浪。 裴令仪缓步前行,十二幅金线凤尾裙裾扫过汉白回廊,发出沙沙声响。 尽头是身着一袭玄色蟒袍的男子,裴令仪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发丝上沾了点点晨露,看来,他应当很早便在这处站着了。 她只扫了一眼便粗略的移开眼神,而萧衍则在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请陛下受天命。" 满头霜雪的裴相捧着金册上前,枯枝般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自裴清宴故去之后,父亲便一夜白头,丧子之痛,乃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文武百官如潮水般伏拜,朱紫官袍在晨曦中铺成斑斓的锦缎。 无人敢抬头看一眼女帝的英姿,盖因她身后的男子。 萧衍这些时日就如同疯狗一般,谁若是敢发一言女帝的不是,下一秒,那人便人头落地。 自不必说裴令仪身边还有个兵权在握的江姝妍。 而权贵这边有萧衍,可民间也不乏有反对女帝登基的声音。 可无一例外,全被一不知名的组织压了下去,渐渐的,女帝天命所归之声越来越多。 从民间开始,逐渐形成星火燎原之势。 一发不可收拾。 "众卿平身。" 她的声音被九重殿宇不断折射,最终化作绵长的回响。百官抬头时,看见年轻的女帝站在盘龙金柱投下的阴影里,冕旒后的眼眸亮如淬火的剑。 番外 萧衍if线(二) 这些时日,裴令仪几乎日日都在处理政事,不过朝堂之上的事情总归是少不了萧衍的身影。 他虽将所有事情都挡在身前,可二人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丝交流也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裴令仪收到柳柔的来信。 落絮将信纸恭敬的呈上来。 自从裴令仪上位之后,落烟落絮也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尤其是落烟,她从前性子跳脱,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也成了无数宫女口中的姑姑。 裴令仪接过信纸,看完了内容脸上却也没有浮现出其他神色。 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日去芙蕖园。" 看着裴令仪抬手按了按眉心,落絮连忙上前为她轻轻揉着太阳穴,轻声道"陛下,可要传太医来瞧瞧?" 落絮可是自小就陪在裴令仪身边的,裴令仪如今虽位高权重,可到底多是疲累,每每处理政事到深夜。 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有了落絮的按压,裴令仪舒缓了许多,"太医便不必了,这几日事务确实有些繁杂,正巧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出去逛逛。" 落絮眼神瞥在桌上的那张信纸身上,有些疑惑不解:"您之前不就帮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吗?" "为何这柳小姐今日还送了信过来?" 裴令仪自然没有忘了答应柳柔的事情,她上位之后虽然政事繁忙。 可相应的,她有了权力。 或许从前在她还是裴家小姐之时帮助柳柔得到将离还要多费一些波折,可如今,她只要稍稍一挥手,这件事便轻而易举的办成了。 不过,在看到柳柔送来了信之后,她便知晓,其中定然出了些别的差错。 果然,将离逃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柳柔如此无用,一个男人,居然也能让他逃了。" "不过,还算她聪明,知晓先行探查将离的踪迹,不然,这忙,我还不一定帮呢。" 在她看来,将离如今已然翻不出什么风浪,可到底他的目标是复仇,对萧衍复仇。 即使他如今没有能力再掀出什么浪花来,可小心谨慎已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意识。 既然这事还没完,那她就亲自走一遭,将所有不安的因素都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也算是,谢了萧衍这些时日对她的助力。 如今正值初夏时节,荷香阵阵。 芙蕖园乃是一座私人园林。 里面栽种的荷花自前朝开始便运送到宫里。 芙蕖园里自然是可以进来赏荷的,只是这进园的价钱不菲,可上京城中自然不乏位高权重,富甲一方之人。 因此,这芙蕖园每日里接待的客人倒也不少,有了美景却无歌舞助兴岂不是一大憾事? 这园主人倒也是有心思的,他广邀天下会歌舞才艺之人,其中不乏是俊男美女,因此,这园内日日歌舞升平,倒也快活。 裴令仪带着落烟落絮,低调地进了园,她如今身份不一般,虽然面上看着就她们三人,可暗地里保护的人却都是个中好手。 而这……离不开那位已经消失许久的前朝五皇子的功劳。 