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好天气》 第1章 等一个好天气 等一个好天气 文/磎山 房间里的鲜花要开 也许在等一个好天气 也许在等你 ——麦穗《三行情书》 // 兰城一连下了小半月的雨,天整日阴沉沉、低压压,随时要塌下来的模样。 有时看着这样的城市,会恍然间有种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错觉。 “天气预报说下午就会放晴耶。” 小晨看着窗外,兴致高昂地把我从床上拉起,强行扯到窗边。 “好像是真的诶,那边的乌云似乎已经散了点儿。” 天气似乎很影响人的心情,至少我遇到的人总是这样,看着小晨比天气率先灿烂起来的脸,我不忍心扫她的兴,于是也假装欢欣地点点头。 尽管我根本看不见什么乌云散去的天空,只看见一只容貌可怖的怪物撕开裂帛般从上空嘶吼着钻出。 握着汤匙的手开始发颤,我忍着呕吐感闭上眼睛。 世界末日?这样也好。 就这样向着毁灭不复返,就这样结束痛苦和折磨,就这样迎接轮回与新生。 我不发一言愣愣地发呆,听着她在耳边碎碎念念,声音却如同逐渐遥远了一般。 “喂,你又看什么呢?指望他会忽然出现吗?” 早已习惯时不时出现的那些冷嘲热讽,这回又是什么东西? 我在咖啡厅里四处寻找,最终把目光锁定在远处的鱼缸 那条赤红色的鱼很美,浑身被血染过似的,它跃出鱼缸,顺着一旁绿萝的叶片滑下,跌进我的水杯,探出脑袋对我龇牙咧嘴。 “痴心妄根的疯子。他早就死了,为你死,替你死!你害了他,你杀了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了!他会被扒皮抽筋,会后悔认识你,后悔爱你,后悔他如此冲动!他会比当初的你痛苦一万倍,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比现在的你更崩溃,他会……” 我再也无法忍受。 咖啡杯砸落在地,我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好在店内只有我们两位客人,小晨替我向店主道歉。 待呼吸平复,我的情绪再次变得稳定,整个人平静到如同废弃的古井,如果不是双眼猩红尚未褪尽,几乎看不出那个“疯女人”的痕迹。 小晨犹犹豫豫,我让她有话直说。 “你还没有放下那件事?” 我没有回答。 “你还没有放下他。” “没有呀,”我微笑,“过去这么多年,早就放下了。 这次换小晨不说话。 等店主端上一杯新的咖啡再次离开,她终于开口。 “这些年来,我总觉得你在等待。老家有好的工作机会,你不肯离开这座城市;李哥要给你换新的房子,你不肯离开那个出租屋;市场饮品推陈出新,可你还是只喝澳白。” “陈霁,我知道你在等,可你到底在等什么?” “没什么呀,习惯而已。” 本能地回答了这句话,可我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一张总是泛着傻气、灿灿地对我笑着的脸。 就像人饿了会吃饭,渴了就喝水,有些问题的答案天然与他联系,即使理智在否定,本能却无法欺骗自己。 我骗了小晨,也骗自己,那么多谎言拼来凑去,也不过两句: 许西泽,其实我还是会想起你。 许西泽,你已经离我的记忆越来越远了。 咖啡上的拉花再次被我搅散,水面转着回忆的涡旋,我的思绪也一点点溃散。 覆盖我记忆的那些雪,再次被我扫开了。 ———— 叔叔强行把我留在医院的第三天,我决定要逃走。 翻墙这种事对我而言,易如反掌罢了。 区区三楼而已,叔叔居然真的觉得能困住我,甚至把前两天看管我的人都撤走了,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抬头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到,眼睛忍不住要流泪,我仍趾高气昂地看着那间黑雾缭绕的病房扬扬下巴。 明明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一个月,天天躺在床上我骨头都快懒了,好不容易能出院,又非说我精神有问题。 “嘁,你们才有病呢!你们全家都有病!” 拍拍手上蹭到的土,我转身欲走,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来不及反应,我和那人齐齐摔在地上。 下意识闭上眼,好在除了受到惊吓以外我没一点儿伤,全靠身下的肉垫。 咦?这是什么? 管他爹的,捏捏。 不软不硬,回弹很快。 捏捏捏捏捏捏捏捏捏! “咳咳!” 意识到身下是个活物,我迅速起身,还极友好地向他伸出手。 虽然撞到我是他的错,但看在捏捏的份上,我俩扯平了。 男生毫不客气地拉住我的手腕借力站起,头上盖着的卫衣帽子落下,望着他,我有些晃神。 这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年轻面庞。黑发浓密微乱,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光洁饱满的额前,瞳孔墨色纯洁,眼角微扬,透出些天生的锐气,嘴角此刻正微微抿着,显然是被撞又被捏的无奈和尚未完全散去的错愕。 简而言之,就是长在我审美点上了。 “帅哥~” 我习惯性撩了撩头发,却忘记自从车祸醒来,我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也被剪得堪堪到耳垂,于是扶上肩膀的那只手就这样尴尬地悬在半空。 “陈霁!” 糟糕,注意力全放在眼前帅哥身上,忘记我这会还在越狱呢。叔叔高声喊着我的名字,我匆匆撂下一句“有缘再见”便拔腿欲跑,擦身时却被那男生握住手腕。 疑惑回头,我的视线随他动作下移,满脸问号化作三条黑线。 帅哥柔柔弱弱地往地上一坐,楚楚可怜地抬头看我。 “哎呀,好疼,站不住了,没力气了呢。” 没力气了? 我甩了甩手腕,没甩开。我又用另一只手使劲掰他手指,依然纹丝不动。 哥们,你管这叫没力气了啊? 我再次认真看向那张帅气的脸,这一回丝毫没有被蛊惑的纣王作态,全是被讹后的愤怒。 如果我今天有空,一定要拉他去警察局说个明白,可是我现在要越狱,我只想赶快离开。 眼见叔叔离我越来越近,我莽足了力气一个手刀砍在他手臂,他却还是面不改色地死死握着我手腕。 我不得不高看他一眼,我生来力气大,又从小学武术,很少有人能抗我一拳。 就这样错失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我心知这次越狱要以失败告终,于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叔叔回了医院。 ———— “你啊你,惯会卖乖!” 叔叔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指了指我,我对他的唠叨批评都没意见,可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碰瓷怪跟我一个病房啊!! 我这么想着,也问出了声,叔叔骂我没礼貌,我只是没好气地瞪着那个男人。 他真奇怪,我这样看他,他却只是对我笑。 靠在床头,背着光,周身虚散,温柔绵软的像他身上那件白色卫衣,随时要消失一样。 “许先生被你撞倒腿受了伤,医院床位紧张,只能和你安排在一间屋子了。” 叔叔又骂我:“你以为我愿意啊,你这个皮猴子,我真怕你打扰人家休息。” 那位许先生笑出了声,随后否认道:“不会的,我平时话也很多。” 这是我们遇见以来他第一次说话,许先生的声音悦耳,却是不同于那些声优或歌手的好听,许先生的声音像一块暖玉,让我感受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抚慰我心的力量。 “不必叫我许先生,听着真奇怪,我叫许西泽,今年二十七,叫我全名或者小许都可以。” 许西泽和我一样大,我想像他一样自我介绍,张嘴时脑海却一片空白。 “李妍,发什么呆呢?” 