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 第1章 第 1 章 “停下，停下！” 密林中竹影深深，月影曈曈，马车轮碾过落叶，发出细微的响声。 我紧紧抓住车窗边缘，不停地回想着刚刚“弹幕”里所说的话。 难道我跟柳郎私奔后，他会把我卖到青楼？ 女子一旦入了青楼，那可是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 一生可就毁了！ 没想到那个文质彬彬、饱读诗书的男人。 竟是蛇蝎心肠！ 我这才蓦地清醒过来。 自古聘为妻，奔为妾。 未婚夫又与我家门当户对，家里有世袭的官爵。 我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官家夫人不做，去私奔？ “沈姐姐，为什么要停下？” 林婉儿拉住了缰绳，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月光洒在她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天真烂漫。 我拖着繁重的喜服，手里紧紧地握着藏着细软的包袱。 逃婚的紧张，叫我心跳如擂鼓。 手心也满是汗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婉儿，我决定不逃婚了，咱们回去！” “沈姐姐，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爹娘会蒙羞的！” 林婉儿听闻此言，并未停下马车，反而继续前行。 “沈姐姐，我以为你能勇敢追爱，为了爱情能冲破封建的枷锁，你怎么能这样懦弱！追求真爱没错，婉儿支持你！” “你在说什么？什么封建？什么勇敢追爱？” 打从未婚夫的妹妹林婉儿落水后，她就经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过就是这样的她，叫我这个深闺女子充满了好奇。 大胆出格，古灵精怪。 既能出口成章，又能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与我们这些闺中女子的无趣、沉闷全然不同。 再加上她深受父兄的宠爱，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哎呀，就是追求自己的真爱，姐姐又不喜欢我哥。天大地大，干嘛要把自己的幸福绑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时“弹幕”飘出来了，它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女主宝宝好善良，为了闺蜜的幸福，不惜背叛自己的亲哥，也要帮嫂子逃婚！” “那可不是，为了闺蜜她什么都敢做！” “古代太保守了，女子只能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喜欢的男人还要嫁，真可怜！” “绝世好闺蜜，快一点帮嫂子逃婚啊！” 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不时夸赞着女主的勇敢，却有几条与众不同的弹幕吸引了我。 “女配虽然逃婚了，但那个落魄书生把她卖进了青楼，拿着女配的钱去享受，这样好吗？” “凭什么要用女配的落魄就要来衬托女主，女配成了花魁，女主却做了宰相夫人，就凭她是穿越来的吗？” 这两条弹幕为我打抱不平。 我几乎已经确定，林婉儿就是她们口口声声说的女主。 而我，就是落魄女配，用来衬托女主的幸福！ 可是，凭什么？ 我一个好好的千金大小姐，明明有一个爱我的未婚夫。 我原以为他是满腹经纶、胸怀大志之人。 奈何家境贫寒，始终未能施展抱负。 他曾与我一同赏雪赏月，我们从诗词歌赋畅谈到人生理想。 却转身把我送入魔窟。 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喜欢！ “你哥很好，我要回去成婚！” 想起那个骁勇善战的小郎君，为了叫我随时尝到喜欢的吃食，甚至买了一间酒楼送我。 也会偷偷叫自家妹妹送我一些女儿家的珠宝首饰。 这样的男人，即使我不喜欢，但他对我的心却是真的。 “沈姐姐，你可千万不要任性！你的柳郎就在渡口等你，等过了今晚，你就是自由的！” 林婉儿不顾我的劝阻，仍是自顾自地说着。 什么自由不自由，我不想懂。 此刻的我只想着回去成婚，拼命伸手去抢林婉儿手中的缰绳，试图叫马车停下来。 而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打破了夜色中的宁静。 “我哥追来了，咱们快点逃！” 原来是他，追来了！ “棠棠，婉儿，你们快停下！” 人未至，声先至。 “棠棠，你就这么爱那个书生，非要在我们大喜日子逃婚吗？” 男人悲痛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着。 我愈发加快了与林婉儿的争夺，一个不小心摔下了马车。 