园内景色宜人,荷叶田田,荷花娇艳欲滴。 裴令仪今日的打扮与那些个闺阁小姐并无多大不同。 一身浅粉对襟羽纱长裙,行走间,那裙摆处绣着的并蒂莲暗纹若隐若现,腰间禁步上的坠子随着莲步轻移而叮咚作响。 如瀑青丝被挽成了百合髻,双瞳清澈透亮,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不可言说的灵气与贵气。 明明还是从前的穿着打扮,可到底与从前不一样,权力会滋养着她的宿主,若是从前的裴令仪只会让人想要得到她,而此刻的她,只一眼,却让人想要跪在她的脚边。 芙蕖园今日已被裴令仪包下了,所以相比于往日,此刻倒是略显寂静。 柳柔早已等候在此,见到裴令仪,慌忙上前行礼。 此一时彼一时。 从前她便与裴小姐云泥之别,而如今,那人更是翱翔在天边的凤凰。 "陛下,让您亲自前来,是柳柔办事不力。"柳柔满脸愧疚。 裴令仪摆了摆手,"先说说将离的情况,他到底是怎么跑到了芙蕖园的?"柳柔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尽数告知裴令仪。 原来自从将离被裴令仪送到柳柔身边之后,柳柔便对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大,后来竟直接将他囚禁在屋里,哪也出不去。 裴令仪望着她,对方生了副温柔的面容,却不曾想手段倒也毒辣。 柳柔对上裴令仪打量的视线,无辜的笑了笑,"都怪我,没看好他,叫他跑了出来。" "陛下,求您再帮我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他逃了,若是他不能乖乖听话,那我便打断他的腿……" 她眼底闪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她外表却极其不符。 "呵……走吧,便去会一会这陆公子。" 柳柔恭敬的低着头跟在裴令仪身后。 芙蕖园中有一湖心亭,需要划船前往,而划船途中也可近距离与芙蕖接触,浅浅荷香让人忍不住迷失在这荷花湖上。 裴令仪今日包了这园子,所以湖心亭早就备好了歌舞,等待着众人观赏。 下了船,远远的便能听见前面的丝竹之声。 陆云琛也就是将离混迹在人群中,与在清风院不同,他此刻却并不是焦点。 虽面容不错,可眼神迷离恍惚,眼下即使是敷着粉都盖不住的青黑。 一想到自己被柳柔囚禁在房中,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为首的见了他这副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新来的,今日来的可是上边的大人,若是咱们侍奉好了。" "主人说了,好处少不了我们的。" 陆云琛迟钝的点了点头,想要打起精神,柳柔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 乐声起,打扮出众的男子们翩翩起舞,可有人却陷在了来人的容貌之中,跳错了一个拍。 陆云琛在他身旁,自然也察觉到了,他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 阳光折射出那人玉颜,恍惚之间,陆云琛也愣住了。 可更多的,却被她旁边之人吸引到了。 萧衍! 裴令仪自游湖之时倒是没察觉到湖上还有其他人,可自从湖上下来,与她同时下来的居然还有萧衍。 萧衍自从做了摄政王之后性子便愈发冷了,尤其是这些时日,二人除了政事私下里一句话也没说过。 说是冷战也不全是,可两人之中到底隔着一层摸不透的纱。 裴令仪瞥了一眼身边的落烟,对方心领神会的朝着不远处男子的方向小跑过去。 不知萧衍对她说了些什么,便见她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萧大人说,他不过是碰巧来此,没想到与陛下撞到。" 裴令仪冷笑一声,"好一个碰巧来此,我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必管他,我们走我们的。" 萧衍也自顾自的往前走,可去往湖心亭之中就这么一条路,总归是要碍着的。 于是,便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样貌皆不凡的男女互相不看着彼此,可两人又走的极近。 裴令仪倒是真未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他是空气罢了。 可萧衍却忍不住瞥着旁边的女子。 出宫这样的大事,他便是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 又听闻她要来这芙蕖园,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自知有愧于她,所以无颜面对她。 可到底,又耐不住心里的爱意,总想着看她。 如今朝堂之事渐渐安稳,朝中那些个言官便迫不及待的上书充盈后宫之事。 她虽并未理会这些言论,可却让他坐不住了。 