对了,我叫李妍,我又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从车祸醒来至今,已然数不胜数。 “我叫李妍,跟你一样大。” 许西泽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很奇怪,又分不清缘由。 叔叔工作很忙,嘱咐我好好休息不要在想着逃跑就离开,我不用再演戏,脸垮了下来。 许西泽被我变脸速度之快好笑到,我嘲讽道: “怎么?指望我给讹我的人好脸色吗?” 刚才医生来给许西泽包扎的时候我一直在分心观察他,虽然裤管下的血痕青紫的确恐怖,但他的走路姿势来看,他的腿伤明明就是旧伤,根本不是刚才那一摔造成的。 不过那一摔是怎么造成这么可怖的新伤也很奇怪就是了。 我又像个铁公鸡一样心疼地掰着手指计算:“你住院得花多少钱啊,我叔叔挣钱很不容易的。” “放心,李先生是想替我掏医药费来着,不过被我拒绝了。” “不过……我很好奇。”他又用那个亮晶晶的眼神看我了,真是受不了。 我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又不甘心输给他,于是逼着自己与他对视。 “好奇什么?” 许西泽困惑地歪歪脑袋。 “你身上没伤,精神也很好,体力更不必说,不仅能从三楼跳下去……”他撩起袖子,刚才急于越狱时打他那一掌已经青紫,“力气还很大。” “你这么健康,为什么也要住院?” 我不想说。 尽管我觉得我没病,可我眼里的世界的确与旁人眼里不一样。 我不喜欢别人觉得我是个疯子。 于是我说:“我不想告诉你。” 许西泽不恼,他只是对我伸出小拇指。 “那这样吧,我们来打赌。” “如果明天是个好天气,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鬼使神差地,我应下这个赌约。 第二天艳阳高照,我却想要反悔,好在许西泽也没有主动提起,像已经忘记了这个昨天的对话一样,也或许只是因为,整个病房被另一件事引去了注意。 “不要啊!”我凄厉的哭嚎引得病房外频频有人驻足,一腿被我抱住,一手提着从我这搜刮走的我的存粮,艰难地向着门口移动,他好脸面,听我哭嚎声不仅不停还隐隐有加大的趋势,于是捂着半张脸伸腿勾住门框把门合实。 他试图与我讲道理:“不是不让你吃零食,是不让你只吃零食不吃饭,懂吗妍妍?” 我不管不顾地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吃饭,而是那些食物看着恶心又扭曲,闻起来也泛着腐臭味,别说让我吃,哪怕只是靠近我都会作呕。 可我该怎么对叔叔说这些话?他只觉得我是疯子,零食吃多了也会觉得反胃,我爱漂亮,因为摄入糖分过多面色发黄也不好受,我也不想饿肚子,可我实在没有办法。 起初只是因为藏起来的零食被叔叔拿走想要闹一闹他,那些哭嚎也是半真半假,可越想我就越是真的委屈,哭声里也掺了十二分真心。 看着我满脸泪水,叔叔也不舍得,但我不吃饭也是大问题,医生护士赶来,随着液体推入体内,我开始发抖,只能在三四人的禁锢下看着叔叔离开。 我没有意识,只有恐惧,粉红色的潮水汹涌蔓延,逐渐变得鲜红,我一点一点失去呼吸,溺死在空气里。 等我意识清醒,手背温热,目光微移,我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我手边,许西泽紧紧攥着我的手。 这太过了,我和他认识才一天呢。 可我一点儿也不排斥,真奇怪。 他奇怪,我奇怪,这个世界也奇怪。 我把手抽出,他被我闹醒,立即弹起,我从他眼神里看到许许多多的…… 恐惧? 他做噩梦了吗? 我不知为何心软,大概是刚才他握着我手的温度和触感渗进皮肤,钻入血液,一直到我心头,久久不散,暖得我心融成一块塌陷的蛋糕。 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虽然僭越,但是他先做了逾矩的举动。 “做噩梦了?被刚才的我吓到啦?” 许西泽摇摇头,眼睛又恢复平常清明。 “对不起,看你刚才很难受的样子,有点儿担心你。” 是哦,也有这种可能,他只是一个好心到过分的好人而已。 才怪呢。 我坐起身,许西泽立刻把枕头立起,垫在我腰后。 嗓子直发干,我皱着眉咽口水,许西泽又举着水杯到我嘴边。 “许西泽,你是不是……” 许西泽殷勤的动作顿住,我尾音拉得很长,捕捉到他表情里微妙的紧张和期待。 “你是不是我叔叔高薪聘来的贴身保镖啊。” 许西泽如鲠在喉,看我的眼神很是无语,我甚至隐隐能看见他翻了白眼。 “不开玩笑了,其实我想说,你是不是……” 这回许西泽长记性了,脸上像挂了个面具,似乎对我要说什么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得了,留悬念这招对他不管用了。 “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呀。” 小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男女主在街道相撞,怀中花束被抛起,花瓣洋洋洒洒落下,男主搂住女主的腰,二人深情对望,空气里飘起粉色泡泡。 虽然我俩没有抱花,摔得也并不优美,但我这么有魅力的一个人,还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嘛。 许西泽只是微笑:“还不如开玩笑呢。” 我:“……” 又到了最难熬的吃饭时间,我依然无法下咽。 许西泽故意吃得浮夸,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夸张的溢美之词,我知道那盘盒饭味道应该是不错,可它只是敞着放在那我就想吐。 终于忍不住冲向厕所,我胃里什么都没有,只吐了几口酸水。 许西泽盛了漱口水给我,我趴在洗漱台前缓了许久,一抬头,许西泽对我伸出手,手心躺着两颗薄荷糖,是我最喜欢的牌子,昨天刚被叔叔收走一大盒。 “你也喜欢这个牌子啊,真有眼光。”我装作无事打哈哈,许西泽却认真看我。 “李妍,为什么不吃饭?” 他捏起我的手臂,语气闷闷。 “……瘦了好多。” “才一顿不吃,哪有这么夸张。” 他无视我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 “李妍,”许西泽重复道,“为什么吃不下饭?” “……因为很恶心。” 反正他也看过我丢人的样子了,那我再费尽心思保守这个秘密也没有必要了。 “那在我眼里不是饭,是垃圾,是呕吐物,是屎,你懂吗?” 接下来的半天我都没有见到许西泽,如果不是问过护士姐姐,我还以为他已经出院,一直到下一个饭点,穿着常服的许西泽才来到我面前。 “李妍,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等一个好天气 第2章 等两个好天气 我问许西泽要带我去哪,许西泽说,他想到一个能让我吃下饭的办法,他想试试有没有用。 我又要说那三个字了。 许西泽,真奇怪。 不是我的医生也不是我的家人甚至算不上什么朋友,为什么总是这么担心我? 果然还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啊,还不愿意承认。 我多想告诉许西泽,迷恋我,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我以为许西泽会带我去什么高级餐厅,没想到他只是带我来了医院食堂的后厨,拄着拐走得慢吞吞,怪不容易的。 “我猜你吃不下饭只是觉得那些食物不安全。”许西泽挽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他拿起一颗西蓝花。 “这颗西蓝花在你眼里是正常的吗?” 我点点头。他又拿了几种食材问我,真神奇,这些食材在我眼里都是正常的模样。 许西泽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于是生火做饭,我看着那几盘菜在我眼里慢慢成型,袅袅炊烟,油香扑鼻,竟是色香味俱全的模样。 