滚进了草丛，霎时头上的珠钗散落了一地，没了钗环的束缚，满头乌发散落开，好不狼狈。 原本干净的喜服上沾着泥土，连掌心也擦破了皮，传来阵阵剧痛。 “我在这！”我冲他拼命呼喊，“墨寒，你快来，我跟你回去成亲！” 空旷的密林中，身形高大的男子纵马疾驰，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鞭子一甩，将我捞上了马，紧紧地抱在怀里，好似我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似的。 男人滚烫的鼻息喷在我的脖颈间，无比委屈。 “为什么要逃婚，我不好吗？” “不逃了，不逃了，回去做你的新娘！” 男人已经布置好一切。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我那场可笑的逃婚仿佛就是一场梦。 等一拜堂成亲，我被送入了喜房。 迎来的是男人狂风骤雨般的吻，他什么都没说，尽数化在行动中。 第二天的我，腰酸腿疼得连爬的力气都没了。 揉揉酸痛的腰身，我白了男人一眼。 “色鬼，仗着你的力气大，你就不能克制一些！” 我不喜欢他的原因中有一点，他的力气太大，我真怕被他拆吃入腹。 反而文弱书生才懂女人喜欢的温柔与体贴。 可在被一人睡和被许多人睡中选择，我宁愿被他睡。 他眼里藏着笑，力气恰到好处地帮我揉捏着。 果然，舒服了许多。 我愧疚地低下头：“我不该逃婚，害得你差点变成笑柄！” 酒席间不光是爹娘，更有许多与男人的同袍好友、为官的同僚。 不敢想，若是我逃婚成功了，男人会被世人如何耻笑。 “那个书生到底有什么好？” 估摸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家世良好、身为朝廷五品武将的他，会输给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落魄书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猪油蒙了心。 红了脸：“大概他长得好，又温柔体贴。” “我呢？不温柔，不体贴，长得不好？” 我抬眼怔怔地望着他，他五官明朗，浓眉大眼，常年习武一身腱子肉。 悄悄地羞红了脸。“就是不温柔，也不体贴，差点把我吃了。” 他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好，只要娘子不走，我以后会学着温柔体贴好吗？” 说话间，林婉儿便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沈棠，我把你当最好的姐妹帮你逃婚，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她冲进了我的寝房，不顾她哥正与我耳鬓厮磨。 一时间，我怔住了。 耳根红得发烫，白皙的脖颈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 不自觉地钻进了锦被中，试图遮掩我的不自在。 倒是林墨寒蹙着眉头，一脸不悦：“咋咋呼呼的，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林婉儿委屈起来，红了眼睛：“哥，连你也凶我，平日里数你最宠我了！” “我宠你？你带你嫂子私奔时，你就没想过我是你哥？” 男子差点被好妹妹给气死，平日里最疼的小妹，竟带着自家媳妇去私奔找情郎。 这无异于往他心口上狠狠插了一刀，鲜血淋漓。 “哼，你个凶巴巴的大男人，嫂子又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放了她？” “放什么？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有什么不配？倒是你整日钻进男人堆里，你以为那些男人都是喜欢你？他们都是冲着你的家世，你懂不懂？” 林婉儿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子，又家世甚好，叫她收获了许多蓝颜知己。 求亲的人差点能踏破门槛。 而她对外却说自己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久在深闺里的我，循规蹈矩。 若说她像天空里的鸟自由翱翔，那么我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不得自由。 在她的牵线下，我才认识了柳元。 “我才不要懂！我只知道那个书生好可怜，不仅白白在渡口等了嫂子一夜，还叫哥哥的人打了一顿！” “打他算轻的，没把他的腿打断算我仁慈！一个没功名的落魄读书人，竟敢觊觎我媳妇！” “莫欺少年穷！人家可是有凌云壮志之心，只不过怀才不遇！” 林墨寒双唇开合几次，一时竟无言以对，苦恼地按着突突跳动的青筋。 “你竟然这么想？平日里真是把你宠坏了，宠得无法无天！” 他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像一只蓄满力量的黑豹，极具压迫力。 