醋意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握紧了拳头,到底还是抵挡不了。 芙蕖园中又有那么多以色侍人的男子,尽会使些下贱的手段,若她真的被勾走了,他只怕会郁闷死。 所以心上的恐惧感让他偷偷尾随于此。 萧衍并不知道裴令仪今日来此到底是做什么的,所以他只能尴尬的坐在了她的旁边。 亭中轻纱随风飘扬。 而那些个跳舞的男子于是为了追求美感,那纱衣将露不露,又见旁边女子认真的模样,他抿了一口旁边的茶水,面色黑沉如水。 呸!下贱的东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云琛混迹在其间,他自然也看到了柳柔。 可到底萧衍的杀母恨意更重要。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便再无下次! 他不动声色的偷偷靠近裴令仪的方向,萧衍最是在乎裴令仪。 他武功高强,主动刺杀他定然没有好结果。 所以,他将目的放在了裴令仪身上。 无论怎么样,只要他对裴令仪下手,对方必然会露出破绽。 待到鼓声高潮之时,陆云琛水袖翻,利刃折射出的光线让裴令仪眼神一眯。 可下一秒,那刀便直直的被萧衍挡住。 就是现在! 陆云琛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块小小的刀片。 裴令仪瞳孔一缩。 "萧衍!" 可男子却丝毫没被吓到,那刀片擦着他的手臂划过,瞬间鲜血染红了衣袖。 裴令仪心猛地一紧,可男子的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掐住了陆云琛的脖子。 "不要!" 柳柔跪倒在地,而暗卫们也唰唰的窜出,制止了陆云琛。 萧衍这才松开,可手臂上的疼痛却让他忍不住踉跄一下。 而后却跌进一双泛着波光的水眸当中。 "你无事吧。" 裴令仪扶了他一下,可他还来不及沉溺在她的温柔中,便连忙起身与她拉开了距离。 "臣无事。" 裴令仪望着他冷冰冰的侧颜,心里冷笑一声。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瞥了一眼面若死灰的陆云琛,给落烟落絮一个眼神,她们便知晓了要怎么处理他。 而裴令仪则是拽着男子的衣袖往着小船走去。 "你的伤还是要尽快包扎才好。" 萧衍伤的是左手,许是那刀片擦过了他的血管,倒叫他血流不止。 上了船,他便将那截衣袖扯下,裴令仪便在一旁望着他,既然对方还不开口求着自己。 那她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男子又从衣摆上撕下一节布料,一口咬着不放,用另一只完好的双手笨拙地想要给自己包扎。 可那血越流越多,布料很快就被浸透,他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动作却依旧执拗。 裴令仪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布料,"别乱动。"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衍愣了一下,竟真的乖乖听话,任由她靠近,裴令仪动作迅速又轻柔地为他包扎着伤口,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肌肤,两人都微微一怔。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摇晃,周围是淡淡的荷香,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包扎好后,裴令仪抬起头,与萧衍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深情与愧疚一览无余。 裴令仪心中一软,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萧衍低声道:"多谢陛下。"那疏离的语气又让裴令仪心中一恼,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可看着她温软的侧颜,他又开始后悔。 为何非要与她置气。 就在他还在懊恼之时,却听见女子不咸不淡的话语:"我知晓你一直在愧疚,因为我哥哥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萧衍一怔,随即垂下眸子,看起来愈发可怜。 "可裴清宴不会怪你,裴令仪也不会。" "是那些贼人太过可恶,在箭上抹了毒,若非你那日前来帮忙,只怕连我都会死在程度的剑下。" "你在耿耿于怀,可到底是我有错在先。" "所以……萧衍我们扯平了。" 可她话音刚落,身上便覆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他抱的很紧,似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裴令仪,再多爱我一点可以吗?" 