我试探性地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好好吃! 我几乎想要流泪,对于一个近一月来没有好好吃过一口饭的人而言,这是太幸福的事情。 埋头于美食的我没看见许西泽欣慰的笑容,也没看见他渐渐红了的眼睛和转身抹眼睛的动作。 我这人有恩报恩,许西泽解决了我的大难题,我决定提醒他那个赌约。 “许西泽,我之所以在这个医院,是因为他们说我有病,可我不这么觉得,只是我眼里的世界和你们有些不一样罢了。” “我知道。”许西泽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清亮专注,好漂亮好漂亮。 “我相信的,我相信你没病。” 他说他信我,但我不信这件事。 “这棵树其实是粉色的。”我指着窗外的柳树认真道。 许西泽点点头:“原来你喜欢这个颜色吗?可我觉得那棵湖蓝色的更好看。” “空气其实是液态的,人类也有鳃,只是被藏到身体的某个未知的角落里了。” “我相信,”许西泽在微笑,“怪不得我觉得医院门口那个许愿池里的王八格外亲切。” “我想让这个世界爆炸,”我靠近他,声音轻而认真,“我没在开玩笑,这个世界的程序出了错误,所以才会有疾病、死亡、犯罪这些终止代码。” “我相信,” 许西泽离我更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期待你带我走向终结的那一天。” 疯子,真是个疯子。 妈的,比我还疯。 “还有一件——” “其实我和你是三世夫妻,今生才到第二世。”我轻轻对他眼睛呼了口气,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圆圈。 许西泽不说话了,他红着脸趔趄着出了房间。 我终于开怀大笑。 ———— 叔叔很开心我吃饭的事得到解决方案,奇怪的是同样的方法,让我看专业厨师做饭我还是会觉得恶心,只有许西泽做的饭能入我口。 没办法,叔叔只能拜托许西泽承包为我做饭的工作,作为交换,许西泽在住院期间的一切花销都由他报销,还有一笔额外的工资。 我和许西泽正式成为“相亲相爱”的室友,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那盒薄荷糖根本就不是许西泽自己买的,而是叔叔走我零食时他顺手藏下的。 虽然我可以吃饭了,但我喜甜,零食还是戒不掉,于是后来的日子我们总继续这样的戏码,我依然会在叔叔搜刮我存货时装模作样的嗷两声,等叔叔走了又向许西泽讨糖吃。 大部分时间里我们都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病房里的电视归我,许西泽总在看书。 偶尔我从跌宕起伏的情节里抽出神看许西泽,几乎每次都会与他对视,那样专注,那样温柔,像看一盏摇摇晃晃,灯火熹微的烛灯。 我常常追问许西泽,他究竟是不是在那天对我一见钟情,许西泽总是否认,还是那天我坦白病情时脸红的许西泽更可爱,可惜我再未见到。 我和许西泽也会聊天,多数是我像只不甘孤寂,叽叽喳喳的黄鹂鸟,最让我诧异的是许西泽的家乡在东北,可我对东北有些刻板印象,总觉得那的人都性情豪爽活泼,说话“妹有口音”,许西泽实在有些大相径庭。 “是吗?”他温温柔柔地笑,“其实以前是有的,只是后来练了很久才改掉。” 有一天我问许西泽,他的腿为什么会受伤。 “你少讹我,我看出你那伤是旧伤,叠在上面的擦伤也很奇怪,你摔倒后躺在地上,怎么会膝盖受伤?” 许西泽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骗你,可我也不想说。” 可是我想知道,特别特别想知道,我想知道他的过去,想了解他的故事,许西泽是一幅碎裂的拼图,我对每一块他都很好奇。 “那我们再打一个赌吧。” “如果明天是个好天气,你就告诉我,怎么样?” 他温柔地点点头。 ———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窗外阴雨连绵,世界依然是粉红色,只是比往日泛灰不少,我心中郁闷不已,老天怎么如此偏心许西泽。 许西泽?许西泽人呢? 他的床铺空空荡荡,我心里直发慌。 拖沓着鞋冲出病房,抱着手靠在墙上的许西泽满脸错愕的看我。 他对面是我的叔叔。 叔叔似乎最近工作繁忙,下巴留着短短一片胡茬,头发凌乱,眼睛也布满血丝。 许西泽蹙眉脱了外套披在我身上,又训我急急忙忙地连鞋都没穿好,我乖乖站在他身边整理仪容仪表,又关心了几句叔叔。 “对了,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聊你吃饭的问题,许先生说你最近的饭量已经逐步恢复正常了。” “真不错啊。”叔叔亲昵地揉揉我的头发,疼爱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 “不用加工资的李先生,我和李妍相处得很好,我把她当朋友,为朋友做一两顿饭不算什么。”许西泽揽着我肩膀走近病房,叔叔仍在屋外。 我光顾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未曾注意许西泽又冷又硬的语气以及两个男人充满火药味的眼神交流,懵懵然被他按在床边才稍稍回神。 真是没出息啊…… “许西泽。” 我这莫名其妙的一声中气十足,再看我认真的神色和挺拔如松的脊背,许西泽显然被我吓得不轻。 “我最后问你一遍,那天在楼下撞到你,你有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似乎对我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很无奈,许西泽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摇摇头。 我并不在意,只是深深呼吸,胸腔里像揣着一只鼓,震得肋骨都隐隐发麻。 “没有也没关系。许西泽,我好像对你日久生情了。” “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许西泽下意识地攥紧了床单,指节微微发白。 我猜想他也喜欢我,可我读不懂为什么他的眼神晦暗难明。 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复,我有些尴尬,却不打算退缩,我是勇敢的人,无论面对喜欢,面对眼里这个恐怖的世界,还是面对自己。 于是我迎着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沉静的表象,看清底下暗涌的河流。 他站在那里,像被这直白的问句钉在了原地。 时间被无限拉长。我看着他的喉结,那块凸起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了眼。那双总是平静如湖水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融化,涌动着明亮的光。 温暖的,熟悉的,令我如此想要亲近的。 我听见许西泽说好。 我看见许西泽走向我。 我感受到他紧紧地拥抱。 总在期待未来的我,原来也希望时间停在某个瞬间。 ———— 恋爱的感觉真不错,尽管其实我和他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病房里的日子无聊,我会邀请他和我一起看电视,我爱看狗血玛丽苏,可我猜想许西泽不喜欢,他总是沉默寡言,几乎不对除我以外的事物弯起他漂亮的眼睛,但频道滑过悬疑剧时他的眼神会认真一点,于是我每天都会找一部悬疑剧和他一起看,我们会打赌谁是凶手和作案手法,我和许西泽不相上下,从没分出个胜负。 我和许西泽恋爱这些天,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牵手,还总是我主动,这和电视剧里演的太不一样了,我觉得得做些什么推推进度。 这一天晚上我们没有看悬疑剧,洗漱归来的许西泽看着电视上的恐怖片陷入沉默。 