林婉儿退了一步，吐了吐舌头，求饶：“我就这么说一嘴嘛？要是你好的话，嫂子怎么跟我走，还不是瞧不上你？” 霎时间，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我。 “我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 我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角不放，唯恐他误解了我，又要把我吃拆入腹。 “瞧吧，你哥我身为朝廷命官，长得又不赖，你嫂子那么聪慧，怎么会瞧不上我？” 这男人也太自恋了吧！ 我睨了他一眼，他才讪讪地闭了嘴。 林婉儿嘟嘟囔囔：“哼，我这下总算见识到了古代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真是迂腐！” 她愤恨地跺了几脚。 “沈棠，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毕竟是亲小姑子，在府中极为受宠。 我试图解释：“婉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咱们女人的命，何况你哥哥他也不赖！” 这世道对女子不易。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里，安稳度日才是最要紧的事。 倘若一意孤行，只会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我仍心有余悸，差一点就要被渣男卖到青楼了！ 到底林婉儿为什么这样做，是跟我有仇吗？ 第2章 第 2 章 “我就不同，我偏要追求自己的爱情！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疼我，我还不是被你们束缚着。哥哥能做的事，偏偏我就不能，爹娘就是重男轻女，偏心极了！” 啪的一声，一巴掌打下去，林婉儿那滔滔不绝的嘴戛然而止。 林婉儿瞪大了杏眸，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哥，你竟然打我？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弹幕”也跳了出来，热闹极了。 “便宜哥哥竟然打我们的女主宝宝，我们女主宝宝做错了什么？” “女主说得没错，凭什么古代男子就能继承家业，而女子就只能一副嫁妆打发了，就是重男轻女！” “没事，等后面这个便宜哥哥在城破的时候，为了保护成了富商小妾的女配被一箭穿心，到最后林家财产就全是女主的了！” “可他的未婚妻没逃成婚，两人还顺利成婚了！” “啊，这怎么和书里写的剧情不一样了？明明该是女配成了青楼花魁，被富商赎了身后成了小妾，即使被便宜哥哥找到，女配也再没脸见曾经的未婚夫了！” “没事，后面不是城破了吗，便宜哥哥为了保护女配被一箭穿心，女主还是能拿着林家钱财捧男主，一路把男主捧到了宰相的位置。” “大女人就是要这样，现代人就要不惧古代的条条框框，要活出自我！” 我从这些离谱的文字中，一点点拼凑起属于我的剧情。 原来，我不止成了花魁，更是成了为人不齿的小妾。 丢尽了两家的脸面。 但男人仍孜孜不倦地找我，甚至为了我丢了性命。 这样有担当的男子，我为何要不珍惜？ 林婉儿被禁了足。 可不堪忍受深闺寂寞的她，背着盘缠偷偷离家出走。 林家炸开了锅。 “婉儿，我的婉儿去哪里了？” 林母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你怎么当哥哥的？要不是你，你妹妹怎么离家出走！” “是我的错！” 林墨寒也后悔对妹妹说了重话，禁了她的足，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妹妹。 女子孤身一人在外，这世道人心险恶。 而林婉儿天真烂漫，没有心眼，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 婆母愤恨不已，随手砸下一只瓷碗。 这一砸，让我的额头鲜血直流。 “要不是你这个祸害非要逃婚，他们兄妹怎么会不和！” 我捂着汩汩冒血的额头，男人高大的身形挡在我的面前。 “母亲，不关棠棠的事，棠棠已经知错了。如今错的是妹妹，她不顾我们兄妹之情，一意孤行，还带坏了棠棠！” 男人出言为我辩解着，叫我的心里暖了又暖。 只是最近弹幕没再出来，我也不知道林婉儿到底去了哪里。 没多久我便知道了林婉儿的去向。 林婉儿竟女扮男装入了书院。 书院里全是男子，连之前约定与我私奔的柳元也出自这家书院。 柳元虽说是碌碌无为，可是嘴甜，哄没见识的姑娘很有一套。 为什么我会知道，因为弹幕炸开了锅。 “啊啊啊，为什么女主会跟一个炮灰在一起！” “我的男主呢？我的男主虽然嘴笨，但是满腹才华，没有女主的帮助，男主可怎么成为宰相！” “女主，你怎么喜欢上了一个炮灰啊，他的人品不好，快跑快跑啊！原剧情他花光了女配的盘缠，榨干了女配，女配用自己的卖身钱，给他买文房四宝。