他的声音里再也没了从前的傲气,像是一只卑微乞怜的小狗。 风轻轻传来女子的叹息之声。 男子的吻起初如蜻蜓点水,待尝到她唇上胭脂的甜香,骤然化作狂风暴雨。 裴令仪攥皱了他的前襟,指尖不知何时插进了他的发冠,翡翠簪子"嗒"地落在船板上。 可还未来得及捡,被男子的手掌勾了回去。 他指尖抚过那藕荷色肚兜上银线勾勒的莲纹,在花心处重重一按。 裴令仪弓身欲起,却被他用牙咬开颈后细绳,骤然暴露的肌肤激起细栗,又被炙热的唇舌一一抚平。 萧衍的吻沿着她胸前沟壑游走,周围荷花含苞待放,他的喉结却在微颤,修颈白皙中透出血一样的红意。 裴令仪揪住他散开的衣领,恍惚看见头顶莲蓬簌簌抖动,金黄花粉雪片般落在二人交叠处。 "不要..."她声音支离破碎,却被男子以吻封缄。 忽然一阵急雨般的声响——原是乌篷船身摇晃太甚,惊动了栖在莲叶间的蛙群,数十点碧影跃入水中,搅碎一池倒影。 风停时,满湖荷花都低下了头。 番外 萧怀策if线(一) 这与一开始的反对声音截然不同,若是心眼明净之人便能瞧出这其中的门道出来。 为何民间传言的声音突然就如潮水般消失不见,要知道,人言可畏,曾经那些反对大凌女帝登基的人可不在少数。 如今的朝堂看似一片祥和,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假意归顺。 而在上京城一处隐秘的别院中,却有不少人聚集在此处。 为首的那个蓄着花白的山羊胡子,虽年过半百,可那浑浊的双眼却带着一丝危险,叫旁边之人都不敢抬头看他。 "赵老,这裴氏果真包藏祸心,先帝死的不明不白,而那裴氏女竟不知何时与摄政王勾搭上了,果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恐怕他们裴家早就想要谋夺萧氏的江山!" 说话之人身着朝堂五品官员的靛青色朝服,此时义愤填膺,倒是说的颇为有理,丝毫不觉得此话有何问题。 而他身旁的御史中丞李崇义先是觑了觑那被称作赵老的老者,见他面上未有喜怒之色,这才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太子莫名失踪,四皇子寄情于山水,她裴氏女却与摄政王勾结篡夺江山,果真是可恶,可恨!" "我们这些日子做的努力也渐渐被他们瓦解,虽说他裴远山早已致仕,可他的女儿如今却飞上枝头变凤凰,他裴家倒是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赵老,您说说我们究竟该如何做啊?" 言罢,众人都一脸期待的望着为首的那老者。 良久,才听得他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呵……裴氏女野心勃勃,却又颇有手段。老夫倒是没想到,居然连萧衍那小儿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言礼,你怎么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望向角落中的清俊男子。 他一身青袍,隐在角落里久久未曾说话,如今站了出来倒是格外显眼,却见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赵老,已经探听清楚了,这些时日咱们散播谣言的探子皆被江湖上一个名叫星斗阁的江湖组织尽数铲除。" "这星斗阁也就是裴氏登基不久后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的,恐怕也是她的手笔。" 宋言礼面容冷淡,只是不疾不徐的吐出这些话语,众人也见怪不怪,他少说些才好,不然就凭他那张嘴也不知要惹多少人不快。 "哼!果真是手段毒辣,我们倒是都小瞧了这个女子。" 一行人纷纷咬牙切齿,仿佛裴令仪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赵老眯起眼,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明面上我们难以与他们抗衡,便来暗的。派人潜入皇宫,寻找机会刺杀裴氏女。"众人闻言,虽有些面露惧色,但还是纷纷应下。 就在一群人要散去的同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玩味的声音:"果真是……好生热闹啊。" 可这声音却如同寒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下一秒,厚重的楠木门被猛地踹开,木屑飞溅。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着的年轻女子。她身形纤细,却挺拔如松,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金簪简单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更添几分凌厉。 她眉眼如画,可到底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裴大小姐了,而今,她是如今天下的主人。 