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我有些心虚地扯着嗓子瞪他。 “怎么啦,我悬疑剧看腻了不行啊!” 他的目光移向我空出的大半张床,饶有趣味地挑眉。 我的脸直发烫,嘴上却仍逞强。 “还不是担心你会害怕,许西泽,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幸福死你了。” “嗯。”他颇为认可地点头,带着一身白茶香钻进我的被窝。 “的确很幸福。” 许西泽一手从背后揽住我手臂,一手从胸前挂在我肩膀,两手交叠,同时用力,我被迫与他亲密无间。 “也的确很害怕。” 我全身僵硬,起初还娇羞,后来被电视里的鬼吓得不轻,反而主动贴得许西泽更近,他似乎心情愉悦地笑出了声,可沉浸在剧情的我并未注意。 电影的后半部分俗套,所谓的鬼实际上是有人弄虚作假,我看得无聊,意识昏沉,渐渐入睡。 第二天醒来时我还在许西泽怀里,他的睡颜如此好看,只是眉头蹙着,梦里也心绪难平,我的爱人有许多秘密,可他不愿告诉我。 只是他仍在熟睡也抱我很紧,感受着这个怀抱的温度—— 我愿意相信他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只是他需要时间。 许西泽醒了,不是被我叫醒,更不是自然清醒,是被来看我的叔叔发现,提溜起他就出了病房,我想跟着出去,被叔叔和许西泽拦下。 他们让我放心,可看着叔叔眼底翻涌的怒火,我哪里敢放心,只是我拗不过那两人,还是回到了床铺。 叔叔也真是的,我都二十七了,他还当我是十七岁呢。 从许西泽枕头下摸了糖盒出来,嚼碎第二颗,那两人还是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许西泽,抱了一下而已,好吧也不止一下,可也不至于打死他吧。 护士姐姐偷笑着指了指天花板:“在天台呢。” 我以为我和许西泽的恋爱并不张扬,见到整个护士站的姐姐都一脸暧昧地看着我,我才后知后觉恐怕除了叔叔,整个住院部的人都知道我和许西泽在恋爱了。 红着脸钻进电梯,远离那些黏在我身上的视线,我终于觉得自在些。 天台上空旷得有些寂寥,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白得刺眼,我站的位置是他们的视线盲区,我却可以一眼就看到他们。 叔叔的情绪很激动,双臂挥舞着走来走去,许西泽靠在一旁,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看不出情绪,只能见到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我刚想上去打圆场,却在叔叔嘴里听到了我的名字,有预感一般,我没有继续走。 “许西泽,你承诺能治好他,所以我才安排你来这里,我的耐心有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她的病还要多久才能好?” 许西泽依然维持着那个姿态,他沉默着,不知是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还是压根不打算回答。 只是对我而言已不重要,我只觉得天台的风更大了,吹的我耳鸣不止。 风尖锐地切割着我,我看见自己在这个血色猩红的世界里一块块砸在地上,我也变得血腥,融进这个可怕的世界。 终于,我终于忍不住地尖叫出声。许西泽和叔叔这才注意到我,他们想解释,可我不想听,我跑回电梯间,在他们冲向我的最后一秒关了门。 原来我那些短暂的、因他而生的快乐,都是泡沫一场,原来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始于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原来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错误。 许西泽,你骗我好苦。 我想离开,可即使离开我也不知道该去哪,从车祸醒来我就在医院,我记不住自己是谁,我也想不起自己的家,“我是一个孤儿,只有叔叔一个亲人”,这是我唯一的记忆。 我只能躲进病房,锁住门,关上灯,拉住窗帘,把自己锁在被子里,把呜咽藏在这片黑暗里。 许西泽和叔叔很快赶来,他们说了很多话,求我把门打开,叔叔说他只是希望我好起来,我知道的,可我这一刻实在是太痛苦了,我眼里的世界已经很可怕,我已经生活在恐怖的梦境里了,无法再忍受一场虚幻。 叔叔的声音消失,应该是去找护士了,门却在他离开后没多久被打开,是许西泽撬了锁。 他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许西泽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他有些强硬地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然后捧住我的脸。 “跟我走。” 我嘲讽地笑:“骗子先生,这次又要骗我些什么?”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连同他那双清亮亮的眼睛也一起被隐没,我唯一能察觉到,是他变得粗重的呼吸。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然平静。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吗?我带你离开。” ———— “许西泽!你干什么!放开她!”叔叔惊怒交加的怒吼在身后炸响。 可许西泽充耳不闻。 医院走廊刺眼的顶灯、消毒水的气味、护士们惊愕的脸……一切都化作模糊流动的光影,飞速地向后掠去。我被他死死拽着手腕,在一片混乱的视线和思维里身不由己地狂奔。 他要带我去哪里?他到底要干什么? 混乱的念头疯狂撕扯着我。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依旧不容挣脱,但那是我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疼痛但真实的联结。 冲出住院部大门,傍晚有些凉意的风猛地灌进我的鼻腔。 许西泽的脚步毫不停顿,拽着我径直冲向路边一辆半旧的摩托。他一把扯下挂在车把上的头盔,看也没看就胡乱扣在我头上。 我被他裹挟着,几乎是跌撞着爬上了后座。我刚刚坐稳,许西泽猛地一拧油门,两侧的街景、行人、车辆飞速掠过。我死死抱着他,像抱着一块浮木浮木。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涌出,被头盔闷在里面,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又热又痒。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的速度缓缓减慢,最终在一处开阔的田野,远处地平线上矗立着几根孤零零的巨大烟囱,指向被染成粉红和淡紫交织的天空。 世界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好像只剩下我和许西泽两个人。 许西泽一点点地转过身来。 粉红色的夕阳倾泻在他身上,在他转过脸的瞬间,就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对上我视线时—— 他忽然笑了。 那不是以往那种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 那是一个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甚至有些莽撞的笑容。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质问、愤怒、委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笑容冻结了。 