就这样，当着众人面要羞辱女配，叫女配心灰意冷！” “我没看到这段，这男的怎么这么渣，多亏女配迷途知返了！” “可没了女配，炮灰转移了目标，他来霍霍我们女主了啊！” “不过女主宝宝就算没有男人，自己也很厉害，好歹是熟读唐宋诗词的现代人，怎么能输给这些迂腐的古人！” “就是，特别是女主吟唱李白《将进酒》特别有感觉，『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我被这些人说的诗词震惊了。 笔墨酣畅，张弛有度。 哪是我一个闺中弱女子所能有的胸襟。 我虽精通诗词，却写不出这样好的词。 林婉儿这样做，算不算是剽窃他人呢？ 柳元提着聘礼来林府提亲。 乍一见到他，我以为他是来找我不痛快的。 浑身不自在，挥手叫家丁赶他出去。 他提着袍角边跑边躲着驱赶他离开的家丁，怒目圆睁地训斥我，没了之前彬彬有礼的模样。 “沈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贪图富贵，爱慕虚荣。不顾我们的情意，叫我在瓜州渡口好一顿等，叫我挨了你相公好一通打！” “你不过就嫌我穷，嫌贫爱富，你等着莫欺少年穷！” “等我有了功名，你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他说着自己的长篇大论。 好似显得心中有沟壑似的。 我为之前自己的眼瞎而气恼，曾经的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瞧上了这样的人。 我也丝毫不惧他，没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叉着腰指着他好一通骂：“你拐带良家妇女，没抓你告官已经是我夫婿网开一面，你还想怎的？” “如今说起来莫欺少年穷，以后是什么？莫欺青年穷，莫欺老年穷吗？麻烦先考个秀才再说！” 见我提起考功名，柳元的气势弱了几分，他捂住心口。 “棠棠你好无情，当初陪我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你可是柔情似水，说今生今世只此我一人，怎么却变了一副模样？”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来，忘了刚刚发生的不快，想同之前一般同我亲昵。 “你们在干什么！” 林墨寒高大的身形挡在我与他之间，像一堵墙一般将我护得密不透风。 “大舅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小生这厢有礼了！” 柳元向林墨寒行了一个大礼，男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舅哥？”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男人瞅见他带来的寒酸聘礼，瞬间暴跳如雷。 “好啊你，本事大，差一点叫我没了媳妇，这会儿又来祸害我妹妹！好歹毒的心思！” 我这才发现柳元手中提着用红绸裹着的两盒茶叶。 聘礼？ 太寒酸了。 “俗话说聘为妻，奔为妾。我与婉儿情投意合，婉儿特意叫我上门来提亲。” 我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彻骨的寒冷冻得我瑟瑟发抖。 林婉儿当初可是跟我说什么成亲都是一种形式，私奔才能体现我对爱情的义无反顾。 柳郎性情温顺，又懂女人。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样的男人，比她哥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好上千倍万倍。 即使如今男人落魄，没有官身。 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有情也能饮水饱。 到了她这里，就换了一种说法。 原来林婉儿也知道，无媒无聘的女子私奔会被世人唾弃。 “滚，如此寒酸也想登我林家的门，想娶林家的千金大小姐，你做梦！” 林墨寒喘着粗气，显然被气着了。 “聘礼我可以出，就看少夫人的意思了。” 他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施施然地从怀中掏出一抹嫣红色的肚兜，捧着它陶醉地嗅起来。 “好香！我的棠棠真是香。” 一眼认出了这是我的肚兜，可这种是女子的私物，我再心悦柳元，都不可能送他这种物件。 定是林婉儿从我这儿偷走了它！ 我既羞又气愤，气得胸口传来阵阵疼痛。 林婉儿、柳元真真是绝配！ “你，你，你！” 林墨寒一个武将，明显低估了一个读书人的无耻，也差点被气坏了。 在他眼里，读书人饱读圣贤书，儒雅端庄。 哪见过如此小人行径！ “我要五百两银子，否则就把棠棠的肚兜挂在城门上，叫大家瞅瞅林小将军的新婚夫人是怎样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世道对女子名节极为看重。 我娘家与夫家都是当地有权势、极重脸面的人家。 