裴令仪扫过室内众人时,仿佛有实质般的压力让空气都为之一滞。 而后轻笑一声:"御史中丞,兵部侍郎,弘文学士以及……光禄大夫。" 被她念到之人无不瑟瑟发抖,汗如雨下,而后才往刚刚那被称作赵老的方向看去。 光禄大夫赵冀乃是前朝嘉武帝在世时任命,裴令仪早就知晓他包藏祸心,只是这个老狐狸狡猾的很。 在朝堂之上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背地里却处处散播流言蜚语,挑动人心,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赵冀虽面色如常,可隐在朝服下的手指却不自觉的握紧了一旁的扶手,他对上裴令仪的视线,蓦然,心却像是被揪住了一番。 他纵横官扬这么些年,今日却被一个刚上位不过一年的女娃娃震慑住了,这不应该。 他故作镇定道:"陛下这是何意,我们不过是在随意闲聊罢了。" 裴令仪:"是嘛,可是朕刚刚怎么听闻,赵老大人想要派刺客潜入皇宫呢?" 裴令仪靠在禁军刚刚搬来的椅子上,姿态散漫,仿若只是在闲话家常,可周围全副武装的禁军分明表现出了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息。 赵冀心里知晓,今日……他们是走不了了。 于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裴令仪!你不过一介女流,萧家的江山还轮不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谋夺!" "今日,我便替先帝杀了你这蛊惑人心的妖女!" 说罢,赵冀突然暴起,拔出腰间佩剑直扑裴令仪:"妖女受死!" 裴令仪纹丝不动,可还未待围在她身边的禁军动手,一道玄色身影却蓦然从天而降,那身影如鬼魅般,瞬间挡在裴令仪身前。赵冀的剑还未落下,身体却被人猛踹一脚,直直的撞在了身后的梨花木桌上。 "噗——"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这副老骨头几乎快要散架,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众人纷纷望向来人,却忽地一怔,那人身正将身上的玄色大氅披在那女帝的身上,露出了内里暗红的衣裳,苍白的肤色泛着久不见天日的青,像是上等瓷器在暗处沁出的冷光。 只微微一瞥,眼尾那颗朱红小痣随眸光流转,像溅在雪地上的血珠。 "萧……萧怀策!" 无人不震惊,而被他刚刚踢飞出去的赵冀此刻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挣扎着起身:"咳咳……你,你就是那星斗阁的幕后之人!" 萧怀策并未理会他的话语,只是看着身前的女子,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此刻却轻声细语道:"无事便好。" 裴令仪见萧怀策出现了,也不欲与他们废话,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其一是要铲除这乱贼党羽,其二便是要引萧怀策现身。 此时,她一声不吭的拉着男子的袖子往门外走去,目光却扫过不远处那青色衣袍的男子,对他点了点头。 宋言礼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却见刚刚的禁军统领来到他身前,"宋大人,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宋言礼这才反应过来,面上刚刚显露出的柔情又重新恢复了往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大人言重了,为陛下做事,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 而被禁军控制住的乱臣贼子们此刻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即便刀架在了脖子上,那赵冀都仍不敢相信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寒门子弟居然不知何时竟然背叛了他,成为了裴令仪的人。 "宋言礼!老夫待你不薄,你入仕途是老夫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今,你居然背叛我,投靠到了妖女的门下!" 赵冀扯着嗓子,嗓音凄厉。 可宋言礼却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赵老大人,你从一开始便以为是你提拔的我。" "可你不知道的是,从始至终,我都是女帝陛下的人,你对我的提拔,不过是我做的一扬局,为的,便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