我大概知道他带我来这里的原因,一方面是我迫切地想离开那里,另一方面,我们一起看的电视剧里说过: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去一些开阔且美丽的自然环境里。 到的确有点用的,这片天地没有医院那样恐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们口中的“正常”。 于是我问许西泽,这片风景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 “橘黄色的日落,粉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升起的烟雾。” “还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 我对于他的讨好嗤之以鼻,只是在想:原来这一刻,我和许西泽在同一个世界里。 如果“正常”的世界是这样,那还挺美好的。 “走吧。” “去哪?”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目光越过他,落在那几根指向天空的、沉默的烟囱上。 许西泽没有直接回答,他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反而加深了些,那灼亮的目光紧紧锁住我,里面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热忱。他抬手,指向烟囱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去烟花厂。” 他顿了顿,说出那句疯狂的话: “去买大到可以毁灭世界的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等两个好天气 第3章 等三个好天气 (本章起建议搭配BGM《依兰爱情故事》食用) 或许是因为许西泽那天的笑太晃神,或许是因为那个“正常”的世界太美好,总之这次没有等叔叔来接我,我主动回到了医院,并开始接受系统的治疗。 许西泽总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他总是试图将他的世界与我的世界联系起,于是不厌其烦地问我眼里的某物,可以等同于他眼里的哪样东西。 他和叔叔背着我私下交谈的次数越发多,我经常从他们口中听见一些奇怪的词,什么“任务”,什么“责任”,什么“事态急迫”,还有“最合适的人”。 最让我在意的,是叔叔说,“九月三十,是最后期限。” 我猜想叔叔的意思是我的病必须像许西泽承诺的那样好起来,可是治病,还是精神类的疾病,哪能说好起来就好起来。 许西泽只是辅修过心理专业,我需要接受更专业的治疗,医生为我制定的第一周期是六个疗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病情格外严重,每次去治疗室时还是白天,回来却已经黑夜。 第三个疗程结束,许西泽不在病房。 马上要到我们约好一起看电视的时间,之前的每一天都有他在我身边,一个人反而让我不习惯,一集过去,什么剧情也没记住,倒是快把门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了。 直到我快睡着,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推开。 我睡意顿时消失,爬到床尾探着身子去看,果然看见了许西泽。 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立刻被熟悉的温柔和安心充斥。他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冷光,把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装精致的方形盒子放到我面前。 “在等我吗?”他声音放得很轻。 我摇摇头故意否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那个盒子上:“……才没有呢。那是什么?” 许西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去关上了灯,他打开手电筒让我拿着,这才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巧但漂亮的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新鲜的草莓,中心插着一根细细的数字蜡烛——“9”。 他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轻响点燃蜡烛。温暖的光晕立刻扩散开来,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无比柔和。许西泽端着蛋糕,在我床边坐下,烛光映在他的眼眸里,像跌进了两颗小小的星辰。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的声音带着些莫名的怀念,我怔怔地看着他。 重要的日子?我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叔叔说过的“最后期限”是九月三十,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日。 “什么日子?”我追问,许西泽却没有再回答了。 许西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蛋糕捧得更近了些,烛火微弱的光芒堪堪照亮我们两人,好像世界之大,唯有我和他画地为牢,锁在一处。 他唇角勾起,对我说:“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我被他眼中那点光亮吸引,暂时忘却了盘旋在脑海里的“任务”、“责任”和“最后期限”。 “赌明天。”他轻声说,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我,“如果明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我就告诉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好天气?我下意识地望向被窗帘遮挡的窗户。兰城近日持续暴雨,这个赌约,似乎从一开始就带着某种注定无法实现的意味。 “那如果……明天还是下雨呢?” 许西泽脸上的笑容加深。 “如果下雨……”他顿了顿,声音近乎喃喃,好像只是在讲给自己听。 “那这个秘密,我就永远藏起来,只属于我一个人。而你,只需要记得今天,记得此刻的烛光,记得……我。”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掌控了我。世界是令我窒息的红色潮水,唯有他的眼睛是清明。 我微微仰起头,凑近他,在许西泽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就在我准备退开时,许西泽的手臂却猛地收紧,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我更深地拥入怀中。他加深了这个吻,随后用他的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呼吸交融,急促而灼热。 “陈霁,我爱你。” 陈霁?陈霁是谁? 我该愤怒,在我们最亲密的这个时刻,他却喊着别人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太熟悉,我由心底喜欢。 