柳元如此做，简直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亏得柳元没地跑，被家丁驱赶着慌不择路跑进了林府，才没叫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看了笑话。 林墨寒抿起唇，眼里渐渐酝酿起一场风暴来。 “无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以为我就没办法治你了吗？” 林墨寒没有读书人的弯弯绕绕，只有武人的一副直肠子。 “老子这次就教你怎么做人！” 他媳妇、他妹子都被眼前这无耻之人霍霍了，叫他怎么甘心。 非得扒他一层皮下来。 家丁一拥而上，捆了柳元，吩咐人把他关进又黑又冷的柴房。 不给任何吃食，叫他饿着。 同时派亲信搜寻柳元的住处，搜出了不少我与林婉儿的私物。 一件件的物件，都是女子最贴身的。 像贴身小衣、肚兜什么的。 柳元，这个无耻之徒，竟然敢拿这些来威胁手无寸铁的良家女子。 不敢想，若是真被他得逞，我的名声该怎么办？ 这世道人言可畏。 若非林墨寒是个武将，不按常理出牌，直来直往，这才打碎了柳元的如意算盘。 颤抖的指尖拂过湿润的脸庞，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哭什么？是觉得我不近人情吗？想为他求情？” 林墨寒粗粝的指腹拭去我的泪水。 “你敢为他求情，我就连你也一起关着！别仗着我对你的爱，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 “关着？关在哪？” 第3章 第 3 章 “把你关在只有我的地方，叫你日日见到我，哪怕你怨我恨我。我只要能见到你！” 林墨寒的内心疯狂叫嚣着。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失去了沈棠。 他日日寻找心上人，每次匆匆见了，却始终得不到她。 沈棠落入了青楼。 他想为女子赎身，他们重新开始。 可她却说没脸再见自己。 不仅偷偷跑了，还成了一个富商家的小妾。 这样椎心刺痛的事，他怎么能让这梦成真？ “你误会了，我在哭我怎么就眼盲心瞎，差点中了他的道！” 林墨寒这才长舒一口气，“只要你对他不要旧情复燃才好。小爷这么好，你怎么会不爱我选择他呢？” 他轻叹一声。 “只不过婉儿不知道被他藏在了哪里。” 林婉儿在书院出尽了风头。 连书院的山长都对她刮目相看。 估摸这就是叫柳元下定决心娶林婉儿的目的。 “你不觉得林婉儿变了许多吗？以前温婉乖巧，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机灵古怪，可是到底怪怪的！仿佛和这里人格格不入的感觉，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男子踌躇了一会儿，思忖片刻，才道出真相。 “婉儿被救上来时已经药石无医，没了呼吸，可不知怎么起死回生，移了性情。别多想了，我空了去普化寺请教玄灯大师。” 我心中大骇，难道真的婉儿早已离去，才叫如今的异世之魂占了躯体？ 不承想这个林婉儿倒是真性情。 竟为了柳元大闹林府。 扬言若是林府不同意她嫁给柳元就分家！ 气坏了林家长辈。 “只有女子嫁出去，哪有女子跟兄长闹着要分家，荒谬！” 婆母好不容易见到了心肝肉，搂在怀里。 “儿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是寒了爹娘和兄长的心啊！为了一个没有功名，只有花花肠子的书生，你竟要跟林府决裂？” 林婉儿放软了声音，“阿娘，我和哥哥都是你生的，你们可不能重男轻女，哥哥有的我也要有！” “胡闹！” 气得林老爷吹胡子瞪眼，一甩袖扫落了案几上的茶盏。 上好的茶盏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林婉儿竟仍痴缠着。 “你们就是重男轻女，你们的宠爱对我来说就像养一只宠物，一副嫁妆就能打发的物件。你们要真宠我，就像哥哥一样待我，叫我与哥哥平分林家家产！” “混账东西，爹娘没死就想分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你来放肆！” 我在一旁听着，不得不说林婉儿说的话有道理。 她与林墨寒同为林家骨肉，婚嫁时却只有一副嫁妆打发。 按她的道理说，每个儿女都有平等继承家产的权利。 也许这是她们那个男女平等时代的规则。 但在这里并不适用。 这里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女子，出嫁从夫，一生一世不得自由。 若踏错一步，便行至深渊。 我倒是有几分幸运，比起嫁给不爱自己的男子，婚后忍受夫君的冷待与凉薄。 林墨寒算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要不是我与他家早订下娃娃亲，这门亲事不一定轮到我。 不过，我有几分羡慕他们那个时代，女子能和男子一般建功立业，也能自由追求自己的爱情。 “对了，哥哥，你先把柳郎放出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林婉儿想起了她的情郎还在林府关着。 “婉儿，柳元这个书生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为他赴汤蹈火？” 唯恐战火波及的我，连连摆手。 “夫君，我已经迷途知返了。” “哥，你一介武夫哪懂浪漫？” “浪漫？什么奇奇怪怪的词？婉儿，有时哥哥真是搞不懂，你真是婉儿吗？” “就是我的婉儿，难道这有假？” 婆母挽起林婉儿的衣袖，露出她手腕上那宛如蝴蝶般的红色胎记。 “行了，别闹了！婉儿，回你屋好好反省反省，是我们把你宠得太过！” 林老爷疲惫地抚了抚额头。 密密麻麻的弹幕又出现了。 “狠心的爹娘又想禁足我的女主宝宝啊！” “就是偏心，不过女主的眼光有待提高，怎么能看上炮灰。” “楼上的，男主也是个落魄书生，没有功名。反正都是落魄书生，好像差别也不大。” “但是炮灰的品行不端啊，男主可是看到女主可是能脸红的，默默喜欢着女主而不自知。” “哎，算了。就算炮灰品行不端，咱们的女主有女主光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能迷倒女配的炮灰，其实也长得不错，颜值即正义！” 弹幕一边倒地为柳元说起了好话。 我轻嗤了一声，在这些看官们的眼里，林婉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爹，女儿肚子里已经有了柳郎的骨肉！” 这话一出，气得林老爷差点当场晕厥，直呼家门不幸。 听到这话，我不知怎的，胃里一阵恶心。 “呕。” 我轻抚着胸口。 林墨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怎么了？是不是午间饭食不合胃口？” 我胸口憋闷得慌，胃也开始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迎面对上林婉儿厌恶的目光。 “沈棠，你真恶心。我坏了柳郎的骨肉，难道你也怀了不成？” 我轻摸小腹，真的怀上了？ 成婚不过三月，林墨寒除了当值，一有空就往我房里钻。 “儿媳妇，你真的怀上了我们林家骨肉？” 婆母从愁眉不展，转眼间眉开眼笑。 “媳妇，你真的怀上了？” 林墨寒更是笑得像一只大狗。 “大概有两月没来月事了。” 我算了算日子，含笑答道。 众人更是喜上眉梢。 眼看林家围着我打转，自己却失了宠，林婉儿眼里渐渐升起了薄愠。 “我的骨肉也有林家血脉，怎么不见你们欢喜？反而一个个围着沈棠转，这是什么道理？” “沈棠是我们林家的媳妇，她有孕是正经的林家骨肉。你一个没出阁的千金小姐，有孕像什么话？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林老爷越发对女儿不喜，可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怎么不喜都要为爱女筹谋。 柳元被放了出来。 林老爷对柳元一忍再忍。 可柳元顺势敲诈了一大笔银钱，更绝的是林婉儿。 “我要和哥哥一样，分到林家一半产业，这点打发叫花子呢？” 若林婉儿是个男子，父母仍健在就吵着闹着要分家，视为不孝。 更何况，林墨寒作为林家的嫡长子，理应继承林家大部分家产。 林婉儿此举于情于理皆为不合。 公婆言语里对林婉儿失望透顶。 林墨寒这个极宠妹妹的兄长也是渐渐寒了心。 我没想到这个异世女凉薄到了极点，这些可都是曾经最宠她的亲人，虽说她是异世穿越而来，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感恩？ 正是林家，才叫她有了底气和依靠。 林老爷被爱女气病了，不久卧床不起。 弥留之际分了家产。 林婉儿没有如意，分到了几间尚好的铺子和田产。 可她并不满足。 十二道白幡高高挂起，灵堂里尚未燃尽的香火袅袅升起，倒映着林婉儿狰狞的面孔若隐若现。 “都是林家之子，爹娘如此厚此薄彼，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跪着的林墨寒眸子里尽是沉痛，闪着的泪光，像要逐渐被夜色吞噬般。 他披着孝服，头戴白布。 “身为人子，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婉儿，哥哥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百般针对哥哥，先是带你嫂子私奔，又是为了家产气死爹，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个男人怎么懂？在这个世界，男人天生就带着原罪，凭什么女人要拘束在闺阁之中，被家里随便嫁给一个男人。而男人即使娶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但还可以娶妾，凭什么？” 她施施然地摆弄着头上戴的钗环。 钗环上垂坠的流苏闪烁着点点光芒，与布满素稿的灵堂格格不入。 “走吧，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哥哥，告诉你吧，我女扮男装入了书院，我的文采惊艳了不少学子！” 我轻嗤一声，惹来林婉儿的不满。 “怎么，沈棠，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敢笑我？” “你不把才学放在正道上，成天脑子里都是些情情爱爱，奔向自由，难道你的奔向自由的第一步，就是放弃曾经最疼你的人吗？” “你怎么懂？这到底是男人的世界，不给自己找一个心仪的男人，怎么过后半辈子？” 林婉儿自诩看得清这个世界，说什么身为男子就是原罪。 有着来自异世的才华。 却还要依附于男人，真是可笑！ 娘家在她眼里就是向上攀爬的踏板，若是弹幕里说的结局是真的，林墨寒一死，林婉儿作为林家独女继承了所有家产。 拿着钱财为男人铺路，寄希望于男人对她的爱。 就跟曾经的我一般可笑，只不过我的命运更惨一些。 逃了婚，却没想到成了男人的玩物。 最终万劫不复，再没脸见爹娘。 林墨寒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他的声音呜咽：“我是你哥，你的亲哥，为什么你为了别的男人要这样对我？” 灵堂内，呜咽声断断续续。 林婉儿却早已离去。 深夜，一伙盗匪藏在夜色中潜入林府。 挥刀砍死几个家丁。 林府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明亮的烛火肆意地燃尽了漆黑的夜色。 可没多久，便被训练有素的侍卫拿下。 林老爷没了，林墨寒身为家主。 二话不说命人把这些山匪扭送至官府。 经一番严刑拷打，审问出幕后之人是柳元和林婉儿。 顾念着亲情，念着林婉儿有孕在身。 林墨寒没追究林婉儿，柳元被打入大牢。 不仅终身不能参加科考，更是与山匪勾结，被判流放三千里。 林婉儿慌了神。 她泪流满面，一步一叩首，跪在地上紧紧拽着林墨寒的袍角：“哥，你就看在我有孩子的份上，放了他吧，孩子不能没有爹！” 林墨寒面色阴沉，早被这个妹妹伤透了心。 “若你念及我是你哥就打掉孩子，哥给你另许人家！” 这已经是男人作为哥哥的最大让步。 见求情无果。 林婉儿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眼中逐渐充满了怨恨。 “你休想操控我的人生！我的人生要自己做主！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如此，好自为之！” 望着林墨寒渐行渐远的身影，林婉儿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可这一次再没有人顺着她。 没过多久，林婉儿收拾好行囊跟着柳元去流放了。 林婉儿的事闹得极大，书院的先生知道她是女扮男装，除了她的名。 许多曾经爱慕过她的男子纷纷避之不及。 临别时只有一个书生去送她，大概这就是弹幕说的男主吧。 弹幕许久未出现了。 再出现时已经在两年后。 “女主宝宝怎么这么可怜啊，刚生产完就被渣男卖进了青楼！” “是谁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这炮灰就是品行差，即使女主有女主光环也拯救不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女主，一手好牌生生打烂了！” “你们不觉得女主才是三观不正吗？从她怂恿嫂子私奔开始，哥哥说她两句，她就离家出走，渣男见没骗到女配，就开始甜言蜜语哄她，她竟然打着分娘家家产的主意气死了老父亲！” “可林老爷又不是她的亲爹！” “再不是亲爹，也养了她这么多年，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可惜男主定亲了，虽然妻子不如女主聪明。” “得了吧，糟心的女主原本也不咋样，害得亲哥哥惨死才继承了家业，还送给男主铺路。这样的女主真是家门不幸！” 弹幕的文字倒越发像个正常人了。 正在我想看清林婉儿被卖进了哪家青楼，到时派人暗中搭救。 到底是一条人命，不能放任不管。 弹幕又热闹了起来。 “快看，女主投河自尽了！” “女主没了，那我们还看什么啊！” “当然看哥哥和嫂子甜蜜日常啊！哥哥真是太帅了！” “好喽！希望女主宝宝能顺利回到现代，在古代简直是水土不服！” “楼上的，别说了！哥哥回来了！哇，好帅！” 这次没有城破，更没有生离死别。 林墨寒手持长枪，率领三千军士赶走了蛮夷。 一回府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急匆匆地走来。 顺手接过我怀中牙牙学语的奶娃娃，轻车熟路地哄着儿子睡觉。 轻声哼唱着童谣。 在他喑哑的嗓音中，儿子咕噜噜转着黑眼珠，手舞足蹈，死活不给老父亲面子。 急得林墨寒抓耳挠腮。 “哈哈，没想到哥哥被自家儿子整不会了。” “原本想和嫂子睡觉，没想到儿子成了最大的电灯泡！” “儿子就是不睡觉，气死他！跟老婆亲热又没影了！” 而我，笑得开怀。 又是一年海棠花开，花瓣随风轻舞，暖暖的滋味却盈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