我好像忘记了许多事,许多很重要的事和许多很重要的人呢,红色潮水涌向我,我一次一次溺毙又一次一次苏醒,脑海中的混沌随着潮水冲刷渐渐清晰。 “呃……”我猛地推开许西泽,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 我终于想起了一切。 我不是李妍,我是陈霁。 或者说,李妍和陈霁,都是我的名字。 // 我叫陈霁,我不是孤儿,我有很爱我的父母,虽然我们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但我知道他们过得很好,我的叔叔其实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的上级,也是我的老师。 其实许西泽的确对我一见钟情,不过不是在医院我撞到他的那次,而是警校入学的第一天。 据他所说,来到南方的第一天就在乘阴的树下见到一只双马尾小强,一个东北汉子被逼到爬树,谁成想小强比他爬得更快,这时有位女侠从天而降,一脚踩死堪堪爬到一半的小强,救下他一条狗命。 而从树上滑落的许西泽,就这样被我用腿壁咚在树上。 许西泽描述那天的我好不英姿飒爽,一件紧身白T,一条工装裤,配上黑色长直发和齐刘海,和不笑时显得很凶的脸,颇像漫画里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 可我记得那天我搬着行李箱上上下下三趟楼,一身臭汗不说,刚洗的头发也油的没眼看,本来心情就烦躁,还被一阵尖叫吵得耳鸣,实在受不了才出脚相助好还自己一个清净。 许西泽结结巴巴向我道谢,还没从害羞的劲里回神要我联系方式,我已经转身离开。 然而缘分奇妙,我和他竟分到了一个班,其实许西泽是个很敞亮的人,一辈子讲究个个大大方方,打从在班里见到我开始就对我展开了正式的追求。我起初没有恋爱的打算,可他攻势猛烈,做事妥帖,性格也很有趣,真真是喝了就送水,饿了就买饭,无聊了还给我讲笑话。 好吧,最关键的是,他长得太对我胃口了。 动心是有的,可真要和他在一起,我总觉得少点柴火。 机会来得很快,军训最后一天,围坐在篝火旁,教官号召我们表演节目,我是班长,首当其冲被起哄来一个,可我的确没什么才艺,绞尽脑汁半天,只好上去打了套拳。 我家从小开武馆,爸妈总说我性格像个皮猴子,于是打小是被提着棍子追着长大的,童子功,自然差不了。 一套拳结束,不知何时周围几个连队的教官都围上来看,连连称赞,我难免得意,一转头却险些被许西泽的星星眼闪了腰。 我下台,同学又很自然地起许西泽的哄。 他上台唱了首歌,叫《依兰爱情故事》,不愧是东北金曲,一开口就是一股大碴子味。 唱到那句:“情人儿啊 给个信儿啊,咱俩啥前儿办事儿啊。” 同学善意地笑,起哄声响彻天地,我被闹了个大红脸。 歌曲的最后,许西泽忽然顿了顿,再开口时手拢在嘴边,像山这头的人在唤山那头的恋人。 他唱:我活着是你的人儿啊,死了是你的鬼儿啊,你想咋地儿,就咋地儿啊。 许西泽的节目结束,他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像一闪一闪的星星。 那天的月亮又圆又近,是个团圆的好日子,送我回寝室的路上许西泽还在哼着那首歌。 月亮照墙根,他为我唱小曲。 他想和我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 我和许西泽的恋爱谈了四年,结束不是因为分手,不是结婚,不是我犯了错,也不是他闯了祸。 而是临近毕业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某一天,我忽然消失了。 我和他不仅是爱人,我们也会是同事,我们有共同的信仰,我不必解释,许西泽知道我是去执行更伟大的事业了。 他知道前路危险,可他不能替自己的爱人多抗一分,他得无条件相信组织的安排。 如许西泽所想,一伙制服贩毒的边境组织长期以来对我国禁毒事业作出巨大危害,现需要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性作为卧底潜入,组织找到我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李叔是我的上级,也是我学生时代的老师,我的新身份是一名叫李妍的女大学生,家中欠债,没什么文化,好吃懒做,性格软弱,心性不坚,唯有一张脸看得过去,听朋友说这里的钱来得又多又快,活还轻松,于是来报名。 我参与的这个任务,叫做“破晓计划”。 刺破黑暗,重见天光。 阳光普照大地,每一天都是好天气。 五年的光阴,在毒窝腐烂的泥沼里,我像一颗被强行植入的种子,扭曲地生长。靠着精心编织的伪装,小心翼翼地攀爬,从最外围的跑腿小妹,一步步接近核心,在烟雾缭绕的牌桌上不动声色地传递情报,在觥筹交错的酒局里分辨毒贩言语间的蛛丝马迹,在深夜的仓库角落记录下交易的每一个细节。 我不知道那个老大是如何发现我的,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发现的,只记得那天被叫进仓库,我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是一间专门为我打造的囚室。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这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有我绝望和痛苦的呻吟在回荡。 老大要的不是我的命,至少暂时不是。他要的是我脑子里的东西——警方掌握的情报网络、卧底名单、未来的行动部署。 为了撬开我的嘴,他无所不用其极,我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多的刑罚,皮鞭撕开皮肉的痛楚只是开胃菜。电击器带来的剧烈痉挛让我的意识一次次在剧痛中沉浮又强行被拉回,冰冷的水反复淹没口鼻,窒息感如影随形,手指被残忍地挤压,一次次脱臼又被接回来,每一次昏迷反而让我喜悦,至少可以得到短暂的解脱,醒来迎接的是新一轮更残酷的“问候”,他也不会给我食物,应该说是正常的食物,他们希望我和他们成为一类人,于是送往囚室的每一滴水每一粒米都混着粉末,我当然不会吃。 身体早已不成人形,唯有靠那些关于家人、爱人和信仰的回忆维系我的精神不溃散。 我总是想起许西泽,总是想起他唱给我的歌,我好久没见过月亮,我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我好想家,好想他。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煎熬——我和他都知道,我们必须忍耐,必须等待,必须相信…… 只是,许西泽, 我已经快记不清你了。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囚室外突然响起连续的枪声和爆炸声。囚室厚重的铁门被炸开,硝烟弥漫中,我模糊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是李叔,而另一个……是许西泽。 在我忘记他的前一秒,许西泽出现在我面前,他比四年前更瘦削,也更坚毅。 真是好久不见啊,我的爱人。 我们在战火纷飞中拥抱,如此短暂,却击得我要掉眼泪。 这处贩毒窝点被我们捣毁,其他同志在搜查毒贩,李叔派给许西泽唯一的任务是带我回家。就在他俯身,手指即将触碰到我手腕铁链的那一刻—— “砰!” “砰!” 两声沉闷而精准的枪响,来自囚室门口一个被李叔打中却忽然垂死反击的亡命徒。 第一枪打在许西泽膝盖,他本可以躲开第二枪,却选择用全部的身体挡住身前的我。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看到许西泽的身体猛地一震,动作瞬间凝固。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迅速洇开的鲜红。他脸上的焦急、心痛,甚至那一瞬间即将触碰到我的狂喜,都定格了。 他像一座轰塌的山,缓缓地、沉重地向我倒下来。 “许西泽……”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喊他,声音却破碎得不成调。 他胸口喷射出的血液滚烫得如同烙铁,喷在我的脸上,几滴溅进眼睛,又从我眼里流出,像几行血泪,我心里一根紧绷的弦断裂,再也无法承受,于是身体替我选择昏迷。 我的世界是许西泽鲜血的颜色,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和那淹没一切的猩红,裹挟着无边的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我。 // 再次醒来,是在一片刺目的纯白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身体各处传来迟钝而沉重的痛感,但更可怕的是脑子里的空洞和混乱。 我是谁? 我在哪? 压在我身上的人……是谁? 那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红……是什么? 记忆像被摔得粉碎的镜子,满地狼藉的碎片,尖锐却无法拼凑。叔叔的眼睛很红,脸色沧桑,他看着醒来的我激动地几欲泪流,可最终他只是微笑地看着我。 他说: “欢迎回家。” 第4章 等到了好天气 陈霁。这样熟悉,这样好听的两个字,是我的名字。 我知此行山高路远,艰难险阻,我愿以身为矛,以命为盾,生死无怨,可我希望我的家人过平凡安宁的一生,所以失忆状态下的我宁可封存那些让我挺过黑暗折磨的美好回忆,认为自己在这世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许西泽的那滴血,造就我眼里的猩红世界,而我希望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就够了。 蓝天、草地、花香、鸟鸣…… 愿他们生活在那样的天地。 “许西泽,你真是个骗子啊。” 我缓过神,再次看他。只是看着,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真好。 营救我的那日重逢短暂,我甚至来不及仔细看看他现在的模样,我和许西泽相识九年,分别的日子已经长过恋爱的那几年。 爱别离,相思苦。 已然是我们相爱的全部。 这是许西泽听过最动听的指责。 他抬手擦拭我的眼泪,从前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许西泽说,那陈霁一定不是。 我问他为什么,许西泽说,因为陈霁是太阳,是一片温暖的太阳天。 现在许西泽有点相信了,因为我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去解他的衣服,他也不拦着我,亲手抚上他胸膛的伤疤,我心脏似乎也和那日中枪的他一样痛。 怪不得他的腿有旧伤,怪不得要让他来替我治病。 我泪眼朦胧地看他,我想说:对不起,都是为了保护我。 他温柔地笑望我,我知道他在说:不怪你。陈霁,你是最勇敢的,你是最棒的。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在烛火和泪光里。没有相拥而泣,没有自责埋怨,也没有说这几年的苦与思念。因为我们太清楚彼此了。 其次他是许西泽。我是陈霁。 其先,我们都是缉毒警察。 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背负着同样的使命,信奉着同一个至高无上的信条——守护,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和全部的幸福。 我看到了他眼中那无法言说的五年煎熬——失去我的消息,想象我的遭遇,在绝望中等待渺茫的生机。 我懂,我当然懂。 就像他此刻透过我眼里的鲜红,看到了我选择遗忘的初衷——不是软弱,而是保护。我想用那片血色筑起高墙,将他隔绝在危险之外,望他在一个没有阴霾的蓝天。 他懂。他完全懂。 我也不用再等明天是不是一个好天气,我当然不会忘记今天。 九月二十九,是我和许西泽恋爱的日子。 蛋糕上的那个“9”,代表我和许西泽在一起的第九年。 这九年的九月二十九日,四天我和许西泽一起过,四天我和许西泽分别过,今天我们终于再次一起点燃这根蜡烛。 我们一起吃了蛋糕,一起重温了那几年一起看过的电影,我们总是在拥抱,不停地亲吻,一遍一遍将眼前人和最青涩的彼此对比,欣慰他的成长,也难过她的苦楚。 我说:“许西泽,你以前口音很重的。” 许西泽有些害羞地笑:“其实现在偶尔也会说,只是为了工作很努力地去改正了。你大学毕业那年不是本来打算去考普通话吗?我也去考了,二乙呢。” 他神色骄傲,小狗尾巴在身后不停摇晃,我奖励地亲了亲他。 “许西泽,你现在变得很沉稳啊,以前你是班里性格最活泼的人呢。” 许西泽摸摸我的头发:“你不在,我讲笑话给谁听啊。” 我有些难过,被时间改变的那一部分我们,永远留在的彼此空缺的那些年。 然而未来的许西泽还是会不断地变,或许会变成更截然不同的人,或许会变成那个我最熟悉的模样。 可终究与我无关了。 我撒娇说要和西瓜汁,还要吃小笼包,我难得食欲好,许西泽很快就喜滋滋地出门给我买去了。 我估算着他离开的时间,出病房找护士借了手机,给李叔发了一条短信。 记忆恢复后的我迅速的理清了这段日子以来陆陆续续偷听到的,许西泽和李叔之间的对话。 我被营救后,“破晓计划”并没有结束,我所在的团伙只是一个分部,警方捣毁这个分部的事令该组织愤懑不已,近日最核心的老大黑叔露头,前往我作为李妍时所在的那片地区处理后续问题。 我方需要一人继续执行任务,组织给李叔选择的最后时间就是明天,九月三十号。 没有一个人能像李妍一样拥有对集团运作模式的了解,以及对边境那套地下规则的熟悉。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去执行这个任务,更何况这本就是我的任务。 许西泽回来的很快,他背着光走进屋子朝我走来时,我恍惚间看到那年军训,他披着月光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笑得直冒傻气。 其实那个蛋糕吃得我很饱,可我还是一口一口把许西泽买给我的食物全咽了下去,许西泽一会给我喂水,一会给我擦嘴,更多的时间里,他都只是靠在床头看着我。 我们已经在尽力拜托时间慢慢走,可它总是无情的。 “许西泽。”我对他微笑,泪水摇摇欲坠,世界像重回那天爆炸时的热浪,在我眼里晃晃悠悠。 “你带我去散散步吧,我想看月亮。” 许西泽也对我微笑,他总是用那样温柔的表情看我,他总是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有时我会恶劣地觉得,许西泽是我的小狗,他只对我摇尾巴,我的世界也因为他才有时可爱。 我的小狗这次没有摇尾巴,他摇摇头,拒绝了我。 “下次吧,”许西泽亲了亲我的头发,我察觉他也难过,“等一个好天气,我再带你去散步。” “而现在,我们该睡觉啦。”他掖了掖我的被子,我却一把把被子掀开,拉着毫无防备的他跌倒在床上,被我用温暖的被子牢牢圈住。 “嗯,是我们。” 许西泽又在笑了,这次发出了声,声音始终闷闷的,起初是因为埋在被子里,后来是因为埋在我颈窝,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皮肤,一直钻呀钻,钻得我连骨头都酥痒。 “那你给我唱首歌吧。”其实我已经开始困倦,但还是强撑着不想睡。 人们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对于我和许西泽,只争朝夕,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一分,一秒,一瞬间。 我都得牢牢记住。 如果以后还会有痛苦的日子,我得有很多很多糖来兑才行。 许西泽答应了,这才是平常的他。他又问我想听什么歌,我说要你大一军训唱给我的那首歌,那首爱情故事。 “是《依兰爱情故事》啦。”许西泽一板一眼纠正。 “叫《陈霁爱情故事》不可以吗?” 许西泽配合地点点头。 “那我就唱《陈霁爱情故事》。” 「老妹儿啊 你等会儿啊, 咱俩破个闷儿啊, 你猜那我心里儿啊, 装的是哪个人儿啊。」 我忍不住笑,许西泽把声音放得更轻更柔,难为他这个地地道道的东北汉子。 「情人儿啊 给个信儿啊, 咱俩啥前儿办事儿啊, 一百年儿一辈子儿啊, 情愿你笑我呆儿啊。」 这段不好,加上这段就不能叫《陈霁爱情故事》了。 陈霁和许西泽,哪来的一百年,哪来的一辈子啊。 「月亮它照墙根儿啊, 我为你唱小曲儿啊, 看你睡啦 我心里美滋味儿啊。」 月色朦胧,尽管我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睡,意识却还是一点一点昏沉下去,最终窝在许西泽胸膛沉沉睡去。 看着眼前女孩安稳的睡颜,许西泽心软成一杯冬天的热巧,他情不自禁地吻过她的眉眼,也不怕吵醒她似的,一遍又一遍,十分缱绻,万分不舍。 睡吧,睡吧,我心爱的女孩。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这样好的一觉了吧。 虽然怀里的人听不见,许西泽还是把这首歌唱完了。 “我活着是你的人儿啊, 死了是你的鬼儿啊, 你想咋地儿就啊咋地儿啊, 太阳又升一轮儿啊, 映透了窗户纸儿啊 看你醒了我心里没滋味儿啊, 日子长啊……” 我为你擦眼泪儿啊。 陈霁,以后要自己擦眼泪啊。 不对。 陈霁,永远不要流眼泪了。 哪怕是为我。 // 我的生物钟很准,第二天起床却觉得异常困难,脑袋昏昏沉沉,许西泽不在病房。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向已经被许西泽清理过的台面,我几乎立刻意识到昨天吃的那些食物有问题,怪不得许西泽一口没动,只让我一个人吃。 意识到什么,我疯了一般冲出病房,果然在门口看见了李叔。 我知道,许西泽已经离开了,作为新的李研,替我执行我未尽的使命。 原来他这些日子说的那些奇怪的话,是为了从我嘴里套出情报和线索,比对在真实的世界里,那天李叔问他我的恢复情况,明明我已经有在变好,他却说: 没有,毫无进展。 而现在,除了我,没有人比许西泽掌握更多关于那个毒窝的信息,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这个卧底。 笨蛋,傻子,胆小鬼! 连好好告别都不敢。 但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理解许西泽的决定,我只是不能接受。 像那年毕业,他面对忽然消失的我一样崩溃。 说来我和许西泽天生该相爱,因为我们如此相似。 我懂他,他亦懂我。 他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 我们像爱彼此一样爱着我们的祖国。 许西泽,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等你回家。 ———— 继破晓计划的再次开展,已经又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发生了许多事,世界和我都变了许多。我被组织给予一等功,那段时间的遭遇给我的身心带来巨大伤害,我不再在一线工作,而是转去了文职岗。 我在新的岗位遇见了小晨,她是我和许西泽的大学同学,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与许西泽之间的故事的人。新的工作地点也离我家更近,我可以常常回家看爸妈,常常吃到妈妈做的饭,我的生活似乎在不断接近我所梦寐以求的,平实的幸福。 只是我还是无法忘记他。 许西泽,我无法忘记你。 许西泽离开的第三年,我收到了一封信,不是许西泽亲手寄给我的,也不是三十岁的许西泽写的,而是我的许西泽的恋爱九周年那天,他在我睡着后写下,三年后,再由李叔亲手交给我。 这封信交到我手里意味着什么,我不想听,我也不让李叔说。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讲讲分开那几年他的经历,毕竟许西泽没什么文学细胞,从大学起情话就说得烂的要命,我应该算是土味情话的第一批受害者。 可我还是看得认真,想要把错过的那些日子全都补回来。 信的最后,许西泽写到: “陈霁,我们再来打赌,还是那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那天,我们来猜猜第二天的天气。 等一个好天气…… 你就放下我,开始新的生活。” 许西泽,不凑巧,看到这封信的那天兰城暴雨不止,我拉上窗帘关掉手机戴上耳机,喝了一杯热牛奶就钻进被窝睡了特别特别特别舒服的一觉。 如此反复,等我再看时间,已经是两天后。 所以看到这封信的第二天天气如何,我也不知道。 我就当是暴雨天,总是那天的雨泼得吓人,不像是一天就会停的样子。 想让我忘记你,我才不要。 笨蛋,傻子,胆小鬼。 // 小晨已经离开,今天轮到她值班。 咖啡店的收音机放着新闻,播报着我国边境地区捣毁一特大制毒贩毒组织。 我的意识被老旧的电流声唤醒。 咖啡杯沿残留的余温早已散去,拉花被我搅得不像样子,褐色的液体冰冷地躺在杯底。 “叮铃——” 咖啡店门口悬挂的风铃,被推开的门轻轻撞响。 那声音清脆干净,带着一种与老旧收音机电流声格格不入的鲜活,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荡开了凝固的空气。 这家咖啡店客人不多,想来是小晨去而复返,我回头,心跳蓦然停滞。 猩红的世界里,逆光站着一个高大身影。 囚禁我五年的潮水,终于慢慢退去。 蓝天、白云、花香、鸟鸣。 我在这个世界里,对爱人弯弯地笑。 全文完 看完全文的你们,已经知道了陈霁和许西泽的真实身份:两名将青春隐藏在奉献里的伟大缉毒警察。 我没有把重点放在他们的工作过程中,一方面是因为我努力去想象那份行走在刀锋上的艰险,那份深藏功与名的孤独,以及那份为了万家灯火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然而无论笔触如何用力,虚构的故事所能承载的重量,恐怕仍不及他们现实经历的万分之一; 另一方面,我希望展现他们平凡生活里的幸福,通过更贴近普通人幸福的方式来感受他们的伟大,这段“病房里的日子”尽管来之不易,尽管如此短暂,可如果不是选择奉献,他们的一生或许就会像文章前半部分所写一般幸福,这也是为什么选了《依兰爱情故事》这首歌,因为那就是许西泽和陈霁所向往的生活,除却他们,还有千万家,他们希望千万家都过上歌里的日子。 这个故事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写,只是最近看到一则新闻实在令我气愤,于是即使是在期末月也忍不住把写完这个故事提上日程。 那个面对警察抓捕时嬉皮笑脸的16岁少女,那个将吸毒经历轻描淡写归为“年少无知”的70万粉丝网红,当某网红的粉丝以“已改正”为她辩护时,那些牺牲的警察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被永久剥夺……我心绪难平,这一周的复习之余都是凌晨三四点才入睡,终于紧赶慢赶写完了这个故事。 此刻合上电脑,窗外夜色安宁,我却仍然沉浸在陈霁和许西泽的故事里,毫无睡意。 缉毒警察是一份伟大的职业,禁毒是容不得半分轻佻的事业。 致敬所有伟大的人,我是无名之辈,我写的故事也是,但千千万万个陈霁,千千万万个许西泽,他们的名字或许沉默,但他们守护的每一个清晨,都该被郑重书写。 蓝天、白云、花香、鸟鸣。 愿我们都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等到了好天气